《金台锁娇》 第1章 阿姊,疼疼我罢 “别” 娇软的声音宛如糯米糖糕一般响起,灼热的呼吸一寸一寸,落了她满身,她抬手,想要将覆眼的红绸扯下,一只手便如蛇骨般将她缠绕上,而后撑开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 入眼是一片红,如血,烈阳,朦胧间,她努力的睁大眼,就是想看看这个梦了几日的人,究竟是何模样。 “好阿姊,唤我夫君。” 他的声音撩起一阵滚烫的浪,轻吻在蒙眼的红绸之上,低声引诱,相贴的肌肤带着些许汗意,江轻也没忍住的推了他下。 “裴烁?” 她早就嫁人,夫君自然不会是旁人,只是丈夫新婚夜便领兵出征,三年未归。 守了三年活寡,她连裴烁的模样都要记不清了,又怎么会梦到同他做这种事,更何况,他也不会这样和她说话。 一个名字,换来了他更为猛烈的动作,他低头,咬在她锁骨处,像是报复一样,轻声叹息:“阿姊,你还真是,惯会惹我生气。” 但看她一脸迷茫,红唇嫣红,染上些未明的光亮,迷茫的,而又娇憨可爱的样子,他心中的气就再也发不出来了。 “你疼疼我罢,我好想你。” 启唇吐出的名字被她的呼吸尽数席卷,她什么都没听到,只能被迫承受着,气急了,有些尖的指甲在他脖颈上留下几道印记,而后与他,一夜荒唐。 六七月的天,正是燥热的时候,屋外蝉鸣阵阵,半开的窗子送进来几缕清风,带着些香气。 丫鬟春云捧着水盆走进来,春溪上前几步将早已燃灭的香换上新的,而后将帷幔撩起,江轻也脑子有些昏沉,脸红的像是熟透了般。 “大娘子的脸,怎么这般红?” 春云看着她,还以为是病了,赶忙伸手去探,江轻也摇摇头,有些羞耻于口,要她怎么说,她脸红才不是因为生病,而是因为这几日,做的梦。 梦中人,将她欺负了个遍,偏她睡得昏沉,哭着喊着如何也醒不来。 看不清脸,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就同他做这样的事。 就算守了三年活寡,也不至于日日做这样的梦,倒叫人难以启齿。 “我没事,可能是有些热,夜里多添两块冰。” 她叹口气,起身走到梳妆台前,铜镜中的女子眼眸中带着潋滟春光,比窗外那广玉兰花还要好看,春云打湿帕子递过去:“娘子擦擦脸。” 江轻也接过,刚覆到脸上,就听外头丫鬟急急走来,在门口说道:“大娘子,侯爷回来了。” 一番话,惹得江轻也直接起身,手中梳子落地,裴烁回来了?! 不多时,侯府花厅,江轻也赶来的时候,那里正站着一人,身姿挺拔如松柏,腰间佩刀寒光凛冽,乌发用金冠束起,只看背影便是何等的风姿。 她上前,这才发现,男人的身边还站着位娇小女子,那姑娘身姿如弱柳扶风般,手中拿着张帕子,怯生生的。 “母亲。” 她唤了主座上的妇人一声,妇人颔首示意,江轻也是陛下亲封的长公主,不必对她行大礼。 听到这声母亲,男人抬眼看向她,这位新婚妻子,他也只在宫宴上见过几面,甚至新婚夜,盖头都没掀,就连夜赶往边疆,一去三年。 她没给他写过一封信,他也只是在给母亲的家书上问过两次,仔细算来,今日竟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公主。” 裴烁开口,江轻也看着他,而后便听他说道:“这是我从边疆带回来的人,她父兄皆为我而死,孤苦无依,我想将她留在府中。” 他声音沉稳,看着江轻也的目光中也没有旁的情绪。 “侯爷想留便留,这终归是您的永宁侯府。” 江轻也始终带着几分浅笑,她不过是尽本分,照应着侯府的事情,他想留谁是他的自由。 裴烁的嘴动了下,听她的话,就知道她是误会了他的意思,他转头看了下身旁的秦挽,姑娘捂着肚子,拉着他的衣袖,一副害怕的样子。 好似这永宁侯府是个吃人的地方一样。 江轻也顺着裴烁的目光看去,那姑娘肚子微微隆起,看样子,似乎已有三月身孕,她垂在一侧的手握紧了些,从没想过这话本子里的事情会发生在她身上。 夫君征战三年未归,一回来就带了个有身孕的女子,她还以为他是想报恩,给这孤女一个容身之所,倒是没想到,他是要纳妾。 当真打脸。 她没有开口说话,而是将目光转回看着裴烁,男人面不改色,沉稳说道:“阿挽有了我的孩子,我想抬她为平妻。” 他似乎并未觉得平妻有何不妥,也从未替江轻也想过,他这样做,置她于何地。 裴烁见江轻也不语,上前两步:“只是一个平妻,不会碍着你,你依然是永宁侯夫人,也是我的发妻。” “公,轻也,你身份贵重,我自当礼待你,只是阿挽需要这个身份,好吗?” 说到这里,他本想唤她公主,但又觉得这二字实在有些疏远,话头一转,便成了唤她的名字,轻也。 “我不同意,侯爷就不纳了吗?平妻,好一个平妻,你我成亲三载,从未归家,我替你操持永宁侯府一应事宜,侯爷归来第一件事不是问我这些年如何,倒是要先纳妾。” “既如此,我看侯爷与我也无半分夫妻情分,不如我进宫请旨,让太后娘娘允你我和离,也好过互生怨怼,两看相厌。” 她是西陵的长公主,虽说是陛下给她抬的身份,但也是过了皇家玉牒,他这般不顾及脸面,让她成了笑话,她哪里还有什么好脸色给他。 她也知道,太后不会同意和离,这话说出来只是表明她的立场。 江轻也冷呵一声,转身便要离去,裴烁伸手拉住她的胳膊,眉头皱起:“轻也,事出有因,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保证,阿挽她不会影响你的身份。” 他与江轻也虽然只有几面之缘,但是她向来端庄有礼,性情温婉,他也知道今日的事情是他做的不好,但他从未想过与她和离的。 只是个中事情太过复杂,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说得清楚。 “裴烁,你好大的胆子。” 没等江轻也挣脱裴烁,门外便传来了少年清朗中带着几分嗤笑的声音,跪了一地的人高呼万岁,环佩叮当作响,有人已经在这一片呼声中走了进来。 一身玄色锦袍,金线钩织的包边在阳光下凸显几分贵气,乌发也只是松散的被一根发带束起。 他抿唇,半眯了下眸子看着两人纠缠的模样,眼底划过几分不悦。 江轻也见到他,抽出自己的胳膊行礼:“见过陛下。” 她瘦了不少,哪怕他借着太后的名义送来不少吃食,也没见她长肉,门外吹进来一阵风,萧鹤微不动声色的站在她面前替她挡住。 他伸手,就见裴烁已经先一步拉住了她的手,与她一道行礼:“见过陛下。” 萧鹤微的手紧握,最终背在身后。 “朝中大臣在祈年殿左等右等不见永宁侯,朕还以为是大军行至路上遇了绊子,倒没想到这绊子,竟是个美人。” 少年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讥讽,唇角始终带着笑意,看不出怒气。 第2章 宫中野猫,只是有些娇气 萧鹤微自顾自的走上前,原本坐着的老夫人早就被人搀扶起走到一旁,她见萧鹤微,俯身行礼:“见过陛下,陛下大驾光临,是侯府荣光。” 她笑着客气一句,萧鹤微斜睨她一眼,而后收回,面上温润笑意浅淡:“老夫人客气,要不是在祈年殿等了近一个时辰,朕也不会来这了。” “倒是没想到,永宁侯归家第一件事,便是要纳妾。” 少年咬重纳妾二字,弯起的眼眸中却染上几分不易察觉的戾气。 “陛下,这是臣的家事。” 裴烁听着萧鹤微阴阳的话,皱了下眉,抬平妻也好,纳妾也罢,左右都是永宁侯府的事情。 西陵也从未有过娶公主便不能在朝中任职,不能纳妾的规矩。 况且,他只是给秦挽一个身份,从没想过和江轻也和离的,她永远都是他三书六礼,八抬大轿娶进门的夫人。 “长公主,是朕的皇姐。” 萧鹤微靠坐在椅子上,双腿交叠,姿态看起来十分恣意,渐染的琉璃茶盏被他拿在手中把玩,他抬眼看向裴烁说了一句。 “那不如和离好了,你想纳妾还是娶妻,自然管不到你,朕心疼皇姐,可不忍心她受半分委屈。” 他的阿姐,他的桑桑,他都不忍心她受丁点委屈,裴烁凭什么? 他连阿姐的小字,连她的习惯都不知道,竟然还想以夫妻之名困住她? 萧鹤微越想越生气,手也不自觉的握紧了茶盏,只听一声脆响,茶水洒了他满手,滴到衣服上,茶叶落在他虎口处,他松开紧握的手,那只漂亮的茶盏便化为齑粉,随着茶水一起滴落到了地上。 “可惜了,这么漂亮的茶盏。” 少年话中带着惋惜,却只是笑着抽出手帕将茶水擦干净,那方素净的帕子还是江轻也给他的,他一直留着。 只是她不记得了而已。 江轻也听着他的话,面露几分无奈,他明明是来替她撑腰的,却又不能真的拿裴烁怎么样,只能把气撒在茶盏上。 可裴烁手握兵权,又在朝中身居要职,萧鹤微登基不过一年半,根基不稳,此时实在不宜跟裴烁硬碰硬。 她上前,看了眼萧鹤微,少年笑意更深,这一次,他笑的乖巧,像是被一瞬抚平了所有的烦躁一般。 “我不干涉侯爷纳妾,只是平妻,我不会同意,她若成了侯府的二夫人,就是将我的脸面踩在地上,侯爷自行定夺。” 江轻也的声音中满是冷意,连看都不愿再看裴烁一眼,说罢,她抬眼对上萧鹤微的目光:“祈年殿还有大臣在等陛下,臣妇送陛下回去。” 她不愿萧鹤微与裴烁起冲突,更不愿意自己成为二人的冲突。 萧鹤微看出她不想再继续纠缠此事,她已将话说的明白,他便没有再多言语,而是起身离开,江轻也跟上他的步子。 少年步伐轻缓,在等她跟上,与她并肩同行。 “阿姐,若是受了委屈,大可以告诉朕还有母后,朕与母后都是你的家人。” 他语气一顿,加上了太后,萧鹤微当然能看出她不开心,若是开心,夜里就不会那样哭了。 可是他要怎么做,才能让她开心,才能让她与裴烁和离,当初是太后亲自下的懿旨,母后说,她是喜欢阿姐的,可更看重的是她能给她带来什么,所以才让她嫁给了裴烁,以此牵制。 而他的心思却只能藏在心底,谁也不能诉说,那样不堪的,卑劣的,不为世俗所容许的心思,他也不敢说。 更不敢让她成为世人指摘的对象。 她那样好,他怎么会舍得。 萧鹤微心中越加烦躁,真想把他们,都杀了。 “我没事,倒是陛下,怎么能这样不管不顾的跑过来,给人留下口舌就不好了,侯府的事情我自会解决。” 江轻也转头对着他笑了下,她本就生的温婉,眉眼间满是柔和,嘴角梨涡浅浅,更添几分好看,只是她的眼中,只有关怀,全然没有旁的东西。 萧鹤微有些不满,但依旧一副乖巧温润的模样:“朕听阿姐的,朕都听阿姐的。” 听着他有几分孩子气的话语,江轻也顿感无奈,这孩子。 她从小就被养在太后身边,是被父亲送来讨好太后的,萧鹤微本也不是太后亲生,他是景国进献给西陵的美人所生的,血脉不纯,所以自小便受到皇室中人的欺辱。 她救他,照拂他,一来二去,谁知太后竟是看中了他,养在身边,而后便成了西陵的王。 少年聪敏好学,智多近妖,又有太后和太傅悉心教导,成长的很快,就是有一点,他总是很依赖自己,幼年时阿姐长阿姐短的跟着,长大也是如此。 这个长公主的名头,也是在赐婚懿旨出来后,他怕永宁侯府看轻她,执意给她的名头。 他说,阿姐是这世间最好最好的人,值得他这么做。 “陛下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今后切莫做事鲁莽,要咦?你这脖子上?” 江轻也说着说着,突然发现了他脖颈上的三道伤痕,红痕未消,就那么明晃晃的进了她的眼,她秀眉皱了下,关切的问道。 萧鹤微抬手落在伤痕处,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轻咳一声,耳尖悄悄红了些:“宫中的猫儿,娇气的很,不过是抱了下,就炸毛了。” 他语气宠溺,眸中划过几分未明的情绪,江轻也摇摇头,没再多问:“猫儿性子本就如此,陛下自小就爱这些,罢了,回去让太医配些药,别留了疤就是。” 萧鹤微点头,依旧还是那句都听阿姐的。 将人送到门口,看着他上了马车,她才回去,她记得之前自己配过一些舒痕膏,药效奇特,待会儿让春溪去送一趟。 黑檀木马车里,萧鹤微坐在里面,抬手压在那三道伤痕上,那是她气急了留下的。 他阖眸靠在车壁上,马车内燃着松香,有些苦涩的味道,回味却带着几分清甜,就如他此时的心情一样,心脏处像是被堵住一样,有些东西在叫嚣着,始终发泄不出来。 ‘萧鹤微,她可是你,阿姐啊。’ 是啊,这道身份,是枷锁,亦是此生都跨不过的鸿沟。 少年轻叹气,抬手从暗格中拿出一瓶药,倒出一粒服下,那药瓶上赫然写着避子二字。 他向来是舍不得她受半分委屈的,哪怕一点,只有一点,他也不舍得。 侯府内,裴烁没再执意说这些,只是让人将秦挽带去了寒烟阁,寒烟阁在侯府内院,进了内院就是他的人。 江轻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让人将自己的东西搬回公主府。 当初嫁给裴烁的时候,公主府也一道建成,和侯府只有一墙之隔,过了内院的门就可以进公主府。 这三年来,她住在侯府,打理上下内务,可老夫人始终不喜她,在她心中,倘若不是江轻也,裴烁能够娶到更有助力的妻子,而不是她这个有名无实的长公主。 “大娘子,老夫人请您去一趟。” 门外老仆的声音传来,江轻也放下手中东西,只轻声吩咐一句:“这些东西,全扔了。” 在裴烁没回来之前,她还以为,两人虽然做不到恩爱非凡,但也能够相敬如宾,所以她比着他之前的身量做了些衣裳,想着等他回来,能够缓和两人的关系。 只是如今看来,是没这个必要了,全当一片真心喂了狗。 第3章 我好嫉妒他,嫉妒的快要疯了 春溪和春云对视一眼,点头应下,到底是侯爷伤了公主的心,可往后还有一辈子,又要怎么过,难不成要一辈子这样吗? 江轻也带着春云去了老夫人的慈安堂,这院子坐落在永宁侯府最好的位置,四面通透,采光极佳,她走进去时,老夫人正坐在树下品茶。 “母亲慈安。” 她微微行礼,而后站到一旁,身为公主,是不需要向老夫人行礼的,只是她不想落人口舌,每次都会这样做而已。 老夫人饮下一口茶,抬眼看向江轻也。 容貌是绝佳的,只性子是沉闷不讨喜的,再加上身份,她更是不喜,但又没有办法,太后亲自赐婚,陛下又亲封的长公主名头。 虽然没什么实权,但到底也是皇家之人,该给的脸面她不得不给。 今日在花厅,她未曾言语,就是想看看江轻也的底线,只是没想到,虽然平日看起来是个软包子,今日倒是硬气不少。 “轻也来了,坐。” 老夫人颔首示意她坐下,江轻也移步上前,而后听着老夫人说:“昭谦并非有意,今日的事情你也莫要放在心上,无非一个妾侍,我已跟他说过了。” 在裴烁要进宫之时,老夫人就跟他说了,一个孤女,就算要给身份,贵妾足以,平妻太过,那是将皇家的脸面踩在脚底下的。 裴烁还想再说什么,但最终也只是留了一句,全听母亲安排。 这件事就这么被解决,江轻也笑着回道:“婆母说的是。” 她又岂会看不出老夫人的心思,无非是觉得因为那个孤女和皇室起了冲突,得不偿失,但凡换个更有助力的,她就会来劝自己接受了。 “这段时日,不急着回公主府,你在侯府住了这么多年,这里就是你的家,正好昭谦也回来了了,今夜你们夫妇二人便把未完成的礼补上。” 老夫人口中指的礼,自然是三年前的洞房花烛夜。 江轻也不动声色的将话挡回去:“侯爷刚回来,想必事多繁杂,无暇顾及,再者,还有佳人要安排,此事还是再等等。” 她才不要和他圆房,大不了守一辈子活寡,而且瞧裴烁的样子,她就能想起他归来便说要抬平妻的事情,如鲠在喉。 老夫人皱眉,张嘴还要再说,便见江轻也起身:“府中还有事情需要交代,儿媳先告退了。” 她没给老夫人说话的机会就出了慈安堂,春云有些心疼的看着她,小声说道:“大娘子,不如我们进宫去求求太后娘娘?娘娘那般疼爱您,自然是不舍得您受委屈的。” 有太后娘娘出面,公主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江轻也摇头,垂眸看着脚下的鹅卵石路,要是太后真的疼她,就不会让她嫁给裴烁了。 西陵十二州府,她也不过是是幽州为表忠心,送来的,她代替的本就是幽州州府的嫡女,太后也不过是看她乖巧听话才将她留在身边,做了义女,封了公主。 她有什么,她什么都没有,没有父母的疼爱,也没有有用的价值,有的无非是听话的性子和这表面上,皇家的身份。 用她来切断永宁侯府势力的扩张,让她这个没实权的公主占据了裴烁正妻的位置。 所以老夫人才会那么讨厌她,裴烁也不在乎她的感受,至于太后,更不会在意她过得好不好,她就算死,都得以永宁侯夫人的名义死。 ‘桑桑啊,你是个乖巧的孩子,哀家一直都把你当做亲生女儿对待,非晚更是你的弟弟,为了哀家,为了非晚,更为了西陵,嫁给永宁侯,如何?’ 非晚是萧鹤微的表字,她嫁给裴烁,有很大的原因,也是因为他,少年赤忱,更是拿她当亲姐对待,所以为了稳固江山,她才愿意的。 “好了,不说这些了,快去收拾东西,今夜我们回公主府住。” 这永宁侯府,她一刻也不想待着了。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皇宫祈年殿这里,早已点上宫灯,萧鹤微换回了礼服坐在那里,他居上座,轻晃手中酒杯,想起白日里江轻也一副淡然不在乎的模样。 这时,身边的大太监曹德过来俯身过去说了一句,他猛地转头,酒杯被他放置在桌上,他冷呵一声,深吸一口气,面色平静下来,又转为素日温和的模样。 “去把外殿收拾出来。” “朕与众爱卿,今夜有要事商谈。” 曹德低头应下,细听陛下的话,那怎么听怎么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在里面。 祈年殿的大臣也不知怎么,这一夜,陛下拉着他们聊了一夜,还尽是些没什么用的事儿,困得众臣两眼惺忪,恨不得当场睡过去。 只有裴烁觉得,陛下年龄尚小,捉弄人的法子也不过是让人彻夜不眠,他此举,是在替江轻也撑腰。 为了白日的事情。 次日天一亮,萧鹤微便起身离开,他免了今日的早朝,众臣如获大赦,纷纷归家去补觉。 等裴烁回去后,才知道昨日江轻也已经将东西全都搬回了公主府,他们的院子里,空空如也,仿佛她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屋子里的桌上放着一个匣子,里头搁置着几把钥匙和账簿。 “方顺。” 他拿着账簿转身,一旁的侍卫上前:“侯爷有何吩咐?” “去把管家叫来。” 侍卫应下,不一会儿就带着管家过来,男人坐在椅子上,面露几分疲惫:“大娘子回公主府前,可有留下什么话?” 管家恭敬回道:“大娘子已将府中事宜都跟老奴交代了,说今后没事就不要去公主府打搅她,还,还说” 他斟酌了下,似乎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裴烁隐约能想到她的话,但还是想听听她的原话:“说。” “大娘子还说,既然侯爷不喜她,她会恪守本分,不来侯爷面前碍眼,如果侯爷要和离,便请奏疏太后娘娘,她不会多说一句。” “胡闹!” 管家的话还没说完,那本账簿就被裴烁拍在桌子上,什么叫做不喜她,还要和离,他何时说过这样的话了? 只是他去公主府想问问江轻也,却吃了个闭门羹。 殊不知公主府内,紧闭窗户的屋子里,层层堆叠的纱幔之中,有人握着江轻也的手,跪坐在她面前,湿热的呼吸撩拨过她耳边,随后落在她身前。 “我好嫉妒他,桑桑。” 带着叹息和不甘,却又不忍她落下的泪,最终只能化为这一句。 东隅已逝,桑榆非晚,他们连名字都这么般配啊。 可他却只能做那个见不得光的人,只能在她神志不清时,才敢吐露这份心事,他简直嫉妒的快要疯了。 第4章 赶走他,好不好? 裴烁看着紧闭的门,深吸一口气。 “继续敲,什么时候开门了,什么时候停。” 关于秦挽的事情,他没法解释,这是他答应秦挽的,不会对第三人提起在边疆的事情,但是他也从未有过要和江轻也和离的念头。 她是他的妻,从始至终都是。 他离家三年,一直是她操持着府中的事情,在秦挽这件事情上,他自觉亏欠她,所以更不可能和离。 女子和离,名声受损,他不想闹到那般地步,不想让她被人议论。 况且和离这件事,太后也不会同意,当初同她成婚,本也是为了表明永宁侯府的态度,他们的婚姻之中,掺杂了太多东西。 明明她这样做,他也不会受损什么,可裴烁的心中却有一股不甘心,就连他也说不清楚这是什么。 外面一阵嘈杂,屋内热浪却是逐渐升起。 “你,究竟是谁?” 江轻也神志不清,覆眼的红绸像是压顶的石头一样,任由她怎么去够都够不到,纤细的手腕被梦中人紧紧握着。 她靠在他肩膀上,紧贴的肌肤下是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在这静谧而又暧昧的空间,分外撩人。 湿热的吻落在她耳边,他的指尖划过她的发,点在她的蝴蝶骨上,酥麻的痒意混着那道听来格外诱人的声音,轻笑说道:“我?自然是你的夫君。” “赶走他,好不好?” “桑桑,桑桑。” 他说着她听不懂的话,自称她的夫君,将她的名字在唇边卷起又落下,声声桑桑,那样的缠绵悱恻,那样的,让人心动。 还从未有人,这般唤她的小字。 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两个字,却被他唤出无限怜爱,好似易碎琉璃,加重一点声音便要碎了一般。 “你究竟是谁。” 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她还是没有忘了问他,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替她拢上衣裳,蹭了下她的鼻头。 “醒来,桑桑。” 这只是一场梦,你也该醒来了。 江轻也猛地睁开眼,头顶是熟悉的帐子,手腕上的触感好似真的一般,她不由得用另一只手握住自己的手腕。 她又梦到了那个人,还是在白日。 屋内香炉之中燃着渡春香,袅袅烟雾透过远山照影炉升起又消散,不知为何,江轻也觉得这香气比平日里格外香甜。 “春溪,春云。” 她起身撩开纱幔,门被打开,春溪春云走进来,春云上前给江轻也拿衣裳,春溪走过去,将梳妆台前的窗子推开了些。 香气随着清风一道出去,甜腻的味道消散不少。 “门外是谁?” 江轻也刚睡醒,还有些不大清醒,只能听到些嘈杂的声音,春云回道:“公主,是侯爷。” 他们搬回公主府后,江轻也就不让她们喊她大娘子了,嫁了人才是大娘子,在裴烁要抬平妻后听到这个称呼,江轻也是真的觉得膈应。 “他来做什么?我的话没带给他?” 江轻也如今是真的不想跟裴烁有任何牵扯,要不是太后不会允她和离,她早就一封和离书给他了。 春溪有些无奈回道:“侯爷刚刚在门外说,公主始终是永宁侯夫人,是他的大娘子,若是公主今日不开门,他就在外一直敲。” 从前怎么没觉得侯爷这般执着,再说了,他做出那样的事情,公主不愿意理他不是很正常吗? “他乐意敲,就让他敲好了。” 江轻也有些气,明明受委屈的是她,如今倒好,搞得好像她多不近人情,多善妒一样。 不再搭理门口的声音,她让春溪去将上次没用完的舒痕膏找出来给萧鹤微送过去,虽说男子不在乎容貌,可是那抓痕却又太明显。 太后又是个十分注重礼仪教养的人,要是被她看到,难免又要说他贪玩。 春溪笑着点头去寻东西。 也不知裴烁在侧门这里等了多久,那扇门始终没有为他而开,他眸光幽暗,让方顺停了手:“回去。” 方顺从台阶上走下来,感觉到裴烁心情有些不好,自家侯爷还从未受过这般气,男子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吗? 大娘子为何这般排斥。 没了裴烁敲门的声音,江轻也的心情倒是松快不少,差使春云让人将公主府好好收拾一番。 三年没住,除了她的远桑居外,其他地方都冷清的很,当初都跟萧鹤微说过了,公主府用不了这么大的地方,他偏不听,还自己添私库的银子进去。 但一想到这都是他的心意,江轻也便不知该如何说他了。 罢了,他早就她当做至亲至爱的长姐了。 - 宫中常宁宫,萧鹤微坐在桌子前,面前的折子上写着各州府近来的状况,他却有些心神不宁,若是仔细看,似乎还能看到他散乱的衣襟。 裴烁比他预想的要回来的早,本来还想着该如何能让他们二人产生嫌隙,结果裴烁倒是自己带回来个女子。 这下省的他出手了。 可是他们才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他担忧的事情迟早有一日会发生,还是要想个办法,尽早让他们和离才是。 想到这里,萧鹤微只觉裴烁怎么看怎么碍眼,他垂眸看向面前的折子,忽而想到了一个主意。 朱笔在奏折上落下,门外传来小太监的声音,说是淑妃娘娘来了,听到这,曹德不由得小声提醒:“陛下,您的衣襟有些乱了。” 这淑妃是兵部侍郎的女儿,自幼骄纵,还极其善妒,要是陛下在哪个宫女身上多看了一眼,哪怕就是不小心看到,那宫女都要被鞭打一顿。 可偏偏每次陛下都不管,导致淑妃以为陛下十分宠爱她,越发肆意妄为。 曹德没敢说,哪儿是陛下宠爱她,陛下压根儿没记住她是谁,所以才不搭理她的。 只不过要是被淑妃看到了陛下的衣襟,难免又要多疑,大闹一场。 萧鹤微低头去看,他有些不想整理,这是她抓乱的,是她靠在他肩膀上留下的痕迹。 下次去看她,还不知要等多久,他只想将她的气息留的久些,再久些。 “让她回去,朕要歇着了。” 他皱眉,语气中带上几分不耐烦,曹德应下,都说陛下是端方君子,温润如玉,可却没人知道,他这幅样子,只有对着长公主时才有。 至于旁人,怕是根本都不足以让他去演一场戏伪装。 门外的淑妃在听完曹德的话后,有些生气的跺了下脚:“怎么本宫每次来的都那么巧,陛下次次都要歇着呢?” 到底是歇着,还是不想见她? 曹德脸上带着笑意道:“娘娘多虑,只是国事繁杂,陛下难免劳累。” 他这么一说,淑妃也不能继续纠缠,只能愤愤不平的离开。 第5章 夫妻哪有隔夜仇 在远桑居的第一个夜晚,江轻也本以为自己会失眠,但是她却睡得十分安稳,鼻间是幽幽暗香,不算太浓烈的香气,恰好是她最喜欢的那种。 似乎是萧鹤微之前差人送来的闻思香,说是有安神助眠的效用。 最主要的是,这一次,她总算没再做那个奇怪的梦了。 只不过次日刚一醒来,就听春云说,李嬷嬷来了。 江轻也一瞬清醒,赶忙让两人为她梳妆,李嬷嬷是太后身边的大女官,这么多年来一直伺候着太后,是太后的陪嫁丫鬟。 后来自梳成了宫里的嬷嬷,江轻也从前在宫中住的时候,同李嬷嬷打过交道,她对她照拂颇多,所以江轻也同她多有亲近。 春溪去给江轻也寻衣裳,春云便来给她梳妆,没一会儿江轻也就打扮好了,她步子走得急,出了远桑居就看到了李嬷嬷。 见到她,江轻也亲昵的过去拉住她的手:“嬷嬷来了,是母后有什么事寻我?” 李嬷嬷笑着拍着她的手:“公主都成婚了,怎么还这般孩子气,确实是太后娘娘想您了,这段日子可是侯府事多?也不见公主进宫去看太后。” 听着李嬷嬷的话,江轻也坐到一旁点头:“马上就是花朝节了,老夫人想设宴,顺便给二房三房的姑娘们寻门亲事,所以一直抽不出来身。” “只是这点小事怎么还劳烦嬷嬷亲自来一趟?差个小太监来就行了。” 江轻也脸上挂着浅笑,唇角梨涡浅浅,瞧着十分乖巧,李嬷嬷无奈摇头:“只是想来看看公主过得如何。” 到底也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李嬷嬷未曾婚配,没有自己的孩子,江轻也又是很小的时候就来了宫中陪太后,她看江轻也,就当是自己的孩子。 昨日永宁侯归来,太后就想让他们夫妻一道进宫,谁曾想,永宁侯竟是从边疆带回来一个有孕的女子,要抬为平妻。 江轻也不同意,同他闹了一场,就连陛下都来了侯府。 太后气恼,而后便收到了老夫人的拜帖,太后正在气头上,压根不想见,老夫人便说,这永宁侯府的侯夫人只会是长公主殿下,至于那个女子,她会处理。 这事儿到了这里才算解决,永宁侯三朝公卿,又有亲兵在手,位高权重,太后也不好同侯府闹得太难看。 先帝的那些子嗣斗得你死我活,最后萧鹤微登基的时候,朝中可用之人根本不敌永宁侯,他们孤儿寡母的,在这朝廷上过得很是艰难。 所以她才想到要将江轻也嫁给裴烁,以此掣肘,当初还以为裴烁会拒绝,没想到他倒是爽快。 这样的结果就是,无论夫妻二人闹到何种地步,只要裴烁没说休妻,江轻也到死都是永宁侯夫人,再者,太后也不会让他们分开的。 李嬷嬷心疼的看着江轻也,站起身:“时候不早了,咱们走。” 太后还在宫中等着他们,去晚了,便是失礼。 江轻也点头,让春云去将自己之前准备的东西拿过来,一行人前往宫中。 这个季节,宫中御花园的花开的正艳,江轻也同李嬷嬷一道走着,她问了太后的近况,李嬷嬷也都告诉了她。 “太后还是疼公主的,听说公主受了委屈,今日便让老奴来寻公主了。” 李嬷嬷知道江轻也对嫁给裴烁这件事,心里是有怨言的,更何况,新婚夜,永宁侯便领旨出征,三年未归。 女子的青春哪里耗得起三年,守了这么多年活寡,丈夫归来的第一件事是要抬平妻,放谁身上,谁都得生气。 所以李嬷嬷才出声说了这么一句,就是希望她莫要想太多,再给自己气出病来。 江轻也看着这开的艳丽,惹人疼爱的花朵,她又不喜欢裴烁,气的不过是他将她的脸面踩在脚下而已,露出笑着回她:“母后自有打量,本宫心里没有那么多的怨言。” 回到宫中,她也换了自称,一身绛紫色长裙彰显身份的华贵,李嬷嬷点点头,几人走到慈宁宫。 还没进去,就听里头传来了一阵女子的哭声,李嬷嬷眼中划过几分厌恶,这淑妃几乎天天都要来慈宁宫,说的无非就是陛下从不进后宫,要么就是让太后去劝陛下。 太后要是早能劝动陛下,何须她开口? 不过陛下年纪尚小,如今江山不算稳定,太后也不想拿这种事情去烦扰陛下,每次都是听过就算了。 “太后娘娘,长公主殿下来了。” 李嬷嬷站在门口说了一句,打断里头淑妃的哭诉,太后的声音自内殿传来,李嬷嬷带着江轻也走进去。 上座的华服妇人两鬓有些花白,头戴金簪,满目富贵,太后也不过才四十多岁,瞧见江轻也来,她抬手招呼她。 “桑桑来啦,来母后身边坐。” 江轻也自小长在太后身边,要说没有一丁点的情分,那也是不可能的,只是利益面前,太后舍弃了江轻也罢了。 她移步上前,目光不经意间划过坐在一旁,眼泪还没抹干净的淑妃,见到江轻也,淑妃虽然极其不情愿,但还是起身道:“见过长公主殿下。” 在江轻也晋封为长公主的那天,萧鹤微就说过,如有对她不敬者,杖责。 他本就是不想让永宁侯府看轻江轻也才给她长公主的名头,自然也不会允许其他人以为这长公主的名头只是个摆设。 江轻也颔首示意,坐到太后身边,太后看着她,露出心疼的眼神:“瘦了不少,永宁侯苛责你了?” “你啊你,就是性子太软和,昨日受了那样的委屈怎么也不跟母后说?” 说罢,太后转头看了淑妃一眼,淡淡说道:“淑妃你先回去,哀家晚些去看陛下。” 得了这句话,淑妃只好起身行礼离开,临走时还看了江轻也一眼,那当真是位十分漂亮且华贵的女子,尤其是那双眼眸,令她自愧不如。 等淑妃离开,太后又看向江轻也,只见她轻轻摇头:“没事的母后,不过是小事,再说了,女儿都听李嬷嬷说了,是母后出面,才让老夫人去劝的侯爷。” 江轻也轻描淡写的说着,太后长叹了一口气,这孩子自小就是这么懂事听话,就连当初让她嫁给永宁侯的时候,她也是一句都听母后的安排。 不言不语,不争不抢,有时候太后都觉得是自己做的过分了。 “日子是你过的,哀家本应不该这么说,但夫妻哪有隔夜仇,无论如何,你都是永宁侯夫人,总不能一辈子都躲在公主府。” 在太后的话头说出后,江轻也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三年前的新婚夜,裴烁连盖头都没掀就离开了,三年后他归来。 不管他做了什么,是否早已在外面同人有了子嗣,他们都不在乎。 他们在乎的只有,她何时能有他的孩子,能坐稳这个永宁侯夫人的位置,能为侯府诞下嫡子。 第6章 只是看母后吗?那朕呢? “是,女儿知晓了,多谢母后教诲。” 江轻也抬眼看向太后,笑着说出了这句,太后不再多说,要她说什么? 她是想用江轻也来钳制裴烁,但也不想她真的过得不开心,况且这事也不能强求,随缘。 “走,你许久未进宫,去看看陛下。” “唉,那日他去侯府,哀家都不知道,想来是听说了永宁侯的事情,急急忙忙就去了,这孩子自幼与你感情亲厚,一直都将你当做亲姐姐对待的。” 江轻也扶着太后走下台阶,太后絮絮叨叨的说着,萧鹤微虽然不是她亲生,但也胜似亲生,从小养到大,她早就把他视若亲子了,当年她的孩子接连夭折,身子受损再也无法有孕。 先帝顾忌着霍家脸面,并未废后,但也不再来凤仪宫。 她心灰意冷,还以为此生无缘子嗣,直到江轻也被送进宫,说是幽州江家送来给皇后娘娘解闷儿的,小小的孩子,白嫩的脸,就那么怯生生的看着她。 再后来,江轻也长大了些,她认她做了女儿,上了皇家玉牒,而后,她又带来了萧鹤微,三人在这深宫中相依为命,才有了今日。 萧鹤微自小就对江轻也更亲近些,也更听她的话,所以太后便想着,让江轻也劝劝萧鹤微。 想到这里,她的手在江轻也手上拍了拍说道:“自打淑妃进宫,就没怎么见过陛下的面儿,哀家看着她也是心疼。” “所以她来哀家这哭诉,哀家也没多说过什么,娇花一样的姑娘,终日受着冷落。” 她这话说到这里便停下了,江轻也有些不太明白她想说什么,那双分外漂亮的眸子就这么盯着她,太后无奈的摇摇头道:“陛下与你自幼亲厚,待会儿见到陛下,你也多提提,莫要整日钻到常宁宫不出来。” “总不能放着满后宫的娇花,一眼也不看。” 江轻也微微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点头:“女儿知道了。” 其实她也很奇怪,为什么萧鹤微从不进后宫,先开始她以为是萧鹤微年岁尚小,再加上刚登基,国事繁重,没有心思,但是直到现在,他依然在常宁宫住着。 就连后宫这些妃子,都是当初太后塞进去的,他是看都不看的。 不过她也不想强迫他,他是帝王,凡事自己也有个度量,如今勤于国事也不算是坏事。 说着话,一行人便走到了常宁宫,只是门口的小太监却说陛下去了演武场,比起女人,萧鹤微明显在这些事情上更上心。 太后越发无奈,只能去演武场寻他。 宫中的演武场场地很大,只见少年一身红衣,乌发用金丝线钩织的发带高高束起,发尾扬起带起一个弧度,他手中搭着一把长弓,手臂上的护甲泛着寒芒,他挺直身子,一箭射出,直接穿透了靶子。 薄汗覆盖在他额上,他放下长弓,从怀中掏出帕子擦拭额角的汗。 一转头,只见演武场的观看台上,太后和江轻也正坐在那里,女子眼眸中盛着细碎的光影,弯起的眸子一如少年时牵起他手一般柔和。 他不由得跟着勾起一个笑,翻身下马,几步上前翻过了围起来的栏杆,整个人是那般恣意潇洒,太后看着这一幕,带着怜爱的责备:“陛下,你如今怎么还这般毛躁?” 说来也怪,在宫中的时候,她还从未见过萧鹤微这样,似乎只有在江轻也面前才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母后,阿姐。” 萧鹤微抬步走上台阶,笑着看向两人,只是目光在看向江轻也的时候,带着几分柔意。 “阿姐今日怎么来宫中了?” 江轻也伸手递过去一杯水,这边早就备着吃食和水,她不过是顺手给他倒了一杯,少年却像是如获珍宝一般,捧着水杯看她。 “许久没见母后,本宫也有些想母后了,今日进宫来看看。” “只是看母后吗?那朕呢?” 在她话音落下后,萧鹤微眉目间便像是染上了几分委屈一般,那双好看的褐色瞳孔中满满倒映的都是江轻也。 “陛下怎么还跟哀家争风吃醋,都多大的人了。” 没等江轻也说话,太后就先一步止住了这个话头,萧鹤微未免有些太过依赖江轻也了。 “朕只是同阿姐开个玩笑,母后在朕心中最重要。” 萧鹤微仰头将水喝下,不再继续问,其实再问,她也只会说,进宫是看太后,也看他的,他永远不是她可以独一的那种。 他也不想让太后起疑心。 心中叹口气,萧鹤微将杯子放下,真想将她留在宫中,就这么永远看着她,但似乎,如今他并没有一个合理的理由将她留下。 “母后,这边日头毒,不如您先回去?朕再练一会儿,有阿姐陪着就行。” 他想单独和江轻也待会儿,于是开口看着太后,言语中带上几分担忧的说着,太后也觉得这里有些晒,况且要是江轻也劝他,多一个在场这话也不好说。 总之带着江轻也来见萧鹤微的目的达成,她也没必要再留下了。 她伸出手拍了拍江轻也,暗示她莫要忘了自己的叮嘱,江轻也点头,起身将太后送出去。 演武场中一时只剩下了萧鹤微和江轻也这两个主子。 春云和春溪就在下面候着,萧鹤微几步上前,坐到她身边:“阿姐,昨日,他没有欺负你?” 明知故问的话,但是萧鹤微还是想听她说。 江轻也轻摇了下头,看着他落下的汗顺着敞开的领口滴落进去,少年喉结滚动了下,在午时阳光的照耀下,莫名带着些蛊惑。 他歪了下头,鸦羽般的睫毛颤动了下,分外撩人。 不由得让江轻也想起了那个看不清脸的梦中人,她有些不安的别过头,不再看他。 当真是魔怔了,怎么对着萧鹤微想起了那个登徒子。 “好,若是他敢欺负阿姐,阿姐定要告诉朕,朕永远都会护着阿姐的。” 他会永远,用命来护着她的。 说完后,萧鹤微起身:“回常宁宫,这里日头毒,莫要晒着阿姐了。” “嗯?不是还要练一会儿吗?” 江轻也仰头看他,少年弯腰过来,唇边带起一个笑道:“骗母后的,朕就是想跟阿姐多待会儿,阿姐许久未进宫了。” 那句我好想你,他只能尽数咽下,在心中说了一遍又一遍。 萧鹤微的嗓音带着些许撒娇的意味,可他表情却再正常不过,江轻也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他已经走了下去,将身上的护甲取下来给了演武场的侍卫。 他站在台阶之下,转身微微仰头看她,那双眸子中有太多她看不懂的情绪,他抬手,就像是想伸手去触碰她一样。 第7章 你我三年,当真要这般过一辈子? 江轻也起身走下去,同萧鹤微一起回了常宁宫,太后的意思是让她多劝劝萧鹤微,有时间也去后宫坐坐。 哪有皇帝整日只顾着国事不管后宫的。 这前朝后宫之间的联系也是千丝万缕的,相互制衡,有些时候,皇帝也不是因为喜欢才要去宠爱妃嫔,而是因为那些妃嫔能带来什么利益。 所以自古以来,后宫和前朝都是密不可分的。 但是看着萧鹤微回到常宁宫后,曹德就递来了几封折子,说是州府急报,萧鹤微让曹德去给江轻也奉茶,自己则是去处理急事。 江轻也坐在一旁捧着茶盏,上座的萧鹤微手持朱砂御笔处理事务,看起来有些棘手,少年不由得皱起了眉。 等他处理完的时候,又重新露出一笑看向江轻也:“阿姐久等了,朕让曹德去备午膳。” “不必了,本宫回公主府用膳就行,陛下用过午膳后,早些歇息。” 她在这里,他就得抽出时间来陪她,再者,她也不想拿太后交代的事情来烦扰他,他看起来已经很累了。 江轻也站起身便要走,萧鹤微几步走来,想去拉她的手,但又怕她察觉出什么,最后只能绕到她面前:“阿姐,都午时了,用过饭再走也不迟。” 她回去,是要见裴烁吗?可他下次见她还不知要什么时候,他不想她这么快回去。 “陛下” “阿姐为何不唤朕非晚了?之前不是说过,私底下可以唤非晚的吗?” 萧鹤微听着她一声又一声的陛下,心中不免刺痛,做皇帝是为了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是为了在危险来临时,他可以是她最后的退路。 而不是为了看着她与他日渐疏远,听着她一声又一声的陛下。 “陛下又说这样的话了,罢了,非晚,你如今是陛下了,不能再任性了。” 也不知道他怎么对她唤不唤他表字这件事这么在乎,但是江轻也还是唤了他的表字,一句非晚,萧鹤微便觉得自己刚刚还有些痛的心缓解了些。 “今日母后跟本宫说,你自打登基就从未踏足过后宫,要本宫劝你莫要整个身心都扑在国事上。” 她长舒一口气走到他面前,微微仰头,少年的身量比她高出许多,高到她如今只能仰头看她,可是萧鹤微同她说话,永远都是低头垂眸看她。 “阿姐想,朕去看那些女人吗?” 萧鹤微垂在身侧的手握紧,眸光微动,有些暗沉,他站在门口,挡住了江轻也要走的路,就连那大片的光都被他遮掩住。 就像是将她全然拥入怀中一样,他嗓子有些发紧的问了这句话,江轻也不知他为何反应这么大。 “可那始终都是你的女人,若是你不愿意” “阿姐走,侯府不是还等着阿姐回去用午膳吗?” 没等江轻也说完话,萧鹤微就侧身让开了位置,刚刚还带着笑意的话也染上几分莫名的恼意,江轻也看他:“非晚” “曹德,送长公主殿下回去。” 他直接打断了江轻也的话,萧鹤微觉得自己再听下去,就会忍不住将她的嘴堵上,不想再从她嘴里听到她要将他推给别人的话。 一个字,也不想听到。 “殿下,这边请。” 曹德上前引路,江轻也转身离开时看了一眼背身过去的萧鹤微,她刚刚是说错什么话了吗?怎么看着他像是生气了一样? 等江轻也离开后,萧鹤微喘了口气坐到她刚刚坐的位置上。 他知道的,不应该对她使性子,不该那样打断她的话,可是他刚刚被她抚慰的心,在听到她劝自己去后宫的时候,又感到了刺痛。 这样只能背着人,见不到光的情意,若是让她知晓了,她定然也要用厌恶的眼神看他。 ‘你怎么可以对你阿姐生出这样的心思?’ 可他们本也没有亲缘关系,为什么不可以? - 江轻也坐上马车回了公主府,刚下马车,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裴烁,男人身姿挺立,听到马车声,他抬头看来。 “轻也。” 他启唇唤了江轻也一声,江轻也没有回他,上前几步,门口的小厮推开公主府的门,她刚要走进去,就被裴烁拉住了胳膊。 这次没等江轻也说出什么拒绝的话,他不由分说的就拉着人进了公主府,身后的春云春溪急忙跟上来,却被门口的方顺拦下。 “你干什么?” 春云推了一把方顺,奈何他站在门口跟块石头一样,春云气急了只能打他。 春溪拉住春云摇摇头:“春云,别给公主惹麻烦。” 这一看就是侯爷有话要跟公主讲,还不想旁人听到的那种,她隐下眸中情绪,将春云带到一旁。 府中,裴烁拉着江轻也一路走进来后,才松开她。 “侯爷这是做什么?” 江轻也觉得自己没什么要跟裴烁说的,该说的话,她相信管家已经转给他了,他现在来寻自己又是要说什么? 难不成还是要抬平妻的话? “轻也,你我三年,当真要这般过一辈子?” “我知道这三年来,耽误你许多,我亏欠你良多,但我从未想过和离。” 裴烁同她站在廊下,光影斑驳照在菱窗投下的白墙上,他伸手想再次握住江轻也的手,却被她不动声色的避开。 “我不需要侯爷亏欠我什么,你我心知肚明,这场婚姻是什么。” “至于其他的,那是侯爷自己的事情,与我无关。” 江轻也眼眸之中没有一丝情绪起伏,始终淡然的说着这些话,于她而言,三年来,她不过是尽本分扮演好了他妻子的角色。 她同他没有情,自然也不会有怨。 至于世人常说的破镜重圆,倘若这镜从未破过,又何来圆。 她只想安稳的度过这一生,其他的她也不需要,情之一字最伤人,倒不如舍弃这些,快活过。 “轻也,我和秦挽没有什么。” “侯爷这话,您自己信吗?” 江轻也在裴烁说完那句话后,弯唇勾起一抹笑,只是那笑中,却无端带着讥讽。 和他没关系? 他回来却要将人往自己后院塞,那姑娘还有了身孕,这话说出去,怕是没人会不信他们之间没关系。 第8章 哄哄他 裴烁抿唇不语,好半晌后才说出一句:“孩子,不是我的。” 边疆的事情,他确实无法同她说,当初秦挽跪在他面前,苦苦哀求不让他告知任何人,她说她已经没有了父兄可以庇护,只有他了。 说她不求名分,不求金银财宝,只求他能给她一个容身之所。 她哭的梨花带雨,情真意切,裴烁便想起了为他挡刀的秦家父子,最后的遗言也不过是恳求他照拂秦挽,于是便有了今日的事情。 “我说过了,那是侯爷您自己的事情。” 江轻也唇角始终带着一抹浅淡的笑意,没有多说什么,是他的也好,不是他的也罢,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今日早朝结束,是我去寻的太后娘娘,轻也,你始终是永宁侯夫人,晚些我会让秦挽过来给你奉茶。” 说完,他看着江轻也要开口拒绝,只落下一句:“我当然知道你我的婚姻是什么,所以,你更应该做好你的永宁侯夫人,哪怕是假的。” 她不愿意同他说别的,也不愿意正眼看他,他只能用这种强硬的态度来让她正视他。 对于江轻也,裴烁也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只知道,他亏欠她,但他更不想看她这样对他,冷言冷语,宛如仇人一般。 他们是要过一辈子的人。 裴烁转身离开后,还让人过来将通往侯府的小门给拆掉,派了人守着这里,他说既然她喜欢在公主府住,他不阻拦,但是两府之间不能再有隔断。 公主府的人也不敢跟他硬碰硬,男人身上是战场上厮杀出来的气势,往那一站跟个活阎王一样,谁敢惹他。 江轻也听到后,冷哼一声。 “随他。” 正如他所说的一样,两人都心知肚明这场婚姻代表了什么。 永宁侯府手握重权,是皇家忌惮的对象,按照目前的形势,裴烁也没有想要造反登基的念头。 如此一来,太后想掣肘的念头反倒是跟裴烁以表忠诚的念头不谋而合,而她嫁给他,反倒是遂了他的愿。 只有夹在中间的江轻也,无人在乎她是怎么想的。 回到远桑居,她心中好似堵了一口气,想了想,又觉得自己不应同裴烁置气,气坏了她自己,倒是得不偿失。 今日当真事事不顺。 “公主,刚刚老夫人差人送来了花朝节的宴请名单。” 门外小丫鬟手中捧着一份烫金的请帖单子站在门口,春云上前接过来让她下去。 “公主都将侯府的事情给管家了,老夫人怎么还拿这种事来烦扰公主?” 春云小声嘟囔着,恰好这时春溪手中端着茶水进来,江轻也让她将名单拿过来,这是临安城中十分有名的临安宣纸,这样的纸也只有富贵人家才能用得起。 光是拿在手中就感到舒服,无一不在彰显着永宁侯府的华贵。 “裴烁是裴烁,侯府是侯府,只要我一日不同他和离,我就是永宁侯夫人,算了,拿来,我看看。” 江轻也伸手,春云将请帖单子放到她手中,她翻看了下,和往常那些宴会宴请的人没有什么差别,无非是多了两家新贵。 这次的花朝节宴席本也是为了给二房三房适龄的姑娘寻摸一门合适的亲事。 二房三房是老侯爷的庶出兄弟,只在朝中占了个清闲职位,往日里巴结着老夫人,日子过得倒也舒坦。 但老夫人可从没把他们当做亲人,说好听点是给两家姑娘寻亲,难听点,其实是为了看看有什么更合适的利益交换对象罢了。 永宁侯府资历雄厚,三朝公卿,再加上如今裴烁威名震震,更是临安不可得罪的存在,但也正是因为名声过旺,才会让太后觉得有功高盖主的威胁。 老夫人是不愿意屈于人后,野心勃勃,反倒是裴烁,没有那么多的想法。 树大招风的道理,老夫人也不是不懂,只是不想懂罢了。 “就这些,其他的事情我已经跟管家交代过了,照常进行就是。” 合上请帖单子,江轻也身子向后靠在摇椅上,春溪跪在一旁给她递过去茶水:“公主,虽是夏日,但窗边寒冰冷意,切莫着凉。” 不远处是缓缓转动的七轮扇,底下放着冰,吹来些凉意。 “这茶,和往日有些不同。” 江轻也轻抿一口茶水,入口有些清苦,回味却是甘甜,幽幽茶香,环绕鼻间。 “陛下前两日差人送来的,说是岭州新种的,名唤千山白雾,曹总管还说,陛下拿到后便给公主送来了呢。” 春溪笑着说了句,在临安,人人都知道陛下同公主关系亲厚,往日里得了什么新奇的东西都要差人往府中送一份儿的。 江轻也敛眸,将茶盏放到一旁,她总以为,自己在这世上,无人关怀,太后是疼她,但在利益面前,她是可以被毫不犹豫舍弃掉的存在。 唯有萧鹤微,无论她做什么,她说什么,少年永远都只有一句。 ‘阿姐,你值得。’ ‘非晚都听阿姐的。’ 想到这里,江轻也不由得浮现起在常宁宫时,他有些生气的话,现在想想,应当是她劝他去后宫,他才生气的。 也是,他长大了,有主见了,过多干涉他自己的事情,难免生气。 “春溪,去把绣篓拿来。” 春溪点头,起身去拿,不一会儿,她拿着绣篓回来,那里头放着一条还未打完的剑穗,江轻也伸手拿起,几下便给它收了尾。 上头是盘龙纹的白玉,底下坠着她编织的如意平安结。 她满意的看了看,将剑穗放进她做好的荷包里,这东西,本想着过几日给他的,上次进宫瞧他惯常用的剑上,那剑穗都有些破旧也不愿意换,就想给他做来着。 “春云,你跑一趟,把这东西给了曹总管,烦请他转告给陛下一句话,就说,今日是我说错了话,以后不会再提了。” 是她说错话,这次就哄哄他,少年心性,要是不哄,下次进宫又得生气。 春云看着那绣着玉竹的月牙白荷包,伸手要接过,只见春溪先一步拿起来道:“还是奴婢去,春云不常进宫,这丫头迷路,省的找不到家。” 说着便要出去,春云嗔怪道:“哪有啊,春溪姐姐你竟污蔑人,公主你看她!” 春溪早就拿着东西出去了,江轻也看着两个丫头,无奈笑笑,还不忘揶揄一句:“我怎么觉得,春溪没有说错呢?” 这话自然惹得春云又是一句欺负人,带着无端的娇憨,倒是可爱。 第9章 这孩子,不会碍着大娘子的 春溪拿着江轻也给萧鹤微的东西进宫,有江轻也的令牌,她一路畅通无阻,直达常宁宫。 曹德见到春溪点头,推开了常宁宫的门:“陛下,春溪来了。” 里头传来了萧鹤微的声音,春溪走进去跪下,将江轻也给的东西捧住举过头顶:“见过陛下,这是公主给陛下的东西。” 话音落下,就听到衣物摩挲的声音,随后便是萧鹤微的脚步声,手中东西被拿走,他启唇道:“起来。” 暗红色的剑穗从月牙白的荷包中被拿出,萧鹤微晃了下,尾端流苏随着他的动作划出弧度,少年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个笑。 “阿姐没有带话给朕吗?” 剑穗被萧鹤微绕在手指上几圈,摸着那如意平安结,就好似能感受到她指尖触碰过的温度一般。 春溪回道:“公主说,今日是她说错了话,以后她不会再说了,还请陛下不要放在心上。” 萧鹤微轻笑一声,将手背在身后,手指上挑,带上些松快的意味,阿姐这是,在哄他吗? “朕知道了。” “陛下,今日侯爷来寻了公主。” 春溪将今日的事情告诉了萧鹤微,少年听到裴烁的名字,半眯了下眸子。 “给阿姐奉茶?” “呵。” 他冷呵一声,但并没有多说什么,他也不想阿姐伤心,但是只有裴烁做的越过分,阿姐才会和他疏远。 可裴烁他,真是一回来就伤透了阿姐的心。 倘若他能真正站在她身边,光明正大的护着她就好了。 不是以弟弟的身份。 春溪离开的时候,曹德给了她一样东西,春溪笑着接过离开了这里,那东西香气逼人,闻着像是江轻也今天喝过的千山白雾茶。 只是多了几分香甜的味道。 春溪走后没多久,门外的小丫鬟便归来说秦小娘来给大娘子奉茶,春云立马皱起眉,转头呸了一声:“哪门子的小娘?公主不见,让她走。” “好了春云,让她去外堂等我。” 江轻也睁开眼,摇椅的晃动停止,她起身唤来春云梳妆,素简的乌发间只插了一支白玉簪,清雅的很,却遮掩不住她的容貌。 换好衣裳后,江轻也从内屋走出来,一旁的椅子上正坐着秦挽,她今日穿了身嫩绿色的衣裳,头发松散些,坠着枚银制的簪子。 见到江轻也走出来,她扶着肚子起身,款款移步,身姿如弱柳扶风般,好似来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跑。 “妾见过大娘子。” 昨日她未出声,今日一出声,那声音当真是柔媚的要将人骨头都酥麻了一般。 也不怪裴烁愿意为她争一争平妻的位置。 江轻也坐在主位,春云上前给她倒了一杯茶,女子一身藕荷色的衣裳,脖颈上戴着串镶宝石的璎珞,端坐在那,尽显贵女仪态。 “起来。” 她没有多为难秦挽,也没耍什么主母威风,左右不过是裴烁想纳的人,她管他做什么。 秦挽露出柔柔一笑,上前跪下:“大娘子宽厚,妾感激涕零,还请大娘子用茶。” 春云听到她这话,立马白了一眼,这话说的当真恶心人,什么叫大娘子宽厚,她家公主只是不想搭理她好不好。 但这话她只能憋在心里,不能说出口,不然就是给公主招惹麻烦。 一旁的丫鬟端着杯茶弯下身,秦挽接过茶杯递给江轻也,态度诚恳,看着当真是个安分守己的人。 只是等江轻也伸出手,还没接过来,秦挽就好似被江轻也打了一样,有些烫的茶水一瞬撒了她满身,随后便有人上前将她扶起。 “没事?” 是裴烁,他是来同江轻也商议花朝节的事情,结果刚好撞上这一幕,秦挽靠在裴烁怀中,落下点泪摇头:“没事,是妾没端稳茶杯,这就再给大娘子奉上一杯。” 话是这么说,可是秦挽露出的那双手却一瞬红了起来,上面落着茶叶,怎么看都像是被烫着了。 裴烁扶住她,刚要开口便被江轻也打断了话。 “不必了,我无福消受你的茶,回去,今后别再来公主府。” 江轻也起身,将自己被烫到的手收回袖子里,淡然的看着面前的两人,她的眼神中只有一片清明,没有旁的东西。 她不在乎裴烁,自然也不会在乎他们这般亲昵,只是秦挽在她眼皮子底下做这种手脚,借着她的手让裴烁对她心生怜悯,可真是恶心她。 “大娘子,大娘子,是妾不好,求您,莫要跟侯爷置气,是侯爷怜惜妾才给了妾一个身份。” “您若是,若是看妾不顺眼,等将来这个孩子出世,您就将妾发卖了,妾保证,这个孩子不会碍着大娘子的。” 秦挽在江轻也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噗通一声跪下抓住她的裙角,豆大的泪珠滴滴答答的落在地板上,她哭的哀切,好似江轻也要把她怎么一样。 春云上前拉她:“秦小娘,您这是做什么?” 好一番虚情假意的话,当真是听得人浑身不适,她家公主还没做什么呢。 “松手。” 背过身的江轻也只说了两个字,语气中满是冷意,她转过身,看着秦挽拽着她的裙角不松,跪在地上泪眼朦胧,好一个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她不松手,江轻也垂眸,也没了耐心跟她耗着,直接伸手将自己的裙角扯出来,白皙的肌肤上,被烫伤的痕迹是那般明显,裴烁一眼就看到了。 “轻” “春云,送客,今后谁要是再放他们二人进来,别怪本宫不客气。” 江轻也的语气中带着讥讽,抬眼看向裴烁:“侯爷,管好自己的人,将来莫要出了事,来怪本宫。” 裴烁想追上去,秦挽痛呼一声倒在地上,正巧就倒在他脚边,无奈之下,裴烁只能先将秦挽扶起来,等他再看的时候,江轻也已经走远了。 春云站在两人面前,也是一脸冷意:“侯爷,秦小娘请回,我们公主身子不舒服,气出病来,侯爷可不好跟太后娘娘交代。” 裴烁也知道,再留在这里也见不到江轻也,只能带着秦挽先离开,她靠在他怀中,在踏出门的那一刻,转头看着这座富丽堂皇的公主府。 眼眸之中不见一丝柔弱,划过一丝阴翳,没关系,这些,将来都会是她的。 第10章 “吻你好不好?” 等春溪回来后,这才知道刚刚发生的事情,她皱眉,将手中的东西悄声放到了香炉旁。 “当时就不该让那个女人进来,真是气死奴婢了。” 春云愤愤不平的说着,春溪上前揉了揉她的头:“好了,别说这些让公主烦恼的事情了,我记得还有些白玉膏,给公主拿来。” 听着春溪的话,春云叹了口气点头去拿白玉膏,春溪跪在江轻也面前,看着她虎口处的烫伤,吹了下:“公主,疼得很吗?” 说完她又觉得这话实在是有些不妥,就算那杯茶水不算太滚烫,可这都红肿一片了,哪里会不疼吗,这永宁侯真是的。 想到这里,春溪都替江轻也感到难过,可看江轻也,偏偏她的面上却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那样平淡到毫不在乎的。 “没事,茶水不算烫。” 江轻也笑着回了句,只是看着有些害怕,实际上没有那么疼。 春云很快就将白玉膏拿了过来,春溪接过,用帕子擦了擦手后挖出一点覆盖在江轻也的伤口处,药膏有些凉意,敷上后确实没有那种灼热感了。 “公主,那秦小娘可是有手段,能勾的侯爷对她这般。” 春溪给江轻也上完药后,重新盖上白玉膏的盖子说了这一句,秦挽的长相本就是柔弱美人,再加上她如今有孕,自然也就惹得裴烁多加照顾。 但再怎么样,那秦小娘都只差将茶水泼到公主身上了,侯爷还站在她那边。 “我又不争裴烁,她愿意怎么,是她的事情,只是今后要是再来我面前做这种事,我也不会放过她的。” 江轻也看着自己手上的伤口,深吸一口气,她最厌烦这些事情。 这永宁侯府统共也没几个主子,她不想因为这些事情闹得家宅不宁,整日里处理这些事情,耗费心力。 本想着裴烁那样的性子,就算纳妾也不会有什么太搞不定的,谁曾想,他这一回来倒是给了她个莫大的惊喜。 秦挽那些手段,在宫里都不够看的,结果到了这里,给裴烁迷得五迷三道。 “公主,可是您跟侯爷是要过一辈子的呀。” 春云看着江轻也说了一句,临安谁人不知,公主嫁给侯爷,为的是什么,也正是有这一层原因在,公主这辈子都不能和永宁侯和离。 而公主的性子,也是不愿意低头的,永宁侯瞧样子对公主也没多在意,一想到两人要这么过一辈子,春云就替江轻也感到难受。 “好了,别在公主面前说这些了。” 春溪出声止住了春云的话,有些话她不能明着说,但在心里,她可不认为公主要跟永宁侯过一辈子的。 夜幕渐渐降临,江轻也用过晚饭后,梳洗完倚靠在床边看书,抬眼只见春溪伸手要往香炉里添香,她喊住她:“今夜就不点香了。” 这几日的睡的还行,这香料里也有药材,俗话说得好,是药三分毒,她也不是那么爱闻。 “只是安神香,点上些,公主也睡得安稳。” 春溪笑着劝了一句,不过还是开口说道:“要是公主不喜欢,奴婢就不点了。” 说着她就要收回手中的香,江轻也放下书,开口:“无妨,那就点。” 有了安神香,说不定她能一夜无梦的睡到第二日,她可不想再做那个奇怪的梦了。 春溪点头,用烛火点燃自己手中的香,清淡而又好闻的香气便散发开来,她伸手将窗子关上,上前将江轻也手中的书拿到一旁放下帷幔。 “公主早些休息,奴婢就在门外。” 房中烛火灭掉,陷入黑暗之中,满屋子的香气越发浓郁,江轻也闭上眼,一瞬入梦。 门外的春溪看着靠在房门上睡着的春云,无奈摇头,但还是给她拿来一条薄被盖上,虽说是夏日,但夜间还是有些凉的。 做完这一切,她便同春云靠在了一起。 不多时屋子里逐渐升起热意,七轮扇缓缓的转动,带来些凉意,帷幔之中,他将她那只受伤的手托起,看着上面的红痕,眼眸之中晦暗不明。 “桑桑,对不起。” 他垂眸,不敢蹭掉她伤口处的白玉膏,早在听到她受伤的时候,他就迫不及待的想过来,又怕自己目的太明显被人看出端倪,生生忍到晚上来。 躺在床上的江轻也抬起另一只手,却不小心划过他腰间坠着的配饰,环佩叮当作响,她的手指勾住了一枚玉环。 这般柔弱无骨,似乎只能任他为所欲为一般的模样,颇有种娇儿扶起侍无力,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架势。 他轻笑一声,将她抱在怀中,垂眸看她昏沉,看她因为燥热红透的脸颊,他喉结滚动,在她耳边落下一句:“吻你好不好?” “桑桑,我想你。” 思念若有形,便会如一张密网一样将她紧紧缠绕住,少年只觉得,他的心因她而动,只是分别片刻,便如同要死掉了一样。 江轻也自然不会回他,所以他也只是带着怜爱的在她耳边落下一吻,再将她重新放回去抱在怀中,安抚着她。 “睡,我在。” 隔着衣裳,他的手指穿过她的发,替她舒展开刚刚有些纠缠在一起的发,心中想着那些事情,一夜无眠。 次日,江轻也醒来的时候,呆呆的看着顶帐,昨日她好像又梦到了他,但记忆模糊,她也只能记起他那句,桑桑,吻你。 这话着实大胆,江轻也不由得再次脸红,有些无力的抬手放在眼睛上。 她不能是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算了,等花朝节过去,她定要去金光寺拜一拜,压一压这邪祟才是。 此时朝圣殿内,高座上的少年帝王不由得打了个喷嚏,这一声让那正在说话的臣子声音一顿。 “说你的。” 萧鹤微皱了下眉,伸手用指尖在鼻子上揉了揉,总不能是病了,要是病了,千万别再传给她了。 那臣子将后面的话说完,还带着忐忑的问了一句:“陛下,这” “工部想了一个月,就拿这东西来糊弄朕?” “爱卿你说呢?” 明明是带着笑意的话,却令人感到无端凉意,那臣子直接跪在地上求饶,他说什么,他敢说什么? 除非他这颗脑袋不想要了。 第11章 裴三姑娘来访 看着工部官员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模样,萧鹤微心中染上些烦躁:“下去,再做不出来,朕要了你的命。” 留下这句话,他起身离开,众臣这才松了一口气。 “陛下这几日的心情看起来似乎不是很好。” 走出朝圣殿,有人说了一句,那工部官员抬手擦擦额角的汗,点点头:“陛下往日的脾气一向很好,大抵是这几日朝中事多繁杂。” 他也没有怪萧鹤微的意思,毕竟往日里,萧鹤微确实没怎么发过脾气。 但这段时间陕南地带连月大旱,饿殍千里,若是再不降雨,损失将会无法估量,再加上朝中还有人在这紧要关头提起纳妃选秀的事情,简直是一刻也没让陛下停下来歇息。 “李大人,李大人留步。” 几人正说着话,就听到了曹德的声音,他手中拿着一本书,正急匆匆的往这里赶。 这工部官员姓李,名守明,一直在工部兢兢业业的做着,听到曹德喊住他,他心里顿时也有点不大好的预感,而后便见曹德走到面前。 “见过李大人,李大人莫怕,是陛下要奴才给李大人一本书。” 曹德笑着将自己手里的书递给他,而后继续说:“这可是陛下的私藏孤本,陛下说,您要的法子,兴许就在这书里。” 萧鹤微的目的是让工部来造一场人工雨,之前大旱的时候,也有这么做过,但陕南地带本就酷热难耐,连片可以降雨的云都没有,这可犯了难。 自然要借助一些别的手段,可是头一回这么做,工部谁都没做过,研究了许久都没研究出来。 “多谢陛下,多谢陛下!” 李守明拿着那本书,看着上面有些模糊的字,只是翻动了两页,他便直接跪下,这可是工部人人都想要的书,没想到孤本竟是在陛下这里。 “臣定会保管好此书,给陛下一个满意的交代。” 曹德将他扶起来,说自己定然会将这些话转告给陛下的,看着李守明一行人离开,他这才转身回了常宁宫。 “书送过去了?” 萧鹤微坐在桌子前,手执朱砂御笔正在批阅奏折,他的眉宇间染上几分疲惫,也确实如李守明所言,陕南地带的大旱困扰他许久。 而朝廷的赈灾银接连拨下去却也如杯水车薪,根本解不了如此困境。 昨日,他本来是在常宁宫处理事务的,却接到传信,说她烫伤了手,心中简直想将裴烁千刀万剐,却也无计可施。 毕竟,他只是她名义上的弟弟,仅此而已。 表现太过,就会被旁人察觉到他的心思,她也会知道,会厌弃自己的。 “已经送过去了。” 曹德弯腰说了一句,萧鹤微摆摆手让他下去,少年的手边是一杯浓茶,苦涩的味道即便不用入口都能闻到,他却是眼都没眨的一饮而下。 堆积的政务已经要将他淹没,他眉宇间的疲惫再次加重。 公主府内,等江轻也梳妆好,用过早膳后,便听到春云说,三姑娘来访。 “裴明蓉?她来做什么?” 江轻也停下手中拨动算盘的手,问了一句,而后春云继续说道:“三姑娘说,是为花朝节的事情,有些话想同公主讲。” 裴明蓉是二房的庶女,一直以来也没什么存在感,但是这次花朝节,老夫人可是指名点姓的要她参加,分明就是存了要用她去换取好处的心思。 况且她自打进了永宁侯府的门,统共也只跟二房三房的人见过几次面,话都没说上几句,更别提相识了。 她突然登门拜访,倒是叫她心生疑惑。 “公主要见吗?” 正在替江轻也研墨的春溪问了句,一个庶女而已,公主不想见就不见。 “让她去正厅等我。” 说完这句话,江轻也起身,她可以不见裴明蓉,但她来的蹊跷,江轻也也想知道她来寻她,有何目的。 裴明蓉在公主府的正厅坐了许久,而后才见到江轻也,女子面容上带着浅淡笑意,一只手上用白色的伤布包裹着伤口。 昨日的事情她听说了,都说江轻也是个软包子好捏,妾侍都打上门来了,她还把自己夫君往外推。 可是裴明蓉却不这么觉得,这长公主要是真的在乎永宁侯,在乎她大哥,怎么会三年来,从未给边疆去过一封信,送过东西呢? 她这位嫂嫂的心里,可压根没有大哥,所以自然也不会在乎他的妾侍。 再加上大哥刚回家时,因为抬平妻的事情,闹得很不愉快,恐怕她的心中更不想搭理大哥了。 “见过嫂嫂。” 裴明蓉起身,对着江轻也行礼,姑娘态度倒是好,眸子笑起来弯弯的,很是好看。 “不必客气,坐。” 招呼裴明蓉坐下,江轻也让小丫鬟来奉茶,而后静静等着裴明蓉开口。 两人心照不宣,裴明蓉也是个爽快人,直截了当的将自己的目的说出来:“这次来寻嫂嫂,是有一个请求,花朝节,我不能去参加。” “嗯?老夫人可是言明了,此次花朝节,咱们永宁侯府的人都不能缺席的。” 江轻也抿了一口茶,淡然的说出这句话,不想参加花朝节,看来她是早知道这次在花朝节上会发生什么,所以才不想去的。 “是,话虽如此,但我不想做老夫人的棋子,更不想将我的一生放到别人的手上。” “嫂嫂,我有心上人。” 裴明蓉的话说的十分大胆,一个闺阁女子张口闭口便是心上人,瞧这样子,都像是与人早已私定终身了一般。 江轻也视线看向春云和春溪,两个丫头上前将门合住,而后她才缓缓说道:“三姑娘,慎言。” “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过自己不喜欢的生活,一辈子如此,当真可怕,我不想这样,所以,还请嫂嫂帮忙。” 裴明蓉站起身来,一下跪在江轻也面前:“不需要嫂嫂做什么,只当那日我没出现,您也不知道,其他的我自有办法。” 她来这里就是怕花朝节当日,自己不出现,会被人来寻找,打乱了她的计划。 她也知道,自己不过一个庶女,被送出去换取利益本就是她的命,可她不认命,也不信命,凭什么她就要这样过一辈子? 江轻也看着跪在地上,眼中满是坚定的裴明蓉,她的话,就这般撞入她心间,无意间触动了她。 是啊,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过一辈子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日子,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第12章 我也受了伤,轻也 好半晌后,才听到江轻也说:“那我便也当你今日来,只是为了向我讨几件首饰。” “其余的,我不问,你也不必同我讲。” 她抬手让春云去取自己的妆匣,从里头拿出几件首饰,她起身走过去插在裴明蓉的头上。 裴明蓉露出笑意,轻点头:“多谢嫂嫂予我这份体面。” 只要江轻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给她留出时间来,她就可以跑出去。 虽说聘为妻,奔为妾,但于她而言,被束缚的人生才是她要舍弃掉的。 同江轻也道过谢后,她起身离开,春云和春溪还未开口,便被江轻也止住话:“去把这些首饰给其他姑娘也分一分,总不能厚此薄彼,落下口舌。” 两个丫头点头应下,出了正厅的门,春云有些不解的问道:“春溪姐姐,裴三小姐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好似还没听懂,公主和裴三姑娘就已经达成了某种交易。 “说你笨,算了,笨点也好。” 春溪没有回答春云的话,有些事,不知道也好,省的这个笨丫头守不住嘴。 其实裴三姑娘的话说的很明白,那日,她要同人私奔,但老夫人盯得紧,到时若是老夫人见到她没出现在宴席上,定然会让公主派人去寻的。 她的意思,便是让公主手下留情,若是可以,便当做没有见过她。 而裴三姑娘的话,触动了有着同样经历的公主,所以公主才会答应。 春溪叹口气,是啊,同样都是庶女,同样都是用自己的婚姻换取好处,公主和裴三姑娘也没什么不同,只不过 像是想到了什么,春溪面上又露出一笑,只不过有人愿意将公主捧在手心,视若珍宝罢了。 慈安堂内,老夫人听着自己身边人的话,笑了下:“她倒是在礼数这方面从未出过错,愿意给就给,左右也是为了永宁侯府。” “老夫人,这,侯爷已经回来许久了,可是夫人和侯爷还是这般,您看看,要不要?” 站在一旁的石妈妈欲言又止,话也说的断断续续,她的意思是,要不要用点别的法子让裴烁和江轻也圆房。 这侯夫人换不了人,总不能一辈子都没有个嫡子嫡女的。 将来难道要将这偌大一个侯府交到一个庶出的身上? 老夫人点点头:“也是,你说她矫情个什么劲儿,不过是个侍妾,还能爬到她头上不成?” “这事儿就等花朝节过后,免得到时候闹起来,丢人。” 石妈妈上前给老夫人捏着肩膀,主仆两人三言两语便将这未行完的圆房之礼给定下了。 此时公主府内的江轻也将账目算清楚,银票放进盒子里,正要让人去将这些东西送进宫,这是她自己的铺子和庄子上的收益。 她用不了多少钱,倒是没想到攒下不少,如今陕南地带正是急用钱的地方,想来非晚这段时日也在为这事发愁。 钱不算多,能帮一点是一点。 “公主,公主!不好了,陛下在军营受了伤,如今已经昏迷不醒了!” 春云急匆匆的走进来,江轻也猛地站起:“什么?” 她都顾不得换身衣裳去进宫,几步上前便要出门,春云说今日是大军演练的日子,陛下前去军营观演,不知为何,竟与侯爷比起了武。 两人谁也不让谁,而后侯爷手中的箭脱了手,射向了陛下的腿,但还好陛下躲得快,只是擦了过去,但因为躲避的时候没有看到马匹下的石头,就这么砸了上去。 听到这句话,江轻也腿一软,还好春溪伸手扶住了她。 “公主别担心,想必太医们已经去了,陛下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 一行人急匆匆的朝着宫中走去,等到了常宁宫的时候,外面已经围了一圈人,裴烁站在一旁,面色有些沉。 “母后,陛下怎么样?” 她上前去,太后擦擦眼角的泪摇摇头:“太医还在诊断,上苍保佑,陛下可千万不要有事。” 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她如今可只有他这一个希望了,西陵的江山也断然不能葬送在她手上。 “李嬷嬷,先带母后回宫去歇着,母后年纪大了,熬不住,这里有本宫照看着。” 江轻也蹲下身,安抚着太后,劝她先回慈宁宫歇息,她会在这里等着陛下醒来的。 太后摇摇头,江轻也便用萧鹤微为由,多劝了几句,她只好先一步离开,走时还说这里一切都听长公主安排。 见太后离开,江轻也目光扫视过这一圈人,除了裴烁,剩下的便是萧鹤微的妃子,有些竟然开始抹眼泪,不知道的还以为萧鹤微已经死了。 她半眯了下眸子,冷淡的看向几人:“哭什么?给本宫把眼泪收回去。” “春云春溪,送各位娘娘回宫。” 不由分说的命令,让几人听了之后想反驳,但为首的林贵妃却是对着江轻也行礼之后离开,其他人还想再说什么,也不得不跟着一起走。 等常宁宫只剩下江轻也和裴烁的时候,她站起身,目光看都没看他一眼就要朝着里面走去。 将他当做不存在一般的忽视,让裴烁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拉住了她。 “松手。” 江轻也想抽出自己的手,可是手腕却被他死死握着。 “我不是故意的。” 那支箭上本就包着布头,根本不会伤到萧鹤微,可是他羽箭发出的那一刻,倒像是他自己要迎过来一般,而后变故就这么发生了。 “陛下年少,性子自然不如侯爷稳重,只是比试,却险些丢了命,我定会好好劝解陛下,今后见了侯爷,离远些。” 她这番话说的,好似裴烁是什么人见人退散的鬼神一样。 “你非要和我这般说话吗?我也受了伤,轻也。” 裴烁手上的力道不由得加重一些,萧鹤微是君,他是臣,所以他什么都做不了,但是萧鹤微不一样,他射过来的羽箭,那般凌厉到仿佛要刺入他心脏的力道。 他是真的想要他的命。 “侯爷还是回去寻秦小娘为您包扎,我还要去看陛下。” 她挣脱了他的手,连个眼神都没留给他,抬步走进了正殿内,裴烁看着她的背影,眸中神色晦暗不明。 第13章 阿姐,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裴烁垂在身侧的手上也有一道伤口,是萧鹤微射过来的箭,布包散开,里面的便是锋利的箭头,擦着他手而过的。 他垂眸,有些不明白他和江轻也怎么会闹到如此地步,明明,这一切都不是他的本意。 好似从他将秦挽带回来的时候就不一样了。 一切,就朝着失控的方向而去了。 他收回手,挪动步子离开了常宁宫。 走进去内殿的江轻也才不会去管裴烁是怎么想的,是他说的,要她做好永宁侯夫人便好,那她就只会做好她的本分,其余的,多一分也没有。 她目光转向躺在床上紧闭双眼的少年,心都有些揪了起来。 都说长姐如母,也是她带着萧鹤微见的太后,于她而言,萧鹤微也是她珍之重之的亲人。 “陛下怎么样?” 但如今主持大局的是她,她不能先自乱阵脚,于是沉声问了一句。 太医跪在地上,低头回道:“回殿下的话,还好没有撞击的太狠,微臣等已经为陛下施针排出了体内淤血,再服用些药物即可。” 听到太医的话,江轻也才松了口气,她让太医们下去开药方,把药拿到常宁宫来,她亲自盯着,以防别有用心的人做手脚。 等太医们出去,曹德弓身说道:“奴才去给陛下拿药,切莫让不干净的人动了手脚。” 曹德是一直跟在萧鹤微身边的老人了,所以萧鹤微做的一切他都知道,甚至,他都可以称得上是‘帮凶’。 他目光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萧鹤微,而后一切如常的收回。 “让春溪去拿就行,曹总管你便留下。” 江轻也没多想,况且萧鹤微也不是小孩子了,就算他们是姐弟,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也不合规矩,所以才想着让曹德留下。 “也行,不过奴才得去将煎药的炉子拿过来,殿下便在这里稍等奴才片刻。” 曹德笑着说了一句,只是他走到半道却又折返,有些为难的看着江轻也说道:“殿下,不知可否借春云姑娘一用?” “奴才这眼睛有些不大好,但这常宁宫伺候的人本就不多,剩下的毛手毛脚,奴才也不放心。” 听着曹德的解释,江轻也才想起来,早些年,曹德为了帮萧鹤微挡剑,眼睛受过剑气的伤。 “春云,你就跟曹总管去一趟,仔细些。” 叮嘱了春云一句,江轻也便看着这殿内顿时只剩下了她和萧鹤微,怎么总感觉哪里有些怪? “阿姐” 躺在床上的少年轻声呢喃一句,江轻也用手探上他的额头,幸好没发热,只是刚想回他,他便又说了一句。 “阿姐。” 手突然被人猛地抓住,江轻也的身子不受控制的向前倒去,刚好趴在了他身上,刚刚太医为了方便施针,松开了他上半身的衣服,此时那衣服系的松散,露出少年精壮的肌肤。 平日里瞧着有些瘦的少年,头猛地砸下去,险些让江轻也没回过来神,这一身健壮,想来都得归功于他日夜苦练的武学了。 早就睁开眼的萧鹤微看着她趴在她身上,唇边不由得勾起来一抹笑意,她身上的气息是那般好闻,而他早就习惯闻着这个味道入睡了。 那是一种令他感到安心的味道。 不过在江轻也从他手腕中抽出自己的手,撑着身子起来的时候,萧鹤微却赶忙闭上眼,而后装作才刚醒来的模样。 那双分外好看的眼睛此时带着几分茫然,在看到江轻也时,一瞬清醒了些。 “阿姐,你怎么在这里?” 听着他的问话,江轻也有些无奈,但目光在对上他敞开衣襟下露出的腹肌,她却不好意思的避开了目光,伸手将被子往上拉了下。 “倒不如陛下先跟我说一说,好好的观演怎么变成切磋了?还险些把自己搭进去。” 江轻也的话中没有责备,只有姐姐对弟弟的关怀,可萧鹤微听着却只觉得自己整颗心都有些胀痛,他才不要这种关怀。 但心中这么想,他却没有表现出来,眉眼间反而是沾染上几分脆弱道:“只是看着永宁侯英勇,想着能有这样的人配阿姐,保护阿姐,也不错。” “所以便想着切磋下,阿姐不会怪朕,实在抱歉,朕一时失了分寸,似是伤了永宁侯。” 说到这句,萧鹤微伸手拉住江轻也,言语中满是诚恳,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 江轻也深吸一口气,拍了拍他的手,而后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我怪你做什么,怎么不说是他不知分寸的害你受伤了呢?” 她还没说裴烁让萧鹤微受伤的事情呢,她这个人就是极其的护短,而萧鹤微也算是她一手带大的,她怎么会允许别人欺负他? “阿姐这般护着朕,倒真是让朕想起小时候了。” 萧鹤微的话中透露出一股怀念,那段时日,如果不是有江轻也,他恐怕也就不会有今天。 起初是孺慕之情,而后是这份情便生出了其他的妄念。 那时候,他就在想,倘若她愿意朝他伸出手,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跟她走。 她总是问他疼不疼,怕不怕,也就三个字,只三个字,他便再也逃不出来了。 “都过去了,只是这次的事情,陛下打算怎么做?” 江轻也叹了口气,永宁侯府的势力太大,似乎怎么处理,都有些不好下决断。 “朕来处理就是了,阿姐不必为这些事劳心伤神。” “留在这里,阿姐留在这里陪陪朕,好不好?” 萧鹤微轻轻歪了下头,看着江轻也的眸光也染上几分少年特有的喜悦,好似有她陪着,他什么都不用担忧了一样。 “陛下” “阿姐,是非晚,你又忘了。” 听着萧鹤微纠正的话,江轻也只觉得有些想笑,他怎么这么执着这一个名字啊。 不过想起上次他为此生气的模样,她还是顺从的唤了他一声:“非晚。” “阿姐,再给我讲讲故事,我头好疼,有些睡不着。” 不知何时,萧鹤微已经重新躺了回去,伸出手扯了扯她的衣角,带着撒娇的意味,他知道的,江轻也不会拒绝他这样做。 “非晚,再有两年,你就要行冠礼了,怎么还这般小孩子气?” 话虽如此,但确实如萧鹤微所想一样,她并未拒绝他。 “是阿姐说的,我可以在你面前,一辈子不长大。” 以弟弟之名,永远的依赖着你,倘若你,并不想知晓我的心意 第14章 是她求的他 江轻也看着他的眸子,抽出自己的袖子,伸手替他掖好被角坐到一旁,她的动作处处透着疏离,而萧鹤微却只能看着她这样不能多说什么。 他长大了,她也嫁人了,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可以对她肆意撒娇,而后亲昵的依赖她。 萧鹤微的心越发觉得有些胀痛,可是她的目光是那般柔和的看着他,他只能将自己的所有情绪全部紧握成拳,藏起来,同她露出笑意。 女子的声音不似吴侬软语一般娇俏,反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英气,只是她说话时,总是会刻意压低压轻几分,听着倒是有些温婉可人。 江轻也随口讲了一本山海游记里的故事,不过是她闲来无事时读的,本也没想能将萧鹤微哄睡。 这样在他只听到一个开头便能猜出来结尾的故事,怕是他也听不进去。 只是她看着他脸上的笑意,却让她觉得,自己讲的好似不是什么幼稚的故事,而是一段跌宕起伏到令他入迷的传奇。 所以不知不觉,她就讲了许久,到最后,也不知怎么,竟是她先靠在床边睡了过去。 他的殿内,燃着一股叫不上名字的香,却十分好闻,不知不觉,她的眼睛就合上了,像是驱散了连日来的疲惫一样,只想好好睡一觉。 在江轻也的声音停下,闭上眼后,萧鹤微便睁开眼看向她,他起身坐起来,身子向前探去握住她的手腕,看着她靠在床尾阖眸的模样。 “阿姐,你累了,休息会儿。” 他扶着江轻也倒在床上,为她盖上还有自己体温的被子,伸手替她抚平眉间的疲惫,轻笑了下。 “怎么对我这么没有防备心,就不怕我,对你做出什么事情来吗?” 话是这样说的,可萧鹤微那颗胀痛的心却感到了几分欢喜,她对他不设防,何尝不算一种全身心的信任呢? 少年俯身过去,将一吻落在她额间,而后下床,赤脚踩在地上,他将松散的衣服系好,走到香炉旁熄灭了燃着的安神香。 这不是她房中的入梦香,只是加了料的安神香,对他无用,可是对江轻也却有用的很,他不过想留她多陪陪他,让她能够好好睡一觉。 这几日,为着裴烁和永宁侯府的事情,她简直操碎了心,一刻也停不下来。 安神香足够她睡一个时辰了,萧鹤微转身看向躺在床上,甚至还给自己寻了个舒服位置的江轻也,眸中情深简直浓烈到化不开。 只不过这一个动身,让她的发有些散,坠着的玉兰花簪就这么掉在了他的床上。 他上前,掀开被子坐进去,将她揽入怀中,伸手拾起她的那枚小巧的发簪,在手中把玩许久,却不舍得给她重新插回去。 “桑桑。” 她的小字再次被他唤出,也只有趁着她不清醒的时候,他才敢将自己的内心表露,做尽一切人前不敢做的事情。 而那个失控的夜晚,却是她勾着他的脖子,小声的说着,非晚,我难受,求你了。 她不知道,他同样,也拒绝不了她的任何请求。 也就是从那时开始,他内心的不堪,那样卑劣的想法,再也一发不可收拾,再也无法遮掩半分了。 ‘桑桑,我是谁?’ ‘你是,非晚。’ 她便是这么躺在他身下,泪眼朦胧的唤着他的名字,那样的好听,好听到他只怕这是一场梦,是他自欺欺人的幻梦。 他甚至都做好了,等她醒来便坦白一切的,将自己这些年来的压抑,不敢说的,不能说的全都告诉她,哪怕她,不要他。 可萧鹤微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她醒来已经是两天后,而关于那晚的记忆,她全然丢失。 上天为他造了一场华丽旖旎到无法抽身的梦,却又给了他这个小人,另一条路 想着这些事,靠在床上的萧鹤微便再也无法入睡,乱七八糟的思绪将他的心紧紧缠绕,就像要将他彻底囚困在这里一般。 就在此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他猛地睁开眼,就见曹德弯着腰,小声说道:“贵妃娘娘和淑妃娘娘来了。” 萧鹤微眸子中划过几分不耐和杀意,而后冷声说道:“让她们滚。” 这是他求来的,好不容易和她独处的时间,怎么会允许旁人过来搅扰。 曹德点头,转身离开,并将殿门重新关上。 等他走出来,只见淑妃眼巴巴的看着他,曹德脸色有些不好的叹了口气道:“陛下还在昏迷,两位娘娘还是先回去。” 淑妃当即皱眉:“陛下怎么还在昏迷?何时能醒,太医院这群饭桶!” “哎哟娘娘,您可小声些,切莫扰了陛下清净。” 曹德听着淑妃越发大的声音,赶忙出声去劝她,要是把殿下吵醒了,陛下可不会饶过她的。 林贵妃让人上前拉住淑妃,而后说道:“长公主殿下还在里面吗?” “殿下毕竟是陛下的长姐,忧心陛下,自然要亲自照顾,里头还有几个伺候的宫女,贵妃娘娘大可安心。” 曹德笑着回了林贵妃一句,林贵妃点头:“那便有劳长公主殿下了,本宫先回去了。” 她倒是没有过多纠缠,因为她从一开始就知道,陛下就算醒了也不会见她们。 有江轻也在,还有她们什么事。 她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也就淑妃这个蠢货,拎不清,看不清。 见林贵妃离开,淑妃赶忙小步跟过去:“林婉清,你等等,就这么走了?” “不走怎么,在常宁宫门口守着?” 林婉清步子没有停下,淑妃险些跟不上她。 “可陛下受伤,正是我们表忠心的好时候,本宫怎么能走?” 淑妃跟上来,冷哼一声,林婉清简直不想跟这个蠢货说话。 “钟皎皎,这么多年了,你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她怼了淑妃一句,快步离开,两人在闺中的时候就常是这种拌嘴的,但仔细算来,林婉清倒算是淑妃在这宫中,唯一认识且能相处的人了。 此时伊兰宫中,有人正趴在床上,惬意的翘起腿。 “娘娘,咱们不去看陛下吗?” “有那么多人围着,也不缺我这一个。” 第15章 他的命,他不认 她合上手中的书,坐起身来,一张俏丽小脸映入眼帘,霍文澜对着大宫女有书说道:“有表姑母,长公主殿下在,哦对了,淑妃定然也去了,本宫去干嘛。” “娘娘,您如今也是陛下的妃子啊,陛下受了伤,您怎么能不去啊。” 有书有些无奈,不过还是上前给她拿起衣裳,而后霍文澜穿上伸展了下身体:“陛下最想见的人已经在那了,本宫去也不过是凑个人头。” “不过你说得对,本宫是得去看看,不然又要被表姑母唠叨了。” 她坐到梳妆台前,有书给她挽了一个发,整理好后,两人一道前去常宁宫。 霍文澜和太后是表亲,萧鹤微登基不久,太后就让霍文澜进了宫,做了良妃,本想着能借此壮大霍家。 谁曾想,一个无意,另一个更没这门心思,霍文澜从不像淑妃一样,总是去萧鹤微面前,虽然次次吃闭门羹,但在萧鹤微面前,他也知道有淑妃这号人物。 太后每次都要劝霍文澜,也去萧鹤微面前晃一晃,可惜,她不听。 等霍文澜到了常宁宫的门口,果不其然,曹德还是那套说辞,但对着霍文澜,他语气还算是委婉许多。 霍文澜没有多说什么,点点头,说等陛下醒了,她再来,而后转身离去。 “娘娘,咱们回宫吗?” 有书扶着她问了一句,霍文澜轻摇头:“不,去慈宁宫,省的待会儿太后娘娘差人来寻,走。” 表姑母知道她来了常宁宫,定然是少不了一番唠叨的,还不如她自己先去,早死早超生呗。 说完这句,她朝着慈宁宫的方向走去。 行至御花园,只听得一阵打骂声响起:“该死的奴才,打碎了淑妃娘娘最爱的藕粉蒸糕,我打死你!” 随后便是鞭子落在人身上的声音,霍文澜皱眉,上前几步:“打碎了再做就是,一道糕点,淑妃又不是等不起。” 她的声音落下,那打骂人的太监转头看向她,一下跪下:“奴才见过良妃娘娘,娘娘万安。” “本宫可不安,你在御花园吵吵闹闹的,扰了本宫清净。” 霍文澜走到他面前,伸手过去,那太监颤颤巍巍的举起手,将鞭子放到她手中:“还请娘娘恕罪,是奴才不知分寸,惊扰娘娘。” 他嘴里不住的道歉,只不过霍文澜没有理他,而是转身过去看着被他打的小太监,那人看着身量不过十五六,低着头,看不清脸。 “抬起头来。” 她的声音落在周怀谦的耳中,他却是低头,而后轻摇:“奴才丑,娘娘会害怕。” 少年的声音有几分不易察觉的阴柔,他压低了些许,才让人觉得正常了些。 “本宫让你抬起头。” 他这么一说,霍文澜倒是更想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了,一时来了兴趣,再次出声让他抬头。 随后,只见他身子动了下,微微仰头,那该怎么形容,他这张脸,跟丑可一点也不沾边。 少年面容白皙,一颗泪痣点在右眼处,瞳孔是不易见的琥珀色,清澈亮眼,只不过一道从眼角飞出的疤痕却有些破坏了这份美感。 他薄唇轻抿,嘴角还有血迹,乌发散落,一旁静静躺着他的帽子,倒真是又美又惨。 “吓到娘娘了,奴才该死。” 见霍文澜有些愣住不说话,周怀谦再次低头,他身上有一种不卑不亢的文人气质,瞧着倒不像是个太监。 “你叫什么名字?哪宫伺候的?” 霍文澜回过神,将手中的鞭子背在身后弯腰问了一句,少年依旧是低头垂眸看着地面回她:“奴才小周子,御膳房打杂的。” 他身无分文,突逢巨变,做了这人不人鬼不鬼的阉人,更不愿意同旁人打交道,是以,就被排挤到了御膳房给大师傅做下手。 从前这双手,是握笔,是执剑,而后这双手便只能握着御膳房的菜刀,一辈子如此。 周怀谦想一死了之,却不敢死,他还没查清楚事情的真相,怎么能死? “去伊兰宫伺候,你的手,不适合拿菜刀。” 霍文澜的声音落在周怀谦头顶,他有些不敢信的抬头,正巧对上了姑娘笑盈盈的目光。 说不上什么心情,他只觉得自己今日这顿打,倒是值了。 “至于你嘛,有书,去查查他是哪里伺候的,可要好好告一告这狐假虎威的贱奴才。” 将鞭子扔到地上,霍文澜冷眼看着那还在不住道歉的太监,她最烦这种仗势欺人的下人了,要是哪天得了势,不得骑到主子头上? 有书笑着应了一声,三人看着霍文澜渐渐走远,周怀谦站起身,他身子骨弱,刚刚又被打了许久,所以站起来时都有些不稳。 有书想去扶他,却被他不动声色的避开:“奴才自己来。” “你还真是要强,不过也幸运,被咱们娘娘看中了,娘娘这人啊,很随和的,去了伊兰宫就不用受欺负了。” 她笑着跟周怀谦说了一句,只见周怀谦点点头:“多谢有书姑娘提醒。” “客气啦,伊兰宫知道怎么走,你先去,我去把这人带过去,待会儿还要去慈宁宫,就辛苦你自己去了。” “奴才晓得了。” 两人在这里分别,周怀谦步子有些踉跄的朝着伊兰宫去,他脑子里的思绪烦杂到解不开,只记得爹娘临死前拉着他的手道:“怀谦,要活着,要好好活着。” 是啊,他当然要好好活着,要为周家报仇,更要查出真相禀明圣上,他要告诉全天下,全西陵的人,他们周家,才不是通敌叛国的贼! 什么命,他才不要认 霍文澜在慈宁宫听完太后的唠叨,要不是太后她老人家唠叨累了,要歇着,她也不会有机会出来,就这,末了她还不忘说让她去陛下身边守着。 李嬷嬷送她出来时,笑着道:“太后娘娘是担忧娘娘您,再怎么说,陛下也是娘娘的依靠。” “本宫知道了,嬷嬷快回去。” 霍文澜应下,只见李嬷嬷点点头,转身进了慈宁宫。 她松口气:“唉。” 身为霍家的女儿,她从小就被教导,将来要做皇后的言论,只是陛下说过,他不会立后,所以她才成了良妃,她也知道,陛下的后位是为谁留的。 只是那个人,他不敢碰而已。 第16章 陛下是只小狐狸 等霍文澜回到伊兰宫的时候,周怀谦身上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正站在正殿门口等着她。 少年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只不过有些不合身,稍微大了些,此时站着,瞧着更瘦弱了,像一只小猫一样。 救他,不过是她刚好看到这一幕,不忍心他小小年纪受此屈辱,所以才带了回来。 只是带回来,真想让他做什么,霍文澜却是不知道。 伊兰宫伺候的人本就够,多他一个也不过多他一口吃食,她又不缺。 不过要是不让他干活,怕是他又会觉得她看不起她。 想到这里,她移步走过去,周怀谦见到她,行礼道:“见过娘娘,娘娘万安。” “在咱们自己宫里就不必客气了,进来。” 招手让人进来,霍文澜先一步走进去,有书对着周怀谦使了个眼神,少年抬步跟进去,霍文澜问了他会什么,少年本想说自己什么都能干。 而后不知道霍文澜想起了什么,突然问他:“你识字?” 周怀谦一愣,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但还是照常回答:“识得一些。” 霍文澜的目光移向他的手指,而后笑着道:“今后就在本宫身边伺候笔墨。” 第一面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他手指上的笔茧,若非经年累月的读书识字,是不会有笔茧的,只是能供得起孩子读书的人家,又怎么会把孩子送进宫来做 想到这,霍文澜收回视线,罢了,旁人的秘密,她不想探究。 周怀谦早就注意到了她刚刚一直看着自己的手,都说良妃娘娘性情随和,有些粗心,但今日一见,倒和旁人说的不一样。 她很细心,一眼就注意到了他手上的笔茧,他也能看得出来,伊兰宫并不需要伺候的人,他不过是她恻隐之心下,被顺手带来的人。 不过,他很感谢她,让他不必在御膳房继续受人欺辱。 常宁宫内,萧鹤微揽着江轻也睡了许久,她靠在他怀中,手不自觉的抓着他的衣服,俨然一副全身心依赖的模样,他的手落在她的发上,带着些亲昵。 江轻也只觉得这一觉睡的当真沉,可却浑身舒畅,醒来后,一睁眼,便是有些沉闷的玄色顶帐,绣着金色的龙纹。 她眨了下眼,脑子还有些不清醒,这是,萧鹤微的床? 猛然惊醒,她坐起身来,内殿空无一人,她的身上还盖着他的被子,黑与杏色交织在一起,无端多了些许暧昧。 江轻也赶忙从床上起来,穿上自己的鞋子,她都有些没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从椅子上到了他床上的,当真是失礼。 等她穿好鞋子,一抬头,不远处的铜镜中,倒映着她有些散乱的发,她走上前去,顿时脸红不已,这般衣衫不整,头发散乱的模样,被旁人看到定要多言的。 抬手挽好自己的头发,又将衣服整理好,江轻也才松了口气转身走出内殿。 只见外头的桌子旁,萧鹤微坐在那里,左手执笔,正在批阅奏折,少年穿了一身月牙白的锦袍,乌发垂散在身后,有些弯曲。 他幼时,这头发便是这样,怎么都梳不直,她还笑他,像是一只卷毛狮子狗。 少年的眉眼间染上几分认真,抬手落下几个字,而后便听到了一阵脚步声,江轻也走来,他刚好抬起头,转过去看她。 萧鹤微弯唇笑道:“阿姐醒了?” “我睡着了陛下怎么不叫醒我?倒是惹了笑话。” 江轻也有些不好意思,本来是她讲故事哄萧鹤微睡,谁能想到最后睡着的是她呢? “阿姐这几日有些累了,朕不忍心叫醒你,放心,殿内没有旁人,只有朕。” 只有他,可以这般光明正大的觊觎她。 萧鹤微起身,见到她,他始终是一副笑模样,而后江轻也便看到了他腰间挂着的荷包,是她那日差春溪送来装剑穗的荷包,他还留着。 这是这般私密的贴身的东西,被他明晃晃的挂着,倒是叫江轻也有些害羞了。 “非晚你” “怎么了阿姐?” 江轻也出声,本想说他身上荷包的事情,却看到他那一头散着的头发,虽说少年有一副可与日月争明辉的好容貌,但这样散着头发,他又是帝王,难免觉得不合礼仪。 思及这里,她话音一转便成了:“我给陛下束发。” 此话一出,江轻也登时顿住,她,她怎么会说这种话,一定是还没睡醒,脑子不清醒,萧鹤微长大了,不是从前的小孩子了,要束发,自然有宫中嬷嬷伺候的,哪里用得着她? 只是抬眼过去,少年眼眸有些发亮,带着笑意,亲昵自然的蹲坐在她身旁:“那便有劳阿姐了。” 他没拒绝,反而十分享受,乖巧的模样倒是让江轻也不忍心拒绝他了。 “我去拿簪子。” 她手边又没有可以挽发的东西,话音落下,便听得萧鹤微说道:“非晚可以向阿姐讨一样东西吗?” 这话说的有些莫名,江轻也不解的问他:“什么?” “用阿姐头上的玉簪,可以吗?” 今日江轻也就戴了两支簪子,一支是那支玉兰花簪,被萧鹤微拾起来,存了私心藏了起来,没有还给她,一支便是她如今头上戴着的这支,素雅大方,倒是不分什么男女。 可簪子这般私密的东西,怎可给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二人有什么私情呢。 “别闹,我去给你拿。” 江轻也拒绝了他,就算是姐弟,这样,也太过亲昵了。 萧鹤微眸中划过一丝异样,而后半侧过身,趴在她的膝盖上,少年眼眸弯了些,那双浅褐色的瞳孔中好似染上了些许难过,薄唇微抿。 而后说道:“阿姐,成了婚,是不是非晚就不能同阿姐亲近了,以往,你从不会拒绝的。” 他的语气当真难过极了,说着便要起身:“朕去拿。” “又闹脾气,给你就是了。” 他说得对,江轻也拒绝不了他这个看似不寻常却又说不上哪里奇怪的要求,只是一根簪子,内务府一抓一大把的寻常玩意儿,他想要,给他便是了。 得了她的回答,萧鹤微冲她露出一笑,狡黠的眸光像是一只计谋得逞的狐狸一般,江轻也无奈摇头,伸手点在他额头上:“陛下还真像一只小狐狸,狡猾得很。” “是,朕是狐狸,只是阿姐的狐狸。” 萧鹤微重新背对着她坐下,唇角笑意始终未曾落下,他很开心,在她面前,他可以永远这般撒娇耍赖。 第17章 他只会做她想看到的模样 江轻也替萧鹤微挽好了发,毕竟只有一根簪子,自然是不能和宫中的梳头嬷嬷相比,不过也好过他刚刚披头散发的模样。 “好了,起身。” 她弯眸笑着看向他,萧鹤微的手搭在她腿上,却有些不想起身,可刚刚已经耍赖撒娇一番,故技重施,倒是显得有些刻意,只好听着她的话站起身来。 “阿姐,今夜要留在宫中吗?” 他侧身过来看她,本来还想着她要是拒绝,他有什么理由可以留下她时,就见她轻点了下头道:“要留的,母后为你的事,怕是旧疾又复发了,你如今又需要好好静养。” “要是这宫中有位可以主事的人,兴许就能帮上你了。” 江轻也笑了下,却没有再继续说,毕竟上次说完后,他可是生了好大一场气,她不想再因为这种事让他生气。 萧鹤微轻点头:“如此,便辛苦阿姐了,朕让人去将长乐宫收拾一下。” 长乐宫本就是江轻也未出嫁前的住所,每隔几日,萧鹤微都会派人去清扫一遍,就是想着哪一日她要回宫,也不至于没一个住处。 当然,有时睡不着的时候,他也会悄悄去长乐宫,好似在那里就能回到她还未出嫁时的时光。 “那我先去慈宁宫看看母后,你醒来了,总要跟母后说一声的。” 江轻也站起身,看着萧鹤微说了一句,少年没有拒绝,而是让曹德亲自将她送过去。 等江轻也离开后,萧鹤微面上的笑意才落下,一名暗卫走进来,跪在他面前说道:“陛下,已经查清楚了,确实是临川王的余孽所做。” “临川王啊,剥了皮抽了骨扔出去,给朕彻查,但凡查到,格杀勿论。” 他抬手摸上自己挽发的簪子,眸光带着极致的冷意,今日的事情本就处处透着蹊跷,虽说他有心离间阿姐和裴烁,但他确实没想到,马匹是被人动了手脚的。 这动手脚的,还是临川王余孽。 五年前,朝堂动荡不安,先帝昏迷不醒,他的胞弟临川王却联合明教撺掇鼓舞民众造反,从肃州一路打到临安,那时候,太后和他还有阿姐也险些被杀。 那也是他第一次杀人,可他知道,江轻也不喜欢血液的味道,她也不会想知道,为了冲出叛军的包围,他手执长剑,造了多少杀孽。 没关系,只要阿姐平安,他可以做任何事,她不想知道,他便在她面前将自己全然遮掩,做她想让他做的人。 当年平叛的功臣也有永宁侯府一份,临川王被斩首示众,悬挂在临安城门示众,明教被施以火刑,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至于临川王的子嗣,皆是处以腰刑,那一脉哪里还有人在,如今冒出临川王余孽,莫非是当年父皇漏了人? 若真的是这样,他必须要尽快清查一遍,绝不能让这些乱臣贼子死而复生危害到西陵江山。 “是,属下这就去办。” 暗卫点头应下离开了这里。 江轻也在慈宁宫同太后说了萧鹤微醒来的事情,太后心口悬着的那块大石这才落下,口中不住的念着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多亏有你主持大局。” 太后怜爱的拉着江轻也的手,这个孩子,当真是哪哪都好,也就幽州江家看不出她的好,错把鱼目当宝珠。 “哀家老了,不中用了,宫中许多事情也做不了主了,要是陛下有位皇后,能帮衬点就好了啊。” 说着说着,又说回到萧鹤微立后这件事上,江轻也只是笑着,并没有搭话,毕竟她已经出嫁了,这宫中的事情,她也插不进去嘴。 所幸,太后也并未想得到她的回答,说完后,她紧接着道:“这几日就住在宫中,陛下需要静养,哀家身子也不大好,你便留在宫中帮几天忙。” “让良妃跟着你,多学学,要是学得好,宫中也有个可以做事的人。” 太后语气一顿,点出了霍文澜的名字,江轻也笑着回她:“是,女儿都听母后的。” 良妃是霍家人,幼年时也曾常常进宫来陪太后,两人不算生分。 同太后告别,江轻也便去了长乐宫,在半路上,曹德看着她走的方向,出声提醒道:“殿下,常宁宫在这边。” “嗯?本宫不去常宁宫,在那里待了那么久,陛下也该好好休息了,本宫回长乐宫就是了。” “也是奇怪,这春溪春云怎么还不回来?” 拿药和拿药炉子,用得了那么久吗? 听到江轻也疑惑的话,曹德有些悻悻的移开目光,春溪春云早就被他差人绊住了,本以为殿下还要回常宁宫,这下好了,她不回,看来得去跟陛下说一声了。 将江轻也送回长乐宫,不多时,春溪春云就回来了,只不过两个人看起来都是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江轻也看着她们,有些诧异道:“你们两个这幅模样,不知道还以为是去干什么苦力了。” 说到这里,春云便像是被打开了话匣子一样,立马说道:“公主,您可是不知道,跟干苦力真的没区别。” 她跟着曹总管去了库房拿药炉子,他说陛下的药炉必须要用那一个,不然煎出来的药,药性就差了三分,然后她就在库房一顿翻找。 药炉子是很多,但是她每次拿过来一个,曹总管就说不是,她问了药炉子的模样,比着曹总管口中所说的去找,结果他还说不是。 这一下午,她都快把库房翻遍了,都没找到曹总管要的,要不是刚刚曹总管派人来说,是他记错了,陛下要用的药炉不在这个库房,她怕是还得再翻上一夜。 “唉,公主,奴婢这双胳膊,简直要废了。” 春云坐在椅子上倒了一杯水喝,累死她了。 江轻也听着她的话,目光又转向春溪,春溪倒是稳重,不过看起来也是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 “奴婢在太医院帮几位太医搬了不少药材,太医们说,太医院的药童不够,这段时日正是忙碌的时候,奴婢现在感觉自己浑身都是一股药材的味道。” 她无奈摇头,要不是曹德说,不能厚此薄彼,不然会被看出来端倪,她恐怕也不用这样了,只是苦了春云,搬了一下午的药炉子。 第18章 你本就是我的求而不得,无可替代... “好了,今夜不用你们伺候,快去歇着。” 这两个丫头是跟着她一起从宫中出去的,在永宁侯府的这三年,一直都是他们在伺候着自己,三人可以算得上相依为命了。 她自然是心疼她们的。 “公主还未用晚膳,奴婢们不累。” 春溪笑着上前说了一句,哪有主子还没用晚膳,她们做奴婢的却先去休息的? “我们之间不分这些,快去,长乐宫这么多伺候的人,也不差你们两个。” 江轻也目光看向外面,这宫中伺候的人不少,少了她们两个,她又不是吃不上饭。 “公主,奴婢真的不累。” 春云也站起身来,附和着春溪说了一句,看着两个丫头执拗的模样,江轻也没了办法,只好让她们去御膳房传一声,尽早用了晚膳,好去歇着。 等春溪离开后,就听到长乐宫外传来一句陛下驾到,江轻也有些诧异,他们分开还不到一个时辰,怎么又来了长乐宫? 不过她还是起身去了门口,当着满宫上下伺候的人,萧鹤微不能偏心的太明显,任由江轻也对他行礼。 “见过陛下。” “不必多礼,阿姐快起身。” 他上前几步,虚虚扶了她一下,两人一道走进正殿,伺候的宫人本想跟进去,却被曹德拦在外面,只让春云进去。 “朕在常宁宫等阿姐,阿姐怎么先回了长乐宫?” 说话时,他眼眸还带着几分笑意,只是看起来却有些委屈,好似她没有先回常宁宫同他说话,他就是被冷落了一般。 “我倒是不知陛下这般粘人。” 江轻也笑着打趣一番,萧鹤微将自己要脱口而出的话咽下,是啊,他就是粘人,他就是一刻也不想同她分开罢了。 “自从阿姐嫁人之后,朕见阿姐的日子是越来越少了,阿姐总说忙,可是朕,朕和母后也是阿姐的家人,也想能够时常见到阿姐的。” 萧鹤微走到桌子旁坐下,春云赶忙上前将自己刚刚用过的水杯收起来,而后给萧鹤微重新倒了一杯茶。 听着萧鹤微的话,江轻也却不忍再赶他走了,他如今也不过是个少年,还未行冠礼,依赖自己也情有可原。 “那陛下今日就留在长乐宫用晚膳,正好,你我姐弟二人也许久未曾一起用过晚膳了。” “春云,去让御膳房加几道陛下爱吃的菜。” 江轻也一道跟着坐下,对着春云吩咐一句,春云点头应下,萧鹤微不动声色的抬眼看向曹德,曹德也跟着春云离开,正殿内又剩下了他们二人。 “阿姐,花朝节在即,是不是这段时日很忙?” 他伸手给江轻也倒了一杯茶,江轻也摇摇头道:“还好,早就准备好了,不过今日,其实我本来是想给陛下送银子来的。” “送银子?” 少年眼眸中露出几分不解,江轻也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解释道:“陕南地带的干旱持续多月,国库拨下去的银子却是杯水车薪,我只不过是想替你分担些。” “如今灾民的数量已经远远超出了朝廷的估量,比起我在侯府的辛劳,合该是我问你一句,近些日子是不是有些累。” 她说话时,柔和的目光就这般看着萧鹤微,听到她的话,萧鹤微唇瓣启动,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身为帝王,他有太多的责任要去担,西陵的前途背负在他肩膀上,多少个辗转反侧的日子,他想的除了她,便是这些事情。 太后虽然将他视为亲子,但在她的心中,他同样也是比不过霍家的。 他是被推上这个位置的,他们在乎的是他能不能做好这个帝王,能不能让西陵永远这般繁华强大下去,可却从来没有人问过他累不累。 但阿姐不一样,她还是如同当年一样,会问他累不累,苦不苦,要不要歇一歇。 “不累,朕不累,阿姐,你别担忧。” 他朝着江轻也弯了下腰,笑着说了这句,那双眸子似是染上霜华一般,皎皎如月,他将所有苦难尽数咽下,不在她面前多言语一句。 明明只要他说一句累,说一句苦,便可以得到她全身心的安抚,可是他不舍得,不舍得让她在为侯府的事情烦心时,还为他的事烦忧。 江轻也看着他,他眼眸闪着光亮,看起来就像是在求夸的小动物一般,想到这里,她鬼使神差的伸出手落在他发上:“陛下做得很好。” 只是一个轻触,萧鹤微的心却随着她的这个动作荡漾了下。 便如一汪春水被猛然投掷下一颗石子儿一般,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两人说着话,听到门外传来了曹德的声音,问萧鹤微要不要传膳,萧鹤微嗯了一声,随后春溪春云便带着御膳房的人进来,将菜肴放到桌子上。 曹德拿着银针上前一一验过,而后又都吃了一口,这才用银筷给二人布菜,不过江轻也出声拦住了他:“这里就我和陛下,不用这么多规矩。” “他爱吃蟹黄包,多夹两个。” 她用筷子给萧鹤微夹了一个过去,这是他少时最爱吃的东西,多少年了,口味都不曾变过,只不过是因为,她当初给他吃的第一顿饭便是蟹黄包。 后来在太后身边,守着宫中食不过三的规矩,他吃的倒是越发少了。 曹德没有多言,将碗放到萧鹤微面前,带着春溪春云退到远处,萧鹤微看起来十分开心,原来阿姐一直都记得他的口味。 “不过陛下可不要跟母后说,不然你我少不得一顿唠叨。” 江轻也从不拘束着萧鹤微做什么,她又不是什么死板的人,况且他小小年纪就被教导着学了太多帝王之术,都说责任越大,担子越沉。 在她面前,能让他轻松些就轻松些。 “阿姐,要是你没有成婚就好了。” 萧鹤微垂眸看着她嫁过来的那只蟹黄包,心中苦涩简直快要将他淹没。 他一直以为,做了帝王,他就拥有了任性的权利,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可是她嫁人却是因为要替他巩固江山。 尽管他说过,他不需要阿姐替他做什么,更不想她牺牲自己的一辈子来帮他。 他一直想要的,都是她能够快乐,能够幸福,但是嫁给裴烁,她过得一点也不好,是他愧对她。 她是他的求而不得,是他的无可替代,但在裴烁面前,却从未得到过重视,他恨这样无能的他,更恨连心意都不敢说出口的自己。 萧鹤微,你不只是个卑劣不堪的小人,还是个懦弱的人。 怕她知道他的心意,怕她不要他,一怕再怕,一退再退。 第19章 姐姐,你又勾我 江轻也咬下一口蟹黄包,听着他的话:“能被母后看中,留在宫中,已比我在幽州时好过许多了。” 她并未对萧鹤微多言语过她的事情,在被自己父亲选中送往临安的时候,她就已经不再将他视作父亲了。 所有人都说,一个庶女能够常伴皇后娘娘身边,还被收做义女,已是天大的恩赐,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可是为何他们从不问她,要不要做公主,想不想做公主,想不想留在宫中。 做公主就好吗? 留在皇宫就好吗? 不好,一点也不好,她在这里步履维艰,生怕行差踏错一步,这皇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她只能小心翼翼的过着。 不过如今再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都过去了。 “阿姐,朕已经长大了,可以做你的后盾了,若是你受了委屈,便来跟朕说。” 她不说,但不代表萧鹤微不知道江轻也在幽州过得是什么日子,他一直都知道的,可是她性子要强,尽管受了委屈,也从不跟他说。 所以萧鹤微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强调,他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他如今也有了可以保护她的能力,可以护着她了。 “好,非晚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阿姐知道。” 她的语气听着似乎并没有把萧鹤微的话放心上,她哪里需要他帮她做什么,这条路她就算走的再艰难,也不会告诉他的,朝中的事情就够他烦忧了。 伸手倒了一杯酒,江轻也闻了下,将这个话题岔开道:“这酒,是桃子酒?” 这个季节,倒是吃桃子的时候,宫中也素来爱酿一些女儿家爱喝的果酒,供贵人们解馋。 萧鹤微轻点头道:“是,阿姐要尝尝吗?” 他知道江轻也不太能喝酒,只不过一两杯桃子酒而已,应当没事,江轻也笑了下:“尝尝无妨。” 江轻也没有告诉萧鹤微,其实在宫中,在他面前,她才会感到自己轻松许多。 永宁侯府同样也是个规矩多到束缚她的地方。 更何况,她作为永宁侯夫人,有太多不能做的事情,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她什么都不能做。 饮酒这种事,她竟是已经想不起上次是何时的事情了。 倒了一杯桃子酒,她轻抿一口,入口是满满的桃子香气,甜滋滋的,确实很好喝,本想着就喝两杯,哪曾想,这一喝就停不下来,四五杯下去江轻也的脸就泛上些许红晕。 萧鹤微眸光微动,轻抬眼看向曹德,曹德会意,同春溪交换了个眼神。 “春云,我突然想起,公主的衣裳还在马车上,咱们去取一趟。” 春溪轻声说了一句,春云看着那头还在用餐的两人,未曾发觉到江轻也的不对劲。 “可是” “曹总管,这边就拜托您了。” 没等春云继续说下去,春溪就对着曹德说了这一句,曹德笑着点头:“去,这儿有咱家呢。” 话音落下,春溪就带着春云离开了长乐宫正殿。 等到她们二人离开后,曹德也走出了正殿的门,一个暗卫从拐角处走出来,身上穿着的正是萧鹤微的衣裳,不远处便是长乐宫伺候的宫人。 众人见到站在台阶上的陛下,纷纷低头不敢抬头看。 曹德站在那清了清嗓子道:“殿下累了,你们也别在这伺候着了,都回去歇着。” “是,曹总管。” 众人跪下应声,看着假萧鹤微就这样走出了长乐宫,曹德跟着一路回了常宁宫,没让人看出端倪。 常宁宫偏殿内,春溪看着被打晕的春云,给她盖上被子,这傻丫头,算了,在事情还未捅破前,只能先委屈她一下,明日给她多拿些好吃的糕点。 此时长乐宫正殿内,江轻也早就被那几杯酒灌的迷糊,萧鹤微并不知这桃子酒的后劲这么大,这才纵着她贪杯了。 “阿姐小心!” 他看着她站起身,步子踉跄,一下踩到了自己的裙角,眼看着就要摔倒,萧鹤微急忙起身去扶她。 酒杯餐盘相撞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他被江轻也压在身上,她眼睛眨了下,那扇如蝴蝶翅膀一般的睫毛轻轻扇动,带着不解的出声:“是你。” 她本就不胜酒力,这桃子酒的后劲儿又实在大,朦胧间竟是将少年误认为了那个夜夜入梦要做她夫君的登徒浪子。 “是,我?” 萧鹤微看着她的眼神,本还有些诧异的出声,而后反应过来她将他认作了谁,他伸手,乖巧的眼神一瞬变得凌厉,像是要将她拆吃入腹一般的侵略。 “是我啊,桑桑。” 天旋地转间,两人的位置就发生了调转,他一手握着她的手腕,一手托着她的身子,将她禁锢在桌子上。 残月悬挂在天边,宫墙上倒映出被月光照亮的攀墙花,随风而起,摇曳着起舞,层层堆叠的衣裳在她身下绽放,殿内烛火明灭,半开的窗子送来几缕清风,烛火也一同颤抖着。 “你醉了,桑桑。” 萧鹤微的嗓子有些发紧,她的脸上染上天边的晚霞,从耳朵一路红到了脖颈上,白皙的肌肤上,像是被细细疼爱过一般,留着红晕。 玉白酒壶在桌子上滚了两圈,最终不堪他压下的动作,哐当一下落在地上,落在她的裙摆上,她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桃子的香气带着她身上的香气,让他也跟着一起沉醉。 “我没醉,你,你为什么和非晚长得那般像?” 温热的指尖抚摸过他的脸庞,描过他的眉毛,滑落到他眼睫之上,而后停在他唇瓣上,少年启唇,将她作乱的手指咬住,他垂眸,遮掩下眼中浓烈的情欲。 明明她并未对他表露出一丝一毫的引诱,可他看着她这般模样,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心,那颗叫嚣着,快要冲破桎梏的狂躁的心。 江轻也看着他的动作,微微张嘴,她手指半勾了下,勾住了少年的牙齿,他轻笑出声,那原本握着她手腕的手收回,抬手将她的这只手压下。 “姐姐,你又勾我。” 一语双关,上勾下撩的,虽说是无意,但却折磨的他有些难受。 “姐姐,同你在这里,可以吗?” 他的手指点在她摊开的掌心中,少年指骨本就修长,又因常年习武极具张力,将她的手全然包裹住,他低头,蹭了下她的唇瓣,便得到了她一声嘤咛。 那样的毫无防备,带着些许撒娇的意味,像是要将他溺毙在这里一般。 “求你了,姐姐。” 第20章 那我便是姐姐的好情郎,如何? 他一只手托着江轻也的腿,隔着衣裙,似是要触碰到她的肌肤一般,少年低头,埋在她脖颈间,深吸一口气,鼻间便尽然是她身上的气息。 “不,不可以。” 江轻也只感觉自己身上沉沉的,像是压了一块石头一样,抬眼是不算明亮的光,烛火幽微,随风而动。 她有些难受的抬腿,扯动了下自己的裙子,那落在她衣裳上的玉白酒壶再次滚动,壶口落下几滴桃子酒,带着些甜腻腻的味道四散开来。 “姐姐,为什么不可以?” 萧鹤微没有继续动作,她说不可以,他便不能违背她的意愿,哪怕已经几近失控理智的边缘,他依然耐着性子问了一句,为什么不行。 他问的仔细,眸光灼灼好似春日桃花一般,带着缱绻情意,江轻也对上他那双浅褐色眸子,想了想道出一句:“我,成婚了,不可以。” 这一句,倒是让萧鹤微有些失笑,他握着她的手,抵在自己唇边,低头带着无限缱绻亲吻她的指尖。 “可是姐姐,好桑桑,我们才是真夫妻,你忘了吗?” 萧鹤微素来喜爱看她这般迷糊的模样,酒气上头,将她的脸染得更红,她皱眉,想抽出自己的手,却又被他这句话勾起以往那无数个旖旎而又艳丽的梦。 他总要一遍又一遍的强调,他就是她的夫君,在床笫之间,方寸之地,将她全然禁锢,哄着她唤了他不知多少次的夫君。 “你不是。” 江轻也别过头,哼了一声,这幅娇憨到他在她清醒时完全看不到的模样,令他更是喜爱,他俯身在她耳畔,压低几分声音,似蛊惑一般。 “那我便是姐姐的好情郎,如何?” “萧郎,好不好?” 他尾音上挑,莫名的带着钩子,贴着她耳朵呼出的热气止不住的钻进去,直叫的人半边身子都酥麻了。 她像是雨打霜花似的,也跟着他的声音轻颤几分,侧过来的头就这样擦过了他的脸,桃子的气息再次弥漫,少年声音也沙哑起来。 燥热的,却又湿漉漉的,他小心翼翼的亲吻上自己肖想已久的红唇,撬开她紧闭的唇齿,一句姐姐,一句桑桑,断断续续的被他送入她的口中。 江轻也仰头,稀薄的空气简直快要被夺取完,她无力的攀着他的脖颈,想推他,想唤他,却不知该怎么出声。 “别怕,桑桑。” 他叹息一声,将她抱起走向那被纱幔围起来的床,她说不可以,他就不会碰她,今日他本也没想对她做什么的。 只是当他踩到她落下的裙角,同她一道跌落在床上的时候,事情便开始逐渐失控,晃动的纱幔遮挡住了两人的身影,她主动凑到他唇边,小声问他:“是松香,非晚喜欢。” 哪怕脑子不清醒,可她依旧记得他喜欢什么,萧鹤微只感觉到自己整颗心都开始狂躁起来。 江轻也跪坐在他身边,少年的手就落在她腰间,指尖挑开她的上衣,细腻的肌肤带来些温热。 “姐姐,如果是非晚,可以吗?” 他一只手撑着身子,那本就松垮的发簪也不堪重负落了下来,乌发散落下,更为他增添几分妖冶,殿内的灯本就昏沉,有些看不真切,却有朦胧之感。 “非晚,非晚,不可以。” 江轻也听着他的话,秀眉拧起,重复了一句,非晚怎么可以,非晚更不可以,她和他可是过了皇家玉牒的关系,他是她的弟弟。 萧鹤微看着她的面色,唇边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他的手停在她的蝴蝶骨上,没再继续下去。 “我知道。” 他怎么会不知道,如果是他,她更不会接受他。 她这般好,好到他就连自己对她做了什么,就连自己那些不堪的,不敢说的心思都不能对她言明。 他贪恋的一直都是她,可事实上,她却是他求不得的种种。 少年坐起身子,替她将衣裳拢住,怜爱的吻落在她唇边,他压下眸中落寞,伸手抚摸着她的发:“如果,这不是梦就好了。” 江轻也没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听他语气,感觉到了他的难过。 酒劲再次上头,她眼睫眨了几下,最终不堪重负的倒在他身上,闻着她身上的气味,萧鹤微长长的叹息了一口。 翌日,等江轻也醒来的时候,头有些痛,春溪听到声响,端着醒酒汤上前:“公主醒了,喝些醒酒汤。” 纱幔被撩开,春溪看着江轻也还有些迷糊的模样,笑道:“公主头还疼吗?要不要奴婢去请个太医来?” 听到春溪的话,江轻也扶着头坐起身:“我昨夜,这是喝了多少?” 不是果酒吗?怎么后劲这么大,竟是让她想不起来一丁点昨夜的事情。 “对了,陛下什么时候走的?” 江轻也有些不好意思的问出声,她别是喝多了,在非晚面前出丑了,那可太丢人了。 “公主喝醉后,陛下就让奴婢给公主去熬了醒酒汤,看着您喝完之后,陛下才离开的。” 春溪端着醒酒汤坐到床边,盛起一勺递过去:“公主别担心,您没在陛下面前出丑。” 到底是跟了江轻也许多年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她的担忧,江轻也松了口气,脸也染上红意:“对了,昨夜你可曾听到正殿内有什么动静?” 她伸手将春溪手中的醒酒汤接过来,断断续续的记忆里,只有那人一声声的姐姐,叫的人真是羞愧死了,什么好情郎,她看他简直是无法无天的登徒浪子才是。 想到这里,她就生气,怎么连醉酒了,她都能梦到他,只不过,梦就梦了,她可别再说出来点什么。 春溪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回道:“昨夜?公主喝醉了酒倒是没有吵闹,不过今日淑妃娘娘大张旗鼓的去了伊兰宫。” “哦?” 勺子转动的动作停下,江轻也抬眼看向春溪,有些诧异,这淑妃,又是闹得哪一出? 此时伊兰宫中,淑妃钟皎皎带着人走进来,有书看到她,俯身行礼:“奴婢见过淑妃娘娘,娘娘这是?” “呵,昨日本宫的藕粉蒸糕被一个小太监打碎了,听闻贤妃还出手罚了本宫的人,说本宫命短,等不到第二道糕点了?” 第21章 朕许的,你有意见? 有书沉声说道:“不知是何人在娘娘面前颠倒是非,让淑妃娘娘误会了我家主子。” 她昨日带着那个耀武扬威的太监去了御膳房,这才知道,他一直都是淑妃的人,既然是淑妃的人,就不好做的太过,免得给自家娘娘招惹来祸端。 是以,只不过是小惩大诫罢了,谁曾想,这太监倒好,竟是去了淑妃面前搬弄是非。 “怎么,有书姑娘这是要徇私枉法了?” 钟皎皎冷哼一声,昨日没见到陛下,还被林婉清说教一番,她心中本就窝着一肚子气,结果还没吃上自己要吃的东西,被人说命短等不起。 她怎么能不气。 “娘娘误会” “多嘴的奴才,还敢来管本宫的事情,冬儿,给本宫摁下,掌嘴。” 没等有书把话说完,钟皎皎就让自己的贴身奴婢把有书摁下,有书也不敢挣扎,生怕待会儿闹得更大,让霍文澜吃了亏。 忽然,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颗石子儿击中了冬儿的手,她那巴掌还未落下,就擦着有书的头发而过,再然后,便是霍文澜带着冷意的声音。 “淑妃大早上的,是吃了火药不成,带着人来我宫中撒野?” 她头上连根簪子都没带,就连衣裳都是匆匆穿好的,伊兰宫素日里也没什么人,所以霍文澜就没早起这个习惯,钟皎皎又来的突然,她哪里能不匆忙。 守在门口的周怀谦将手收回,上前一步替她挡住了晨起的寒风。 “霍文澜!” “耳朵不聋,喊那么大声干什么?” 淑妃听着她的话,又是好一顿气,拔高了声音喊她的名字,霍文澜皱眉,对着周怀谦说道:“去把有书扶起来。” 周怀谦低头应了一句是,几步走下去,伸手拨开了摁着有书的冬儿,而后将人扶起来。 “有书姐姐没事?” 他低声问了句,有书轻摇头,两人一起走回到霍文澜身边,钟皎皎看着周怀谦,突然出声说道:“你就是昨日打翻了本宫糕点的贱奴才。” 钟皎皎双手抱臂,目光中满是不屑,正愁满肚子气没处发,他撞上来,可不就是给她撒气用的吗? 周怀谦没有回话,此时他要是出声,就是给霍文澜带来麻烦,只要他默不作声,这事儿顶了天也不会闹到哪里去。 可要是出了声,霍文澜又不会不管她,到那时才是真麻烦。 “本宫跟你说话呢,抬起头。” 钟皎皎眼中划过厌恶,霍文澜身边的奴才都跟她一样,一样的令人讨厌。 她本就嫉妒霍文澜的身份,是太后的表亲,自然也就得了太后多番照顾,虽说陛下从不进后宫,但要是哪一日进了,指定第一个来的就是这伊兰宫。 “钟皎皎,你有病吗?” 霍文澜看着她,只觉得自己在跟一个蠢货说话,大早上的,二话不说打上门来,就是为了昨日被打翻的那道糕点? “你!你敢说我?” 钟皎皎几步上前,怒气冲冲的就要对霍文澜动手,周怀谦挡在她面前,抬头看向钟皎皎,少年虽瘦弱,可那双眼眸却一点也不弱,再加上他眼角的伤疤,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唬人。 眼瞅着两方就要打起来,门口便传来了一道声音:“长公主殿下到!” “两位倒是好雅兴,大清早的便要给旁人演一出戏。” 江轻也今日穿了一身藤紫色的宫装,发髻高高束起,戴着几根金簪,额间花钿似是梅花,一张脸自是比这满宫的娇花都要明艳。 她声音淡然,款步走来,通身仪态皆是皇家威仪,行走间还有环佩叮当作响,规律的碰撞在一起,可见其每一步都似丈量过一般。 “见过殿下。” 霍文澜先对着江轻也行礼,两人自幼相识,虽然算不上生分,但也不能说熟络。 江轻也颔首,看着她的装扮,启唇说道:“贤妃娘娘还是先进去整理下仪态,莫要叫旁人看了笑话。” 听到她的话,霍文澜点头,再次行礼后进了正殿。 只见江轻也站到淑妃身旁,斜睨了她下:“只是一道糕点,淑妃便要打要杀的,倒是令本宫好奇,是有多好吃了。” 她说话时,语速不急不缓,一字一句顿挫有致,就连说话,都挑不出错来。 “皇姐,本宫可不是为了一道糕点,是贤妃先挖苦本宫命短在前,又包庇这犯了错的奴才在后,本宫也不过是一时气不过。” “再者,皇姐自幼学习宫中礼仪规矩,自然也是明白,这般毛手毛脚的奴才,若是不施以惩罚,难保将来不会酿成什么大错。” 淑妃其实打心眼里是有些看不起江轻也的,不过一个庶女,却能爬到如今的位置,还嫁到永宁侯府,成了裴烁的正头娘子。 哄着太后将她收做义女,哄着陛下给了她长公主的名头,这般荣光,倒也是有些本事。 但是太后喜欢她,陛下也敬重她,所以淑妃就算再看不起,也不能在明面上表露出来什么。 “也是,淑妃说得对,不过本宫看,淑妃的话记得清楚,做的,倒是一点也没守着这宫中的规矩。” “母后和陛下一向宽几待人,只是一道糕点,却让你这般喊打喊杀,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小太监和你有不共戴天之仇。” “如今陛下需要静养,太后旧疾复发更是听不得吵闹,不知淑妃这样做,是要闹得阖宫上下为你没吃上的那道糕点吵闹起来吗?” 江轻也抬起裙角,缓步走上台阶,而后转身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钟皎皎,这般蛮横娇纵,也难怪宫中的人提起她,都恨不得退避三舍。 “你!皇姐,您已经出嫁了,如此插手宫中之事,是否逾矩?” 淑妃哼了一声,听着江轻也这几句批判的话,心中更是不满:“本宫怎样,自有太后娘娘评判,皇姐这是做什么?” 江轻也勾唇,面上带上几分笑意,刚要说话,便听得伊兰宫外传来了萧鹤微的声音,少年语气极其冷淡,还带着几分不耐烦。 “朕允的,你有意见?” 这几日,因着陕南地带的事情,再加上查出来的临川王余孽,他本就心烦,但有江轻也在宫中,也还算忙里偷闲的轻松些许,谁曾想,这淑妃还敢给他的阿姐找气受? 第22章 谁让你不痛快,朕就让她不痛快 听到萧鹤微的声音,众人纷纷行礼,少年走过来,眼中染上厌恶,看着钟皎皎。 “淑妃,是朕求的阿姐,让她留下帮忙的,你有什么不满,不妨跟朕说说?” 他用了求这个字,对江轻也的态度也十分恭敬,淑妃听到他的话,噗通一声跪下,言语都染上惊慌:“臣妾,臣妾无意冒犯皇姐。” “皇姐也是你能叫的?” 曹德不知从哪里搬过来一张椅子给萧鹤微坐,少年微微抬眼看向跪在地上的钟皎皎,而后冷呵一声:“既然淑妃这般想学规矩,就让尚仪局派人来好好教教规矩。” “在钟粹宫好好学,这一个月也不用出来了。” 他压根没给淑妃反驳的机会,三言两语就将她禁足,还让尚仪局的人来教她规矩,这不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她没规矩吗? “陛下,陛下饶了臣妾,一切都是臣妾的错,臣妾知错了,陛下。” “当然是你的错,难不成还是阿姐的错?” 萧鹤微不耐烦的抬手,曹德便让人将淑妃带出去,省的待会儿陛下听她哭哭啼啼的心烦。 等淑妃离开后,霍文澜也换好了衣裳走出来,见到萧鹤微过来,她对着他行礼,萧鹤微面色平静,看着倒是对霍文澜有些不同。 “母后派人来寻阿姐,让朕碰上了。” 他转过视线看向江轻也,目光不经意间还看了周怀谦一眼。 江轻也点头,转身看着霍文澜道:“良妃不如一道?” 太后寻她,想来也是因为刚刚这件事,既然答应了太后和非晚,要留在宫中帮衬,还要带着霍文澜一起,这一遭倒不如同去。 霍文澜不动声色的看了萧鹤微一眼,而后笑着说道:“还是陛下和殿下先去,本宫还有些事,晚些再去。” 得了人家的拒绝,江轻也点头,转身走下台阶,萧鹤微几步上前,与她同行。 看着两人离开,霍文澜深吸一口气,陛下的心思,还真是一点也不遮掩,又或者说,那一双看着江轻也都快要溢出情深的眼睛,又怎么遮掩得住。 眼睛可是最不会骗人的。 出了伊兰宫,两人一同走在宫道中,曹德和春溪跟在两人身后,隔开些许距离,倒是方便两人说些私密的话。 虽说江轻也没想说什么见不得人的话。 “是母后寻我,还是陛下寻我?” 她轻笑一声,微微侧头看向萧鹤微,晨起的曦光绕过宫墙,落在她眼睫之上,她眼眸弯弯,唇边梨涡却添几分娇俏可爱。 萧鹤微不由得想起昨夜她醉酒时,那副脸红到娇憨的模样,他心神慌乱,避开了她看来的目光。 “自然是母后寻阿姐,想来是为了凤印的事情。” “凤印?” 听着萧鹤微的话,江轻也有些疑惑,倒是忽略了他刚刚避开的目光。 萧鹤微如今还没有立后,宫中大小事宜都交到了太后手中打理,再加上后宫本也没有多少人,倒也没有那么劳心费神。 突然提起凤印,着实令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朕听母后说了,阿姐要在宫中住一段时日,所为,便是这宫中大小事宜,有了凤印也好,倒省的像淑妃那样的人,质疑阿姐了。” 少年手背在身后,有几分老成,他眸中染上笑意,私心里,这一次,便是当她做了一回他的皇后。 “也是,陛下” 江轻也话到嘴边不知想起了什么,而后话音一转:“非晚说得对。” 她记得,他不喜欢她喊他陛下,所以将那二字推掉,换成了他的表字。 萧鹤微的心微微荡漾,嗯了一声。 “说来也怪,照理说,你行冠礼那日,先生才能给你取表字,也不知你这表字怎么取的这么早。” 距离萧鹤微行冠礼,还有两年,算不上多长的日子,少年也要长大成人了。 “朕只是,喜欢这两个字罢了。” 他没有多解释,江轻也歪了下头,发上步摇随之而动:“没什么特别的含义?” 自古先贤取字,都意义重大,道起表字也有来源出处,这孩子倒好,仅仅是因为喜欢便定下了,该说不说,是有些草率呢? “没,阿姐是觉得,有哪里不一样吗?” 萧鹤微咽了下口水,喉结滚动,他既想她能说出这二字的含义,又怕他察觉到他取这二字是为何。 “北海虽赊,扶摇可接;东隅已逝,桑榆非晚,你若是取自这里,怎会没有含义?” 江轻也笑意更深,似乎是没有察觉到少年的心思:“慈宁宫到了,非晚要进去吗?” 说着话,两人也走到了慈宁宫,他步子顿住,看着江轻也说道:“朕就不进去了,常宁宫还有政务等着处理。” 这一程,他不过是想跟她多说说话,才寻了由头来的。 “好,非晚回去,太医说你还要静养,若是累了,便先放一放。” 江轻也收回脸上笑意,叮嘱他一句,随后换了一副沉着的模样,正要转身走进去,便听到萧鹤微的话:“阿姐,谁若是让你不痛快,朕也必定会让她不痛快。” 譬如淑妃,譬如旁人。 她一愣,侧身看他,少年站在台阶下,目光看着她,那种感情,她总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清,可萧鹤微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就收回视线。 他只是想告诉她,她永远可以不用拘谨着,永远可以做她自己。 谁让她不舒服,不开心,他就让谁也不舒服,生不如死的活着。 看着萧鹤微渐渐走远,身影消失,江轻也垂眸,春溪上前扶住她,她拍了拍春溪,露出个笑意来:“对了,今日怎么不见春云?” 这丫头,往日可是舍不得离开她半步,今日怎么不见了? “春云回府给公主拿东西了,公主要在宫中住一段时日嘛。” 春溪解释一句,江轻也点头,昨夜饮了酒,睡得迷糊,一时也没想起来这件事,还是两个丫头仔细。 没再多耽搁,她带着春溪走进慈宁宫,李嬷嬷见到她,露出一笑:“太后娘娘在内殿,殿下进去。” 太后躺在内殿,正等着她来呢。 第23章 旧事风波起 江轻也刚走进去,就听到太后咳嗽一声,她疾步走到床边坐下:“母后。” 李嬷嬷也在此时递过来一杯水,太后伸手接过,饮下一口后才觉嗓子舒服许多,她笑着看向江轻也:“没事,老毛病了。” “听人说淑妃今早去了伊兰宫?” 淑妃喊打喊杀的,闹得动静也不小,太后自然也知道了这件事。 “是,陛下禁足了淑妃,想来这段时日,宫中也会清净些。” 江轻也回了一句,太后点点头,撑着身子坐起来,她扶了太后一下。 “桑桑,哀家的身子越发不好了,也不知能不能熬过这个冬日了。” 说罢,她再次咳嗽一声,江轻也摇头,看着太后说道:“太医院的太医们医术精湛,母后又是有福之人,您别多想。” “你这孩子,要是这嘴甜对着裴烁,也不至于” 话说到一半,太后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叹了口气:“哀家知道,你心里不痛快。” 江轻也是养在她身边长大的姑娘,更是她接连丧子之后唯一的慰藉,倘若她真的不喜欢她,也不会将她收做义女。 可人这一生,除了情,还有利,她要守的,是西陵的江山。 裴烁是没那个谋反的心思,可不代表永宁侯府没有,她害怕,害怕有朝一日,非晚那个孩子还没将江山坐稳,这西陵就换了姓。 让江轻也嫁给裴烁,是无奈之举,却也不失为一个上上良策,可真的看到她过得不好,她这心也开始心疼了。 只能想着在其他地方多补偿回来。 她大抵,也是和自己离了心。 “不怨,不恨的,没有母后,也没有今日的江轻也。” “我的命算不得好,小娘生我时难产,幼年时也无人照料,若不是将我送到了母后身边,怕是我这一辈子也不过是幽州江家一位庶女。” 江轻也握住太后的手,说着这些话,做公主是不好,可她却不得不说,在临安,在皇宫,她再也没有受过半分委屈。 “你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是哀家亏欠你。” 太后轻摇头,话头一转道:“这段时日就劳累你了,侯府那边,哀家已经派人去说过了,你便在宫中安心住一段时日,就当陪陪哀家了。” 有江轻也在,宫中也算有了一个主心骨。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等太医来给太后请完平安脉,江轻也才离开。 走时,太后果然如萧鹤微所说一样,将凤印给了她,说是有了这凤印,她在宫中行事也方便些,还让她将霍文澜也叫上,给她帮忙。 此时慈宁宫中,太后坐在床边,不住的咳嗽,李嬷嬷上前给她拍了拍背:“奴婢去把李太医叫回来。” “不必了,陈年旧疾,叫太医又有什么用。” 太后摆摆手,身子向后靠在床头:“陛下说,那日在军营,他受伤是和临川王余孽有关。” 听到太后的话,李嬷嬷心中一惊:“乱党不是早在五年前就已经全部剿灭了吗?” 提起五年前的事情,李嬷嬷也心有余悸,当初那些乱党可是打进了临安,险些害的太后娘娘丧命,要不是陛下,兴许就没有他们的今日了。 “剿灭?哼。” 太后嗤笑一声,而后深吸一口气:“要真是那些余孽,这西陵的风波,只怕是又要起了。” 明教是江湖组织,这样的组织,只不过是找到了一个据点,谁又能保证找到的就是他们的大本营。 临川王当初勾结这些人,便是看中了他们在民间的势力,倘若真的让他趁着先帝昏迷不醒时谋权篡位成功,也有明教为他在百姓间洗脑。 脑海中不由得再次想起那场血洗,太后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您别担忧,陛下当初尚且年幼都能带着您和长公主殿下从乱党手中杀出来,这次定然会查明,将这些乱臣贼子彻底绞杀的。” 李嬷嬷感觉到太后的情绪,出声安抚了一句,太后点点头:“但愿。” 她自己挑的儿子,自然是有本事的。 此时常宁宫中,曹德小步上前道:“陛下,魏统领来了。” 萧鹤微听到曹德的声音,停下手中笔,让魏延走进来,甲胄声音响起,只见一个脸上带着几道伤疤的男人上前跪下:“臣魏延见过陛下。” “魏统领不必客气,起来。” 随后魏延站起身,曹德给他搬来一张椅子,退到一旁。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萧鹤微面色沉静,哪里还有在江轻也面前的孩子气,他本就是心思缜密之人,不然也不会暗地里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却不让旁人发现半分端倪。 他若真的是毫无城府之人,怕是早就死在冷宫了,哪里还能遇到江轻也。 不过是因为在江轻也面前,他只想做一个良善之人,她不喜欢的,他便不让她知晓。 “回陛下的话,臣已经细细排查过,确实发现了一个可疑之人。” 魏延将自己查到的事情一一道来,所言,与萧鹤微所猜想并不差别,唯一不同的是,这个人,是明教的。 “十年前,江湖上突然兴起一个教派,名为明教,所推行教义,乃是行光明磊落事,问心无愧,是为大义,所以才在短时间内聚拢起来大批教徒。” “而后临川王找上了他们,允诺若是自己坐上这天下共主,江山共享,可着实奇怪,遵从此教义的明教,却是一帮杀伤抢掠,无恶不作的恶徒。” 他声音有些沉闷,说着这些话:“陛下,依臣猜想,恐怕当年真正想谋权篡位的,不是临川王,而是明教的人。” “所以,倘若当年未曾找到尸首的萧远修还活着,定然不会放过参与这件事的所有人。” 萧鹤微一字一句的续上了魏延的话,他早有猜想,也有思路,只是还需等到魏延真的查出来东西才好下决断。 如此看来,这次的事情,绝非偶然,将人安插到军营,倒是手眼通天的很。 要真是萧远修,那还真是又要来一场腥风血雨了。 “去查,朕绝不允许萧远修还活在这世上。” 是人是鬼,他都要找到他。 第24章 护她此生不再染尘泥 魏延应下,听陛下的语气,似乎和临川王之子倒是熟络,不过这是陛下的事情,他也不便多问。 “属下告退。” 说罢,他起身离开了常宁宫,萧鹤微走回去坐下,身子靠在椅子上,仰头看向交错的横梁。 萧远修啊萧远修,你可当真是朕的好哥哥。 少年阖眸,将满身疲惫尽收眼底,只是无论是谁,他都不会允许他们再来碰一下西陵的江山。 他要这权势,撑一片盛世,更要这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将他的桑桑,他的阿姐高高托起,再不能叫任何人欺辱她半分。 惟愿卿卿皎月,再不染凡世尘泥。 此时正在公主府给江轻也收拾好衣裳的春云刚准备转身离开,就撞上了走进来的裴烁,男人看着春云,再看看她手中的包裹道:“大娘子要在宫中住多久?” “奴婢不知。” 春云虽然没有春溪稳重,但如今沉着脸,倒是有些唬人。 “她也许久没去宫中陪太后娘娘了,应当的,花朝节前两日,我去宫中接她回来。” 裴烁当然能感觉到春溪春云这两个丫头对他的厌恶,倒是随了她们主子,不过他也没多解释,该解释的正主又不在这里。 “哦。” 春云没想到裴烁过来只是为了说这一句,说完就离开了,简直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裴烁从公主府的小门穿过去,回了永宁侯府,只见石妈妈几步走来道:“爷,老夫人想见您。” 听着石妈妈的话,裴烁点头,转身去了慈安院,老夫人手中握着水壶,正在浇花,听到脚步声,她头也没回笑着说道:“昭谦你看,这花倒是长得喜人。” “母亲。” 裴烁神色淡淡,喊了一声,老夫人直起腰,将水壶递给石妈妈,转身过来:“轻也不回来了?” “她在宫中小住一段时日。” 他上前扶住老夫人,回了她的话,两人一道在院子里的石凳下坐下,头顶大树枝繁叶茂,倒是给两人遮挡住了不少刺眼的阳光。 “到底是太后娘娘一手养大的姑娘,舍不得也是自然。” 老夫人伸手端起茶杯饮下一口,眸光带着几分精明继续说道:“你归来也有几日了,倒是不曾听到你们圆房的消息。” 猛然提起这事,倒是让裴烁眸光微动,他嗯了一下,没有过多解释,他又不是什么重欲之人,再加上军中事情也多,他和江轻也还闹了矛盾。 圆房,他没想过,她不愿意,他自然不会强迫她,还有一辈子,慢慢来就是。 “我儿贵为永宁侯,又手握重权,她不过是一个庶女,得了个公主的身份,倒是拿乔起来。” “侯夫人换不了,你倒是怜惜着她,不肯碰,难不成要我侯府绝后?” 老夫人冷哼一声,将那杯茶重重放到桌子上。 “我是老了不中用,你要是真的打算让侯府绝后,倒不如我先死了,早早去向你父亲交代!” 说着说着,她又以死相逼,裴烁有些无奈,但终究是松了口:“儿子会和她说的。” 得了这句话,老夫人的气也没消下去,直接站起身,说归说,做归做,他要是做不了,她就帮他一把。 看着老夫人走进屋子里,裴烁深吸一口气,也站起身离开了慈安院。 “爷,要去寒烟阁吗?” 方顺看着自家主子有些不太好的脸色问了一句,裴烁皱眉看他:“我去寒烟阁做什么?” “啊?” 他啊了一声,没再多问,不是说受了气都要去温柔乡里寻安慰吗? 怎么到了自家主子这里,倒是不一样了,再说了,好似侯爷把秦小娘从边疆带回来,安置好之后就再也没有去见过了。 他着实有些看不明白,裴烁这是什么意思了,要说不喜欢,却要为她跟大娘子置气,要说喜欢,却从不见她,当真奇怪。 树上蝉鸣无端为裴烁的心带来些烦扰,他步子一顿,转而出了永宁侯府。 入夜,常宁宫的灯却是久久未曾熄灭,江轻也站在殿外看着那灯火通明的,叹了口气,曹德出来换茶水,刚好见到她,赶忙过去行礼。 “奴才见过殿下,这就去通禀陛下。” 说着他就要转身,江轻也出声拦住他:“曹总管慢着。” 曹德有些不解的看向江轻也。 “国事繁杂,本宫就不打扰陛下了,只是苦夏难熬,他又是害热的人,这是长乐宫小厨房做的冰圆子,劳烦曹总管拿进去了。” 江轻也笑着说了一句,而后从春溪手中接过食盒递给曹德,她同萧鹤微一起长大,他的脾气秉性,饮食喜好,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在小厨房端上来那碗冰圆子的时候,她就想到了萧鹤微。 曹德弓身接过,态度十分恭敬:“殿下与陛下情谊深厚,令人艳羡,只是陛下要是知道殿下来了,奴才却没通禀,只怕” 萧鹤微的心思,曹德是最清楚不过的,他是从萧鹤微出了冷宫就一直跟着的大太监,又怎么会不清楚。 所以这才出声替萧鹤微挽留江轻也,想必陛下见到她,定然也是十分开心的。 “不必了,就让陛下处理完政务早些歇息,本宫先走了。” 不等曹德再说什么,江轻也就已经转身离开了常宁宫,曹德无奈摇头,只好拎着那食盒进了主殿。 殿内燃着大片灯烛,将案前的少年帝王眉眼都照亮许多,萧鹤微坐在那,一旁还堆着两摞奏折,除去陕南报旱灾的折子,便是十二州府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情。 少年手中握着笔,神色认真,曹德上前将食盒放下,轻声说道:“陛下,长公主殿下给您送了些冰圆子过来。” 听到长公主,他猛地抬头,可对面却空空如也,哪里有江轻也的身影,少年有些失落,但很快收敛起情绪,转头看向那食盒。 “阿姐来了,怎么不进来坐坐?” 他放下手中的笔,向后靠了下,曹德端出来镇在冰里的冰圆子,用帕子擦干净水迹递给萧鹤微。 “殿下说陛下国事烦忧,就不来打扰陛下,还让陛下早些歇息。” 他看着萧鹤微额头上的薄汗,低下头去,殿下还当真是了解陛下的喜好,陛下可是最害热之人,即便这宫中布着冰打着扇,也难掩热意。 第25章 为她而活,因她而生 曹德抬手让那宫人再去取几块冰来,有了冰,兴许能驱散些这暑气。 只见萧鹤微手中端着那碗冰圆子,他手握勺子,搅动了下,而后笑道:“朕记得,幼年时,阿姐便是这般事事体贴朕。” 明明过得也没有那么好,明明每走一步都是那般艰难,却依旧将他护在身后。 她说,有她在,非晚可以什么都不用做。 他们是可以将彼此性命交付的存在,亦是这幽暗深宫中,彼此的唯一。 他是为她而活,因她而生长出真正的骨血。 萧鹤微从此便不再是冷宫中那个连姓名都不配拥有的蛮夷子。 “殿下确实是这世间顶顶好的人,她的心中,陛下也定然是占据了头一位的。” 曹德笑着说出这句,倘若不是在乎陛下,她又怎么会甘愿嫁给永宁侯。 只不过,一个想做的,不仅仅是站在身后的人。 “可惜,朕,只是她的弟弟。” 萧鹤微低头,将一颗冰圆子送进口中,是他最爱的红豆沙味道,入口甜腻,带着凉意,但其实,他一点也不喜欢吃甜食的。 而红豆沙,却是他从未厌恶过的。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脑海中又回忆起江轻也少时为他做红豆沙冰圆子时教他的诗词,他跟着她一道念出这首诗,她便说,倘若今后有了意中人,便以红豆寄情思。 他爱的不是红豆,而是他满腔无可诉,不能说,不敢说的入骨相思。 萧鹤微将那碗冰圆子用完后放到一旁,他站起身,让曹德将碗收起来去歇息。 今夜风轻,吹进常宁宫中,吹过那半开的窗子,飘到了躺在床上的萧鹤微身上。 他的手紧紧握着身上的薄被,似乎是梦到了一些事情,眉心紧皱。 ‘若是你肯做这些,我就给你吃的,如何?’ 女人的手带着脏污,半敞开的衣裳已经遮掩不住她的肌肤,她伸手过来,就要扯下少年的衣裳,而后一把有些钝的匕首直接刺进她的手掌心。 指骨都被他的力道刺穿,直直的将女人的手钉死在桌子上。 他一双浅褐色眸子,眼中带着狠意,全然不顾女人撕心裂肺的痛哭声,将那些发霉的饼子塞进衣服里,他抽出匕首走出了屋子。 虽然浑身脏污,可少年的眼眸却如天边残阳一般沾染上血意,他眨眼,长睫扇动,似轻盈蝴蝶,这样的样貌,便是放在皇宫之中也是难寻。 在水缸中将手搓洗了好几遍,他才从一旁的狗洞钻出去,去了一处无人的宫殿。 ‘你在宫中受尽皇后宠爱,可曾想过阿娘她是景国的公主?!’ ‘萧鹤微,你当真狼心狗肺!’ 脑海中嘈杂的话音落下,萧鹤微也随之睁开双眼,他深吸一口气,袅袅香气便被他吸入进去大半。 他坐起身,不知为何,又梦到了这些事情,明明都已经过去了那么久,萧远修的话却永远忘不掉。 五年前,他和明教的人一起打入临安的时候,就对他说过,那时候他是怎么回的呢? ‘你因爱而生,我因恨而囚,有人受尽疼爱,却要我这个什么都没有人的来想她的遭遇,她多恨我,才要在我心口处捅一刀?’ 他说他是他的哥哥,说他要让西陵的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母亲,是景国的公主而非冷宫中一个不知名的弃妃。 更痛斥他,认贼作父。 萧鹤微伸出手,捂在心口处,哪里,有一道离心脏只有一寸的刀口,是他五岁那年,萧远修口中的阿娘所刺。 她恨他入骨,因为他的存在便是她心间永远也拔不掉的一根刺。 在告诉她,她是如何从临川王妃成了冷宫弃妃,是如何生下了本应是喊着皇兄之人的血脉。 他是她抹不掉的耻辱。 可他又有何错,他生来承载的便是这世间最大的恶意,他又做错了什么? 少年阖眸,神色平静,无妨,他如今有阿姐,阿姐待他极好,也是这世间,永远不会背叛他的人。 永远,都不会抛弃他的人 次日,霍文澜一大早便来了长乐宫,江轻也正在用早饭,见到她笑着开口:“良妃一起用些?” “皇姐还是像少时,唤我阿澜便是,良妃良妃的,多生分。” 霍文澜坐到江轻也身边,勾唇浅笑回她。 “春溪,去添双碗筷。” 江轻也吩咐了一声,春溪应道,离开去拿东西。 霍文澜转头看向江轻也,女子端坐在那,她今日穿的素雅,却依旧遮掩不住她眉眼如画,安静恬淡,好似跟她坐在一起,都会心情愉悦。 “皇姐,昨日的事情,多谢你了。” 春溪将新的碗筷放到霍文澜面前,为她盛了一碗粥,霍文澜接过,对着江轻也说了这句,倒也不是没办法对付淑妃,就是她一向忍不住自己的脾气。 江轻也要是不来,她这脾气可能直接一巴掌过去让淑妃闭嘴了。 “应当的,阿澜不必多谢。” “太后身体抱恙,陛下又需要静养,淑妃嚣张跋扈,确实是该吃点苦头。” 将碗中最后一勺粥吃完,江轻也放下碗,春云捧着瓷杯上前,她以帕掩唇漱口。 霍文澜点点头没有再多说,几口吃完后,她说道:“只是,我实在对这宫务不感兴趣,也不想协理六宫,皇姐,您能不能” 她和萧鹤微同岁,虽说是霍家嫡女,自幼被教导,但束缚之下,性子倒不算太沉闷。 人前不能丢了霍家脸面,凡事便都要喜怒不形于色,人后,也就没了那么多拘谨。 再者,霍文澜是真的不想学这些,她可没给萧鹤微管后宫的念头,谁要管他。 “不能。” 江轻也抬手让人将桌子上的早饭收走,淡淡两字直接断了霍文澜的念头。 “皇姐~” 霍文澜伸手拽住江轻也衣袖,轻轻晃了晃,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江轻也低头看向她拉着自己的衣袖,不禁有些想笑。 她这样,怎么和非晚一样? 到底是受尽万千宠爱的姑娘,自然也有任性的资本。 “母后要考校你,就算再不想学,至少母后问起来,你也不能什么都答不上来。” 她深吸一口气,解释了一句,霍文澜露出一笑凑过去:“我就知道,皇姐是这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人,那是自然。” 不怪萧鹤微喜欢,她也喜欢江轻也,这样好的女子,又有谁会不喜欢? 第26章 他忍受不了,哪怕是女子也不行 宫务繁琐,执掌六宫也是一件难事,毕竟这当家做主的人,从古至今都不好做。 江轻也倒是没有跟霍文澜说什么太难懂的东西。 无非是一些宫中的采买置办管理,这些事情,霍文澜在霍家的时候,她母亲也会教她,只不过宫中和府中有些不一样,所以才要再细细叮嘱一遍。 但她也没想到,还没到午时,霍文澜就抱着算盘睡着了,江轻也无奈,让春溪给她拿了毯子来盖上。 萧鹤微的后宫也没多少人,这些东西,学一些也算够用。 “掌礼司的宫人说,你是两年前入的宫。” 江轻也坐在条案前,手中握着笔,指尖压下几页册子,头也没抬的问了一句。 敞开的殿门外,周怀谦就站在那。 掌礼司是宫中负责考核太监品级的地方,内务府选进来人,便是交由他们来考核管理。 她这一句,自然不能是问旁人,且站在这的,也只有他一个太监。 周怀谦上前,恭敬的跪在殿外说道:“回殿下的话,正是。” “通州知府是你父亲?” 这句话再问出,江轻也就已经抬起了头,她目光带着几分淡然看着周怀谦。 两年前,通州知府周德民被抄家,满门处死,而罪名正是通敌叛国。 只不过不知为何,后来却变成了充入奴籍,世世代代不得翻身。 周德民翰林院出身,风骨如傲雪一般,自然是忍受不了,听闻最后是在牢狱中吞石自尽,他的儿子倒是不知去了哪里。 昨日在伊兰宫见到他的时候,江轻也就觉得他有些不同。 “殿下英明。” 周怀谦没有隐瞒,这东西想查,去内务府拿了册子就能查清楚,他也没必要去瞒着什么。 “你接近阿澜,是想为周家翻案?” 江轻也站起身,缓步走到殿门口,虽然种种迹象都表明,御花园中的相遇,不过是偶然,并非他有意为之。 但她在宫中学会的第一条守则便是,凡事多思量,才可保全性命。 让人去内务府翻了名册,又去了掌礼司询问,这才知道了他的身份。 “回殿下的话,并非刻意,周家的案子,奴才也不需要良妃娘娘出手相助。” 她将他从御膳房捞出来,对他而言,已是感激不尽。 他是想为周家翻案,但也绝对不会去利用女子做什么。 “周知府一生清白,光明磊落,但无证据,本宫也不能多说什么,真的有心,便拿出实力来,让陛下看到。” “若此事真的有冤情,陛下也决然不会姑息养奸。” 江轻也站在周怀谦面前,落下这句,霍文澜性子也并非看起来这般天真无害,身处霍家那样的高门大户,又怎么会什么都不懂。 只不过江轻也还是想着多跟周怀谦说一句,省的他起了旁的心思。 “奴才知道了。” 周怀谦点头应下,江轻也抬手让他站起身,正巧这时长乐宫外传来了曹德的声音,随后便是少年的身影。 他今日穿了一身玄色衣裳,金线将衣袖周边勾勒,腰间挂着一条玉带钩,环佩随着行走,带来些许声响。 “阿姐。” 萧鹤微抬眼看来时便正好看到站在正殿门口的江轻也,咫尺之远,天涯之距,她明明就站在那,他却好似感觉到下一瞬她便要消散一般。 少年的步子不由得加快,几步上前踏上台阶。 “陛下怎么来了长乐宫?” 江轻也侧身让开位置,先一步转身过去,萧鹤微皱眉刚要开口,便看到了抱着算盘趴在条案上睡着的霍文澜。 他的话咽回,换了另一句:“午时了,朕想同阿姐一起用膳。” 萧鹤微走过去,路过霍文澜的时候还顺脚踢了她一下,还在睡梦中的人瞬间就被这一脚给踹醒了。 “要用午饭了吗?” 她迷糊的抬起头,脸上不知在何时沾染上了墨迹,瞧着倒是有几分滑稽。 江轻也唇边勾起一笑,对着春溪说道:“去拿一条干净的帕子来。” 听到江轻也的声音,霍文澜这才回过神来,她晃晃头,而后便看到了坐在上座的萧鹤微,只不过他那眼神,可实在算不得友好。 霍文澜想到了什么,他该不会是觉得自己在这碍眼? 等下,刚刚那一脚,他踢得??? 她皱眉,瞪了回去。 “臣妾见过陛下。” 姑娘起身,对着萧鹤微行礼。 “良妃不必客气,午时了,学了一上午,想必也是累了,就别在这里了,早些回去用饭歇息。” 萧鹤微面上挂上几分温柔笑意,话说的也是十分体贴。 霍文澜却是上前几步勾住江轻也的胳膊,把头靠在江轻也肩膀上道:“臣妾不累,皇姐体贴臣妾,再说了,皇姐好不容易在宫中住一段时日,臣妾也想跟皇姐多亲近亲近。” 她可是记得他刚刚踢的那一脚,不想她在这里碍眼,她偏要,她就喜欢看萧鹤微这幅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反正有江轻也在这里,他可是得扮演好一副‘乖巧弟弟’的模样呢。 萧鹤微勾唇,隐在衣袖下的手不由得握紧些,这个霍文澜,还真是碍事的很。 只不过他确实不能做的太过,以免被阿姐看出端倪来。 “良妃,阿姐也累了。” 他伸出手,指尖带着些许不耐烦的意味点在刚刚江轻也看过的册子上,半眯了下眸子看向霍文澜,赶人的意味简直不要太明显。 “无碍,长乐宫也有偏殿可以歇息,一起留下用午膳。” 江轻也出声打断了两人之间这暗戳戳的较量,一句话便将霍文澜留下,萧鹤微倒是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这时春溪也拿着帕子过来递给霍文澜。 姑娘在脸上擦着,倒是让那张脸越描越黑,江轻也轻笑,伸手接过那帕子替她细细擦拭着。 萧鹤微看着这一幕,手中茶杯都险些再次化为齑粉,要不是因为这是在长乐宫,在江轻也面前,他一定让人把霍文澜丢出去。 她是故意的。 可事到如今,他竟然发现,他容忍不了江轻也用那般温柔的眼神看着任何人,哪怕是女子,都不行。 曹德看着萧鹤微脸上阴云密布,赶忙出声说道:“哎呀,陛下您头上这伤口怎么看起来更肿了呢?” 他可不想待会儿回到常宁宫之后受苦,只能出手帮一把自家主子了。 第27章 他想要的,不是一时贪欢 曹德惊呼的声音刻意拔高,江轻也听到他的话,停下手中动作走过来。 “本宫看看。” 见到江轻也走来,曹德自然的退到一边。 她微微弯下身子,看着萧鹤微额角还没好全的伤口,倒是看不出来肿没肿,不过以防万一,还是寻个太医来看看。 “寻个太医” 江轻也话音还没说完,就被萧鹤微扯住了衣袖,他反应极快,在曹德的话出口后就反应了过来。 “不必,阿姐,朕没事,歇息会儿就好了。” 少年仰头看她,眸中盛着些许清浅笑意。 霍文澜看着这一幕,收回视线,对着两人行礼:“皇姐,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先回伊兰宫了。” 江轻也转过去去看她,姑娘早已转身离开了这里,于是这长乐宫中便又只剩下了两人。 “常宁宫路远,阿姐,朕可以在长乐宫歇息一下吗?” 萧鹤微看都没看霍文澜一眼,他的手指将她的衣袖缠绕起,而后在她转过头来时又收回,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江轻也坐在一旁,看着他这幅撒娇的模样,再看他额角的伤口,再多拒绝的话也被尽数咽下。 常宁宫距离长乐宫也就一刻钟的距离,哪有那么远,虽然看穿了他的心思,但江轻也没有戳穿。 “春云,去将偏殿收拾出来给陛下歇息。” 江轻也吩咐一声,春云笑着应下去准备,春溪便去传午膳,萧鹤微收回视线,两人心照不宣,在阿姐的心中,他或许也占有一些可以任性的资本。 即便她看出自己的目的,却没有戳穿,而是纵容。 她这样,他怎么能放得下,又怎么会甘心。 出了长乐宫的霍文澜想起萧鹤微的样子,就有点想笑,他那点子心思,可全是用皇姐身上了,皇姐怕是这辈子都没想到他会爱慕她。 “你,是周家的公子?” 想着这些事,霍文澜却偏过头看向了跟在自己身后的周怀谦,她又不是睡死了过去,江轻也和他的对话,她自然是听到了的。 她没想刻意去查,只是没想到他的出身会是这般。 通州知府之子,少年成名,素有神童之名,教导他的先生乃是当世大儒,若不是那件事,他本应在今年就能参加秋考。 以他的才华,将来定然是国之栋梁。 可世事无常,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是,娘娘都听到了?” 周怀谦低着头,但是霍文澜问完这句话后就没有再多说什么,好似只是闲暇时偶然提起一般。 “你若是愿意出宫,本宫会帮你,或者,你想留在宫中,做你想做的事情。” 好半晌后,周怀谦才听到霍文澜这句话。 “奴才是罪奴,永世不得翻身的,娘娘出手帮奴才,便会惹来麻烦,奴才,不愿让娘娘再沾染这些事。” 周怀谦几步走到霍文澜面前跪下,即便是跪着,他依旧挺立身板,不卑不亢。 他知道,周家获罪是因何,却不知幕后之人是谁,还没等他真的查到什么,便是在牢狱之中被人打晕,再醒来时,就成了这宫中的太监。 那幕后之人似乎根本不在乎他能不能翻身,毕竟被打上奴籍,他都翻不出来什么浪花。 奴,是这世间最卑贱之人。 出了宫,他什么都做不了,但在宫中,他有无数个可以接近陛下的机会。 正如长公主殿下所言,拿出自己的本事,让陛下看到他的能力,他就有机会为周家翻案。 “只要问心无愧,世间便并非黑即白。” 霍文澜笑着说了这句,她知道,对于他而言,他想要的不是保全自己,将自己后半生安稳度过。 他想要的,是还周家一个清白,是让世人明白,周家并非是卖国贼。 说罢,霍文澜让周怀谦起来,他跟在她身后,态度始终恭敬谦卑,她说得对,只要问心无愧。 长乐宫内,萧鹤微和江轻也用过午饭后,江轻也便让春云带着萧鹤微去偏殿歇息。 他却是看着江轻也笑了下,手臂撑在桌子上,手掌托住下巴,歪头看了下江轻也,少年本就姿容绝色,一双眼眸笑吟吟的看着你时,无端带着些许依赖亲昵。 “阿姐,好好歇息。” 说罢,他收回手,走出了正殿,春溪让人进来将碗筷收拾干净,而后问道:“公主,要不要奴婢点些香?” 正殿内其实一直燃着香,只不过春溪指的是安神香。 江轻也伸手揉了揉额头,轻点头:“点上,午后还有要事处理。” 她倒是个闲不下来的命,只是在侯府,是因为她必须这么做,她顶着永宁侯夫人的名头。 但是在宫中不同,做这些事情,是为非晚,可以帮他分担,她是乐意的。 春溪笑着上前将带过来的安神香点上。 清淡的香气从香炉中袅袅升起,春溪又过来替江轻也将头上的首饰拆下来,帷幔被放下,江轻也躺下,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春溪离开时,还看了一眼那香炉,而后收回视线离开了这里。 不多时,正殿的门被推开,少年的衣袍随着一道清风一起被送进来,他缓步走到帷幔面前,却没有伸手去撩开。 杏色轻纱被玉石带着晃动了下,他便这么隔着那纱帘看着她。 午时的暖阳透窗而来,萧鹤微抬手,手指的影子好似落在她脸上一般,指尖触碰到轻纱之上,他顺着她脸颊的轮廓缓缓上移,最终落在她眼睫之上。 少年掌心撑开,替她将照下的光影遮挡住,她刚刚还因为这光皱起的眉头被一瞬抚平。 萧鹤微勾唇浅笑额头抵在轻纱之上,以光影为指,将她的脸庞描绘了一遍又一遍。 殿内燃着入梦香,无端带来些许甜腻的香气,他知道她不会醒,他也知道,他可以对她做任何事。 可说到底,肆意到胆大妄为的事情,他只做过两次。 一次是在行宫中失控的那夜。 一次便是在裴烁回临安前的那一夜。 他想要的,不是一时贪欢,而是此后岁岁年年,日日夜夜,光明正大的,将她拥入怀中。 第28章 她嫁人了,不属于他 等江轻也醒来后,已是午后,这一觉她总觉得自己睡得昏沉,但却十分舒心。 这安神香倒是管用,看来下次睡不好的时候可以多点一支。 只是等江轻也坐起身的时候,有些刺眼的光一瞬照来,她不得不闭上眼,春云见状,赶忙上去将竹帘放下。 “这光,一直这般刺眼吗?” 竹帘遮挡住不少刺眼的光,江轻也这才睁开眼。 “这长乐宫人怎么这般不小心,公主歇息的时候也不知道将帘子放下来。” 春云有些生气,嘴里责备了一句,江轻也皱起眉,可为什么,她睡着的时候,总觉得有一只手替她将这些刺眼的光都遮挡住了呢? “公主,怎么了?” 春溪蹲下问了一句,江轻也摇摇头:“无事,良妃娘娘还没来吗?” “宁国公夫人进宫了,此时正在慈宁宫,良妃娘娘去了慈宁宫。” 她解释一句,这宁国公夫人便是霍文澜的母亲,她进宫,想必是太后召见,既然如此,她也不便去打扰。 “陛下走了吗?” 江轻也站起身走到梳妆台前,春溪过去替她挽发,春云便从一旁拿出簪子递给春溪。 听到江轻也的问话,春云回道:“公主歇下没多久陛下就走了,有些急,奴婢只听曹总管说,是工部官员急见。” “走的这般早?” 她抬手摸了摸发髻上的簪子,不由得想起那日少年伏在她膝头讨要玉簪的场景。 说好自己累了,要在长乐宫歇息,却在她睡着后,又急急回去处理政务。 “春云,等陛下和工部的大人商议完事情后,你将我带来的匣子交给陛下。” 萧鹤微说过,他不要这些,赈灾的银子,他有办法解决,不会动她的嫁妆,但是江轻也却不想他这般劳累。 朝中的事情就够他烦忧了。 瑶华宫。 林婉清刚歇息完,一起身便有人上前跪下将一封信递过去:“娘娘,公子的信。” 听到这句,她一瞬清醒,让其他伺候的人下去,而后接过信来。 “除掉江轻也?” 她皱眉,疑惑出声,跪在地上的宫女点头:“公子的意思是,除掉江轻也,让皇家和永宁侯府反目,逼裴烁造反。” 江轻也虽说和裴烁没什么感情,但到底也是永宁侯夫人,她死了,不管是太后还是裴烁,都会觉得这是对方的计谋。 太后想用她来稳固和永宁侯府的关系,不让裴烁成为西陵江山最大的威胁,一旦这种稳固的关系被拆散,得到的反噬,将会是无法预料的。 再者,就算江轻也死了,裴烁还是没有造反的心思,也不代表裴氏能忍得下这口气。 世家大族之间的关系本就盘根错节,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裴烁并不能做真正的决断。 “她的死必须合情合理,不能被发现端倪。” 林婉清从一旁拿出火折子,点燃了这封信,将信丢到地上,不一会儿就烧了个干净。 “她在侯府,我们的人不好出手,如今在宫中,倒是便利。”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唇边露出一笑,虽说这法子有些难,但是用了便是一石二鸟之计,不仅可以除掉江轻也,还能除掉霍文澜。 重创霍家和太后的势力,让她林家可以出头。 “去回公子。” 林婉清站起身,留下这一句。 此时常宁宫中,萧鹤微看着李守明做出来的模型还有工图,多日来的烦闷也被驱散,他伸手,指尖划过工图道:“好,做的不错。” “先做一架天玑催霖出来,若是可以,便投入到陕南。” 听着萧鹤微的话,李守明和其他工部官员纷纷点头:“微臣这就去办。” “下去,再给抚灾司拨银款下去,曹德,你领旨亲去。” 将事情安排妥当,萧鹤微才抬手让他们离开,曹德在前,领着李守明和工部一应官员一起离开常宁宫。 走出宫门口,李守明小心翼翼的从怀中将书拿出来递给曹德:“这是此前陛下借孤的孤本,如今工图已出,也该归还给陛下了。” 曹德看着李守明手中的书,笑着摇摇头,伸手虚虚推回去:“陛下说了,李大人是个好官,这本书就赠予大人,还望大人不忘初心,能够继续为百姓造福。” 当初这本书送出去的时候,萧鹤微就没想着收回来,孤本虽难求,但在他手中也无用处,倒不如将它给了更有用的人。 李守明有些讶异,看着曹德的神色一瞬明白,陛下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再收回这本书了。 这本就是赠予他的。 “臣多谢陛下。” 李守明对着不远处的位置遥遥行礼,将书收好,转身离开。 等曹德从抚灾司回来后便遇到了站在门口的春云,见到曹德,她迎上去行礼:“见过曹总管。” 曹德看她手中抱着个匣子,像是要给什么重要之物一般。 “春云姑娘,你这是?” 听到曹德的问话,春云笑着过去道:“曹总管,这是公主给陛下的,里面是公主准备的银票。” 此话一出,曹德也明白了,长公主殿下这是为了陕南的旱灾,看这匣子大小,里头银票估计也不会少的。 只不过陛下说过,不会要殿下的银票,是以,他也不敢收,只能说道:“朝政之事,咱家也不懂,不如春云姑娘去跟陛下说?” 春云低头看了下自己手中的匣子,果然和公主说的一样,曹总管不收,那就是陛下的意思。 “不必了,朕去长乐宫。” 没等春云开口将江轻也教的话说出口,身后就传来了萧鹤微的声音,两人赶忙对着他行礼。 “陛下,公主去了慈宁宫,不在长乐宫。” 眼瞅着萧鹤微步子一动便要下去,春云出声阻止,在她来常宁宫时,太后娘娘就差人来将公主叫走了,是以,这会儿长乐宫中并没有人。 “去了慈宁宫?” 萧鹤微脚步一顿,手落在腰间配饰上,而后他嗯了一声,转身进了宫殿。 他恨不得时时刻刻和她见面,可是,她留在宫中是为了帮他打理宫务,恐怕等不到他伤势大好,她就会离开。 皇宫已经不是她的家,她嫁人了,不属于他。 想到这里,少年心中无端染上烦躁。 第29章 要是侯爷介意,朕也不能强留 萧鹤微知道,她愿意纵着他的前提是因为,他是和她一起长大的弟弟。 可他不想做她的弟弟,更不甘心看着她这一辈子,再也不属于他。 但他更明白,在江轻也心中,她更不会接受自己有这般离经叛道的念头。 她是他的阿姐,而他对她生出了不该有的妄念。 是他的妄,是他的痴,更是他此生无论如何都逃脱不了的宿命。 他的手落在书桌上的奏折上,深吸几口气才让自己平复下来心情,无妨,他会细细图谋,会让她接受他,更会让她和裴烁和离的。 走进来的曹德看着萧鹤微背对着他,那背影看起来竟是带着几分落寞,他上前说道:“陛下,奴才听说这御花园的花开的正好,可要去散散心?” 从慈宁宫回长乐宫,御花园是必经之路。 曹德自然是不忍心看到自家主子整日痴恋着,再者,如今长公主殿下在宫中,这见面的机会还算多一些,要是等到长公主殿下出宫,那可真是见一面都难。 萧鹤微听到他的话,侧头过来看着曹德笑了下:“也难怪当初朕在内务府一眼就看中了你。” 被太后收养后,太后就让他自己去内务府挑几个称心的奴才,当初在内务府,他选的本来也不是曹德,还是曹德毛遂自荐。 他的眼中有野心,而萧鹤微正缺一个聪明人。 “陛下谬赞,奴才这就让人去凉亭准备些茶水。” 曹德面上始终带着笑意,在宫中存活,他自当八面玲珑,更别提他是在天子身边做事,伴君如伴虎,他更得小心谨慎。 想君之想,思君之忧。 慈宁宫中,江轻也坐在一旁,听着太后和宁国公夫人之间的谈话,说的无非是家长里短的事情。 宁国公府人员众多,宁国公又是个风流的,家中莺莺燕燕一多,有些事就麻烦了起来,高门大户最不缺这些腌臜事。 “男子三妻四妾本就寻常,可这心里总也有过意不去的时候,唉。” 宁国公夫人叹口气,太后拉着她的手拍了拍:“咱们女人在这世上本就艰难,幸而还有母族傍身,才不至于让人欺辱了去。” “是啊,哎?桑桑,我听闻永宁侯从边疆带回来个女子,好似还有了身孕,你可得使出点手段,万不可让那等狐媚子蛊惑了家中大爷的心才是。” 说着说着,不知怎么竟是提到了江轻也,霍文澜皱眉,扯了扯自家母亲的衣袖:“母亲,好端端的您提这些做什么?” 永宁侯从边疆带回来一个女子,还要抬为平妻的事情在临安早就传遍了,这件事还惊动了陛下,这才打消了永宁侯的念头,只是收进内宅做了贵妾。 “无妨。” 江轻也看着霍文澜露出一笑,她知道,她是不想她太难堪。 宁国公夫人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面露歉意:“桑桑,我” “无碍的,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本宫当初气的也不过是他执意将她抬为平妻,折损皇家颜面罢了。” 她出声解释一句,宁国公夫人这才松了口气道:“太后娘娘,长公主殿下当真是这世上难得的妙人,知书达理,娴静文雅,永宁侯娶了她,可真是有福气。” 太后轻点头:“是啊,桑桑这孩子,是哀家最满意的孩子。” 也正是因为太懂事,有时候她都看不透她在想什么。 说罢,她便出声让霍文澜和江轻也先退下去,看样子是有些私事要跟宁国公夫人聊,两人起身告退。 出了慈宁宫,霍文澜看着江轻也,欲言又止,倒是江轻也注意到她的目光,先一步停下步子。 “阿澜有话要跟我说?” 她这一会儿瞥一眼,一会儿瞥一眼的,她要是再看不到,那还真是瞎子了。 霍文澜手中的帕子都被自己揉皱,最终开口说道:“皇姐,我母亲的话您别往心中去,那是我父亲风流。” 她长叹一口气,耸了下肩:“一房又一房的小娘接进府,我都不知道有多少人了。” “但,并不是天底下的男人都这样的,皇姐。” 姑娘的话中意有所指,而后便听到江轻也回她:“我与裴烁并无情意,我们之间为的是什么,心知肚明,只要守好各自的本分就行。” 她还得多谢霍文澜开导她,她也是担心她。 “啊?我说的不是永宁侯。” “不是?” 霍文澜有些着急,但是却不能说,坏了萧鹤微好事,十个她都不够他玩的,这家伙,跟只狐狸一样狡猾又能算计。 “阿澜,你的话,我怎么有些听不懂?” 江轻也更加迷惑了,她究竟在说什么啊? “没,没事。” 霍文澜像是泄了气一样,弱弱的说出这句话,她抬头,刚好看到不远处在凉亭中坐着的萧鹤微,撇了下嘴,说狐狸,狐狸到。 “皇姐,那我先回伊兰宫了,明日再来寻你。” 说罢,不等江轻也再说什么,她步子一转就朝着伊兰宫的方向离开了。 江轻也无奈轻摇头,只不过抬步走进御花园,没多久便看到了坐在凉亭中的萧鹤微。 少年手中握着一本书,一旁的小太监给他打着扇,他面前摆着茶水和吃食,看起来倒是难得的清净。 “陛下。” 女子的声音传来,萧鹤微缓缓抬头,装作入了迷被唤回神的模样。 “阿姐?” 他声音带着讶异,像是在这里突然遇到江轻也还有些意外一般,但其实,早在她和霍文澜分别,踏步进御花园的时候他就已经注意到了她。 习武之人,向来耳聪目明。 “阿姐这是刚从慈宁宫回来?” 萧鹤微将书合上放到一旁,江轻也走上来坐下,曹德上前给她倒了一杯茶水。 “是,宁国公夫人进宫,母后让我一道陪着说说话。” “阿姐在宫中还是这般忙碌,朕还真是有些愧疚。” 萧鹤微自然的伸手给她剥了一个橘子递过去:“柑橘,阿姐尝尝甜不甜。” “我留在宫中不就是为了帮陛下分担这些事情吗?” “陛下的伤,好些了吗?” 江轻也伸手接过那柑橘放进嘴里,入口便是甜滋滋的味道,她抬眼,目光看向萧鹤微的额头。 “太医说还得将养一段时日,只能辛苦阿姐在宫中再多留几日了。” 听到江轻也的话,萧鹤微抬手扶住额头,有些疲劳的说出这句话,而后在江轻也关切的目光中开口:“是不是侯府那边想让阿姐回去?” “也是,阿姐毕竟嫁人了,要是永宁侯实在想念阿姐,朕,朕也不能强留阿姐。” 第30章 是世俗的不勘破,是情欲的私心 萧鹤微隐去眸中情绪,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试探问她,江轻也吃橘子的手一顿,抬眼看向他:“没有人。” “只是我毕竟已经出嫁,在宫中久住不合适,也不合规矩。” 她露出一笑,说出这句,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不想因为这点小事,让他和太后落下口舌。 “有朕在,没人敢说什么的。” 萧鹤微收回扶额的手,唇边勾起一笑看向她。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知其可为而为之,知其不可为而不为,非晚,你忘了太傅的教导了吗?” 儒家之道,向来也是西陵所推崇的,更何况他如今是帝王,更不能肆意妄为。 “什么是有所为,什么是有所不为,阿姐,朕是帝王,天下都在朕的手中,朕有什么不能做的?” 萧鹤微语气不由得有些急切,而后在意识到自己险些说出更过分的话后,语速转慢。 他是帝王,坐在这最尊贵的位置上,得到的天下人最想拥有的一切,可唯独,他最想要的,他得不到,求不得,爱不得。 正是因为他知道,她说不可为之,所以他不为。 将他所有的念头,克制隐忍下来。 可他做帝王,本就是为她,本就是想手握权势,再也不用受人欺辱。 但为何,拥有了这世上至高无上的权利后,他反而失去的更多了呢? “非晚?” 江轻也听到他有些急切的语气后,一愣,他为何这般情绪激动? “抱歉阿姐,朕只是,只是觉得束缚太多,有些不自在而已。” 萧鹤微垂眸,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忽而面前递过来一瓣柑橘,女子手指葱白如玉,而后他便听到她说:“但非晚想做的,阿姐从不会拦着你。” “有时候,有些事,也并非要遵循这世间的规则,我相信非晚有分寸,” “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但这柑橘长在北方却异常甘甜,不是吗?” 江轻也没有多说什么,于她而言,萧鹤微就是萧鹤微,他想做什么,她都不会阻拦,她信他有分寸。 少年看着她递过来的这一瓣柑橘,露出一笑,他伸手接过,抬头对上江轻也带笑的目光,他身子微微朝前弯下,无形中与她拉近些许距离。 “那在阿姐的心中,占据首位的,是朕,还是” 他话未说完,眸光中盈盈笑意,清浅而又认真,江轻也看着他,轻点头:“非晚和母后,都是我在乎的人。” 少年眼眸中光亮渐渐消散,他早就知道答案的,可却还是想问一个答案,期许她能说出一个不一样的回答。 “好了,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长乐宫了。” 江轻也站起身来,对着萧鹤微行礼,少年也跟着一起起身:“朕送阿姐回去。” 她步子已经迈出,听到萧鹤微这句,刚要拒绝,脚下踩空就要跌落下去,萧鹤微眼眸睁大,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将人扯进自己怀中。 少年身上的气味是干净好闻的初尘香,从小用到大,到如今都不曾更改过。 江轻也趴在少年怀中,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以往只觉他长大了,也长高了,但如今这般近的距离才让她发觉,他已经和成年男子无二。 她在他怀中,被他全然拥入。 “阿姐,没事?” 萧鹤微的手落在她腰间,不舍得松开她,但他也知道,这片刻的接近,总要有松开的那一刻,所以他收回轻颤的手指,问了她一句。 把人扶稳,他低头看向她。 “脚,好像崴了。” 江轻也有些不好意思,她似乎总是给他带来麻烦。 听到她的话,少年眸中染上关切,还未等江轻也喊春溪春云上前,就见到他蹲下身,伸手握住了她脚踝,她步子不由得后退两步。 “非晚” “似乎是错骨了,朕背阿姐回长乐宫。” 他摸着她的脚踝,本想说确实是崴着了,但心念一转,脱口而出的便是她错骨了。 “不必了,陛下万金之躯,让曹总管来。” 江轻也扶着凉亭的柱子,拒绝了萧鹤微的提议,这让旁人看到了算什么样子,届时传出去又要被人说。 “朕是阿姐的弟弟,阿姐崴了脚,朕背你有什么不可以?” “再说了,曹德前两日搬东西闪了腰,背不了人。” 萧鹤微抬眼看向曹德,曹德立马反应过来,扶着自己的腰,一副痛苦的样子:“奴才,奴才这腰到现在还没好呢。” 江轻也启唇,还要再说什么,就见少年已经转过身背对着他弯下腰身:“阿姐,你再不上来,朕的腰也要闪了。” 他向后伸出手,江轻也看着他这般模样,也不好再推拒,只好趴在他背上,萧鹤微露出一笑,双手勾住她的腿弯,缓缓起身。 “没人会说的,阿姐放心。” 他的身边有许多眼线,她不想被人议论的事情,自然不会传出去。 江轻也手垂下,勾住他脖子,白嫩的手腕上戴着他送她的羊脂玉镯。 这镯子是她十八岁生辰那日,他送她的,跑遍了临安,他才找到这块上等玉石,又跟着打首饰的老师傅学着怎么雕玉,她不知道,这玉镯是他亲手给她做的。 知慕少艾,情窦初开时,他满心满眼就都是她了。 而这镯子她也戴了三年,从未摘下过。 明明应该是互通的心意,可她所想,和他所思,却截然不同。 “朕如今也是可以为阿姐撑起一片天的人,所以凡事,阿姐不必自己扛,朕愿意,也心甘情愿为阿姐去做任何事。” 他启唇,看着天边渐渐压下的晚霞,看着残阳将两人的影子投入到红墙之上。 她垂下的衣裙同他的衣摆交叠在一起,那般暧昧带着旖旎,好似那两个失控的夜晚,和他夜夜入梦时,亲吻她时一样。 让他忍不住的喟叹。 他的情,是世俗的不勘破,是情欲的私心,更是他这颗越发不满足的心,肿胀刺痛到想要更多。 “我知道,非晚是阿姐所有的依靠。” 这一次,她没有敷衍他,而是十分郑重的回答他,她明白,她一直都明白,他为什么要当皇帝。 第31章 朕不怕,阿姐尽管麻烦 把人送进长乐宫,又宣了太医来看,太医早在被曹德请过来的路上就已经被仔细吩咐好了,是以,这时他皱着眉,语重心长的说道:“长公主殿下,确实是错骨,要好生休养才是。” “陛下,臣为殿下开几幅药,再将骨头续上,将养将养。” 说完,萧鹤微便让曹德跟着太医去取药,而后目露心疼的看着江轻也的脚踝。 “阿姐,这段时日,你就在长乐宫好好歇息。” “伤筋动骨一百天,可不能再伤着了。” 虽然他知道,只是崴脚,等太医接上,养两天就会好,但是这样一来,他就没由头来见她了。 倒不如让她趁此机会在长乐宫好好歇息,他还能以探病为由来这里看她。 “春溪春云,好生照顾长公主殿下,要是殿下有半分闪失,朕绝不会轻饶你们。” 他转过头来看向春溪,春溪和春云跪下,诚恳的说道:“陛下放心。” “这般严重吗?可是我怎么感觉不到?” 江轻也有些疑惑,弯腰过去,刚要伸手去摸自己的脚踝,少年的手比她更快,两人的指尖停在她裙摆处触碰了下,他指尖轻颤,先一步收回。 “汪太医是宫中的老人了,不会诊错的,阿姐放心,再者,这骨头还没接上,你一碰,要是再弄伤了怎么办?” 他喉结滚动一下,口中说着哄骗的话,而后垂眸看着她的裙摆,他当真是对她说了许多谎言。 “也是,那我不碰了,等汪太医接回骨头再说。” “本想着在宫中多帮帮你和母后,没曾想,到了最后,竟成了累赘。” 江轻也叹息一声,她在宫中长大,性子敏感,总是不想麻烦别人,可是不知为何,对着萧鹤微,她却觉得,能麻烦他,倒也不算什么事情。 兴许是两人感情深厚,他又是那般依赖自己。 “阿姐不是累赘,阿姐从来都不是累赘,别这么说。” 萧鹤微听到她的话,抬起头来,眼中带着执拗,神色认真。 “非晚要是这么说,那阿姐麻烦起来,可是要你头疼的。” 江轻也双手撑在床上,眼眸弯起,就连她自己都没发觉,在萧鹤微面前,她能够全然放松下来,歪头一笑的动作,竟是带着几分娇俏。 少年眸光微闪,含星带月般亮起,他点头:“朕不怕,阿姐尽管麻烦。” 倘若她真的肯将他当做依靠,就不会事事都自己撑了。 他愿意,心甘情愿,为她做任何事的。 此时隔壁殿内,汪太医一边写着药方子,一边问道:“曹总管,长公主殿下只是脚崴了,陛下为何要我说殿下错骨了啊?” 他实在是想不通,这脚崴了养两日就能好的事,干嘛说的这么严重。 “汪太医,您是不知道,殿下这几日为了宫中的事情简直操劳的很,唉,你说这么大个皇宫,掌管起来哪里容易,陛下也是心疼殿下,想让殿下借此多歇息几日。” 说着说着,曹德走过去坐下:“您说说,殿下这般好的人,又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你我就依照陛下的意思,小小的扯个慌,换殿下能好好歇息,划算不?” 汪太医摸了摸自己胡子,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但他又说不上来,不过打心眼里还是觉得曹德说的对,也是,殿下在宫中时就很照顾宫女太监的。 性子那是顶顶好的,陛下跟殿下又感情深厚,心疼也是难免的。 “行,那老朽再多加一味药,安神助眠。” “对咯,还是您老上道。” 曹德竖起大拇指伸到汪太医面前,一捧一问,直接拿捏了汪太医,他止住笑,免得自己憋不住笑坏了陛下的事。 不多时,汪太医开好药方,带着药箱走进正殿,他对着萧鹤微轻点头,而后走上前:“殿下,接骨有些疼,微臣还是先为您施针封闭感官,待您醒来就好了。” “有劳汪太医了。” 江轻也不疑有他,身子靠后要躺下,萧鹤微起身,将手搭在她后背,扶着她缓缓躺下,她枕在枕头上,少年垂下的发不经意的划过她的脸庞,带来些痒意。 “这些事,让春云春溪来就好了。” 她侧头,看向不远处的两个丫鬟,她身边又不是无人可用,哪里需要他一个皇帝为她做这些。 “无妨的。” 他抽出手,坐到床边,汪太医上前将针扎在穴位中,暂时替她封闭了感官,她眼睛轻眨几下,而后合上。 “春云啊,你去给殿下打些热水来,等下还得热敷一下才是。” 见到这个状况,曹德对着春云说了一句,春云啊了一声,春溪拉着她走出去:“我们去烧些热水,这骨头错了,接好,定然是要热敷的。” 等两人离开,汪太医手中搓了药酒,一下就给江轻也崴着的脚接好了。 “陛下,好了。” 说罢这句,汪太医退到一旁,这银针拔下还得一刻钟呢。 萧鹤微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坐在一旁看着她,他多想此刻凝固,能够这般一直守着她。 不一会儿,等春云和春溪回来的时候,江轻也身上的银针已经被汪太医拔出来,这些银针扎下的穴位是为江轻也疏通体内郁气的。 萧鹤微知道她心中藏着许多事,他都知道,可她不说,他根本无法插手。 她总是说没事,这才是他最担心的。 所以在曹德去请汪太医来之前,他便让曹德告诉汪太医,为她施针疏通,这几针下去,倒也确实让睡梦中的江轻也感到浑身轻松了不少。 将汪太医送走后,萧鹤微便守在床边,她闭着眼,看不到他落在她身上的满眼柔情。 要是可以一直这样看着她就好了。 “陛下,魏统领进宫了。” 守在殿外的曹德走进来,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萧鹤微嗯了一声,依依不舍的站起身。 “照顾好殿下。” 对着春溪和春云吩咐完,他才离开这里。 春云看着萧鹤微离开的背影,抬手挠了挠自己的头:“春溪,我怎么觉得陛下对公主的态度,有些不一样呢?” 寻常姐弟,也没有陛下看公主这样的眼神,可要她真的说出来个一二三,她倒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她是自小就跟着江轻也的,但江轻也性格本就随和,导致春云也没那么多需要警惕的,而春溪是后来跟着江轻也的,她是萧鹤微培养出来的,自然是八面玲珑的很。 “想什么呢,陛下和殿下的感情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陛下对殿下好,殿下在永宁侯府才有底气。” 春溪笑着将她的话带跑,春云点头:“春溪姐姐,我明白了。” 倒也是这个道理,春溪说的没错。 第32章 工图失窃,意欲何为 离开长乐宫,回到常宁宫时,魏延正等在殿内,见到萧鹤微,他拱手行礼:“见过陛下。” “查到什么了?” 萧鹤微让曹德守在门口,一进去便直接问了这句,魏延将自己查到的事情一一说出来。 “就这些了,明教果然还有据点,在乐州,可惜这些人警惕的很,臣的人也不敢跟的太近,怕打草惊蛇。” 魏延脸上露出几分遗憾,这些乱党,当真是无论如何也死不完。 “无妨,有苗头是好事,乐州和肃州离的不远,派个机灵点的潜入,说不定会有意外发现。” 萧鹤微坐在椅子上,手抵在唇边,眼中带着思索,真的会是萧远修吗?他这一次,又想做什么。 魏延重重点头应下:“陛下放心,臣这就去办。” 他是萧鹤微的直属军,自他有心争帝王位的时候,他就被他招揽到了身边。 世人都说陛下风光霁月,如玉君子,更是仁君,但跟随了他这么多年,魏延知道的,陛下的性子并不如外界所言的那样。 他杀伐果决,做事更是老辣,比起先帝,他张弛有度,权谋帝王之术更是运用的炉火纯青。 这样有野心,有手段的君主,他自是愿意跟着他做出一番丰功伟绩的。 “陛下,陛下出事了。” 魏延刚要告退,便见门外传来曹德急匆匆的声音,而后是李守明双眼猩红的进来,他直接跪倒在地,对着萧鹤微重重磕头:“陛下!天玑催霖的图纸不见了!” 他满目哀切,双眼更是红肿,头发散乱,脸也烧的黝黑,胸口还扎着一把剑,看起来狼狈的很。 这段时日为了能够尽快赶制出来天玑催霖的模型给萧鹤微,更为了让天玑催霖能够尽快投入到陕南使用,他不眠不休。 谁曾想,只是今日在工部小憩了一会儿,再醒来的时候,便是外面大喊着走水的声音,他一瞬惊醒,险些吸入一口浓烟。 反应过来后,第一时间就是去寻图纸,可是桌子上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连带着他快要做好的模型,一样不翼而飞。 而他心口的那把剑,还带着滴滴答答的血,若不是他心脏天生长偏了几分,恐怕他已经随着这场大火一起死了。 萧鹤微站起身,让曹德先带着李守明下去,宣太医来给他包扎。 “陛下,陛下,臣,臣无事,天玑催霖的图纸不能落在旁人手中,绝不能。” 他的手握着那把剑,摇着头,天玑催霖若是被改造成其他武器,威力简直不敢设想。 “此事朕来处理,找到图纸后,还需要爱卿,先去包扎。” 萧鹤微沉稳出声,半眯了下眸子,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做这事,他倒要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 “朕亲自去一趟工部。” 说罢,他抬步走出去,魏延跟上他的步子。 工部这场火直接将天边都染成橙红,火势冲天而起,工部存了不少图纸,文书更是数不胜数,一旦走水,火势便不可控。 但萧鹤微早在入夏的时候,就在工部增了不少水缸,是以,等他到的时候,这火势还没蔓延到其他地方。 “陛下?陛下您怎么来了?” 救火的官员在看到萧鹤微后,面露惊讶,上前行礼:“火势有些大,陛下还是离远些,免得烧”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萧鹤微伸手扯到一旁,那倒塌的横梁直接砸在他的胳膊上,他不由得步子后退。 “陛下!” “朕无事,去救火。” 萧鹤微收回手,对着他说了一句,隐在袖子中的手却颤抖起来,这横梁虽说已经被烧焦,但是砸在手上带着灼热的滚烫,他是被烫伤了,而不是被砸伤的。 半个时辰后,大火渐渐被熄灭下来,众人靠坐在地上,浑身狼狈。 只听得萧鹤微让人过来清理,而他却是抬步进了李守明待过的那间屋子,物体被烧焦的味道并不好闻,可他对气味又敏感的很,一下就闻出了空气中不一样的东西。 “是酒。” 魏延自然也闻到了这个味道,不算明显的酒气,混在烧焦物体的气味中。 萧鹤微嗯了一声,继续往前走,里头的东西几乎已经全部烧没了,对李守明出手的人,为的就是天玑催霖的图纸。 杀李守明,是为了防止他记住图纸,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 “陛下,您看这里。” 魏延用剑拨开地面上的残渣,萧鹤微走过去,只是看到那个印记,他呼吸一顿,而后长长吐出:“太阳鸟徽记。” “是明教的人。” 魏延动作加大,直至那一整个图案全部露出来,这是一个脚印,而在正中间的位置,正是一枚太阳鸟徽记。 “说到这个,臣突然想起来,跟踪那些人的时候,听他们交谈,如今明教的教首,是一位被称作公子远的人。” “公子远?” 萧鹤微在听到这个名字后,眸光一瞬变得凌厉,他抬脚踩在那太阳鸟徽记上,冷声说道:“彻查,朕竟是不知这朝堂之中竟是混进了乱党的人。” 能够悄无声息进到工部还不被发现的,只有自己人,正是因为互相熟识,才不会引起警觉,才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 “臣知道了。” “那名公子远,需要臣再去探查一番吗?” 魏延看向萧鹤微,只见少年嗤笑一声道:“还需要查吗?他不是都告诉你,他的身份了吗?” 还是这般喜欢事事留下印记,恨不得全天底下的人都知道是他干的。 他果然没死。 “是” 魏延心中一惊,萧远修他还活着,所以这一次,他回来必定是为复仇的,这西陵只怕又要陷入一场腥风血雨中了。 乐州,陶乐镇如玉阁中,珠帘轻轻晃动,琵琶声忽而转急,如十面埋伏,珠玉滴答落盘,而后渐缓,一曲完毕,鼓掌声随之响起。 “鸢娘的琵琶,还是这般动听。” 自珠帘内伸出一只手,伤疤纵横交错,实在算不得美观,被唤作鸢娘的美人将琵琶放到一旁,伸手过去,而后她被扯入怀中。 “公子,跟了些尾巴。” 阁楼下的人说了一句,便听到男人轻笑一声:“家里进了老鼠,打扫干净就是了。” “可莫要惊到本公子的鸢娘才是。” 第33章 藏什么,我是瞎子不成?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粗粝,像是尖锐指甲划拉在石头上一般,鸢娘勾住他的脖子道:“公子,今夜可要留下?” “你知道本公子的规矩,再多问,剥了你的皮。” 柔和的声音说着最残忍的话,鸢娘心中一惊不敢再问,她起身跪下,守在一旁的人便退了出去,而后美人伸手,解下他的腰带,头伸过去。 男人的手握住珠帘,随着她的动作,不由得勾着珠帘晃动。 他仰头,一只眼黯然无神,那是装的义眼,自然不如本有的眼睛灵动,只不过另一只眼中却无丁点情欲。 那枚火神鸟印记他当然是故意留给萧鹤微看的。 他的好弟弟,潇洒自在了这么多年,也不知来看看他,这下好了,非要逼他,惹得谁也不好过。 吞咽声渐落,他低头,手落在鸢娘头上,轻声夸赞一句:“不要妄想不属于你的东西,你会过得很自在。” 美人抬头对上他的目光,用手指拭去唇边水渍:“是,奴晓得了。” 这么多年来,他甚至碰都不碰她,偶有情动也只肯让她这样帮他,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戴在手腕间的红绳不是早就说明了一切吗? 也不知是哪家女娘,能被他放在心尖,那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江轻也在长乐宫醒来的时候,天边黑墨已然压下,几点星子撒在黑幕之上,她嘤咛一声,缓缓睁开眼。 “怎么又睡着了?” 有些懊恼的说了一句,她撑起身子要起身,听到动作的春溪和春云走进来,一个扶起她,一个给她倒了一杯水。 “公主这一觉,睡得真好。” 春云笑着说了一句,江轻也无奈,她倒是不知道自己进了宫,竟是这么能睡,一天竟都睡了过去,这下好了,到时候传出去,该说她是睡神转世了。 “公主只是太累了,多歇息歇息也是好事。” 春溪为江轻也辩驳一句,春云蹲下道:“奴婢也这么觉得,公主在宫中可比在侯府开心多了,陛下待公主,当真是好。” 这可不是她瞎说,在侯府的时候,她总觉得公主看似什么都不在乎,但静下来的时候,神情是难过的,可是在宫中不一样。 有陛下,有太后娘娘,尤其是陛下,事事都向着公主,不知道比起侯爷好多少倍。 “你啊,陛下事多烦忧,能不叨扰他是最好的,对了,今日让你送去的银票,你送过去了吗?” 江轻也手中捧着茶杯,突然问了一句,春云摇摇头:“曹总管说让奴婢去问问陛下,可是奴婢去的时候,正巧遇到陛下出来,再然后奴婢就回来了,而后去了慈宁宫寻您。” “不过奴婢看陛下的神色,似乎是不想收。” 陛下总是觉得公主会受委屈,所以也总是觉得自己给的不够多,但凡有番邦附属国进贡来的东西,陛下也从不会落下一个。 既然如此,他又怎么肯收公主的东西。 “罢了,银票拿来,我去走一趟。” 江轻也可是没想到,光这银票,送了两次都没送出去,非晚还真是,在某些事情上执着的很。 听到她的话,春溪愣住,赶忙止住她:“公主,夜深了,陛下累了一日,想来也歇息了。” 刚刚曹总管专门派人过来,让她将陛下在工部受伤的消息瞒住,陛下不想让殿下知道他受伤了。 “天才刚黑,这个时辰,还没睡着,这银票要是再送不出去,怕是都要等到陕南旱灾结束了。” 说着江轻也就要起身,而后春溪也跟着一起站起来扶住她:“公主,您的伤还没好呢,要不奴婢去一趟?” “春溪,你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怎么这般阻挠?” 江轻也的手搭在她们二人身上,听着春溪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止,她心中突然有股不妙的预感,非晚出事了? 春溪有些懊恼,一时不察,心急了,倒是让公主看出端倪了。 “没” “老实交代,不然我可要生气了。” 江轻也面上笑意落下,春溪无奈,只好将陛下在工部受伤的消息说出。 “是陛下不让奴婢说的,怕公主知道后忧心他,公主,奴婢知错了。” 春溪满脸愧疚,江轻也又气又急,忘了自己脚还没好,一下去,险些再次加重伤情,幸而春云和春溪扶着她,这才没让她摔倒。 “这样的事情,还要瞒着,到底谁才是你主子,快去常宁宫。” 上次他从马上摔下来还没几日呢,这就又受了伤,祸事频发,可别是和她一样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看来等出宫,她定然要去金光寺好好拜一拜。 求求菩萨保佑,把这些个邪祟驱走。 不一会儿,门口的小太监看到一瘸一拐走过来的江轻也,刚要行礼就被江轻也止住:“不必通禀。” 小太监一脸为难,江轻也没再多说,让春云上前推开门:“你们两个留在外面。” 两人应下,看着她独自走进去。 “陛下,还是请汪太医来看看,这,这伤口都有些溃烂了。” 曹德的声音带着担忧,很是无奈。 “不必,请了汪太医来,等下阖宫上下都知道朕受伤了,阿姐也会知道的,一点小伤,没必要惊扰她。” “我知道怎么了?陛下究竟是想让我安心,还是心不安?” 女子的声音带着几分怒气,两人转身,萧鹤微看着她一惊,刚刚竟是没听到她的脚步声,曹德却是露出一笑,有殿下在,陛下定然会乖乖听话的。 只见江轻也一瘸一拐的走着,曹德赶忙上前扶住她:“殿下您慢些。” 将她扶到萧鹤微对面的位置上,他弓身退下:“奴才这就去喊汪太医来。” 等曹德退下,江轻也的目光垂落到他被横梁烫伤的伤口上,皮肉翻滚,带着水泡,他竟然还说这是小伤? 她深吸一口气,克制着自己的怒气。 萧鹤微不敢和她对视,只能将手背过去,有些心虚的别开目光。 “藏什么,我是瞎子不成?” “阿姐” 她声音有些冷淡,却又心疼的不得了,少年语气压低,有些微弱的唤了她一声,活像一只受了委屈的猫儿。 “你别生气,朕,真的没事,一点小伤。” 不让她知道,就是怕她担心,她已经够忙的了,他只想她在宫中能够开心一些。 “我生气什么,伤在陛下手上,陛下反倒是先跟我道歉。” 江轻也说罢,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狠不下来心再说什么,语气放缓:“药给我。” 第34章 以光吻影,同梦同寐 江轻也伸出手,眼眸中除去几分气便只剩下担忧,她气他事事都想瞒着她,可却也心疼他,明明受伤的是自己,却要害怕她会担心。 其实那日,她本想说,在她心中,占据首位的只有他。 可话到嘴边,却成了他和太后,非晚是她在世上最在乎的人,他们一起经历过的事情,足以让他们将彼此视作至亲至爱之人。 萧鹤微抬眼看向她,而后伸手拿起一旁的药膏递过去,他从椅子上起身,坐在台阶上,少年身量本就高,此时落座下去,这才和江轻也平视。 “我只是,想让阿姐永远不必为任何事烦忧。” 他想做什么,又为她做了什么,他也不需要她知道,是他心甘情愿的。 江轻也深吸一口气,伸手接过来,用银制的小勺挖出药膏,在少年伸过来胳膊后,握住了他的手腕,她低头,轻轻吹了一口气,带着凉意的药膏便落在了他的胳膊上。 手腕间是温热的触感,她抵着头,垂下的发不经意间划过他的指尖,萧鹤微有些愣神,指尖向前险些要触碰到她的发。 再然后,他一瞬惊醒,将手收回,带着满腔不舍和依恋,隐忍住所有情意。 “若是不想我担心,便好好照顾自己。” “非晚不是说过吗?阿姐无论怎么麻烦你,你都不会嫌弃,倘若你有了闪失,我又能去麻烦谁?” 细细的将药膏平敷在伤口处,江轻也这才抬起头,她露出一笑,对上少年始终未曾移开的眼眸:“抱歉,刚刚我有些心急了。” 她在为她刚刚的生气道歉,萧鹤微同她一起露出笑意,那双浅褐色的眸子中倒映着她身后燃着的烛火。 烛火随风而起,摇摇晃晃,半明半昧,他身子缓缓朝她靠近,启唇道:“若是能日日受伤,得阿姐怜惜,就好了。” 他的声音说到最后几近叹息,险些要让江轻也听不清。 有些昏沉的灯照在一旁的纱幔之上,萧鹤微仰头,余光却是落在两人的影子上,光影交错,烛火猛地升起,他仰起头的动作,好似将一吻落在她唇边一般。 他有万千爱意,相思入骨,却只能以光吻影,祈求以此可以和她同梦同寐。 从前,他一直觉得自己要的不多,能留在她身边,哪怕只是做她的弟弟,他也甘心的。 可这份甘心究竟从何而起竟然逐渐变得不再满足。 不再只是满足她待他和待旁人并无二别的态度,不满足在她心中,有人可以和他平起平坐。 他想要的是独有的爱,独一份的,不可以和别人平分的爱,抱着的也是这般自私的念头。 那时候他就在想,人心不足蛇吞象,贪求的越多,就越发无法慰藉自己的心。 只能放在暗地里,不能对任何人言明的心思,折磨的他快要死去,只想求求她,能不能也回头看看他,哪怕一眼。 阿姐,你可知,我从来都不想,只做你的弟弟。 江轻也看着他逐渐靠近,少年身上好闻的初尘香再次袭来,她的手不由得握紧椅子的把手,随后便看到他伸手,将她发间的落花取下。 “阿姐竟是来的这般心急么?连这落花都带来了。” 他咽下所有的不甘,坐直身子,将两人的距离拉开,不让她怀疑。 “我,非晚,不可以再说这样的话,阿姐只想你平平安安的。” 江轻也心中升起些许异样,却随着少年重新拉开的距离再次被压下,她当真是脑子糊涂了不成,竟然又险些把他当做了那个登徒浪子。 非晚是非晚,从不是旁人。 “朕开玩笑的。” 萧鹤微将那片落花放到自己身边,扯开了话题:“朕去工部,是因为天玑催霖的图纸丢了。” 他不想她那么早走,只能主动找些话来聊了,甚至都没提醒江轻也,她还握着他的手腕,偷来的这点时光,他珍惜得很。 “是要用到陕南旱灾的天玑催霖?” 江轻也听着他的话,回了一句,萧鹤微点点头:“是。” 少年眉眼间是遮掩不住的疲惫,江轻也收回视线再次低头,将剩下的药给他上好后,便用伤布包裹起来。 “图纸失窃,也不知是谁做的,只是苦了陕南的百姓。” “阿姐只是一个妇道人家,帮不上你什么,若是累了,再给你做冰圆子吃如何?” 她松开握着萧鹤微手腕的手,将药膏和银制长勺一起放到旁边的桌子上,少年看着缠绕在手臂上的伤布,轻点头。 “朕不累。” 说着,他站起身来,故作轻松道:“无论是谁,朕都会守好西陵的江山,护好阿姐,还有母后。” 听着萧鹤微的话,江轻也点头,后宫不得干政,她如今又是裴烁的夫人,身份敏感,有许多事,她不能说,说出来,便会给他带来麻烦。 他没告诉江轻也,出手的人是还活在这世上的萧远修,更没告诉她,明教乱党重新组织起来,意欲何为。 她肯陪着他,便足以。 江轻也本打算自己回去,却没想到萧鹤微执意送她,无奈之下,她也只好跟着他一起走,出了常宁宫正殿的门,春云手中拿着那匣子上来。 “不许拒绝,这些银钱或许不够,但我也想为陕南的百姓做些什么,就当是积阴德了。” 没等萧鹤微出声,江轻也就先一步将话说出来,这下他倒是真的不能再拒绝了。 让曹德将匣子收好,萧鹤微偏过头看向江轻也:“朕代陕南百姓多谢阿姐。” 两人说着话,一起走下台阶,在春溪春云扶住江轻也前,萧鹤微伸手过去拉住了她的胳膊:“更深露重,夜黑如墨,阿姐小心脚下。” 少年的胳膊满是力道,稳稳扶着她,倒是抵得过春溪春云两个人。 他的衣裳是比天边黑墨还要浓烈的玄色,他的步子落下台阶一步,侧身过来替她挡住了夜里不少的冷风,正如他年少时说的一样。 ‘从今往后,我会替阿姐挡住所有的风霜雨雪,必不让阿姐再受半分委屈。’ 有些稚嫩的声音与他此时含笑的眼眸重叠起来,江轻也只觉得,幸得老天怜惜,那日霜雪之中,让她捡到了奄奄一息,只穿着单薄夏衣,倒在雪地里险些死去的萧鹤微。 第35章 若这是你心愿,我不逼你 宫灯在前将两人的影子拉长,萧鹤微的步子始终错半步,和她一起走着,他本想叫步撵来,但是江轻也不让。 帝王步撵,她可不敢坐,惹来非议,明日早朝他又要挨御史大夫的说教。 两人就这般步调轻缓的在路上走着,他没有松开扶着她的手,江轻也看着他的手落在自己的臂弯上,启唇的话语便被这般咽下去。 几点星子洒落天边,夜间蝉鸣阵阵,夏风吹来,将她的衣裙扬起微末的弧度,从前没觉得,这条宫道这般短,好似一下就要走到尽头一般。 而今萧鹤微却觉得,这条路,为何不能长些,再长些,好叫他可以同她走一辈子,永远也不会停下。 长乐宫门口,萧鹤微不便再进去,同江轻也道别后,他才带着满眼不舍转身离开。 要是可以,真想不顾一切的把她永远留在身边,可是他不能。 翌日清晨,江轻也还未醒的时候,就听到春溪说裴烁进宫了,是被太后召进来的,只是一进宫,他却是直接来了长乐宫。 想必她昨日脚崴错骨的事情,太后告诉他了,而召他进宫,就是想让他在她受伤之时,来关心她,好以此拉近关系。 太后为了能让她和永宁侯府牢牢绑在一起,还真是不遗余力。 “知道了,让他在外殿等着,我先梳妆。” 江轻也叹口气起身,人都来了长乐宫,太后的人定然也是在外面看着的,把他赶走,她又要去太后那边打马虎眼,心累得很。 春溪和春云对视一眼,上前扶起江轻也,不一会儿,梳洗好的江轻也从内殿走出来,只见裴烁坐在一旁,手中端着一杯茶。 听到脚步声,他抬眼看来,而后放下茶杯起身走过来。 “我来。” 不容置疑的语气,是在战场上经久厮杀出的干脆利落,春云不想松手,可是裴烁已经站在了江轻也面前拉住了她的胳膊。 “侯爷不必惺惺作态,既然答应了您会做好我的本分,就不会食言。” 江轻也语气淡淡,将手抽出,避开了裴烁的动作。 只是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他竟是直接弯腰,将她打横抱起来,在春云的惊呼声中,把人带到了椅子上。 “我若是惺惺作态,就不会来了。” 安置好江轻也,他转头看向春云和春溪:“我有话和大娘子说,你们先出去。” 他不想同江轻也一直这般冷眼相待,更不想一辈子和她都同在一个屋檐下,却只能如陌生人一样相处。 所以今日太后召他进宫,将她受伤的消息告诉他,为的也是想让他们二人修复关系。 他来,也是这个目的。 “侯爷有话直说。” 江轻也冷淡的别开视线,裴烁便知道,春云和春溪不会出去,既如此,他也没再纠缠此事,而是开门见山的说道:“娶你,我并非不愿。” “三年征战,我也知你在侯府中过得艰难,母亲不算一个宽厚的人,待你也有些刻薄,我都知道。” “是我对不住你,亏欠你良多,至于秦挽的事情,君子一诺重于千金,我确实无法同你言明清楚,但那个孩子不是我的,抬她为平妻,也是我对她父兄的承诺。” 裴烁是一个做事不会拖拉的人,言简意赅挑明重点的说完后,江轻也便看到他缓缓蹲下,那张向来冷峻的脸上竟是露出一个笑意:“你始终是我的大娘子。” “那日的话,我说的有些过分,不管你我之间代表了什么,我都不想与你和离,只是你若放不下心结,我也不会逼你,一生很长,我慢慢等便是了。” 在江轻也的世界里,她或许从未真正的和裴烁接触过。 可裴烁不一样,他见过她两面,可她不知道。 一次是宫宴上,她喝醉了酒,在万宝台的廊桥下醒酒,那是他第一次见一个女子,就连醉酒都这般克己守礼。 指着满池子的锦鲤说教了一个时辰。 也不知锦鲤听没听得懂,他倒是陪着她站了一个时辰,听了满耳朵的四书五经,女书女戒。 第二次,是太后有意将她指婚给他,隔着山水点墨的屏风,她手握团扇遮掩面容,清风徐来,将她的披帛吹起,香气便这般随着那阵风吹进了他的鼻间。 他不懂何为情爱,在他心中,或许儿女私情还抵不过陪他四处征战的长剑,但当太后问他愿不愿意娶她的时候,也不知怎么,鬼使神差的,他便答应了下来。 那时候他就想,既然都是娶,娶她,也不错。 可是没想到,新婚夜,还没进婚房,就传来边疆战事告急,他不得不脱下喜服换上盔甲,连跟她多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就离开了。 再然后,三年再见,却形同陌路。 裴烁叹了口气,想伸手过去,却也知道以她此时的厌恶,定然会甩开自己的手,所以他没有这么做。 “我们不会和离,你要是不想见到秦挽,今后就让她待在寒烟阁不出来,可好?” “不好。” 他的话才刚说完,便得了来人轻飘中带着冷意的二字,江轻也和裴烁一起转头看去,只见萧鹤微几步走来,站在江轻也身边。 “永宁侯,朕说,不好,听清楚了?” 萧鹤微额间还有一层薄汗,在下早朝后听到曹德说裴烁进了宫,他便急急赶来,刚一进门便听到裴烁的话。 什么叫做不会和离,什么叫做她永远是他的大娘子。 抢了他的人,还说出这般没脸没皮的话,他可真是好意思。 “见过陛下。” 被萧鹤微截住了话,还被迫和江轻也拉开距离,裴烁的心里也无端染上些气,陛下还真是,事事都能赶得这般巧。 可他又不能说什么,还得起身给他行礼。 “侯爷还是先回去,这些事,等回府再说,我如今没有心思和您说这些。” 江轻也对着萧鹤微露出一笑,而后看向裴烁,他的话解释的很清楚,但还是如她一开始所想的一样,不将自己的心给出去,就永远不会受伤。 他想怎么做,是他的事情,就算他想纳八房十房的小娘她也不会管,左右是他自己的事情。 “曹德,还不快送永宁侯回去,免得待会儿迷路去了慈宁宫。” 少年眉目轻佻,语带讥讽,眼眸中还有几分鲜明笑意,裴烁于他而言,便是抢了他妻的人,那年,要不是因为他南下巡视没在宫中,也不会任由太后做主,让阿姐嫁给了他。 况且,他从来都没怕过裴烁,这江山要坐得稳,他又怎会不给自己留一手。 就算逼他和离,他都敢这么做,只是他真正害怕的,是被阿姐舍弃罢了。 第36章 是长公主,也是臣的发妻 裴烁听到萧鹤微的话,皱起眉,陛下对他的态度,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喜欢。 “大娘子受了伤,臣应当多加照顾,陛下。” 他没有回萧鹤微的那句话,而是话音一转,江轻也是他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娶回来的人,更是太后赐婚,她心有怨言,那也应该她自己来对他说。 “永宁侯。” 萧鹤微步子微动,眸中闪动着有些危险的光芒,两人之间的气氛一瞬剑拔弩张,好似下一瞬便要拔剑而起一般。 江轻也伸手拉住少年的衣袖,他却在此时伸出手,两人的手就这般不经意间的触碰在一起,还是萧鹤微先收回手,可他的心湖却无端被撩拨起。 “侯爷,还请先回。” 她又一次站在了萧鹤微这边,他早该知道的,可为什么,心却有些难受。 裴烁的手渐渐握紧,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一句话:“轻也是长公主,也是臣的发妻。”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完这句话后,深深看了江轻也一眼,话已至此,该解释的,该说的,他的都已经说明白了。 她不愿意信,那他就等。 说完,裴烁对着萧鹤微行礼,离开了长乐宫。 只是有一点,他很是奇怪,陛下对江轻也的态度,但凡涉及到江轻也的事情,陛下他似乎,很是在意,这种态度,看起来并不是弟弟对姐姐应有的。 但裴烁也想不通,他要是能想通,也不会哄不好江轻也了。 待裴烁离开后,萧鹤微转过身来看着江轻也,裴烁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在告诉他,阿姐只是他的阿姐,可却是他裴烁的妻吗? 他抢的本就是他的妻,还要拿这话来激他。 “就这么不想见到永宁侯?” 江轻也看着少年沉着的面容,也察觉到了他对裴烁奇怪的态度,但她没多想,毕竟萧鹤微真正的心思,是她从未设想过的答案。 裴家累世公卿,是临安的高门大户,裴烁和裴老侯爷当年驻守边疆,更是世人公认的战神。 可手中权力一旦变大,难免引来帝王猜忌,所以裴老侯爷很聪明,将一半的兵权交出,更是在裴烁很小的时候,就将他留在临安做质子。 他则是远在边疆,从不逾矩。 也正是因为裴老侯爷的这份聪明,永宁侯府的荣光才可以延续到如今,可是老夫人不一样,她想要的,太多了。 太后之所以忌惮永宁侯府,就是因为老夫人在暗地里的小动作,但有裴烁在,还可以压着老夫人,三方制衡,才没闹出太大的乱子。 江轻也想,或许萧鹤微也是因为这层缘故,毕竟自古以来,武将手中的权利越大,对于帝王而言,实在算不得一件好事。 “也不是,朕只是有些生气他对阿姐做的事情罢了。” 萧鹤微回过神来,听着江轻也的问话,回了她这一句,所想和所言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答案。 他想说的是,夺妻之恨不共戴天,却只能说他是生气裴烁对她所做的事情。 毕竟他如今,有何身份来说这一句。 “裴烁并无谋权篡位的想法,毕竟久居沙场,他知道如今这份安宁来之不易。” “陛下也不必忧心这些,我并不在乎他做什么,我与他无情,又怎么会在乎这些事情。” 江轻也松开拉着萧鹤微衣袖的手,浅笑着说出这句话,在乎她的人,才会因她之事而担忧,可她并不在乎裴烁,是以,他也伤害不到她什么。 听到江轻也的这句话,萧鹤微有几分沉闷难受的心再次雀跃起来,在江轻也收回手的那一瞬,他蹲下身,握住她的手。 “阿姐,今日朝堂上为工部失火的事情吵个不停,朕的头好疼,阿姐给朕揉一揉可好?” 少年心跳如擂鼓一般,这属实大胆的动作,他从未当面对着江轻也做过。 语气带着撒娇的意味,他将头枕在她的掌心,浅褐色的眸子中,是她一时愣住的神色,他勾唇浅笑,昳丽绝色,无双姿容。 听闻狐狸便是如此狡猾的动物,用自己柔软的毛发,卸下敌人的心防,再逐渐靠近,一举拿下。 江轻也猛地抽回自己的手,眸光都带上几分闪躲,萧鹤微倒没有阻止她的动作,而是露出一副疲容:“朕只是想着,阿姐手法要比曹德好。” “也是,阿姐如今嫁人了,男女有别,自然是不能像少时那样,为朕揉揉头了。” 他叹息一声,语气中都沾染些难过,故技重施,可偏偏他每次这么说,江轻也还真就拒绝不了他。 她的目光越过萧鹤微,歪了下头看着曹德。 曹德立马捂住手腕,替萧鹤微打掩护:“哎哟,陛下,实在对不住,奴才这手劲儿确实有些大。” 他也有些心虚,这几天,他是眼不好使了,腰也闪着了,如今还要再多加一项,这伺候人的功夫更不行了。 再这么下去,他可真害怕殿下哪日要为陛下把他给换了。 看来得跟陛下说说,下次,别光逮着他这一只羊薅羊毛了,也换换人。 “春溪,给陛下搬张椅子过来。” 江轻也收回视线,眸中带着几分纵容,颇有些无奈:“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少年就像是一只永远知道她弱点所在,也明白他优势所在的狡猾狐狸,利用这些,他便可以将她轻松拿捏。 这些个小伎俩,从小用到大,还真是从未变过,可她倒是把这个当,上了一遍又一遍,还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那就算前面是个坑,他说句阿姐我怕,她都会毫不犹豫的跳进去。 萧鹤微难掩唇边笑意,弯腰下去,在江轻也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便有一支玉兰花簪插入到她的发髻当中,她看不清样式,却听他说。 “特意为阿姐寻来的,前些日子阿姐的簪子丢了,朕有些愧疚,今日赔阿姐一支。” “别动,很好看。” 在江轻也要抬手去摸的时候,他轻声呢喃,止住了她的动作。 他收回手,指尖隔着虚空,像是抚过她的发一般,为她做玉镯时,他便学会了雕玉,是以,这支玉兰花簪,自然也是他亲手所做。 她这般好,定当得起这世间所有,最好,最好的东西。 她应光彩夺目,霞光万道,更应与月同明,永恒璀璨,是星月皎洁,亦要明河在天。 第37章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春溪笑着将椅子搬过来,萧鹤微坐到她身旁,他长手长脚,如今蜷缩起来坐在矮凳上,倒是显得有些可怜又可笑。 “听闻那日在工部的李大人也受了伤,似乎还伤的不轻。” 女子伸出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在一起,按压在他太阳穴上轻轻揉着,少年阖眸,她看不见他的脸庞,萧鹤微却也不敢表现的太放肆。 他唇边挂着一抹笑意嗯了一声而后回她:“是,已经差太医看过了,无大碍。” “那便行。” 江轻也说完这一句后,气氛又落下来,她的指尖带着温热的触感,不由得让他想起那一年险些在雪地中死去时被她伸手拉起来的感觉。 她于数九霜寒中,朝他伸出手,他至今都忘不了她弯腰过来,带着暖意的手伸出,替他将发上白雪扫落。 ‘跟不跟我走?’ 也就一句话,他握紧她的指尖,重重点头。 长乐宫正殿外,不时传来清风吹过枝叶的声音,沙沙作响,却令他感到难得的安心。 “如今天玑催霖的图纸丢窃,陕南旱灾又要耽搁一段时日了,好在李守明是个负责任的,脑子中还记得这图纸。” “朕想,过几日去金光寺祈福,阿姐觉得如何?” 萧鹤微睁开眼,侧过头来,江轻也为他揉着太阳穴的手指就这般落在他眼角,她收回手,笑着看向他:“旱灾迟迟未得到有效解决,祈福确实是稳定民心的好举措。” “好,那朕让礼部去安排,到那日,阿姐陪朕一起去,可好?” 他再次将胳膊搭在她的腿上,隔着层层衣裳,竟是让他有些想起那两个耳鬓厮磨,肌肤相贴的滚烫夜晚。 “嗯。” 江轻也点头应下,这种祈福仪式,若无特殊,皇室中人都是需要参加的。 一来是为表明皇室的态度,也是一种亲民之举。 二便是为了稳固民心,陕南旱灾迟迟未曾解决,死伤与日俱增,这还是萧鹤微登基以来最大的一次天灾。 甚至都有谣言开始传,说萧鹤微不是天命所归之人,所以就连老天爷都不愿意帮他。 去祈福,也是为他增添声望。 “陛下,陛下。” 他看着她,唇边扬起几分恣意笑容,在她面前,倒是多了不少少年人才应有的模样。 只见曹德走过来,低声喊了陛下,萧鹤微抬眼看向他,那眼神中的不悦简直快要溢出,曹德苦不堪言,要不是出了大事,他也不愿意打扰陛下和殿下啊。 “何事?” 他缓缓收回放在江轻也腿上的胳膊,站起身来问了一句,曹德顶着他身上的威压,上前过去,将事情说了出来。 只见萧鹤微神色一变,眸光凌厉如出鞘宝剑,只是他将视线转回到江轻也身上时,一瞬消散带上温和:“阿姐,有封急奏,朕去处理下。” “好。” 江轻也微微仰头冲他说了一个好,他启唇,喉结滚动,垂在身侧的手想伸出去摸摸她的发,却只能弯腰,将她抱起来:“阿姐腿伤未痊,还是莫要走动了。” 不容分说的话,甚至江轻也都没反应过来,她的手就已经因为惯性攀上了他的脖颈。 和被裴烁抱起来时不一样,这一次,她的心中没有半分抗拒,而是顺着他的话应下,本想说有春溪春云,可话到嘴边也只是让他莫要太劳累。 少年身上的香气除去初尘香,若有若无的气息有些让她感到熟悉,可是还没等她想到什么,萧鹤微就已经将她放在小榻上。 他伸手推开窗子,窗外那颗栽种的广玉兰花树便映入眼帘,隔着菱形窗子,有几片花瓣随风飘入进来,正巧落在她散在小榻上的衣裙上,似是点缀般。 “阿姐好好歇息,得空朕再来看你。” 萧鹤微半蹲下身子,手朝向曹德,不一会儿,一个小巧的食盒便被放到了萧鹤微手上,他打开食盒,里头的荷花酥精致美丽,江轻也有些惊喜的抬眼看向他。 “八宝斋的荷花酥?” 见她露出笑意,少去了许多稳重,萧鹤微轻佻眉目,示意她拿一块。 “知道阿姐喜欢吃,一早就让人去排着了,所幸还不晚,阿姐尝尝,还是不是那个味道。” 他知晓她所有喜好,更知道,在永宁侯府,她连吃一块自己喜欢的糕点,都要被说世家女子,事不过三,不应有所偏爱。 就跟少时一样,太后也不许他和她多吃,说这是老祖宗的规矩,怕人知道了他们的喜好,借此要了他们的命。 后来,她吃的便很少,左右喜欢的和不喜欢的,都得一起进了肚子,于是那年,少年第一次翻出宫墙,就是为了给她买她喜欢吃的糕点。 他见不得她委曲求全,可如今她所有的难言之隐都与他有关,这让他如何能不愧疚,不更怜爱她。 江轻也唇边笑意加深,伸手拿起一块荷花酥送进口中,入口轻抿,层层花瓣便像是要融化一般,还是一样的味道,只不过她许久未曾吃过了而已。 “好吃,你竟然还记得。” 她有些感怀,垂眸看着手中的荷花酥,这不仅是一道荷花酥,更是她这么多年来,不能表现出来的偏爱,做了这么多年端庄守礼的永宁侯夫人,她险些要忘了自己也是可以有喜欢的东西。 “那今后,朕还买给阿姐吃。” 萧鹤微出声落下一句,将食盒放到小榻上的小几上,他站起身,同她道别。 江轻也转头看着少年离去的身影,她总觉得他身上背负着许多,无关江山社稷,而是一种不可为任何人道的东西。 那样东西,他甚至都不敢去碰,不能说,不能碰,想必这样东西在他心中定然承载了许多。 出了长乐宫,萧鹤微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 “去诏狱。” 三个字冷若寒霜,曹德点头跟在他身后,少年帝王,天潢贵胄,浑身气势当真是可与这日月争辉一般的存在,这是曹德在朝堂之上见到的帝王,而不是在殿下面前,永远乖巧听话的陛下。 他低头,想起陛下刚登基时,几乎日夜不休的刺杀,眼中也泛起杀意。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敢将手伸到朝堂中,当真是不要命了。 第38章 那是罗刹鬼,才不是仁心君 诏狱之中阴暗潮湿,被压过来的六人整整齐齐跪了一地,他们低着头,不敢抬起来看,只闻着这潮湿中掺杂着的血腥味都有些颤抖。 今日一早,还没等他们出府去上早朝,就被赤影卫给摁下,蒙了面便被带来了这里。 这赤影卫他们只听过大名,却从未见过,毕竟赤影卫出,刀不留白,那可是天子亲卫,一旦出动必定是要见人命的。 滴答滴答的声音不知从何而来,滴落在桌子上的水碗之中,一下,一下又一下,他们被蒙着眼,在这寂静到只余这水滴声音的诏狱中,心中逐渐犯上恐慌。 甚至有人都被吓晕了过去,便有赤影卫上前将他拖走,靴子划拉在地上的拖拽声,更添几分恐怖。 “陛下,我,我要见陛下!” 不知是谁突然大喊了一声,还没等其他人跟着附和,便听到棍子敲打的声音,随后便是他倒在地上的闷响。 “拖下去。” 长久的沉默中终于传来了一句话,只不过这声音,当真是听起来毫无情绪可言。 一个被吓晕,一个被打晕,这会儿谁也不敢再说话,被蒙着眼,坐在地上。 不多时,脚步声响起落在地面上,来人自上而下,身上的配饰相撞发出悦耳的声音,在这样的情景下,竟是显得有些突兀违和。 “朕前几日,在工部丢窃了一样宝物,当真是难受,今日特请诸位爱卿来寻一寻。” 少年的声音有些轻快明了,就像是在御花园中闲庭散步一般,看到哪朵花开的娇俏,夸赞一句。 “嗯?你们怎么不说话?” 萧鹤微的脚步已经落到最后一层台阶上,停住步子,少年唇边勾起一抹笑意,伸手,指尖勾住了自己腰间的玉佩晃了晃。 “也没堵着你们的嘴啊。” 他笑了下,缓步走来,曹德早就搬过来一张干净的椅子,用袖子擦了擦,萧鹤微坐下,双腿自然的交叠,姿态是说不出的轻松恣意。 勾起的脚,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踹倒了就近的一个人。 “朕问你们话呢,一日不见,哑巴了?” 那人被踹倒在地,蒙眼的黑布也被扯下,赤影卫上前将他的衣领揪起来,他被迫跪在地上,仰头看向萧鹤微。 “陛下,陛下,臣,臣实在是不知道做错了什么,还请陛下明示。” 他有些心虚,视线四处瞄着,少年脸上始终挂着一抹笑意,未曾落下,却让他心里止不住的打鼓。 陛下不是向来和善吗?为何,为何如今看起来活脱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好啊,朕最是体贴爱卿了,想要明示啊。” 萧鹤微松开勾着玉佩的手,手肘撑在腿上,歪头将脸放在掌心中,露出个无辜的表情:“还不带下去,陈大人要朕明示呢。” “就用水刑。” 没等那位陈大人哭喊出来冤枉二字,赤影卫就已经堵住了他的嘴把他拖了下去,能来到这里的,手上都不干净,而陛下,是眼里最揉不得沙子的人。 听到萧鹤微的话,剩下的三人更是恐惧,那可是水刑。 将人绑成脚比头高的姿势,脸部被毛巾盖住,然后把水一点一点倒在人脸上,酷刑会使人产生快要窒息和淹死的感觉。 水不断涌入,而湿透了的毛巾又防止人把水吐出来,因此只能呼一次气。 即便屏住呼吸,还是感觉空气在被吸走,即将要被溺毙的感觉会让人不住的挣扎,顶不住,就只能说,不然便真的要被活活闷死。 “陛,陛下,天玑催霖的图纸丢窃,臣,臣等也十分忧心,可您这般,是要因李守明一人之罪怪罪整个工部吗?” “那图纸可是交给李守明看管,谁知道是不是监守自盗啊陛下。” 长久的沉默之后,便有人出声说了这句,他壮着胆子,以此想表明自己的傲骨,而后便听到萧鹤微嗤笑一声。 “王大人,朕记得,你出自寒门,少时过得十分艰苦,你母亲为了让你有钱读书,出人头地,可是被活活累死的。” “那时你便发誓,来日若是能高中,定然会做个好官,造福百姓。” “啧,想来是这官场就是个金银堆,你倒是全然忘了你娘是怎么死的了。” 萧鹤微眼中露出杀意,不耐烦的说着这些话,要不是想知道和陈王二人勾结的其他官员究竟是谁,他也不会在这里跟他们多费口舌。 杀了便是,还省时省力。 “陛下,臣自问为官三载,一身清廉!” “你以为你做的事情,朕真的不知?” 少年伸出另一只手,便有赤影卫拔出腰间弯刀过去,将刀柄放到他的手中。 “朕闲来无事,最爱研究先朝刑罚,刖刑,剖腹,抽肠,绞缢还是虿盆,可真是让朕难以抉择,不如王大人自己选?” 听到萧鹤微的话,王大人猛地抬起头,弯刀也在此时刺过来,直接将那黑布刺进他的眼中,他疼的倒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喊疼。 “陛下,招了。” 那头对陈大人的水刑才刚染湿了一遍,他就受不住了。 萧鹤微转了下手中弯刀,直到将那眼珠连带着经脉都搅断,他起身,踩在他身上,眸光冰冷如冬日霜雪,浅褐色的眸子也在这昏沉的地方被映衬上了血的颜色。 “就留着你的命,去跟萧远修回话。” “告诉他,再来染指朕的江山,朕亲自送他,见阎王。” 王大人早就被那疼痛给疼晕了过去,可是萧鹤微不让他昏睡过去,赤影卫就会让他留着理智听完他的话。 剩下两人被蒙着眼,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听得清楚,时至今日,他们才知道,陛下远远没有表面上的看起来那么良善。 这就是个罗刹鬼,食人肉,喝人血都不带眨眼的那种。 在陈旺那得了想要知道的东西,萧鹤微这才从诏狱中走出来,外面日头正好,烈阳带着光晕落在道路两旁的灌木丛上。 少年一低头,看到了染在身上的血迹,他皱眉,不悦的说道:“沾了血,真脏。” 他不喜欢血的味道,因为这会让他想起自己第一次握刀杀人的时候,杀的是自己要被称作阿娘的人。 阿姐更不喜欢血,他也不想她沾染上这种肮脏的东西。 第39章 娘子邀约,我岂敢不从 曹德适时的掏出一张干净的帕子递过去,萧鹤微伸手接过,将指尖沾染到的血迹仔细擦干净,而后抬手放到鼻间闻了下。 “难闻死了,朕要沐浴。” 他将帕子狠狠扔在地上,语气中的不满全然溢出,活像是一只爱干净的狐狸被踩脏了尾巴上的毛一般,曹德赶忙应下,让身边的小太监先一步回常宁宫去准备。 刚一到常宁宫,他就进了内殿,门被重重关上,萧鹤微一向不喜欢人贴身伺候。 曹德让人去将熏香点上,要是再让陛下闻到血的味道,怕是又要急躁。 说来也怪,陛下也不是没杀过人,五年前的那场叛乱,陛下可是杀出了一条血路出来。 可他就是闻不得半点血的味道,哪怕一点点,那血的气味会让陛下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变得暴躁易怒。 小太监应声,连忙带着人将这常宁宫的正殿,里里外外全点上熏香,直到好闻的渡春香气将整座宫殿全部浸染,曹德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就在这时,魏延也来了常宁宫,看到宫人上上下下的忙碌,他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曹总管,这是?” 曹德看到站在门口的威严,急步走过去:“见过魏统领。” “哦,您说这个啊,陛下在诏狱染了血,味儿有点重,老奴拿香熏一熏。” 解释一句,魏延点头:“我有要事求见陛下。” 他来,是为几日后的祈福礼。 “魏统领在外殿稍作歇息,待陛下沐浴完可好?” 曹德侧身让开位置,让魏延进来,没多久,沐浴后又熏了香的萧鹤微走出来,他这才感觉到自己手中没了那股黏糊糊的血味。 “魏延?” 少年抬眼看来,见到坐在那的魏延,示意曹德带人出去。 等到殿内只剩下二人的时候,萧鹤微坐下,让魏延先开口。 “按照陛下的吩咐,臣已经将金光寺全部部署好了,只待鱼儿上钩,想来陛下今日在诏狱的事情已经传了出去。” 祈福礼是萧鹤微为萧远修设下的圈套。 他自然知道萧远修不会来,但这不代表他不会在这件事情上做文章。 天子失去民心和威严,不正是乱党起兵谋反的好时机吗? “只一点,届时务必护好长公主殿下。” 萧鹤微的手落在椅子扶手上,想起那日会发生的事情,他眯了下眸子,这次的祈福礼,带着阿姐,是为还愿。 三年前,他十五岁去金光寺,那里的主持说过,他有痴念,更是执念,行错一步,缘分尽毁。 那时候,他不信他,只觉得这些和尚竟说一些云里雾里,让人听不懂的话。 直到他登基后,裴烁在新婚夜领兵出征,其实本也不用他亲自去,可那时候,是他横插一脚,干涉了这件事,再然后,行宫一夜,将他所有的痴,所有的妄全部剖出来。 他和她,成了真夫妻,而她醒来后,却什么都不记得,甚至都不知道她同他荒唐的那一夜。 那时候他才隐约明白,主持所属所说的,行错一步,缘分尽毁是什么意思。 主持说过,三年内,若他的痴有贪的那一刻,便带着他的红尘,来金光寺寻他,三年之期,祈福礼那日,刚好是要还愿的时候。 祈福礼的日子是礼部折算好的,但凑巧也是真的巧。 他是不愿意江轻也冒险,要是她出了事,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可这种仪式,就算他不说,阿姐也定然是要出席。 所以那日,他才先一步提出,求一求她,好让她觉得自己有多依赖她。 “是,臣知晓,那臣便先下去部署了。” 魏延站起身,对着萧鹤微行礼后离开了这里,刚刚还是艳阳高照的天,却在此时显得有些阴沉沉,少年走到桌子旁,将剩下未处理完的折子看完。 不知不觉,这天就这么暗了下来,曹德端过来一杯冰圆子道:“陛下,戌时二刻了,刚刚长公主殿下差人送来了这碗冰圆子,说是让您处理完事情,早些歇息。” 听到他的话,萧鹤微抬头,看向被放在桌子上的冰圆子。 “曹德。” 他伸手将碗端在手中,视线转向曹德说了一句,曹德了然点头。 长乐宫中,烟雾袅袅自香炉中升起,飘散了满殿,似醉非醉,香气甜腻,如远山薄雾,他手指挑开帷幕,床上的女子正睡得安稳。 “看来是累坏了。” 少年轻笑,伸手过去握住她脚腕,搓了药酒替她细细揉着,他不算一个话多的人,可偏偏在她面前,他有千言万语要说。 怎么说都说不够。 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告诉沉睡中不会回应的人,他这才停下给她揉脚腕的动作。 “你说人,要是不会长大就好了。” “这样,哪怕只是做你的弟弟,我想我也甘愿的。” 只要没旁人,只有彼此,他或许也不会这么不甘心的。 他叹息一声,用帕子擦干净手上的药酒,刚要起身坐下,便被她伸手拉住了衣袖,她想睁眼,眼皮却有些沉重,可好几日没梦到的人猛地出现,她是决计不能放他走的。 她想问清楚,他究竟是谁,为何会夜夜入她梦来,同她做尽一切亲昵之事。 “你,你来了。” 许是神志不清,许是这香气混着药酒的味道,刺激的她脑子都有些昏昏沉,脱口而出的不是你到底是谁,而变成了,你来了。 有些埋怨,像是独守空房的新婚妻子终于等来了自己的夫君,这般惹人怜爱。 他弯唇露出一个笑意,还未回答,她便再次扯了扯他的衣袖,少年一时不察,竟是被她急切的力道一把拽了过去。 有些凉意的唇落在她的锁骨上,她的手勾住他的衣襟,扯散的衣服,露出一片精壮的肌肤。 “登徒浪子。” 她突然骂了他一句,少年仰头过去,看着她闭着眼,脸上露出愤愤不平的神色,忽而觉得这样的阿姐,竟是娇俏可爱到让他忍不住想落实一下这个名号了。 “我若是不做些什么,倒是平白的挨了你这一句骂。” 他将吻落在她的脖颈处,却不敢咬牙留下一丁点的痕迹,带着所有的克制隐忍,虔诚到像是在供佛。 少年伸出手,将她勾着他衣襟的手握住,撑开,十指紧扣,哑声道:“娘子邀约,我岂敢不从。” 第40章 她本就应是他的妻 萧鹤微嗓音本就好听,刻意压低的声音像是蛊惑一般,他抬头看着她不经意间和他握紧的手,笑着将手指勾起挠了挠她掌心。 “桑桑。” 他启唇,唤她小字,江轻也掌心传来痒意,别过头,想将手抽出来,可是少年却不松手,而后他便感到自己脸上被她轻扇了一巴掌。 她浑身无力,那一巴掌跟猫挠了一下一般,根本没扇疼他。 “我,我可是有夫君的。” 江轻也皱着眉,抬了下眼皮,朦胧间,只能看到面前人的衣服被她扯得散乱,他身前的配饰怎么看怎么眼熟,只不过脑子昏昏沉沉,让她根本没有一丁点思考的能力。 “夫君?” 少年听到她这两个字,脸上笑意一瞬落下,他的阿姐当真是知道怎么惹他生气。 可偏偏他还不能真的对她做什么,唯一的慰藉便是,她不爱裴烁,也不爱自己罢了。 萧鹤微垂眸,想起身,江轻也却挣脱了他的桎梏,双手猛地捧住她的脸,她挺身朝着他靠近,身上的馨香就这般飘入他的鼻间。 “桑桑的夫君,是谁?” 她捧着他的脸,靠的很近,萧鹤微的手便落在她身后,护着她,怕她掉下去摔到。 他声音有些沙哑,嗓子发紧,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差一指,他靠前便能亲吻上她的唇。 “我夫君?” 江轻也突然被他这句话问住,她,她好像记得自己成婚了,怎么突然想不起来自己夫君是谁了? 萧鹤微看着她愣神,努力思考的样子,唇边笑意加深,他把她往自己怀中送了送,滚烫的话语就这般送进她耳中:“桑桑忘了?你的夫君,是我啊。” 她本就应该是他的妻,他身边的位置除了她不会再有任何人。 甚至在他登基后他想的便是,划了她在皇家玉牒上的名字,迎娶她入宫,做他的皇后。 所有疯狂的念头在看到她对他盈盈一笑的时候,他却不忍心了。 他有万万千的话,他也能做任何事,不顾她意愿的去这样做,但是他不能,不能让她受到世人的指摘,因为先有这样念头的人,是他。 “我” 江轻也仰头,唇便这样擦过他的唇,少年眼眸微微睁大,随后扣住她,加重了这个吻,她逃离不开,只觉得呼吸渐渐变得稀薄。 捧着他脸庞的手不知为何滑落进他的衣裳中,萧鹤微一愣神,反而被她咬了一口,她穿着一身单薄的睡衣,春波颤颤,和他紧密相贴。 他喉结滚动,将她逼近自己,直到他都能听到她的心跳声,纱幔外只点燃了一盏烛火,火光幽微,不算明亮,透过纱幔,将两人的身影映出光影。 她不反抗,反而试探的喊了他一声夫君,萧鹤微便觉得自己整颗心随着她这声夫君都颤抖了起来。 “你,桑桑唤我什么?” “夫君?” 江轻也只觉得自己脑子像一团棉花膨胀起来,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在他欺身过来时,她感到有一滴温热的泪落在了自己脖颈间。 “再唤我一声好不好?” 哪怕他知道这不过是她不清醒下的话,他也愿意,心甘情愿的沉溺其中。 烛火被一瞬熄灭,玉石坠成的挂饰随着那自帷幔中伸出的手晃动了下,白玉镯子挂在她的手腕上,势要与这霜雪争颜色。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单薄的衣裳勾在她的指尖,她却因那两声夫君,没有一下推拒,可萧鹤微哪敢真的动她。 亲吻密密麻麻落在她身上,勾挑起烈火,而后用她这双肤如凝脂的双手,哄着她解了他所有的苦相思。 窗外照进几束光,江轻也醒来时,半开的窗子正送进来几缕清风,青草的香气让她不自觉的深吸一口气,她坐起身伸了个懒腰。 也不知是不是最近太累了,竟是又让她梦到了那个人。 可是他怎么还哭了?她都没哭呢。 再多的事情,江轻也有些想不起来了,只觉得自己做的梦,当真是旖旎的很。 想到这里,她脸色有些不好。 “公主。” 春溪和春云走进来,春溪上前将帷幔挑开,看着江轻也愣神的模样,笑着说道:“公主,奴婢伺候您梳妆,待会儿良妃娘娘就要来了。” 公主留在宫中本就是为了帮太后和陛下打理后宫的事情,良妃娘娘也是太后特意塞进来跟着公主学习的。 前两日有事耽搁了,这不今日就来了吗。 “好。” 江轻也将那些纷杂的思绪全部甩开,起身走过去梳妆,算了,那梦中人要真是邪祟,待她求到金光寺主持的宝物,定要他再也不敢来。 不一会儿,霍文澜便来了长乐宫,她看着江轻也一副没睡好的困倦模样,担忧的问了一句:“皇姐,昨夜没睡好吗?” “做了个噩梦。” 江轻也摇摇头,表示没事:“只不过这个噩梦做得多了,倒是有些耗费心力。” 听到江轻也的话,霍文澜走过来坐到她身边说道:“阿姐,你这该不会是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宫中阴气重,长乐宫又久无人居住,有时候她半夜出来散步还看到有个黑影进了长乐宫呢,谁知道是不是鬼。 她说的煞有其事,江轻也不由得感觉自己昨夜似乎真有种鬼压身的触感,她别真是招惹了这些。 “怎会,这宫中可是龙气最重的地方,不会有事的。” 虽然这么想,但江轻也没有附和下去,在宫中最忌讳这些怪力乱神,毕竟先朝曾有巫蛊之乱惑乱朝纲的事情发生。 “前两日我母亲进宫,说是临安来了特别灵验的神婆,皇姐,要不你出宫去看看?说不定有用呢?” 霍文澜关切的说了一句,毕竟这噩梦只做一次还情有可原,那也不能连着好几次都是同一个噩梦。 “好,要是有需要,我再跟阿澜说。” 江轻也点头应下来,那邪祟要是再来入梦,她就去找阿澜母亲宁国公夫人所说的神婆,好好驱一下这脏东西。 此时正在常宁宫处理政务的少年,莫名的打了一个喷嚏,扯住了唇角的伤痕,他抬手,有些无奈,这伤痕要是让阿姐看到,他还得想个理由遮掩过去才是。 第41章 我好像被鬼缠上了 昨夜同她确实没做什么,他也知道自己精力旺盛,要是折腾起来个没完,第二日定然会被她看出来端倪。 只是唇边还是让她留下了痕迹,萧鹤微有些苦恼,这下总不能还说是猫挠的了。 他起身走到铜镜旁,弯腰看着自己唇角的咬痕,似乎还能想到她咬他时,那有些销魂要命的滋味儿。 少年耳尖泛起薄红,以手掩唇,暗骂自己,萧鹤微,你怎么这么,不知廉耻。 “陛下,兵部钟侍郎求见。” 曹德不知何时走过来,憋着笑看自家陛下在那回味,这一晌贪欢,可是让陛下一整夜都没睡着啊。 被曹德这话点醒,萧鹤微轻咳一声站直身子,转头看到他在憋笑,抬脚轻踹:“看朕笑话?” “哎哟陛下,老奴怎敢笑话您啊。” 曹德弓着腰,自称老奴,可他年岁也不过才三十多,这样自称,倒显得萧鹤微欺负老年人一样。 “属你鬼机灵,让他进来。” 萧鹤微收回手背在身后,露出个沉着的目光,曹德笑着出去让钟修海进来,这钟修海是淑妃钟皎皎的父亲,家中就这一个幺女,宠爱的很。 淑妃被陛下禁足那几日,就递了折子过来,只是陛下事多繁杂,不想搭理他,这不,今日又递了折子来,陛下估计也是觉得晾够他了,这才同意见他的。 钟修海一进常宁宫正殿的大门,就跪了下来,眼泪一把的说道:“陛下!陛下啊!” “朕没死,不用哭丧。” 少年坐在高位上,带着压迫的视线向下看去,脸上浮出几分不耐。 他最烦这些老臣哭哭啼啼的,搞得好像他要驾崩了一样。 被萧鹤微这话怼回来眼里压根不存在的眼泪,钟修海咽了咽口水:“陛下,皎皎虽然冒犯了长公主殿下,但她品行不坏,如今也关了这么多日了,能否放出来啊?” “这孩子自小体弱多病,臣,臣实在是怕她这身子骨,扛不住啊。” 钟修海自然是清楚钟皎皎的品行,自己家的孩子,他怎么会不知道,当初就说不让她进宫,不让她进宫,可她非要进。 还说什么,陛下天人之姿,她又生的花容月貌,生来就是要当皇后的。 现在好了,是进宫了,跟守寡也没什么区别,陛下又不喜欢她那骄纵的性子,还因为冒犯顶撞了陛下最敬爱的长公主殿下被关禁闭。 “哦?朕倒是不知道淑妃体弱,想来在钟粹宫中一巴掌把宫女扇晕的,定然不是淑妃,对。” 萧鹤微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个讥讽的笑意。 后宫里的女人,不,是这世上的每一个人女人,除了阿姐,他全都不喜欢。 所以这常宁宫中,从未有一个宫女伺候。 见到她们就烦,他又怎会给钟皎皎好脸色,这些人全都是太后塞进来的,偏偏他当时本着做善事积德的心思,劝阻过,没劝住罢了。 “啊,这” 萧鹤微的一句话,直接让钟修海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这让他怎么说? “爱卿啊,朕向来和善,你也知道,只不过淑妃这次实在做的太过,禁闭也是为她好,那就再多关几日,磨磨性子,行了,没什么大事就退下去。” 待萧鹤微说完,都不给钟修海说话的机会,曹德就上前做出个请的手势:“钟大人,您这边请。” 最后钟修海都没搞明白自己来这里不是为了给皎皎求情的吗? 怎么还给她加了禁闭的日子? 把人送走,萧鹤微靠在椅子上阖眸,不多时便有大臣来商讨陕南旱灾的事情,这一忙,竟是已经到了后半夜。 虽然很想去见江轻也,但萧鹤微也不想对她频繁的用入梦香,更怕自己会克制不住。 只不过他没去长乐宫,江轻也却是罕见的,真的,做了一个梦。 梦中人依旧是看不真切的面容,可是吐出的呼吸是那般灼热滚烫,一寸一寸的落在她的脖颈上,他启唇咬她,说她是负心人。 明明和他最有情,却要嫁给旁人。 她问他是谁,他不言不语,只有如雨催急的动作,在告诉她,他的不满。 一连几日,江轻也没见到萧鹤微,倒是将这场难以启齿的春梦做了个一遍又一遍。 于是这天,没等霍文澜来,她先一步去了伊兰宫。 门口守着的周怀谦见到她,恭敬行礼:“奴才见过长公主殿下。” 他也有些诧异,长公主殿下怎么来的这般早? “本宫有话要和阿澜说,她醒了吗?” 江轻也面色疲惫不堪,却有些红润,就连额上都覆上一层薄汗,似乎是走的很急。 “殿下稍等。” 周怀谦也不敢耽搁,挑起帘子进去同有书说了这件事,不多时,霍文澜就起了身,只不过还没来得及梳妆,江轻也走进去的时候,她也面露着急。 “皇姐,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姑娘的衣领还敞开着,江轻也上前给她系好扣子,叹了口气:“我好像,真的被鬼缠上了。” 听到这话,霍文澜啊了一声,带着她坐下:“那个鬼,还缠着皇姐?” 江轻也点点头:“一连几日,我都有些睡不好了。” 不用她说,霍文澜光是看她这一脸疲惫样都能感觉出来,她面露凝重,转头看向有书道:“有书,你出宫一趟,跟母亲说,让她将那神婆请进咱们宁国公府。” “皇姐,我去跟太后娘娘说一声,晚些咱们一同出宫。” 这种事可耽搁不了,所以霍文澜利落的吩咐下去,而后握着江轻也的手说道:“皇姐别担心,要真是邪祟作乱,保管让他有来无回。” 她就说,长乐宫中,总有黑影来往,没想到竟然真的有脏东西。 江轻也笑着应下,如今也没了旁的法子,她要是再被这鬼缠着,真是要精神萎靡了,也不知道这神婆厉不厉害,要是不行,还是得去金光寺求求主持才是。 从伊兰宫出来,江轻也脚步一顿转而去了常宁宫,想着要出宫,怎么也该跟他说一声,免得他担忧,可又想到他这几日不出现,定然是因为国事繁重。 她也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去叨扰他,于是这最后传话的,便成了曹德。 “出宫?霍文澜也去了?” “还请了神婆?” 萧鹤微批阅奏折的手一顿,怎么感觉,哪里不对劲,只见曹德憋着笑说道:“殿下说,近日来频频梦魇,似是撞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要去驱驱邪祟。” 他那脸上的笑都快要遮掩不住,陛下怕是没想到,自己这真龙天子有朝一日竟然成了缠人的鬼。 第42章 这是艳鬼,春梦难解啊 只见萧鹤微的脸瞬间黑了下来,他倒是不知道,自己何时成了日日纠缠她的邪祟。 有同鬼做尽亲昵之事的? “净是些怪力乱神,何时出去的?” 他放下手中的笔,问了曹德一句,而后便听曹德回他:“约莫刚出宫,想来要到午时才能回来。” 也说不准,会到晚上回来,毕竟这‘鬼’可是缠了殿下许久,殿下困扰也是应当,心里虽然这么想,可是曹德却不敢表现的太明显。 没看陛下的脸都快拉到地上了吗? 霍文澜和江轻也出了宫就朝着宁国公府走去,还没到门口,便听有书说:“娘娘,是夫人。” 听到有书的话,霍文澜轻佻起车帘,只见不远处,宁国公夫人正站在那翘首以盼的等着霍文澜,早在收到有书的消息后,她就赶忙去办事情。 估算好了时辰,便来了门口等着,当初霍文澜入宫,她就不愿意,可也知道,霍家百年世族,总要有人进宫。 她膝下就这一儿一女,一个放任千里之外,一个在这深宫之中见不到面,倒是叫她,终日面对着老国公的那些莺莺燕燕烦心。 “母亲!” 待马车停稳后,霍文澜便下了马车,只不过动作太急,险些被裙摆绊倒,还好站在一旁的周怀谦伸手扶了她一下。 霍文澜还有些诧异,这瞧着小身板,倒是挺有力气。 “慢些慢些,都到家了,着什么急?” 宁国公夫人也上前,拉住她的手,明明前几日才见过,可如今再看到,却又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 母女二人拉着手,互相关切,被春溪搀扶着走下来的江轻也,目光中露出几分旁的情绪,这样的母女之情,她从未体会过。 “母亲,不说这些了,今天回来,可是有正经事的。” 霍文澜松开宁国公夫人,走到江轻也身边:“皇姐,我们进去。” 宁国公夫人了然点点头,带着两人一起走进去,国公府很大,毕竟老国公也有功勋在身,年轻的时候,可是跟着先帝走南闯北的。 只可惜老了之后,倒是沉溺这花楼舞姬了。 绕过几座假山石,宁国公夫人便带着她们到了一处院子,露出一笑道:“这是澜儿未进宫前住的清音院,此处清净,必不会搅扰到殿下。” 她还有些不好意思,前几日拿永宁侯纳妾的事情让她不快,所以今日听到江轻也要寻那神婆,连忙张罗起来。 “有劳夫人了。” 江轻也颔首,对着宁国公夫人道谢,宁国公夫人摆摆手:“殿下这是什么话,都是一家人,别客气。” “阿澜,你许久未回家,不如同夫人多说说话,这里有春溪春云在就行。” 霍文澜帮了她,她也愿意给她行个方便,再者,她的事情,要是被霍文澜听到,可不算一件好事。 “行,母亲的院子就在不远处,一个时辰后,我再来寻皇姐。” 江轻也点头,看着霍文澜和宁国公夫人离开后,她才转身进了屋子,推开门,里头传来一声珠子滚落在盘子里的声音,几分烟雾缭绕而起。 “姑娘解什么?” 苍老的声音从面前响起,门忽而一下关上,她抬眼过去,只见前面坐着一个人,穿的衣服确实很像祭司,手中捻动着一串彩珠。 看着真像那么回事,只不过江轻也有些不知该怎么开口了。 她该不会是病急乱投医了,这世上真的有鬼? “我猜姑娘应当日日梦魇,不得安眠。” 没等江轻也开口,便听到这声苍老的声音直接将她的目的点明,这让她的心有些不安。 “无妨,坐下来,我们可以慢慢聊。” 捻动彩珠的手朝着她伸出,示意她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她移动步子上前,这才看到,这神婆竟是一双眼睛毫无聚焦,是个盲眼的妇人。 都说这与天通灵的人,向来都要牺牲些什么,所以有些瞎眼的算命先生才那么被人信任。 “我,最近确实被梦魇,所缠” 江轻也深吸一口气,那神婆却将目光精准的对上了她:“倘若这梦,并非噩梦呢?” 悠悠的声音落在江轻也耳边,她有些不解的看向她,神婆站起身,手划过自己放在一旁的祭祀权杖上:“他能找上你,想必是与姑娘有一段情。” “这梦中人,可并非恶鬼,而是艳鬼,春梦难解啊。” “若是哪一日,姑娘真的看清楚了这梦中人的面容,想来,也是这段情冲破桎梏,冲破所有,到那时,这人,姑娘是要还是不要?” 她缓步走到江轻也身后,身上的各式配饰碰撞发出去几声闷响,兽牙兽骨混着其他她叫不上名字的骨头,配合着她手中彩珠晃荡,竟真的让江轻也思考起了这个问题。 “艳鬼?春梦?不,您是不是搞错了,我已经成婚了。” 江轻也循声转过去头看她,神婆勾起唇边一笑道:“姑娘所嫁并非良人,不然怎会招惹上真正与你有缘的梦中人?” “是前缘未了,还是旧情应续,那便有些看不清了,总之,姑娘的惑,我解不了,但这梦中人,并不会伤害姑娘。” “兴许下次再见,姑娘不妨问问,是何时招惹了他,他要怎么才肯放过姑娘。” 她的话落下,江轻也虽然听得云里雾里,可却信了她,因为她口中所说的话,竟然真的跟她的境遇,她的梦对应得上。 不过也不排除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随口胡诌,只是信了七分罢了。 “多谢。” 江轻也长舒一口气起身,在打开那门的时候,身后神婆唤住她:“姑娘若是不信,明日子时,去一棵桃花树下,那树应是正对着月亮,你看看那树身上,是否有一行诗。” “梦中人梦中事,梦中梦春情。” “解往昔解今朝,事事皆如愿。” 说罢,江轻也猛地转身,可这房间之中哪里还有那神婆的身影,她睁大双眼,在这屋子找了一圈都未找到。 竟然有人能悄无声息的离开? 难道真是什么可与天通灵的神人? 她脚步一顿,脸色有些发白,慌不择路的离开了这屋子,待她走后,便有人拎着那神婆从房梁上落下,神婆本来还无焦的眼睛,一瞬清明。 “拿着,贵人赏你的,离开临安,莫要再出现。” 曹德穿着一身便服,脸上笑着落下这一句。 第43章 什么邪祟,他分明是祥瑞 神婆伸手接过曹德递来的银子,连连应声:“是是是,贵人的话,老婆子我一定遵守。” 她本就是在这市井中招摇撞骗的,你要说她没本事,也不是,不然也不会骗过那么多人,但有,并不多就是了。 今日被宁国公夫人请过来,她也没说是因为什么,本想着随便说说,要是解不了,就说这人命里有劫难,不好解。 谁曾想,屁股还没坐稳,就被人给抓住,要她按照他们的话来说。 所以刚刚那姑娘听到的话,全部都是他们教给她的。 事成之后,她得了银子,就得离开临安,以免将来这姑娘再找过来,穿了帮。 曹德示意那暗卫将人从后窗带出去,站到门前看着江轻也慌不择路的背影,叹了一口气,要不就说陛下这脑子,还真是好使。 一听殿下要找神婆,立马就想到了应对之法。 让他告诉这神婆,什么邪祟,梦中人分明是殿下命里应有的情劫,还借此机会又贬低了一番永宁侯,不得不说,陛下这心眼,当真是只能容得下殿下一人了。 江轻也的脸有些白,看着很不好,春溪和春云担忧的扶着她。 “公主,那神婆说什么了?” “这市井中人惯来巧舌如簧,想来定然是哄骗之言,奴婢这就去寻宁国公夫人,发落了这人。” 春云说完后,春溪便接上了话,说着还要去宁国公夫人的院子寻人,江轻也伸手拉住她道:“没事,她说的,确实不是假话。” “我只是有些太过震惊了而已,别去了,我们就在这里等阿澜来,她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定然是想跟宁国公夫人多说说话的。” 江轻也深吸一口气,正是因为说的太准,才让她的心更加不安。 “死鬼,慢些,这还没到呢。” “好桃桃,我可忍不住了。” 酥麻娇俏的女声纠缠着火急火燎的男声由远及近,主仆三人没想到只是来见个神婆还能遇到一对野鸳鸯。 可眼下其他房间都锁着门,唯有刚刚江轻也出来的屋子还开着门,风吹动了神婆留下的铃铛,叮铃铃的作响。 听着那声音越来越近,江轻也赶紧拉着春云和春溪躲了进去,这里头燃着香,烟雾缭绕的倒是好遮掩,三人钻进雕花的柜子里,大气都不敢出。 “公主” “嘘。” 春云声音刚起,就被春溪捂住了嘴,江轻也的手心也冒出了汗,后知后觉,不对,她为什么要躲啊? 她可是长公主,出去呵斥一声,保管这俩人能吓的跑出去。 定然是那神婆的话给她说的神志不清,这才没反应过来。 想到这里,刚要推开柜子门出去,便听到外面那被称作桃桃的女子开口说道:“五公子,妾可是老国公爷的十九房小娘,你这样,可是不把他放在眼里哦。” “我爹纳进门的小娘还少吗?再说了,我们桃桃这般貌美,爷定然是不能让你独守空房,就让爷来好好疼疼你。” 男人有些猥琐的声音简直让三人作呕,隔着柜子上的雕花,只见他将女子压下,三两下就剥了衣裳。 江轻也闭上眼,这竟然还是老国公爷的妾侍和他的庶子,这宁国公府何时这般乱了? 那头此起彼伏的声音不断,连带着铃铛的声响都未停下,江轻也听得都快吐了,有些狭窄密闭的空间还让她感到害怕,不由得想起幼时在枯井中的经历。 可这时候出去,撞破他们的奸情,被发现了奸情,宁国公夫人的颜面何存,阿澜又该如何自处? 没关系,再坚持坚持,只要等到他们结束,就可以了 只是没想到,这都快一个时辰了,那头还没结束。 “公主,公主,你的手怎么这般冰凉?” 刚刚一直握着江轻也手的春溪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手渐渐变得冰凉的江轻也,她担忧的问了一句,春云也伸过来手,将她抱在怀中。 “春溪姐姐,怎么办,公主的身上好冷,还在发抖。” 即便是这般小的声音,也被那位五公子听到,他警觉的起身,套上衣裳走到柜子面前,一把拉开,春溪手中握着簪子直接刺过去。 “哟,这儿还躲了三位美娇娘。” “郎君,别管她们了,杀了就是,莫要误了你我的好事。” 正做到兴奋处却被戛然而止,桃桃自然不满,再一听霍新平的话,她暗中呸了一声,这色中饿鬼,看见个女人就走不动道。 “让开。” 早在柜门被打开的那一瞬,春溪就让春云用帕子遮掩住了江轻也的脸。 虽说做出这等珠胎暗结,不知廉耻事情的人是他们,可公主不仅是长公主,更是永宁侯夫人,看见此等腌臜旖旎之事,名誉定然受损。 她甚至都不能说出江轻也的身份,企图用自己手中的簪子呵退霍新平。 “还是个小辣椒,啧。” 霍新平可不怕这些,看着春溪和春云白嫩的小脸,心神荡漾,再一看春云怀中抱着蒙面的江轻也,猛地伸手将遮面的帕子拿下。 他看着江轻也的脸,顿时愣在原地,他可没见过这跟天仙似的美人,那桃桃早在他看到江轻也后就被他抛之脑后了。 “真美啊。” 沉醉的说了一声,他就要伸手过去,而后被春溪精准无比的刺穿了手掌,春溪有力气,练过武,这一簪子下去,让霍新平险些疼晕过去。 “臭娘们,你敢!” “放肆!本宫可是陛下亲封的长公主,夫君乃是永宁侯,你敢对我动手?” 幽闭的恐惧挟裹了江轻也全身,可在看到春溪险些被伤的时候,江轻也撑着身子,厉声呵斥一声,什么名声脸面的,这霍新平要是真的不管不顾,她都怕她交代在这。 “那就更不能,让你走了。” 在江轻也表明身份后,霍新平确实如她所想,脸色一变,想杀人灭口。 她可是知道他和他父亲的小娘勾结在一起,这样一来,横竖都是个死,不如杀了她,这样还能遮掩下去。 江轻也抬头对上他的目光,就在霍新平即将要抓来的那一瞬,三支连箭将他刺伤,强劲的力道带着他不由得倒在地上。 她的手中握着一只小巧的弩箭,那是萧鹤微给她用来防身的,倒是没想到用在了这里。 趁着这个机会,她赶忙带着春溪春云跑出去,而后便在外面撞上了一人。 是熟悉的初尘香,更是温热的怀抱,令她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阿姐?怎么了?” 萧鹤微本想着,那神婆说完话,阿姐也该回来了,可是左等右等,这都到午时了还不见人,心中着急,正巧今日宁国公也进了宫来商议国事。 他便寻了个由头和他一起回家,这才进来没多久,便撞上了阿姐。 第44章 我可以做你所有的依靠,只要你想 少年伸手扶住江轻也,看着她发丝凌乱,手中还握着自己给的弩箭,有些惊慌的模样,他脸色阴沉,抬眼看向身后追出来的人。 “别怕,阿姐,有非晚在。” 轻声安抚了下江轻也,萧鹤微不动声色的顺了顺她的气,直到听到她气喘匀了,他才不舍得放开她。 此时霍文澜和宁国公夫人也知道了萧鹤微来了府中,正巧和江轻也约定的时间到了,两人一起过来,只见霍新平站在清音院门口,衣衫不整的。 而江轻也靠在萧鹤微怀中,也是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 “让良妃带阿姐下去梳妆,如何?” 他的目光如有实质,只看了霍新平一眼便重新落回到江轻也身上。 听着少年温柔的话语,江轻也点点头,霍文澜便上前拉住了她,带着她去了宁国公夫人的院子,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知道,萧鹤微现在很生气。 待两人离开,他抬步走到霍新平面前,霍新平脸色顿时变得煞白,直接跪下:“陛,陛下” 少年不言,他也不敢再开口,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他那一身玄金色的衣裳就足以压迫。 而后当着宁国公夫妇的面,拔剑搭在他霍新平肩膀上,萧鹤微勾唇笑道:“她脾气很好,从不杀人的。” “可是朕的脾气不好,很不好。” 咬重最后三字,萧鹤微冷呵一声。 想将这人千刀万剐,凌迟刮骨,杀了他,太便宜他了。 “陛下。” 暗卫不知何时从清音院中将桃桃扯了出来,她比起霍新平更衣裳不整,宁国公看着这一幕,哪里还不明白,气的胡子都快要吹起来。 两眼一黑就要背过去气。 宁国公夫人冷哼一声,还不忘冷嘲热讽一句:“主君这小娘,竟不知是给一个庶子纳的。” “陛下还在这呢,你小声些,难道这事光彩吗?” 宁国公老脸再次一黑,被陛下撞到这事,他今后哪里还有脸面。 “陛下怎么了,你做的事情,陛下难道不知?” 宁国公夫人才不给他面子,自己这些年因为这群莺莺燕燕的过得多憋屈,好不容易自己能舒心了,定然也要他不畅快。 “说完了?” 只不过她话音落下后,便见萧鹤微不知在何时转过了头,神色不耐,要不是他还顶着皇帝这个名头,只怕那剑此时对着的就是他们夫妇二人了。 “带回去,哪只手碰了长公主殿下,就给朕砍下来哪只。” 长剑穿透了霍新平的肩胛骨,曹德却捂着他的嘴不让他叫唤,少年的手腕还转了转,宽面的长剑便在他的肩胛骨中不停的刮着,疼痛难忍。 宁国公哪敢替霍新平求情,他自己都快要被下到诏狱了,再说了,一个庶子而已,还犯下这种罪,就算陛下不出手,他也会出手的。 萧鹤微丢了手中剑,目光冷冷的扫视了宁国公夫妇一眼,而后离开。 此时江轻也重新梳妆好走了出来,只是面色看着很不好,萧鹤微想上前抱住她,可这里人多眼杂,只能让春溪春云扶着她。 “良妃这么想家,就在国公府多住几日,你日日和阿姐待在一起,想来关系亲厚,定然会给阿姐一个交代的,对。” 听着萧鹤微的话,霍文澜面色沉静,她点头:“陛下放心。” 事情她刚刚听有书都说了,这霍新平勾结桃小娘,还被皇姐撞了个正着,皇姐是顾及国公府的名声和她的处境,这才没出去,结果倒险些受了伤。 这事,她可不会善罢甘休。 等萧鹤微和江轻也离开这里,霍文澜对着有书说道:“去把那个不知廉耻的女人给本宫压过来。” “再将那些个小娘全都叫过来,杀鸡儆猴。” 她母亲虽然总是时常抱怨,但前半生也算是过得顺风顺水,兄长争气,又有表姑母时常帮衬,那时候,她父亲也没这般浪荡。 日子过的很是不错,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父亲全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偏偏母亲还从未真正的发落过任何人,倒是让自己受尽委屈。 今日她就替母亲好好整顿下这群不安分的妾。 萧鹤微带着江轻也上了自己的黑檀木马车,里头点着安神香,萧鹤微担忧的给她倒过去一杯茶水:“阿姐。” “我没事。” 口中说着没事的话,可身子却一直在颤抖,像是冷到极致了一样。 少年皱眉,解下自己的外衣,而后靠近她,给她披上,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是,害怕了?” 她不说,他却明白她因何而发冷,江轻也拢住他的外衣,还带着温热的衣裳,将她包裹住,驱散了些许寒冷。 “没事,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那些个难熬的日子,都过去了。 她在心里轻叹一声,没再说话。 “是非晚不好,都是我的错。” 萧鹤微突然出声说了一句,江轻也讶然转头去看他:“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让阿姐受伤,就是我的错。” 要不是他神色认真的说着这话,江轻也险些以为,他在说胡话了。 受伤这种事,本就是难免的,怎么会跟他有关系,还是他的错呢。 “非晚” “阿姐若是累了,不妨靠着我歇息会儿,睡一觉,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没等江轻也再说什么,萧鹤微便伸手扣住她的头,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他刚刚就想这么做了。 他一直都想她能够明白。 他已经长大了,可以做她的依靠,哪怕她说她要和离,他都可以帮她,只要她愿意,他什么都可以做。 江轻也的头枕在他肩膀上,闻着他身上好闻的初尘香,昏沉的头才缓解不少。 对于幽闭空间的恐惧,一直都是因为幼年时,为了躲避成为旁人的玩物,而在枯井中待了一夜所导致的。 她不喜欢任何一个完全封闭的空间,那会让她想起在井底时,总能听见若有似无的滴水声,和风刮起树枝,席卷落叶洒了她一身的那种感觉。 像是在井底,要被落叶淹没,直到再也看不见她,彻底的同枯萎的叶一同枯萎,最终死去。 第45章 听话,乖 只不过江轻也只让自己在他身上靠了一会儿,这样的动作对于如今的二人而言,还是太过亲昵了。 萧鹤微看着她重新坐正身子,虚虚落在她身后的手一顿,随着她起身的动作收了回去。 “我知道,你打算怎么处置霍新平?” 江轻也转过头去看他,少年温和的眉眼在那一瞬变的有些不同,只不过他遮掩的很快,并没有让江轻也察觉到。 “依照律法,当腰斩。” 萧鹤微沉声回了她一句,没有过多的解释,毕竟光要杀江轻也这一条,他死千万回都不足惜。 但他不会让他死的,死,才是解脱。 “确实如此,母后那边想必自有宁国公夫人解释,等晚些时候,我去一趟慈宁宫。” 江轻也微微颔首表示赞同,虽说霍新平死不足惜,但毕竟是萧鹤微亲自在宁国公府拎出来的人,就算是死,也得有个名头才是。 再者,虽然太后是霍家人,但也并非是真的不通情达理之人,再加上她和宁国公夫人关系亲厚,要是知道这事,也不会真的坐视不理的。 两人说着话,马车却缓缓停下,而后便听到马蹄踩在石板路上的声音。 “陛下。” 是裴烁,他声音中难掩几分疲累,萧鹤微脸上划过几分不悦,甚至都不想搭理他,怎么到哪都有他。 “轻也,母亲病了,家中的事我心有余而力不足,可否请你今日随我一道回府?” 等了许久也不听萧鹤微回话,裴烁再次开口,只不过这句话却是对着江轻也说的。 近日来军中的事情繁重,他顾及不了那么多,就连太后给的可以进宫看江轻也的特权也没用上,只能偶尔差方顺将一些补品吃食送过去。 但裴烁想,这些东西应当都被她给扔了。 听到他的话,江轻也倒是转过了头,伸手推开车窗,正巧对上了裴烁的眼眸。 “母亲病了?” 见到江轻也,裴烁轻点头:“是,家中最近出了些事情。” 说罢,裴烁将不动声色看了一眼萧鹤微,少年目光中的敌意简直不要太明显。 想到那日方顺的话,裴烁收回视线。 ‘莫名其妙的敌意?这男人跟男人之间不就那么几样吗?要么是女人,要么是利益冲突。’ 那时候他并没多想,只是后来越想越觉得他这话很对。 他和萧鹤微之间确实有利益冲突,但这个冲突应当不会让他对他露出几乎算得上是隔着血海深仇的目光。 只是少年遮掩的很好,几乎是在裴烁念头刚起没多久便又表露出了其他的神色。 “既如此,那朕送阿姐回侯府。” 话说出口,萧鹤微的心中更是不满,他才没有那么大度,再说,老夫人病了,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但裴烁只骑了一匹马,他不送阿姐,难道要她和裴烁同乘吗? 他也知道,就算他不开口,阿姐也是要回去的。 在没和离前,她始终是永宁侯夫人,是他人,明媒正娶的妻。 少年藏在袖中的手越握越紧,而后缓缓松开,将心中所有的烦躁,万千思绪平复了一遍又一遍。 江轻也点头:“有劳陛下了。” 她转过头看着萧鹤微轻笑,萧鹤微眼眸便弯了些,两人之间气氛融洽,倒衬托的裴烁这个名义上的夫君像个外人。 萧鹤微伸手将车窗关上,吩咐曹德去永宁侯府,马车再次启程。 永宁侯府距离宁国公府不算太远,所以没用多久一行人就到了这里,萧鹤微先一步下去,转身正要伸手便看到裴烁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他伸手,那般光明正大的,可以亲昵的喊着她的名字:“轻也。” 可以扶着她,牵着她,就在人前,在这阳光底下,与他全然不似。 少年压下眼底的不满,他此刻,真想不管不顾的将裴烁推开。 好在,江轻也也没打算让裴烁扶她,将手搭在春溪的手中,缓步走下来。 “陛下,侯府出了些事情,轻也怕是要在府中过夜,臣就不多留陛下了。” 在江轻也开口前,裴烁就已经把话说出口,这些个事情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说明白的,他也没有把自己家中的家事全说给萧鹤微听的癖好。 “朕” “陛下,今日多谢陛下了,待家中事情处理完,我再进宫。” 江轻也眼看着萧鹤微又要炸毛,上前一步:“明日就回宫,听话,乖。” 听到这话,萧鹤微就算有千万般的不愿也不能再发作,他不想她难堪。 他的阿姐,永远都知道怎么轻易挑拨起他的情绪,但或许永远不知道,只要她开口,他什么都会依她。 “好,若是有应对不来的,就让春溪春云来宫中传话。” “有朕在,谁也欺负不了阿姐半分。” 少年抬眼,越过江轻也,将目光对上了裴烁,一句话,便是警告。 两人的目光在半路对上,颇有火气。 “我知道了。” 把人的火气压下来,江轻也看着他转身上了马车,而后马车悠悠离去,心中还有些无奈,这人,倒是越长越小孩子气。 “府中出了什么事?” 跟着裴烁一起抬步进府中的时候,不知怎么,江轻也的腿竟是软了一下,险些被门槛扳倒,在春溪的手刚伸过来时,裴烁就已经扶住了她的胳膊。 男人的手掌很大,一手便将她的胳膊握住,他皱了下眉,没想到她这般瘦,好似风一刮就能被吹跑了一样。 “小心。” 出声提醒后,裴烁就松开了手,他是个懂分寸的人,在知道她心中不喜他之后更不会死缠烂打。 “多谢。” 江轻也站稳后,出声对他道谢,听到他缓缓说道:“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只是” 在裴烁的口中,江轻也才知道自己不在永宁侯府这几日,府中竟然出了这种事。 原是这三房老爷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个外室子,还带回了家中,三房这几日为着这个外室子的事情简直要闹翻了天。 毕竟三房夫人付秋芸虽然看起来不是个泼妇性子,但她要是动起手来,三老爷可是没好果子吃的,这么多年,三房的吃喝开销都要仰仗她。 关键这外室子比起三夫人自己的儿子,还要大上三岁,她能不气才怪。 第46章 都是局中人,谁又能独善其身 外室子比三夫人的儿子大三岁,便是说明,这外室,三老爷瞒了三夫人许久。 如今人都大了,也可以回来争家产了,这时候领回家,岂不是让人多想。 江轻也听着他的话,没有多说什么,三老爷是她长辈,这种事,裴烁可以说,她却不能评头论足。 “母亲是被他们给气病的。” 说罢,裴烁叹了口气,两人也在这时候走到了慈安院。 在门口遇到石妈妈,她脸上也是一脸忧愁,不过看到江轻也过来,脸上还是露出一笑:“见过侯爷,大娘子。” “母亲今日好些了吗?” 裴烁问了一句,石妈妈点点头:“比起前几日,人瞧着精神了些。” “那便好,我和大娘子进去看看。” 说完,裴烁便要进去,石妈妈脸上的笑一瞬转变,没拦住裴烁推门的动作,就这么看着他带着江轻也走进去。 “老夫人,这力道可还行?妾之前在军营中伺候侯爷的时候,侯爷便说妾这手推拿揉捏,是极好的。” 轻声细语到宛如无骨的声音落在两人耳边,一听就知道是谁。 裴烁皱眉,脸上也露出几分不悦,他不是吩咐过,让秦挽没事不用来给老夫人请安吗? “嗯,你倒是个知道自己身份的,要是安分守己,把这孩子生下来,侯爷是不会亏待你的。” 老夫人本来也是不喜欢秦挽的,但是裴烁和江轻也不在府中的这段日子,她倒是怀着孩子,日日不拉下请安问好。 再加上老夫人病了后,江轻也都没在跟前儿侍疾,也就显得秦挽事必躬亲,让老夫人看顺眼不少。 “见过母亲。” 裴烁想去拉江轻也,她却避开了他,上前一步,一声问好,止住了两人的话。 听到她的声音,老夫人睁开眼看来,跪坐在地上的秦挽也转过来身。 “大娘子,您回来了。” 她态度恭敬,没有一丝一毫别的情绪,看起来当真是个安分守己的妾。 如不是江轻也早就见过她给自己的下马威,怕是也要识人不清一次了。 “轻也怎么回来了?太后娘娘的病好些了吗?” 老夫人撑着身子坐起来,让石妈妈给两人搬了椅子过来,开口先问太后,江轻也点头:“母后的病已无大碍,倒是母亲,儿媳让春云去宫中请汪太医来给母亲看看。” 她坐下,同老夫人客气一番,老夫人摆摆手:“无妨,都是老毛病,不必折腾汪太医了。” 谁人不知道,汪太医可是专给陛下问诊看病的,请他来,岂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她病了,到那时要是再被有心人打探出侯府的丑事,她这张老脸往哪里搁。 “大娘子放心,妾这几日一直在跟前儿伺候着。” 秦挽还跪在那,笑意吟吟的说了这句话,老夫人让石妈妈扶她起来。 江轻也的目光甚至都没在秦挽身上停留,那副看起来丝毫没把她放在眼中的轻蔑,简直让秦挽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了。 “你先出去。” 老夫人抬手,示意秦挽先出去,秦挽也毫无怨言,而是起身行礼后离开了这里。 走出慈安院不远就遇到了迎面走来的人。 他一身衣裳穿的简朴,只是整个人的气质却很好,即便是这般不起眼的衣服穿在他身上都像是锦衣华服一般。 秦挽的眼神只落在他身上一瞬,收回离开了这里。 回到寒烟阁,她脸上那温婉的笑一瞬变得有些可怖。 “江轻也。” 将这个名字咬在唇边,她端起茶杯,一手落在肚子上,狠狠打了下,要不是计划没成功,她是绝对不会留下这个孩子的。 一个,不知父亲,更是她耻辱过往的野种。 这头在慈安院中同老夫人说完话的江轻也和裴烁也从中走出来。 江轻也的步子走的有些快,裴烁便只能在后面跟着她。 “轻也。” “侯爷,老夫人说了,这件事,不必我插手。” 她坐在那,听了老夫人一番说教,最后还说这件事是家事,也不必她来插手。 言语中的排外简直快要溢出来,她又怎么会听不懂。 江轻也知道,老夫人一直看不上她的出身,那时候她刚嫁进永宁侯府,想着自己要是多忍受一分,不将关系闹得太僵,说不定也能换来些和平日子。 她也不过是言语上多加苛责,其他的倒是没做过什么。 毕竟她是要和裴烁过一辈子的。 只是没想到,这一忍,老夫人还当她是个软包子,好拿捏。 现在她也没那么多的耐心愿意惯着她,自己不插手刚好,永宁侯府这一摊子事,她不管还乐得清闲。 要是可以,她宁愿在宫中住一辈子。 “轻也,抱歉,母亲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裴烁几步上前站在江轻也面前,只觉得这后院当真处处是坑,母亲的话刚起个话头,他就听明白了。 她要江轻也多读女戒女书,更要为侯府着想,尽早开枝散叶,至于府中其他的事情,她既然不想管,那就让她来管。 话里话外除了不把江轻也当做一家人以外,更是张口闭口便是开枝散叶,催两人圆房。 裴烁实在听不下去,直接出声打断了老夫人,两人这才能出来。 “无妨,老夫人这般想家中热闹,多些子嗣,想来我应该再给侯爷张罗几房美娇娘才是。” “还有,夫子教我学识学问,是为了让我能明辨是非,通晓世间事,读书学问,本欲开心明目,利于行耳,更是为了让我明白,这世上的所有,皆有万般可能。” “而不是为了让我只识得女戒一书,只知道相夫教子,在这宅院中与你的妾争风吃醋。” 江轻也微微仰头看向裴烁,眼眸中带着几分讥讽,当初她想去学堂,太后本也不应允的,是她自己夜夜挑灯,过了夫子考核的策论,这才得以破例去学习。 她本就知道,依附旁人而生,终究有会被抛弃的那一日,唯有内心强大,依附自己,才会在面对任何事,任何人都游刃有余。 若不是当初她对婚姻并无所期待,更知自己早已是太后棋盘上的棋子,逃离不了,她也想过,丢下一切,离开临安的。 可她要是走了,非晚怎么办,那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了。 既入此局,无人能独善其身。 但这并不代表,她在和裴烁彻底闹翻后,还要像以前一样,处处忍让,处处讨好。 那是她想错了,忍一时,并不会风平浪静。 第47章 他是此间独一份的存在 裴烁听着江轻也的话,松开了她,从认识她刚开始,他就知道,她看似性格随和,但最是有自己想法的。 所以当初在太后问他愿不愿意娶她的时候,他也问过太后,她愿意吗? 想来那时候,她就算不愿意,太后也有手段让她愿意,而她的自愿,为的却是,陛下。 “我知道,我也没想拿这些事情让你委曲求全。” “轻也,你一直都不是被困于宅院中的雀鸟。” 裴烁对着她露出一笑:“今日让你受了不公,我带你去个地方如何?” 他不是个多言语的人,又因在军中,凡事都讲究个雷厉风行,对于有些事,他觉得没什么解释的必要,都不会去解释的。 只不过如今对于江轻也,他却觉得,话不说出口,她怕是永远都不会费尽心思愿意去想自己。 江轻也皱眉,出口就是拒绝,裴烁弯了下身靠近她道:“耽误不了你多久。” “大哥,嫂嫂。” 两人正在这边说着话,忽而身后传来了一声温和的嗓音,裴烁站直身子,将她的手握住。 “你来做什么?” 陌生的名字,陌生的脸,只是那张脸却让江轻也觉得,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眉眼间,总有萧鹤微的影子。 可是萧鹤微就是萧鹤微,这世间怎么会有和他相像的人。 他是此间独一份的存在。 将这股怪异的想法压下,江轻也微微颔首示意,刚刚听裴烁唤他名字,想来,这人就是三房的外室子,裴五公子裴川江。 “我来给老夫人请安。” 裴川江人长得很有翩翩如玉公子的感觉,笑起来更是温和无害,实在是和裴烁口中看起来很有心机的模样联想不到一起。 不过这次,江轻也倒是站在了裴烁这边。 越是极致完美的人,越隐藏着东西,毕竟这世上,可没有完美无缺的人。 “老夫人睡下了,改日再来。” 裴烁出言拒绝了裴川江的话,老夫人可不想看到他,奈何三老爷说过,既然孩子认了回来,那就裴家人,请安是必不可少的。 裴川江点点头:“好,那我改日再来。” 他侧身为两人让开位置,一双眼眸中满是笑意,毫无恼怒。 裴烁拉着江轻也离开,青年便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脸上是完美到无懈可击的笑。 走出去没多远,江轻也就从他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这时候,两人已经走到了门口。 “侯爷,我要回宫了。” “等下。” 她才不会跟裴烁单独出去,裴烁看出她的抗拒,心中叹了口气,而后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支簪子。 “我看远桑居只栽种了一棵广玉兰花树,想来你是喜欢的,那次出去,一眼便相中了这支簪子。” 裴烁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他知道江轻也心中没他,如今只是因为两人不能和离,她不得不顶着永宁侯夫人的名头。 从边疆归家的路上,裴烁本想着,相敬如宾就好。 可真的再见到她,却做不到相敬如宾,哪怕他再迟钝,也能发现,自己对她,是有那么一点情意的。 想到后面的事情,裴烁上前,将簪子放到她手中:“一年后,倘若你还是对我如此厌恶,我愿意给你和离书,若是,我们还可以继续做夫妻,今后就好好过日子,可好?” 她是他第一次心动的女人,或许是那日万宝台的风有些迷眼,他便再也忘不了她醉醺醺时,娇俏可爱的模样了。 “不必了,多谢侯爷美意。” 江轻也重新将簪子放到他手中,指尖划过他手掌的时候,裴烁就这么想拉住她,将所有的事情全部告诉她,可是他不能。 那些事,他一个字也不能说。 “我知侯爷并无旁的心思,您也不用在我身上花费什么,我会做好永宁侯夫人,仅此而已。” 说罢,江轻也转身离开了这里,那支簪子代表了他的心,不管他对她是什么态度,什么想法,江轻也都不想同他有什么纠葛。 她不会将心交给任何人,更何况,是一开始就死心的人。 裴烁手中握着那支簪子,看着江轻也坐上马车离开,他眸光晦暗不明,就连簪子的尖端刺入他手中,他都没发觉。 马车悠悠朝着宫中走去,在马车上,江轻也想起裴川江的样貌,皱了下眉。 “春溪,春云,你们有没有觉得裴五长得很像一个人?” 她手撑在小几上,掌心托着下巴看向坐在一旁的两个丫鬟,春云早就想说了,但又觉得这话实在是冒犯。 “说,我又不会怪你们。” 江轻也笑了下,春云便开口道:“和陛下有些相像,尤其是那双眼睛,不过还是陛下更好看啦。” 春云的话一说出口,春溪也跟着点点头,这裴川江确实和陛下很像,乍一看还以为自己见到了陛下呢。 但春云说的没错,要真论起来,那当真还是陛下更好看。 陛下的样貌就算你看上千百次都会觉得惊艳。 听闻陛下的母亲是景国的美人,景国地带特殊,山好水好,那边的人美得各有千秋,鼻梁高耸,眼眸深邃。 先帝也是个俊美的公子,陛下可真是完美的继承了两人的样貌。 至于裴五公子,乍一看惊艳,再一看倒没那么有印象了。 “春溪,你稳重些,回头去探查一下这裴川江的身份。” 江轻也思考事情想得多,这裴川江和萧鹤微长得这般像,绝非偶然,再者,但凡见过萧鹤微的人,怎么会不感到诧异。 但是裴家人却好似根本不在乎这些。 春溪点点头:“奴婢晓得了。” 话说完,三人也到了宫中,一下马车就见到个宫女在那等着,看到江轻也,她上前对着江轻也行礼:“奴婢见过长公主殿下,太后娘娘想见您。” 听到宫女的话,江轻也微微颔首示意,而后跟着她一道去了慈宁宫。 太后寻她,该不会是为了今日霍新平的事情,她叹了口气,那神婆说的都是什么话,什么叫做不是邪祟。 不是邪祟,害她日日梦魇,还招惹了这般是非。 到时候她倒要看看,有没有一棵桃花树,有没有她说的那些话。 想着这些,江轻也她们便到了慈宁宫,门口的李嬷嬷见到她,笑着上来:“见过殿下,无碍,是宁国公夫人进宫了,良妃娘娘也在。” 这话便是提点江轻也,她点头:“多谢嬷嬷。” 有宁国公夫人和阿澜在,这事儿倒是好解决了。 第48章 朕的秘密 李嬷嬷上前推开门,江轻也走进去,里头正坐着宁国公夫人和霍文澜。 宁国公夫人哭的双眼都红了,霍文澜脸色也很是不好。 原是自江轻也离开后,霍文澜把这些小娘都叫到宁国公夫人的院子里,那桃桃被人拖进来的时候,衣服都没穿好,春光乍泄的惹人眼。 还好霍文澜知道体面,让婆子给她披了衣服,没让家中小厮看了去。 等人到齐,霍文澜就让人将桃桃压在板凳上,一板子下去,她就哀嚎起来。 可是霍文澜却没让人停下。 要打,自然是要打的她疼,打得她怕,更别说,她可是要把她发卖了的。 其实桃桃做的事情,浸猪笼都不为过,但是这样一来,所有人都会知道,宁国公府发生了此等丑闻,且不说他们怎么样,要是被有心之人探查,还会知道江轻也险些受了轻薄。 霍文澜心中简直有一团火气在烧,她没想到,只是带着江轻也来见个神婆,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谁都不许闭眼,给本宫好好看看,要是有哪个不安分,就别怪本宫不客气,既然入了宁国公府,就要守着这儿的规矩。’ ‘本宫的母亲心善,可本宫的心,一点也不软,谁要是今后不想再过安生日子,尽管试试。’ 一番话敲打完,霍文澜便让婆子带着人去发卖桃桃,只是周怀谦却说要跟着一起去,说是有个她的人在,这些婆子也不会乱来。 不过周怀谦回来的时候,像是脱了力一样,霍文澜心中乱糟糟的,也没注意到。 思绪回转,霍文澜再次叹气。 门口的江轻也看着她们这样,面上露出个柔和的笑意,经过周怀谦的时候,她眸光深深的看了他一下,他手上沾了血。 但她没说,别人的秘密,她也不想知道。 走进内殿,太后看到江轻也,招手让她过来。 “桑桑,可有受伤?” 太后目光带着关切,江轻也轻摇头:“母后不必担心,女儿没事。” “这事儿都是我的错,我对不住桑桑。” 宁国公夫人擦了擦眼泪,想起今天的事情就是一肚子火气。 “夫人,霍新平又没养在您跟前儿,再者他做的事情本就违背了伦理,看样子,他跟那桃桃私会也不是第一次,这不怪您。” 江轻也安抚着宁国公夫人,这种事,谁碰上谁难受。 “桑桑说的没错,你也别太难过了,哀家明日就召宁国公进宫,好好给你敲打一番。” 太后也顺着江轻也的话安抚着宁国公夫人。 霍文澜对着江轻也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江轻也摇摇头表示没事。 “好了,这几日不如你就先在这慈宁宫住下,跟着哀家吃斋念佛养养性子。” 太后觉得自己这个表弟也有些过分,都这么大岁数,纳进来的小娘比澜儿的年岁还小,还闹出来这种丑闻,真是欠收拾。 宁国公夫人点点头,只觉得还是十分对不起江轻也。 江轻也表示无事,她也没受伤,那霍新平也下了大牢,至于后面要如何处罚,自有律法参照,更何况,萧鹤微亲手处理这件事,保管不会让外人发觉到端倪的。 从慈宁宫出来,江轻也先一步回了长乐宫,霍文澜则是带着人回伊兰宫,刚进伊兰宫,她鼻子动了动,疑惑的说道:“你们谁受伤了吗?怎么有血的味道?” 有书摇摇头:“没有啊娘娘。” 听到有书的话,霍文澜又将目光转向周怀谦,他也摇头,露出个笑:“没,奴才也没闻着。” 霍文澜更加奇怪,只不过今日折腾的了一天,她也浑身疲累,只好让有书给她梳妆,先去歇息了。 周怀谦回到自己的屋子,露出那一直被藏在袖子里,被衣裳内里缠着的手。 他压下眼底的情绪,掏出金创药。 跟着那些婆子押着桃桃往外走的时候,她口中一声又一声的咒骂全是关于霍文澜的。 他是习武之人,在院子里时,就听到了桃桃有些微弱的咒骂声。 手起刀落,他用从桃桃身上拔下来的簪子了结了她,耳边就没了那些恶毒的叫骂声。 这是周怀谦第一次杀人,感觉,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难。 只是桃桃挣扎的时候,锋利的簪子割伤了他的手罢了。 把剩下的簪子分给那些婆子,她们自然会守口如瓶。 良妃娘娘是救他出苦海的人,他不允许任何人辱骂她,哪怕一句,也不行。 天牢中,阴暗的环境照不进来一丝光亮,烙铁按压在人身上,发出滋滋作响的声音,霍新平疼的都快晕过去,可是每次想晕过去的时候,就会被人当头泼下来一盆冰凉的盐水。 盐水流进眼睛里,再划过伤口,当真是疼的他生不如死。 “杀,杀了我。” 他现在只感觉到自己现在还不如死了,死了就能解脱,可是面前的人哪里会让他死。 “少时,阿姐刚及笄,便有人来向她提亲,各个都是青年才俊,母后和父皇,当真是喜爱极了。” “可是朕不开心,很不开心。” 萧鹤微收回握着烙铁的手,看着霍新平露出一抹笑,只是这笑不达眼底,瞧着倒是有几分病态的嘲弄。 “所以朕在他们进宫的必经之路,放了好多蛇,御花园中花多,枝叶繁茂,有几条蛇,倒也正常。” “朕真的很不喜欢,旁人觊觎朕的东西,尤其是阿姐,就连有这个想法,都不行。” 少年的话音很是平静,在霍新平刚要开口的时候,那烙铁精准无比的对准了他的下体,滋啦一声,烧的通红的烙铁就粘连上了什么东西。 “你知道了朕的秘密,这可怎么办?” 烙铁被他随意的丢弃在地上,他转身对着曹德问道:“自觉愧疚,自缢而亡,曹德,你觉得怎么样?” 曹德笑着点头:“陛下,自是极好的,剩下的事情,老奴来就是。” 跟了萧鹤微这么多年,成了他的左膀右臂,曹德靠的是真本事。 “别让他死了。” 少年轻点头,抬步离开了这里,天牢的味道,当真是跟在冷宫时没什么区别。 第49章 你要他,还是不要 外头的日光有些刺眼,少年伸手挡在头上,便有光从他指缝漏下,几道光影交错在他脸上。 “真好。” 感慨一句,萧鹤微收回手,朝着前头走去,前路光亮,不似身后的天牢大门,像一只隐藏在黑夜中的野兽,露出獠牙,伺机而动。 次日,霍新平在天牢中自缢身亡的消息就传了出来,宁国公倒是没有多说什么,毕竟陛下还给他找了个好名声。 说是他在宁国公府的时候,霍新平大放厥词,陛下这才将他下了天牢,谁能想到他在天牢中竟然自缢了。 此时他正在慈宁宫被太后骂了个狗血淋头,太后勒令他不准再往家中纳一房小娘,还要他将家中的妾侍给遣散了。 “太后娘娘,这些妾都跟了我这么久,这时候遣散,她们也嫁不了人啊。” 宁国公跪在地上,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太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他。 “你还有脸说?哀家怎么不知道你现在竟是成了这幅样子?” 听着太后的话,宁国公露出个无奈的笑:“我不这样,旁人总要说一句功高盖主,娘娘想要霍家百年荣光,可自古以来,哪有帝王受得了外戚干权的?” “如今陛下是羽翼未满,还需要仰仗咱们,要是哪天有了能力,娘娘能保证他不先第一个拿咱们开刀吗?” “您忌惮永宁侯府,陛下难道就不忌惮咱们霍家了?” 他在战场那么多年,和老永宁侯并肩作战过几次,两人的性子皆是洒脱之人。 老侯爷有前瞻,知道功高盖主定会有遭到反噬的那一天,所以提早就将兵权交上去,现在的永宁侯裴烁能走到今天,全凭自己。 可是他不能,手中这权利一旦交出去,不仅霍家会失去支撑,太后和陛下也会受到欺负。 但尽管如此,他依然还要担心,功高盖主这四个字。 伴君如伴虎,他看得出,陛下的眼中有野心,那绝对不会是一个简单的人,能在先帝那么多子嗣中厮杀出来,凭借的也绝非只是霍家。 宁国公的一番话说完,太后的面上也露出几分凝重。 “你说得对,哀家还以为罢了,这些事,你也跟若琳说说,整日叫人家过得难受,算怎么回事?” 若琳是宁国公夫人的名字,如今知道宁国公做一切是为了让旁人知道他是个声色犬马之辈,更有软肋好拿捏,自然会减轻旁人对他的看法,太后也松了口气。 他说的没错,陛下现在还小,刚登基,还需要借用霍家的势力,但倘若有一天他真的成长起来,成为了一位说一不二,雷厉风行,处事果决的君主,难道还能忍受她这个母后吗? 太后早就知道的,当初扶持萧鹤微上位的时候,她就预料到了会有这样的事情。 只是那时候,她又有什么办法,他们不去争那个位置,死的就会是他们了。 - 长乐宫中,霍文澜在长乐宫中结束学习后,悄悄问江轻也,那日见神婆,可有什么收获。 江轻也拨动算盘的手一顿,忽而想起来那神婆的话她脸色一下红了起来,却还是故作镇定的说道:“没什么,想来是个不着调的神婆。” 听到江轻也这么说,霍文澜还有些失望,还以为这神婆真的能够解决阿姐的困惑呢,谁曾想,竟然是个忽悠人的,还害的阿姐险些受伤。 “那日的事情” “已经过去了,霍新平也死了,就不说这些了。” 霍文澜话头刚起,就被江轻也给压下,昨日霍新平在天牢中自缢,想来是知道自己所犯之罪乃是要腰斩的罪行,倒不如自我了结。 她也没受到什么伤,倒是搞得霍文澜一见她便愧疚的不行。 霍文澜露出一笑:“皇姐,你真好。” “那我也不叨扰皇姐了,皇姐早日歇息,我先走了。” 说完,她站起身,出门的时候刚好和迎面走来的春云撞上,春云对她行了个礼,急匆匆的走进来。 “打探清楚了?” 江轻也抬眼看向春云,春云点点头:“公主,御花园确实有一棵桃花树。” 春云的话出口,江轻也有些诧异,她怎么不知道御花园中有棵桃花树? 春云说那棵桃花树就在御花园深处,被前方的大树遮掩,所以才不易被看到,但是春云照着江轻也的吩咐,在御花园中转了一圈,这才找到。 “行,今晚就去看看。” 江轻也深吸一口气,可是那神婆只说,让自己去看看那树上有没有她说的那首诗。 难道只是为了印证她说的话不是假话吗? 入夜,江轻也穿上了一身轻便的衣裳,带着春溪春云来到了那棵桃花树下,两个丫头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就看到她仰着头,看着不远处的皎月。 今日的月亮倒是有几分明亮,霜华落在湖水中,波纹带起,波光粼粼的甚是好看。 “公主,您是要取夜露吗?” 春溪看着江轻也将手放在这棵桃花树上,出声问了一句,晚上落在花朵上的露水也可以用来做茶水喝,可是他们出来也没带玉瓶啊。 “这也没有啊。” 江轻也小声说了一句,几乎是在她话音刚落下,树上便有一行小字缓缓浮现,三人都睁大了眼睛。 ‘梦中人梦中事,梦中梦春情。’ ‘解往昔解今朝,事事皆如愿。’ 两行诗句,和神婆所言分毫不差,江轻也的手指上移,正要去触碰,就见那诗句轻轻晃动了下,转瞬便没了。 “这,这是什么?” 春云有些诧异,江轻也说道:“神婆说,若是我今日来一棵桃花树下,看到树身上有这行诗文,便代表她所言,皆是真。” 她将神婆说的其他话隐去,只说了这段。 春溪春云都脸上的表情都有些不可思议,这乱力鬼神之说,她们之前是真的不信。 江轻也本也不信的,她的视线停留在刚刚诗文停留过的位置上,心中五味杂陈。 神婆说是她招惹梦中人在前,才惹来纠缠,还说裴烁并非她良人,甚至说有一日那梦中人会出现在她面前。 ‘姑娘到时,是要他,还是不要他?’ 江轻也握紧手,将这些思绪甩走,梦中人怎么可能会变成现实中的人,再说了,她和裴烁,是要绑在一辈子的,哪里有和离的可能。 就算不是良人,她也不对他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此时桃花树前的高树上,曹德和一个暗卫蹲在那,他伸手拍了下那暗卫:“位置都对不齐,险些坏了陛下的大事。” 暗卫蒙着面,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瞧着还有些委屈。 第50章 阿姐跑什么? 看着江轻也主仆三人离开这里后,曹德才让这暗卫拎着他下来。 “咱家这腿,真是蹲麻了。” 一边揉着腿,一边往前走着,他这老胳膊老腿的,再让陛下折腾折腾,怕是得直接躺床上度过这一生了。 回到常宁宫的时候,正殿中,萧鹤微正在和李守明还有工部一些大臣谈事情。 这几日倒是日日如此,天玑催霖已经被李守明复原了出来,那些被安插在工部的明教教徒全都被萧鹤微连根拔起。 如今只等天玑催霖完成第一轮的投入使用反馈后,就可以大规模生产,并运输到陕南的旱灾中了。 不一会儿,大臣们陆陆续续从正殿内走出来,曹德弓着腰一一问好,待他们离开,他才端着一杯茶水走进去。 “事情办成了?” 萧鹤微阖眸靠在椅子上,手落在身前的配饰上把玩,听到脚步声,他问了一句,曹德上前将茶水放到桌子上回道:“办成了,陛下今夜可还要去?” “不必了,她也累了一日,让她好好休息。” 少年手中的动作停下,开口说了这句,见她,也不过是看着她毫不知情的模样,唾弃着自己这份不为世俗所容的爱。 那是世道无法容许的,也是她不会接受的。 可他却心甘情愿,任由沉沦,放不了手。 这夜江轻也回去,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境繁杂,辨别不出是什么梦,只能依稀记起混乱的场景。 是一壶饮下的酒,金黄点缀的纱幔被风吹起,缠了她一身,她步子踉跄,闯入了一座宫殿,外头有流水潺潺,也是一个燥热的夏日。 裙裾翩翩,同飘扬的纱幔交织在一起,是灼热的呼吸,是滚烫的体温,更是暧昧而又疯狂的夜。 ‘我是谁?’ ‘是,非晚。’ 萧鹤微的名字脱口而出的那一瞬,江轻也立马惊醒,她睁开眼,喘着气,看着顶帐上悬挂的花鸟缠枝香炉球。 她,她怎么会梦到萧鹤微? “江轻也,你莫不是疯了。” 定然是疯了,她可以梦到裴烁,梦到任何人,但绝对不能是萧鹤微,那可是她的弟弟。 她坐起身,披上外衣,平复着内心。 此时的天已经接近丑时,江轻也站在窗边,将窗子推得更大些,外头是徐徐清风吹过枝叶,她双手撑在窗棂上,看着那晃动的枝叶。 和裴烁成婚,她从未对这段婚姻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只不过是她知道,太后将她收在身边,定然不会让她毫无价值的随意嫁给一个人。 嫁给裴烁,是眼下她可以帮非晚做的唯一一件事。 非晚是她在这深宫中,是幽暗岁月中,唯一的依靠。 他从不多说什么,可她知道,他为她做了许多,他不要任何回报,他只为那一句,只要有他在,任何人都欺辱不了阿姐半分。 所以她也愿意为他做许多事。 那本就是亲情中,可以舍弃一切的存在。 江轻也叹了口气,收回视线,定然是近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一定是 待天亮之后,江轻也就去了慈宁宫,太后和宁国公夫人正在用早膳,见到江轻也,太后还招呼她一起坐下用早膳。 江轻也俯身行礼道:“母后,宫中的事情,阿澜学的也差不多了,定然能帮母后分担不少,如今花朝节马上就要到了,女儿想着,待祈福礼结束,女儿便回公主府。” 她是想在宫中一直住着,可她现在已经嫁给了裴烁,不回侯府也说不过去。 太后听到她的话,面露笑意:“也好,前几日永宁侯还进了宫,可见这心中是有你的,唉,女儿嫁出去了,终归是不能守在身边了。” 她看向永宁侯夫人说了这一句,永宁侯夫人点头表示赞同,三人在一起用了早膳。 在慈宁宫中用完早膳,江轻也出门的时候刚好看到了不远处走来的萧鹤微,他应当是刚下早朝,身上还穿着朝服,彰显威仪。 江轻也看到他,昨夜那场荒唐到纷乱的梦让她脸色一白,直接转了方向。 “公主,不见陛下了吗?” 春溪问了一句,江轻也连连摇头,见什么,她现在见了他简直心虚的很。 等她什么时候把那个乱七八糟的梦忘掉再说。 说罢,她脚步急匆匆,带着两人绕道回长乐宫。 于是不远处的萧鹤微刚要扬起个笑意快步走来,就见江轻也抬头看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开了,那身影怎么看怎么慌张的很。 少年皱了下眉,她见他跑什么? “朕今日着装不得体?” 他微微转头看向曹德问了一句,曹德摇头:“陛下朝服还未换下呢。” 这可是每日面见文武百官的朝服,头一日就由宫女太监们熨烫整理,怎么会着装不得体呢? “那阿姐见了朕,跑什么?” 萧鹤微压下眼底不悦,还是说太后又给阿姐说什么让她和裴烁好好相处的话了? 曹德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长公主殿下那分明是看到陛下才改了道的,但是这话他可不敢说,怕等下遭殃的是他。 “兴许,兴许是殿下有事要处理?这才急着回去?” 萧鹤微冷笑一声,抬手打在曹德额头上:“这话你信?” 江轻也走的那条路,可是比他走的这条路还要远,她舍近求远的回去处理事情? 再说了,就算手头事情忙,她也不会见了他就跑,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曹德低头不敢再言语,不是您让说的吗? 萧鹤微在这里同太后请完安后,回常宁宫换了一身常服便去了长乐宫,正在里头看书的江轻也看到春云进来说陛下正往长乐宫来。 她赶忙吩咐两人说她歇下了。 “公主是和陛下闹矛盾了吗?” 春溪笑着打趣一句,以往陛下来,可从没吃过闭门羹,今日倒好,连吃两道。 江轻也把书合上,朝着内殿走去,她哪里是跟萧鹤微闹了矛盾,明明是她自己做贼心虚才是。 不一会儿,外头便传来了春云说她已经歇下的声音。 江轻也本以为萧鹤微听到这话会离开,却没想到他直接推开了门,站在门口问了一句:“朕是做了什么让阿姐不喜的事情吗?” “不然阿姐见了朕,跑什么?” 第51章 那阿姐,梦到了什么? 萧鹤微站在门口,也没进去,规矩倒是摆的十分端正。 少年笑盈盈的,目光看向紧闭的内殿门,他声音微微拔高,她不会听不到。 江轻也躺在床上,怎么会听不见他的话,她的心也随着他的问话不住的紧张,而后猛地反应过来,她心虚什么。 萧鹤微又不知道她梦到了什么,只要她不说,他肯定不知道。 刚刚果然不应该躲着他,这下可要怎么解释。 她没回他,他便等在那,也不在乎这耗费的时间,正殿内的气氛一下落到极点。 “我,只是突然想起长乐宫还有事情要处理。” 长叹一口气,江轻也还是起身打开了内殿的门,少年倚靠在殿门,外头的光亮为他渡上一层光芒,他看着江轻也歪了下头:“原来如此。” “朕还以为,是朕做了什么让阿姐不喜的事情呢,当真是难受。” 他站直身子走进来,在江轻也面前坐下,春溪便上前给他倒了一杯茶。 江轻也坐下,脸色有些不好,萧鹤微脸上的笑落下,关切的问道:“是病了吗?” 她看起来像是很疲累的样子,难道是因为昨夜的事情? “没,做了个噩梦。” 江轻也扶着额头说了一句,萧鹤微皱眉,噩梦? “无妨,想来是这几日有些累,对了非晚,等祈福礼结束,我便要回侯府了。” 萧鹤微本来还在想她的话,而后便听到了江轻也的这句话,他抬头:“怎么要回去了?” “我都已经成婚了,哪有在宫中住这么久的道理,再说了,你的伤也好的差不多,阿澜跟着我学了许多,足以应对了。” 她的话说的轻飘飘,但每说一句,萧鹤微的心便下沉一分。 她说她成婚了,不能在这里久住,他恨这句话,他不喜欢。 “好。” 这次萧鹤微没再多说什么,比起将她留在身边一时,不如将她留在身边一世,他要的从来都不是这片刻。 江轻也抬眼看向他,少年眉眼不知为何竟是和她昨夜梦到的人渐渐重合,她赶忙避开视线,端起一杯茶水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萧鹤微自然察觉到了她这道视线,看到她视线闪躲,忽而觉得,她这个梦,应当不是什么噩梦,且还跟他有关。 少年的心又升起几分雀跃的靠近她,他一只手撑在桌子上,托着下巴问道:“阿姐,你梦到了什么?是非晚吗?” 听到这句话,刚喝了一口茶水的江轻也险些喷出来,呛到了她嗓子,她止不住的咳嗽,萧鹤微便起身走到她身后给她拍着背。 看着她这幅做贼心虚的样子,少年狡黠的目光活像一只计谋得逞的小狐狸。 “阿姐慢些,朕只不过是开个玩笑。” 等江轻也顺过来气,他蹲下身看向江轻也,颇有些遗憾的道:“要是阿姐真的梦到了朕,朕会很开心的。” 看她反应,十有八九是梦到了自己,但她不想说,萧鹤微就不会去问。 她这样,那梦,应当是十分的不同了。 心中的难过被她这样的反应给瞬间抚平,萧鹤微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很好哄。 “快回常宁宫处理政务。” 江轻也是看出来了,自己这几日实在是不能和他多接触,她当真是遮掩不了这心虚的感觉。 萧鹤微没戳破她,笑着点头起身:“那朕先回去了,要是阿姐觉得夜里睡得不安稳,就点一些安神香。” 说罢,少年带着笑意离开,江轻也抬手用帕子擦了擦额间的汗,她这辈子,当真是没做过这般心虚的事情。 可偏偏她还不能跟任何人说。 真是折磨人,她定然是疯了。 从长乐宫回到常宁宫的路上,萧鹤微的心情忽而就转了晴,看起来很是开心。 “曹德,昨夜她看到了那行诗,什么反应?” 听到萧鹤微的问话,曹德回道:“殿下看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不过想来有了这行诗,也能印证那神婆所说的话并不是假的。” 萧鹤微轻佻眉目,深吸一口气:“朕有时候,真觉得,朕这样的行径,当真是应了她那句骂。” 她说他是登徒浪子,倒也不假。 这句话曹德可没敢回,所幸萧鹤微也没想得到他的回话。 待两人走远,假山石后传来了一句话:“去,就按照本宫教的,她知道怎么做。” 祈福礼将近,礼部上上下下都忙得不行,那日裴烁让方顺给江轻也递了一封信。 信上说裴川江进了礼部,是三老爷找人牵的线。 江轻也看着信,皱了下眉,看向春云问道:“春云,裴川江的事情你打探到了吗?” 春云听到江轻也的话,上前来:“公主,奴婢打探到的,和侯爷说的没什么区别。” 母亲是扬州瘦马,几十年前便被三老爷包下,一直养在扬州,直到前两年他母亲病逝,他这才拿着信物来寻三老爷。 在进永宁侯府前,他就已经考取了功名,能进礼部也不完全是凭借的三老爷的功劳。 乍一听,倒还真有几分励志人生的感觉,可是江轻也却不这么觉得。 “派个人盯着他,我总觉得他,有些不同。” 除去那副和萧鹤微相像的样貌,太多,太多不同了。 春云点点头,公主既然这么重视,想来这位裴五公子定然有异样。 此时礼部,裴川江带着温和的笑意走进来,有认识的同僚还互相行礼。 他走进礼部侍郎李大人的屋子,恭敬的行礼。 “属下见过李大人。” “是裴郎官啊,有何事?” 被唤作李大人的人看着他手中的东西,裴川江掀开盖子道:“家中做的一些糕点,唤作银中点金,李大人尝尝?” 那食盒只露出一个缝隙,里头摆放的哪里是糕点,分明是堆叠在一起的金子,李大人摸着胡子露出一笑,接过那食盒:“裴郎官客气了。” 李大人眯着眼睛笑起来,都说这永宁侯府的五公子是个外室子,三老爷为了将他认回来,险些和家中的夫人闹翻,可见这人也是个有本事的。 如今这一道银中点金的糕点,果然是个长袖善舞的人。 第52章 天命,是握在他手中的 几日后,祈福礼将近,一大早,春溪就叫醒了江轻也,今日要去金光寺,光坐马车都要一个时辰呢。 江轻也虽然困顿,但也知道今天是个大日子。 繁复的礼服穿在身上,春溪和春云忙着给她上妆,梳发。 等梳洗完后,时辰刚好不早也不晚。 走出长乐宫,就见曹德在宫门外等着她。 “奴才见过殿下。” 曹德手中拎着个食盒,他上前一步,将食盒放到春溪手中:“路途远,陛下怕您在路上饿着了,特意让奴才送来的。” 食盒里头是萧鹤微昨夜就吩咐好的,一早便送去了常宁宫,他用了一块,这才送过来。 江轻也笑着点头:“多谢陛下,我们走。” 她今日穿了繁重的朝服,庄重的发冠都压不住她的容貌,曹德确实在她身上看到了母仪天下这四个字。 天子驾在前头,今日是大日子,萧鹤微也不能胡来,他坐在里头,等曹德回来,车队启程前往金光寺。 这次出行的都是皇家颇有威严的人,只不过太后以身子抱恙为由,并没有来。 萧鹤微又没有立后,来的妃嫔便只有林婉清和霍文澜。 江轻也坐在马车中,打开那个食盒,里头只有一道糕点,是她喜欢吃的荷花酥,还有一盅莲藕汤。 她唇边挂起一抹笑意,分给春溪和春云后,她自己拿起一块荷花酥。 “公主,陛下待您真好啊。” 春云捧着荷花酥咬了一口,不由得感慨,陛下对公主真的很好,不像她家中,当初为了弟弟,把她卖进宫,弟弟还说她是赔钱货。 要不是遇到了公主,她都不知道要被磋磨成什么样子了。 春溪吃着荷花酥笑而不语。 这段路程确实很长,用过吃食后,江轻也便感到了困倦,春溪给她摘下发冠,让她能靠着歇息一会儿。 前头的萧鹤微坐在马车中,听着魏延的话。 “裴川江的身份,臣查验过了,没有问题。” 早在裴川江出现在礼部的时候,萧鹤微的人就注意到他,实在他的长相和萧鹤微实在太过相像,想不被注意到都难。 所以萧鹤微就让人去查了他,结果却是个这样的结果。 “他那张脸,乍一看,是不是和朕简直一模一样?” 他看过暗卫递来的画像,眉眼之间和他简直不要太像。 “是,太像了,臣这几日也观察过他,有些行为举止,和陛下,也很相似。” 简直就像是这世上另一个萧鹤微。 魏延心中一惊,而后问道:“如此熟悉陛下的,难道是,萧远修假扮的?” 旁人或许不清楚,但是魏延是知道的,萧远修和陛下,是亲兄弟。 “你看到裴川江的眼睛有问题了?” 萧鹤微伸出手,端起小几上的茶杯笑着反问一句,魏延摇头。 “他的眼睛,可是朕亲自刺进去的,不是他。” 五年前的事情,萧鹤微可不会忘,那一剑,他伤了萧远修的眼,而他则是险些废了他一条胳膊。 “今日臣会盯紧的,陛下放心。” 魏延沉声说了一句,事情他都已经安排好了,不管今日来的是谁,他都会顺藤摸瓜出来的。 萧鹤微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他要乱他的江山,他就绝对不会留他性命在。 此时金光寺内,早有礼部官员在做准备,裴川江走进一座佛殿,便听到一句:“公子的人带来了消息。” 片刻后,他从这佛殿出来,仰头看向烈阳,直到眼眶有些酸涩,险些逼出泪,他才收回视线,这样的天,当真是好啊。 一个时辰后,大部队到达金光寺,寺内主持亲自在寺庙门口迎接。 “阿弥陀佛,见过陛下。” 看着萧鹤微从马车上走下来,主持笑着看向他行礼。 “主持客气。” 萧鹤微今日穿了一身玄色礼服,大朔尚黑,认为黑色是庄重肃穆的颜色,是以,帝王在重要场合的穿着都是玄色。 他抬步走进寺庙中,主持跟在他身后,祭台早已搭建好,僧人站在祭台下。 今日天气很好,偶有清风吹过,江轻也站在祭台下,看着穿着一身庄重的少年帝王,稳步走上祭台。 脑海中那个瘦弱的拉着她手唤着一声声阿姐的小少年也长大了。 成为了可以掌管一个国家的君主,成为了可以庇护敬爱他子民的男人。 江轻也是为他感到开心的。 只是刚等萧鹤微将香点上,刚刚还艳阳高照的天忽而在这一瞬变得暗沉下来,众人纷纷抬起头来,只见天边黑压压的飞来一群乌鸦,黑色的羽毛掉了一地。 萧鹤微手中握着三炷香,看着那向他逼近的乌鸦,半眯了下眸子,下头的江轻也露出几分着急,而裴川江的脸上却始终带着笑意。 “朕乃天行先帝亲封,尔等何敢造次!” 少年声音沉稳有力,带着威压,江轻也只看到他将手中的三炷香朝前举起,那群乌鸦竟好似真的听懂了他的呵斥一般,绕过了他。 在他身后转了一圈,朝着四周散去,很快便消失,只留下一地黑色的羽毛,在提醒着众人,刚刚,那并不是梦。 裴川江脸上的笑意始终未曾落下,他早就知道,萧鹤微这般聪明的人,怎么会察觉不到陕南旱灾传来的谣言。 这祈福礼,本就是请君入瓮,也就那群人,傻的令人发笑。 众人呆呆的看着这一地的黑色羽毛,江轻也按捺住想上前的心思,她抬头,恰好和少年温和安抚的目光相对。 “陛下,请行跪拜礼。” 主持一脸云淡风轻的主持着祭拜礼,唱颂的礼官也站稳身形,继续说着祭文,就像刚刚那不过是一场来坐实萧鹤微是真龙天子的插曲。 萧鹤微跪在地上,手持三炷香,看着面前的佛像。 天命之说,不过都是有人故意为之,他从不信这些的。 命,向来都是握在他手中的东西。 所以在察觉到萧远修想利用这场祈福礼的时候,他就做好了准备,在礼服上熏了香。 他的好哥哥,不知会不会喜欢他的回礼呢? 少年脸上带着笑意,寺庙的后山上,魏延将最后一个刺客绞杀后,转动了下手腕:“再去探查一遍,陛下说了,要全尸。” 第53章 是陛下的贪念 魏延伸手将喷洒在脸上的血迹擦拭干净,看着这一地的刺客尸体。 后山的埋伏是早就准备好了的,至于他们之前所对的暗号,便是那群乌鸦。 若是乌鸦将陛下击倒,后山的刺客也会一拥而上。 明教那群人,本想借着这次祈福礼,用乌鸦来告诉百姓,陛下乃是不祥之人,这才招惹了这群乌鸦,如今倒是被陛下给反利用了。 光是想想都知道他们该有多生气。 前方的祈福礼已经在一声声诵经声中渐渐落下帷幕,江轻也同诸位皇亲国戚一起跪在蒲团上,闭着眼听着那诵经。 所有人都在祈求陕南旱灾可以早些结束,大朔国运亨通。 可她私心里,却只想求萧鹤微能够轻松些,帝王不好做,作为他的姐姐,她只想他能够得到些喘息的机会,可以好好休息。 ‘希望陕南旱灾早日结束,风调雨顺,年年顺利。’ 在心中说完这句话后,祈福礼也彻底结束,接下来他们还得去佛殿听讲经,此时已经过了午时,金光寺为他们准备了斋饭。 “皇姐。” 霍文澜走过来,抱住江轻也的胳膊,而后便收到了一道视线,那视线如有实质,霍文澜不用抬头都知道这是谁。 她才不管萧鹤微,皇姐马上就要出宫了,以后在这宫里又没有人陪她说话了。 “听说金光寺的斋饭很好吃呢。” 听到霍文澜的话,江轻也笑着点头:“原来阿澜愿意出来,竟是为了这金光寺的斋饭吗?” 她这一句,让霍文澜瞬间脸红,她小声道:“也不是啦,是表姑母非要我来的,说这样的大日子,我不露脸不好看。” 这话说的实在无奈,她怎么会看不出,太后是有意将她推到皇后的位置。 只是萧鹤微在立后这件事上,从来不肯退步,无论太后如何软磨硬泡,他都不肯立后。 太后还当他是有其他想法,但霍文澜知道,这个位置是他发妻的位置,他不会给任何人,毕竟当初她们这些妃子,都是太后硬塞进去的。 所以萧鹤微才从不进后宫一步。 霍文澜心中叹了口气,皇姐已经嫁人,就算将来有机会和离,她也不会嫁给萧鹤微,两个人的身份就是他们此生都跨越不过的鸿沟。 也不知道这一局,他要如何解。 萧鹤微看着霍文澜跟江轻也说着话进了佛殿,他和他们不在一起,所以就算没有霍文澜,他也得不了一个跟阿姐独处的机会。 深吸一口气,少年抬步进了佛殿中,只见前方主持跪坐在蒲团上,面前摆放着一碗斋饭。 “陛下。”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睁开眼看向萧鹤微。 萧鹤微在他面前坐下,主持笑盈盈的看着他,端起那碗斋饭。 “主持说过,若是朕有贪念” “陛下,食不言。” 在萧鹤微话头刚起,还未说完,主持便示意他,先用斋饭,萧鹤微皱眉,但还是伸手端起那碗斋饭。 都是素菜,做的却是比肉菜更有滋味,他一口一口的吃着,颇有些食不知味的样子。 主持吃完后,看着他还剩下的半碗饭,笑而不语。 半晌后,萧鹤微也用完,主持双手合十道了一句阿弥陀佛。 “陛下的心,可有静下来些?” 听着主持的话,少年看向他,主持笑道:“今日这斋饭放了些不一样的东西,不知陛下可有吃到?” 这话说的萧鹤微眉心更皱,什么不同的东西,不都是萝卜丝白菜丝。 “没有。” “是陛下的贪念。” 主持捻动着手中的佛珠,看着萧鹤微,面前的少年帝王确实很有威严,他已经站在了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位置,却依旧有自己得不到的东西。 这便是他的贪念,所以就算刚刚那碗斋饭再美味,他也吃不到一丁点的味道。 “有些事,有些人,若是这一时得不到,并不代表一世得不到,陛下的心,要静。” “可若是轻易便被旁人察觉到,便是满盘皆输,一步错,缘分尽毁。” 听到主持淡然的话语,萧鹤微的眉心舒展开来,他垂眸看着桌上的签筒,一步错,缘分尽毁,是说他如今有些心急了吗? “陛下若是心有疑虑,不如抽一签,将这事情,交由上天来安排。” 主持注意到他的视线,将签筒往他面前推了下,萧鹤微伸手过去,犹豫了下,还是晃动了签筒,一根签便掉落在主持面前。 “愿君勿问心中事,此意偏宜说向公;一片明心清皎月,恰如晧月正当中。” 主持拿起,看着上面的签文,还有些诧异,不过他将竹签重新放回桌子上,对着萧鹤微只说了一句话:“所愿皆所得。” 说完这句,主持便站起身,萧鹤微拿起那枚竹签,刚想问主持话,外头就传来了几声缠斗的声音。 “陛下,有漏网之鱼。” 魏延的声音在外头响起,而后便有刺客破窗而来,萧鹤微将那枚签文收进怀中,从签筒中抽出几根竹签。 竹签带着强劲的力道直接将几名刺客的喉咙刺穿。 “还不快去护着长公主!” 萧鹤微看到魏延,心中顿时有股不妙的预感,这刺客,似乎并不是冲着他来的。 那头的江轻也早就被这些刺客逼的无路可走,她和霍文澜手拉着手,只能从侧门一路跑出去,身上的发冠发簪落了一地。 “阿澜,你从这边走。” 江轻也推了下霍文澜,看着这个分叉口,两个人中活一个,总比全死了好。 “皇姐!” 霍文澜怎么可能丢下江轻也一个人,后面的刺客也不想她们分开,上头可是有令,无论如何都要让萧鹤微看到是霍文澜对江轻也动的手。 两人自然是不敌这群刺客,被他们追上后,敲晕了头,带着去了金光寺的断崖处。 此处是思过崖,一般是寺庙中惩罚犯了过错的僧人,断崖处深不见底,还有寒风呼啸而上,刺客对视一眼,将长剑放到霍文澜手中,握着她的手就要朝着江轻也的心口刺去。 就在这时,身后脚步声渐近,刺客对视一眼,只能高声大喊:“你们只能活一个,杀了她,你就能活。” 来人是裴烁,他知道今日有祈福礼,本想祈福礼结束后,直接将江轻也接回侯府,却没想到遇到了刺客。 第54章 阿姐,我脚崴了,好疼啊 刺客来不及再多做什么,只能拎起霍文澜,佯装她朝江轻也刺去,而后一掌将江轻也震下断崖。 “轻也!” 裴烁几步上前,只够住了她的衣裙,裙摆飘扬从他掌心划过,再然后,是另一道玄色身影一跃而下,没有一丝犹豫。 那是萧鹤微。 曹德看到这一幕,两眼一黑,险些晕过去,他赶忙拍着赤影卫道:“还不快去救人,陛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咱们都别活了!” 赤影卫纷纷去寻人,裴烁握紧手,拔出腰间长剑,了结了那几名刺客,看着晕倒在地的霍文澜,她手中握着一把剑,剑尖染了血。 “曹总管,还是先送良妃娘娘回去。” 他是第一个到达现场的人,自然是听到了刺客的那句话,后面到的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一个手握长剑只是晕倒,另一个却跌落断崖,不由得多想起来。 曹德点头,吩咐人将霍文澜扶起来,先带回金光寺。 断崖下,江轻也坠落在一棵树上,也多亏了这棵从半山处横长出来的树接住了她,不然她怕是真的要粉身碎骨了。 寒风不住的往上钻,她紧闭双眼,只觉得头疼得很。 萧鹤微下来的时候自然也被这棵树给拦住,看到昏迷不醒的江轻也,他小心的将人揽进怀中,轻声唤了一声:“阿姐?” 江轻也迷糊间只能听到有人在喊她,可她醒不过来,就连抬手都有些困难。 看着她皱眉,萧鹤微用外衣替她遮挡住寒风,他抬头观察着四周的情况,此处断崖除了这一棵树,什么都没有。 要是想活,只能下到崖底去,可从这里看去,那崖底深不可测,雾蒙蒙的,没人知道它有多深。 但不下去,这棵树也坚持不了多久,它承受不起两个人的重量。 深吸一口气,少年没再多犹豫,抽出腰间别着的匕首,无论多难,能不能活,他都要去试一试。 他说过,有他在,他就会护着她。 “非晚?” 江轻也艰难的睁开眼,便看到萧鹤微将她背在身上,他用匕首将衣服割成布条,好方便固定她,不让她掉下去。 “别怕,阿姐,我会带你走出去的。” 他侧过头,伸手拍了拍她,江轻也脑子晕乎乎,那刺客下手太重,敲的她脑袋到现在都像是要碎裂一样的疼。 江轻也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但她看着萧鹤微将匕首深深嵌入到山石之中的时候便明白了。 他是要带着她下到崖底去。 她没再多说什么,伸手环住他的胳膊,不给他添麻烦,刚刚她也看过了,这周围什么都没有,除了那棵接住他们的树以外,就没有了。 不下到崖底,他们真的会死。 “对不起,非晚,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江轻也觉得,从他登基以后,似乎她麻烦他的次数,已经记不清多少了。 萧鹤微将匕首的另一端拔出来,这是一把双刀匕首,就是为了应对这样的情况,且刀身是玄铁所铸造,完全经得起。 听到江轻也的话,他轻摇头:“阿姐从来没给我添麻烦。” 若要真的论起来,少时她因他受过多少处罚,已然都数不清了。 他用两把匕首交叠,缓慢朝着山崖下去,那条在五年前险些被萧远修废掉的胳膊其实一直没好,太医说这条胳膊不能用重物。 但他不信,骑马射箭,他偏要用这条胳膊。 只有疼到极致,才可以忍受极致的痛苦。 所以即便他此时已经感到筋疲力尽,却也咬着牙坚持,他从不松懈一刻,难道不就是为了在危难来临的时候,有护着她的能力吗? 想到这里,萧鹤微将口中的血水咽下,直到两人脚踩在落叶之上,江轻也此时也恢复了过来,解开束缚后,她伸手扶住他。 “坐下歇会儿。” 萧鹤微脸色有些白,但看到江轻也却露出一笑:“我没事,整日在演武场,可不是白练的。” 看着他故作轻松,江轻也将手中帕子递给他:“擦擦汗,我去看看这周遭的情况。” 萧鹤微接过帕子,看着她步子有些踉跄,他伸手拉住她:“我去。” “就在周边,不乱走,有事我喊你。” 江轻也抽回自己的手,安抚了他一句,他背着她从那么高的山崖下来,双手都在颤抖,她又不是瞎子,怎么会看不到。 她的话说的不容拒绝,萧鹤微也不好再做挽留,只能看着她在这周遭走着,不多时,江轻也走回来道:“那边有个山洞,天色有些暗,这里还有些冷,我们先去躲一躲。” 这山崖这么高,她也没找到出路,也不知上面的人什么时候可以找到他们,不如先去山洞休息一下,补充体力。 再者,夜间大雾封山,也不好行走。 萧鹤微点头,站起身来,看着江轻也的背影,他忽而扶住山石,装作痛苦道:“阿姐,我好像崴了脚,有些疼。” 听到这声,江轻也急忙走过来扶住他:“怎么崴了脚,我看看。” 她蹲下身,就要去摸他的脚踝,少年脸一红,拉住她的胳膊:“想来是刚刚起的有些猛。” “我扶着你,慢些走,不急。” 江轻也让他将手搭在自己胳膊上,萧鹤微顺势靠近她,脚崴不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次的事情,似乎也并非是灾难。 至少,他得了和她独处的机会。 就这样,两人缓步朝着江轻也刚刚发现的山洞走去,这里她刚刚没仔细看,现在才发现,这好像是山间猎人捕猎时临时搭建的屋子。 里头还有一口锅,干柴火和一张稻草铺的床,只是落了灰,想来已经许久没人居住了。 “有人住过,那这里定然是有出路的,只是现在雾气越来越大,等雾小些,我出去看看。” 江轻也松了一口气,她刚刚还担心,这山崖底下就连出去都成问题呢,现在好了,知道有出路,她这悬着的心也算安了。 “阿姐,想不想吃烤鸡?” 少年坐在石凳上,托着下巴,那石凳有些矮,他长手长脚的在那里,怎么看怎么有些憋屈。 “烤鸡?” 江轻也不解的问了一句,这山林,连个野果子都没有,哪里来的野鸡? 萧鹤微笑着将挂在一旁的弹弓取下,用手抵在唇边,轻声说道:“嘘。” 这一声,江轻也的呼吸都不由得放轻了许多,而后便能听到似乎真的有什么小动物在外头的灌木丛中,走来走去的声音。 第55章 我的所向披靡,正是因为有你 萧鹤微的准头很好,一个石子儿借着弹弓的力道弹射出去,便有咯咯咯的声音响起,江轻也看着那只野鸡跟屁股着火了一样的往外跑,而后他抬手又弹射出去一颗。 野鸡被砸晕在地上,江轻也看着那野鸡跟倒栽葱一样的倒在地上,还有些想笑,她以为萧鹤微只是随口一说,谁曾想,他还真给她打了一只野鸡。 少年眼眸弯起,将弹弓收起来,胳膊有些隐隐作痛,似是旧疾复发,但在江轻也转身的时候,却又露出一个笑脸。 江轻也撕下裙摆的布条,将野鸡绑起来拎进山洞。 女子有些白皙的小腿便在这破烂裙摆间若隐若现,他别过目光,怕被她发现异样,只是那有些红的耳尖,险些出卖了少年的心思。 “这崖底连个野果子都没有,哪里来的野鸡,还真是奇怪。” 她笑着说了一句,萧鹤微顺手接过那只野鸡,这种拔毛串肉的事情他来就好,还是不要脏了她的手才是。 少年熟练的做着这一切,顺便回她一句:“这里既然有猎人捕猎,就说明在这崖底,有不少动物,说不准,还有猛兽。” 他无意的一句话,倒是让江轻也不由得靠近他些。 山间确实常有猛兽出没,他们运气应该没有,那么不好。 萧鹤微弯眸浅笑,就知道她最怕这些,刚刚那话不过是吓唬她,效果嘛,倒是不错。 要说捕猎,他也是会的,早在进山洞前便打量了四周,山洞许久没人来,便说明这里已经没了动物,猎人自然换了战场。 且这周遭也无巨爪痕迹,更无血迹,想来除了这只笨到往人前钻的野鸡,也没什么活物了。 但是他可不打算告诉她真相。 他喜欢这种被她依赖的感觉。 话音刚落,他的手一顿,眸光聚集起些许危险的光芒,对着江轻也说了一句。 “阿姐,这山洞里头应当是有一处活水,你去取一些如何?” 听到萧鹤微的问话,江轻也点头,拿起墙上挂着的竹筒走到他说的位置,而后在她转身的那一瞬,他从怀中摸出来一枚飞镖,精准无比的将那条毒蛇分尸。 他知道江轻也最怕这种爬行动物,尤其是蛇类。 所以在看到这毒蛇准备攻击她的时候,他才出声支开她,那山洞后,其实什么都没有。 等江轻也在山洞后面转了一圈什么也没找到,失望的走回来,连这点小事也做不好,真是有些拖后腿。 但萧鹤微不知从哪里打好了水,还将这野鸡洗了干净。 “不是说,水在山洞后吗?” 她疑惑出声问了一句,刚刚她可是看的仔细,那山洞后面除了一堆石头什么也没有。 “啊,是我记错了,水在外面,没在山洞。” “害阿姐白跑一趟,阿姐怪我吗?” 萧鹤微已经将那野鸡串好放到了火上,带着几分撒娇的扯了扯江轻也的袖子,他眼眸水润,亮晶晶的,活像一只讨好的小狗。 “我怪你做什么,你怎么知道外面有水的啊?” 在他身边坐下,江轻也看向一旁的水,他用的是这猎人留下的水壶,倒是比她手中拿的竹筒要装的多。 “野鸡的羽毛沾湿了水,阿姐看,这是什么?” 说着,他像是变戏法一样,掏出两枚野鸡蛋:“这附近应该还有,也就这只笨,落了单。” 少年语气轻飘飘,将那枚野鸡蛋放到水盆里煮着。 外头的雾气更大了,白茫茫的一片都已经看不到周遭的景色,就连掩盖山洞的灌木丛都看不见了。 橙红的火光跳跃在他眼眸中,他不时的翻动下架子上的鸡肉,江轻也看着他,轻声问道:“那群刺客,非晚是不是早就知道身份了?” 从醒来到现在,他没有多说一句关于刺客的事情,好似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一遭。 萧鹤微嗯了一声,侧身过来看向她:“早知道,还不如不让阿姐来。” 是他的私心,害她受伤的。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我不来,母后也不来,难道要留你一个人对付吗?” “祈福礼,是要抓什么人。” 她也不过是猜测,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人,值得他大费周章罢了。 “萧远修。” 他语气淡淡,眼眸之中始终带着浅笑,这三个字一出口,便见江轻也瞳孔微微睁大,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萧远修?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五年前的事情她当然知道,更知道临川王当年带着世子萧远修险些在临安称帝登基的事情。 但是叛军乱党最终被剿灭的时候,临川王的尸身还在城门外挂了三天,以示警戒。 不,萧远修当时,并没有找到尸体 “那次在军营,马匹就被他们动过手脚,后来我让魏延去查过,明教在乐州,有一个据点,他们的教首便被称为公子远。” “后来天玑催霖的图纸失窃,在工部,他给我留下了太阳鸟的印记。” 萧鹤微一只手撑着头,看着江轻也说道,其实不告诉她,她也不会追问什么,但事到如今,他没想到,萧远修还想对她动手。 既然如此,让她知道,将来也能警惕一些。 “你,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江轻也听着萧鹤微这云淡风轻的话,心里却是着急的很,他早就知道,却从未对她言明一句。 只是冷静下来,她不禁有些难过,她现在是裴烁的夫人,就算知道了这些,又怎么帮他,难道要去告诉裴烁吗? “之前不跟阿姐说,就是怕你担心,如今告诉阿姐,是想让你宽心。” “放心,五年前我既然能让他隐姓埋名落荒而逃,五年后必然不会再让他卷土重来。” 他要坐稳这江山,更要将这天底下的权势牢牢掌握,这样,在将来,他才有勇气对她说出所有的话。 江轻也看着他,半晌后垂眸:“非晚,无论如何,你在阿姐的心中,永远都是最所向披靡,无所畏惧的那一个。” 他已经不再是少时的总是拉着她衣袖,喊着阿姐的人了,她很开心他的成长。 萧鹤微轻点头,将那句未说完的话,尽数咽下。 阿姐,我的所向披靡,正是因为有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够有朝一日,光明正大的站在你身边啊。 第56章 你也要杀我? 两人说完话,这野鸡也烤好了,萧鹤微将肥美的鸡腿递给江轻也,没有佐料,所以那上面也就只有江轻也在外面摘的野草,挤成汁水淋在上面。 说实话,有些腥,算不得多好吃,野草汁倒是有些清香,在这种地方有吃的就不错了,她又不是那种口腹之欲很重的人。 将一只鸡腿吃完,就看到萧鹤微用火烤了下匕首,而后将那两枚野鸡蛋扎出来,仔细给她剥干净壳,这才递给她。 “阿姐吃个鸡蛋,暖暖身子,我们今夜要在此处过夜了。” 外面的雾和昏黄的天已经接连在一起,不在此处过夜,他们也没别的去处,江轻也没再推拒,接过那枚野鸡蛋,而后熟练的掏出来蛋黄。 再递到萧鹤微面前的时候,两人皆是一愣,多少年的习惯,一时竟然忘了,他现在想吃鸡蛋黄,可不用她让给他了。 “抱歉,我忘了。” 话还未说完,就见少年低下头,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就着她的手,将那枚鸡蛋黄吃下,蛋黄染在他唇角,他微微抬头看向她,露出一笑:“和小时候的味道,一样。” 幼年时,太后并不是一开始就接受萧鹤微的,那时候,他连个名字都没有,旁人就喊他疯子的儿子,再然后,就叫他月奴。 他母亲名字里有个月字,所以旁人喊他月奴,便是在羞辱他们。 不过萧鹤微并不在意,一个名字而已,就算死了,也不见得有人记住。 遇见江轻也的时候,是因为他偷了御膳房大太监的宝根,只是因为那大太监以吃食为诱饵,想将他带在身边,做娈童。 小少年在那时,就已经出落的十分好看,那样的姿容,在皇宫之中都十分拔尖,招惹了不少人惦记。 不怪这大太监有非分之想。 可萧鹤微要是真的为了一口吃的,就会委身他人,想来在冷宫之中,那女人也不会失手了。 所以他偷了他的宝根,将那早就被药酒泡的看不出形状的东西狠狠踩在脚下,看着那大太监睚眦目裂的样子笑的恣意。 那年的雪,是大朔下过最大的一场雪,人踩在里面,都有小腿高,他被他们摁在雪地里,打得奄奄一息,被雪埋没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真的要死在那。 是阿姐救了他,她带他去揽星殿住,人生中吃的第一顿饱饭,便是两枚鸡蛋,还是江轻也剩下的。 此后这么多年,他也没忘记掉那两枚鸡蛋的味道。 后来,他也不叫月奴了,萧鹤微这个名字,也是她给的。 ‘隔屋闻泉细,和云见鹤微。’ 这便是他名字的出处。 那时候不识字,只知道,这两个字真好听,她给的,都好。 “非晚。” 江轻也有些慌张的想收回手,却被他紧紧握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张帕子,将她的手指擦干净,这才松开。 “如今,我们也不必再为那一两顿饭发愁,可在我心中,与阿姐在揽星殿的日子,是我永远不会忘记的。” 那是一段,只有他们两个人相互依偎的岁月,没有任何人可以挤进去的时光。 江轻也心中有些异样,可少年目光坦荡荡,倒显得她有些做贼心虚,好在,萧鹤微也没想再说什么。 他起身,装作腿脚不便的走到稻草床那边,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阿姐,此处简陋,委屈阿姐了。” 说罢,他坐远了一些,但那位置,其实就在江轻也两步之外,算不得太远。 “你去床上歇息,我在这就好。” 她还没丧心病狂到要和一个受伤的病人抢地盘的地步。 “那床太小了,舒展不开,憋得慌。” 萧鹤微靠坐在山壁旁耸了下肩,腿完全舒展开来,可那稻草床,她躺上去才刚刚好,更别提他了,确实有些憋屈。 江轻也走过去,没再推拒,只是将他的外衣拿起来还给他:“山间寒冷,非晚要是再生了病,我可真就走不出去了。” 听着她的话,萧鹤微本想说话的嘴只是动了动,而后伸手接了过来。 两个人都知道,对方最在乎的是什么,所以将这分寸拿捏的也很好。 看着江轻也躺在稻草床上,呼吸声渐渐传来,萧鹤微也收回视线,一时之间,山洞之中便只剩下了火星跃起,偶尔的噼里啪啦声音。 他闭上眼,感到自己的头有些沉重,胳膊也有些疼,浑身上下,是放松下来之后的疼痛,可是梦里,却是比这更要凶险的一幕。 ‘杀了你,杀了你!’ 破败萧落的屋子里,女子一身华贵的衣裳与这里格格不入,她乌发如绸缎一般,长相更是这世间少有,眼眸深邃,是最标准的景国人长相。 小少年被她抵在墙角,她一手握着匕首,一只手掐着他的脖子,面容癫狂。 ‘月奴,你不该出生的,回到你该回的地方!’ ‘我恨他!神也不会原谅他做的一切,但你的存在,是我这一辈子的耻辱。’ 被唤作月奴的孩子脸色苍白,一双眼眸明明是浅褐色,如今却像是充了血一般的红,他艰难的张嘴,死死拉着她的手。 对生的渴望,让他爆发出了极大的力气,所以女人刺下来的那一刀,偏了半分,他滚落在地上,白皙的脖颈上是她留下的红痕。 五指痕迹深深,像是要掐断他的脖子一样。 ‘我没错!’ 他怨恨的看着面前的女人,他不明白,为何他的母亲,和别人的完全不一样,天底下,哪有母亲,要杀了自己孩子的。 “我没错,我没错” “非晚?非晚,好烫,你发热了。” 还没睡着一会儿,就听到了他迷迷糊糊的声音。 江轻也担忧的声音渐渐冲破梦境,少年猛地睁开眼,比神志更快的,是他伸手掐住她的脖子。 那是一双江轻也从未见过的眼睛,很红,如满月下,黑夜中窥伺的狼王,他声音沙哑,一字一顿道:“你要杀我?” “连你也要,杀我?” 明明是如此有攻击力的眼神,可说出来的话,却像是小心翼翼的询问,江轻也掰开他的手指,很轻松,他都没用力。 “无论何时,我都不会杀你。” “非晚,醒醒。” 在柴火燃下最后一下的时候,萧鹤微睁开眼,伸手抱住她的腰身,火光熄灭,黑暗如期而至。 他闷声,嗓音之中似乎还带着哭腔。 “阿姐。” 他想说他又梦到了她,梦到了要杀他的母亲,可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千言万语最后只汇聚成这一声阿姐。 他什么都没有了,他只有她了。 第57章 非分之想,妄念而已 萧鹤微突如其来的动作倒是把江轻也吓了一跳,只是他喊了一句阿姐后便再也没出声,这黑暗之中,唯有两人交织在一起的呼吸声。 “我梦到了她。” 少年的声音有些闷,双手死死的环着她不肯松开。 他的视线很好,兴许是在黑夜之中待惯了,所以夜间借着微弱的月光也能看清楚,一双眼眸分外明亮。 却要借着这片刻的依赖和不清醒,做着他从前不敢想的光明正大之事。 “她?” 江轻也拍着他的动作一顿,疑惑的问了一句,她是谁? 让他反应这么大,想来应当是羁绊很深的人了。 “生我的人。” “可也是” 要杀我的人。 只是这半句话,他并未说出口,宫里的人只知道他的生母是景国进献的美人,后来不得圣宠便被赶到了冷宫居住。 萧鹤微嘴角扯出一抹嘲笑。 不得圣宠? 也不知在冷宫中和她日夜交缠的人究竟是谁。 为了掩盖自己做下的丑事,将她关在冷宫之中,不允许任何人见她。 幼年时,他听过最多的声音,便是有节奏的锁链声碰撞在一起,还有她的咒骂。 可他不得不承认,那确实是一位美到不可方物的人,所以才会令先帝,不择手段的也要得到她。 “月美人?” “别想那么多,都过去了。” 那位月美人,江轻也只听宫里的老人说过,说她脑子不大好,想来是在冷宫之中被关久了,人也变得痴傻。 萧鹤微的手,隔着虚空在她腰身上描摹,没人知道他真正的身世,就算是太后,也不知道。 他的出身远比她想象的更要肮脏,不堪。 所以他是绝对不会让她知道这些事情的。 她不知道,他在她心中,便永远是那个最好的萧鹤微,是她的非晚,而不是在世人眼中,被唾弃,被谩骂的月奴。 将手抽回来,萧鹤微又靠回到山壁上,头有些晕乎乎的,但还是出声对着江轻也说了一句,好让她能够安心:“无碍的,我歇会儿就好。” 江轻也哪里会放心,他的额头那般烫,像是一个火炉要烧着了一样。 摸着黑重新将柴火点着,山洞内又升起光亮,她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披在他身上,而后又扯下干净的衣裳做布条,沾湿了水盖在他额头上。 少年的脸红的不成样子,神志也有些迷迷糊糊。 可他不肯闭眼,生怕自己再做出伤害她的事情,更怕自己会将所有阴暗心思一一表露。 忙活完这些,江轻也在他身边坐下,脸上露出几分为难,却在听到他嘴里的几声冷后,伸手将他揽住。 “阿姐。” 他的手攥着她的衣袖,她身上还带着些许清香,萧鹤微的嗓音越发沙哑。 “出些汗兴许就好了,有我在。” 她将他抱紧,用自己的体温给他回暖,而后便听到少年带着几分哽咽的声音问道:“阿姐会不会,也不要我了?” “此话怎讲?” “非晚,我怎么会不要你,你是阿姐最在乎的人,我们胜似亲姐弟。” 萧鹤微心中的期许随着她这后半句话,渐渐落下,他阖眸,轻轻嗯了一声,亲姐弟 倒也没说错,从始至终,对她有非分之想的,一直都是他,是他的妄念,是他的渴求。 江轻也只感觉到他情绪有些低落,还以为是刚刚那个噩梦害的他难受,可他只说了半句,她也实在不知道,他和月美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只能一下一下的拍着他,就像小时候,他生病睡不着时,她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歌谣,哄着他吃药,哄着他睡觉。 日出将白,外头的雾气渐渐散去,柴火堆已经熄灭,萧鹤微枕在她腿上缓缓睁开眼,江轻也则是靠在他昨晚靠的地方闭着眼。 稀薄的晨光穿过灌木丛,照在他们身上,少年眼睫眨了下,而后侧头看向她。 她睡着的时候,也是那般乖巧,一整夜连个位置也没变,萧鹤微轻笑,起身把她抱到了稻草床上,许是昨夜太累,她也没醒,而是翻身卷着自己的外衣找了个舒适的位置。 少年低头,用额角轻轻蹭了下她,这才出了山洞。 他看着周遭的景色,半眯了下眼睛,这里是有一条出路的,只不过昨日雾气太大,被遮掩了。 想来曹德带着赤影卫也在寻他们,还有裴烁。 深吸一口气,他将心底的不满压下,虽然很想就这么跟她隐姓埋名,远离那些事情,但也只是想想。 “非晚,你的腿,好了?” 不过当他转身回去的时候,江轻也起了身,她坐在稻草床上,看着他走进来,萧鹤微心中顿感不妙,而后急忙扶住墙壁。 “我就是想看看这腿能不能走,看来还是有些逞强了。” 江轻也看着他,皱了下眉,但也没怀疑他。 她是怎么都不会想到,萧鹤微会骗她的。 “还发热吗?” 女子穿上鞋子走下来,伸手揉了揉脖颈,靠着那硬邦邦的山壁,确实难受的很。 “好多了,多亏阿姐昨日的照顾。” 萧鹤微顺势坐在山壁上,看她走过来,手熟练的贴上自己的额头。 “那便好,这里不能久待,有些潮湿,还不舒服,我去看看外面的路。” 昨夜只是睡了一夜,就感觉到浑身都难受,毕竟崖底寒冷,明明是暑月,却像是进了秋一样。 萧鹤微伸手拉住她,笑着开口:“我看过了,外面有一条路,沿着那条路,应当便是出路了。” 江轻也垂眸看向他拉着自己的手腕,轻点头:“好,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 说不定还能提早出去,再耽搁下去,又要在野外过一夜了。 “我扶你。” 江轻也抽出手,扶住萧鹤微,两人便朝着他刚刚探好的路走去。 晨起还有些白雾,但比起昨日倒是好了许多,拨开碍事的灌木丛,向前看去便是一条泥土路,落了不少叶子,人走在上面还有脆响。 “这次回去,萧远修的计划不成,定然还会有,虽说你在宫中,有御林军还有赤影卫护着你,但也要多加小心。” 这些个乱臣贼子,其心可诛,且萧远修的父亲临川王可是死在先帝手中,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活着,那便是来复仇的。 “小心!” 萧鹤微刚要回她一句,便拉着她侧身躲过直冲明门而来的暗器,少年带着她,步子急急后退,哪里像是脚崴了的样子。 第58章 阿姐,同裴烁和离吧 暗器带着凌凌寒风而来,萧鹤微抽出腰间匕首,沉着应对。 “公子说了,留活口。” 几名黑衣人比萧鹤微的人来的更快,他们带着面具,看不清脸,但现在要杀萧鹤微的人,除了萧远修也没其他人了。 “阿姐,在这等我,很快。” 少年想伸手摸摸江轻也的头,却发觉这样不合适,只能留下一句叮嘱。 将匕首拆分成两把小巧的刀,他轻佻了下眉,刀柄便在他手中转了下,姿态有些傲慢,这几名黑衣人看着他的动作,对视一眼,而后一拥而上。 只是没一刻钟,这里就只剩下了最先开口的那个黑衣人,少年抬手将脸上血迹擦去,脚踩在这人身上,用刀子划破他的面具。 “上次的话,没带到?” “蠢货一个。” 话说完,本想像上次在诏狱一样,将刀刺进他的眼睛里,忽而想到了身后的江轻也,他手起刀落,直接了结了他的性命。 “阿姐。” “轻也,你没事。” 萧鹤微刚扬起个笑,一转身,就看到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裴烁,他拉着江轻也的手,仔细查看,语气中还带着关切。 再然后,曹德带着赤影卫也走了过来,见到萧鹤微安然无恙,曹德悬着的心终于落下,腿一软就要倒下去,还好身边的赤影卫拉住了他。 江轻也摇摇头,隔着人群看向萧鹤微,再然后,裴烁便伸手将她揽进怀中。 “对不起,让你受了伤。” 裴烁的怀抱带着些许温暖,言语也十分诚恳,但江轻也却感觉别扭,推开了他:“这件事与侯爷无关,您不必自责。” “大娘子,侯爷为了寻您,找了一夜,都快把这山翻过来了。” 方顺看着两人,适时的出声说了一句,江轻也这才将目光看向裴烁,一脸疲惫,整个人看起来确实憔悴的很。 “多谢侯爷,不过有陛下在,我没受伤。” 这句话说的没那么冷淡,江轻也是真心实意的,不管是做样子还是怎么,他看起来确实很累,况且她是想过去看萧鹤微,这话题再不结束,她都挤不进去了。 “我是你的夫君,这些事,理所应得。” “阿姐,我们回宫。” 裴烁的话刚说了一句,就见萧鹤微走了过来,刚刚打斗过,他袖子上还沾染了血迹,让他有些难受,但这荒郊野岭的也没地方给他沐浴。 只能强忍下这股难受,好在看到江轻也,也是将他的烦躁抚平不少。 “不是说,祈福礼过后便要回侯府吗?” 萧鹤微伸手过来,裴烁先一步拉住江轻也,两人都目光灼灼,一场无声弥漫的硝烟就此展开。 江轻也都不知道他们两个是怎么又较劲上了,只能感觉到有两股火力在她眼前对峙着。 而后便见萧鹤微身形不稳,曹德适时的上前扶住他。 “阿姐,头有些晕,好似又发了热,都怪朕身子不争气,害的阿姐昨夜也没休息好。” 少年装的真,只不过经过刚刚的崴脚事件,江轻也倒是有些怀疑他这话的真假性,但猎人是最有耐性的,见江轻也看着他,他又咳嗽了下。 “没事的阿姐,您就跟着永宁侯回去,这里有曹德,朕无碍的。” 说着,少年朝前弯了下腰,便有一条没干的帕子露出来,裴烁看着他胸前那熟悉的帕子,再看江轻也破烂的裙摆 萧鹤微故作惊讶的将那条帕子抽出来:“朕怎么把这东西也带出来了,永宁侯别介意,昨夜多亏阿姐给朕取暖,照顾朕,有姐姐真好啊~” 他这话说的,让裴烁听起来当真是哪哪都觉得不舒服,可偏偏他站的位置,是江轻也的弟弟,那他还能说什么。 弟弟生病了,姐姐照顾,他难道还要介意人家共处一室,不清不白? 这要是让江轻也知道他会这么想,不得骂他心思龌龊。 “好了,我先回宫,过两日再回侯府。” “母后定然也知晓了祈福礼的事情,就算回了侯府,也要再进宫,省的折腾一趟了。” 江轻也的话说的在理,且这也是她第一次对他心平气和的说话,裴烁压下心中的不甘,点头:“过两日,我去宫中接你。” “春溪和春云就在上头。” 听着裴烁的话,江轻也难得对他露出了个笑,虽然也没多特殊。 萧鹤微看着他们二人,从曹德身上起来,拉住了江轻也离开这里。 虽然知道江轻也最终怎么都要回到侯府,可他就是不想裴烁如愿,阿姐她该不会是,能接受裴烁? 等二人上去后,春溪和春云过来拉着江轻也又是好一番查看,直到看到她没事,这才松了口气。 “公主,奴婢担心死了,还好你没事。” 春云抱着江轻也,眼泪汪汪的说着,春溪也跟着附和一声,然后在萧鹤微的眼神威压下,拉开了春云。 目送着两人上了马车,春溪和春云便跟在马车后。 黑檀木的马车十分宽广,天子驾,自然是全天底下最好的。 萧鹤微靠在枕头上,看着江轻也问道:“阿姐,同裴烁和离。” 这话说的有些莫名,却让江轻也一下就想到了那梦中人,他也说过同样的话。 ‘桑桑,同他和离好不好?’ 她握紧茶杯,将这记忆甩开。 “怎么又提起这件事?” “我不需要阿姐为了我委曲求全,就算他真的有反叛之心,我也有办法保证西陵的江山不会乱。” 少年的眼眸中,是难得一见的认真,他坐起来,看着江轻也再次开口:“同他和离,我可以护住阿姐,好不好?” 他说过无数遍,起初,江轻也只当他是开玩笑。 但玩笑话说得多了,不知不觉,竟让她觉得这不是一件玩笑话了。 将茶杯放好,她深吸一口气道:“母后让我嫁给裴烁,为的便是压下他能够结交的势力,好让这二十万大军,不会改姓。” “一旦和离,就算裴烁不想做什么,朝堂的局势势必会受到影响。” “那日出嫁,母后的送礼中,只有一句话,嫁给裴烁,他只能丧妻,而不是休妻。” 江轻也的语气有些轻飘飘的,一字一句却像是扎在萧鹤微心间的刀子一般。 第59章 是你心中有别的人? “可是母后说过,做帝王,便能守住自己想要的一切。” 那为何,他却不能得偿所愿。 “好了非晚,不说这些了,萧远修的事情,母后可知晓?” 江轻也听着他轻声呢喃的话语,将话题岔开,少年垂眸嗯了一声:“知道的。” 她就连同她多说这一句,都不愿意。 “非晚,你我的身上背负了太多的不可为,我知晓这是你担心我。” 看着少年垂眸失落的模样,她到底还是伸出手拍了拍他。 萧鹤微抬眼,侧过头看着她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点了下头。 马车很快回到皇宫,两人刚下马车便看到等在门口的李嬷嬷。 “见过陛下,长公主殿下,太后娘娘在慈宁宫一夜未眠。” 昨日听说祈福礼出事后,太后便睡不着了,虽说这真心掺杂着别的东西,但到底是自己亲手养大的一双儿女,怎会不担心。 不过太后却对萧鹤微舍身救人的行为,有些不满。 就算再依赖江轻也,两人胜似亲姐弟,也不该不顾自己的安危,他可是皇帝,若是真的出了事,可有想过这江山该如何。 江轻也轻点头,和萧鹤微一道朝着慈宁宫走去,两人到的时候,看到门口的周怀谦,便知晓霍文澜也在里头陪着。 “太后娘娘,陛下和长公主殿下来了。” 李嬷嬷进去挑开珠帘,两人走进去,太后看着安然无恙的两人,这才松了口气,昨日收到消息的时候,她真是一颗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表姑母,您看,臣妾说的没错。” 霍文澜安抚一句,将手边的汤药再次端起来递给太后,太后喝下去,用帕子擦擦嘴看向萧鹤微,而后再看看江轻也。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桑桑也受了惊吓,让澜儿陪着你说说话,母后还有话要跟陛下说。” 太后抬手,话一出,江轻也就知道这是有话要单独跟萧鹤微说,她屈膝行礼,跟着霍文澜一道走出去。 慈宁宫外,霍文澜拉着江轻也的手,皱了下眉:“皇姐” “我都听曹总管说了,放心,我知道这件事跟你没关系。” 江轻也压低了声音看着霍文澜:“有人想故意挑拨永宁侯府和皇室的关系。” 她被打晕前,霍文澜就已经被打晕了,再怎么想,也不可能是霍文澜要杀她。 要不是有脚步声传来,恐怕她早就被一剑穿心,到那时,霍文澜才是真的百口莫辩。 也得益于来救她们的人,才让她只是肩膀受了伤,还是轻伤。 “我就知道,皇姐不会被迷惑,只是永宁侯到的时候,刺伤您的那把剑,还在我的手上,我又拿不出证据,还是表姑母出面把我带回宫。” “等下我还得回伊兰宫禁足,直到此事有结果之后才能被放出来。” 霍文澜深吸一口气,做这局的人,千算万算也没想到,皇姐还活着,有她的证词,就足以证明自己的清白,还能反咬一口。 “去,我先回侯府换身衣裳,明日再进宫看你们。” 江轻也伸手拍了怕她,让她不要多想,霍文澜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等这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她捂住肩膀,该说不说,她是有些幸运的呢,这礼服的肩膀处有配饰,刺客的刀刺穿的是那配饰,而不是她的肩膀。 不过被划了一刀而已,没想到,先来到断崖的,竟是裴烁。 春溪和春云上前扶住她,主仆三人朝着宫外走去。 此时慈宁宫中,太后靠坐在床头,看着坐在对面的萧鹤微,沉声问道:“陛下这祈福礼,竟是请君入瓮,还要瞒着哀家这个做母后的。” 萧鹤微已经可以独立处理政务之后,太后就不再干涉,只是在一些重要的大事上,他可是都会和她商议的。 如今倒好,竟是连说都不说了,还做下了这样的大事。 “没有瞒着母后,有些事,朕可以处理的来。” 萧鹤微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旧疾复发,确实有些折磨人。 他将手藏在袖子里,勾唇露出个浅笑。 “是,陛下长大了,不需要哀家这个母后了。” 太后长叹一口气,终究没有多说什么,正如她那个不争气的表弟所说,他现在,还需要霍家,不会跟他们闹翻。 但倘若他有一日真正的站稳脚跟,待到雄鹰展翅时,可还能容得下他们? 自古以来,帝王最忌讳的便是功高震主,外戚干权,世族联姻,祸起萧墙。 他会念及这几年的养育之恩,不对她动手吗? “您永远是朕的母后。” 萧鹤微知道太后在担心什么,但她担心的事情,他给不了她答案。 他说过,只要霍家安分守己,这百年荣光就不会消散,可若是他们不甘心继续待在这个位置上,那他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不说这些了,这次,陛下可有试探到什么?” 太后以手掩唇,咳嗽了下,萧鹤微回道:“朝中与明教勾结的人不少,只是全都动了,难免影响国之根本。” 所以这出祈福礼,不止是请君入瓮,而是杀鸡儆猴。 “这件事陛下既然心中有数,便照你的计划办。” “不过,哀家还是要多说一句,这前朝后宫的,关系匪浅,陛下无事也要多去看看后宫的人,你不喜欢淑妃,那不是还有澜儿,林贵妃,还有那些个妃子,总有你喜欢的。” 太后深吸一口气,这话说到最后竟是还带上了些许的责备,他要是再不进后宫,她都要想是不是他身体出了问题。 “国事繁重,朕现在没那个心思。” 萧鹤微说完这句话,站起身就要离开,太后看着他问道:“陛下的心中,难道是有了别人?既是心上人,便纳进宫中。” 太后实在想不出来,萧鹤微不碰后宫这些女人的原因,思来想去要么是他的身体真的出了问题,要么就是他心中有人。 “朕知道了。” 太后本以为还会是一句拒绝,却听到了少年这句话,她抬眼看向他,可少年早已走远,这下倒是让太后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他这边除了太监就是太监的,连个女人也没有,这心上人 “阿弥陀佛,真是罪过。” 太后闭眼默念一声,再怎么病急乱投医,也不能想他会喜欢上太监。 第60章 逼她圆房 萧鹤微走出慈宁宫,刚要转身去长乐宫见江轻也就听曹德说她回了侯府,少年压下眼底复杂的心思,抬步去了常宁宫。 公主府中被打理的很干净,江轻也走进远桑居,没多久就听外头的丫鬟说侯爷来了。 “他来做什么?” 江轻也的外衣才脱到一半,她本想看看那道伤口,这下倒是又不方便了。 “我来给你送伤药。” 外头的裴烁自然是听到了她这句问话,他轻摇头,有些无奈,但好歹这次没再吃闭门羹,江轻也让他进去了。 江轻也坐在桌子旁,裴烁走进来将伤药放到桌子上,十分熟络的坐下:“那把剑上有血,我便猜你或许受了伤,刚刚陛下在,不方便说,伤势可严重?” 听到裴烁的问话,江轻也愣了一下,随后摇摇头,出声说道:“无碍,一点小伤。” 肩膀上的伤,她还没看,但没什么疼痛感,想来应当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伤,多亏那配饰帮她挡了一箭。 她的语气很是淡然,裴烁也不是个多话的人,气氛一瞬便冷了下来,好半晌后,才听裴烁开口说道:“那你,先歇息,我” “侯爷,秦小娘动了胎气,喊着肚子疼,您快去看看。” 没等裴烁再跟江轻也说什么,就见秦挽身边的丫鬟双燕过来,哭哭啼啼的,听到这话,江轻也唇边的笑意瞬间荡然无存。 倒是忘了还有秦挽这号人物了。 “肚子疼找大夫,本侯是大夫?” 裴烁也没好气的说了一句,他坐下还没跟江轻也说两句话呢,现在想想,真是后悔当初将秦挽带进府了。 “毕竟是侯爷的子嗣,侯爷还是去看看,我乏了,就不送侯爷了。” 江轻也起身走进屋子里,一回侯府就吵吵闹闹的,秦挽特意挑在这个时候来,不就是想让她看看,她肚子里有裴烁的孩子,可以肆意妄为吗? 真是可笑,她要是在乎,这或许是会伤她,可她不在乎,也就纯当个乐子看了。 看着那扇合上的门,裴烁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来,抬步去了寒烟阁。 寒烟阁在侯府的僻静之处,无论是去哪里,都显得有些远。 当初裴烁给秦挽将住处选在这里,本意是想她能够安心养胎,忘掉在边疆的事情,只是如今却觉得,她的想法和他的想法,背道而驰。 “侯爷?!您怎么来了?” “阿挽,等这个孩子生下来,你就离开侯府。” 秦挽靠坐在床上,一身素衣更添几分病态的美感,她小腹微微隆起,脸庞也圆润些许,倒是有种别样的美感。 不过她脸上扬起的笑意在听到裴烁的话后一瞬落下。 “您,您要赶我走?” 她站起身,眼眸中含着泪水,将落不落,裴烁皱眉道:“你知道的,你我没有关系,留你在侯府,是为你父兄遗愿,也为你所求,给你一个容身之所。” “将你留在我身边,也是” 裴烁的话语一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总之,我会给你一笔丰厚的银钱,足够你和你的孩子生活。” 他要是再将她留在府中,只怕不等他将这些事告诉江轻也,她就已经在心里将他踢出去了,虽说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 “也是什么?侯爷为何不继续说了?” “您答应我父兄,会好好护着我,可如今,我连我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都不知道,呵。” 秦挽的手扶在桌子上,闭眼时,一滴泪便这般落下。 “我也记不清,有多少人,他们以为我是您的人,以为羞辱我,便能够让您感到耻辱,可从始至终,受伤的只有我。” 她身子有些摇摇欲坠,轻摇头说着在边疆的事情,裴烁抿唇不语。 “我只要一闭上眼,便是那日的场景,我忘不掉,无论如何,我也忘不掉。” 秦挽的语气带着平淡,心中却早已泛起浪海,西陵长公主的位置,本来就是她的,能光明正大嫁给裴烁的也应该是她! 凭什么,一段错误的人生,倒是让江轻也捡了便宜,她却只能,过上这样的人生。 “我不怪您,可我也没想过对大娘子做什么,我知道自己的身份。” “侯府不是什么好地方,离开这里,你会过得更自在些。” 听着秦挽的话,裴烁出口说了这句。 “是,我知道了,多谢侯爷收留之恩。” 她屈膝微微行礼,裴烁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离开了这里。 待裴烁离开后,秦挽站起身,仰头将眼角的泪擦干净,而后露出一笑摸着肚子:“侯府当然不是什么好地方,我想进的,可是皇宫啊,侯爷。” 她要拿回她的一切,将鸠占鹊巢的江轻也彻底赶下去。 她所有的,全都是她的东西,本就属于她的东西。 入夜,江轻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只好让春溪进来点了一根安神香,而后没多久,香气传来她就睡了过去。 再然后,她只感觉到屋子里升起了些许燥热,烧腾的感觉,让她有些难受,哪怕衣裳只剩下贴身的,也遮掩不住浑身的难受。 屋外的春溪,自然是闻到了这股浓重的香气,疑惑一句这安神香不应该这样,而后猛地反应过来,这香气,根本不是安神香! “侯爷?” 随后,是春云有些惊讶的声音,春溪转身,便看到面红耳赤的裴烁,他对着春云嗯了一声,就要上前去推门,春溪急忙拦住他:“侯爷,大娘子已经睡下了。” “我知道。” 裴烁从秦挽那里回来后,去了老夫人那一趟,在她那里喝了一杯茶用过那杯茶,他没再吃过任何东西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没多久,他就感觉到整个人像是有烈火在焚烧一般,烫的很,也难掩浑身的躁动,有东西在叫嚣着。 鬼使神差的,他就走到了这里来。 “侯爷,您病了,还是去看看大夫。” 春溪死死挡在房门前,侯爷的样子一看就不对劲,定然也是中了药的,要是把他放进去,会发生什么,她不用想都知道。 “方顺!还不快把侯爷带走,你想大娘子醒来后,同侯爷闹起来吗?!” 眼看着裴烁要去拉春溪,她连忙对着方顺呵斥一声,也就这一声,让裴烁得了片刻的清醒,巴掌声响起的时候,春溪,春云还有方顺皆是一愣。 只见裴烁转身,步子有些踉跄的离开了这里。 就为了一个子嗣,他的母亲竟是要他逼她圆房。 在她眼中,他究竟算什么?! 全然不顾他的想法。 第61章 疼的到底是谁 那一巴掌让裴烁清醒不少,回到自己的院子后,他就让方顺去准备了冷水。 老夫人下药,药效虽猛烈,但不是非要有鱼水之欢才可以解,冷水里泡一泡也就好了。 只是比起这冷水,他的心却更冷。 远桑居中,春溪哄着春云去给江轻也打水,而后半道上春云就被一个手刀打晕了过去,春溪让暗卫去给萧鹤微传信。 这催情的药物也不知道是什么,都怪她,竟然没有发现这安神香被人动了手脚。 可公主府也进不来人,究竟是谁做的? 没多久,少年便踏着夜色而来,公主府中都是他们自己的人,所以也不怕被人看见什么,不过如今裴烁在侯府,他也没太过招摇撞市。 萧鹤微沉声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陛下恕罪,是奴婢没有发现这安神香被动了手脚,仔细查验后发现,这香中掺了催情散。” 春溪跪在地上满是自责,萧鹤微半眯了下眸子,上前推开房门。 满屋子的香,浓烈到像是要把人溺毙一样,闻了一下,他就知晓这催情香不是什么解不了的玩意儿。 被纱幔围住的床里,江轻也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的坐起身,好热,像是靠在火炉旁一样,难受的很,闷闷的。 “水,春溪,春云,我要喝水。” 一出声,江轻也只感到自己的嗓音娇软的不成样子,简直和她平日里判若两人,她话音一顿,脑子更加昏沉。 随后便有微凉指尖触碰上她,递过来一杯清水,她有些着急的直接握着他的手将一杯水一饮而下,喝的有些急,还洒出来不少,滴落在她锁骨处。 贴身的衣物被汗打湿,露出里头小衣的带子,少年眸光晦暗不明,出声说道:“慢些,还有。” 听到他的声音,江轻也眨了下眼,看向他。 屋子里只点了一盏灯,他一张脸都避开了光,看不真切,却让江轻也感到熟悉,无数个难解的春梦中,被神婆称为艳鬼的人和他的身影逐渐交叠在一起。 “又是你?!” 这话一出,萧鹤微先是愣了下,而后反应过来她什么意思,这是又把他当成梦里人了,虽然也没什么差别。 “是我,还要水吗?” 他轻笑一声,看着她双手缓缓松开他的手腕问了一句。 江轻也没吭声,反而是拉上帷幔,又躺了回去:“这一定是在做梦。” 可即便是闭着眼,身上的燥热却是驱散不去,她感觉自己像是沙漠之中,缺失了水源,濒临死亡的人,想要汲取到一丝绿洲的凉意。 “桑桑,你睁开眼,再看看我,是不是梦?” 萧鹤微撩开纱幔,弯身过去,玄色的衣裳同她浅色的纱幔交织在一起,是这天地间最浓烈的色彩,极致的分不开的色彩。 他好似这难熬夏日里的一块冰,光是靠近她,就让她感觉到了凉意,江轻也睁开眼,看到他抬手将自己乌发上的那抹红摘下。 用来蒙眼的红绸,原来竟是他的发带。 当视线中只剩下一片红,他半跪在床边,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她的掌心是灼热的,可他的身上却是清爽干净的。 “我可以帮你吗?” 萧鹤微轻声问了一句,看着她咬唇,一张脸像是熟透了一样,比她前几日涂抹的口脂还要红艳,比那天边早已消散的晚霞还要艳丽。 敞开的衣裳就像是邀约,他散着发,歪了下头蹭了蹭她的掌心。 就算再难捱,也要问问她,虽然知道她意志不清醒。 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江轻也的回话,萧鹤微垂眸,刚想伸手过去帮她,便见她用胳膊撑起身子,哑声问他:“是梦对不对?” “桑桑若觉得是梦,那便是。” 他轻点头,同她说了这句话,是不是梦又有什么差别,反正这不过是他的一场幻梦罢了。 这话落下,他感觉到她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脖颈,同他靠在一起。 “我好难受。” 江轻也的眼被红绸蒙住,她闭着眼,循着本能抱住他。 浑身上下只有靠着他才能感觉到舒缓,这要是梦,是解不开的春梦,就算做了些什么,她不说,也没有旁人知道的。 少年身子一僵,手停在半空处有些不知所措,她的主动,他没想到。 而后,是她手向下,勾住了他的腰带,解开了他的外衣 “她说你是艳鬼,我原本是不信的” 炽热呼吸交织在一起的时候,他的外衣就落在她的腿弯处,缠了两三圈,萧鹤微听着她的话,却是眉头紧皱,闷哼一声。 “什么?” “你弄疼我了。” 她伸手打在他身上,这会儿倒是显得娇气的很,江轻也只把这当做一场梦,一场旖旎而又暧昧的春梦,所以也不像从前一样,反应有些大。 少年俯身,启唇叹息一声:“究竟是你疼,还是我疼?” 他身前身后,全是她的指痕,还有她气急了在他身上的咬痕,也不知道疼的到底是谁。 她就欺负他不敢在她身上留痕迹,肆意妄为。 这夜的灯烛随风而起,直到曦光照进来,推开的窗子送进清香,将满屋的暧昧尽数送走。 江轻也这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醒来的时候,整个人还有些晕乎乎的。 身上也有些不舒服,梦中的事情好似真的应验在她身上一样。 “公主,您醒了?” 春溪手中端着碗汤药过来,看着江轻也的目光中满是担忧,江轻也扶着额头,忽而发现自己手腕处不知何时多了个十分浅的咬痕。 “公主,老夫人这次做的真是太过分,竟然给您,给您下那种药。” 她心中疑惑还未升起,就被春溪一句话给打断,春溪自然是注意到了那个咬痕,没想到陛下这次竟然这么不小心,还留了痕迹。 “下药?” 江轻也看向春溪,只见春溪点点头道:“是啊,咱们在公主住了一段时日,这远桑居竟然混进来了人,也是奴婢的错,竟然没发现这安神香掺了别的东西。” “幸好昨夜奴婢察觉到香气不对,去寻了刘大夫过来,刘大夫给您扎了针,又开了汤药,否则还不知道发生什么呢?” 听着春溪的话,江轻也的脑子中竟是有些想不起来扎针的事情,只有昨夜那个浪荡的春梦。 “对了公主,刘大夫说,这针扎完兴许会觉得身子有些沉重,喝点汤药再歇息会儿就好了。” 说完,春溪将汤药递过来,江轻也接过汤药,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好像漏了什么。 此时隔壁房间里醒过来的春云捂着自己的后脖颈,有些想哭,她最近怎么总是莫名其妙的睡着,脖子还难受的很,像是被打了一样啊。 第62章 陛下原来也爱偷吃 江轻也手中端着那碗汤药,手一抬起,确实感觉到几分昏沉无力 “老夫人给我下药?”江轻也一脸惊愕,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听着她的话,春溪连连点头:“是啊,昨晚奴婢给您点安神香时,还未察觉异常。可到了后半夜,奴婢就嗅到那股香味有些不对劲。” 安神香是一种清新淡雅、宁神静气的香,而催情香则散发出浓烈馥郁、甜腻醉人的气息,让人闻之不禁头昏脑涨。 春溪略通一些医术药理知识,敏锐地察觉到其中的异样之处,这才能及时将萧鹤微喊来。 幸运的是,老夫人所下之药乃是市井常见之物,并无特别难解之处。 然而,当回想起昨晚裴烁的状况时,春溪忍不住望向江轻也一眼,但终究还是选择保持沉默,没有告诉江轻也,昨夜裴烁为了保持清醒,自己打了自己一巴掌。 “这远桑居也是时候该清理下了。” 江轻端起那碗黑乎乎冒着苦味的汤药,仰头一饮而尽,然后冷冷地哼了一声。 她实在想不到,自己只不过离开短短数日而已,远桑居里居然就混入了别的陌生人,而且这个人还不知死活地闯进了她的房间。 春溪站在一旁,看着她脸上的愠怒,连忙点头称是。 实际上,昨晚陛下临走前,赤影卫便已将此事查得水落石出,但春溪心里清楚,以自家主子的脾气,等她醒来之后必定会追查到底。 这人,陛下便留给了公主亲自来料理。 “哎?春溪,你昨夜,有没有见到个黑影?” 就在这时,春云握着后脖颈走进来,她走路还有些不稳,春溪转头看向她,走过去扶住她,那暗卫下手倒是重,春云到现在还疼着呢。 “黑影?什么黑影?” 春溪心知肚明,但却没有多说什么,那黑影除了袭击春云的暗卫还能有谁。 “你没看见?算了,公主” “春云,你快去把大家召集起来,有人溜进了咱们远桑居作乱。” 春云刚要张嘴说昨夜裴烁来过,就被春溪堵住了话,春云一听远桑居进了人,哪里还能想起裴烁的事情。 急急忙忙的出去将人召集起来,她倒要看看,是谁在远桑居作乱。 江轻也不动声色的从春溪身上收回视线,为什么她总觉得春溪有时候,像是故意在堵春云的话呢? 在春溪要转身的时候,江轻也将目光收回,起身的时候,只觉得腿有些软,春溪适时的扶住她。 江轻也的脸却是一阵红一阵白,要说昨夜是个梦,她为何总觉得那梦有些真的过分,可你要是说,那不是梦,为何醒来一切如常 她垂眸,不由得再次看向手腕上,那已经快要消失的咬痕。 常宁宫正殿内,萧鹤微在龙椅之上坐着。 此时此刻,诸位大臣们正依次禀报着近日发生的种种事宜,然而萧鹤微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只见他双腿交叠,右手撑起下巴,姿态有些散漫,却是说不出的好看。 更引人注目的是,这位少年天子脖颈处布满了明显的咬痕和抓痕,仿佛在向众人宣告昨晚经历过一场怎样激烈的缠绵。 不仅如此,就连他那白皙的手腕上也残留着一道深深的齿印。 这样的景象让近旁的李守明目瞪口呆,心中暗自思忖,虽说陛下尚未踏入后宫,但若真宠幸了哪位宫女倒也无可厚非,毕竟正值青春年少、血气方刚之际…… 想到此处,李守明不禁摇了摇头,继续聆听其他大臣的奏报。 “陛下,陛下?” 待下方彻底安静下来之后,萧鹤微的思绪依然沉浸其中,仿佛没有回过神来一般。 曹德见状,弓着腰慢慢凑近,然后压低声音轻唤了一声。 “李守明,你和林有民一同前往陕南办事。等事情办妥当了,再折返回来复命。” 正当众人暗自揣测,以为萧鹤微压根儿就没听清他们说些什么的时候,只听得上方突然传来这么一句话。 众人惊愕不已,原来,就算陛下从头到尾都没有朝这边看过一眼,但实际上还是把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尽收耳底啊! 听到皇帝点到自己名字的李守明不敢怠慢,连忙站起身来,高声应道:“微臣领命。” 少年微微抬起手,示意他们退下,然后全身放松地倚靠在座位上。 他抬起另一只手,轻轻皱起眉头,但很快又露出一丝笑说道:“朕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般,如此的……热情。” 她把他当成了一场虚幻的梦境,认为在梦中可以随心所欲。 一会儿哭着说他阴魂不散,一会儿又问他怎样才能不再进入她的梦乡。 气急了,张嘴便咬人,也不顾及位置,咬完后还得把神婆说过的话再向他重复一遍。 “什么艳鬼!我看你啊,肯定是、是邪祟,就是想要扰的我不得安眠!” 她说话断断续续的,随着他的举动,甚至连呼吸都变得不顺畅起来,断断续续。 然而,萧鹤微却只是感受到一股怜爱之情,这样的她,是他以前从未见过的。 他也希望,这是一场永远都不会醒来的幻梦,只可惜,天亮了,香灭了,他就要离开。 外头的大臣一边走,一边说着。 “都说陛下不近女色,但到底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你瞧瞧那痕迹。” “也不知是谁,陛下还藏着掖着,当真是喜爱极了。” 众臣相视一笑,没再继续说下去,再怎么说,都是男人,哪有不偷吃的时候,他可是陛下,想要什么没有。 “对了,还未恭贺李大人,林大人,此次从陕南回来,可是要高升了。” 说着说着,竟不知怎么将话题扯到了这上面,陕南旱灾解决之后,为这次天灾出力最多的李守明可是能稳稳高升。 毕竟工部尚书年事已高,已经递了乞骸骨的折子,半年后便要告老还乡了,这工部尚书的位置一空出来,怕是不知要引得多少人去争。 但大家都是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来,陛下有意提拔李守明。 “这是我的本分,谈不上高升,各位大人谬赞了。” 李守明拱手作揖,姿态拿的很是谦卑,一直站在一旁的林有民却是笑而不语。 第63章 手脚不干净,就别怪本宫狠心 李守明站在林有民前面,并未注意到林有民的眼神,这林有民在朝中素来有贤名,文人出身,更有风格,只是李守明却觉得,这人浑身上下看起来,都有些假。 但无证据,这话说出来便是同人结梁子,所以他也没跟任何人提起过这件事。 此刻,在公主府的远桑居里,江轻也悠然地坐在廊下,身旁的春云则尽责地为她打着扇。 而在她们面前,则跪着一群人,这些人都是在远桑居伺候的人,但其中却有几张陌生的面孔。 “公主,所有人都到齐了。” 春溪仔细核对过名册后,向江轻也回了一句。 这些人都是跟随江轻也从宫中出来的老仆役,已经在远桑居侍奉了三年之久,江轻也深知他们的辛勤付出,从不苛责。 只是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微微笑道:“诸位皆是随本宫自宫廷而来的忠实仆从,在此远桑居亦已尽心服侍三载有余。本宫知晓诸位劳苦功高,故而今日特意备下些许银两对诸位略表犒赏之意。” 说罢,江轻也轻轻抬起手来,春溪见状立刻会意,端起放在一旁的托盘走到众人面前。 只见那托盘中整整齐齐地摆放着金灿灿的金子,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实在是令人垂涎欲滴。 然而,江轻也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只是,本宫近日因事并未居于远桑居内,怎么也没想到,会有手脚不干净的人进来偷了本宫的首饰,如此行径,实令本宫心生不悦啊。” 她性子好,但不代表好欺负,老夫人趁着她不在公主府,给她下药,仅这一件事,她就绝对不会原谅她。 众人听到江轻也的话,面面相觑。 “本宫为人处世,一向秉持公平公正之原则,有功必赏,有错必罚。既然你们并未犯错,本宫自然不会无端责罚于你;但若你们胆敢行那偷窃之事,本宫定会严惩不贷,绝不姑息!” 她的眼神冰冷彻骨,仿佛能穿透人心,浑身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威压。 众人皆低眉顺眼,不敢与之对视,唯有乖乖听从命令接受搜身检查。 江轻悠然自得地端坐上方,手中轻捧香茗,冷眼旁观眼前这一切。 其实,搜身只是一个幌子罢了,她真正的意图是逼迫隐藏在人群之中的那个人露出破绽、自乱方寸。 然而,正当婆子们逐个搜查时,江轻也的视线却不由自主地与春溪相对。此刻,她心中充满疑虑,自己才开始着手调查此事,春溪为何如此笃定幕后黑手就是老夫人呢? 尽管内心不愿轻易怀疑春溪,但近来她的种种言行举止,以前或许不以为意,现在回想起来却越发觉得怪异,实在难以解释。 将视线收回,江轻也不动声色的饮下一口茶,春溪的事情,随后再议就是了。 看着底下的婆子挨个搜身,不知怎么,竟然有个人冷汗涔涔,兴许是江轻也身上的威压太重,又或许是一片静谧中,只剩下婆子们搜身的声音。 她竟然直接站起身,就要朝着外头跑去。 没等江轻也开口,几个粗壮婆子便上前,伸手将这丫鬟给摁下,拖着她到了江轻也面前。 “你拿了本宫的红宝石头面?” 上座女子微微俯身向下,那丫鬟哆哆嗦嗦,一个劲儿的摇头:“不,不是奴婢,奴婢没有拿大娘子的红宝石头面。” 话刚说完,婆子便伸手扇了她一巴掌,厉声呵斥:“不长眼的贱蹄子!还敢狡辩。” 这婆子本就是庄子上的一把好手,有的是力气,那一巴掌下去,直接给丫鬟的脸都扇肿了,头都有些晕乎乎的。 “春溪,你和王妈妈一起,搜一下她的屋子。” 江轻也开口说了一句,春溪点头,带着王妈妈去了那丫鬟的屋子,随着时间的流逝,在场所有人的心中也是紧张不已。 没多久,春溪和王妈妈回来,两人的手中拿着一个匣子,只见春溪走上前来打开那匣子,里头明晃晃的,正放着一套红宝石头面。 “公主,东西找到了。” 春溪的目光看向跪在地上的丫鬟,这头面,当然不是在她房中搜出来的。 那丫鬟看到这红宝石头面,先是一愣,随后不知所措的跪着就要上前去够江轻也的裙摆。 “大娘子,大娘子,不,长公主殿下,殿下,真的不是奴婢,奴婢真的没有拿您的头面,奴婢只是,只是” 江轻也听着她的话,正在等着她的后半句,那丫鬟忽然戛然而止。 “只是什么?” “按西陵律,犯偷盗罪,重者施以肉刑,轻者流放,本宫身为皇室中人,更要以身作则,实在是包庇不了你。” 说完,她话语一顿,似是循循善诱一般道:“但若是其他,想来不过是永宁侯府自己的事情,倒是好处理了些。” 听着江轻也的话,那丫鬟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好半晌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朝着江轻也重重磕了一个头:“是,是老夫人指使奴婢做的。” 待事情查明后,江轻也让婆子将这丫鬟先扣押在柴房,将那些金子分给了其他人,而后起身去了侯府寻老夫人。 吃了这么大的亏,她不可能善罢甘休的。 只是刚一出门,便在这里遇到了裴烁,男人稳步朝着这里走来,走近后,她在他脸上还看到了一片青紫的痕迹,瞧着还有些明显,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一样。 “轻也。” “侯爷来这里,是不想让我去慈安院?” 他来的这么快,想来在公主府发生的一切也传到了他的耳朵中,她动静闹得大,也没想着遮掩隐瞒什么,就是为了给永宁侯府的人看。 “我同你一起去。” 裴烁上前,眼中有几分愧疚,好似自从她嫁给他之后,总是在受委屈,现在还要让她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远桑居的事情,他自然是听说了,这才知道,老夫人怕计划失败,还给她常用的安神香里添了东西。 “不必了侯爷,我去慈安院,是为了同老夫人说,给侯爷纳妾的事情。” 江轻也目光冷冷,越过裴烁离开,既然不想安生过日子,那就谁都别想再过一天太平日子了。 想要孩子,她是绝对不会给裴烁生的,谁爱生谁生。 第64章 都是见不得光的老鼠 裴烁听着她的话愣在原地,给他,纳妾? “轻也!” 他喊了江轻也一声,却见江轻也的步子越走越快,急切到他都要追不上,就这样,两人一路走到慈安院中。 石妈妈见到两人,先是一愣,当目光转向江轻也的时候,却有些不同。 她当然知道两人为何而来,心中叹了口气,也不知老夫人是怎么想的,明明说好等花朝节过去后,再做这件事的。 可也不知道老夫人被什么刺激到了,竟然提前动手,这下好了,大娘子当真是闹起来了。 “老奴见过大娘子,侯爷。” 她屈膝对着两人行礼,便听到江轻也笑着说道:“劳烦石妈妈通禀一声,我有事要见老夫人。” “大娘子,老夫人身子不舒服,刚刚用过早饭歇下了” 石妈妈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江轻也打断:“石妈妈的意思是,不让我进去了?” 江轻也的脸上始终带着一抹浅笑,像是丝毫不恼怒一样,只不过石妈妈那句不是还没说出口,就见江轻也先对着裴烁行了一礼道:“实在对不住了侯爷。” 裴烁皱了下眉,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而后,便听江轻也拔高了声音道:“儿媳知晓母亲想儿孙绕膝,子孙满堂。” “但我身子不好,怕是难让母亲得偿所愿,是以,儿媳有个提议,不如给侯爷纳几房小娘,这样一来,倒是可以让侯府人丁兴旺,只是要多辛苦侯爷一些了。” 她说话丝毫不避讳,再也不见往日里的软弱。 从前能忍的她都忍了,每日的晨昏定省,立规矩她也站了,是不想多生事端,那时候,裴烁在外领兵,她的心中对这段婚姻还是有所希冀的。 只是没想到,他们母子,倒是从不让她好过。 既然如此,那还忍什么,真当她是软柿子好捏,任由他们搓扁捏圆了也不吭声的吗? 再怎么说,她也是西陵的长公主,这个名头,这个身份,本就是非晚给她用来撑场面的,她又岂能辜负了他。 说罢,她转身又对着裴烁行了一礼:“太医说我体弱多病,我这个人,最惜命,绵延子嗣的事情,还是让旁人来。” “侯爷大可宽心,我绝不善妒,这些孩子也定然会当做亲生对待,绝不偏心。” 裴烁的脸色也随着她的话越来越黑,江轻也微微颔首示意,转身离开了这里,走出慈安院,她才感觉到挤压在自己胸口处的气被发泄出来。 春溪和春云对视一眼,笑了下,公主早就该这般硬气,以往总是担心要是让老夫人和侯爷不开心,到时候侯爷会在朝堂上给陛下气受。 可如今陛下手握大权,在民间也素有贤名,就算侯爷真的要谋反,陛下也定然有办法的。 公主就是要和离,也是使得的。 “你们两个笑什么?” 江轻也转身便看到两个丫鬟脸上的笑意,她缓缓吐出一口气,而后便听到春溪说道:“公主以前总要顾及许多,但这次从宫中回来,似乎,变了许多。” 在宫中虽说有规矩束缚,但有陛下在,陛下会给公主无限的自由。 但在永宁侯府的时候,春溪就总觉得,公主过得很拘谨。 现在好了,公主自己能想开,那当然是比什么都要好。 “是啊是啊,公主,就不该惯着这些人,您可是咱们西陵的长公主殿下,是陛下的姐姐,这样的殊荣,在西陵那可是独一份儿的呢。” “再说了,陛下也很关心您,尊敬您,可老夫人却总是想处处压您一头,实在可恶。” 春云的性子本就比春溪欢快许多,也是嫉恶如仇的很,以前老夫人欺负江轻也的时候,她就总想替江轻也报仇,但又害怕给她招惹来麻烦。 “你啊,行了,回去,这下远桑居可以清净多了。” “对了,那个丫鬟,给她点银子,卖身契也还给她。” 江轻也边走边说,其实那丫鬟,她已经让王妈妈去打探清楚了,和她相依为命的爹生了一场重病,眼瞅着就要不好了,可药堂里的药随便抓一副她都承担不起。 但又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爹死在自己面前,所以这才答应帮老夫人做事的。 “公主当真是心善。” 春溪笑着说了一句,江轻也无奈摇头,那她总不能把她发卖了,然后让她那孤苦无依的爹就这么死了,只是催情药,还好没造成什么无可挽回的结果。 “嫂嫂。” 三人正说着话,便见到裴川江从远处走来,他身上穿着一身朝服,手中拿着帽子,周身气质温润,倒是一副温和君子的模样。 “五公子。” 江轻也微微颔首示意,算是回应了她,说完后,她便要离开,裴川江却是开口说道:“嫂嫂,近日郊外有明教乱党,若是无事,还是不要外出的好。” 他的叮嘱听起来似乎只是随口一说,江轻也分了一个眼神给他,同他四目相对的时候,她却有种浑身上下被毒蛇盯上的感觉。 “多谢,我知道了。” 说完这句,江轻也抬步离开了这里,裴川江看着她的背影,眸光却是沾染上了旁的东西。 青年收回视线,回了自己的院子,没过一会儿,他换了一身素雅的衣裳,甩开了眼线,从一条小道去了寒烟阁。 “你来做什么?” 秦挽开门见到他,皱了下眉,不情愿的说了一句,而后便被裴川江伸手掐住了脖子,逼迫她步步后退。 “真把自己当成裴烁的女人了?” 他的话带着几分嘲讽,面容更是沾染上些许邪性,与刚刚在江轻也面前,简直判若两人。 秦挽被他掐住脖子,只能被迫仰头,眼神死死盯着他。 “需要我帮你回忆下,在边疆的事情?” “阿挽,你不听话。” 他缓缓松开手,指尖划过秦挽的脸颊,勾住了她的衣裳,门也在此时适时的合上,秦挽眼中的光亮随着他的这一句,黯淡下去,而后又变得狠戾起来。 “那你呢,你以为你扮作萧鹤微的样子,就能得到江轻也吗?” “你和我,不过都是只敢躲在暗处的老鼠,窥探着不属于自己的光亮呃” 秦挽反讽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他一手扯住了头发,他的眼神冷若寒冰,像是要杀人一般。 第65章 花朝节风波(上) 秦挽的脸色越发苍白,瞳孔也渐渐涣散,裴川江这才松开她,指尖落在她身前的颤颤巍巍上笑道:“你这张嘴,倒是没有另一张嘴讨喜。” 说罢,他转过身去,将眼底厌恶压下道:“几日后,花朝节上,想办法让江轻也出城。” 离间皇室和侯府的计划未成功,自然不能半途而废。 他推开门,抬步离开了寒烟阁,秦挽拢住衣裳跌坐在地上,看着他的背影,眼中满是狠毒。 “裴川江,我不会放过你的。” 这些人,今后她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 此时常宁宫中,萧鹤微听着暗卫的话,没忍住的笑了下道:“给裴烁纳妾,也亏得她想的出来。” 不过他却很是开心,阿姐这般做,想来,定然不会再跟裴烁有什么瓜葛牵扯了。 “陛下,春溪的信。” 曹德走进来,将手中的信递给萧鹤微,少年伸手接过,只见这封信上,写着江轻也今早的发现,他的耳尖便红了不少。 昨夜一时没忍住,失了分寸,在她手腕上留下了痕迹,没曾想,到现在都未曾消散。 看来下次,他还是要多注意些的好,至少在还未做好准备的时候,不能被发现。 后面几日,江轻也忙着花朝节的事情,萧鹤微忙着陕南旱灾的事情,二人倒是没再见面,不过每次夜幕降临,倒是不好说了。 但他知晓分寸,并未闹她,而是揽着她和衣而卧,第二日再离开。 是以,江轻也每次醒来,总觉得自己身边像是少了个人一样。 几日后,花朝节如约而至,侯府的宴席自然是最隆重的,毕竟老夫人要在这宴席上牵线搭桥,是绝不会允许出任何岔子。 江轻也更不会允许,请帖可是以她这位永宁侯夫人的名义发出去的,要是有了差池,她都会被临安的贵妇娘子们嘲笑死。 侯府丢人可以,她不能。 如今整个府邸都笼罩在热烈喜庆的氛围中,熙熙攘攘的人群穿梭其中。 绿树成荫的院落里,琴声悠扬、歌声婉转,做成花朵模样的灯笼在树梢处摇晃,摇曳着流光溢彩的彩带,宛如天空中的烟火。 沿着红地毯走进内院,已经有一张长桌摆在流水旁,仿造的曲水流觞,倒是有种别样的雅致,餐桌上铺着繁复的茶花色绸桌布,周围用一圈嫩黄色的绒布包裹,看起来精美绝伦。 桌上摆满各种鲜美的食物:烤鹿肉、熏鸭鸡、板鸭猪肘、蒸鱼香干等,每样菜都花样百出,让人垂涎欲滴。 龙凤刻饼、翻糖果馅、蟹黄烧卖等各种小食也在宾客们的视线范围内,香气四溢,使人食指大动。 裴烁坐在内堂主位上,身穿锦缎袍,手握金杯,对着四周的客人不停地碰杯,这还是他回临安后第一场正儿八经的宴席,自然是要认真。 只不过前几日同江轻也那一出,倒是让他郁闷许多。 江轻也坐在女眷处,听着这些贵妇娘子们的攀谈。 她今日穿着一袭明黄色绸衫,领口钩针上的含坠精致华美,一张脸涂抹了胭脂水粉,更显姿容,薄唇紧闭,注视着面前两旁的人。 金簪插入三千乌发,让她的面容显得格外雍容华贵,即便不言不语忙都让人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不多时,老夫人在石妈妈的搀扶下走过来,江轻也起身给她让开位置,只听得老夫人冷哼一声,当着众人的面也没给她一个好脸色。 她可不会忘了,前几日江轻也在她的慈安院中,张口闭口就是要给裴烁纳妾的事情,还说自己身子骨不好,生不了孩子。 气的她到现在还病着呢。 “老夫人慈安。” 众人纷纷起身,朝着老夫人行了一个礼节,她年岁大,就算这里有身份比她高的人,也会因为这辈分同她行这个礼。 江轻也坐在另一旁,听着老夫人话里话外的阴阳,镇定自若到老夫人以为她耳朵聋了没听见一样。 这时,在裴明蓉居住的院子里,只见她身手敏捷地将身旁的丫鬟击昏在地。 接着,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摸索着藏在衣服里面的银票,确认无误后,她毫不犹豫地将桌上所有的银子抓起放入自己的荷包中。 幸运的是,由于她一直不受宠爱,所住之处相对偏僻,而且距离后门较近。 此时此刻,前院里人声鼎沸,人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里。 于是,她抓住这个机会,悄悄推开后门。 门外,一名身着青衫的男子正焦急地等待着她。 当看到她出现时,罗川立刻迎上前去,满脸忧虑地问道:“蓉儿,你真的已经深思熟虑过了吗?” 常言道家有正室娶进门,私奔只能做小妾,他本已计划好,待自己参加完科举考试之后,便前来向她提亲。 然而,令他始料未及的是,老夫人竟会突如其来地使出这般手段,企图用她来谋取私利,正是因为如此,才迫使裴明蓉不得不选择私奔这条路。 “少说那些没用的!难道你觉得我还没有想明白吗?还是说,你害怕了?” 裴明蓉向来性格刚烈,面对罗川的询问,她毫不示弱,目光坚定地直视对方。 罗川凝视着她,心中满是歉意,走上前轻轻将她拥入怀中,轻声说道:“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是他没用,这么多年还考不中,不然也不会让她等到现在了。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裴明蓉看着罗川问了一句,罗川点点头:“按照你的话,路引,乔装用的东西,还有打点的碎银都准备好了,对了,这是用你首饰变卖来的,你拿着。”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递给裴明蓉。 “耀州山高水长,路途遥远,但为了掩人耳目,我们只能先坐老乡的驴车,等出了临安,再换马车。” 罗川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做事也周到,裴明蓉吩咐他做的事情,他更是不敢懈怠,准备的很好。 她点点头,环住他的腰身道:“我不后悔。” 这是她选的路,她有什么后悔可言,即便将来后悔,也要打碎牙和血落,身上的银票是她最后的底线。 第66章 花朝节风波(中) 罗川听着裴明蓉的话,坚定的点头,他会用行动证明,她的选择不会错。 两人拉着手,朝着外头走去,此处不宜久留,裴明蓉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发现她,所以她必须要赶着尽快出城。 侯府之中,气氛热烈而欢快,老夫人端坐在主位之上,听着那些人的恭敬谄媚。 他们纷纷向老夫人献上各种赞美和阿谀之词,令她的脸上不禁流露出一丝得意之色。 回忆起侯府的辉煌历史,老夫人心中充满自豪,侯府百年荣光,历经风雨却依然屹立不倒,成为了临安城中无可争议的第一世族。 而她的儿子更是声名远扬,作为一名英勇无畏的战神将军,为西陵立下赫赫战功。 然而,如今的情况却让老夫人感到有些不满,她的儿子迎娶了一位并无多少实权的长公主殿下作为正室妻子,仅仅只是为了占据着嫡妻的名分而已。 这一切都是太后的阴谋诡计,太后心怀叵测,故意安排这样一场婚姻,想要削弱侯府的势力。 想到此处,老夫人心中那股闷气愈发难以平息,她紧紧皱起眉头,眼神中透露出对太后的愤恨与不满。 原本应该是门当户对、强强联合的婚姻,现在却变成了一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她怎么不懂,功高盖主这四个字,可也不甘心,将来永宁侯府会彻底成为毫无实权的世族。 “老夫人,时辰也不早了,老奴这就去把姑娘们请出来,也好同各位娘子们见个面。” 石妈妈微微弯下腰来,语气十分体贴地向老夫人说道。其实,她这样做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因为她知道这些话正是老夫人想要表达的意思。 坐在一旁的江轻见状,轻轻抬起手端起面前的一杯茶水,稍稍抿了一小口,就见老夫人摆摆手道:“都是家里不成器的姑娘,带出来倒是让你们看笑话了。” “去,出来见见世面,也不算什么坏事。” 她的笑容看上去格外亲切温和,仿佛充满了对晚辈们的关爱之情。 石妈妈点头,退下去去喊人,等待的间隙便有人同江轻也说起话来。 “说来,夫人同侯爷成婚也有三载有余,从前侯爷不在身边,如今侯爷回了临安,夫人可要努努力才是,莫要让那些个小的先生下子嗣才是。” 这人的话里话外便是说江轻也不能生,说罢,还顺带手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肚子圆润,带着几分自豪。 “女人啊,这一辈子,不就是仰仗着家里的主君过活嘛,您说是,永宁侯夫人。” 这人名叫蔡秀茹,家族背景深厚,家境殷实,所嫁之人更是非富即贵、位高权重,否则也绝无可能受到邀请前来参加侯府举办的如此盛大的花朝节宴席。 然而,此人个性极强,凡事都力求出类拔萃。 当她得知江轻也实际上只是幽州的一名庶女时,心中不禁生出一丝轻蔑之意,于是便开始在各种场合明嘲暗讽地贬低她。 此外,早年她本有心与侯府联姻,但由于江轻也突然介入其中,最终使得她未能如愿以偿,只得另嫁他人,像永宁侯这般显赫的权贵之家,又有谁不想攀附呢? 更何况,永宁侯那样的人物,谁能不喜。 “多谢王夫人提醒,哎?本宫听说前两天王大人又纳妾了啊,且那女子的年纪,好像都快和大小姐一般大了。” 江轻也的语调平静如水,但说出的话语却犹如利剑般尖锐刺骨。 “王夫人还是多加留意一些为好,莫要被人趁着有孕,钻了空子才是。” 在场众人皆心知肚明,王夫人乃是继室,当初她嫁入王家之时,那位早逝的原配夫人所生之女对她并不待见,以至于两人之间几乎毫无交流可言。 还是后来为了得到王大人的宠爱,利用了这位大小姐。 王大人年过四十,却保养得当,人也长得儒雅,气质非凡,想做他枕边人的人还不少呢,这可把王夫人气坏了,赶忙让自己有孕,好不被新欢挤走位置。 王夫人生气的还想再说什么时,只见王妈妈急匆匆的走过来,在老夫人耳边不知说了什么,老夫人脸色一变。 “还不快去找。” 她低声说了一句,实在没想到裴明蓉竟然能做出与人私奔这种事,真是反了她了,一个小小的庶女,她让他们嫁给权贵,一辈子衣食无忧的,竟然还成了仇人了。 旁人不知晓发生了什么,可江轻也却明白的很。 就在她准备站起来的时候,突然间,一声尖锐刺耳的猫叫划破了寂静夜空!她惊愕地转过身去,一只浑身漆黑、毛发竖立的野猫如闪电般疾驰而来,锋利的爪子直朝她的脸庞猛扑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千钧一发之刻,一个身影如同鬼魅般闪现而出,是裴烁,他身手矫健敏捷,一把将江轻紧紧拉进自己宽阔温暖的怀抱里。 与此同时,他手中寒光四射的长剑顺势一挥,只听得“喵呜”一声惨叫,那只凶恶的野猫立刻被狠狠地抽打在地。 “你没事?” 裴烁焦急关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江轻定了定神,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无大碍。然后,她离开裴烁的怀抱,目光投向那只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野猫身上。 令人诧异的是,尽管这只野猫刚才遭受了重创,但它的身体仍在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着,仿佛被某种诡异的力量所控制。 这种奇怪的现象让人不禁心生疑惑,难道它刚才吃下了什么药不成? “啊?王夫人,您,您见红了。” 野猫的事情还没解决,刚刚还在嚣张的王夫人被那突如其来的野猫吓了一跳,直接摔在了椅子上。 滴滴答答的血落下,染湿了王夫人的裙摆,江轻也顾不得其他,先让春溪去请大夫,让春云带着王夫人去偏殿。 好好的一场花朝节,竟是祸事频发。 那野猫 她转过头,视线下移,看着已经没了气息的野猫,这野猫刚刚,不是冲着她来的,她就是为了王夫人的孩子?! 第67章 花朝节风波(下) 老夫人吃斋念佛多年,最见不得血腥场面,但眼前王夫人所穿的裙子却沾满了鲜红刺目的血迹,江轻不禁感到一阵头痛袭来。 如此严重的出血状况,恐怕王夫人腹中胎儿已无存活之机,毕竟此事发生于永宁侯府内,无论怎样,她都必须向众人有所交代。 于是,江轻连忙吩咐道:“石妈妈,先搀扶老夫人回房歇息。” 话音刚落,她再次示意其他人前去妥善处置那只死去的野猫遗体,一时间,原本欢乐祥和的花朝节宴席氛围骤然降至冰点。 紧接着,江轻便转身面对在场的众位宾客,言辞恳切地表示:“实在对不住诸位贵宾,今日突发此等意外之事,实非我所愿。还望大家多多包涵。春溪,烦请安排府内仆人护送各位贵客安全离去。他日,我必定亲自登门谢罪。” 既然东道主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客人们自然也不好再多言责怪,纷纷表示理解并宽慰江轻也不必太过自责,然后陆续告辞离去。 等这里只剩下永宁侯府自己的人后,江轻也才坐下,裴烁刚刚一直看着她处理这些事情,看着她神色染上几分疲惫道:“我已经让方顺去查了。” “内宅妇人之争,牵连无辜婴孩罢了。” “不过,有人借此想让侯府同王大人产生嫌隙,是否涉及到朝堂纷争,我便不知晓了。” 江轻也的话点到即止,裴烁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刚刚她就看着那野猫的尸体,总觉得不对劲,猫儿虽然也有性格偏激的。 但大多数都是性情温顺,与人亲近的,顶多惹急了,爪子不轻不重的挠你两下,她幼年时在宫中喂过许多野猫,还是知晓的。 但今日这只猫,就像是发了狂一样,冲着她就来,而与她面对面坐着的便是王夫人。 这便是有备而来了,正常人,在遭遇攻击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躲开,而王夫人怀有身孕,自然躲闪不及。 “我知道了,这里的事情,我来处理,你先回远桑居。” 裴烁想伸手摸摸她的头,帮她驱散走眉眼间的疲劳,却看到她站起身,他只能将手收回。 “不必了,我先去看看王夫人,人是在侯府出的事,这件事,就算不是我们的错,我们也得拿出态度来。” 江轻也叹了口气,带着春云离开了这里,刚刚裴烁的动作,其实她是看到了的,也正是因为看到了,所以才有了起身躲避的那一个动作。 她不太喜欢和他有肢体接触。 含香阁是侯府用来招待外客的地方,王夫人就被安置在这里,还未走近便听得里头撕心裂肺的喊疼。 她已有七个月身孕,此时小产,孩子早已成型,只能按照生产的法子走一遭,哪里会不疼。 江轻也让人去准备了参汤,又从自己的私库里拿了不少上等药材,让丫鬟去熬滋补的汤药,刚刚她就已经差人和王家的小厮一同去寻王大人。 想必王大人此时正在赶来的路上了。 “大娘子,这,这孩子的头太大了,根本生不出来了,再这样下去,王夫人就没力气了。” 江轻也正坐在院子里,手边放着一杯茶,心不在焉的想着事情,就见双手是血的稳婆急急走出来说了一句,她猛地站起身:“务必要保住王夫人的性命。” “可,可那孩子还有气儿啊。” 稳婆的话音刚落,江轻也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她万万没有料到,这个孩子居然还活着,原本以为经历了那场惊心动魄的变故,流了如此之多的血,孩子恐怕早已失去生机,然而事实却出人意料。 江轻也深知自己并非王大人或王夫人的亲朋好友,根本无权替他们做出任何决定。 正当她陷入苦思冥想之际,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时,王大人的声音骤然响起:“保住孩子!” 只见王大人迈步上前,恶狠狠地瞪了江轻也一眼后,毫不客气地伸手将她推向一边。 她身体失去平衡,向后倒去,一双温暖有力的手伸出来,稳稳地扶住了她,是再熟悉不过的初尘香,萧鹤微也来到了侯府。 “阿姐,你没事?”少年的嗓音中透露出丝丝忧虑,他努力克制住内心想要立刻将王大人一剑毙命的冲动——竟敢对阿姐动手! “我没事,陛下怎会来侯府?”江轻也定了定神,站稳身体,疑惑地问道。 萧鹤微轻声说道:“听闻侯府出了事,朕便来了。” 话落,他微微弯下身子在她耳边说道:“侯府里,有明教的人。” 听到这话,江轻也脑海中的各种杂念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清晰无比的思路——原来对方竟然是明教之人。 如此一来,之前所有让她感到困惑不解之处便都迎刃而解了,原本她还猜测这一切是否与王大人府上的后宅之争有关,并打算借助永宁侯府这场混乱来达成一箭双雕的目的,从而撇清自身干系。 然而事实证明,她完全猜错了方向,事情远比她想象的更为复杂,居然牵扯到了那帮造反作乱的叛党。 言毕,萧鹤嘴角微微上扬,挺直身躯。王大人则冷冷地哼了一声,厉声道:“本官说了,保住孩子要紧!” 此刻,他那原本温文尔雅、年轻俊朗的面庞上竟流露出丝丝阴险狠戾之色。 毕竟这个孩子可是他历经千辛万苦才得到的,无论付出何种代价,他都绝不会轻易舍弃这个孩子。 “王夫人已然出现血崩症状,您这般行事,岂不是将王夫人的生死置之度外了?” 江轻也快步向前,挡住王大人去路,焦急地说道。 婴孩已足七月有余,但由于头部较大导致难产,如果一味只考虑保住孩子,那么最终失去性命的必定会是王夫人。 她是和王夫人不对付,但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一条人命死在她面前。 她救下的,不仅仅是王夫人,更是当年那个,因生弟弟而一尸两命的小娘,她的亲阿娘。 “永宁侯夫人,这是本官的家事。” 第68章 私奔风波起(一) 王大人满肚子的火气无处发,但在看到江轻也身后的萧鹤微后,也只能歇下心思,最终憋出来这一句话。 “虽是你的家事,我不便过多干涉,但这同样也是一条人命,还请王大人三思。” 江轻也压下自己心中的想法,说出了这句,其实她本想说,那不过只是一个婴孩,纵使还有气息,又怎么比得过一个活生生的人。 说她自私也好,说她绝情也罢,她只不过是觉得,孩子哪里能比的上王夫人一条命。 当初她的小娘也是如此,稳婆说胎大难产,不如剖腹取子,好保下一条性命,可是她的父亲,却只要保住孩子。 最终葬送了小娘一条性命,活活熬死了她。 她咽气时,紧紧拉着她的手,艰难的吐出一句话,让她好好的活着,只为自己活,不为旁人。 想到这里,江轻也眨了下眼:“不如让王夫人自己做决定。” “她是本官的妻。” “可你现在要她的命。” 两人谁也不让谁,裴烁赶来的时候,就听到了两人的争执,江轻也不是个多管闲事的性子,如今却寸步不让,萧鹤微是知道缘由的。 “你!” “王大人。” 就在王大人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就听到萧鹤微启唇,只简单三个字,他口中的话便说不出来了,少年看向他悠悠说道:“既是你的妻,不如你问问她想不想活?” “朕还从不知,女子嫁人后,成了旁人的妻子,便连自己是死是活都做不了主了。” 他眼眸半眯,说的话中也带着无端讥讽,萧鹤微最厌恶他这张口闭口我的妻我做主的模样。 就好似嫁了夫家,便再无自由的样子。 江轻也自然也看不惯,不过她也没再跟王大人多说什么,而是直接推开了门道:“若有事,我担着。” “保王夫人。” 门关上的那一瞬,便只留下了江轻也的这句话,她说万事有她担责,她要保王夫人的命。 王大人也想跟着进去,却被一旁的曹德拦住,后面还有萧鹤微和裴烁看着,他握紧拳头,竟是不能再说什么。 屋子里头血气浓重,药味更是浓郁,王夫人已经没了力气嘶喊,稳婆只能扶着她,将她托起来,让她用力。 “不想死,就别闭眼。” 江轻也走过来看着眼前的一幕,床上的妇人浑身是汗,死死的抓着两侧的东西用力,泪水混着汗水一同落下,她难受的只想就此作罢。 “我,的,我的孩子。” “想个法子,把孩子拖出来。” 比起王夫人虚弱的话语,江轻也的话却利落许多,已经耗了这么久,再继续下去,王夫人是指定活不了的,所以江轻也当机立断,让稳婆先把孩子弄出来。 “江轻也,救救,救救我” 王夫人突然伸出手,扯住了江轻也的袖子。 “省着些力气。” 江轻也对着王夫人说完后,让大夫上前喂她吃下麻醉散,既然这孩子不打算保下,也没必要再耗费她的气力,后面的,才是真正的难关。 她的心中也有些紧张,这样的场面,只在她幼年时,朦胧的记忆里出现过,而后便再也没有出现了。 王夫人看着江轻也镇定自若的江轻也,就好似找到了主心骨,麻醉散的药效上来后,渐渐的闭上了眼。 其实刚刚王大人的话她全都听见了,他说他要保孩子。 说她是他的妻,只这样就好,就将她的身家性命握在了他的手中,她连说个不的权利都没有。 王夫人不敢想,若这不是在永宁侯府,而是在王府,她真的遇到了这样的境遇,是否连个救她的人都没有。 她想不出,为何枕边人,为了一个孩子,全然不顾她的性命,为何会这样。 不知过了多久,江轻也才从里面走出来,王大人早已离开,他知道这个孩子活不成哪里还会留在这里,含香阁的院子里只剩下了萧鹤微和裴烁。 看着江轻也精疲力竭的样子,萧鹤微伸手扶住她:“阿姐。” “王夫人暂且没事了,春云,你去一趟蔡家,将这里的情况告知。” 她哑着声音说了一句,春云便点头离开了这里,裴烁走上前来道:“轻也,你也去歇息。” 忙了一天,她还没坐下来好好歇息,虽然王大人走的时候脸色不好,看起来像是要写折子弹劾他对江轻也的纵容,但他却觉得,在这件事上,江轻也并没有做错什么。 况且,有陛下在这里护着,他也不能做什么的。 江轻也点点头,正好此时春溪回来,扶着江轻也回了远桑居,这里便只留下了裴烁和萧鹤微。 “陛下,您知道,明教乱党的事情?” 裴烁站在台阶下,看着上头的萧鹤微问了一句,少年没有回话,好半晌后道:“永宁侯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侯爷,还是先管好自己的内院。” 他能看出,裴烁并无起兵造反的意思,但他没有,并不代表别人没有。 说完这句话,萧鹤微离开了这里,走时还留下了赤影卫给江轻也,说是这段时日就让赤影卫护着她,以免明教乱党伤害到她。 夜色悄然落下,江轻也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个多时辰才觉好受,她起身的时候就听春溪说,春云带着蔡家人来了永宁侯府。 但王夫人的麻沸散还没过药劲儿,再加上伤势有些严重,身下还有撕裂伤,不易移动,裴烁便让他们在含香阁一道住下,等王夫人醒来后再说。 “公主,您醒了。” 春溪看着醒来的江轻也,伸手给她倒了一杯水,江轻也披着衣裳走过来,眼底有些疲累。 “对了” “大娘子,大娘子,您快去看看,后院现在闹疯了。” 江轻也才起了个话头,就听外头丫鬟急急忙忙的来报,说是三姑娘不见了,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到这话,江轻也心中还是一颤。 “通判夫人之前看三姑娘的画像,相中了三姑娘,如今二房夫人收了人家的聘礼,三姑娘却不见了,老夫人让奴婢来请您” “我家公主今日都未曾歇着,到现在还没用饭呢,不去不去不去。” 春云冷哼一声,之前老夫人对公主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现在有事了,需要用到公主了,倒是显得她着急了,早干嘛去了。 第69章 私奔风波起(二) 春云的话夹枪带棒,来报信的小丫鬟一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下去,总觉得再说下去,怕是春云的巴掌就要过来了。 “去回,我换身衣裳就过去。” 江轻也让春溪上前拉住春云,对着那小丫鬟说了一句,她如释重负,连连道谢离开了这里。 “公主,你干嘛搭理他们啊,干脆不理好了。” 春云愤愤不平的蹲到江轻也身边说了一句,江轻也笑道:“这件事,我若不去,当日裴明蓉单独来寻我的事情,就会变成是我有意教唆她。” “我当然得去。” 老夫人想找个出气筒,二房的夫人更要找个由头,来回通判家,她不就是最好的人选吗? “春溪,去把我那套素色衣裳拿来,再扑一些白粉。” 吩咐完这些,江轻也的眸光冷了下来,这些个人,算计着她,却又想将她踩在脚下,还真当她是个软柿子好捏,任由他们搓扁捏圆吗? 不多时,江轻也就梳洗好了,三人朝着侯府正厅走去,到的时候,正厅内已经围了不少人,裴烁也在。 江轻也面色憔悴,一身素衣更添几分疲劳,裴烁见状,走过来扶住她:“脸色怎么这么憔悴?” 这才多久没见,就成了这幅样子。 不过也是,今日花朝节宴席刚出了王夫人那档子事儿,如今又出了府中姑娘同人私奔的事情,一整日下来,竟是没得一丝空闲。 老夫人不想这等丑闻传出去,自然是遮掩起来,让人传话也是说的三姑娘不见了,但在场的人当时可是去裴明蓉的院子看过,那一看就是同人私奔了的。 值钱的物件儿都不见了。 “无碍,只是今日的事情有些多,难免力不从心。” 江轻也不动声色的从裴烁手中抽出自己的胳膊,而后上前对着老夫人行了一礼:“母亲。” “二婶婶。” 行完礼,江轻也身子便有些站不稳,似是大病一场一样,春溪和春云一左一右的扶着她坐下。 “哼,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病了。” 老夫人冷哼一声,江轻也便露出个楚楚可怜的模样:“前几日儿媳就说过,我体弱多病,身子不好的,母亲。” 她这一句,软绵绵的好似无力,却字字戳心,让老夫人不由得想起来那天,心里就跟堵了一口气一样,不上不下的。 “大嫂,您说,这事儿可如何是好啊。” 二房夫人名叫张玲,商贾出身,是行商的一把好手,当初二老爷本来是看不上她的,毕竟这士农工商,商人可是最末等。 要不是老侯爷做主,恐怕他现在也过不上这等富贵日子。 是以这张玲的性子,最是唯利是图,精明算计。 这时候看似毫无心机,没有主意,实则这恶人是准备全让老夫人来当。 不管裴明蓉能否找到,皆是都有理由去回通判家。 问就说都是我家大嫂做的主。 “哭,就知道哭,自己的女儿都看不好。” 老夫人一看张玲哭哭啼啼的样子就心烦,但这一大家子都在看着她,她总不能先乱了。 “派去寻的人,有回信了吗?” 她朝着身边的石妈妈问了一句,石妈妈立马回道:“还没呢老夫人。” “一群没用的东西。” 老夫人更加生气,但这件事,又不能声张,要是让旁人知道,他们永宁侯府的姑娘跟着人私奔了,其余的还怎么嫁人。 “我已经派人暗地里去寻了。” 裴烁走过来说了一句,他派的都是身边信得过的人,绝对不会将事情吐露出去的。 只是说句实话,裴烁觉得这人,大概率是找不回了,毕竟都隔了这么久,她若是真的早有图谋,恐怕早就规划好了逃跑的路线。 一出侯府就马不停蹄地跑了,哪里会让他们寻到踪迹。 “这样找下去也不是办法啊,跟大海捞针有什么区别,不如先想想,这三姑娘平日里和谁走得近,也好问出一条路来。” 说话的是三房夫人付秋芸,这几日因着裴川江的事情,看起来脸色也不好,但平日里张玲还是很巴结她,两个人的关系倒也处的不错。 “三弟妹说得是,石妈妈,你去问一问三丫头的丫鬟。” 石妈妈点头离开了这里,而后就见张玲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看向江轻也,面色有些怪异:“三丫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那几日,似乎和轻也走的有些近啊。” 江轻也用帕子掩唇,遮盖住了唇边的嘲笑,还没等她说什么,就见裴烁皱着眉说了一句:“二婶,慎言。” 她在这时候说这句话,不就是想引得别人往江轻也身上想吗? 毕竟平日里,裴明蓉几乎从不出自己的院子,鲜少有的几次外出,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得清。 “二婶婶这意思,是说,我教唆三妹妹的了?” “可那日,三妹妹明明是来我的远桑居讨一些首饰,说是花朝节宴席上,若是穿的太过寒酸,难免让人觉得侯府苛责。” 江轻也收起帕子,抬眼看向张玲,话语说的温柔,眸光却一点也不温柔。 “三妹妹当真良善,没说是您这位做嫡母的,苛责了庶子女,没曾想我这恻隐之心,倒是引来了灾祸,平白无故多了这一条罪名。” 她的话说的张玲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我这才说了一句,你倒好似有十句在堵着我一样。” 张玲冷哼一声,坐在那,她本来就想着,裴明蓉要是找不回来,她可怎么给通判夫人交代,而后便从丫鬟的口中得知。 那日裴明蓉去远桑居,一去就是一个时辰,她就觉得不对劲,这江轻也该不会,早就知道裴明蓉要同人私奔的事情。 所以今日,她才想着,无论如何,将这祸事推到江轻也头上。 她是长公主,又深受陛下和太后的宠爱,通判夫人就算要闹,也不敢真的和她起争执,也好过自己去应付通判夫人了。 江轻也看着上座的张玲眼珠子一转,就知晓这主意定是打在了自己身上。 “母后总说,要是受了委屈,就得大声喊冤。” “不大声些,怎么知道我这冤屈,有这么大的呢?” 第70章 私奔风波起(三) 江轻也搬出太后来,张玲一下熄了火,不知该如何说,她倒是不知道,这江轻也何时这般伶牙俐齿了。 “好了,都少说两句。” 老夫人看着几人唇枪舌战的样子就头疼,出声制止了她们。 不一会儿,石妈妈就带着信儿回来,说是那丫鬟什么都不知道,裴明蓉去哪里都瞒着她,不让她知道的,就连那天去远桑居都没让她跟着。 听到这句,老夫人叹了口气,张玲说道:“这不出去找的人还没回来吗?大嫂您先去歇着,我在这里等。” 张玲什么时候都不忘在老夫人面前卖个好,生怕老夫人忘了她一样。 老夫人点了下头,折腾了一天,又见了王夫人满裙子的血污,她早就有些招架不住。 “轻也,你是侯府主事的,也留在这里。” 她走时还不忘把江轻也捎带上,让她留在这里陪着,但江轻也哪里会管她,既然已经撕破了脸,她可不会继续留下。 在老夫人起身离开不久后,江轻也就站起身,张玲和付秋芸看着她,她咳嗽一声道:“侯爷,我就先回去了,夜里风冷,怕得了病。” 江轻也直接对着坐在一旁的裴烁说了一句,没给张玲开口的机会。 “我送你回去。” 裴烁也跟着站起来,两人一同从这正厅走出去,倒是把张玲气够呛。 “到底是皇家的人,说话就是硬气。” 听着张玲这愤愤不平的话,付秋芸回道:“她眼下是全然不在乎侯府的人,莫非,是太后那边有了别的主意?” 付秋芸抿唇,猜测了下,之前裴烁还未回来的时候,江轻也是伏小做低的很,如今倒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是太后不再忌惮永宁侯府了吗? 她想的自然是比张玲多些,只不过这话,张玲没听明白什么意思罢了。 裴烁和江轻也走在回远桑居的路上,夜间的风确实有些冷,江轻也拢住了披风,前头有人打着灯,两人的随从和丫鬟就跟在身后。 “轻也,母亲她” “侯爷,你想坐那个位置吗?” 两人的声音一起响起,裴烁心头一震,转头看着面色淡淡的江轻也,她这话说的着实大胆,却又看不出她的惊慌。 “我不想,也从未想过。” “随父驻守边疆那么多年,我见过太多百姓因战争流离失所,陛下,是个仁君,我又为何要起兵,让天下大乱呢?” 裴烁收回视线,而后江轻也的步子缓缓停下道:“可你不想,有人想。” “永宁侯府累世公卿,老侯爷更是可以和先帝称兄道弟的存在,当年先帝也想将他认作异姓兄弟,是老侯爷知道,功高盖主,物极必反,这才有了侯府的如今。” “可有些东西,一旦拥有过,哪里还愿意放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江轻也侧过身看向他,同他说这些,不为别的,而是要他明白,他的母亲,他的旁支,究竟要做什么。 “陛下同我说,侯府里,有明教的人。”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这句话,裴烁握紧手,他当然明白江轻也同他说这些是为什么,她看的明白,他又不是傻子。 哪里会看不出自己母亲的野心。 从一开始他答应娶江轻也的时候,她就对她有敌意,觉得是她占了他正妻的位置。 因为江轻也这长公主的名头,都是要出嫁的时候,陛下给的,只是为了给她撑场面,她无实权,所以老夫人一直看不上她的。 正如江轻也所言,有些东西,一旦得到,怎么肯再失去,就如老夫人一样,曾经风光无限,如今却只能在这宅院里。 看似精明,但她也老了,什么都想掌控在手中,却什么都掌控不了。 “我知道,临安出现了明教乱党。” “母亲那里,我会去说的,只是委屈你了,轻也。” 裴烁看着江轻也,真诚的说了一句,而后便听江轻也道:“不必说这些,我无所谓。” 没有什么亏欠,也没有什么委屈,她不在乎,就没有什么可以伤害到她的。 说罢,就见江轻也已经转身离开了这里,她走的那般利落,是真的,心里没他。 “方顺,你说我当初,是不是不应该答应秦挽?” 裴烁深吸一口气,眼中有几分伤心,方顺站在他身后,最终没将他的答案说出来。 他觉得,侯爷和大娘子之间,似乎,并不是秦小娘的缘故 常宁宫中,萧鹤微收到暗卫的消息后,眼眸中带上几分冷意。 “陛下,人已经处理掉了。” “是明教的人。” 少年伸出手摆了下,暗卫退了出去,阿姐的身边一直都有他的暗卫,就是为了护着她的安全,这些暗卫平日里并不会监视她的行动。 只有在她遇到危险之后才会现身。 刚刚暗卫口中的处理,便是说有人要对阿姐不利,所以他们才提前出手的。 “曹德,朕要亲自去一趟乐州。” 说完这句,只见曹德睁大眼,这,乐州距离临安可是有千里之遥,来回一趟怎么也要一月有余。 “陛下,替身怕是,瞒不了太久。” 曹德有些担忧的说出这句,就听萧鹤微道:“朕何尝不知。” 萧远修已经在临安布下了局,就像一张网一样,开始在慢慢收紧,他等不及了,必须亲自去一趟乐州探虚实。 “就说朕病了,朕会尽快赶回来的。” 萧鹤微双手撑在桌子上,揉了下额头,低声道:“这件事,别让阿姐知道。” 她最是担心他,要是让她知道,定然会难以安眠。 侯府中的乱子就够她头疼的了。 “曹德,我有些后悔了。” 他深吸一口气,将自称换成了我,曹德上前给他倒了一杯水道:“陛下,奴才是个大字儿不识几个的,不过,奴才的干爹跟奴才说过。” “他说啊,这人活着,就求个心安,只要问心无愧,便没有什么后不后悔。” “哪有什么对不对,错不错的呢。” 曹德说完后退到另一边,萧鹤微听完却是露出一抹浅笑道:“是你干爹说的,还是你自己说的?” “哪儿能啊陛下,奴才可没这本事。” 他跟着一笑,将这话头揭过去。 第71章 他是真的不舍得 被曹德的话如此一说,萧鹤微心中的顾虑顿时消散大半。 是啊,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又何必在意那些是非对错呢? 想通之后,少年挺直了背脊,重新投入到剩余奏折的批阅之中。 与此同时,遥远的临安城之外,一辆马车正在疾驰前行。 车中的裴明蓉和罗川早已换乘了这辆马车,朝着远离临安的方向奔去。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乃是距临安千里之外的耀州,只有跑得够远,才能躲开永宁侯府的追踪,避免被迫回到那个让她心生恐惧的地方。 而且,这样一来,她也就无需再嫁给那位声名狼藉的通判之子了。 对于这位通判家的公子爷,裴明蓉可是心知肚明。 此人在临安城中臭名昭着,整日游手好闲,沉迷于烟花之地,家中的后院更是妻妾如云。 正因如此,正经人家的女子都不愿嫁入他家,无奈之下,那通判只好退而求其次,将目光投向了身为庶女的裴明蓉,并打算让她成为正室夫人。 而她的嫡母,哪里会管她的死活,巴不得早早把她嫁出去,再怎么说,这通判家,将来也是一门好走动的亲戚。 她深吸一口气,罗川在外面驾着马车,听着她的叹息声道:“蓉儿,我只觉得这一切,像是做梦一样。” 他从未想过,会和裴明蓉在一起。 虽说是私奔,但他却很开心,像是心中所想,终于得偿所愿一样。 “你开心什么?今后再也参加不了科考了,你不难过吗?” 裴明蓉看着罗川被缰绳勒出的血痕,想让他停一停,他却怕被永宁侯府的人追上来,不肯停下。 “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功名和你相比,哪里有你重要,再说,考了那么多次都没中,兴许我天生就不是这块料。” “蓉儿,我想好了,等我们到了耀州,就开一家铺子,你喜欢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罗川微微侧头看着裴明蓉,眼中满是笑意:“我去寻一家私塾,当个教书先生。” 他不在乎什么功名利禄,他只在乎裴明蓉。 唯一令他心中不开心的,便是没能明媒正娶她,让她背上了与人私奔这样的名头。 “我也不在乎那些虚名,罗川,我只一句话,你若对我好,我便对你千百倍的好,你若敢辜负我,我定叫你不得好死。” 裴明蓉坐在他身后,说了这一句,罗川却是点点头:“我若敢辜负你,就叫我此生都孤苦无依,粉身碎骨,不得” 话还未说完,就被裴明蓉伸手捂住了嘴。 “呸呸呸,我说着玩儿,你怎么还当真了呢?” 这样的毒誓,他也真敢发。 裴明蓉嘴里虽然责备,心里却划过暖流。 罗川看着前方未知的路,却是露出一抹笑意,郑重说道:“若真心可靠,毒誓又有何惧?” 从他第一眼见到她,他就认定了她。 他想用最光明正大的身份求娶她,却最终落得这样的结果。 他对她,有万千愧疚,不足以用言语表明,只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多。 “罗川,跟了你,我不后悔,你也莫要叫我后悔才是。” 裴明蓉掏出帕子,替他擦着额间的汗,前路虽然未知,却有着满心甜蜜。 而侯府中,江轻也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安稳。 这次,她没有梦到那个梦中人,而是回到了自己还在幽州的时候。 那时候,她身为幽州江家地位卑微、不受重视的庶女,却有着一位对她关怀备至、疼爱有加的小娘。 小娘不仅亲自教导她读书写字,还向她传授了许多人生哲理和为人处世之道。 据奶娘所言,小娘曾经出身于富贵之家,然而命运多舛,家族突遭变故,一夜之间沦为罪臣之后。幸得她父亲心生怜悯,看中了小娘的美貌,将其纳为妾侍。 可惜她的父亲生性风流多情,府内妻妾成群,光是小娘便多达数十位之多,即便是伸出双手也难以尽数。 她的小娘,不过是这后宅众多娇花中的一朵。 幼时的她十分喜爱依偎在小娘身旁,央求着小娘为她讲解《诗经》中的美妙诗篇以及那些充满奇幻色彩的《山海游记》故事。 幽州的宅院虽然狭小局促,但这里却是她成长的温馨港湾。 长期被困于深闺之中,对于外界的种种事物,她几乎一无所知。 而获取知识的唯一途径,便是通过阅读书籍。 每当此时,小娘总会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顶,用生动形象的语言为她勾勒出一幅波澜壮阔的画卷:那里有辽阔无边的天空,广袤无垠的原野;有英姿飒爽、昂首奔腾的骏马;还有连绵起伏、气势磅礴的山川湖泊与海洋。 这些都是她前所未见的壮丽景象,亦是她梦寐以求的美好生活。 如果,不是那件事,或许她也不会被送到临安来,她的小娘也不会因为胎大难产而亡了。 她永远也忘不了,生产那日,小娘撕心裂肺的痛苦,就如今日的王夫人一样。 像是将全身都撕扯掉一样,痛到极致。 大夫说,孩子太大了生不出来,不如用刀,好保下大人的性命。 她以为,纵使父亲风流成性,但良心还在,却只听到一句冷冰冰的,保孩子。 他说他是她的夫,妇以夫为天,他就能决定她的生死,所以,不管那时候小小的她如何跪在地上,扯着他的衣服让她救阿娘,他都不理会。 ‘桑桑,她只是你的小娘。’ 好冷漠的话,好似要将她溺毙在冰冷的湖水之中一样。 小娘咽气的时候,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把她叫到跟前,跟她说,无论如何,都要好好活着,不要将自己的性命,托付给旁人。 她说她的桑桑,不能走她的老路。 “阿娘” 躺在床上的江轻也早已泪流满面,坐在床边的萧鹤微看着她这般模样,伸手过去,用指腹替她将眼泪拭去。 “梦到了什么?怎么这般难受?” “阿姐,我想替你分担,你告诉我好不好?” 他俯身过去,浅褐色的眸子认真的看着她,他真的不舍得她落一滴泪,好似滴落在他心间,让他也跟着难受起来。 第72章 侯爷,我想和离 少年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初尘香气,与房内春溪所点的安神香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气息。 这种香味仿佛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让原本睡眠不安稳的江轻也渐渐放松下来,心中多了几分安宁。 萧鹤微微微抬起手,轻柔地将江轻也鬓边的发丝撩至耳后。 就在这时,江轻也突然伸出一只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腕,萧鹤微心头一震,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但随即看到她紧紧闭着双眼,似乎还沉浸在梦境之中。 过了一会儿,只见江轻也紧紧抱住他的手臂,并轻声呼唤道:“阿娘” 萧鹤微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她是在梦中梦见了自己的小娘。 “原来,是梦到柳夫人了。” 江轻也的小娘名叫柳如意,本是扬州官员的嫡女,身份尊贵。 然而后来不幸卷入临川王谋反一案,惨遭抄家灭族之祸,从此,柳如意便成为了罪臣之后,无奈之下进入幽州江家做了一名妾室。 萧鹤微并没有抽出自己的手,反而默默调整了一下身体的姿势,然后和衣侧卧在江轻也身旁,轻轻地将她拥入怀中。 他感受着江轻也柔软的身躯,心中涌起一股无尽的怜惜之情,在这个寂静的夜晚里,空寂的房中只能听到两人的心跳,一下一下的。 翌日,等江轻也醒来的时候,不自觉的伸手摸了摸身边的位置,空空如也。 可为何,昨夜却真的像是有人靠在她身边,抱着她睡了一夜呢? 难道是那个梦? 那这梦,当真是做的越来越奇怪了。 她坐起身,春溪和春云也在这时走进来,两人分工明确,很快就给江轻也梳洗好。 “公主,昨夜的侯府,当真是热闹。” 春云看着坐在桌子旁的江轻也,笑着说了一句,江轻也手中端着一碗粥,闻言看向春云:“发生了什么?” 那正厅里,不就剩下一个张玲和付秋芸吗? 还能闹出什么来? “二老爷,昨夜去杨柳巷见外室,被守在正厅的二夫人撞个正着,两人昨夜就在正厅打闹起来,砸了不少东西。” “要不是侯爷过去,恐怕如今还不消停呢。” 春云的话说的幸灾乐祸,谁让这二夫人总是针对她家公主,她可是守在那一直看着呢。 “男人,就是管不住自己,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端着手里的,还想着桌子上的,哼。” “咳咳。” 春溪轻声咳嗽了一下,试图引起春云的注意,但春云似乎并未理解其中深意。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她们身后传来,紧接着,裴烁轻咳一声踏入房间。 春云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紧张,心中暗想,侯爷不会以为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是在针对他? “见,见过侯爷!” 春云略带结巴地说道,裴烁微微颔首,表示回应,并直接坐下来,目光扫过春云和春溪之后说道:“轻也,关于昨天你跟我提到的事情,我已经调查清楚了。” 话音刚落,江轻也就转头看向窗外,而春溪与春云则一同默默退出房间。 “侯爷查出了什么?”待两人离开后,江轻也开口问道。 “对于侯府中的每个人,我都仔细排查了一番。不出所料,这个明教之人很可能就是我们一直有所怀疑的那个人。” 裴烁边说边将手指蘸入水杯中的水中,然后在桌面上写下一个名字。 看到这个名字,江轻也嘴角微扬:“如此看来,一切皆已明了。” “至于明教想要达成的目的,或许侯爷也能够猜出个大概了。”江轻也继续说了一句。 裴烁轻点了下头:“是有所猜测,萧远修这个人,我见过。” 想起五年前的事情,裴烁半眯了下眸子,虽然没有怎么和萧远修打过交道,但是裴烁却很清楚萧远修的性子。 这个人,很疯狂,性子更是疯得很。 做事很爱留痕迹,所以他才觉得,从那人入府开始,就没想瞒着他。 他所做的一切事情,都只是为了让他们感到一种恐慌,一种五年前,临川王带兵攻入临安的恐惧。 “陛下那边,我来说就好。” 江轻也看着裴烁说了一句,裴烁没再说什么,气氛一瞬落入冰点。 好半晌之后,裴烁终于缓缓开口问道:“此间事了,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压抑着无尽的情感。 “侯爷,我想和离。” 江轻也的话语轻飘飘地传来,宛如一阵轻风拂过,但却像千斤重担一般狠狠地撞击在裴烁的心头。尽管他早已对此有所预料,然而当真正听到这个答案时,仍然感到一种无法言喻的失落。 江轻也继续说道:“这件事了结,母后就会知道,侯爷的心中并无反叛之心。” “侯府安稳,陛下也不会继续猜忌你。” 她顿了下,而后继续说:“至于我们之间,本就无情可言,我亦不愿继续占据你正妻的名份。所以,和离于你我而言,都是最佳的抉择。” 裴烁默默地聆听着江轻也的每一句话,喉咙有些发紧,不知该如何说。 “你当真不记得我了?” 他的视线看向她,似乎希望能从江轻也的眼中看到哪怕一丝熟悉的光芒。 江轻也眼中露出几分迷茫,似乎并不明白他为何会这么问,裴烁露出一丝苦笑道:“我早就见过你,比你识得我,要早许久。” “那年万宝台宴席,你醉酒,对着满池锦鲤说教了一个时辰,我当时就在想,怎么会有人,连醉酒都这般正经,却又有种刻板的可爱。” 他当时没觉得有什么,只觉得这一幕很有趣。 可现在想来,他又何曾在意过这些,她是他唯一驻足观看了许久的人,只是觉得在她身上,看到了难得的纯真。 “如果我没带秦挽回来。” “无关秦挽的事情。” 他话说完,江轻也便接上了他的话,无关秦挽,她本就对他无意。 裴烁不再问,问再多,也无非还是这句答案,无论有没有秦挽,她都不会喜欢他。 “我知道了,若这是你所愿,我不会再强求。” 他早就准备好了,放妻书,而不是和离书,好叫她离开侯府,不会被世人所指摘。 第73章 永远也别低估一个女人的恨 裴烁言罢,缓缓起身,迈步离去,身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了远桑居外。 其实,即便再让他继续说下去,恐怕也难以改变江轻也已然做出的决断,毕竟,打从最初相识之时起,他便深知江轻也的性子。 连他自己都无从知晓,究竟是何时对她动了情、上了心。 然而世间之事往往如此奇妙,某些人无需刻意铭记,却总能在不经意间涌上心头。 江轻也静静地转过身来,目光凝视着裴烁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对于裴烁,她的确毫无印象可言,然而,方才他所提及之事,于她而言并不陌生。 遥想当年那场万宝台独有的盛宴,初尝美酒滋味的她未曾料到,那竟是一杯烈性佳酿。 仅仅一杯入喉,须臾之间,她便感觉头晕目眩,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于是乎,她佯装借口需要外出透气醒醒酒,独自走到万宝台前,欣赏那一池五彩斑斓的锦鲤。 至于当时具体说了些什么,如今的她记忆已是模糊不清。 唯一清晰记得的,便是后来萧鹤微现身,将醉酒的她背离现场。 那时正值月明星稀之夜,月光如水洒下,照亮了他们归去之路。 而她所能回忆起的,唯有那位少年看似单薄实则宽阔坚实的双肩,宛如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默默地守护着她,告诉她无论何时何地,他都会陪伴左右。 “公主。” 春云和春溪走进来说了一句,江轻也轻摇头:“无事。” 不过就算她能记起来裴烁,她和他也没可能,因为一开始,两人就站在对立面,此生都不会有什么感情的。 入夜,裴川江收到了一封信,看着这封信,他笑着伸手将信放在灯烛上,待信燃烧之后,他坐到桌子旁。 “公子。” “不必多说,江轻也也没那么笨,再加上萧鹤微身边的人。” 身边长随伍义的话音未落,便被裴川江毫不留情地打断。 他心中暗自思忖,万万没有料到,江轻也身旁竟然埋伏着如此众多的暗卫。 尽管萧远修起初并未有意隐瞒,但萧鹤微却能顺着线索追查到底,成功揪出许多潜藏于临安的明教教徒。 这般局势发展下去,情况着实变得棘手起来。 “那公子,我们接下来该如何行事呢?” 伍义的询问令裴川江面沉似水,他缓缓睁开双眼,起身移步至铜镜前,凝视着镜中那张与萧鹤微极其相似的面庞,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伍义啊,其实我最厌恶成为他人的替身。” 然而造化弄人,命运似乎早已注定他将隐匿于黑暗之中,充当一个傀儡般的角色。 不论是曾经效命于萧远修,亦或是如今扮演萧鹤微的替身,都无法改变这个残酷的事实。 而这张面容,虽赐予了他亲近江轻也的机会,却也成了束缚他自由的枷锁。 他努力模仿着萧鹤微的神情,对着镜子微笑,可那笑容细看之下,总显得有些生硬不自然。 毕竟,无论怎样伪装,赝品永远也无法取代真品的地位。 夜幕悄然笼罩大地,江轻也刚刚用完晚饭,还未来得及收拾碗筷,便听到小丫鬟匆匆前来禀报:“大娘子,王夫人醒过来了!” 她微微一怔,随即拿起一旁的帕子轻轻擦拭嘴角,轻声说道:“好,我们过去瞧瞧。” 话音落下,她缓缓站起身来,身旁的春溪与春云连忙跟上,一行人朝着含香阁走去。 自那日王大人踏出永宁侯府后,便再也未曾归来,仿佛王夫人在他心中早已如同陌路之人,甚至比陌生人还要不如,就如一个已死之人般被遗忘。 毕竟他深知,无需多言,没有休书,没有和离书,王夫人也必然会乖乖返回王府。 然而此刻,面对眼前虚弱不堪、病榻缠身的王夫人,江轻也心头不禁涌起一丝怜悯之情。 房中有着一股浓烈刺鼻的药味扑面而来,蔡家父母忧心忡忡地坐在床边,不断唉声叹气。 而王夫人则斜倚在床头,面色苍白如纸,眼神黯淡无光。 当她听到门口传来响动时,费力地抬起头,看着走进房间的江轻也,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声音沙哑地说了一句:“你来了” 曾经,对于江轻也,王夫人心怀不满,甚至心生怨恨。 但经历生死一劫后,她对江轻也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江轻也是她的救命恩人,这一点确凿无疑。 王夫人转头看向蔡家父母,语气坚定地道:“爹,娘,你们先出去,我有些话想单独和长公主殿下说。” 听到这话,两位老人站起身走出去,江轻也走上前,在距离王夫人不远的地方坐下。 “你想跟我说什么?” “多谢你,救我一命,我为我之前的所作所为道歉,真的对不起。” 王夫人深吸一口气,面上少去了不少骄纵,倒是多了许多沧桑,短短两日,她便从那个走到哪里都要夸赞自家夫君的人,成了这般死气沉沉的模样。 “你不必谢我,换做谁,都会这么做。” 江轻也淡淡说了一句,就见王夫人苦笑一声:“换做谁?只有你会这么做,那日我躺在床上,听着他说,保孩子的时候,我的心,就已经死了。” 想起那日,她已经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的死人了,要不是江轻也,她哪里还能有命在。 她也没想到,最后救她的,会是她从前,从未想到过的人。 “接下来,你怎么打算的?” 江轻也没有多话,而是直接问了这句,随后便听王夫人带着恨意的说道:“我要,休夫。” 听到这话,江轻也一愣,她还以为,她要说和离,倒是没想到,能从她嘴里听到休夫二字。 “我还要,上大理寺状告他,监守自盗!贪污陕南旱灾的赈灾银!” 王夫人咬牙切齿的说着,他不把她的命当命看,就别怪她狠心,就算要休夫,她也得把扒下来他一层皮。 “就说,别惹女人了。” 江轻也感慨一句,女人要是狠起来,就没男人什么事了,永远也别低估一个女人的恨。 不过她倒是没想到,这王大人,竟然还贪污了赈灾银。 第74章 浴血重生,凤凰涅盘 “上大理寺状告朝廷命官,你又无诰命在身,按照律法规定要先承受十大板杖刑。” 江轻也的语气明显加重了许多,但其实也是好心提醒她,千万不要因为一个不值得的男人而毁掉自己的一生。 毕竟做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事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然而,王夫人却表现得异常坚定:“那又怎样?我根本不在乎!虽然都是告状,但直接向陛下告发和去大理寺告状完全是两回事儿。” 接着,她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一定要申请三司会审,让那个可恶的王钊声名狼藉、身败名裂!同时也要让所有人都清楚地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卑鄙小人!” 可以看出,王夫人此刻已经怒火攻心,但她说的每一句话又都合情合理。 想当年,尚未出嫁成为王钊妻子的时候,她虽然性格有些骄横跋扈,但对于这些法律条令还是心知肚明的。 最后,江轻也见无法继续劝说,便无奈地叹了口气道:“等身上的伤养好之后再去。” 她终究还是没有告诉王夫人自己会跟大理寺那边打声招呼,免去她这十大板子的刑罚。 也许只有经历过此番磨难后,王夫人才能够如凤凰涅盘般获得新生。 从屋子里出来后,蔡家父母快步向前,眼看着就要跪下来向江轻也行礼致谢,她急忙伸手将两人扶住,轻声说道:“伯父、伯母,你们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真是折煞我了。” 蔡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声音有些哽咽地道:“千言万语都难以表达我们对长公主殿下的感激之情。若不是您出手相助,恐怕此刻我们看到的,就只是茹儿冷冰冰的尸首了。” 其实关于整件事情的经过,早在前来永宁侯府的途中,长公主殿下身旁的侍女就已详细告知过他们夫妇二人。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王钊竟然会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仅仅因为一个孩子,就要取走自己女儿的性命。 虽然说王钊的身份地位确实比蔡家高出不少,但他们蔡家的女儿又岂能被他人这般随意欺凌侮辱! “茹儿可是我们年近半百才得来的宝贝女儿,自小便是捧在手心里千般疼万般爱地呵护长大,却不想落入王钊手中之后,竟变得如同草芥一般,可以任由其随意摧残践踏。” 蔡父越说越是气愤难平。 “当初她执意要嫁给王钊做继室时,我们就极力反对。” 站在一旁默默垂泪的蔡母忍不住插话道,如果当时能够下定决心阻止她一意孤行,或许今天这样的悲剧就不会发生了。 “往后她兴许就会明白伯父伯母的良苦用心了。” 江轻也露出一笑说了句,她现在看蔡秀茹,倒是有几分还未出嫁前的影子了。 说罢,蔡父也跟着点点头道:“那便借殿下吉言,如今茹儿的身子恢复的也差不多了,我们打算带她回蔡家好生养着。” “这几日,叨扰侯府了。” 江轻也摇摇头表示无碍,让春云留下,帮蔡家父母一起收拾东西。 回去的路上,江轻也深吸一口气,春溪笑着说道:“奴婢还记得,公主未出嫁的时候,很是不喜蔡娘子呢。” 那时候,两人就不对付,后来又因为江轻也和裴烁成婚,蔡秀茹更是不喜。 但两个人性子都是要强拔尖儿的那种,每次见面也是唇枪舌战,谁也不饶谁,没想到,如今处的,倒还不错。 “我和她之间本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江轻也看着前方被月光照亮的路,轻笑了下,有时候,人与人的相处,就是这么奇妙,谁又能说的清楚呢。 等蔡家人从永宁侯府离开,日子好似又回归了平静。 裴明蓉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杳无音讯,张玲四处寻找无果,但又必须给通判家一个交代。 无奈之下,她只能谎称裴明蓉突发疾病去世了。 毕竟,如果说出与人私奔这种丑事,不仅有损家族声誉,家中其他尚未出嫁的姑娘们的婚事恐怕也要受到影响。 原本想着退还聘礼并如此回复之后,应该可以平息此事,不至于被通判夫人找茬儿。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位通判夫人竟然打起了张玲亲生女儿,四姑娘裴启兰的主意。 要知道,裴启兰只比裴明蓉小三岁,明年才到适婚年龄,这个消息对张玲来说犹如晴天霹雳,惊得她几乎说不出话来。 她绝不肯把自己的宝贝女儿送进那样的家庭受苦受难,那简直就是一个无底深渊啊! 更令人生气的是,通判夫人表示愿意等待裴启兰成年,甚至连之前的聘礼都无需退还,而且还会额外添加嫁妆作为陪嫁。 张玲听闻此言气得病倒在床,好几天都起不来身。而此时此刻,江轻正埋首于账目之中,听闻此事后不禁冷笑道:“她倒是清楚那户人家有多糟糕,却还想把别人推进火坑里。”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下倒是让她尝到自食其果的滋味儿了。 说完这句,她左右晃了晃头,舒展了下身子,坐了一整日,人都要坐僵了。 此刻,常宁宫内气氛凝重,萧鹤微微眯起双眸,端坐在正殿上方的宝座之上,目光如炬地凝视着下方站着的周怀谦。 记忆中的画面逐渐清晰起来,这个小太监似乎一直都紧跟在霍文澜左右。 哦,对了,还有另一层身份,通州知府周德民之子。 “你想要朕给你一个机会?” 少年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他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了周怀谦紧紧捂住的手臂上。 今日清晨,他原本计划前往百兽林挑选一只性格温顺的猫咪送给阿姐。 毕竟此次一别,归期未定,希望这可爱的小家伙能陪伴在阿姐身边。 没曾想,前两年打猎来的那只老虎,野性难驯,竟然撞开了锁链,直冲他而来,他刚要拔剑,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剑出鞘的声音。 周怀谦一剑便刺中了那老虎的眼睛,眸中凌厉,丝毫不见畏惧。 老虎被刺中双眼,抬起爪子就抓住了周怀谦的胳膊 第75章 放过自己 蔡秀茹拖着病体回到蔡家后仅仅休息了两日,就强撑着身体来到大理寺门前,敲响了那面象征着冤屈的登闻鼓。 尽管她的病情尚未痊愈,但内心的愤怒和不甘驱使着她用尽全身力量,只为状告王钊,她说过,她要让王钊付出代价,要他身败名裂,就一定会做到。 而此时的大理寺官员们早已收到了江轻也的消息,他们故作威严地大声呵斥几句,表面上看起来不好相处,实际上却暗中将蔡秀茹带入了大理寺内部,好让她免受刑罚。 与此同时,江轻也则前往皇宫。 常宁宫中,萧鹤微正在筹备明日动身前往乐州的事宜,突然听到曹德禀报说长公主要来觐见,他手中握笔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将桌上的物品收拾整齐。 “快请阿姐进来。” 萧鹤微笑着说道,并起身迎向门口。 当江轻也走进大殿时,一眼就看到了少年脸上洋溢着的灿烂笑容。 “非晚。”江轻也轻声唤道。 “阿姐今日怎会想起来宫里看朕?” 萧鹤微同江轻也一起坐下,然后转头吩咐曹德去准备一些糕点。 他并不喜欢食用糕点,因此常宁宫内通常不会备着这些东西。 “要有荷花酥。” 说完,曹德应声离开,正殿里便只剩下了萧鹤微和江轻也两人。 江轻也看着萧鹤微面上的笑意,却觉得他瘦了不少,连下巴都尖了,看起来像是辛劳过度一样。 “最近没有好好休息吗?” “陕南的旱灾,我听闻李大人处理的不错。” 少年轻点头,浑身放松的靠坐在椅子上阖眸,在她面前,他永远不用拘束。 “李守明说,等灾民安置好,就可以回临安复命了。” “国事繁重,确实有些没睡好,不过阿姐来看朕,朕很开心。” 她就是他的良药。 他早就知道,坐在这个位置上,要承受什么,人生本也没有什么十全十美,他不能既想要又想要,得到了什么,就总要失去一些东西的。 “我又不是什么安神的汤药,待会儿还是让汪太医来看看,开几副汤药用用也行的。” 说完这些,江轻也便看到他缓缓睁开眼,侧头看向自己,那双浅褐色的双眸确实很好看,就像是一颗难掩光泽的宝石一般。 “好,朕知道了,阿姐进宫,应当不只是为了叮嘱朕多歇息的。” 他何等的聪明,一眼就看出来江轻也还有别的目的。 “户部侍郎王钊,贪污陕南旱灾的赈灾银,被他夫人告到了大理寺,应该待会儿就有折子递上来了。” 听完江轻也的话,萧鹤微轻佻眉目,这几日没关注这些事儿,倒是稀奇了。 “阿姐想让朕怎么做?” 她来,便是有别的目的,不然这桩案子,交给大理寺去办就好,哪里还能劳烦她亲自跑一趟。 江轻也抿唇轻笑:“非晚不需要做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用了长公主的特权,免了她受刑罚罢了。” “朕给阿姐长公主的名头,不就是让阿姐可以,为所欲为吗?” 他咬重了为所欲为这四个字,一双眸子好似盛了湖光春色一般,带着几分潋滟光影,江轻也看着他,只觉得少年活像一只开屏孔雀。 不过这只孔雀,确实很有资本,他这幅容貌,人间难得。 “她要休夫,这一遭也是难免要走的,其实也没求我做什么,不过我觉得,休夫这件事难办,就想着,要是这案子到了非晚手中,能否依她所愿?” 江轻也转动了下桌子上的茶杯,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 蔡秀茹当然知道,如果她开口对江轻也求什么,江轻也大概也不会拒绝,而且以她的身份,她能办到的事情,也不必她如此费尽周折。 可若是不闹得人尽皆知,怎么让王钊身败名裂,所以她才要去敲登闻鼓,要告到大理寺,让世人都知晓王钊的为人。 不过是江轻也看到她,生出了几分恻隐之心罢了。 “可朕怎么记得,阿姐和她,似乎有些矛盾?” 萧鹤微问了一句,江轻也停下手中动作,笑着开口:“我也不知,兴许是她没我想的那么讨厌就是了。” “女子这一生,逃不开成婚,可能选到一个好的夫君,却很难。” “她醒悟的还不算晚。” 要是蔡秀茹醒来后还要跟王钊在一起,江轻也是绝对不会多跟她说一句话的。 不过说了这么多,萧鹤微却精准捕捉到了自己想要的话,反问她一句:“那阿姐呢?阿姐就没想过,自己的事情吗?” 比如和裴烁和离。 “裴烁他知道明教的事情,我也和他说过了,待明教乱党的事情了结,便和离。” 她又岂能不知晓萧鹤微心中所想,于是便直截了当地将其道破。 少年闻言,不禁瞪大双眼,满脸惊愕之色,仿佛难以置信一般。 原本他还寻思着此事尚需耗费些时间慢慢磨合,却未曾料到 “其实我与裴烁之间,最先开始也不过是源自母后的猜忌怀疑罢了。经过这些天来的接触交往,我能够察觉到,裴烁并无那般野心杂念。或许等明教乱党之事尘埃落定之后,母后自会看清他的本心。” “既然如此,我也就无需霸占着他正妻的位置了。” 既无真情实意,又何必如此,折磨的两人像是一对相看两相厌的怨偶一般。 起初她曾想过,如果就这般度过一生,那种生活简直就是一片黑暗,毫无希望可言,令人倍感绝望。 但如今看来,裴烁并未存有谋逆之心,而且他本质上也并非恶人一枚,那自己又何须死死占据着人家正妻的名分不肯松手呢? 历经了裴明蓉和蔡秀茹的事情,江轻终于才想明白,人生在世,哪来那么多的羁绊与桎梏。 一切不过是自我禁锢而已,只要自己能够想通看透,便没有任何事物可以困住自己。 那不如就和离,好让她也体会体会自由的感觉。 “阿姐” 萧鹤微唤了她一句,却不知要说什么,事到如今,他才发现,即便她和离了,他也不知该如何提及此事。 他的心思,他不敢道明的这一切。 第76章 试试他的能力 “非晚?” 江轻也轻声喊了他一句。 然而,话刚出口,她便没有再等待萧鹤微的回应,而是抬起眼眸看向对方。 此时此刻,萧鹤微宛如陷入到沉思当中,仿佛完全没有回过神来,她不禁伸出一只手,在他眼前轻轻晃动几下。 萧鹤微回过神,迅速收敛起自己的思绪,然后说道:“好,朕知道了,阿姐。无论你将来要做何事,朕都会坚定地站在你这一边。” 说话间,他的语调流露出些许轻快之意,听上去似乎心情格外愉悦。 江轻也见状,嘴角微微上扬,笑着回应道:“做任何事都可以吗?若是违背了西陵的律法呢,恐怕就行不通了。” 萧鹤微笑着轻轻摇了摇头,回答说:“阿姐怎会做出这种事呢?” 紧接着,他又补充道:“阿姐自然不会,但即使真有那么一天,你犯了律法,朕也定会保你周全,确保阿姐安然无恙。” 说完,他微微一笑,目光凝视着江轻也,郑重地说出这番话语。 在他心中,江轻也是绝对不会犯错的,无论发生何事,于他而言,她都是无可指责的。他愿意守护着她,永远保护她不受伤害。 “你啊,好了,我去慈宁宫看看母后。” 说完,江轻也站起身,萧鹤微跟着一道起来:“朕送阿姐过去。” “不必了,非晚早些处理完奏疏歇息。” 与萧鹤微笑别后,江轻也缓缓抬起脚步向外走去。 就在她离开的时候,碰巧遇见了从御膳房返回的曹德,只见曹德手上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里面装的食物正是特意为江轻也准备的。 “殿下慢走。”曹德将食盒递给一旁的春溪,轻声说了一句,然后望着江轻也渐行渐远的背影。 待送走完江轻也,曹德转身走进正殿。 刚一进去,就听到萧鹤微开口说道:“传大理寺卿前来觐见。” 其实在此之前,萧鹤微一直在思考该如何隐藏自己前去乐州的事情。 如今江轻也来到宫中,反倒给他提供了一个绝佳的契机。没过多久,大理寺卿常宇奉命来到宫中。 当萧鹤微提及蔡秀茹之事时,常宇心里已然明了,于是回答道:“陛下,此案牵涉到朝廷要员,微臣实在不敢贸然前去搜查啊。” “带上朕的令牌,即刻前往王家查探。” 萧鹤微语气坚定地说完,曹德立刻走上前,将一块金灿灿的令牌交给常宇。有了此令牌在手,别说是王家,甚至是那些世家大族的府邸,都可以随意搜查。 不到午时,就见常宇回来,说确实在王家搜到了银库的钥匙和账本往来,估计是王钊也没想到,自己会被告。 告他的人,还是他的身边人,所以这些东西,他都还没来得及藏好,就被常宇抓到了。 萧鹤微凝视着常宇递交上来的账本,只见上面所记载的账目异常详尽清晰明了。 贪官污吏每个朝代都会有,这是必不可免的,只是贪墨赈灾款的,当真是不要命了。 “曹德,去传旨,常宇,给朕彻查这本账簿上的人。” 吩咐完这些,萧鹤微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周怀谦。 那日在常宁宫的正殿,他还记得他捂着受伤的胳膊跪了下来,对着他说,愿意为他效劳,只愿还周家一个清白的名声。 那时候,他就问他,是要守风骨,还是要清白的时候,他选了后者。 “让周怀谦也跟着一起去。” 这倒是用上他了。 那就让他看看,这周怀谦,到底可不可用。 - 此刻,在乐州城的一座府邸之中,一片金碧辉煌之景映入眼帘。 这座府邸气势恢宏,雕梁画栋,彰显出主人的尊贵身份;周围古木参天,绿树成荫,仿佛置身于仙境一般。 府邸内正在举行一场宴席,灯火通明如白昼,悠扬动听的乐曲回荡在空气中,令人陶醉其中。 宴会现场人头攒动,宾客们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只见管家身穿锦衣华服,手中小心翼翼地捧着精美的瓷器和华丽的金银餐具,忙碌地穿梭于众宾客之间,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 客人们皆身穿着昂贵的绸缎衣裳,手持香茗,或交头接耳,或开怀大笑,气氛融洽而欢快。 今天乃是乐州知州代庆明的生辰,他在此地为官多年,根基深厚,人脉广泛。 此次设宴更是规模宏大,吸引了众多乐州城内的富商巨贾前来参加,自然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宴席之上,各种山珍海味、琼浆玉液琳琅满目,令人眼花缭乱。 美食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挑逗着人们的味蕾。 不远处,一群技艺精湛的乐师正在演奏着婉转细腻的江南丝竹,旋律如行云流水般流畅;美丽动人的舞姬们则伴随着音乐翩翩起舞,她们轻盈的身姿和曼妙的舞姿赢得了宾客们阵阵热烈的掌声与喝彩声,将现场氛围推向高潮。 代庆明端坐在主桌之上,目光却不时投向身旁那个正独自饮酒的男子身上。 “远公子,可是代府的吃食,不得你心?” 他笑了下,端起酒杯朝着男人遥示意,而后就见萧远修转过来身道:“大人误会了。” “本官还以为,是这吃食让你提不起兴趣呢。” 说着,就见代庆明起身走到他面前。 “远公子,我可是很有诚意的,可至今为止,我还没见到您的诚意啊。” 他放下身段,说了这一句,当时这公子远找上他的时候,他起初没想答应,毕竟这可是杀头的买卖。 可他在这偏僻的乐州待了几年,依旧高升无望,就连他的岳丈都说,他这辈子就这个命。 他不甘心,他野心重重,怎么甘心只做一个知州。 既如此,那不如和明教合作,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常言道,都说与虎谋皮,迟早要粉身碎骨,他不怕,比起这些,他在乎的只有高升。 “今早送了大人一箱肃州独有的白茶,也不知道大人用了没有。” 男人的话意有所指,代庆明一瞬了悟,同他碰了下酒杯:“还是远公子有先见之明。” “祝你我,合作愉快。” 被唤作远公子的男人,手都没动,他压下眼底讥讽,看向不远处的表演。 第77章 阉人又如何 被唤作远公子的男人与代庆明一同饮尽杯中之酒,紧接着代庆明便开口表示,自己有一件珍贵物品,希望能让远公子过目一下。 远公子又怎会不知晓代庆明真正目的并非如此,而是有事要和他商议。 通常情况下,代庆明周围并不适合有他这样的人存在,若被朝廷之人察觉,恐怕连性命都难以保全。 远公子跟随代庆明一同走进屋内,待代庆明于一侧坐下后说道:“乐峰山的矿工逃走了几个。” 说罢,他从旁边取出一支长长的烟杆,装入一些土烟,深吸一口,烟雾弥漫之间,只听得远公子发问:“何时得到的消息?” “大概两天前,发现人失踪后就立刻派人传话过来,但截至目前尚未寻得踪迹。” 乐峰山乃是乐州境内最高峰,两年之前,他们机缘巧合之下在此处发现了一座尚未开垦挖掘的铁矿洞穴。 自古以来,盐和铁一直都是由皇室严密掌控着的资源,作为最重要的战备物资,民间若发现私自倒卖,是要抄家灭族的大罪。 但他们所谋之事,本也是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的营生,所以才更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代庆明靠坐在椅子上,敲了敲烟杆道:“明教教众多,劳烦远公子寻寻人,要是被旁人发现,你我,都逃不了。” 早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自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远公子嗯了一声,起身离开了代庆明的府邸,身旁的随从郭非跟着他一起坐进马车里道:“临安来了信,说是计划失败了。” “知道了,之前的信,是谁递到宫中的?” 听到这句问话,郭非低头说道:“殷长老递过去的。” 远公子冷呵一声,而后深深吐出一口气:“告诉殷太兴,再敢插手我的事情,我要他的命。” 郭非应下,他相信他家公子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毕竟殷太兴这一次做的确实很过,公子不止一次的说过,不允许再往宫中递消息的。 “派人去找那两个矿工,找到后,就地格杀,我绝不允许任何人,坏了我的大事。” 他阖眸,缓缓吐出一句话。 午时刚过不久,天空便开始飘起细密的雨丝,整个临安城被笼罩在一片烟雨蒙蒙之中,天色愈发显得阴沉压抑,厚重的乌云仿佛沉甸甸地压在人们心头,带来几分莫名的烦闷。 周怀谦静静地站在府邸门前,手中撑着一把油纸伞,仰头望了一眼天空,心中想着事情。 今日,曹公公前来传旨,告知他陛下旨意,命他与大理寺卿常宇一同前往搜查王钊账簿上的相关人员。 接到这个消息的瞬间,周怀谦便明白,当初在百兽林中果断出手,是明智之举。 入宫这么长时间,他一直希望能寻找一个契机,在陛下面前展现自己的才能,从而争取到为周家平反昭雪的机会。 然而,这样的机遇却迟迟未出现。而这次,便是他证明自身价值的绝佳时机。 他紧紧握着腰间悬挂的令牌,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坚定和冷峻。 “大人,已经全部搜查完毕。” 听到手下人回报搜查结束,周怀谦这才撑起雨伞,迈步踏入府内。 细雨纷纷扬扬地洒落在伞面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伴随着他缓慢而沉稳的步伐,一步步走向内堂。 进入内堂,只见地上跪着几个人,当他们看到周怀谦身着宦官服饰时,顿时怒不可遏,破口大骂道:“你这该死的阉狗!凭什么搜查我?我可是朝中重臣!!我要见陛下!” 面对这些人的怒斥,周怀谦面不改色,依旧保持着冷静与镇定。 “陛下可没时间见你。” 少年抬脚,直接踩在他手上道:“至于为何搜查,李大人不是比我这个阉狗更清楚吗?” 这些人才是西陵的罪臣,才应该下诏狱的,而不是他的父亲,不是他们周家。 常年习武,他自然懂得什么力道最痛,所以不消一会儿,便听到了那人指骨断裂的声音,他抬起脚,让人将他抬出去。 外头的雨下的更大了,他走到门口,再次拿起伞,隐身在了这雨幕之中。 伊兰宫内,有书看着这场雨,同霍文澜说道:“外头的雨可真大啊。” 如今还未到雨期,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事。 霍文澜手中拿着本书,心不在焉的看着,也没回她,有书笑道:“娘娘这书,都看了快半个时辰了,怎么还没翻页呢?” “您担心小周子?” 听到这句,霍文澜才回过来神,将书放下,她摇摇头:“他不需要我担心,我只是觉得他一个孩子” “娘娘,您该不会到现在还不知道他的年龄,他和陛下一样大,只不过是进了宫吃不饱穿不暖的,所以才看起来有些瘦弱。” 有书给霍文澜倒了一杯茶水道:“您领他回来那日,奴婢去掌礼司的时候就知道了。” 霍文澜仍然有些茫然,似乎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她一直认为他只有十四五岁,因此总是把他当作一个孩子看待。然而,她从未想到,他竟然和萧鹤微一样年纪。 “那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陛下重用他,想必也是他所期望的。” 她轻轻端起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他的父亲乃是通州知州,如果不是因为被卷入一场灾祸之中,他恐怕也不会沦为罪臣之子,更不会被送入宫中,成为一名宦官。 但是与他相处了这么久,突然间要离开,还是让人感到有些难以适应。 “娘娘这般说法,并无差错。我们这些奴婢一生都希望能受到重用。倘若他果真得到陛下的赏识,日后对于您这位救命恩人,必定会更为恭敬有礼。” 有书走上前来,一边为霍文澜揉捏着肩膀,一边说道,如此一来,即便娘娘未能得到陛下的恩宠,也有小周子守护着。 “其实,我并不指望他报答我的恩情。” 当初救下他时,她又怎会知晓他的背景,一切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 有书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尽心尽力的给霍文澜捏着肩膀,她想,就算娘娘不要小周子做什么,以小周子那样的性格。 一朝得势,又怎会不念着娘娘的好呢? 第78章 有些事,总要了结的 常宇不愧是经验老到之人,做事雷厉风行、干净利落,没用多长时间便将账簿上有名有姓之人统统搜查完毕,并按照身份、所任职责等信息详细分类整理成册,呈递到萧鹤微御前。 “陕南地区遭受旱灾已有数月之久,但始终未能得到妥善解决。朕特意调拨而下用于救灾赈济的银两竟然如同石沉大海般毫无作用,原来竟是被这帮蛀虫私吞了啊!” 坐在上方龙椅之上的少年帝王面带笑意地说出这番话语后,缓缓抬起眼眸,目光冷冽地扫过下方跪地一片的众人。 常宁宫内殿之中霎时变得鸦雀无声,在场众人皆噤若寒蝉、不敢言语半句,一个个都低垂着脑袋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只见那萧鹤微嘴角轻扬,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常宇,既然如此,一切便按照西陵律法秉公办理即可。” “贪墨多少赈灾钱粮,就给朕全都吐出来,若有违者,严惩不贷!” 话音未落,那些原本还心存侥幸心理的大臣们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惊慌失措地开始大声求饶起来。 常宇见状,朝着殿外一招手示意大理寺的官吏们入内,随后便将这群战战兢兢的官员们带离了现场。 “微臣告退。” 常宇深知此时皇帝陛下定有要事与周怀谦商议,于是十分知趣地选择退出宫殿,将空间留给二人。 待殿内只剩下他,曹德和周怀谦后,萧鹤微的目光肆无忌惮的打量着他,而后开口问道:“做的不错,心也够狠。” 听到萧鹤微的夸赞,周怀谦面不改色,只俯身行礼道:“陛下谬赞。” “曹德身边还缺个徒弟,你若愿意,可以在朕身边伺候。” 萧鹤微朝后靠去,看着周怀谦说出了这句话,谁人不知曹德可是萧鹤微身边唯一的大太监,手握重权,能跟在曹德身边,将来这身份地位,必定不会很低。 假以时日,这秉笔太监的职位都唾手可得。 周怀谦微微睁大双眼,而后跪下来道:“多谢陛下,奴才愿意。” “朕这个人,向来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明日朕要启程前往乐州,看你会些功夫,就随朕一起去。” 说罢,就见周怀谦抬起头,眼中带着几分欣喜,他没想到,萧鹤微会如此重用他,让他跟着他一起前去。 陛下前去乐州可是秘密行动。 “多谢陛下,奴才定会全力以赴的。” 周怀谦脸上带着难掩的笑意,萧鹤微摆摆手让他离开。 他靠在椅子上,神情带上几分疲惫。 曹德看着萧鹤微的神色道:“陛下,您这意思是,奴才留在宫中?” “你在,朕就在,宫里宫外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和朕。” 自从他登基以后,曹德就一直跟着他身边,说一句形影不离都不为过,见不到他没关系,但要是见不到曹德,才是出了大事。 “奴才晓得了。” 曹德点点头应下,便听萧鹤微继续说道:“明日朕会以为陕南祈福的缘由前去金光寺祈福,为期十五日,朝中一应事宜都暂且等朕回来再说。” 前面几日他已经将要遇到的事情都写了对策交给曹德,就算遇到突发事件,也足以应对。 金光寺又远离宫中,可以省去不少事情。 乐州这一趟他是必须前去的,若是不去,萧远修的事情就永远得不到解决,他不想再拖着了。 有些事,总要了结的。 傍晚一过,大理寺这边的审判终于有了定论,王钊虽然并非此次贪墨案的罪魁祸首,但其所犯罪行极其严重,最终被判处流放三千里之刑,并剥夺所有官衔,此生永远不准踏入临安半步。 得知这个消息后,蔡秀茹不禁潸然泪下,心中五味杂陈,但更多的还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畅快淋漓。 曾经,她对王钊也是心怀情意,正因如此,她才会心甘情愿地嫁给他成为继室。 婚后,她尽心尽力地操持家务、相夫教子,哪怕明知他生性风流、处处留情,却从未料到,在生死关头,他竟然会想要取自己的性命! “雪儿,将这封休夫书送入大牢去。” 蔡秀茹静静地伫立于窗前,凝视着窗外细密如织的雨幕,只感觉通体舒畅,仿佛压在身上的千斤重担瞬间消散无踪。从今往后,她便是一个自由自在之人了。 丫鬟雪儿领命而去,手持那封休夫书前往监牢。 当王钊看到这封休夫书时,气得火冒三丈,那张向来儒雅的脸庞上也带上几分恨意,死活不愿在上面签字,甚至破口大骂蔡秀茹心肠歹毒至极。 雪儿早已失去耐心,掏出银两交给狱卒,强行按住王钊的手让他签了字。 “老爷,我家姑娘没有对不起你半分,倒是你,总以为她对你情深一往,所以无论你做什么,她都会原谅你。” “能有今日,全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她慢条斯理的将这封休夫书收进怀中,看着王钊此时的模样,冷嘲热讽的说了一句,她是家生子,自小就伺候蔡秀茹。 两人虽说是主仆,但却情同姐妹,之前在王家的时候,她就劝过蔡秀茹,不要一颗心都给了王钊,但当时的蔡秀茹听不进去。 如今看到王钊这幅样子,雪儿的心中也是畅快。 说完这句,她抬步走出监牢回了蔡家。 此间事了,蔡秀茹就和王钊再也没了关系,只不过想到王钊的女儿,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将她留在身边。 雪儿听到她的决定,也是一愣,而后问道:“姑娘这么做,就不怕她将来恩将仇报?” 虽说王家有今日,一切都是王钊自作孽不可活,但也是因为姑娘不顾安危,敲了登闻鼓,换来的陛下审问。 所以雪儿担心,姑娘将王钊女儿带回来,将来养出来个白眼狼。 “她才十岁,送进教坊司,这一辈子都毁了。” 蔡秀茹深吸一口气,经此一遭,她早就想明白了,对王钊的女儿,她没什么恨意的。 雪儿叹了口气,但还是奉命拿着银两,在王钊女儿被送进教坊司的时候带了回来。 回来的路上,小姑娘拉着雪儿的手,满面沉静的说道:“雪儿姑姑不用担心,我不恨母亲,我恨的父亲。” 要不是因为父亲风流成性,她的生身母亲又怎会死。 第79章 夜半有影 雪儿听着她的话,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柔声说道:“希望丹丹小姐日后能够铭记娘子对您的恩情就好。” 只要这位王丹姑娘品性善良,她自然也不会故意刁难对方。 其实在去迎接王丹前来之前,雪儿内心一直担忧不已,生怕有朝一日,王家遭遇的灭顶之灾,王丹会把这笔账算到自家娘子头上。 不过现在看来,这个王丹似乎还挺不错的。 次日清晨,皇宫内便传出一则消息,萧鹤微即将前往金光寺,要为陕南地区遭受旱灾一事祈求上天庇佑。 再联想到昨日发生的贪污救灾银两之事,这样做倒是可以理解。 “罢朝十五日?” 当江轻也得知这个消息后,不禁眉头微皱。 要知道,萧鹤微向来并不笃信神灵佛祖,如今却仅仅因为要去一趟金光寺而宣布罢朝整整十五天,无论如何,这件事情都显得有些怪异。 “春溪,你去打听一下,宫里是否发生了什么变故?” 她转头对身旁的春溪吩咐道。只见春溪连忙应道:“遵命,奴婢这就前去探听一番。” 说罢,便转身离去。 待春溪离开后,江轻也停下手中的事情,如果不是宫中出了事,他要离开这么久,莫非 江轻也摇了摇头,将脑中的思绪甩开,还是等春溪那边查探完再说这些事情。 “大娘子,侯爷那边递来的信。”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小丫鬟的声音,春云上前接过递给江轻也。 “公主,奴婢今早听侯府的人说,侯爷要去军营住一段时日,不在府中。” 春云倒是觉得这件事还算不错,要不然裴烁一在家,家中就总要吵吵闹闹的,好似谁都要在他面前争一争一样。 江轻也拆开那封信,上头写着,他查到了些明教的线索,就在肃州,所以他才说要去军营,实则是前去肃州查探明教的事情。 侯府中,若有事,便拜托她了。 明教乱党如今确实猖狂,萧远修她倒是不了解,未曾打过交道,不清楚什么秉性,但从裴烁的口中,她似乎也明白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人,应当是极其难对付的,能想到法子在当年的事情中逃脱出来,心思定然不会简单。 在信件的最末,裴烁还写到,老夫人既然说自己在病中,那他就干脆让她去了城外的素心庵吃斋念佛,这样一来,有他的人看着,就不会出乱子了。 他想的周到,知道他一不在府中,老夫人就会作妖,所以这次干脆让她去了尼姑庵。 江轻也没有多说什么。 “春云,派几个人,盯着寒烟阁的那个。” 秦挽怀着身孕,可裴烁在信中却没有提到她只言片语,但他又不肯将两人的过往说出来,一时之间,她还真的是有些说不定,那日裴烁说秦挽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这话可不可信了。 照理来说,是他的孩子,他不应该这般不在乎的。 不过那都是裴烁的事情,她也不会过多的插手,看着秦挽,是她总觉得,秦挽看起来并不如表面上那么的单纯,这人的心机很重。 要是侯府乱起来,她担心她会借机做什么。 能随时掌控她的动态,也不算是一件坏事。 此刻,夕阳西下,余晖洒落在通往乐州的蜿蜒小道上。 萧鹤微与周怀谦并肩骑行,两匹骏马迈着稳健的步伐前行,随着夜幕逐渐降临,天地间弥漫着一层淡淡的昏暗,他们决定先寻找一处落脚之地。 不一会儿,一座简陋的客栈出现在眼前,两人翻身下马,将马匹拴在门口的木桩上,然后踏入客栈大门。 前脚刚踏进门槛,一个机灵的店小二便迎了上来,殷勤地问道:“两位客官,是要打尖儿还是住店呢?” 周怀谦向前一步,回答道:“住店,两间房,再备些吃食送上来。” 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一锭沉甸甸的银子,轻轻放在店小二手中的托盘上。 那店小二眼睛一亮,脸上立刻露出欣喜若狂的笑容,连连点头哈腰地道:“好嘞!客官请稍等,小的马上给您安排房间并准备饭菜,请随我来。” 言毕,店小二引领着二人踏上木质楼梯,朝着楼上走去。一路上,萧鹤微留意到楼下大堂里坐着几个陌生人,他们的目光不停地扫视着整个客栈,似乎在搜寻什么。 萧鹤微下意识地压低帽檐,心中暗自警觉。而一旁的周怀谦则轻声对他耳语道:“有些身手,应该是练家子。” 萧鹤微微微颔首,表示明白,两人都保持着低调,身着一袭玄色衣裳,尽量不引人注目。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察觉到那些人的视线不时落在自己身上,但好在并未引起太多的关注。 终于来到二楼,周怀谦稍稍侧头瞥了一眼后方,随即迅速转回头去。 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瞥,但萧鹤微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神中的一丝异样。然而,周怀谦并未多言,继续跟着店小二走向各自的房间。 进了房间,他开口说道:“公子,是明教的人。” 他们从金光寺出来后,马不停蹄的出城,不走官道就是为了防止吸引来旁人的目光,十五天往来临安和乐州之间,他们的时间很紧。 “明教的人在这里守着,他们想做什么?” 周怀谦靠在门边,听着下面的动静说了一句,而后便听萧鹤微道:“萧远修知道,我会派人前往乐州和肃州去查探,所以这些人,就是为了盯着行踪的。” “他们刚刚的眼神,在看我们,晚上会有试探,别睡太死。” 萧鹤微抬手端起一杯茶饮下一口,少年穿着一身玄色衣裳,袖口紧束,乌发高高束起,周怀谦看着他点头:“我知道了。” 那句奴才还未出口,他意识到如今的状况,一瞬咽下没再多言。 入夜,周怀谦抱着怀中的剑靠在墙边,床上的被子里被他塞进去了被子,鼓起来的样子看起来倒好似真的有个人在里面一样。 而后有迷烟进来,他屏住呼吸,便见有人推开门,朝着床上的身影便去。 第80章 陛下去了哪里 那人一剑刺出,却感觉像是刺进了棉花里一般软绵绵的不着力,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待要抽回长剑时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眼前寒光一闪,一柄冷冰冰的剑尖已然横在了自己的咽喉之上! 他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怎么可能?自己竟然如此轻易地就落入了敌人的陷阱之中! 然而还没等他想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周怀谦便毫不犹豫地一掌拍在了他的后颈之上,那人口中发出一声闷哼,双眼一翻便昏死过去。 与此同时,隔壁房间里的萧鹤微屋内的灯火也骤然亮起。周怀谦快步走过去一看,只见地上同样躺着一个身着黑衣的人。 周怀谦将这个人也如法炮制般地扔到一旁,然后蹲下来仔细查看,果然,正如他所料,这两个人的后脖颈处都有着一枚神秘的太阳鸟印记,毫无疑问,他们必定是明教之人。 “公子,这两个家伙该如何处置才好?”周怀谦转头向身后的萧鹤微问道。 萧鹤微静静地站在那里,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沉默良久之后,他缓缓开口说道:“若直接杀了他们,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甚至可能会暴露我们的行踪” 的确,此地虽非官道,但也是通往临安最快的道路之一,因此客栈之中住满了各色旅人。 一旦杀掉这两名明教弟子,无异于向萧远修宣告他们就在此处,暴露了他们的行踪,反而给了萧远修可乘之机,与其如此,倒不如利用这些客栈中的人为难住他们 想到这里,萧鹤微当机立断做出决定:“把那些银子放在他们身上,再想办法弄醒客栈里的其他人。” 这样一来,即使这两人醒来想要逃走,也必然会因为带着大量财物而行动迟缓;同时被惊动的其他旅客也会成为阻碍他们逃脱的一道屏障。 如此双管齐下,想必能够暂时拖住他们的脚步。 一刻钟后,客栈内灯光大亮,周怀谦揪着其中一人的脖颈,对着掌柜的说自己丢了银子,他声音大,其他人循声纷纷走下来。 再然后一检查自己的包裹,竟然都丢了不少东西,还都在这两人身上,顿时,所有人都说要报官,周怀谦却是悄悄松开了手,退出了包围圈。 外头已是四更天,夜色漆黑如墨,两人却不得不再次骑马踏上行程。 萧远修留了许多人在临安,这对他们来说,实在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不过他留了魏延在临安,萧远修的人若有异动,魏延就会传信过来,亦或者先斩后奏。 天刚蒙蒙亮,江轻也猛地睁开双眼,额上满是冷汗,她急促的喘了两口气,嗓子发紧,只觉口干舌燥。 一闭上眼,似乎还有血喷射在她脸上的触感。 “公主可是魇着了?” 春溪在听到她的喘息声后就走了进来,撩开纱幔,就听到了江轻也的话:“我梦到了陛下。” 昨日春溪打探完回来,说宫中一切如常,并没有事情发生,曹总管还跟着陛下一起去了金光寺,可不知为何,江轻也的心中总是有些不安。 直到昨夜做了个梦,她看见萧鹤微中了箭,死在了她面前,她想要去救他,手却只能穿过他的身体,而后她就醒了。 她和萧鹤微虽然不是亲姐弟,但从小到大,每次他有危险的时候,她好似都能感应到,所以这一次,会不会也是预警? “春云,去备马车,我要去金光寺。” 江轻也握住纱幔沉声吩咐一句,起身走到梳妆台前,春溪忙跟上她的步子,过来给她梳妆。 “公主,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怎么这般急切。” 春溪一边给她梳着头,一边问着,江轻也看着铜镜中,自己略微有些苍白的脸色,抬手捂住心口的位置:“我的心,有些不安。” 见不到萧鹤微,她就会一直担心。 春溪笑着点头,没有再说什么,给江轻也挽了一个发,而后插上几根玉簪,两人离开了远桑居。 一个时辰后,曹德在金光寺大殿外看着远远走来的江轻也,暗道一声不好,长公主殿下怎么会来这里? “曹总管,陛下在里面?” 江轻也站在台阶下,看着那扇紧闭的殿门问了句,曹德脸上挂着浅笑回她:“回殿下的话,正是。” “正好,本宫也想进去为陕南的百姓,还有西陵的百姓祈福。” 说着她抬步上去,眼看着江轻也就要推开那扇门,曹德连忙出声:“殿下!” “嗯?怎么了。” 江轻也听着曹德的话,微微皱眉,而后转过去头看他,曹德咽了下口水说道:“陛下说,祈福之事,精诚所至,若是中途打断,怕惹得上苍不满,到那时” 他话还未说完,就看江轻也勾唇笑了下,而后她推开殿门,快步走到那个跪在蒲团上人影的身后。 “陛下,如此怜悯百姓,实为我西陵百姓之福。” 曹德看着她的步子,来不及阻拦,本以为她会直接戳穿眼前人的身份,却没想到江轻也会说这么一句。 “曹总管,关上殿门。” 江轻也淡淡说了一句,曹德应声关上门,而后便看到她转过来身道:“陛下去了哪里?” “殿下” “本宫难道还认不出陛下的身影吗?” 听着江轻也的话,曹德低下头,只见她走到那人面前,看着他,身形上确实和萧鹤微无二差别,所以单从背影看来,是分辨不出的。 所以这才能蒙混过关,骗过他人。 只是她就算再怎么,也不会认不出萧鹤微,从打开殿门看到这个背影的第一时间起,她就知道,这不是萧鹤微。 “陛下他,去了乐州。” 无奈之下,曹德叹了口气,将萧鹤微的行踪告诉江轻也,闻言,江轻也皱了下眉:“乐州?陛下去乐州做什么?” “萧远修在乐州?”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抬眼看向曹德,若非萧远修在乐州,他又怎么会亲自前去乐州冒险。 萧远修本就是想逼他先一步出手,而他人在乐州,鞭长莫及,旁人前去,兴许还未等查探到什么就先打草惊蛇,所以他才必须亲自去一趟。 第81章 吃糖就不苦了 曹德微微颔首,表示对江轻也所言的认同。 他语气平静地说道:“其实,魏统领早已查了临川王世子在乐州的所作所为,而此事陛下亦心知肚明。替身终究只是权宜之计,难以长久隐瞒下去。因此,不出意外的话,十五天后,无论调查结果如何,陛下必定会归来。” 听闻曹德此番话语,江轻也的脸色变得愈发沉重起来,她不禁心生疑惑,追问道:“难道说,陛下从很久以前便开始着手培养替身了不成?” 要知道,宫廷之中充满无数机密与忌讳之事,而作为一国之君,培养替身以防万一也是常见手段之一,正如眼前这般情形,如果没有这位与萧鹤微相貌酷似的替身挺身而出,恐怕他根本无法安然脱身离开临安。 曹德毕恭毕敬地回应道:“陛下智谋过人、心思缜密,考虑问题周全详尽。面对朝堂之上风起云涌、变幻莫测的局势,多一份准备就意味着多一层安全保障啊。” 话音未落,只见江轻也慢慢走到替身跟前,双眉紧蹙,似乎正在沉思默想。 十五日往返乐州和临安,千里之遥,时间紧迫异常。倘若半途发生变故,后果不堪设想。眼下当务之急,必须设法为萧鹤微尽可能多的拖延时间才是。 “如果萧远修在宫廷之中安插了眼线,那么陛下此次想来到金光寺祈福之事,必然会引发他的猜忌。依本宫之见,他极有可能会派遣手下之人前来暗中探查。” “无论是明察还是暗访皆有可能。” 听闻江轻也所言,曹德不禁惊讶地张开嘴巴,疑惑地问道:“殿下的意思是……?” “想要争取更多时间,我们必须让他们确信,此刻在这里的,就是真正的陛下。” 江轻也的语调颇为轻柔,她静静地站立在那名替身身前,轻声说出这番话语。曹德凝视着她,似乎领悟到了其中深意。 没过多久,只听得里面传出曹德略带惊恐的呼喊声,紧接着一名小太监匆匆走出,宣称陛下突然晕厥过去。与萧鹤微一同前来金光寺的御医们急忙冲入屋内。经过漫长的半个多时辰等待,那位御医终于被送出房间。 夜幕降临,这位御医悄然绕过金光寺一间僻静的殿堂,压低声音禀报:小声说道:“确实是陛下无疑。” “知道了,你先退下。” 女声清丽,带着几分清冷,待太医离开后,才听到她说:“五公子,你说,那真的是陛下吗?” 殿内未点烛火,只有皎洁月光洒落进殿内,脚步声传来,他半张脸隐在夜色之中。 “娘娘说是,就是了。” 女声轻笑一声,抬手露出手腕间的红绳,白皙的手腕映衬着一抹红,倒是有几分惹眼。 乐州与临安相距甚远,但周怀谦和萧鹤微不敢稍作停留,毕竟留给他们的时间仅有短短十五日而已。每耽搁一刻,临安就多一分动乱的可能。 “公子小心!” 眼看着即将抵达乐州边境之际,两人竟于密林深处遭遇一群不速之客,一群身着黑色劲装、面蒙黑巾且手握长刀之人。 无需细究便可洞悉这帮人的来历,是明教人无疑。 方才周怀谦之所以突然高呼示警,正是由于一枚冷箭呼啸而来,直逼萧鹤微胸前要害。 亏得周怀谦反应迅速及时挥剑格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此时萧鹤微分身落马,半伏身躯躲避身后刺来的长剑。 “教主有令,凡踏入乐州地界者,格杀勿论!” 那群黑衣人交换眼色后,旋即如饿虎扑食般朝周怀谦和萧鹤微猛扑过去。 刹那间,刀剑相交之声不绝于耳,寒光闪烁令人眼花缭乱。 激战正酣时,已有鲜血溅洒到萧鹤微身上,那股浓烈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让他不禁心生烦闷,身形微微晃动起来。 此刻他心中仿佛有一股无名之火熊熊燃烧,似乎有某种力量欲挣脱束缚喷涌而出。 他讨厌血的味道,他不喜欢血,更不喜欢这种黏腻到令人作呕的感觉。 “公子?您没事。” 周怀谦一剑将这些人抵挡出去,关切的看着萧鹤微问了一句,只见萧鹤微轻摇头,抬起手腕,精准无比的对准了那几个刺客。 三箭齐发,带着遒劲力道,将几人刺穿在地上,弩箭虽短,却穿透了他们的心口。 “处理干净些。” 将最棘手的那几个射杀之后,萧鹤微转过身走到一边,给周怀谦留下了这句话,以他的武功,剩下的那些,不足为惧。 许是看出了萧鹤微的不自在,周怀谦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上前,将剩下的这几个黑衣人处理掉。 做完这一切,他走到萧鹤微身边:“陛下,都处理干净了。” 只见少年一手撑在树上,远眺着不远处的乐州城门,他们所在的密林距离乐州至少还有五十里路,这么远的距离,萧远修就已经埋伏了人。 他是知道,迟早有一日,他会来的。 “踏入乐州地界,便是生死难料,你若怕死,此时离开还有活路。” 萧鹤微收回手,低头垂眸从怀中掏出一包石蜜,是橙子的味道,有些酸,但却带着甜味,他将一颗橘子糖塞进嘴里,压下了胃里的翻江倒海。 小时候,他身体不大好,总是生病,可是不爱喝药,阿姐就说,乖乖喝药,她就给他准备蜜饯吃,但是他不喜欢蜜饯那种甜味。 橘子糖,是阿姐自己做的,即便长大以后,隔三差五的,她也会差人送来这些吃食。 她总说,日子苦的时候,吃糖就不苦了。 可他不知道,他只是因为,这糖是她给的,所以就算就千难万苦,他也不会觉得这条路有多难走。 诚然一开始想做帝王的目的不存,但在其位谋其职,他身为西陵的皇帝,就要肩负起保护百姓的职责。 萧远修野心勃勃,带着明教卷土重来,绝不仅仅只是为了造反,更是为了报仇,西陵的江山一旦落入到他们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奴才不怕,奴才要是怕,连往您跟前儿凑都不会凑了。” 第82章 郎君要做一桩大买卖 周怀谦毕恭毕敬地立于萧鹤微身侧,垂首回应道。 只见萧鹤微笑着将那袋橘子糖收入怀中,然后把目光投向周怀谦,缓声道:“关于你爹的事,朕确实不甚了解。不过但凡经大理寺之手的案件,皆会留有卷宗备查。” 接着,他稍作停顿,又继续说道:“倘若朕认为你值得信任,待返回临安之后,你可自行前往查阅。毕竟,你与常宇也算是相熟之人。” 通州知州周德民这个名字,萧鹤微倒是有所耳闻,只不过那已是先帝在位之时的事了。自他即位以来,因忙于政务,尚未有空暇去重新审视往昔那些悬而未决的冤案。 此刻观察周怀谦的神情,此案似乎颇具蹊跷之处。周怀谦微微一笑,表示感激,颔首应道:“谢陛下龙恩!奴才必定竭尽所能,协助陛下彻查此事。” 只要此番诸事顺遂,能为周家洗刷冤屈,还其父一个清白名声,便指日可待。 言罢,二人再度跃上马背,扬鞭催马,向着乐州疾驰而去。 乐州位于南方,其商业繁荣昌盛,往来贸易频繁如织,最有名的便是乐州茶商与铁矿,铁由官家统一管理,分发给矿场进行开采。 有资格的矿洞便可以借此捞一笔油水,也算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 不过两人在出密林的时候,发现了一具男尸,脸被砸的稀烂,辨认不出面容,双手双脚也不翼而飞,实在有些可疑。 但萧鹤微只是看了一眼便离开了,周怀谦留了个心眼,跟上了萧鹤微。 一入乐州,两人就感觉到了四面八方传来的视线,两人手中牵着马,一身锦衣华服,倒是不做遮掩,马匹上还背着两人事先准备好的东西,招摇撞市的很。 寻了一家客栈入住,周怀谦倚靠在柜台前道:“掌柜的,我这有笔好买卖,想寻个门路。” 说罢,他将一锭银子扔进掌柜的怀里,那银子沉甸甸的,看的掌柜的喜笑颜开,凑近他道:“小郎君想做什么生意?小老儿我在乐州几十年,人脉门路那是门儿清,您找我,错不了。” 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周怀谦一锭银子下去,自然是在掌柜的这里套到了不少消息。 “郎君我要做的,可是大买卖。” 周怀谦伸手拨了下掌柜的面前的算盘,两人相视一笑。 待他套到了有用的消息,回到了房间时,恭敬的对着萧鹤微说道:“公子,这乐州城中,确实有些不寻常。” 萧鹤微坐在桌子旁,看着摆在桌子上的乐州舆图,头也没抬。 “有何不同?” “我刚刚在下面同掌柜的攀谈,便有不少人盯着我,直到我说,我有笔大买卖要做,那掌柜的眼神便看向了那几人。” 周怀谦笑了下:“误打误撞,公子是提前进了他的地盘了。” 他从前最是不懂这些,但在宫中待得久了,有些事情,就算不懂也要懂,久而久之,倒是成了个人精。 萧鹤微嗯了下,手指划过一条路线道:“今日在密林的那具男尸,是个矿工。” “矿工?” 当时他们都没仔细看,陛下是如何知晓他是个矿工的? “辨认不出面容,砍去四肢,却忘了在身上遮掩,矿工常年弯腰在矿洞之中,脊骨要比旁人弯折许多,背多了十字的背篓,身上也留下了痕迹。” 萧鹤微虽然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却一下锁定了他的身份。 他们所在的密林,距离乐州城有五十里路,而周遭最大的一座山,便是乐峰山。 “过几日,去乐峰山查探一番,你这几日,继续和那掌柜的攀谈,就说你家公子,有笔大买卖要谈,必要时,露出些财力。” 听到萧鹤微的吩咐,周怀谦点点头:“我知道了。” 于是后面几日,乐州便知道,这桃李客栈来了个北方的富商,要做一笔大买卖,只和有缘人谈。 此刻的乐峰山上,夜幕已然悄然笼罩,但清脆响亮的敲打声响仍不绝于耳。 “动作快点!谁敢耽搁大人交代下来的事情,谁就别想活命了!” 监工挥舞着手中的鞭子狠狠地抽打在那些矿工们的身上,其中一名年过六旬的老大爷承受不住这一击,当即摔倒在地。 一名年轻力壮的青年急忙冲上前去将老人搀扶起来,焦急地问道:“爹,爹,您没事儿?” “爹没事儿。” 老人强忍着疼痛回答道,然而,他的双手早已布满血泡,微微颤抖着,整个人也因过度劳累而变得瘦骨嶙峋,似乎随时都会被沉重的矿石压垮一般。 看着父亲这般模样,青年心疼不已,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扭过头,愤怒地瞪着那个监工,而后恳求道:“王大人,我爹年纪大了,身体吃不消这份苦差事,请您行行好,让他下山去。他的活儿,我愿意替他干!” 那位被称为王大人的监工听闻此言,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阴森森的笑容,冷酷地回应道:“哦?既然如此,那倒也是个办法。不过嘛,从乐峰山下去的人,只能是一具尸体。” 话音未落,他再次扬起手中的鞭子,准备朝青年挥去。 就在这时,一只强有力的手紧紧握住了监工的手腕,令其动弹不得。 “别打了,前两天刚跑了两个,再打下去,不能如期交付,你我都得没命。” 一脸黝黑的男人握住他的手,王大人抽出自己的手冷哼一声:“祁涛,少多管闲事。” “你知道大人的性子,别做出格的事情,你想死,别连累这里的弟兄们。” 祁涛对着几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先一步离开,那青年只能扶起自己的父亲,快速离开这里。 王大人将手中的鞭子折了下,目光带着几分不屑的看向他:“怎么,如今投靠了明教,有几分本事了?” “比不得王大人耀武扬威的很。” 祁涛不愿再跟他起争执,转身离开,王大人看着他的背影,咬牙切齿,这该死的祁涛,不管从前是大人手底下,还是如今去了公子远的手底下,都是这般样子。 就好似他天生就压他一头一样,真是该死。 第83章 试探身份 乐峰山的矿工们原本都是山脚下老实巴交的村民,他们最初之所以会来到这里当矿工,完全是受到了高额工钱的诱惑。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代庆明对矿石的需求量越来越大,以至于矿工们的开采速度根本无法满足他的要求。 于是,从那时起,陆续有许多来自远方的青壮年被运到了这里。而这正是前几年各州府频繁出现人员失踪事件的根源所在。 当时,萧鹤微曾经派遣人手去调查此事,但在一番追查之后,事情暂时平息下来。可没过多久,同样的情况又在其他地方发生,而且屡禁不止。 他万万没有料到,这些失踪的人竟然全部被贩卖到此地,成为了矿工,终日在这暗无天日的矿洞中为代庆明卖命挖掘矿石。 一旦有人死去,他们的尸体会被简单地用草席卷起来,然后丢弃到山下。经过数月的时间,尸体逐渐腐烂,最终被落叶所掩盖,再也无人能够察觉。 王明将手中的鞭子随意地别在腰间,迈步走向自己休息的地方。 这时,立刻有一个人凑上前去,满脸谄媚地说道:“大人,您先喝口酒消消火气。” 此人长得贼眉鼠眼,一副猥琐模样,让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善类。 接着,他压低声音对王明说:“那祁涛现在虽然成了公子远的手下,并且得到了知州大人的赏识,但要想收拾他也并非全无办法,可以想办法让他永远消失” 王明听到这话后,心中不禁一动,原本有些慵懒地靠在椅子上的身子也坐直了些,他把一条腿踩到旁边的板凳上,微微侧过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好奇,向对方做了个手势,表示让其接着往下说。 只见那人一脸谄媚地凑上前去,压低声音说道:“咱们这矿洞里时常有人丧命,算不上什么稀奇事。” “明天小人就想办法把他引诱到悬崖边上,然后再安排人手埋伏在那里,等他一来便群起而攻之。那悬崖深不见底,掉下去肯定必死无疑。如此一来,大人您可就成了这矿洞名副其实的老大了!” 说话间,他还顺手拿起桌上的酒坛子,给王明斟满了一杯酒,然后又刻意放低音量道:“知州大人一直对矿洞内有这么多明教教徒感到不满,您此番除掉祁涛,不仅替知州大人解决了心头大患,说不定还能得到上头的赏赐呢。” 接着,他挤眉弄眼地笑道:“就算公子远日后追查起来,我们只需推脱说是那些矿工聚众闹事,导致场面失控,不慎误伤了祁涛。这样一来,不但能顺利脱罪,还能顺带着把矿洞里那几个难缠的家伙一并收拾了,岂不美哉?简直就是一箭双雕嘛!” 听完这番话,王明嘴角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心想这手下虽然狡猾,但确实出了个不错的主意。 于是他满意地点点头,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说:“你呀,真是满腹坏心思!不过这事就交给你去操办,可千万别辜负了大人我对你的期望啊!” 只要能除掉祁涛,将那些明教之人赶出去,这矿洞他就是老大,如此一来,他也能捞不少油水,这可是矿石啊。 想到这里,王明不禁感到几分欣喜。 此刻的乐州城内,萧鹤微运用易容术改变了自己的面容,并成功地伪造出一个全新的身份,临安景家之人。 要知道,这景家可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商,其财富之巨足以与一国相媲美,产业更是遍及整个西陵。 正因为如此,唯有这样显赫的家族背景,才拥有足够的底气和实力与代庆明背后的势力展开一场所谓的“大买卖“。 只不过他刚刚获得的这个崭新身份尚未捂热,便已经落入了代庆明的手中。 当看到眼前这份关于萧鹤微新身份的资料时,代庆明不禁哑然失笑:“景渊?原来只是景家二房的嫡子啊,此人性格乖张、顽皮恶劣,实在难堪大任,不久前竟然还离家出走了。” 说完,代庆明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仿佛对这位所谓的“大人物“并不以为意。 这时,一旁的客栈掌柜插话说道:“大人,您可别小瞧了他。据小人所知,他手头可是有整整一箱黄金,银票无数。” 听闻此言,原本还慵懒地斜倚在榻上的代庆明猛地坐直了身体,眼中闪过一抹贪婪之色,追问道:“你确定此事属实?” 那掌柜的连连点头,满脸谄媚地说道:“小人哪敢欺骗您呀大人!当日在客栈之中,可是有您的暗卫亲耳听到的呢!” 说话间,代庆明还下意识地伸出手去,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下巴上的胡须。 周怀谦谨遵萧鹤微的嘱咐,将自己伪装成一个腰缠万贯却又没有多少见识的暴发户形象,而且必须得让人一眼看上去就觉得很好糊弄,如此方能与“景渊”这个角色的设定相契合。 紧接着,周怀谦便故作十分信赖掌柜模样,向其询问,在这乐州之地,究竟从事何种营生方可发大财。 这周怀谦出手相当大方阔绰,掌柜的心里虽然明知是在欺骗于他,但面对这么一笔送上门来的钱财又岂有不收之理? 于是乎,掌柜的开始连哄带骗地对周怀谦胡诌,倒是捞了不少钱。 “据他所言,他们想要涉足茶叶买卖一行。要知道,这景渊之所以会选择私自出门,其实正是由于如今景家名下的所有产业皆已被大少爷牢牢把控住了,致使他根本无从插手其中。然而此人又极度渴望能够证明自身实力,所以这才不远万里赶到乐州这边来碰碰运气。” “我们如今做事,定当慎重,庄西,你让临安的弟兄们查一查这景渊的身份,再设一场鸿门宴,探探他的虚实,我要他手中的金子和银票。” 代庆明对着坐在另一边的人说了一句,这庄西便是替他在外打理明路上生意的人。 临安的大人要做事,要不少钱,但他也总得为自己谋个退路。 第84章 他从不是甘于现状的人 萧鹤微在得知魏延传来的消息,说是有人正在暗中探查景渊的情况后,心中便明白了,这一定是萧远修派来的人手。 至于在临安和他接应的人具体是谁,那就留待以后的那场“鸿门宴”揭晓答案。 “公子,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周怀谦站在一旁,望着坐在窗边安静看书的萧鹤微,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些日子以来,他每天都去找那位掌柜打听各种消息,为此花费了大量的银两。 无论消息真假如何,至少目前与那掌柜相处得还算不错,但连他自己都开始怀疑起自己是否精神有些不正常了。 毕竟,又有哪个人会像他这样天天给别人送钱呢?也许那个掌柜心里早已暗骂他愚蠢至极、钱多人傻了。 “等。” 萧鹤微将双腿搭在桌上,随意地翻弄了一下手中的书籍,简单地回答道。 萧远修近期似乎并不在乐州,因此乐州城内只剩下了与他勾结的那些人。 然而此地明教教众众多,他不便公然展开调查,以免惊动敌人。 不过也不必过于焦急,因为总会有人比他更为急迫。 此时此刻,临安城内一片宁静祥和,但江轻却突然接到了来自太后的召见,要她即刻入宫觐见。 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江轻面色凝重地回应道,表示换身衣裳就会前往。 回想起那天在金光寺发生的事情,她的心也有些不安,她精心策划了一场戏码,让替身佯装晕厥,并请来御医检查身体,以此掩盖真实身份。 然而随着时间流逝,内心愈发感到忐忑不安。 如今太后宣她入宫究竟意欲何为呢?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思绪纷乱之际,也无暇顾及其他,迅速换上得体的衣裳后登上前往皇宫的马车。 前来传达太后旨意的宫女对于其中缘由也是一无所知。 当春溪试图询问时,那名宫女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奴婢实在不知晓,只觉得太后娘娘似乎非常气愤,殿下等会儿到了宫中进殿时需多加小心才好。” 尽管并不清楚太后因何动怒,但江轻也往昔在宫中颇有人缘,这位善良的小宫女忍不住多嘴提醒了一句。 江轻也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然后示意春溪赏赐给小宫女一锭银子作为答谢,并轻声致谢道:“多谢你的好意提醒。” “殿下太客气了。”小宫女谦卑地回应着。 不多时,马车停在宫门口,江轻也走下来,跟着小宫女一起进宫,经过御花园的时候,恰好遇到了林婉清和钟皎皎。 钟皎皎的面色很是不好,林婉清看起来倒是心情不错。 “见过皇姐。” 林婉清先对着江轻也行了一礼,她一身浅蓝色宫装,袖子随着她的动作滑落几分,露出一抹红意,在江轻也还未察觉到的时候,很快遮掩过去。 钟皎皎亦朝着江轻也行了一礼,江轻也微微颔首,表示回应:“无需多礼,本宫尚有要事亟待面呈母后,就先失陪了。” 眼见着江轻也步履匆忙,林婉清轻笑一声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也不便继续耽搁皇姐了。” 言罢,她伸手拉住钟皎皎,侧身让开了道路,江轻也急匆匆离开。 “哼,无非就是一个庶出之女罢了,尊称她一声皇姐,竟然还真把自个儿当成高高在上的人物了。” 刚刚才解除禁足令的钟皎皎心中正憋着一肚子闷气没处撒呢。 “你这次惹出的麻烦事,若不是陛下与太后无暇分心料理,恐怕你根本就无法脱身。” 林婉清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衣袖,目光落在钟皎皎身上,轻声说道。 话音未落,只见钟皎皎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急忙伸手抓住林婉清的胳膊:“婉清,我……” “小心隔墙有耳,此事还是等回到住处后再详谈。” 得到林婉清的提醒,钟皎皎连忙点头称是,同时紧张兮兮地环顾四周,生怕被旁人听到一星半点,再也不敢轻易开口多言半句。 待江轻也到达慈宁宫后,她轻轻踏入正殿,尚未站稳脚跟,便听到太后那饱含着些许怒意的声音传来:“你给哀家跪下!” 闻此一言,江轻也并未过多言语,只是默默地走到离太后不远之处,双膝跪地。 紧接着,一道黑影迅速飞来,原来是一只茶盏朝她砸来。 幸运的是,由于太后此刻正处于病中,体力欠佳,所以这只茶盏仅仅落在了江轻也的裙摆附近,并没有击中她要害部位。 随着“砰“的一声脆响,茶盏瞬间碎裂成无数片,其中一些碎片甚至溅落到了江轻也低垂的手边。 面对眼前的情景,江轻也显得镇定自若,她缓缓抬起头,目光投向太后,脸上绽放出一抹清丽动人的笑容,轻声问道:“不知发生了何事,竟然惹得母后如此动怒?” 太后冷哼一声,语气严厉地质问:“什么事?桑桑啊桑桑,难道你不清楚吗?陛下乃是西陵国君、堂堂一国之主!” “然而,当得知他孤身一人离开临安之时,你居然替他隐瞒真相,丝毫未曾告知于哀家。莫非在你们眼中,哀家这个做母后的就如此无关紧要吗?!” 太后的话语中充满了失望与愤怒。 他们瞒着她做这些事,究竟是怕她知道的过多,会干涉他们,还是因为从始至终,都未曾把她当做过他们的母后。 江轻也抿唇,而后开口:“母后也知道陛下为何要离开临安,一旦他的行踪暴露,于他而言才是真正的灾祸。” “他是君主,有何事不能让底下的人去做,为何要亲自出去?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出了事,你让哀家如何向先帝交代,如何向西陵的列祖列宗交代。” 说到这里,太后伸手扶住额头,深深叹了口气:“你也应当知道的,我们如今的处境有多艰难。” 前有狼后有虎,他们孤儿寡母的,要守着这偌大的江山,谈何容易。 所以她才要江轻也嫁给裴烁,只为稳住永宁侯府。 “稳中求胜固然安全,可非晚要是那种只甘于现状的人,恐怕母后当初也看不上他。” “处于困境中,才更要寻求破解之法,他离开临安,何尝不是为了西陵江山?” 江轻也抬眼看向太后,缓缓说出了这句话。 第85章 曲有误,萧郎顾 江轻也的话语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但在太后耳中,却仿佛是在谴责她一般。 难道她不了解自己的儿子吗? 太后目光如炬,犀利地凝视着江轻也,脸上流露出一丝不悦。 然而,江轻也却毫不畏惧,依然挺直了身躯,跪在地上。 “西陵百姓的安危同样至关重要。” 江轻也义正言辞地说道,“在陛下的心中,他从不分什么高低贵贱,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便是他所想。” 少年的内心深处,早已装满了他的子民。 萧远修尚未身亡,明教乱党四处作乱,必将引发天下大乱,若江山动荡不安,战乱必然随之而起。 因此,即使乐州如同龙潭虎穴般危险,他也必须亲自前往。 诚然,正如太后所说,他贵为一国之君,可以有众多人为他效力,无需事事躬亲。 然而身处庙堂高位,总有一些他无法亲眼目睹的情况,那时,又有谁敢保证,呈送到他面前的消息都是真实可靠的呢? 太后沉默片刻,似乎在思考江轻也的话。 她深知江轻也所言非虚,但作为母亲,她对儿子的安危始终放心不下。 江轻也看出了太后的担忧,继续说道:“陛下此去,并非孤身犯险。赤影卫会护着陛下的安危,他们会誓死保护陛下的安全。况且,陛下聪慧,定然会有先帝和列祖列宗的庇护,可以化险为夷,安全归来的。” 太后深吸一口气,好半晌微微点头,表示认同江轻也的观点。 她知道,萧鹤微既然决定亲自前去,就一定有他的考量和决心。 她不能因为个人的忧虑而阻碍他的行动,只是事到如今,她竟然最后才知道这件事的人,多少还是有些难受。 想到这里,太后缓缓开口道:“也罢,事已至此,哀家还能说什么,你也起来,希望他能平安归来,早日平息这场祸乱。” 江轻也叩头谢恩,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明白,太后虽然担心,但最终还是会选择支持萧鹤微的决策,少年聪慧,也从不打无准备的仗,她相信他,一定会化险为夷的 而她自己,也将竭尽全力帮他,和他共同守护西陵的江山和百姓。 太后没再多说什么,挥了挥手让江轻也离开慈宁宫。 从慈宁宫出来后,春溪和春云才看到江轻也的手不知何时已被茶杯瓷片划伤,但她为了不在太后面前失态,一直紧握着自己的裙摆。鲜血在裙子上留下鲜明的印记,而江轻也的思绪却越发清晰。 “公主,要不我们还是去太医院看看?” 春云心疼地看着她手上的伤口,从怀中掏出一条干净的手帕将她的手掌包裹起来。 “不用了,回侯府。” 江轻也目光平静地望着手上的伤痕,刚才进入正殿时,春溪和春云被阻拦在外,太后有话要单独跟她说,因此两人并不知晓太后与江轻也谈了些什么。 然而,从目前的情形来看,恐怕不会是什么好话。 “明明太后娘娘之前对公主也还不错,怎么会” 春云低声嘟囔了一句,春溪急忙打断她:“春云,这里可是皇宫内院。” 谨慎点,谨防隔墙有耳,以免被他人搬弄口舌惹来是非。 听到春溪提醒的话,春云闭上了嘴,没再多说下去。 三人缓缓地从宫中走出,江轻也轻盈地登上了马车,春溪和春云则静静地跟随着马车两侧。 突然间,春溪轻声说道:“太后娘娘终究只是凡人而已,公主并非她亲生骨肉,对待方式有所不同也在所难免。” 春云听闻后,轻轻皱起眉头,春溪继续说:“说白了,世间之人往往为了利益而不顾一切,甚至舍生忘死。所以啊,以后你可千万别在公主面前提及这些话语,以免惹得公主不快。”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之本性。” 春溪微微一笑,温柔地揉了揉春云的头发,春云点点头表示赞同。 然而,她撅起小嘴嘟囔着:“这普天之下,恐怕唯有陛下才会全心全意地对公主好。若是陛下在此,公主又怎会遭受如此委屈?陛下对公主关怀备至,绝对舍不得让她受到丝毫委屈。” 春溪默默无语,似乎默认了春云的说法。对于陛下的心思,虽然旁人未必能完全理解,但不可否认的是,在这世上,唯有陛下的好是纯粹而真挚的,不掺杂任何杂质。 此刻,坐在马车上的江轻也不禁陷入了深思之中。 她暗自思索着,到底是谁泄露了机密,否则太后又怎能知晓在金光寺内的并非真正的萧鹤微呢? 这个疑问犹如迷雾一般萦绕在她心头,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好在,太后知道的并不多,既然太后能知道,想来,非晚的身边也有她的探子了,这件事也不知道非晚知不知道。 看来等他从乐州归来,她还是得提醒他一句。 这些事情让江轻也有些头大,她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眼。 也不知道他如今在乐州怎么样了,事情有没有进展,过得好不好。 此时乐州城中,自打萧鹤微让周怀谦将景渊这个名号打出去,来寻他的人就络绎不绝,不过萧鹤微是要钓背后那条最大的鱼,自然不会理会这些人。 为了更贴合景渊这个人设,这几日,他都是在乐州最大的花楼,金玉满堂中住着的。 房中点着甜腻的香,琵琶声阵阵,歌姬口中还唱着吴侬软语的调子,听来倒是令人沉醉。 萧鹤微躺在摇椅上,一下一下的晃动着,那歌姬看着他有些俊俏的面容,再看他那只骨节分明,指骨修长的手落在眉心上,不禁有些心神荡漾,一下弹错了几个音。 “再跑神,爷可就要生气了。” 少年的声音淡淡,听不出什么喜怒哀乐,却无端带着几分杀意,那歌姬却被他这句话重新劝退,老老实实的坐回去继续弹着琵琶。 门外,周怀谦看着面前的中年男子,听着他说:“庄某在乐州做茶生意,听闻景少爷也有此意,不知可否有幸同景少爷一谈?” 庄西脸上挂着个儒雅的笑意,瞧着倒是个本分做生意的,但周怀谦却一眼从中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原是庄老板,您稍待片刻,我去给我家公子禀报。” 第86章 鸿门宴请 听到周怀谦说要进去禀报,庄西连忙向身边的小厮使了个眼色。 小厮心领神会地走上前去,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递到周怀谦手中。 庄西满脸堆笑道:“这只是一点小小的心意,不成敬意。如果此次能够与景公子达成合作,庄某日后必定重重酬谢。” 庄西的态度极为谦恭,语气也十分诚恳。 周怀谦嘴角微扬,露出一抹笑容,顺手接过那荷包并轻轻掂了掂分量,满意地点头道:“庄老板果然出手阔绰,你就在这儿稍等片刻,我这就进去跟我们家公子禀报一声。” 言语之间,周怀谦的态度倒是显得有些傲慢无礼,但庄西并未在意这些细节,而是静静地注视着他敲响房门后走了进去。 没过多久,一名衣衫不整的歌姬怀抱着琵琶缓缓走出房间。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丝丝哀怨之情,目光在庄西身上停留片刻后,又迅速移开,好似是他抢了她的生意一样。 紧接着,周怀谦从房内走出,并做了个请进的手势:“庄老板,请进。” 庄西颔首示意,表示感谢,然后转身准备带着小厮一同进入。 然而,周怀谦却伸手拦住他们,语气冷淡地说道:“抱歉,我家公子只邀请了庄老板一人入内。” 那小厮闻言,顿时面露怒色,正欲发作之时,却被庄西眼疾手快地按了下来。“无妨无妨,这是应该的。” 庄西连忙安抚道,生怕惹怒对方导致事情搞砸。 小厮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让庄西独自一人走进房间里去。 一踏进屋子,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庄西差点被这味道给熏晕过去。 他定了定神,才看清眼前的情景,只见一个人懒洋洋地躺在摇椅上,身上的衣衫凌乱不堪,脖颈处和胸口上还留着明显的红印和抓痕。 少年紧闭双眼,似乎还沉浸在某种余韵之中,脸上带着一丝满足的神情。 看到这一幕,庄西哪里还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难怪刚才那个歌姬满脸哀怨,原来是自己坏了她的好事。 庄西心中暗自鄙夷,连忙站到萧鹤微身旁,拱手作揖赔罪道:“实在抱歉,是庄某来得不巧,打扰了公子的雅兴。” 这时,少年缓缓睁开眼睛,庄西与他对视一眼,恍惚间竟觉得对方眼中闪过一抹凌厉的光芒,但还没等他细看,那光芒便转瞬即逝,快得让人几乎以为是错觉。 少年若无其事地坐直身子,顺手把敞开的衣襟拉拢,笑着对庄西说道:“哦,原来是庄老板大驾光临啊。真是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 他歪了歪脖子,起身走到桌子旁坐下,并示意庄西也一同坐下。 “久仰庄老板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听着萧鹤微客套的话语,庄西嘴角微微上扬,而后坐了下来笑着说道:“公子实在过奖了,其实应该说是在下久仰公子的大名才对。” “毕竟景家的生意那可是遍布整个西陵,说它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商都不为过。而此次庄某之所以冒昧来访,正是希望能够与公子达成这笔交易。” 庄西的笑容真诚无比,但另一边的萧鹤微却表现得非常惬意自在。 只见他单手托住下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后,又伸出手给自己斟满了一杯酒,然后才慢悠悠地开口说道:“家里的产业现在都由兄长负责打理,我可没什么能耐。” 听到这里,庄西的嘴角不易察觉地上扬了一下,紧接着不动声色地问道:“大公子确实才华横溢、能力超群,若是庄某没有记错的话,大公子最近这段时间好像是去了金陵那边做生意?” 萧鹤微轻轻抬起眼睛看向庄西,就在庄西脸上的笑意逐渐加深时,他突然开口说道:“庄老板怕不是记错了?我兄长一直待在家里,并没有外出。” 听到这话,庄西连忙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抬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说道:“哎呀,瞧我这记性,真是不好意思,公子莫要见怪。” “庄老板贵人多忘事,定然是最近又做了什么大生意。” 萧鹤微嘴角微微上扬,端起酒杯轻抿一口,调侃一句。 他的眼神中透着一丝戏谑和好奇。 庄西苦笑着摇了摇头,感叹道:“这些年生意越来越难做,不过,说起来也挺巧的,我听说公子的母亲是辽东人,而我年轻的时候曾经到过辽东做生意呢。” 他的语气中流露出一种感慨和怀念之情。 接着,庄西脸上浮现出回忆的神色,兴致勃勃地说道:“至今我都难以忘怀辽东的风土人情,特别是那个叫叫什么来着?哦对,东岳楼的烤全羊!那味道,简直是绝品!” 他闭上眼睛,仿佛在回味着那美味的烤全羊。 萧鹤微看着庄西的表情,微微一笑,然后举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他缓缓放下酒杯,轻声说道:“我母亲虽然是辽东人,但她嫁到临安已经很久了,我们也有好几年没有回辽东了。不过,庄老板刚刚提到的东岳楼,似乎并不在辽东。” 两人的目光交汇在一起,萧鹤微脸上的笑容略带一丝纨绔不羁,而庄西的笑容则变得有些淡漠。、 显然,经过这两轮试探,对方的回答毫无破绽,庄西也不敢再轻易追问,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毕竟,打草惊蛇可不是明智之举。 同萧鹤微又说了些其他的话,并约定了改日在庄府宴请他之后,庄西这才起身离开。 等他走后,周怀谦走进来问道:“公子,他说了什么?” “处处试探,看来还是不信我这个身份。” 萧鹤微嗤笑一声,重新坐下去。 “可他来了,那便说明,他背后的人,确实够贪。” 不然也不会引来他们,只不过这庄西显然不是真正的幕后之人。 “再给临安去一封信,让他们将景渊的所有事情,事无巨细的送过来,对了,看好景渊。” 真正的景渊早就被萧鹤微派人暗中护了起来,那小子才是真的人傻钱多,一骗就上当。 第87章 我的目的?嫂嫂猜猜 庄西回到自己的铺子后,迅速换上一身干净整洁的衣裳,然后小心翼翼地从后门溜出,直奔代府而去。 此时此刻,代庆明正悠然自得地在院子里摆弄着那些娇艳欲滴的花草。当得知庄西来访时,他只是微微抬手示意手下将其带到面前。 “大人。” 庄西走过来恭敬地行了个礼。 “有何消息?” 代庆明头也不抬,继续专注于修剪花枝,随着剪刀清脆的咔嚓声响起,一朵开得正艳的花朵应声落地。 庄西深吸一口气,缓缓答道:“属下已经试过两次,对方的回答毫无破绽,与我们所掌握的情况一致。” “嗯。”代庆明轻哼一声,表示知道了。 接着,庄西又补充道:“不过,此人虽然表面看起来有些放荡不羁,但其周身散发出的气质却截然不同,似乎带有一种上位者的威严。” 他当然不知道,萧鹤微虽然刚刚登基一年,但其行事果断决绝、雷厉风行,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儿。况且一个人一旦长期掌握权力,即使想要刻意掩饰,那种与生俱来的气场也是无法掩盖的。 代庆明放下手中的剪刀,随手拿起摆在几案上的干净手帕擦拭双手。 “临安之事,你我了解甚少,还是要再仔细探查一番,切不可掉以轻心,以免出现纰漏。” 代庆明语气凝重地吩咐道。 他们要做的事情,是掉脑袋的大事,万不可有一丝一毫的差错,一旦行差踏错一步,便是要命的事情。 庄西连忙点头应是:“那公子远那边,我们是否还要告知他呢?” 再怎么说,这公子远和代庆明都是一起共事之人,他们觊觎景渊手中的钱财,妄图侵吞景家的其他产业,谋划如此之大之事,却未曾与公子远商议,此举是否欠妥。 “不必,告知于他又有何用?” 代庆明稳步前行,庄西紧随其后,只闻代庆明悠然道:“公子远坐镇乐州多年,一直稳如泰山,从不主动出击。” “反观本大人,整日奔波劳碌,疲于奔命,他倒好,坐享其成。” 起初,的确是代庆明有求于他,但时至今日,双方已然成为合作关系,代庆明自不愿永远充当那个埋头苦干之人。 明教教徒众多,然而这并不意味着代庆明事事都需听从公子远的安排,他亦有自己的抱负和追求。 不过,庄西比代庆明考虑得更为深远,他所担忧的是,如果此事未向公子远透露,日后若生变故,公子远是否还会袒护他们呢? 五日后,曹德和魏延收到了来自乐州的加急书信,为的便是景渊的事情。 此刻,金光寺内,江轻也正在倾听曹德讲述着这些事情,她一边听着,一边用手托住下巴,陷入沉思之中。 萧鹤微伪装成了景家人,恰好这景渊离家出走,倒是给了他可以扮演的机会,只不过,乐州的人并不信他。 该用什么法子,能够让他们相信呢? 曹德看着江轻也坐在蒲团上思考,其实本来这事儿他也没打算告诉长公主殿下,奈何殿下说了,但凡收到陛下的消息就必须给她禀报,不然便是大不敬。 那他当然知道,陛下有多听殿下的话,他可以不听陛下的,但是绝对不能不听殿下的话,所以在收到信后,他立马就让人给江轻也传了信。 “此事交给本宫。” 江轻也站起身来,眸中带着几分坚定,景渊的事情,光靠打听是打听不出来的,况且萧远修的人在暗处,可是萧鹤微在明处,稍有不慎,满盘皆输。 既然如此,不如她这个在明处的人先一步出手,只有亲自见过景家的人,她才能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信息。 “殿下是想做什么?” 曹德不明所以,问了一句,江轻也轻笑出声:“到时候曹总管就知道了。” 说罢,江轻也迈出佛殿,出了金光寺的大门,在上马车时,她微微侧头,用眼角的余光瞄向了不远处,眼眸深邃而坚定。 春溪和春云紧紧地护卫在她身旁,待马车缓缓前行一段路程后,江轻也忽然抬手,叫停了马车。 车帘掀开,她轻盈地下了马车,紧接着,春云和春溪二人也默契地转过身来。 她们顺着江轻也的视线望去,只见不远处停着一辆朴素的马车,车前悬挂着永宁侯府的招牌,并不引人注目。 就在这时,车门轻轻推开,裴川江从车厢内踏出。 “我这马车突然出现故障,恐怕得修理好一阵儿呢,堵了五公子的路,还请见谅。” 江轻也声音轻柔地说了一句。 裴川江面带微笑,慢慢走近,轻声回应道:“无妨,碰巧我随身携带了棋盘。嫂嫂若不嫌弃,不如与我手谈一局,权当消遣时光,如何?” 两人心照不宣,彼此都心知肚明。 裴川江怎会不知晓,其实早在离开金光寺之际,江轻也就已经注意到了他的存在。 此刻她说出这般话语,无非是想找个借口与他私下交谈。 至于谈话的内容,应当就是关于明教的事宜了,她聪慧,怎会猜不到。 江轻也颔首示意,表示认同。 伍义走上前去,将棋盘放置于不远处的凉亭内。 春云和春溪原本想要一同跟上,但被江轻也抬手拦下。 如此一来,这座凉亭里便仅剩下裴川江与江轻也两人。 棋盘之上,黑白棋子分布得错落有致,然而彼此之间又相互缠斗、厮杀。 江轻也手持一枚白色棋子,轻声启齿道:“明教煞费苦心地将你送入侯府,究竟意欲何为?” 伴随着她的话语声落地,“啪嗒”一声脆响传来,同时她手中的白子也稳稳当当地落在棋盘上。 裴川江的指尖夹着那颗黑色棋子,脸上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随后轻轻落下棋子,缓声道:“我的目的?嫂嫂何不多加揣测一番呢。” “莫不是为了这江山社稷,亦或是倾国倾城的佳人?” 黑子落下的位置极为精妙,犹如神来之笔,瞬间便将白子重重包围住。 他微微一笑,顺手取走了她的白子,然后抬头凝视着她。 第88章 你以为他就没有别的心思吗? 裴川江的目光炽热而锐利,毫不掩饰地盯着江轻也,仿佛黑子厮杀的对象并非白子,而是她本人。 面对如此凌厉的眼神,江轻也只是冷笑一声,然后在黑子重重包围的狭窄空间里找到了一线生机。 她果断地落下一子,白棋瞬间起死回生,整个局势发生了逆转。 “我猜或不猜,并没有太大意义,但我实在不喜欢看到你用这张脸说出这样的话。” 尽管江轻也心里清楚,眼前之人并非萧鹤微,但当她猛然抬头时,还是会产生错觉,以为萧鹤微回来了。 裴川江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庞,眉梢轻扬,语气带着几分不屑:“这副容貌乃是天生所得,拜父母所赐。” 听到这话,江轻也冷呵一声,她弯下捡起被围攻吃掉的几颗黑子。 接着,她警告道:“无论你想干什么,最好打消你那些念头。” “他既然有本事灭掉明教一回,自然也有能力再来一次。你妄图与虎谋皮,还不如先好好估量一下自己的分量。” 说完,江轻也将手中的黑子放回棋盘,眼神坚定而冷静。 从她第一眼见到裴川江开始,她就觉得这个人简直是让人感到极其的不舒服,就好似从第一眼就已经预料到,他将来会做坏事一样。 尤其是每当看到他这张脸,让她感到他简直假的可怕。 “我想要的,若非与虎谋皮,还真得不到。” “不过嫂嫂就没想到,这张脸真正的主人,也并非你想的那么简单吗?” 他将黑子丢回棋篓里,唇角笑意更深:“嫂嫂真以为,他就没有旁的心思吗?” 作为一个男人,他太清楚萧鹤微看向江轻也的眼神了。 他们估计也从未想到过,他这个阴沟里的老鼠曾经在宫中待了许久,就是为了能够学到萧鹤微的神态,一举一动。 他是全天底下,最懂萧鹤微的人了。 “阿姐,你怎么不说” 裴川江朝着江轻也靠近了些,在话还没说完的时候,就看到江轻也锐利的眸光还有几近杀意的话:“别这么叫我,你没资格。” 江轻也站起身来,冷冷的看着裴川江。 裴川江倒也没有恼,也跟着江轻也一起起身:“不叫就是了,嫂嫂不必动怒。” “哦对了,我知道金光寺中的不是陛下,不过,为了嫂嫂,我自是拦下了他们传到乐州的信件。” 青年转过身去,看着不远处的马车,缓缓说道:“我这个人,还是比较喜欢看戏,事情要是轻而易举的解决,多无趣。” 说罢,他踱步走到马车旁,侧身过来对着江轻也歪了下头:“嫂嫂的马车修好了,不走吗?” 江轻也看着他,只觉思绪纷杂,裴川江压根就没想掩饰自己是明教中人的身份。 所以从一开始,她问话,他都是老老实实的回答,果然明教的人都和萧远修一样,做事不加遮掩。 那么裴川江在明教中,又是扮演了什么样的身份呢? 观他言行,似乎在明教中的地位,并不低。 江轻也握紧了衣袖,走到马车旁,带着春溪和春云离开了这里。 不管裴川江什么身份,要做什么,她都绝不会允许他伤害萧鹤微的。 两日之后,天气正好,阳光明媚,江轻也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借口前往景家的铺子。 在此之前,她已经精心安排,打听到今天正是景渊的母亲前来铺子巡视的日子。 景家作为天下第一商,产业庞大而繁杂,尽管现在主要由长房嫡子负责管理,但说到底,其他各房也能从中分得一杯羹。 想要了解景渊的情况,与他的母亲建立良好关系无疑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毕竟有谁会比他的母亲更了解他呢? 当景二夫人看到江轻也出现在铺子时,不禁感到十分惊讶。 然而,她很快恢复镇定,脸上挂着微笑迎上前去:“民妇拜见长公主殿下。” 江轻也巧妙地装出从未见过景二夫人的模样,流露出一丝疑惑。 身旁的春溪立刻心领神会,躬身向前说道:“殿下,这位是景家的二夫人。” 听到春溪的介绍,江轻也仿佛突然明白过来,笑着站起身来:“哦,原来是景二夫人啊。”她的态度如此随和,令景二夫人略感诧异。 原本以为江轻也会有些架子,却没料到她竟然如此平易近人、易于交谈。 “殿下快请坐,殿下来此,怎么如此怠慢,清儿,还不快去把咱们铺子最好的首饰拿出来。” 景二夫人露出个不悦的表情,她的贴身丫鬟连忙下去。 今日江轻也来的这家铺子是一家珍宝阁,首饰铺子,但景家铺子众多,江轻也是实打实的在这珍宝阁中等了景二夫人许久的。 “无妨,只是听说这珍宝阁的首饰心思巧,本宫就想来看看。” 江轻也示意景二夫人坐下,她露出个和善的笑意,同景二夫人说着话,因着两人都是妇人,在一些家长里短的交谈上便有了共同语言。 也就聊了这么一会,看起来倒是关系熟络不少。 江轻也看着摆在面前的珠宝,装作漫不经心的说道:“听说景二公子也在接手打理家中产业,想来,再过不久,定然不会让夫人如此辛劳。” 听江轻也提起自家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景二夫人深深叹了一口气。 “殿下也当真是看的起他,景渊那个不争气的,提起来就让民妇心烦。” 景二夫人无奈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景渊是她唯一的孩子,就算再不争气,那也是自己肚子里掉出来的一块肉。 他那招猫逗狗的本事要是有几分可以放在打理家中生意的份儿上,也不至于让她如此头疼了。 “二公子还小,倒是不急,夫人慢慢教就是了。” 江轻也端起茶杯轻抿一口,随后便听景二夫人说道:“殿下有所不知,民妇这儿子,幼年时发过高热,当时险些烧坏了脑子。” “当时迷迷瞪瞪,拿着菜刀就去砍自己的手,可把民妇吓坏了,可惜,当时那刀子划了经脉,这右手总是提不起来重物,到现在那手腕上还有一道痕迹呢。” 听着这句话,江轻也唇角勾起一抹笑意,这便是她要等的消息了。 第89章 是他的,谁也抢不走 景二夫人叹了口气,目光转向江轻也道:“殿下勿怪,实在是他那手伤的不轻,是以,连这算盘都拨不明白,民妇也不指望他能有什么大出息了。” “就想着,他这一辈子平平安安的,健健康康的,少给民妇招惹些是非就不错了。” 听着景二夫人的话,江轻也露出一笑,端起手边的茶杯轻抿一口。 “景公子虽然看似纨绔,但却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夫人为他打算这么多,将来他也会过得很好的。” 景二夫人是什么样的人,她这样聪明,怎么会不知道,她来此是有目的,同她攀谈,再将景渊的事情和盘托出,本就是抱着其他的目的。 她是西陵的长公主,就算手中再无实权,但是陛下看中她,将来倘若景渊真的惹出什么乱子,她也有能力保下他。 景二夫人便是在赌,赌这一份未知的可能,为景渊寻一个有力的靠山,两个人心知肚明,相视一笑。 “殿下,民妇冒昧一问,我那不争气的儿子他,可还安好?” 景渊向来是个没心没肺、什么事都不需要操心的性子,但景二夫人却不能不替他做长远打算。 即便他离家出走,景二夫人也会安排专人暗中跟随保护。 然而数日前,家丁传回消息称已找不到二少爷的踪迹。 景二夫人的心如坠冰窖,立刻派出大批人手四处寻找,却始终杳无音讯。 直到今日,下属前来禀报,长公主殿下来了珍宝阁。 至此,原本尚不明晰的思绪瞬间豁然开朗。 其实她是故意让江轻也在珍宝阁等着的。 江轻也将茶杯放到桌子上,看着景二夫人道:“二公子一切安好,陛下,不会伤害他的。” 听闻此言,景二夫人先是一愣,而后如释重负,心头悬着的巨石终于落地。 紧接着,只听江轻也继续说道:“二夫人应当也是知道之前明教作乱的事情,相信再有几日,景家便会多出来许多人。” “轻也承二夫人一份情,还请二夫人能够帮忙。” 景二夫人抬眼看着江轻也,而后点了下头。 她只是没想到,这件事,会跟陛下也有关系, 回到公主府,江轻也就将从景二夫人这里得到的消息整理好,提笔写了一封信给萧鹤微。 他在乐州处处需要遮掩,所以即便江轻也想在信中给他说些话,也怕被人截到这封信,是以,就连景渊的消息她都是以景二夫人的口吻写的。 “非晚,希望你一切顺利。” 她深吸一口气,让春溪将这封信送到了金光寺给曹德,他们会想办法联系萧鹤微的。 没多久,这封信快马加鞭的到了萧鹤微的手中,来的恰是时候,明日,他就要去赴庄西的鸿门宴了。 周怀谦将信从信鸽腿上取下来递给萧鹤微,少年伸手接过,拆开信件,刚看第一行,他似乎就明白了什么。 还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她。 看完这封信后,萧鹤微唇边勾起一抹笑意,周怀谦有些不明所以,而后便听萧鹤微说道:“这封信,是阿姐送来的。” “长公主殿下?” 周怀谦也有些诧异,陛下来乐州的消息隐瞒了很多人,恐怕就连萧远修都没想到,殿下是怎么知道的? “应是桃花映山红,就把梨花比桃花。” 萧鹤微笑着将这封信放到灯烛上引燃,不多时,这封信就在他手中烧成了灰烬。 “幼年时,我爱吃桃子,可是我一吃桃子就浑身起红疹,太医诊断,说我吃不得桃子,因为我对桃子过敏。” “轻则过敏起红疹,浑身奇痒无比,重则会要了人性命。” “打那以后,阿姐再也不允许我吃桃子,可是我那时候年纪小,越是不让做的事情,越想做。” 说起这些话来,萧鹤微的面上笑意更深,似乎是十分怀念曾经的时光。 周怀谦站在他身边,听他说着这些话。 “阿姐不能时时刻刻的看着我,所以她想了个法子,你猜猜是什么法子?” “我不知晓,公子。” 得到周怀谦这句话,萧鹤微深深看了他一眼,而后收回视线:“她种了许多梨树,告诉我,那是桃花树,等来年开花结果的时候,我就能吃到自己亲手种的桃子。” “所以我等啊等,每日施肥浇水,就盼望着它来年可以给我结出桃子吃,谁曾想,等了一年,桃子没看到,倒是梨花飞了满宫。” 这才有了这句诗,也是只有他们二人才知道的暗号。 那是江轻也第一次骗他,他生了好大一场气,她便发誓,今后再也不会骗他了。 可是为什么,当初她明明早就知道太后要将她嫁给裴烁,却什么都不说,她又骗了他,从此他走的每一步,都像是在悬崖处走。 有万千相思,却不可言。 收回所有思绪,萧鹤微缓缓开口道:“有了这封信,我们对景渊信息的掌握也就更全面,庄西拖到现在才发请帖,想必是也从临安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信息。” “明日鸿门宴,更要小心。” 为了能够接近庄西身后的人,他们必须小心小心再小心。 入夜,皎月悬于天边,江轻也正在休息的时候,突然有人捂住了她的嘴,她拿起枕头下的匕首要朝面前刺去,那人伸手接过她刺来的匕首。 “轻也。” 是裴川江的声音,江轻也的嘴被他捂着,说不出来话,只能听着他说:“张玲死了,可是杀人凶手却寻不到了,这可如何是好?” 说完这句,江轻也瞳孔逐渐放大,随后便见裴川江弯下了身,用那只带血的匕首握住她的肩头。 “别怕,我不会让你死的。” 只是会让她从长公主的这个位置上跌落下来,这样,他才有资格和她在一起。 话落,他一个手刀就将江轻也劈晕,抱着人从远桑居走出去的时候,裴川江看着同样被劈晕的春溪和春云。 “一块带过去。” 既然萧鹤微不现身,那他只好想办法逼他了,再者,萧鹤微不出来,他这计,也可以让江轻也背上罪名。 是他的,谁也抢不走。 第90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裴川江领着一伙人来到张玲的住所,小心翼翼地将江轻也轻轻放在地上。 他手上的鲜血不断滴落,在地面形成点点鲜红,与不远处已经毫无生气的张玲相互映衬,使得整个场景更像是一起凶残的命案现场。 没错,张玲正是被他们所杀,他们的目的就是要挑起皇室和永宁侯府之间的纷争。 更何况,裴明蓉失踪那天,张玲曾当众指责是江轻也教唆所致,二人本来就有冤仇,利用江轻也来实施这个计划,简直天衣无缝。 正因如此,当她提出这个计划时,裴川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完成所有事情之后,裴川江蹲了下来,用染满鲜血的手指轻轻滑过江轻也的面庞,流露出丝丝眷恋不舍之情,然后转身离去。 直到天色微微发亮之际,江轻也才慢慢苏醒过来。后颈传来的阵阵剧痛让她至今仍有些恍惚,她艰难地撑起身子,手中的匕首随之掉落。 这一下,也将她的思绪拉回,她抬眼看向不远处早已尸体冰冷的张玲,心中不由得警铃大作。 只是没等江轻也做什么应对之策,房门便被人打开,伺候张玲的丫鬟看着面前这一幕,惊叫一声,侯府的其他人匆匆赶来,都看到了这一幕。 江轻也跪坐在原地,原本还有些慌乱的神色在此刻渐渐变得镇定。 她昨夜是见到了裴川江的,他说过,张玲已经死了,但是没有杀人凶手,所以才要把她带来这里。 意欲何为,这样清楚的动机,哪里还需要再去猜测,他们本来就是抱着要她认下这个罪名的目的,这样一来,皇室和永宁侯府之间,必定产生嫌隙。 当真是好计谋,如此众目睽睽之下,就算她想要辩解什么,也无济于补,春溪春云也一同被带来了这里,两人倒在张玲身边。 看起来就像是她要两人挟持了张玲,而她亲自动的手一样。 这出大戏,当真是越来越精彩了。 “长公主殿下?怎么,怎么会是您?” 付秋芸赶来时看到这一幕,顿时一惊,而后让人关上门:“你为何要对张玲动手?这么多人看到了,我也替你遮掩不了啊。” “三婶婶,二婶婶死了,我要是被下到大牢,整个侯府岂不尽在您的掌控之中?” “该说不说,三婶婶当真是好计谋,想来和裴川江的合作,定然是拿到了不少利益。” 江轻也缓缓起身,唇边勾起一抹笑意,说着这些话,付秋芸皱了下眉道:“轻也,就算三婶婶护不住你,你也不应该随意攀咬。” 在付秋芸的话说完后,只见江轻也握着手中的匕首直接逼近她,刀身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却仍旧有浓郁的血腥气传来。 江轻也眸光凌厉,看着付秋芸冷笑道:“三婶婶,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结果还未出,切莫高兴的太早了才是。” 冰凉的刀身抵着付秋芸的脖颈,仿佛在下一瞬就能割喉一般,付秋芸不再多说什么,两人听着外头传来脚步声,就在付秋芸想大喊时,便看到江轻也握着她的手,将匕首刺进了自己的心口。 “三,三婶婶,你为何要,杀人灭口。” “你!” 江轻也眼眸中盛着笑意,背对着众人,旁人看不清她的脸,可付秋芸却分明读懂了她的唇语。 ‘蠢货。’ 她骂她是蠢货? “拿下!” 魏延赶到的时候,一声令下,付秋芸猛地抬头看向门口的魏延,心中却好似有千斤重,为何她有种不祥的预感,好似,江轻也早就知道她会出手一般? “且慢,魏统领。” 就在魏延的人上前拉着几人要离开的时候,老夫人被人搀扶着走过来,她看到倒在地上的江轻也,眼中划过一丝不悦。 “她们都是我永宁侯府的夫人,我也不会包庇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既然是谋杀之罪,自当上报大理寺来处置才是。” 老夫人用拐杖敲了敲地面,收回视线转向魏延。 谁不知道魏延是陛下的人,有他在,这件事只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她非要逼江轻也和裴烁和离不成。 “先把殿下带去疗伤。” 魏延沉声说了一句,而后看着老夫人说道:“老夫人此举,是怕魏某徇私枉法?无妨,魏某早在得知侯府的消息后,就已经请了常大人进宫。” 话落,付秋芸脸色一变,她可从未报过官,甚至在收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来了这里,魏延怎么会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请,诸位。” 魏延侧身,让开位置,笑着看着这群人,他这句话就是故意的。 陛下不出手,他们还真当这临安城中的消息,他一点也不知道吗? 魏延就是要借此告诉他们,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天下都是陛下的,还有什么可以瞒得过他的眼睛呢? 此刻,皇宫佛堂里,太后静静地跪在蒲团上,她手中的佛珠突然间毫无预警地断裂开来,一颗颗佛珠像是被施了法一样,噼里啪啦地散落一地。 “太后娘娘!” 一旁的李嬷嬷看到这一幕,不禁心头一震。 佛串断裂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她担忧地望着太后,只见太后缓缓睁开双眼,目光凝视着前方的佛像,深深地叹了口气。 “天意如此,罢了” 太后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和释然。 她似乎早已预见到了这一切,心中明白,有些事情是无法改变的。 当江轻也将信件递交给她时,她便知道她有多聪明了。 以死相拼,破釜沉舟。 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一招釜底抽薪,当真绝妙。 这样无疑会让永宁侯府的所有企图都化为泡影。只要陛下在外的事务进展顺利,从今以后,西陵将迎来长久的和平。 “是哀家对不起她啊” 太后喃喃自语道,眼中闪过一丝愧疚。 说完,她缓缓起身,转身离开了佛堂。 她的背影显得格外沉重,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每一步都透露出无尽的疲惫和无奈,仿佛背负着整个世界的重量。 将她嫁给裴烁,本就是存了这样的心思,她以身入局,却好似从不在乎这些。 第91章 我不满意,我心疼 慈宁宫中,魏延和常宇身为外臣,自然是无法进入其中的,于是太后便令人搬来了屏风,以此拦住了他们两个人的视线。 此时此刻,老夫人与付秋芸正坐在一旁,突然间,只听得一阵脚步声响起,太后从里面缓缓地走了出来,并慢慢地坐到了座位之上:“好了,有什么话就直说。” 太后先是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了老夫人,随后又收了回来。 “启禀太后娘娘,今日在永宁侯府之中发生了一起命案,微臣前去调查之时,恰好目睹了侯府的三夫人手持匕首,欲行刺殿下。” 魏延率先一步开了口,他的话音刚落,太后便眯起了眼睛,朝着付秋芸看去。 要知道,太后久居高位,身上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一种威严之气。 在这样的压力之下,付秋芸的脸色微微一变,流露出些许慌张之色,但总体来说,还算是比较镇定。 只见她迅速起身,跪了下来,说道:“太后娘娘,还请太后娘娘恕罪,臣妇绝对没有对长公主殿下动手啊!” “今天早上,在二夫人身旁侍奉的丫鬟急匆匆地跑来禀报,说是二夫人已经死了。臣妇听闻此事后,心中大惊失色,急忙带人赶往事发之地。然而,当我们到那里时,却发现,房间里竟然只有长公主殿下和她的婢女而已。” 付秋芸接着说,说完,她抬起眼来,看向太后。 太后坐在上方,面前垂着一道珠帘,让人无法看清她的面容。然而,太后却抬起手,示意付秋芸继续说下去。 “臣妇只是跟长公主说了两句话,殿下却突然站起身来,手持那把刺死二夫人的凶器,对着臣妇说出一些奇怪的话语。就在魏统领进来的瞬间,她突然握住臣妇的手,将凶器刺向了自己。” 付秋芸说得情真意切,仿佛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太后娘娘,臣妇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假啊。” 她的语气充满了恳切和真诚,希望能够得到太后的信任。 然而,太后只是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情绪波动。 接着,太后开口问道:“死因查过了吗?” 这句话显然是针对常宇的。既然涉及到命案,又有常宇介入其中,那么尸身自然要送到大理寺,由仵作进行检验。 不过常宇对着太后回答道:“老夫人不允许微臣验尸,所以目前尚不清楚二夫人究竟是因何而死。” 听到这番话,太后微微斜倚在座椅上,身子放松下来,语气平静地问道:“老夫人为何不允验尸呢?” “想要弄清楚其中的缘由,尽快查明,验尸是最快的方法了。” 听到太后的话,老夫人缓缓起身道:“太后娘娘,此为家丑,若是让大理寺验尸,岂不是,有损民妇这妯娌的脸面名声?” “名声重要还是真相重要?” “亦或者你千方百计的推阻,是另有原因?” 太后的话逐渐犀利,老夫人赶忙跪下道:“臣妇做不得主,不如请臣妇二弟来,若他同意验尸,臣妇自然没有别的话说。” 她知道二老爷的性子最是迂腐,不然也不会为了不被御史台参一本,而将女人养在外头,怕被人说家风不正。 他又怎么会同意给张玲验尸呢? “大嫂所言极是,臣不同意验尸!” 正说着话呢,二老爷就来了慈宁宫中,外头的小太监和宫女没能拦住他,只见他走过来,直接在屏风外跪下。 “张氏乃是臣的发妻,却在自家府中为人所害,臣若是不能还她公道,将来又有何颜面去面对臣的孩子,百年之后,又如何能去见她。” 二老爷这番话倒是说的诚恳,简直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他这次倒是聪明,来的时候还请了御史台的官员。 御史台整肃纲纪、察举百官,有先斩后奏之权利,他让御史台的官员来,摆明了没给太后面子。 太后眯了下眸子,看着这一屋子的人,忽而笑道:“人都这么齐了,也不介意再多几个了,李嬷嬷,去开朝圣殿的门,宣文武百官觐见。” 她站起身,挑起面前的珠帘走下去:“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哀家不会包庇任何一个人,自然也不会,错杀任何一个人。” “太后娘娘,后宫不得干政,若是要召百官觐见,还需陛下出面!” 那御史台的官员在听到太后这句话后,扑通一声跪下说了这句,随后便听太后声音冷淡的说道:“陛下如今在进金光寺为陕南百姓和我西陵子民祈福。” “你要他在这个节骨眼上半途而废,触怒神佛,降罪西陵吗?” “若是江山不稳,哀家唯你是问。” 太后重重说了一句,那御史台官员就不敢再多说什么,太后都拿祸乱江山这样的罪名来压他,他要是再说下去,当真是要小命不保了。 李嬷嬷点头,出去宣旨了。 老夫人低着头,心中不知在想什么。 此时永宁侯府中,江轻也躺在床上,缓缓睁开眼,床尾坐着一人,是裴川江,听到声音,他转过身:“醒了。” “你说你,怎么这么傻,被大理寺带走,顶多也是受些皮肉之苦,何必要以命相搏。” 他穿了一身官服,瞧样子是要去上朝一样。 “我如今背上了杀人的罪名,你满意了。” 江轻也有些费劲的说出这句话,随后便听到裴川江笑了下道:“我不满意,我心疼你啊,桑桑。” “不过,事情很快就要结束了,只能委屈你先在这里待一段时日了。” 他伸过来手,想要去摸江轻也的脸,而后被江轻也扭头避开,手落了空,他倒也没有恼怒,只是站起身,细心的给江轻也拉了下被子。 “我走了,晚些再来看你。” 说完,裴川江就转身离开了这里,待他走后,江轻也坐起身,虽然面色有些苍白,却没有刚刚那么虚弱。 春溪和春云也走过来。 “去寒烟阁。” 她起身下床说了这一句,两个丫鬟利落的给她穿衣,这里留下来的都是魏延的人,所以江轻也出去,轻而易举。 第92章 你见过不落的夕阳吗 穿戴整齐之后,江轻也用披风把自己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眼睛,然后带着春溪前往寒烟阁,并把春云留在了原地。 “春云,最多一个时辰,宫里就会来人询问我的情况。我会尽量赶在这个时间之前回来,如果回来晚了,就麻烦你想办法拖住他们。” 江轻也紧紧地握着春云的手,认真地嘱咐道。 春云用力地点了点头,语气坚定地说:“公主放心!” 这可是公主第一次交给她这么重要的任务,她一定会全力以赴,不辜负公主的信任。 安排好一切后,江轻也从小门悄悄地溜了出去。为了避免被人发现,她特意绕开了大路,选择走那些偏僻的小路。 没过多久,她们就顺利抵达了寒烟阁。 负责侍奉秦挽的婢女看到突然出现的江轻也,惊讶得愣了一下,随即便准备转身去通知秦挽。 然而,春溪眼疾手快,迅速冲上前去,朝那个婢女扔出一把迷药。只见那婢女闷哼一声,便直直地倒了下去。 接着,江轻也迈步走进房间,但令她感到困惑的是,秦挽并不在屋里。她不禁皱起眉头,心里暗自嘀咕:根据得到的消息,秦挽应该是裴川江的盟友才对 “公主,那边好像有声音传来。”春溪突然指着某个方向说道。 听到春溪的话,江轻也皱眉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而去,那是寒烟阁厨房里的地窖,上头还堆着一堆东西,为了移开这些东西,春溪和江轻也可是费了不少力气。 打开地窖的门,秦挽的十指已经全是伤口,她虚弱的扶着地窖的门道:“救,救救我。” 春溪看着她这样,心里有些畅快,毕竟秦挽当初借着侯爷对江轻也狐假虎威的事情,她可没有忘。 “把她拉出来。” 但是江轻也发了话,春溪再是无奈也不得不听江轻也的话,将秦挽从地窖中拉出来。 刚一拉出来,她就跑到水缸的地方,猛喝了几碗水,抓起生萝卜就啃,活像是几百年没吃饭没喝水一样。 江轻也坐在不远处,看着她这幅狼狈模样。 “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看着秦挽的人早在几天前就回话说,已经有整整三日都未曾见到过她的身影了,但奇怪的是她身边的婢女却还如往常一般,并无任何异样之处。 那时,江轻心中便不禁暗自揣测,难道是出事了不成? 果然如此,只不过当时的她手边着实还有更为紧急且重要之事需要去处理应对,于是便想道,就让她先吃点苦头也是好的,反正裴川江是她的盟友,自然是不会轻易伤害于她的。 “看不出来吗?” 待终于感到腹中略微有些饱腹感后,秦挽这才缓缓靠在灶台上。 嘴角露出一抹自嘲之笑:“其实早在几天前,我就已经被关押在这了,不过那时,裴川江倒也还会赏我一口饭吃。” “然而今日却是没有了,我便猜测断定,定然是府中出了什么变故或事端,紧接着你就来了。” 她的语气甚是轻巧随意,仿佛完全不在意一般,江轻听闻她所言,忽地开口问道:“那你的孩子呢?” “早就没了,我自己都吃不上饭,又哪还有他的份儿呢。” 听到这里,江轻也一惊,春溪也有些讶然,她那肚子都有五个月了,微微隆起,可一想到那里头是个死胎,两人竟是有些瘆得慌。 “你来找我什么事儿?” 江轻也已看出她的身份,秦挽也没了再装的必要。 “自然是为了你手中的东西。” “秦挽,你的遭遇我做不到感同身受,但你该复仇的对象,不应该是皇室,而是给予你这份伤痛的人,比如裴川江,比如萧远修。” 听着江轻也的话,秦挽突然激动起来:“他告诉你了?裴烁把这件事告诉你了?!” 她走到江轻也面前,春溪拦住她,而后便听江轻也说:“他没跟我说过这些。” “是我派人去了边境。” 不然也不会知晓,裴烁所言都是真的,秦挽肚子里的孩子确实不是她的。 而她遭遇的事情,也是常人所不能承受的。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原本是想多了解你的事情,将来若是你要对付我,我也好有应对之策,只是没想到,查出了那些事情。” 秦挽的身份对得上,所以事情也就没那么难查。 她并非秦家亲生的女儿,而是养女,幼年时,便长得粉雕玉琢,跟个年画娃娃一样,所以才被秦夫人一眼看中,带回家中。 所有人都以为,这个孤女自此能过上好日子,可谁曾想,及笄之后,却是她噩梦的开始。 从她名义上的兄长,再到名义上的父亲,她成了他们掌心的玩物,对她疼爱有加的养母在知晓这件事后,却默认了下去,而后郁郁寡欢。 因为她长得确实很漂亮,漂亮到只要看她一眼,就想和她发生些什么。 “我知道,你嫁过人,有个孩子。” 秦挽听到江轻也的话,忽然大笑起来,她眨了下眼,歪了下头:“是啊,我嫁过人的,还有个孩子,可即便这样,他们也没放过我。” “那你的丈夫去了哪里?” 江轻也听着她的话,不知为何,却感到心里有些难过。 “我的丈夫,记不清了,在没去边疆之前,我都记不清我有多少丈夫了。” “他们要我笑,要我跳舞,要我唱歌,你不懂这些,也是,你是高高在上的长公主殿下,自然是不会懂的。” 秦挽伸出手,原本葱白如玉的手上已经染上了鲜血,可依旧难掩它的好看,她挑眉缓缓说道:“我没有丈夫,谁都可以做我的男人。” “裴烁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 她像是回忆起来了什么,痴痴的笑着:“有时候,漂亮的脸,并不一定是一件好事,尤其是,没有自保的能力,我便是他们父子二人送来送去的礼物。” “在边疆,他们为了活命,把我献给了,月萨哈的首领,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从不会落下的夕阳,后来才知道,那哪里是夕阳,分明是燃了一夜的火盆。” 第93章 十七娘 秦挽眼眶有些红,泪水蓄满了她的眼睛,却没有落下一滴,她走到椅子旁坐下,用染血的指尖一下一下的点在桌子上。 “你的孩子” “早就死了,江轻也,我说的这些,你不是很清楚吗?” 在江轻也出声刚问出这个问题后,秦挽就回了她。 “除了这些,你没查到其他的吗?” 她眼中带上些别的东西,好似很是期待,江轻也会说出些什么,她都将这些事情查出来,难道会查不出来那件事吗? 可在秦挽这种期待的眼神中,江轻也却是一言未发,并没有如她所愿的说出那句话。 “跟着明教乱党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裴川江将你关在这里,你难道还不清楚吗?” 江轻也转动了下面前的茶杯,烛火幽微,有些许光亮映衬在杯身上,她说出了这句话。 秦挽冷呵一声:“他为的可不是什么明教,江轻也,你这么聪明,难道会看不出裴川江的目的吗?” “阴沟里的老鼠,在阴暗中待了那么久,就是为了你啊。” 把她关在这里,就是怕她会借机伤害江轻也,有时候不得不承认,江轻也身边总是有人护着。 从萧鹤微到裴烁再到裴川江,他们都愿意护着她,都愿意爱着她。 做女人做到这份儿上,也算本事。 “秦挽,你手里的东西可以保你一命,交出来,我会送你离开的。” 早在知道秦挽的遭遇之后,江轻也就有这种打算了,她罪不至死,所为也是自己。 但是她要是还执迷不悟,继续和明教搅合在一起,她不会手下留情的。 秦挽抬眼,看着江轻也,忽而就想到了萧远修的话。 ‘你甘心吗?’ 她当然不甘心,可她也不想死 此时乐州,萧鹤微和周怀谦一同前往庄府赴宴的时候,萧鹤微忽而感觉到自己有些不安,但马车已经到了庄府,他皱了下眉,下了马车。 “公子?” “无碍,进去。” 周怀谦看到萧鹤微皱眉,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问了一句,萧鹤微轻摇头。 庄府挂着彩灯,刚走进去,庄西便迎了过来:“二公子来此,可真是令我这府里蓬荜生辉啊,快请进,这边。” 引着萧鹤微走进内堂,里头已经坐了几个人,一人怀里搂着一个美娇娘,场面倒是香艳的很。 萧鹤微落座,庄西走上前坐下:“哎?二公子今日怎么没带美人?” 少年微微靠后坐下:“腻了。” 听到这话,在座众人纷纷笑道:“二公子在临安见过不少美人,想必这乐州的女子自然是比不上。” 萧鹤微唇边勾起一笑,一副浪荡子的模样说道:“腰不细,我不喜欢,我就喜欢细腰软骨的女子。” 说罢,庄西一拍手:“巧了不是,我这府上有位舞姬,身姿曼妙,简直绝品,不如引荐给二公子?” 他就等着萧鹤微这话呢,萧鹤微摆摆手,一副不抱什么希望的样子,好似在这乐州当真是寻不到一个满意的花楼娘子一样。 庄西隐下眼中情绪,让管家将人带上来。 没过多久,远处传来一阵悠扬婉转的丝竹之声,鼓手轻轻敲打了几下鼓面,紧接着清脆悦耳的铃铛声响彻耳畔。 只见一位身姿婀娜、风姿绰约的女子缓缓伸出如同莲藕般洁白细腻的手臂,轻盈地抛出一层薄如蝉翼的轻纱。 她那纤细的杨柳腰间悬挂着精致的腰链,闪烁着璀璨夺目的光芒,与她娇嫩欲滴的肌肤相互映衬,宛如一颗鲜艳欲滴的红宝石,令人眼前一亮。 在场众人皆看得目瞪口呆,唯独萧鹤微依旧显得兴致索然。 庄西向舞姬递了一个眼色,她心领神会地转动身躯,仿若翩翩起舞的蝴蝶一般,娇柔地倒向萧鹤微的怀抱之中。 然而,少年却手持酒壶,巧妙地挡住了她的攻势,并淡淡地说道:“我不喜欢过于主动的女人。” 舞姬微微一怔,随即迅速起身跪地,轻启朱唇,含住他手中的酒壶,仰头咽下了一口美酒。 这只酒壶他尚未触碰过,但此刻却感觉有些不干净了。 “郎君生得如此俊美,奴家实在情难自禁。” 舞姬媚眼如丝,娇声说道。 她这话倒也不似假话,景渊虽然是个纨绔,但是皮囊着实不错,再加上萧鹤微的气度,融合的倒也十分合适,很有临安城贵公子的模样。 “庄老板,不是我说你,你说说,这女人太主动,岂不是显得太容易把控?” 萧鹤微松开拿着酒壶的手,起身走到庄西面前,而后坐在他的桌子上,拿起了他面前的酒壶:“我就喜欢那种清纯中带着点妖媚,妖媚中带着点清纯的,你说是。” 他用酒壶碰了碰庄西手中的酒杯,露出个笑意,倒是让庄西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我在临安有个美娇娘,名唤十七娘,那才是仙品啊,她们,啧,太庸俗了,自然是比不得我的十七娘。” “不对,她们可是连和我的十七娘比的资格都没有。” 萧鹤微说这话的时候,满脸骄傲,那好似说的不是女人,是自己正儿八经娶的妻一样。 这话说的那舞姬羞愤欲死,她自以为自己这样的容貌,是个男人都拒绝不了,谁曾想,竟然被萧鹤微给拒绝了。 看着舞姬哭着离开,萧鹤微唇边勾起一抹笑意,装作无辜道:“庄老板,我这人说话直,是不是惹得人家不开心了?” 庄西扯出个笑:“一个舞姬,没能让二公子开心,我还要找她的事儿呢。” 只是探子带回来的消息里,可从来没说过,萧鹤微有个什么十七娘的妾啊。 萧鹤微仰头再次喝下一口酒,江轻也在幽州,排行十七,幼时太后总喜欢唤她小十七。 她们自然是比不得她的阿姐,也没资格和他的阿姐比。 “不说这些了,今日我来这里,可是要跟庄老板你谈生意的,周儿。” 萧鹤微一抬手唤了一声,外头的周怀谦便带着人抬着一个箱子走进来,那箱子沉甸甸的,放到地上的时候都发出沉闷响声。 少年缓步走下去,弯腰打开了这箱子,金灿灿的黄金整齐的码放着。 “我这人做生意,向来大方,庄老板,这下,咱们能详细谈一谈了。” 第93章 十七娘 秦挽眼眶有些红,泪水蓄满了她的眼睛,却没有落下一滴,她走到椅子旁坐下,用染血的指尖一下一下的点在桌子上。 “你的孩子” “早就死了,江轻也,我说的这些,你不是很清楚吗?” 在江轻也出声刚问出这个问题后,秦挽就回了她。 “除了这些,你没查到其他的吗?” 她眼中带上些别的东西,好似很是期待,江轻也会说出些什么,她都将这些事情查出来,难道会查不出来那件事吗? 可在秦挽这种期待的眼神中,江轻也却是一言未发,并没有如她所愿的说出那句话。 “跟着明教乱党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裴川江将你关在这里,你难道还不清楚吗?” 江轻也转动了下面前的茶杯,烛火幽微,有些许光亮映衬在杯身上,她说出了这句话。 秦挽冷呵一声:“他为的可不是什么明教,江轻也,你这么聪明,难道会看不出裴川江的目的吗?” “阴沟里的老鼠,在阴暗中待了那么久,就是为了你啊。” 把她关在这里,就是怕她会借机伤害江轻也,有时候不得不承认,江轻也身边总是有人护着。 从萧鹤微到裴烁再到裴川江,他们都愿意护着她,都愿意爱着她。 做女人做到这份儿上,也算本事。 “秦挽,你手里的东西可以保你一命,交出来,我会送你离开的。” 早在知道秦挽的遭遇之后,江轻也就有这种打算了,她罪不至死,所为也是自己。 但是她要是还执迷不悟,继续和明教搅合在一起,她不会手下留情的。 秦挽抬眼,看着江轻也,忽而就想到了萧远修的话。 ‘你甘心吗?’ 她当然不甘心,可她也不想死 此时乐州,萧鹤微和周怀谦一同前往庄府赴宴的时候,萧鹤微忽而感觉到自己有些不安,但马车已经到了庄府,他皱了下眉,下了马车。 “公子?” “无碍,进去。” 周怀谦看到萧鹤微皱眉,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问了一句,萧鹤微轻摇头。 庄府挂着彩灯,刚走进去,庄西便迎了过来:“二公子来此,可真是令我这府里蓬荜生辉啊,快请进,这边。” 引着萧鹤微走进内堂,里头已经坐了几个人,一人怀里搂着一个美娇娘,场面倒是香艳的很。 萧鹤微落座,庄西走上前坐下:“哎?二公子今日怎么没带美人?” 少年微微靠后坐下:“腻了。” 听到这话,在座众人纷纷笑道:“二公子在临安见过不少美人,想必这乐州的女子自然是比不上。” 萧鹤微唇边勾起一笑,一副浪荡子的模样说道:“腰不细,我不喜欢,我就喜欢细腰软骨的女子。” 说罢,庄西一拍手:“巧了不是,我这府上有位舞姬,身姿曼妙,简直绝品,不如引荐给二公子?” 他就等着萧鹤微这话呢,萧鹤微摆摆手,一副不抱什么希望的样子,好似在这乐州当真是寻不到一个满意的花楼娘子一样。 庄西隐下眼中情绪,让管家将人带上来。 没过多久,远处传来一阵悠扬婉转的丝竹之声,鼓手轻轻敲打了几下鼓面,紧接着清脆悦耳的铃铛声响彻耳畔。 只见一位身姿婀娜、风姿绰约的女子缓缓伸出如同莲藕般洁白细腻的手臂,轻盈地抛出一层薄如蝉翼的轻纱。 她那纤细的杨柳腰间悬挂着精致的腰链,闪烁着璀璨夺目的光芒,与她娇嫩欲滴的肌肤相互映衬,宛如一颗鲜艳欲滴的红宝石,令人眼前一亮。 在场众人皆看得目瞪口呆,唯独萧鹤微依旧显得兴致索然。 庄西向舞姬递了一个眼色,她心领神会地转动身躯,仿若翩翩起舞的蝴蝶一般,娇柔地倒向萧鹤微的怀抱之中。 然而,少年却手持酒壶,巧妙地挡住了她的攻势,并淡淡地说道:“我不喜欢过于主动的女人。” 舞姬微微一怔,随即迅速起身跪地,轻启朱唇,含住他手中的酒壶,仰头咽下了一口美酒。 这只酒壶他尚未触碰过,但此刻却感觉有些不干净了。 “郎君生得如此俊美,奴家实在情难自禁。” 舞姬媚眼如丝,娇声说道。 她这话倒也不似假话,景渊虽然是个纨绔,但是皮囊着实不错,再加上萧鹤微的气度,融合的倒也十分合适,很有临安城贵公子的模样。 “庄老板,不是我说你,你说说,这女人太主动,岂不是显得太容易把控?” 萧鹤微松开拿着酒壶的手,起身走到庄西面前,而后坐在他的桌子上,拿起了他面前的酒壶:“我就喜欢那种清纯中带着点妖媚,妖媚中带着点清纯的,你说是。” 他用酒壶碰了碰庄西手中的酒杯,露出个笑意,倒是让庄西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我在临安有个美娇娘,名唤十七娘,那才是仙品啊,她们,啧,太庸俗了,自然是比不得我的十七娘。” “不对,她们可是连和我的十七娘比的资格都没有。” 萧鹤微说这话的时候,满脸骄傲,那好似说的不是女人,是自己正儿八经娶的妻一样。 这话说的那舞姬羞愤欲死,她自以为自己这样的容貌,是个男人都拒绝不了,谁曾想,竟然被萧鹤微给拒绝了。 看着舞姬哭着离开,萧鹤微唇边勾起一抹笑意,装作无辜道:“庄老板,我这人说话直,是不是惹得人家不开心了?” 庄西扯出个笑:“一个舞姬,没能让二公子开心,我还要找她的事儿呢。” 只是探子带回来的消息里,可从来没说过,萧鹤微有个什么十七娘的妾啊。 萧鹤微仰头再次喝下一口酒,江轻也在幽州,排行十七,幼时太后总喜欢唤她小十七。 她们自然是比不得她的阿姐,也没资格和他的阿姐比。 “不说这些了,今日我来这里,可是要跟庄老板你谈生意的,周儿。” 萧鹤微一抬手唤了一声,外头的周怀谦便带着人抬着一个箱子走进来,那箱子沉甸甸的,放到地上的时候都发出沉闷响声。 少年缓步走下去,弯腰打开了这箱子,金灿灿的黄金整齐的码放着。 “我这人做生意,向来大方,庄老板,这下,咱们能详细谈一谈了。” 第94章 铁矿生意 众人看着那满箱子闪耀着诱人光芒的黄金,各自心中暗自思忖,毫无疑问,每个人内心深处都被这巨大的财富所吸引。 毕竟,只有号称天下第一商的景家才会如此豪爽地一出手便是整箱黄金。 庄西的目光若无其事地扫过萧鹤微,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二公子果然爽快,不过,谈正事前,我总不能让您饿着肚子。” 萧鹤微笑着随手抓起几把黄金,像扔石子一样将它们丢进离自己最近的几个人怀中,同时大声说道:“庄老板所言极是,大家见者有份,都别客气,尽管拿去。” 他这番举动豪迈大方至极,那些得到黄金的老板们惊喜交加,纷纷站起身来,向萧鹤微连连道谢。 少年潇洒地重新坐回自己的座位,他的坐姿看似随意慵懒,却散发出一种无形的威严,让在场的人都不敢轻易出声。 庄西挥手示意手下再次送上一些丰盛的饭菜和一坛美酒。 “这可是我们乐州赫赫有名的女儿红,二公子不妨品尝一下。” 萧鹤微微微低头,身旁的侍女立刻乖巧地为他斟满了一杯。 庄西原本打算借着劝酒的机会将萧鹤微灌醉,好从他口中套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其他陪客早已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而萧鹤微却越喝越清醒,神志愈发清晰。 这般惊人的酒量实属罕见。 酒过三巡后,萧鹤微终于张开了口,语气平静地对庄老板说道:“庄老板,经过这么多次的试探,不知道是否能够消除你内心的疑虑呢?” 说完,他用手支撑着头部,脸色略带微红,但那双眼睛却格外清澈明亮,丝毫没有醉酒的迹象。 庄西听闻此言,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二公子真是风趣,快快请进!” 他随即站起身来,萧鹤微也跟着一同起身,朝着后方走去。 在行走的过程中,庄西轻声说道:“二公子,请原谅我如此谨慎行事。毕竟我们所从事的生意可是关系到生死存亡的大事,稍有不慎,就会掉脑袋。所以必须小心翼翼、反复斟酌。不过,我观二公子性格豪爽大方,这也是我敢于将你引荐至此的原因。”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一扇门前。 庄西走上前去推开房门,屋内的舞姬们纷纷退出房间。 此时,坐在上方的代庆明看到庄西领着萧鹤微进来,心中明白这景渊已经通过了庄西那一关。 “乐州知州,代大人,二公子赶快行礼。”庄西提醒道。 庄西小声提醒一句,萧鹤微颔首示意:“原来是大人要做这桩生意,怪不得。” 萧鹤微扶住额头,看似像是不胜酒力,强撑着一样,这样一来,也就没人再去追究他刚刚为何不对代庆明行礼了。 “进来坐。” 代庆明饮下一口酒说了这句,庄西便带着萧鹤微走进去,落座后,只听代庆明说道:“听庄西说,你想做茶叶生意?” 萧鹤微侧身看向代庆明:“不瞒大人,我确实是想做茶叶生意。” “您也知道,我那位长兄实在是厉害,家中生意如今全被他握在手中,我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啊。” 说到这里,他面上露出几分苦恼。 代庆明笑了下道:“你想证明自己,光是茶叶生意可不够。” “哦?那大人觉得,我怎么才可以证明自己呢?” 听着萧鹤微急匆匆的问话,代庆明脸上笑意更深,缓缓落下一句:“自然是铁矿生意。” 这天底下还有什么比卖铁更赚钱的呢? “二公子一表人才,又有才干,怎么能一直屈居人后,做你长兄的陪衬呢?” “与我合作,我保证,将来景家的家主会是你景渊,而不是你的长兄。” 代庆明伸出手握着酒杯对着萧鹤微遥遥一对:“二公子,考虑下?” 说罢,就见萧鹤微站起身,弯着身走到代庆明面前,将酒杯放低了些道:“大人允诺自是我心中所想,我还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吗?” 两人相视一笑,代庆明不禁暗自说了句蠢货,不过这蠢货倒是人傻钱多的很,不如就将他扶上景家家主的位置,将来也好为他所用。 在这里陪着代庆明又喝了些酒,萧鹤微才离开这里,一出门,周怀谦看着他步子有些踉跄,正要上前去扶他,就被他制止。 “回去再说。” 周怀谦点头,跟着萧鹤微一起上了马车,回到金玉满堂后,他就扶着木桶吐了起来。 庄西给的那坛女儿红,实在是太烈了,他喝下去的时候,就已经有些不舒服了,但要是晕倒在那里,他根本没有资格见到代庆明。 所以他摔碎了杯子,手中握着瓷片才得了这片刻的清明。 周怀谦给他找来了伤药,还有醒酒汤,待萧鹤微吐得差不多,他递过去一杯清水给他,萧鹤微喝完感到好受许多。 “公子,用些醒酒汤。” “萧远修什么时候会回来。” 萧鹤微扶着桌子坐下,面色染上几分苍白问了这句,周怀谦道:“瞧路径,是去了临安。” “临安,我们得加快速度了,尽快找到代庆明的账本,还有铁矿的位置。” 他们现在还不知道朝中同明教勾结的人是谁,贸然行动,就会打草惊蛇,况且十五日期,越发近了,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周怀谦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朝圣殿的大臣们争执不下,都快到子夜也没说出来个所以然,太后听得都要厌烦了。 “诸位大人,问了这么多,怎么不问问本宫这个当事人呢?” 江轻也缓缓走进来,面色虚弱,春溪和春云扶着她,她猛地咳嗽一下,身前的衣服便晕染出一朵血花。 “敢问常大人,你杀了人,还会傻傻的留在案发现场,等人发现吗?” 她一句反问,在场所有人都皱了下眉,只见江轻也走到太后面前行了一礼道:“太后娘娘,女儿有罪。” 听到这句,太后看着她,老夫人刚要开口便被江轻也打断。 “本宫擅作主张,验了二婶婶的尸身,还把仵作带来了。” “你怎么可以!” 二老爷听到这句,直接傻眼,他是怎么都没想到江轻也会带着人去验尸。 第94章 铁矿生意 众人看着那满箱子闪耀着诱人光芒的黄金,各自心中暗自思忖,毫无疑问,每个人内心深处都被这巨大的财富所吸引。 毕竟,只有号称天下第一商的景家才会如此豪爽地一出手便是整箱黄金。 庄西的目光若无其事地扫过萧鹤微,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二公子果然爽快,不过,谈正事前,我总不能让您饿着肚子。” 萧鹤微笑着随手抓起几把黄金,像扔石子一样将它们丢进离自己最近的几个人怀中,同时大声说道:“庄老板所言极是,大家见者有份,都别客气,尽管拿去。” 他这番举动豪迈大方至极,那些得到黄金的老板们惊喜交加,纷纷站起身来,向萧鹤微连连道谢。 少年潇洒地重新坐回自己的座位,他的坐姿看似随意慵懒,却散发出一种无形的威严,让在场的人都不敢轻易出声。 庄西挥手示意手下再次送上一些丰盛的饭菜和一坛美酒。 “这可是我们乐州赫赫有名的女儿红,二公子不妨品尝一下。” 萧鹤微微微低头,身旁的侍女立刻乖巧地为他斟满了一杯。 庄西原本打算借着劝酒的机会将萧鹤微灌醉,好从他口中套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其他陪客早已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而萧鹤微却越喝越清醒,神志愈发清晰。 这般惊人的酒量实属罕见。 酒过三巡后,萧鹤微终于张开了口,语气平静地对庄老板说道:“庄老板,经过这么多次的试探,不知道是否能够消除你内心的疑虑呢?” 说完,他用手支撑着头部,脸色略带微红,但那双眼睛却格外清澈明亮,丝毫没有醉酒的迹象。 庄西听闻此言,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二公子真是风趣,快快请进!” 他随即站起身来,萧鹤微也跟着一同起身,朝着后方走去。 在行走的过程中,庄西轻声说道:“二公子,请原谅我如此谨慎行事。毕竟我们所从事的生意可是关系到生死存亡的大事,稍有不慎,就会掉脑袋。所以必须小心翼翼、反复斟酌。不过,我观二公子性格豪爽大方,这也是我敢于将你引荐至此的原因。”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一扇门前。 庄西走上前去推开房门,屋内的舞姬们纷纷退出房间。 此时,坐在上方的代庆明看到庄西领着萧鹤微进来,心中明白这景渊已经通过了庄西那一关。 “乐州知州,代大人,二公子赶快行礼。”庄西提醒道。 庄西小声提醒一句,萧鹤微颔首示意:“原来是大人要做这桩生意,怪不得。” 萧鹤微扶住额头,看似像是不胜酒力,强撑着一样,这样一来,也就没人再去追究他刚刚为何不对代庆明行礼了。 “进来坐。” 代庆明饮下一口酒说了这句,庄西便带着萧鹤微走进去,落座后,只听代庆明说道:“听庄西说,你想做茶叶生意?” 萧鹤微侧身看向代庆明:“不瞒大人,我确实是想做茶叶生意。” “您也知道,我那位长兄实在是厉害,家中生意如今全被他握在手中,我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啊。” 说到这里,他面上露出几分苦恼。 代庆明笑了下道:“你想证明自己,光是茶叶生意可不够。” “哦?那大人觉得,我怎么才可以证明自己呢?” 听着萧鹤微急匆匆的问话,代庆明脸上笑意更深,缓缓落下一句:“自然是铁矿生意。” 这天底下还有什么比卖铁更赚钱的呢? “二公子一表人才,又有才干,怎么能一直屈居人后,做你长兄的陪衬呢?” “与我合作,我保证,将来景家的家主会是你景渊,而不是你的长兄。” 代庆明伸出手握着酒杯对着萧鹤微遥遥一对:“二公子,考虑下?” 说罢,就见萧鹤微站起身,弯着身走到代庆明面前,将酒杯放低了些道:“大人允诺自是我心中所想,我还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吗?” 两人相视一笑,代庆明不禁暗自说了句蠢货,不过这蠢货倒是人傻钱多的很,不如就将他扶上景家家主的位置,将来也好为他所用。 在这里陪着代庆明又喝了些酒,萧鹤微才离开这里,一出门,周怀谦看着他步子有些踉跄,正要上前去扶他,就被他制止。 “回去再说。” 周怀谦点头,跟着萧鹤微一起上了马车,回到金玉满堂后,他就扶着木桶吐了起来。 庄西给的那坛女儿红,实在是太烈了,他喝下去的时候,就已经有些不舒服了,但要是晕倒在那里,他根本没有资格见到代庆明。 所以他摔碎了杯子,手中握着瓷片才得了这片刻的清明。 周怀谦给他找来了伤药,还有醒酒汤,待萧鹤微吐得差不多,他递过去一杯清水给他,萧鹤微喝完感到好受许多。 “公子,用些醒酒汤。” “萧远修什么时候会回来。” 萧鹤微扶着桌子坐下,面色染上几分苍白问了这句,周怀谦道:“瞧路径,是去了临安。” “临安,我们得加快速度了,尽快找到代庆明的账本,还有铁矿的位置。” 他们现在还不知道朝中同明教勾结的人是谁,贸然行动,就会打草惊蛇,况且十五日期,越发近了,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周怀谦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朝圣殿的大臣们争执不下,都快到子夜也没说出来个所以然,太后听得都要厌烦了。 “诸位大人,问了这么多,怎么不问问本宫这个当事人呢?” 江轻也缓缓走进来,面色虚弱,春溪和春云扶着她,她猛地咳嗽一下,身前的衣服便晕染出一朵血花。 “敢问常大人,你杀了人,还会傻傻的留在案发现场,等人发现吗?” 她一句反问,在场所有人都皱了下眉,只见江轻也走到太后面前行了一礼道:“太后娘娘,女儿有罪。” 听到这句,太后看着她,老夫人刚要开口便被江轻也打断。 “本宫擅作主张,验了二婶婶的尸身,还把仵作带来了。” “你怎么可以!” 二老爷听到这句,直接傻眼,他是怎么都没想到江轻也会带着人去验尸。 第95章 不要妄想不属于你的 江轻也双膝跪地,挺直腰板,面色苍白如纸,身前的衣襟处沾染着一抹猩红的血花,宛如一朵盛开在雪中的红梅,看上去宛如一个弱不禁风、楚楚可怜的病西施。 “殿下的意思是,有人将您打晕后,带到了二夫人的房间里吗?”常宇看着眼前的江轻也,轻声问道。 江轻也微微颔首,表示认同:“没错。” “这就奇怪了,若是臣没记错,之前曾听侯爷说过,府宅之中,每隔半个时辰都会有护卫巡逻。这些护卫都是侯爷精心挑选的精兵强将。从房间内的痕迹来看,这里显然曾经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打斗。”常宇皱起眉头,若有所思地分析道。 “既是如此,那巡逻的护卫们为何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呢?” 江轻也的目光缓缓转向老夫人和其他人,语气悠然地说道,“更何况,我与二婶婶无冤无仇,又何必下此毒手呢?” 二老爷听着江轻也条理清晰的质问,心中不由得一阵慌乱。他张了张嘴,正准备说话,却被老夫人及时打断。 “当然是”二老爷小声嘟囔一句,便被老夫人喝止。 老夫人眼神犀利地看着他,示意他不要继续说下去。 然而,江轻也却发出一声冷笑:“太后娘娘在此,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呢?” 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讽刺和不屑,让在场的众人都为之一愣。 太后的目光也随之转过来,落在了他们身上。 老夫人狠狠地瞪了江轻也一眼后,深吸一口气,缓缓跪下说道:“太后娘娘,请您恕罪,本来这件事乃是家丑,实在不适合外传。然而事已至此,臣妇觉得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接着,老夫人详细讲述了裴明蓉与他人私奔之事,还说裴明蓉的事情使得整个家族都蒙羞受辱,这才是她不想说的原因。 最后,她补充道:“裴明蓉在离开侯府之前,只与长公主殿下见过面。这样看来,殿下确实有作案的动机。” “原本这些都只是猜测而已,但臣妇的二弟妹心直口快,所以才会误会了长公主殿下。在侯府众人面前说裴明蓉私奔乃是受到殿下指使。” “不过,这毕竟只是猜测,臣妇是万万不敢轻易下结论的。” 话到此处,老夫人便不再多言。 在场的众人都是心思敏锐之人,自然听得明白她的言外之意——她这是想把所有罪责都推到江轻也身上。 太后看着老夫人,而后又将目光移到江轻也身上:“桑桑,你可还有什么要辩驳的话吗?” 江轻也抬起头,眼神坚定地看向太后,说道:“当然有,还请太后娘娘让仵作觐见。” 太后微微颔首,表示应允。 没过多久,一名仵作被带到殿内。只见他跪地行礼,恭敬地说道:“微臣拜见太后娘娘。” 得到太后示意后,江轻也转头对跪在一旁的仵作轻声吩咐道:“廖师傅,把你今日验尸所得到的结果,如实告知太后娘娘。” 仵作点了点头,然后开口回答道:“回太后娘娘,正如长公主殿下所说,死者身上的刀口与匕首并不一致。”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只听得廖师傅继续说道。 “匕首短刃,其特点是尖利且横面窄小,通常适用于近身搏斗。然而,从二夫人身上的伤口判断,凶器应该是一把短刀,并不是匕首。” “此外,根据尸身腐烂的程度来推断,死亡时间大约在昨夜子时。而且,在夫人的脖颈后面发现了一个浅淡的手印,伤口处没有明显的搅动痕迹,这与激烈争执下造成的误伤特征不符。” 说完这些,廖师傅深吸一口气道:“凶器并非是殿下手中的那把匕首。” “你!我夫人明明就是被江轻也所杀,侯府那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 仵作寥寥数语,如此轻易地将张玲之死归咎于他人,却巧妙地将江轻也从事件中撇清。 二老爷岂能心甘情愿?若此事无法办妥,恐怕连他自己都性命难保! “必定是江轻也买通了仵作,否则怎会” “胡闹够了没有。” 上方的太后徐徐起身,迈步走下台阶:“老夫人,事已至此,您还要执迷不悟吗?” “哀家知晓你心中所思所想,但这么多年来,你似乎一直未能领悟一个道理。” 太后行至老夫人跟前,目光扫过众人:“莫要觊觎不属于您的东西。” 老夫人聆听着太后的话语,缓缓抬起头,紧接着便看到太后挥手示意一人入内,来人手持一柄短刀,恰是仵作口中所言的凶器。 “裴齐,这短刀乃是在你房中搜出,你还有何话可说。” 二老爷凝视着那把短刀,瞬间瞠目结舌,怎么可能,怎么会让太后找到这个东西。 他看着短刃,直接被吓晕了过去,太后冷笑一声,让人把他拖出去。 老夫人深吸几口气,看着这反转的一幕,忽而像是想到了什么,对着太后说道:“太后娘娘,早知会有这件事?” 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上,她要是再不明白,那就真的是个傻子了。 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引蛇出洞。 “不然你以为,你是怎么出的庵堂。” 太后冷笑一声,让人将老夫人和付秋芸也一并带下去,他看着满朝文武,缓缓说道:“只要诸位爱爱卿,克己守礼,西陵的朝堂上便始终有你们的一席之地。” 众臣纷纷跪地表明忠心,太后抬手让其他人退出去,只留了江轻也在朝圣殿。 “桑桑。” “母后,您要的东西,我已经拿到了,事成之后,还请母后,对外说我身受重伤,药石无医。” 江轻也抬起头看向太后,这一句话,让太后有些愣住,她皱了下眉:“为什么?” “唯有我死了,永宁侯府才会受到最重的处罚,裴烁不会怪我们做的这一切,但永宁侯府的其他人可不会甘心。” 所以只有对外声称她死了,才可以重创永宁侯府。 才不会枉费他们花费的这一番心思。 “你有没有想过,若是陛下知道,会有多么伤心?” 第95章 不要妄想不属于你的 江轻也双膝跪地,挺直腰板,面色苍白如纸,身前的衣襟处沾染着一抹猩红的血花,宛如一朵盛开在雪中的红梅,看上去宛如一个弱不禁风、楚楚可怜的病西施。 “殿下的意思是,有人将您打晕后,带到了二夫人的房间里吗?”常宇看着眼前的江轻也,轻声问道。 江轻也微微颔首,表示认同:“没错。” “这就奇怪了,若是臣没记错,之前曾听侯爷说过,府宅之中,每隔半个时辰都会有护卫巡逻。这些护卫都是侯爷精心挑选的精兵强将。从房间内的痕迹来看,这里显然曾经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打斗。”常宇皱起眉头,若有所思地分析道。 “既是如此,那巡逻的护卫们为何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呢?” 江轻也的目光缓缓转向老夫人和其他人,语气悠然地说道,“更何况,我与二婶婶无冤无仇,又何必下此毒手呢?” 二老爷听着江轻也条理清晰的质问,心中不由得一阵慌乱。他张了张嘴,正准备说话,却被老夫人及时打断。 “当然是”二老爷小声嘟囔一句,便被老夫人喝止。 老夫人眼神犀利地看着他,示意他不要继续说下去。 然而,江轻也却发出一声冷笑:“太后娘娘在此,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呢?” 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讽刺和不屑,让在场的众人都为之一愣。 太后的目光也随之转过来,落在了他们身上。 老夫人狠狠地瞪了江轻也一眼后,深吸一口气,缓缓跪下说道:“太后娘娘,请您恕罪,本来这件事乃是家丑,实在不适合外传。然而事已至此,臣妇觉得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接着,老夫人详细讲述了裴明蓉与他人私奔之事,还说裴明蓉的事情使得整个家族都蒙羞受辱,这才是她不想说的原因。 最后,她补充道:“裴明蓉在离开侯府之前,只与长公主殿下见过面。这样看来,殿下确实有作案的动机。” “原本这些都只是猜测而已,但臣妇的二弟妹心直口快,所以才会误会了长公主殿下。在侯府众人面前说裴明蓉私奔乃是受到殿下指使。” “不过,这毕竟只是猜测,臣妇是万万不敢轻易下结论的。” 话到此处,老夫人便不再多言。 在场的众人都是心思敏锐之人,自然听得明白她的言外之意——她这是想把所有罪责都推到江轻也身上。 太后看着老夫人,而后又将目光移到江轻也身上:“桑桑,你可还有什么要辩驳的话吗?” 江轻也抬起头,眼神坚定地看向太后,说道:“当然有,还请太后娘娘让仵作觐见。” 太后微微颔首,表示应允。 没过多久,一名仵作被带到殿内。只见他跪地行礼,恭敬地说道:“微臣拜见太后娘娘。” 得到太后示意后,江轻也转头对跪在一旁的仵作轻声吩咐道:“廖师傅,把你今日验尸所得到的结果,如实告知太后娘娘。” 仵作点了点头,然后开口回答道:“回太后娘娘,正如长公主殿下所说,死者身上的刀口与匕首并不一致。”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只听得廖师傅继续说道。 “匕首短刃,其特点是尖利且横面窄小,通常适用于近身搏斗。然而,从二夫人身上的伤口判断,凶器应该是一把短刀,并不是匕首。” “此外,根据尸身腐烂的程度来推断,死亡时间大约在昨夜子时。而且,在夫人的脖颈后面发现了一个浅淡的手印,伤口处没有明显的搅动痕迹,这与激烈争执下造成的误伤特征不符。” 说完这些,廖师傅深吸一口气道:“凶器并非是殿下手中的那把匕首。” “你!我夫人明明就是被江轻也所杀,侯府那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 仵作寥寥数语,如此轻易地将张玲之死归咎于他人,却巧妙地将江轻也从事件中撇清。 二老爷岂能心甘情愿?若此事无法办妥,恐怕连他自己都性命难保! “必定是江轻也买通了仵作,否则怎会” “胡闹够了没有。” 上方的太后徐徐起身,迈步走下台阶:“老夫人,事已至此,您还要执迷不悟吗?” “哀家知晓你心中所思所想,但这么多年来,你似乎一直未能领悟一个道理。” 太后行至老夫人跟前,目光扫过众人:“莫要觊觎不属于您的东西。” 老夫人聆听着太后的话语,缓缓抬起头,紧接着便看到太后挥手示意一人入内,来人手持一柄短刀,恰是仵作口中所言的凶器。 “裴齐,这短刀乃是在你房中搜出,你还有何话可说。” 二老爷凝视着那把短刀,瞬间瞠目结舌,怎么可能,怎么会让太后找到这个东西。 他看着短刃,直接被吓晕了过去,太后冷笑一声,让人把他拖出去。 老夫人深吸几口气,看着这反转的一幕,忽而像是想到了什么,对着太后说道:“太后娘娘,早知会有这件事?” 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上,她要是再不明白,那就真的是个傻子了。 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引蛇出洞。 “不然你以为,你是怎么出的庵堂。” 太后冷笑一声,让人将老夫人和付秋芸也一并带下去,他看着满朝文武,缓缓说道:“只要诸位爱爱卿,克己守礼,西陵的朝堂上便始终有你们的一席之地。” 众臣纷纷跪地表明忠心,太后抬手让其他人退出去,只留了江轻也在朝圣殿。 “桑桑。” “母后,您要的东西,我已经拿到了,事成之后,还请母后,对外说我身受重伤,药石无医。” 江轻也抬起头看向太后,这一句话,让太后有些愣住,她皱了下眉:“为什么?” “唯有我死了,永宁侯府才会受到最重的处罚,裴烁不会怪我们做的这一切,但永宁侯府的其他人可不会甘心。” 所以只有对外声称她死了,才可以重创永宁侯府。 才不会枉费他们花费的这一番心思。 “你有没有想过,若是陛下知道,会有多么伤心?” 第96章 账簿究竟去了哪里 太后悠悠地说出这一句话,江轻也终于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陛下一定会谅解的。” 毕竟,如果想要瞒着所有人,他们自然不能将真相告知萧鹤微,更何况他在乐州还有要事处理,处境也十分危险。 “罢了,你向来都是有主见的孩子,那就按照你的想法去做。” 太后叹息一声说道。“桑桑啊,是母后对不起你。” 她自责地看着江轻也,眼中满是愧疚之色。 是她一直顾虑太多,担心这个、害怕那个,才害得江轻也被迫嫁给了裴烁,在永宁侯府度过了那么多不快乐的时光。听到太后的话,江轻也连忙摇头道:“不怪母后,您这么做也是为了西陵的江山社稷着想。只希望这次事件结束之后,一切都能恢复正常。” 等到明教乱党被彻底消灭,萧远修不再兴风作浪,到那时,才算是真正实现了海清河晏、天下太平。 也许,等她重获自由之身,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前往任何她向往的地方。 太后应该不会再阻拦她,而萧鹤微想必也不会有意见。 入夜,寒风袭来,萧鹤微和周怀谦一身劲装站在乐峰山下,周怀谦早在前几日就已经查探清楚了路线。 这周遭的村子只剩下老弱妇孺,连一个男人都没有,想来这乐峰山上,必定还藏着许多东西。 “小心行事。” 萧鹤微将面具向上拉了下,遮盖住了自己原本的面容,对着周怀谦说了一句。 周怀谦颔首示意,二人随即分头行动,一同向着乐峰山进发。 刚刚靠近半山腰,便能听到里面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 他们不敢点亮灯火,生怕引来附近的人。 四周寂静无声,在这漆黑如墨的夜色中,唯有那断断续续的敲击声回荡其间,更显阴森恐怖。 “快点!都给老子动作快点!要是耽误了大人的正事儿,你们一个也别想跑!” 王明扯着嗓门高喊了一句,然后转过身来,满脸谄媚地看向祁涛,说道:“涛哥,这儿有我盯着就行啦,哪还需要劳烦您亲自出马呀。” 他此时的态度与前几日相比可谓天差地别,但也是无奈之举。毕竟他的阴谋诡计不仅以失败告终,还被祁涛当场识破并拿捏住,如今除了极尽谄媚讨好之能事外,实无他法。 “王明,你可知道我最钦佩你哪一点么?”祁涛嘴角泛起一抹冷笑,目光冷冽地看向王明。 面对王明疑惑的神情,他悠然自得地开口道:“你这条走狗当得还真是尽职尽责啊!” 祁涛的话语充满了讽刺意味,令王明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但是现在的他根本无法对祁涛动手,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承认自己理亏,否则一旦将此事告诉公子远,那么他肯定会陷入非常危险的境地。 而且这件事情完全是他自作主张,知州大人绝对不会护着他。 “没错没错,您说得太对了,我这条忠诚的狗,自然要全心全意地为主人效力的。” 他自嘲地骂了自己一句,同时在心中暗暗咒骂祁涛。 随后,祁涛挥挥手示意他离开。 萧鹤微悄悄躲在暗处观察着这一切。 等到王明离开之后,他迅速走上前去,毫不犹豫地用刀抵住了祁涛的脖子。 萧鹤微步伐轻盈,动作敏捷,祁涛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靠近。 直到感觉到脖子上的凉意,祁涛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被萧鹤微挟持了。 “你是谁?”祁涛的手摸向腰间的长刀,佯装惊恐地问道。 “上有山,下有路,敢问东家在何处。” 少年沉声说出这句话。 听到这句暗语,祁涛的神情稍微放松了一些:“原来是临安的兄弟啊,你怎么会来到这里呢?” 他回了萧鹤微一句,只不过紧握腰间长刀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显然是没有完全信任萧鹤微。 “公子去了临安,特派我来看着,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萧鹤微有模有样的说着,幸好之前审问工部那群人的时候,他翻了翻卷宗,知晓了些明教的事情,不然他这会儿恐怕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想来你在公子身边定然是位得力干将,不然公子也不会将你调来乐州,对了,公子身边的红护法,上个月受的伤可好些了?” 祁涛眼珠子一转,问了这句,萧鹤微冷笑一声,刀身逼近他:“这么不信我?公子身边哪里有红护法,明明是龚护法。” 听到这句,祁涛松了口气,连连求饶:“大人恕罪,小的我不识字,这才认错了红和龚。” “还差两批铁矿,待开采完毕就可以运往临安了。” 祁涛的话说的滴水不漏,却没再多说什么。 萧鹤微轻轻松开握刀的手,慢慢将刀收入鞘中。 然后迈步走到祁涛面前,眼神锐利地盯着对方,语气严肃地说道:“公子特意叮嘱过,办事一定要迅速,如果因为拖延而误了事,那后果可不是谁都能承担得起的!现在立刻带我去看看情况。” 他故意摆出一副威严满满、气势汹汹的样子。 祁涛以前从未见过萧鹤微本人,但通过刚才简短的交流,他发现这个人竟然对萧远修的事情如此熟悉,心中的疑虑顿时减轻了不少。 于是,他点了点头,带着萧鹤微朝里面走去。 来到铁矿矿洞附近,只见四周被一些障碍物团团围住,显然是为了防止矿工们从这里逃跑。 祁涛指着那些障碍物,向萧鹤微解释道:“您请看。”萧鹤微环绕四周打量了一番,默默记住了大致的方位。 这时又听到祁涛继续说道:“公子走得匆忙,没来得及跟我详细交代,所以才会产生之前的误会,请您多多包涵。” “没关系,大家都是替公子办事,不必在意这些小细节。”萧鹤微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视察完矿洞后,他与祁涛一同走出了矿区。 这座矿洞如今被代庆明和萧远修已经开采的七七八八,看样子,他们的叛军也已经初具规模了,那往来的账簿,究竟会在哪里? 第96章 账簿究竟去了哪里 太后悠悠地说出这一句话,江轻也终于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陛下一定会谅解的。” 毕竟,如果想要瞒着所有人,他们自然不能将真相告知萧鹤微,更何况他在乐州还有要事处理,处境也十分危险。 “罢了,你向来都是有主见的孩子,那就按照你的想法去做。” 太后叹息一声说道。“桑桑啊,是母后对不起你。” 她自责地看着江轻也,眼中满是愧疚之色。 是她一直顾虑太多,担心这个、害怕那个,才害得江轻也被迫嫁给了裴烁,在永宁侯府度过了那么多不快乐的时光。听到太后的话,江轻也连忙摇头道:“不怪母后,您这么做也是为了西陵的江山社稷着想。只希望这次事件结束之后,一切都能恢复正常。” 等到明教乱党被彻底消灭,萧远修不再兴风作浪,到那时,才算是真正实现了海清河晏、天下太平。 也许,等她重获自由之身,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前往任何她向往的地方。 太后应该不会再阻拦她,而萧鹤微想必也不会有意见。 入夜,寒风袭来,萧鹤微和周怀谦一身劲装站在乐峰山下,周怀谦早在前几日就已经查探清楚了路线。 这周遭的村子只剩下老弱妇孺,连一个男人都没有,想来这乐峰山上,必定还藏着许多东西。 “小心行事。” 萧鹤微将面具向上拉了下,遮盖住了自己原本的面容,对着周怀谦说了一句。 周怀谦颔首示意,二人随即分头行动,一同向着乐峰山进发。 刚刚靠近半山腰,便能听到里面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 他们不敢点亮灯火,生怕引来附近的人。 四周寂静无声,在这漆黑如墨的夜色中,唯有那断断续续的敲击声回荡其间,更显阴森恐怖。 “快点!都给老子动作快点!要是耽误了大人的正事儿,你们一个也别想跑!” 王明扯着嗓门高喊了一句,然后转过身来,满脸谄媚地看向祁涛,说道:“涛哥,这儿有我盯着就行啦,哪还需要劳烦您亲自出马呀。” 他此时的态度与前几日相比可谓天差地别,但也是无奈之举。毕竟他的阴谋诡计不仅以失败告终,还被祁涛当场识破并拿捏住,如今除了极尽谄媚讨好之能事外,实无他法。 “王明,你可知道我最钦佩你哪一点么?”祁涛嘴角泛起一抹冷笑,目光冷冽地看向王明。 面对王明疑惑的神情,他悠然自得地开口道:“你这条走狗当得还真是尽职尽责啊!” 祁涛的话语充满了讽刺意味,令王明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但是现在的他根本无法对祁涛动手,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承认自己理亏,否则一旦将此事告诉公子远,那么他肯定会陷入非常危险的境地。 而且这件事情完全是他自作主张,知州大人绝对不会护着他。 “没错没错,您说得太对了,我这条忠诚的狗,自然要全心全意地为主人效力的。” 他自嘲地骂了自己一句,同时在心中暗暗咒骂祁涛。 随后,祁涛挥挥手示意他离开。 萧鹤微悄悄躲在暗处观察着这一切。 等到王明离开之后,他迅速走上前去,毫不犹豫地用刀抵住了祁涛的脖子。 萧鹤微步伐轻盈,动作敏捷,祁涛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靠近。 直到感觉到脖子上的凉意,祁涛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被萧鹤微挟持了。 “你是谁?”祁涛的手摸向腰间的长刀,佯装惊恐地问道。 “上有山,下有路,敢问东家在何处。” 少年沉声说出这句话。 听到这句暗语,祁涛的神情稍微放松了一些:“原来是临安的兄弟啊,你怎么会来到这里呢?” 他回了萧鹤微一句,只不过紧握腰间长刀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显然是没有完全信任萧鹤微。 “公子去了临安,特派我来看着,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萧鹤微有模有样的说着,幸好之前审问工部那群人的时候,他翻了翻卷宗,知晓了些明教的事情,不然他这会儿恐怕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想来你在公子身边定然是位得力干将,不然公子也不会将你调来乐州,对了,公子身边的红护法,上个月受的伤可好些了?” 祁涛眼珠子一转,问了这句,萧鹤微冷笑一声,刀身逼近他:“这么不信我?公子身边哪里有红护法,明明是龚护法。” 听到这句,祁涛松了口气,连连求饶:“大人恕罪,小的我不识字,这才认错了红和龚。” “还差两批铁矿,待开采完毕就可以运往临安了。” 祁涛的话说的滴水不漏,却没再多说什么。 萧鹤微轻轻松开握刀的手,慢慢将刀收入鞘中。 然后迈步走到祁涛面前,眼神锐利地盯着对方,语气严肃地说道:“公子特意叮嘱过,办事一定要迅速,如果因为拖延而误了事,那后果可不是谁都能承担得起的!现在立刻带我去看看情况。” 他故意摆出一副威严满满、气势汹汹的样子。 祁涛以前从未见过萧鹤微本人,但通过刚才简短的交流,他发现这个人竟然对萧远修的事情如此熟悉,心中的疑虑顿时减轻了不少。 于是,他点了点头,带着萧鹤微朝里面走去。 来到铁矿矿洞附近,只见四周被一些障碍物团团围住,显然是为了防止矿工们从这里逃跑。 祁涛指着那些障碍物,向萧鹤微解释道:“您请看。”萧鹤微环绕四周打量了一番,默默记住了大致的方位。 这时又听到祁涛继续说道:“公子走得匆忙,没来得及跟我详细交代,所以才会产生之前的误会,请您多多包涵。” “没关系,大家都是替公子办事,不必在意这些小细节。”萧鹤微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视察完矿洞后,他与祁涛一同走出了矿区。 这座矿洞如今被代庆明和萧远修已经开采的七七八八,看样子,他们的叛军也已经初具规模了,那往来的账簿,究竟会在哪里? 第97章 美人画 萧鹤微一边思索着这个问题,一边偷眼观察着旁边的祁涛。 只见祁涛脸上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轻声说道:“大人,如果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随时向我询问。” 萧鹤微心中一动,轻佻眉目,祁涛这话,是在向他卖好。 “没有了。对了,公子交代过,日后无需再纵容代庆明的那些手下。他们无非只是公子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 萧鹤微突然转身,目光锐利地盯着隐藏在黑暗中的王明,提高嗓音说道:“一旦事情成功,公子绝对不会留下任何隐患。代庆明也不过是公子手底下的一条走狗罢了。” 通过刚才的简短对话,萧鹤微敏锐地意识到祁涛是公子远的人,王明显然是代庆明一方的人。 代庆明与萧远修之间存在着利益纠葛,然而从祁涛和王明的互动来看,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并不融洽。 因此,当祁涛发问时,萧鹤微灵机一动,决定假装郑重其事地再次强调道:“公子未来必定能够登上皇位,只要你我全心全意地侍奉左右,他日飞黄腾达之时,从龙之功自然少不了咱们的份儿!” 说话间,他的眼神中闪烁着坚定与自信,看的祁涛也有些心猿意马,他点头说道:“您说得对,那代庆明算的了什 祁涛曾经一直在代庆明麾下效力,但代庆明这个人却偏爱那些油腔滑调之徒,否则,这份矿洞监工的美差怎么会落到王明头上呢? 但是在祁涛心中,他并不认为自己比王明逊色半分,他越想越气,一怒之下,毅然决然地投靠了公子远,并被派往此地。 他与王明之间的不和,在矿洞中早已是众人皆知之事,无需隐瞒。 更何况,不久前,王明竟然妄图取他性命,如果不是他武艺高强且警觉性高,恐怕此时他已经成为一具尸体,甚至可能连尸首都找不到了。 每当想起此事,祁涛都恨不得将王明碎尸万段。 但无论如何,王明毕竟是代庆明的人,他确实难以轻易对其动手。 因此,在这座矿洞里,双方势力一直僵持不下,互不相让。 不过,现在有了萧鹤微的这番话,祁涛不禁会心一笑。他明白,公子的意思就是让他不必畏惧,可以放手去做。 “劳烦大人替我向公子问安了。” 祁涛引着萧鹤微下山,送走他后才返回矿洞。 下了山的萧鹤微同周怀谦汇合,两人将在乐峰山上的所见所闻互相交换后,萧鹤微看着乐峰山道:“我们之前看到的那具尸骨,想来就是其中一人的。” “至于另一人,他要是侥幸逃脱,定然是会藏的死死的不让人发现,兴许,他会知道些什么。” 周怀谦装作刚被抓来的矿工,同那些被关押在一起的矿工交谈,从他们口中得知了这些矿工在这里的生活。 代庆明这人简直丧心病狂的很,为了自己的利益,不让这些矿工休息,几十个人分成两拨,日夜不休的挖矿。 没有工钱,就连吃饭都吃不到好的。 干着最辛苦的活,吃着最下等的饭,反而是王明,整日里吃的肥头大耳,什么好东西都进了他的嘴里。 “对了公子,那里头,有个人跟属下说,代庆明这人疑心很重,几乎不信任任何人,做事更是滴水不漏,不留把柄。” “他一眼就看出了属下的身份,告诉属下,要想找到他的证据,还是不要在这些可以留下痕迹的东西上费功夫。” 周怀谦不知道那个老先生是怎么看出自己的身份,不过比起这个更重要的,是他的话。 萧鹤微听着周怀谦的话,若有所思道:“不留痕迹的东西?” 什么东西,是不会留下痕迹的? 此时代庆明的府中,他高兴的拎着个酒壶,走进书房,管家手中拿着几幅美人画道:“这些都是景公子派人送来的。” “他听闻大人喜欢收集各种美人画,特派人回了一趟临安,取来了自己的私藏给大人。” 管家说着,还让人将这画展开,那画当真绝妙,美人栩栩如生,顾盼流波,眉眼间似纯似媚,像是要活过来一样。 代庆明笑了下,手指划过这些个美人画:“他有心了,改日挑我一副私藏做回礼。” 说罢,管家点头,命人将画收起来,而后退了出去。 代庆明上前把酒壶放到桌子上,推动了一旁的暗格,在书桌后的书架便一分为二,露出一条暗道,他走进去,书架再次合上。 暗道里点着灯,他一步一步的走下去,似乎还能听到里头的哭声。 “哭什么哭?” 一听这声音,他就有些不爽,又不是没给她们吃喝,哭的跟要命一样。 直到他的步子停下,一大片温泉水上架着座二层的小阁楼,这里虽然没有窗子,可却有些换气的扇叶,不知从哪里送来些许清风。 十几名只着轻纱的少女俯身趴在温泉中,见到代庆明来,露出害怕的表情。 刚刚还哭着的人这会儿已经止住了哭,生怕待会儿被代庆明发现,要受皮肉之苦。 代庆明脱了衣裳,走进温泉水中,一手拦过就近的几名少女:“他景渊送的美人画再好,也是死物,哪里抵得过大人我亲自养的。” 他深吸一口气,怀中的少女瑟瑟发抖,怯懦着喊了句大人。 她们都是被代庆明圈禁在这里的,最长的有两年,短的也有四五个月,这里暗无天日,她们就像是失去了灵魂的木偶,每日在这里数着时间过。 而每晚,代庆明都会过来,带着人上阁楼,他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有时候下手重了,她们身上的伤口几日里都不能消。 甚至还会死人。 但死了人,就会有新的人添进来,不止不休,这里就像是她们的坟墓一样,根本逃脱不掉。 听着少女怯懦中带着哭腔的声音,代庆明不悦的皱起眉,而后一巴掌打过去:“整日里就知道哭。” 少女被他打进池水里,他一把抓起她的头发摁着她就要放到自己身前,而后便有一只手伸过来:“主子何必跟她置气,我伺候您可好?” 第97章 美人画 萧鹤微一边思索着这个问题,一边偷眼观察着旁边的祁涛。 只见祁涛脸上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轻声说道:“大人,如果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随时向我询问。” 萧鹤微心中一动,轻佻眉目,祁涛这话,是在向他卖好。 “没有了。对了,公子交代过,日后无需再纵容代庆明的那些手下。他们无非只是公子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 萧鹤微突然转身,目光锐利地盯着隐藏在黑暗中的王明,提高嗓音说道:“一旦事情成功,公子绝对不会留下任何隐患。代庆明也不过是公子手底下的一条走狗罢了。” 通过刚才的简短对话,萧鹤微敏锐地意识到祁涛是公子远的人,王明显然是代庆明一方的人。 代庆明与萧远修之间存在着利益纠葛,然而从祁涛和王明的互动来看,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并不融洽。 因此,当祁涛发问时,萧鹤微灵机一动,决定假装郑重其事地再次强调道:“公子未来必定能够登上皇位,只要你我全心全意地侍奉左右,他日飞黄腾达之时,从龙之功自然少不了咱们的份儿!” 说话间,他的眼神中闪烁着坚定与自信,看的祁涛也有些心猿意马,他点头说道:“您说得对,那代庆明算的了什 祁涛曾经一直在代庆明麾下效力,但代庆明这个人却偏爱那些油腔滑调之徒,否则,这份矿洞监工的美差怎么会落到王明头上呢? 但是在祁涛心中,他并不认为自己比王明逊色半分,他越想越气,一怒之下,毅然决然地投靠了公子远,并被派往此地。 他与王明之间的不和,在矿洞中早已是众人皆知之事,无需隐瞒。 更何况,不久前,王明竟然妄图取他性命,如果不是他武艺高强且警觉性高,恐怕此时他已经成为一具尸体,甚至可能连尸首都找不到了。 每当想起此事,祁涛都恨不得将王明碎尸万段。 但无论如何,王明毕竟是代庆明的人,他确实难以轻易对其动手。 因此,在这座矿洞里,双方势力一直僵持不下,互不相让。 不过,现在有了萧鹤微的这番话,祁涛不禁会心一笑。他明白,公子的意思就是让他不必畏惧,可以放手去做。 “劳烦大人替我向公子问安了。” 祁涛引着萧鹤微下山,送走他后才返回矿洞。 下了山的萧鹤微同周怀谦汇合,两人将在乐峰山上的所见所闻互相交换后,萧鹤微看着乐峰山道:“我们之前看到的那具尸骨,想来就是其中一人的。” “至于另一人,他要是侥幸逃脱,定然是会藏的死死的不让人发现,兴许,他会知道些什么。” 周怀谦装作刚被抓来的矿工,同那些被关押在一起的矿工交谈,从他们口中得知了这些矿工在这里的生活。 代庆明这人简直丧心病狂的很,为了自己的利益,不让这些矿工休息,几十个人分成两拨,日夜不休的挖矿。 没有工钱,就连吃饭都吃不到好的。 干着最辛苦的活,吃着最下等的饭,反而是王明,整日里吃的肥头大耳,什么好东西都进了他的嘴里。 “对了公子,那里头,有个人跟属下说,代庆明这人疑心很重,几乎不信任任何人,做事更是滴水不漏,不留把柄。” “他一眼就看出了属下的身份,告诉属下,要想找到他的证据,还是不要在这些可以留下痕迹的东西上费功夫。” 周怀谦不知道那个老先生是怎么看出自己的身份,不过比起这个更重要的,是他的话。 萧鹤微听着周怀谦的话,若有所思道:“不留痕迹的东西?” 什么东西,是不会留下痕迹的? 此时代庆明的府中,他高兴的拎着个酒壶,走进书房,管家手中拿着几幅美人画道:“这些都是景公子派人送来的。” “他听闻大人喜欢收集各种美人画,特派人回了一趟临安,取来了自己的私藏给大人。” 管家说着,还让人将这画展开,那画当真绝妙,美人栩栩如生,顾盼流波,眉眼间似纯似媚,像是要活过来一样。 代庆明笑了下,手指划过这些个美人画:“他有心了,改日挑我一副私藏做回礼。” 说罢,管家点头,命人将画收起来,而后退了出去。 代庆明上前把酒壶放到桌子上,推动了一旁的暗格,在书桌后的书架便一分为二,露出一条暗道,他走进去,书架再次合上。 暗道里点着灯,他一步一步的走下去,似乎还能听到里头的哭声。 “哭什么哭?” 一听这声音,他就有些不爽,又不是没给她们吃喝,哭的跟要命一样。 直到他的步子停下,一大片温泉水上架着座二层的小阁楼,这里虽然没有窗子,可却有些换气的扇叶,不知从哪里送来些许清风。 十几名只着轻纱的少女俯身趴在温泉中,见到代庆明来,露出害怕的表情。 刚刚还哭着的人这会儿已经止住了哭,生怕待会儿被代庆明发现,要受皮肉之苦。 代庆明脱了衣裳,走进温泉水中,一手拦过就近的几名少女:“他景渊送的美人画再好,也是死物,哪里抵得过大人我亲自养的。” 他深吸一口气,怀中的少女瑟瑟发抖,怯懦着喊了句大人。 她们都是被代庆明圈禁在这里的,最长的有两年,短的也有四五个月,这里暗无天日,她们就像是失去了灵魂的木偶,每日在这里数着时间过。 而每晚,代庆明都会过来,带着人上阁楼,他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有时候下手重了,她们身上的伤口几日里都不能消。 甚至还会死人。 但死了人,就会有新的人添进来,不止不休,这里就像是她们的坟墓一样,根本逃脱不掉。 听着少女怯懦中带着哭腔的声音,代庆明不悦的皱起眉,而后一巴掌打过去:“整日里就知道哭。” 少女被他打进池水里,他一把抓起她的头发摁着她就要放到自己身前,而后便有一只手伸过来:“主子何必跟她置气,我伺候您可好?” 第98章 皮骨之上的字 女子的手臂如灵蛇般舞动,轻盈地绕过代庆明粗壮的脖颈。 她的身材玲珑剔透、凹凸有致,曲线优美动人,宛如仙女下凡。 此时此刻,女子亭亭玉立地站在水中,紧贴着代庆明,散发出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魅力。 她巧妙地掰开代庆明紧抓住少女的手,并向她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少女读懂了她的眼神,慌慌张张的起身退到了另一边。 “大人已经来了好几天,却一直不肯让我侍奉,难道是厌倦了湘儿吗?” 湘儿轻嗔一声,语气中透露出一丝哀怨和不满。 说罢,她作势要转身离去,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委屈。 而代庆明早已被她迷得神魂颠倒,迫不及待地转过身紧紧抱住这位美人。 他轻轻地在她身上拍打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地牵着她走进了阁楼。 没过多久,阁楼里传出了异样的声响,夹杂着女子痛苦的呜咽声,让外面的人们听了都感到一阵心悸。 “湘儿姐姐会不会出事啊?” 刚才那位差点遭受代庆明欺凌的少女低着头,眼神中充满了愧疚和自责。 如果湘儿姐姐真的遭遇不幸,那都是因为她的缘故。 其他人面面相觑,沉默不语。 她们都曾经侍奉过代庆明,深知他在床榻之间有着特殊的癖好,喜欢折磨人。 然而,在这种情况下,连自身难保的她们,又怎能顾及到彼此呢? 不多时,阁楼里的动作渐渐停下,湘儿趴在地上,白皙的肌肤上是青紫交错的鞭痕,代庆明累的气喘吁吁,朝着她招了招手。 “湘儿,过来。” 他坐在那,湘儿跪过去,抬手擦了擦唇边血迹,而后便见代庆明掐住了她的脖子,随即一碗加了东西的水冲着她泼过来。 白皙的肌肤上缓缓露出字迹,密密麻麻的写了她一身,代庆明露出一笑,松开了手,用笔写下了什么。 这么多年来,他和萧远修的账簿全都记在这里。 往来数目虽然庞大,但除却湘儿身上的这些,外头那些女子的身上,全都有。 即便是被他打死了的那些,他也命人剥下了她们的皮留着。 他不信任任何一个账房先生,这些账簿唯有记在他这里才最安全。 “大人今日可是得了什么好东西?弄得湘儿好疼啊。” 湘儿浑身疼的厉害,哪怕身上薄纱已经被打的稀烂,却依旧露出个笑。 她是最早一批进入这里的人,跟了代庆明这么久,早就掌握了他的脾气秉性,她不像外头那些,遇到个事情就要哭哭啼啼的。 头一次被代庆明折磨,她也会哭,可是渐渐的就明白,在这里,眼泪是没有用的东西,比起哭,还不如想想怎么取悦代庆明。 好从他这里获得些好处才是。 所以这也是她为何能够睡在阁楼,用着最好的,吃着最好的的缘由。 代庆明挑起她的下巴,满意的笑着:“自然是有个人傻钱多的傻子送上门来。” “湘儿啊,你很聪明,大人我也很喜欢你,只要你安心的伺候,我保证以后将你带出去,做我的姨娘。” 美人眼眶微红,轻轻点头,看的代庆明又是一阵忍不住,直接拿着灯烛摁在了她的肩膀上,幸而这里的灯烛都是特殊材质做的。 只会让人感到灼热,却不会太疼。 湘儿拉着他的手,低下了头。 她没哭,也不会哭,所有的隐忍,都是为了将来千百倍的将这些痛苦还给他。 翌日,萧鹤微就递上了拜帖给代庆明,美名其曰,要欣赏代庆明的美人画。 待萧鹤微进府后,庄西依旧作陪,三人在代庆明的画室,看着那些个姿态各异的美人,嘴里说着不着调的话,倒是拉近不少关系。 而这次萧鹤微来,自然也不是空着手来的,前朝大画家曲自林亲画春意图,一共两册,香艳的很。 这礼送的代庆明倒是十分乐意收下,又还了萧鹤微一副小巧精致的掌心画,言明将来回到临安,可以与家中十七娘一试,保管他快活似神仙。 而后几日,萧鹤微几乎每日都会来登门拜访,一次的礼物比一次重,那是诚意满满,代庆明也就明里暗里的将自己要做的事情透露给了他。 还允诺他,将来事成之后,必定有他一席之地。 两人各怀心思,倒是在短期内,相处的还不错。 随着时间的推移,离十五日之期越来越近,时机已然逐渐成熟。 周怀谦不负众望,成功找到了那位从矿洞中惊险逃脱、幸免于难的矿工,并从他的口中获知了这批铁矿最终的去向。 这些铁矿被运往了培洲的石门关——那是一处天然形成的险峻军事要地,更是进攻临安的必经之路。 从乐州到石门关,仅需十日的行程。一旦攻下石门关,乐州便能成为提供军事补给的重要基地,为萧远修的计划提供极大的便利。 “周怀谦,你速往石门关走一趟,探寻一下铁矿的确切位置,然后与培洲的主帅取得联系。若有必要,可以设伏围剿乱党。” 听到萧鹤微的指示,周怀谦微微皱眉,问道:“陛下呢?” 萧鹤微笑了笑,闭着眼睛说道:“去取账簿。” 经过多日来的相处,他对于账簿的存放之处已有了大致的猜测。 接下来,他自然要去寻找这至关重要的账簿。唯有先弄清楚朝堂之上的明教众人究竟是谁,方可将他们一举铲除。 “不行!请恕属下不能从命!代庆明此人看上去凶残无比,如果只留陛下一人在此处,属下实在难以安心,还是由属下前去取来。” 陛下的安危关乎着整个西陵的江山社稷,他宁可自己去冒险,也绝不能让萧鹤微涉险。 “不必了,想要进入代庆明的府邸,必须要有景渊的身份作为掩护,你要如何伪装?” 萧鹤微缓缓睁开眼睛,看向周怀谦。 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以景渊的身份示人,早已入戏太深。 若是换成周怀谦,恐怕很难不露出破绽。 到那个时候,可就真的前功尽弃了。 第98章 皮骨之上的字 女子的手臂如灵蛇般舞动,轻盈地绕过代庆明粗壮的脖颈。 她的身材玲珑剔透、凹凸有致,曲线优美动人,宛如仙女下凡。 此时此刻,女子亭亭玉立地站在水中,紧贴着代庆明,散发出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魅力。 她巧妙地掰开代庆明紧抓住少女的手,并向她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少女读懂了她的眼神,慌慌张张的起身退到了另一边。 “大人已经来了好几天,却一直不肯让我侍奉,难道是厌倦了湘儿吗?” 湘儿轻嗔一声,语气中透露出一丝哀怨和不满。 说罢,她作势要转身离去,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委屈。 而代庆明早已被她迷得神魂颠倒,迫不及待地转过身紧紧抱住这位美人。 他轻轻地在她身上拍打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地牵着她走进了阁楼。 没过多久,阁楼里传出了异样的声响,夹杂着女子痛苦的呜咽声,让外面的人们听了都感到一阵心悸。 “湘儿姐姐会不会出事啊?” 刚才那位差点遭受代庆明欺凌的少女低着头,眼神中充满了愧疚和自责。 如果湘儿姐姐真的遭遇不幸,那都是因为她的缘故。 其他人面面相觑,沉默不语。 她们都曾经侍奉过代庆明,深知他在床榻之间有着特殊的癖好,喜欢折磨人。 然而,在这种情况下,连自身难保的她们,又怎能顾及到彼此呢? 不多时,阁楼里的动作渐渐停下,湘儿趴在地上,白皙的肌肤上是青紫交错的鞭痕,代庆明累的气喘吁吁,朝着她招了招手。 “湘儿,过来。” 他坐在那,湘儿跪过去,抬手擦了擦唇边血迹,而后便见代庆明掐住了她的脖子,随即一碗加了东西的水冲着她泼过来。 白皙的肌肤上缓缓露出字迹,密密麻麻的写了她一身,代庆明露出一笑,松开了手,用笔写下了什么。 这么多年来,他和萧远修的账簿全都记在这里。 往来数目虽然庞大,但除却湘儿身上的这些,外头那些女子的身上,全都有。 即便是被他打死了的那些,他也命人剥下了她们的皮留着。 他不信任任何一个账房先生,这些账簿唯有记在他这里才最安全。 “大人今日可是得了什么好东西?弄得湘儿好疼啊。” 湘儿浑身疼的厉害,哪怕身上薄纱已经被打的稀烂,却依旧露出个笑。 她是最早一批进入这里的人,跟了代庆明这么久,早就掌握了他的脾气秉性,她不像外头那些,遇到个事情就要哭哭啼啼的。 头一次被代庆明折磨,她也会哭,可是渐渐的就明白,在这里,眼泪是没有用的东西,比起哭,还不如想想怎么取悦代庆明。 好从他这里获得些好处才是。 所以这也是她为何能够睡在阁楼,用着最好的,吃着最好的的缘由。 代庆明挑起她的下巴,满意的笑着:“自然是有个人傻钱多的傻子送上门来。” “湘儿啊,你很聪明,大人我也很喜欢你,只要你安心的伺候,我保证以后将你带出去,做我的姨娘。” 美人眼眶微红,轻轻点头,看的代庆明又是一阵忍不住,直接拿着灯烛摁在了她的肩膀上,幸而这里的灯烛都是特殊材质做的。 只会让人感到灼热,却不会太疼。 湘儿拉着他的手,低下了头。 她没哭,也不会哭,所有的隐忍,都是为了将来千百倍的将这些痛苦还给他。 翌日,萧鹤微就递上了拜帖给代庆明,美名其曰,要欣赏代庆明的美人画。 待萧鹤微进府后,庄西依旧作陪,三人在代庆明的画室,看着那些个姿态各异的美人,嘴里说着不着调的话,倒是拉近不少关系。 而这次萧鹤微来,自然也不是空着手来的,前朝大画家曲自林亲画春意图,一共两册,香艳的很。 这礼送的代庆明倒是十分乐意收下,又还了萧鹤微一副小巧精致的掌心画,言明将来回到临安,可以与家中十七娘一试,保管他快活似神仙。 而后几日,萧鹤微几乎每日都会来登门拜访,一次的礼物比一次重,那是诚意满满,代庆明也就明里暗里的将自己要做的事情透露给了他。 还允诺他,将来事成之后,必定有他一席之地。 两人各怀心思,倒是在短期内,相处的还不错。 随着时间的推移,离十五日之期越来越近,时机已然逐渐成熟。 周怀谦不负众望,成功找到了那位从矿洞中惊险逃脱、幸免于难的矿工,并从他的口中获知了这批铁矿最终的去向。 这些铁矿被运往了培洲的石门关——那是一处天然形成的险峻军事要地,更是进攻临安的必经之路。 从乐州到石门关,仅需十日的行程。一旦攻下石门关,乐州便能成为提供军事补给的重要基地,为萧远修的计划提供极大的便利。 “周怀谦,你速往石门关走一趟,探寻一下铁矿的确切位置,然后与培洲的主帅取得联系。若有必要,可以设伏围剿乱党。” 听到萧鹤微的指示,周怀谦微微皱眉,问道:“陛下呢?” 萧鹤微笑了笑,闭着眼睛说道:“去取账簿。” 经过多日来的相处,他对于账簿的存放之处已有了大致的猜测。 接下来,他自然要去寻找这至关重要的账簿。唯有先弄清楚朝堂之上的明教众人究竟是谁,方可将他们一举铲除。 “不行!请恕属下不能从命!代庆明此人看上去凶残无比,如果只留陛下一人在此处,属下实在难以安心,还是由属下前去取来。” 陛下的安危关乎着整个西陵的江山社稷,他宁可自己去冒险,也绝不能让萧鹤微涉险。 “不必了,想要进入代庆明的府邸,必须要有景渊的身份作为掩护,你要如何伪装?” 萧鹤微缓缓睁开眼睛,看向周怀谦。 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以景渊的身份示人,早已入戏太深。 若是换成周怀谦,恐怕很难不露出破绽。 到那个时候,可就真的前功尽弃了。 第99章 以退为进 周怀谦听着萧鹤微所言,不禁陷入沉思之中,良久,他叹了口气道:“陛下说得确实不无道理,这段时间以来,您一直以景渊的身份示人,如果换成其他人来顶替这个角色,稍有不慎露出破绽,那我们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如今看来,也只能按照陛下说的办,我前往石门关,您留守此地,待拿到账簿之后,与培洲会合。” “只是陛下,还请万事小心。” 乐州危机重重,他带人前往石门关,也只能留下几个人在这里给他。 萧鹤微见周怀谦已然想通,便也不再多言,二人就此议定此事。 次日清晨,周怀谦背起行囊,独自带人踏上了前往石门关的路途。 而另一边,萧鹤微则携带两箱沉甸甸的黄金,直奔代庆明的府邸而去。 说起这代庆明的府邸,萧鹤微倒是颇有些印象。 早些时候,他曾在此处喝过几次酒。某次,他无意间瞥见有五六个婢女手上提着食盒,行色匆匆,也不知要赶往何处。 后来,他又碰巧撞见了一回,于是便假借外出如厕之名,悄悄尾随其后,这才发现她们的目的地竟然是代庆明的书房。 只可惜,正当他快要看清这些人究竟要做什么的时候,却被突然出现的管家给打断了。 正因如此,萧鹤微坚信,代庆明的书房里必定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或许,那里头,就有他想要的账簿。 代庆明刚刚从睡梦中醒来,便听到管家传来的消息,说是景渊景公子亲自带着两箱沉甸甸的黄金前来拜访。 看那模样,似乎非常急迫。 “他有没有说要来干什么?” 虽然黄金确实诱人无比,但代庆明却不禁皱起眉头。 毕竟,这个景渊一大早就如此匆忙地找上门来,实在有些奇怪。 管家摇了摇头,表示并不知晓。代庆明思索片刻后,决定还是让景渊进来说话。 不一会儿,只见萧鹤微快步走进门来,甚至来不及寒暄,直接奔向代庆明所在的院子。 不等代庆明回过神来,他便迫不及待地喊道:“大人,出大事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着实把代庆明吓了一大跳。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代庆明连忙走出房间,萧鹤微则急匆匆地迎上来,语气焦急地说道:“我的兄长已经接管了家里所有的铺子,大人您想想,我现在回到景家,岂不是毫无立足之地了!” “这分明就是在告诉大家,未来的家主之位非他莫属了。” 一旁的景渊冷哼一声,边走边摆弄着身上叮当作响的配饰,活脱脱一副气派的富家公子形象。 然而,他与代庆明说话时的态度却显得极为自然和亲昵,仿佛两人之间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 之前代庆明为了拉拢景渊,跟他说过,可以把他当做大哥一样的对待,如今看他有事便来寻自己的样子,当真是把自己当做大哥了。 “我当什么事,让你急成这样。” 代庆明听完他的话,脸上露出几分得意洋洋的神色,用一种胸有成竹的语气说道:“大哥我让你做的生意,绝对可以保证你在未来稳稳地坐上景家家主的位置,所以你就放一百个心。” 萧鹤微心里暗自冷笑一声,但表面上还是装出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焦急地说道:“可是,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您一直都没有让我做任何事情,我真的是非常着急啊。” 紧接着,萧鹤微向后退了一步,示意手下人将带来的两箱黄金打开。 当箱子被打开时,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大量的黄金,其数量之多,让代庆明感到更加满意。他心里暗暗嘀咕道,果然不出所料,景渊这个家伙真是又傻又有钱。 “别着急,待会儿我会带你去看看的。” 代庆明微微一笑,然后转头吩咐管家把早餐送上来,并邀请萧鹤微一同享用。 萧鹤微一听,立刻喜笑颜开地跟了上去,那副憨态可掬的样子看上去确实有些傻乎乎的,但也正因如此才容易上当受骗。 景渊本就是个性子好相处且心无城府的人,这些事情,代庆明早就派人去打探过。 之前为了打消代庆明的疑虑,他还故意展露了自己手受伤的样子,直言自己幼年时险些砍了自己的手,如今这手提不起来重物。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从自己兄长手中分不到东西,他着实是不甘心的很。 萧鹤微聪明伶俐,只消三言两语便让景渊这个人的形象更加具体生动起来,代庆明虽然心中仍存疑虑,但也被他这番话说服了大半。 在用餐完毕后,代庆明正准备起身带领萧鹤微前往书房时,忽然听闻管家禀报说,临安的远公子送来了一封信。 代庆明不禁眉头微皱,这公子远已经许久未曾与他联系,此刻却突然传来书信,莫非是知晓了他与景渊之间即将进行的交易之事? “大哥若是有要事缠身,不妨先行处理,待到闲暇之时再谈也无妨。” 萧鹤微展现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采取以退为进的策略。 他深知代庆明对于萧远修心怀不满,而这种不满源于他们之间不对等的关系。 萧远修担任临川王世子多年,言辞间自然是说一不二;然而,代庆明在知州的职位上也已深耕良久,自然不甘愿成为他人的附庸。 尽管两人存在着利益的牵连,但彼此都不情愿听从对方的意见。 他们两人的关系,就像是矿洞上,王明和祁涛一样。 代庆明本来想去看信,但被萧鹤微这么一说,忽然觉得,他要是去看了信,是不是就说明,他公子远只要一有事情,他就得像条狗一样,屁颠屁颠的跑过去? “不看了,那些个事情怎么比得上咱们之间的生意。” 他让管家退下去,带着萧鹤微去了自己的书房。 代庆明的书房中摆着各式各样的美人画,还有萧鹤微差人送来的那几幅。 “不瞒你说,我生平就这一个爱好,爱美人。” 他走到一个地方,转动了下花瓶,而后便出现了一条暗道…… 第99章 以退为进 周怀谦听着萧鹤微所言,不禁陷入沉思之中,良久,他叹了口气道:“陛下说得确实不无道理,这段时间以来,您一直以景渊的身份示人,如果换成其他人来顶替这个角色,稍有不慎露出破绽,那我们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如今看来,也只能按照陛下说的办,我前往石门关,您留守此地,待拿到账簿之后,与培洲会合。” “只是陛下,还请万事小心。” 乐州危机重重,他带人前往石门关,也只能留下几个人在这里给他。 萧鹤微见周怀谦已然想通,便也不再多言,二人就此议定此事。 次日清晨,周怀谦背起行囊,独自带人踏上了前往石门关的路途。 而另一边,萧鹤微则携带两箱沉甸甸的黄金,直奔代庆明的府邸而去。 说起这代庆明的府邸,萧鹤微倒是颇有些印象。 早些时候,他曾在此处喝过几次酒。某次,他无意间瞥见有五六个婢女手上提着食盒,行色匆匆,也不知要赶往何处。 后来,他又碰巧撞见了一回,于是便假借外出如厕之名,悄悄尾随其后,这才发现她们的目的地竟然是代庆明的书房。 只可惜,正当他快要看清这些人究竟要做什么的时候,却被突然出现的管家给打断了。 正因如此,萧鹤微坚信,代庆明的书房里必定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或许,那里头,就有他想要的账簿。 代庆明刚刚从睡梦中醒来,便听到管家传来的消息,说是景渊景公子亲自带着两箱沉甸甸的黄金前来拜访。 看那模样,似乎非常急迫。 “他有没有说要来干什么?” 虽然黄金确实诱人无比,但代庆明却不禁皱起眉头。 毕竟,这个景渊一大早就如此匆忙地找上门来,实在有些奇怪。 管家摇了摇头,表示并不知晓。代庆明思索片刻后,决定还是让景渊进来说话。 不一会儿,只见萧鹤微快步走进门来,甚至来不及寒暄,直接奔向代庆明所在的院子。 不等代庆明回过神来,他便迫不及待地喊道:“大人,出大事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着实把代庆明吓了一大跳。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代庆明连忙走出房间,萧鹤微则急匆匆地迎上来,语气焦急地说道:“我的兄长已经接管了家里所有的铺子,大人您想想,我现在回到景家,岂不是毫无立足之地了!” “这分明就是在告诉大家,未来的家主之位非他莫属了。” 一旁的景渊冷哼一声,边走边摆弄着身上叮当作响的配饰,活脱脱一副气派的富家公子形象。 然而,他与代庆明说话时的态度却显得极为自然和亲昵,仿佛两人之间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 之前代庆明为了拉拢景渊,跟他说过,可以把他当做大哥一样的对待,如今看他有事便来寻自己的样子,当真是把自己当做大哥了。 “我当什么事,让你急成这样。” 代庆明听完他的话,脸上露出几分得意洋洋的神色,用一种胸有成竹的语气说道:“大哥我让你做的生意,绝对可以保证你在未来稳稳地坐上景家家主的位置,所以你就放一百个心。” 萧鹤微心里暗自冷笑一声,但表面上还是装出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焦急地说道:“可是,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您一直都没有让我做任何事情,我真的是非常着急啊。” 紧接着,萧鹤微向后退了一步,示意手下人将带来的两箱黄金打开。 当箱子被打开时,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大量的黄金,其数量之多,让代庆明感到更加满意。他心里暗暗嘀咕道,果然不出所料,景渊这个家伙真是又傻又有钱。 “别着急,待会儿我会带你去看看的。” 代庆明微微一笑,然后转头吩咐管家把早餐送上来,并邀请萧鹤微一同享用。 萧鹤微一听,立刻喜笑颜开地跟了上去,那副憨态可掬的样子看上去确实有些傻乎乎的,但也正因如此才容易上当受骗。 景渊本就是个性子好相处且心无城府的人,这些事情,代庆明早就派人去打探过。 之前为了打消代庆明的疑虑,他还故意展露了自己手受伤的样子,直言自己幼年时险些砍了自己的手,如今这手提不起来重物。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从自己兄长手中分不到东西,他着实是不甘心的很。 萧鹤微聪明伶俐,只消三言两语便让景渊这个人的形象更加具体生动起来,代庆明虽然心中仍存疑虑,但也被他这番话说服了大半。 在用餐完毕后,代庆明正准备起身带领萧鹤微前往书房时,忽然听闻管家禀报说,临安的远公子送来了一封信。 代庆明不禁眉头微皱,这公子远已经许久未曾与他联系,此刻却突然传来书信,莫非是知晓了他与景渊之间即将进行的交易之事? “大哥若是有要事缠身,不妨先行处理,待到闲暇之时再谈也无妨。” 萧鹤微展现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采取以退为进的策略。 他深知代庆明对于萧远修心怀不满,而这种不满源于他们之间不对等的关系。 萧远修担任临川王世子多年,言辞间自然是说一不二;然而,代庆明在知州的职位上也已深耕良久,自然不甘愿成为他人的附庸。 尽管两人存在着利益的牵连,但彼此都不情愿听从对方的意见。 他们两人的关系,就像是矿洞上,王明和祁涛一样。 代庆明本来想去看信,但被萧鹤微这么一说,忽然觉得,他要是去看了信,是不是就说明,他公子远只要一有事情,他就得像条狗一样,屁颠屁颠的跑过去? “不看了,那些个事情怎么比得上咱们之间的生意。” 他让管家退下去,带着萧鹤微去了自己的书房。 代庆明的书房中摆着各式各样的美人画,还有萧鹤微差人送来的那几幅。 “不瞒你说,我生平就这一个爱好,爱美人。” 他走到一个地方,转动了下花瓶,而后便出现了一条暗道…… 第100章 书房暗道 萧鹤微看着这条突兀出现在眼前的暗道,略微眯起双眸,若有所思地沉默片刻。 然后就见代庆明转头对身后的萧鹤微轻声说道:“取一盏灯过来,我们进去看看。” 话音刚落,他便迅速转过身去,然而就在这一刹那,萧鹤微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他伸出手,敏捷地拿起放在一旁的灯盏,接着用火折子将其点燃,橘红色的火苗在黑暗中跳跃着,随后他手持灯盏,紧随着代庆明的脚步迈入了地道。 地道异常狭长,两人渐行渐远,越是深入其中,从里面传出的清脆打铁声响愈发清晰可闻。 “天下之人,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天下之人,吵吵闹闹,皆为利往。人生在世,无非就是追求衣食无忧、享受荣华富贵罢了。” 代庆明一边走着,一边无奈地耸了耸肩,感慨地说出这番话。 回想起来,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当初尚未踏入官场之时,他心怀天下百姓,立志要为民众谋福祉、办实事。然而时运不济,命途多舛,最终竟被贬谪至这荒凉偏僻的乐州。 此地贫瘠困苦,一年到头也难有显着的政绩。升官晋爵已然无望,未来的日子似乎一眼就能望到头。 “大哥所言极是,不过于我而言,只希望能够多赚点钱财,这样我的母亲就不必如此辛劳了。”萧鹤微笑着回应道。 谁不晓得景渊与其母景二夫人之间感情深厚,但景渊在经商方面确实缺乏天资,因此景二夫人不得不挑起本应由景渊承担的责任。 代庆明听着景渊所言,微微一笑道:“你可真是孝顺至极啊!倘若我的母亲尚在世,或许我也能拥有这般孝顺她的机会。” 言罢,二人已行至地道尽头。 此刻,该如何描绘眼前所见之景呢? 即使用“震撼”一词,似乎仍难以完全表达。 只见前方耸立着数座如山般高耸的银山,银光闪烁,堆积成好几面巨大的银墙,就连国库中的银子都远不及此处数量众多。 这么多的银子到底源自何处? 代庆明领着萧鹤微避开正在浇铸银水的工匠们,来到这几座银山前,说道:“铜矿不过是个幌子罢了,我要那些东西毫无用处。” 接着又指向银山,“这些,才是真正有价值的所在。” 银子,作为唯一通行的货币,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铁矿是萧远修要来做武器的,他们行军打仗需要这玩意儿,只有钱对他来说才是最有用的。 萧鹤微眸中露出几分鄙夷,在代庆明看来的时候又迅速收敛。 “那我……” 他装作很是期待的样子,代庆明笑了下,拍了拍他的肩膀:“有大哥我一口吃的,自然少不了你的。” “看见这堆银子了没有,今后,你也有份儿。” 萧鹤微眼中露出几分惊喜:“我,我也有?” “自然。” 代庆明看着萧鹤微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些银山,眼中是对萧鹤微遮掩不住的算计。 这些事情,全都是代庆明瞒着公子远偷偷摸摸干出来的,如果将来公子远真能登上那个高位,那么他还要依靠景家的产业把这些银子都变成合理合法的来源才行。 要不然如果被公子远知道他瞒着他私下里竟然做了这么多事,那恐怕他自己就要倒霉了。 景渊这个蠢货,日后只能老老实实地替他洗钱罢了。 如此一来,要想除掉景家的大公子也就成了当务之急,否则他又如何能推景渊上位呢? 想到这些,代庆明便完全沉浸其中,自然而然地忽略掉了萧鹤微对他的观察。 此时此刻,他正用眼角的余光若无其事地扫视着四周。 这里就是代庆明私自铸造私银的地方,满地都是火星子,根本找不到可以存放账本的地方。 原本他还以为,代庆明神神秘秘地带他来到这条地道,一定能够从中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呢。 然而,萧鹤微却并不觉得那天自己所目睹之事是虚幻的,在这里,必定隐藏着某种秘密,而那些账本,毫无疑问就藏在代庆明的书房当中。 两人又互相说了一番云里雾里的话,萧鹤微给代庆明溜须拍马,拍的代庆明对他戒备又放下些。 而后他带着萧鹤微离开这里,差人去喊庄西,将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说清楚,萧鹤微连连点头赞成,直夸代庆明这个大哥好,有什么都想着自己。 三人相视一笑,像是达成了某种约定一样,代庆明又把两人留在府里面吃酒,召了舞娘来作陪,好不快活。 等待萧鹤微从府邸出来之时,他原本有些浑浊的眼神瞬间变得清澈明亮起来。 那书房之中绝对有他想要的东西,因此,不管怎样,今晚他必须再次潜入代庆明的书房一探究竟。 二更时分,天色愈发漆黑。 萧鹤微迅速换上夜行衣,几个轻盈的步伐便落在了代府的屋顶之上。 他巧妙地避开了代庆明的暗卫以及巡逻的侍卫们,并按照今天在代府行走的路径,朝着书房前进。 此刻,正值深夜,整个府邸理应静谧无声,但萧鹤微却惊异地发现书房居然亮起了一盏灯,那微弱的光芒甚至无法完全照亮整间屋子。 他连忙将面具紧扣于面部,悄然无声地降落在书房后方。正当守卫察觉到他的存在时,他毫不犹豫地出手将其击昏在地。 进到书房之后,萧鹤微看着这和白日里没有区别的书房,皱了下眉,他停住脚步,忽而听到了滴答滴答的水声。 习武之人,本就耳聪目明,这样的水声,似乎,来自于地下。 他转过身,放轻步子,朝着滴水声而去,来到了书架旁,严丝合缝的书架完美的契合在墙上,萧鹤微伸手推了下,发现没能推动它。 目光转向白日里代庆明带着他去地道时的那个机关,他伸手,握住了书桌上的砚台,用力推动,书架应声而开。 滴答滴答的水声越发明显,似乎还能听到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凄惨的声音好似要将这天都捅破了一样。 第100章 书房暗道 萧鹤微看着这条突兀出现在眼前的暗道,略微眯起双眸,若有所思地沉默片刻。 然后就见代庆明转头对身后的萧鹤微轻声说道:“取一盏灯过来,我们进去看看。” 话音刚落,他便迅速转过身去,然而就在这一刹那,萧鹤微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他伸出手,敏捷地拿起放在一旁的灯盏,接着用火折子将其点燃,橘红色的火苗在黑暗中跳跃着,随后他手持灯盏,紧随着代庆明的脚步迈入了地道。 地道异常狭长,两人渐行渐远,越是深入其中,从里面传出的清脆打铁声响愈发清晰可闻。 “天下之人,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天下之人,吵吵闹闹,皆为利往。人生在世,无非就是追求衣食无忧、享受荣华富贵罢了。” 代庆明一边走着,一边无奈地耸了耸肩,感慨地说出这番话。 回想起来,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当初尚未踏入官场之时,他心怀天下百姓,立志要为民众谋福祉、办实事。然而时运不济,命途多舛,最终竟被贬谪至这荒凉偏僻的乐州。 此地贫瘠困苦,一年到头也难有显着的政绩。升官晋爵已然无望,未来的日子似乎一眼就能望到头。 “大哥所言极是,不过于我而言,只希望能够多赚点钱财,这样我的母亲就不必如此辛劳了。”萧鹤微笑着回应道。 谁不晓得景渊与其母景二夫人之间感情深厚,但景渊在经商方面确实缺乏天资,因此景二夫人不得不挑起本应由景渊承担的责任。 代庆明听着景渊所言,微微一笑道:“你可真是孝顺至极啊!倘若我的母亲尚在世,或许我也能拥有这般孝顺她的机会。” 言罢,二人已行至地道尽头。 此刻,该如何描绘眼前所见之景呢? 即使用“震撼”一词,似乎仍难以完全表达。 只见前方耸立着数座如山般高耸的银山,银光闪烁,堆积成好几面巨大的银墙,就连国库中的银子都远不及此处数量众多。 这么多的银子到底源自何处? 代庆明领着萧鹤微避开正在浇铸银水的工匠们,来到这几座银山前,说道:“铜矿不过是个幌子罢了,我要那些东西毫无用处。” 接着又指向银山,“这些,才是真正有价值的所在。” 银子,作为唯一通行的货币,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铁矿是萧远修要来做武器的,他们行军打仗需要这玩意儿,只有钱对他来说才是最有用的。 萧鹤微眸中露出几分鄙夷,在代庆明看来的时候又迅速收敛。 “那我……” 他装作很是期待的样子,代庆明笑了下,拍了拍他的肩膀:“有大哥我一口吃的,自然少不了你的。” “看见这堆银子了没有,今后,你也有份儿。” 萧鹤微眼中露出几分惊喜:“我,我也有?” “自然。” 代庆明看着萧鹤微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些银山,眼中是对萧鹤微遮掩不住的算计。 这些事情,全都是代庆明瞒着公子远偷偷摸摸干出来的,如果将来公子远真能登上那个高位,那么他还要依靠景家的产业把这些银子都变成合理合法的来源才行。 要不然如果被公子远知道他瞒着他私下里竟然做了这么多事,那恐怕他自己就要倒霉了。 景渊这个蠢货,日后只能老老实实地替他洗钱罢了。 如此一来,要想除掉景家的大公子也就成了当务之急,否则他又如何能推景渊上位呢? 想到这些,代庆明便完全沉浸其中,自然而然地忽略掉了萧鹤微对他的观察。 此时此刻,他正用眼角的余光若无其事地扫视着四周。 这里就是代庆明私自铸造私银的地方,满地都是火星子,根本找不到可以存放账本的地方。 原本他还以为,代庆明神神秘秘地带他来到这条地道,一定能够从中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呢。 然而,萧鹤微却并不觉得那天自己所目睹之事是虚幻的,在这里,必定隐藏着某种秘密,而那些账本,毫无疑问就藏在代庆明的书房当中。 两人又互相说了一番云里雾里的话,萧鹤微给代庆明溜须拍马,拍的代庆明对他戒备又放下些。 而后他带着萧鹤微离开这里,差人去喊庄西,将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说清楚,萧鹤微连连点头赞成,直夸代庆明这个大哥好,有什么都想着自己。 三人相视一笑,像是达成了某种约定一样,代庆明又把两人留在府里面吃酒,召了舞娘来作陪,好不快活。 等待萧鹤微从府邸出来之时,他原本有些浑浊的眼神瞬间变得清澈明亮起来。 那书房之中绝对有他想要的东西,因此,不管怎样,今晚他必须再次潜入代庆明的书房一探究竟。 二更时分,天色愈发漆黑。 萧鹤微迅速换上夜行衣,几个轻盈的步伐便落在了代府的屋顶之上。 他巧妙地避开了代庆明的暗卫以及巡逻的侍卫们,并按照今天在代府行走的路径,朝着书房前进。 此刻,正值深夜,整个府邸理应静谧无声,但萧鹤微却惊异地发现书房居然亮起了一盏灯,那微弱的光芒甚至无法完全照亮整间屋子。 他连忙将面具紧扣于面部,悄然无声地降落在书房后方。正当守卫察觉到他的存在时,他毫不犹豫地出手将其击昏在地。 进到书房之后,萧鹤微看着这和白日里没有区别的书房,皱了下眉,他停住脚步,忽而听到了滴答滴答的水声。 习武之人,本就耳聪目明,这样的水声,似乎,来自于地下。 他转过身,放轻步子,朝着滴水声而去,来到了书架旁,严丝合缝的书架完美的契合在墙上,萧鹤微伸手推了下,发现没能推动它。 目光转向白日里代庆明带着他去地道时的那个机关,他伸手,握住了书桌上的砚台,用力推动,书架应声而开。 滴答滴答的水声越发明显,似乎还能听到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凄惨的声音好似要将这天都捅破了一样。 第101章 账簿 哗啦一声,一股暗红的液体让沈星一下子回过神来,湿冷的液体从脑袋上滴落,打得她有些措不及防。 任谁一睁开眼就被人泼一杯酒都会被吓到! “沈星,我告诉你,我只会娶小溪为妻,不论你怎么作妖都只会让我觉得厌恶,你的爱令人恶心!” 沈星抹了把脸上的酒水,看了眼面前疯狂咆哮的男人,歪了歪脑袋。 声音冷静又淡然,“我是来送祝福的。” 全场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什么情况啊?全京市谁不知道啊,沈家沈星和林少从小青梅竹马,曾经有过婚约,可她仗他们之间有过婚约就可劲儿的作妖。 恶毒又恶心,名声都烂透了,凭借一己之力让曾经辉煌的沈家几乎摇摇欲坠,随时面临清算危机。 哪怕是这样,她都依然对林子恒不依不饶,想方设法要纠缠他,今天是林少的婚礼,她不可能不作妖,发夹那么防备,结果她说她是来送祝福的,怎么可能? 林子恒惊了一瞬,但很快又戒备起来,他也不相信。 目光随着她抬步迈向简小溪的时候,这种戒备达到了顶峰! 简小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身子略微瑟缩了一下,看起来真的是很需要人保护呢! “我这一身的酒水就不抱你了,免得将你的婚纱染脏了,握个手,以前找了你许多麻烦的,以后不会了。” 善良的简小溪见她这样说,当然是惊喜又感动,一把握上了沈星伸出来的那只手,夸张又激动。 “真的吗?沈星你能这样想我真的太感动也太高兴了。” 手腕上墨色的手镯悄悄钻出一点墨色,从互握的手掌中渡了过去,那点黑色别人看不到,沈星却是看得清清楚楚,那黑点一直从她的手臂钻到她的腹部,稳稳的停住,她才收回目光。 “当然是真的,我祝你们早日生一个大胖小子,拥有无比‘美好’的生活呢!” 沈星今天实在是太反常了,饶是她看起来无比真心实意的祝福,也让人戒备万分,周边的保安神色紧张,仿佛只要她做出一点大动作,就随时给她扑倒、压住。 这些当然逃不过她的眼睛。 “看起来大家都不是很欢迎我,既然祝福送到,我这个样子有些不妥,就不参加你们的婚礼了。” 松开手后,沈星面向了一边紧盯着她的林子恒。 “子恒哥,抱歉,之前是我钻牛角尖了,做了很多蠢事,现在我想通了,也放下了,祝你们百年好合。” 最好锁死了,别再来祸害任何人了。 一声冷哼从他的鼻腔发出,带着些不屑,“你最好是这样认为的。” 沈星只是给了个歉意的笑容,什么都没再说了,默默地朝着外面走去,留给大家一个孤寂落寞的背影。 林子恒不知怎的,看着那抹背影心里涌出了那么一丝丝的异样。 急忙摇了下脑袋,恢复自己的理智。 沈星,现在改变招数了吗?以退为进?他才不会再信她一分了! 这场盛大的婚礼依旧继续进行着,最后在二人的深情拥吻中落下了帷幕,几乎整个京市都在报道这个新闻。 现代灰姑娘嫁入豪门,平民豪门媳妇,今天你又相信爱情了吗?,京市第一深情林少!…… 几乎热点、头条、热搜全是他们结婚的新闻。 沈星只是看了一眼就将手机按灭了,嘴角挂上了一抹嘲讽的微笑。 曾经的恩情、情谊、相伴的那些日日夜夜,都可以因为一个认识几个月的女人通通抹杀掉,真是个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东西啊! 真想知道他们之间所谓的真爱,能坚持多久呢? - 沈家别墅。 沈星进门的那一刻,沙发上坐着的二人都有些担忧的朝她投来目光,只是接触到她身上的那些暗红色的酒渍的时候,难过与失望的神色还是一闪而过。 “星星,你去了子恒的婚礼了?” 与沈母小心翼翼不同,沈父更显得失望的哼了一声,带着些恨铁不成钢。 “你瞧瞧弄得这么狼狈不是去人家婚礼上闹了还能去哪儿搞成这样,人家都已经结婚了,你就不能消停点吗?你这么多年受的教育就是这样的吗?” 实在是她为了林子恒做了太多的蠢事了,饶是沈父疼她心里也不免得被失望占据。 “我的确是去了他们的婚礼现场,不过我没有闹。” 她走近了几步,站在他们面前,深深的弯下了自己的腰,闷闷的声音传来,“爸妈,对不起,以前是我太执拗,陷入牛角尖中无法自拔,是我错了,辜负了您二老的期望,对不起!” 一通突如其来的道歉让两人都有些错愕,面面相觑,不知道是真是假,让人不敢相信。 “孩子,你这是?” 沈星再抬头时已经是泪流满面了,她明白这是身体内的情绪在翻涌。 “爸妈,我想通了,今天我去婚礼现场是去送他们祝福的,这杯酒是林子恒泼的我,我什么都没有做,只是不想再一错再错了,你们可以原谅我的不懂事吗?” 沈母早已泪流满面了,一把将她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星星,你能想通妈妈真的很高兴,真的很高兴!”就这么一个女儿,拼了老命生下来的,怎么可能不原谅呢? “是啊,你能自己想通就好,想通就好。”她能想通,能及时止损,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一家三口紧紧相拥,过往的荒唐事就这么烟消云散,所以真的只有父母会无限的包容你,谅解你,永远爱你。 “爸爸妈妈,以前我做了很多荒唐的事,我想要弥补你们,所以爸爸我能进公司帮你的忙吗?” 沈氏在她的作妖下名声都已经败坏了,股价下跌,怕是再不介入的话,撑不了多少年了。 公司可不能倒呢,她还要让沈氏越做越大,成为遥不可及的存在!将那些人男女主狠狠踩在脚下呢! 沈父很是欣慰,从前拼命劝说她都不肯去管理公司,现在却要主动帮忙分担,看来经此一遭,她是真的长大了啊! 第101章 账簿 哗啦一声,一股暗红的液体让沈星一下子回过神来,湿冷的液体从脑袋上滴落,打得她有些措不及防。 任谁一睁开眼就被人泼一杯酒都会被吓到! “沈星,我告诉你,我只会娶小溪为妻,不论你怎么作妖都只会让我觉得厌恶,你的爱令人恶心!” 沈星抹了把脸上的酒水,看了眼面前疯狂咆哮的男人,歪了歪脑袋。 声音冷静又淡然,“我是来送祝福的。” 全场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什么情况啊?全京市谁不知道啊,沈家沈星和林少从小青梅竹马,曾经有过婚约,可她仗他们之间有过婚约就可劲儿的作妖。 恶毒又恶心,名声都烂透了,凭借一己之力让曾经辉煌的沈家几乎摇摇欲坠,随时面临清算危机。 哪怕是这样,她都依然对林子恒不依不饶,想方设法要纠缠他,今天是林少的婚礼,她不可能不作妖,发夹那么防备,结果她说她是来送祝福的,怎么可能? 林子恒惊了一瞬,但很快又戒备起来,他也不相信。 目光随着她抬步迈向简小溪的时候,这种戒备达到了顶峰! 简小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身子略微瑟缩了一下,看起来真的是很需要人保护呢! “我这一身的酒水就不抱你了,免得将你的婚纱染脏了,握个手,以前找了你许多麻烦的,以后不会了。” 善良的简小溪见她这样说,当然是惊喜又感动,一把握上了沈星伸出来的那只手,夸张又激动。 “真的吗?沈星你能这样想我真的太感动也太高兴了。” 手腕上墨色的手镯悄悄钻出一点墨色,从互握的手掌中渡了过去,那点黑色别人看不到,沈星却是看得清清楚楚,那黑点一直从她的手臂钻到她的腹部,稳稳的停住,她才收回目光。 “当然是真的,我祝你们早日生一个大胖小子,拥有无比‘美好’的生活呢!” 沈星今天实在是太反常了,饶是她看起来无比真心实意的祝福,也让人戒备万分,周边的保安神色紧张,仿佛只要她做出一点大动作,就随时给她扑倒、压住。 这些当然逃不过她的眼睛。 “看起来大家都不是很欢迎我,既然祝福送到,我这个样子有些不妥,就不参加你们的婚礼了。” 松开手后,沈星面向了一边紧盯着她的林子恒。 “子恒哥,抱歉,之前是我钻牛角尖了,做了很多蠢事,现在我想通了,也放下了,祝你们百年好合。” 最好锁死了,别再来祸害任何人了。 一声冷哼从他的鼻腔发出,带着些不屑,“你最好是这样认为的。” 沈星只是给了个歉意的笑容,什么都没再说了,默默地朝着外面走去,留给大家一个孤寂落寞的背影。 林子恒不知怎的,看着那抹背影心里涌出了那么一丝丝的异样。 急忙摇了下脑袋,恢复自己的理智。 沈星,现在改变招数了吗?以退为进?他才不会再信她一分了! 这场盛大的婚礼依旧继续进行着,最后在二人的深情拥吻中落下了帷幕,几乎整个京市都在报道这个新闻。 现代灰姑娘嫁入豪门,平民豪门媳妇,今天你又相信爱情了吗?,京市第一深情林少!…… 几乎热点、头条、热搜全是他们结婚的新闻。 沈星只是看了一眼就将手机按灭了,嘴角挂上了一抹嘲讽的微笑。 曾经的恩情、情谊、相伴的那些日日夜夜,都可以因为一个认识几个月的女人通通抹杀掉,真是个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东西啊! 真想知道他们之间所谓的真爱,能坚持多久呢? - 沈家别墅。 沈星进门的那一刻,沙发上坐着的二人都有些担忧的朝她投来目光,只是接触到她身上的那些暗红色的酒渍的时候,难过与失望的神色还是一闪而过。 “星星,你去了子恒的婚礼了?” 与沈母小心翼翼不同,沈父更显得失望的哼了一声,带着些恨铁不成钢。 “你瞧瞧弄得这么狼狈不是去人家婚礼上闹了还能去哪儿搞成这样,人家都已经结婚了,你就不能消停点吗?你这么多年受的教育就是这样的吗?” 实在是她为了林子恒做了太多的蠢事了,饶是沈父疼她心里也不免得被失望占据。 “我的确是去了他们的婚礼现场,不过我没有闹。” 她走近了几步,站在他们面前,深深的弯下了自己的腰,闷闷的声音传来,“爸妈,对不起,以前是我太执拗,陷入牛角尖中无法自拔,是我错了,辜负了您二老的期望,对不起!” 一通突如其来的道歉让两人都有些错愕,面面相觑,不知道是真是假,让人不敢相信。 “孩子,你这是?” 沈星再抬头时已经是泪流满面了,她明白这是身体内的情绪在翻涌。 “爸妈,我想通了,今天我去婚礼现场是去送他们祝福的,这杯酒是林子恒泼的我,我什么都没有做,只是不想再一错再错了,你们可以原谅我的不懂事吗?” 沈母早已泪流满面了,一把将她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星星,你能想通妈妈真的很高兴,真的很高兴!”就这么一个女儿,拼了老命生下来的,怎么可能不原谅呢? “是啊,你能自己想通就好,想通就好。”她能想通,能及时止损,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一家三口紧紧相拥,过往的荒唐事就这么烟消云散,所以真的只有父母会无限的包容你,谅解你,永远爱你。 “爸爸妈妈,以前我做了很多荒唐的事,我想要弥补你们,所以爸爸我能进公司帮你的忙吗?” 沈氏在她的作妖下名声都已经败坏了,股价下跌,怕是再不介入的话,撑不了多少年了。 公司可不能倒呢,她还要让沈氏越做越大,成为遥不可及的存在!将那些人男女主狠狠踩在脚下呢! 沈父很是欣慰,从前拼命劝说她都不肯去管理公司,现在却要主动帮忙分担,看来经此一遭,她是真的长大了啊! 第102章 项上人头 进入沈氏集团说顺利也很顺利,毕竟最大的股东就是沈父,作为第一继承人的沈星,自然是进来得轻而易举的,可是说不顺利,那也是非常的不顺利。 碍于她之前做的那些蠢事,和声名狼藉的人品,公司内上到部门经理,下到保洁阿姨都对她充满了鄙夷。 虽然明面上没说什么,一转身,闲话、嫌弃遮都遮不住。 不过,无所谓,现在的沈星压根就不在乎他们怎么看,现目前她最重要的就是拿下手下的这个订单,开发公司的新项目。 否则只能任由别人把路堵死了。 铂金酒店贵宾包房,头顶层层叠叠水晶灯的光都要将人的眼睛闪瞎了,壕无人性的装潢把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场所的三个小兵吓得紧张得动都不敢怎么动。 唯一自在的怕是只有坐在一边淡定玩手机的沈星了。 “沈经理……” 身边一道如若蚊子音叫唤的声音将她的思绪从手机上拉了出来,一看,是她手下的组员,一个年轻的小姑娘,何禾。 “怎么了?” 小姑娘的脸都有些憋红了,带着不好意思轻声说道,“经理,我想上个厕所。” 看出了她的紧张,沈星勾起唇,点点头,“有点紧张吗?没事,去外面去上,顺便透口气,一会回来了就不能紧张了哦。” 又转头看着旁边的两个男生,“你们也去,记住别抽烟就行。” 三个年轻人如释重负,纷纷起身跑得没影了。 五星级酒店的厕所都高级得不得了,三个人就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左右瞧个不停,心中默默感叹,妈妈呀,我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了啊! “哎,我觉得沈经理真不像是传闻的那样啊,温柔又强大,耐心又包容,长得又好看,家世又好,又聪明,懂得又多,这么完美的女孩子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她呢?” 一个男孩子发自内心的由衷感叹,最初认识沈星还是因为微博上面的瓜,当时心中可是满满的嘲讽与看不起,知道要在她手底下做事的时候,真的是有种钱难赚屎难吃的感觉啊,随时做好拍拍屁股走人的最坏打算。 可是没想到啊,人家跟网络上说的完全不一样,真是谣言害人啊! “是啊是啊是啊,你们也感觉到了是!是!”何禾跟着她的时间最多,最有感触,整个人都冒星星眼了,“沈经理真的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很好的领导,啊啊啊啊,我一个女孩子都要爱上她了,这么美好的女孩子居然还会有人伤害她,真的是老天没眼啊!” 另一个男孩子洗了洗手,也是止不住的叹息,“怪不得人家说红颜多薄命啊!” “呸呸呸,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我我,我口不择言了,呸呸呸……” 几人的谈话声是越来越远了,不过谈论的内容还是被隔间的某人给听了去了,一时间有些好笑了。 这沈经理,不会就是她??? 不多时,贵宾包厢内在几人回去之后等来了他们要等的人,四个一身深色西装的男人先后走了进来。 沈星带着客气又标准的微笑站起,对着为首的一人,点了点头。 他,唐衍,就是她今日的目标客户。 亦是林子恒的死对头,唯一一个不是简小溪的裙下之臣的男人。 “倒是很意外,你竟然会约我。” 那能不意外嘛,如果说林子恒是第一个讨厌他的人,那么沈星便就是第二个,满心满眼的曾经,林子恒的喜好就是她的喜好,林子恒的厌恶就是她的厌恶。 面对他眼里满满的嘲弄,沈星的反应淡定得很,甚至面上没有露出一点不快。 这可是今日第二大稀奇事了。 “没什么好意外的,唐先生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我代表沈氏,当然是希望与您达成共赢的。” 唐衍眸色古怪的看了她一眼又一眼,随即才勾唇笑出了起来,“没想到啊,有一天京市一霸的沈大小姐也能收敛了性子与我坐在一处说着场面话,可真是稀奇,这感情的打击真的能有这么大?” 沈星丝毫不接他的嘲讽,抿唇一笑了之,将自己手边早就准备好了的笔记本电脑递了过去,稳稳的放在他的面前。 “不如唐总先看看我司的策划案呢!” 见他半信半疑的接过了她递来的耳机戴上,食指轻点,屏幕上的内容播放了出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唐衍也收起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态度,转而越发的正襟危坐起来。 待看完全部内容,他眸子既有兴奋,也有激动,只是还有一点疑惑。 “张秘,带着大家出去订个包间,谈合作怎么能不给吃饭呢!” 他身边的张秘书心领神会,立刻点头就带着人走了出去,沈星朝着身边的人指了指,“你们也一起去,看看自己想要吃点什么,唐总买单。” 再迟钝的人也知道了,这是有事要单独说了,三人紧随其后,跟着就出去了,顺道还把门给关严实了。 见没有人了,唐衍腰背一靠,恢复了懒散的模样,歪着脑袋斜斜的睨着她,“说,为什么找我合作这个?” “很简单,因为你和林子恒不对付,恰好,我和他也不对付。” 啧——! 嘴里一声轻嗒,唐衍心里微叹,女人啊,可真狠,爱你时,你说什么是什么,不爱你时,你说你是什么? 招惹什么,都不要招惹女人。 “你就不怕他家损失一大笔啊?” 沈星似笑非笑的盯着他,仿佛将他内心所想全看透了,好似在说,你他娘的假惺惺造作个什么劲? “不是他家损失,就是我家破产,你如果是我,你会怎么选?” 唐衍的手一摊,“行,成交!” “不再看看合同?” 这回轮到他笑了,“看那狗玩意吃瘪比我赚几千万都高兴!” 行,少爷你高兴就好! 一顿合作饭吃得宾客尽宜,只是在走的时候还是碰见了不想碰见的人。 本来沈星应该和唐衍一起去地下停车场开车走了,只不过水喝多了的小禾又想跑厕所了,无奈来到了大厅,看到了将简小溪小心翼翼护着的林子恒一行人,那模样仿佛身边人是个易碎的娃娃一般。 “沈星,你怎么在这?!” 第102章 项上人头 进入沈氏集团说顺利也很顺利,毕竟最大的股东就是沈父,作为第一继承人的沈星,自然是进来得轻而易举的,可是说不顺利,那也是非常的不顺利。 碍于她之前做的那些蠢事,和声名狼藉的人品,公司内上到部门经理,下到保洁阿姨都对她充满了鄙夷。 虽然明面上没说什么,一转身,闲话、嫌弃遮都遮不住。 不过,无所谓,现在的沈星压根就不在乎他们怎么看,现目前她最重要的就是拿下手下的这个订单,开发公司的新项目。 否则只能任由别人把路堵死了。 铂金酒店贵宾包房,头顶层层叠叠水晶灯的光都要将人的眼睛闪瞎了,壕无人性的装潢把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场所的三个小兵吓得紧张得动都不敢怎么动。 唯一自在的怕是只有坐在一边淡定玩手机的沈星了。 “沈经理……” 身边一道如若蚊子音叫唤的声音将她的思绪从手机上拉了出来,一看,是她手下的组员,一个年轻的小姑娘,何禾。 “怎么了?” 小姑娘的脸都有些憋红了,带着不好意思轻声说道,“经理,我想上个厕所。” 看出了她的紧张,沈星勾起唇,点点头,“有点紧张吗?没事,去外面去上,顺便透口气,一会回来了就不能紧张了哦。” 又转头看着旁边的两个男生,“你们也去,记住别抽烟就行。” 三个年轻人如释重负,纷纷起身跑得没影了。 五星级酒店的厕所都高级得不得了,三个人就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左右瞧个不停,心中默默感叹,妈妈呀,我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了啊! “哎,我觉得沈经理真不像是传闻的那样啊,温柔又强大,耐心又包容,长得又好看,家世又好,又聪明,懂得又多,这么完美的女孩子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她呢?” 一个男孩子发自内心的由衷感叹,最初认识沈星还是因为微博上面的瓜,当时心中可是满满的嘲讽与看不起,知道要在她手底下做事的时候,真的是有种钱难赚屎难吃的感觉啊,随时做好拍拍屁股走人的最坏打算。 可是没想到啊,人家跟网络上说的完全不一样,真是谣言害人啊! “是啊是啊是啊,你们也感觉到了是!是!”何禾跟着她的时间最多,最有感触,整个人都冒星星眼了,“沈经理真的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很好的领导,啊啊啊啊,我一个女孩子都要爱上她了,这么美好的女孩子居然还会有人伤害她,真的是老天没眼啊!” 另一个男孩子洗了洗手,也是止不住的叹息,“怪不得人家说红颜多薄命啊!” “呸呸呸,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我我,我口不择言了,呸呸呸……” 几人的谈话声是越来越远了,不过谈论的内容还是被隔间的某人给听了去了,一时间有些好笑了。 这沈经理,不会就是她??? 不多时,贵宾包厢内在几人回去之后等来了他们要等的人,四个一身深色西装的男人先后走了进来。 沈星带着客气又标准的微笑站起,对着为首的一人,点了点头。 他,唐衍,就是她今日的目标客户。 亦是林子恒的死对头,唯一一个不是简小溪的裙下之臣的男人。 “倒是很意外,你竟然会约我。” 那能不意外嘛,如果说林子恒是第一个讨厌他的人,那么沈星便就是第二个,满心满眼的曾经,林子恒的喜好就是她的喜好,林子恒的厌恶就是她的厌恶。 面对他眼里满满的嘲弄,沈星的反应淡定得很,甚至面上没有露出一点不快。 这可是今日第二大稀奇事了。 “没什么好意外的,唐先生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我代表沈氏,当然是希望与您达成共赢的。” 唐衍眸色古怪的看了她一眼又一眼,随即才勾唇笑出了起来,“没想到啊,有一天京市一霸的沈大小姐也能收敛了性子与我坐在一处说着场面话,可真是稀奇,这感情的打击真的能有这么大?” 沈星丝毫不接他的嘲讽,抿唇一笑了之,将自己手边早就准备好了的笔记本电脑递了过去,稳稳的放在他的面前。 “不如唐总先看看我司的策划案呢!” 见他半信半疑的接过了她递来的耳机戴上,食指轻点,屏幕上的内容播放了出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唐衍也收起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态度,转而越发的正襟危坐起来。 待看完全部内容,他眸子既有兴奋,也有激动,只是还有一点疑惑。 “张秘,带着大家出去订个包间,谈合作怎么能不给吃饭呢!” 他身边的张秘书心领神会,立刻点头就带着人走了出去,沈星朝着身边的人指了指,“你们也一起去,看看自己想要吃点什么,唐总买单。” 再迟钝的人也知道了,这是有事要单独说了,三人紧随其后,跟着就出去了,顺道还把门给关严实了。 见没有人了,唐衍腰背一靠,恢复了懒散的模样,歪着脑袋斜斜的睨着她,“说,为什么找我合作这个?” “很简单,因为你和林子恒不对付,恰好,我和他也不对付。” 啧——! 嘴里一声轻嗒,唐衍心里微叹,女人啊,可真狠,爱你时,你说什么是什么,不爱你时,你说你是什么? 招惹什么,都不要招惹女人。 “你就不怕他家损失一大笔啊?” 沈星似笑非笑的盯着他,仿佛将他内心所想全看透了,好似在说,你他娘的假惺惺造作个什么劲? “不是他家损失,就是我家破产,你如果是我,你会怎么选?” 唐衍的手一摊,“行,成交!” “不再看看合同?” 这回轮到他笑了,“看那狗玩意吃瘪比我赚几千万都高兴!” 行,少爷你高兴就好! 一顿合作饭吃得宾客尽宜,只是在走的时候还是碰见了不想碰见的人。 本来沈星应该和唐衍一起去地下停车场开车走了,只不过水喝多了的小禾又想跑厕所了,无奈来到了大厅,看到了将简小溪小心翼翼护着的林子恒一行人,那模样仿佛身边人是个易碎的娃娃一般。 “沈星,你怎么在这?!” 第103章 生死过后 沈星没管林子恒的大呼小叫,眼神从他护着的简小溪的腹部看去,原本如芝麻大小的黑点,如今已有黄豆大小了。 长得可真快呢,拼命的吸收母体的营养,怕生不下来了吗?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简小溪下意识的护住了自己的腹部,面容上增添了一抹戒备。 林子恒感受到了身边人的害怕,温柔的揽过了她,将她护在自己的怀里。 “小溪,别怕,我在呢!” 随即立马转头怒气冲冲的瞪着沈星。 “沈星!你竟然跟踪我们!你太无耻了,没想到你还是死性不改,哼,我警告你,小溪已经怀了我的孩子,你若是敢动她一根毫毛,我必要你们整个沈氏陪葬!” 这真的很难评,沈星很难不用一种看傻逼的眼神看他。 就这种话真的是一个接受过精英教育的人说得出来的吗?他的公司为什么到最后还能更上一层楼的?靠他的脑残吗? “沈星,你应该认清现实,林少爱得从始至终就只有我们小溪,亏你还是什么沈氏大小姐呢,就这么喜欢觊觎别人的老公吗?” 简小溪身边的狗腿一号迫不及待的跳出来为她打抱不平,这可是她的好闺蜜陈雪,一个平凡普通却又不觉得自己普通的姑娘。 最后还在他们的撮合下和林子恒的好哥们,浪荡花花公子郑锡在一起了,俗称一对欢喜冤家。 此刻郑锡狭长的桃花眼粹满了寒冰,审视着面前的沈星,身体不自觉的也做出了保护状,“沈星,认识了那么多年了,你应该也不想把事情闹得太难看!” 亏他还好意思说认识那么多年这件事。 “沈经理!” 正好上完厕所的小禾跑得气喘吁吁的,脸上满是歉意,“让你们等久了,我好了。” 后知后觉才感知到不同寻常的气氛,和在他们面前剑拔弩张的几人。 缩了缩脑袋,小禾有些害怕,她害怕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弄得这样的,沈星拍了拍她的肩膀,给了她点点心安。 “还好你来得及时,否则我都要被污蔑死了。”客套又疏离的看着面前的几人,语气淡淡的,不掺杂任何情感,“我想,这个酒店不是隶属于你们二位任何一人的名下,那我为什么不能来?” 说完目光落在了陈雪的手腕上,那里戴着一块略微显大一些的,一块男士手表。 眸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亮色。 径直走到了陈雪的面前,在她瑟缩之前,就已经抓住了她的手腕,饶有兴趣的盯着手表看。 在众人看不到的时候,腕上墨色的镯子内不着痕迹的跑出了一个黑点,隐入陈雪的体内,稳稳地落在了她的腹部。 只待一个时机,就能让他彻底生根发芽。 做完这一切的沈星心情好了很多,不过声音仍旧冷冷的,“所以你把这个送给了别人是吗?” 这个手表是她之前送给郑锡十八岁成人礼的礼物,两百多万的手表,纵然她家条件不错,这个手表也让她几乎掏空了所有的压岁钱和零花钱,还问爸妈借了一笔呢! 原主就是这点蠢,认定的朋友,掏心掏肺的对别人好。 郑锡或许没想到陈雪会戴这块手表,或许是想起了这块手表的意义,是他们曾经友谊的见证,眼中闪过一抹讶异。 不过很快恢复如常,继续摆着他吊儿郎当的态度。 “手表太多了,反正也戴不过来。”说罢还不忘抬起他的手腕,露出手上戴的那块价值京市一套房的手表。 这是说明,他有新的更贵更好的手表了,她送的算个屁吗? 沈星也没发火,也没表露出一点点的生气,嘴角含笑的点了点头,打开包包将里面的一只红丝绒的盒子拿出来递给了他。 里面是一条粉钻的手链,是他送的成人礼。 手指‘不小心’触碰到了他的指间,两粒小小的黑影也随着皮肤的接触,没入了他的体内。 没有心的人就得多要几个小可爱~ “正好,这东西我也还你了,咱们之间也没什么牵扯了。”侧过头对着林子恒客气道,“林少送的东西想来还给你,你也不会要的,所以我整理好捐给慈善机构了,至于我送给你的,我希望您能退还给我,直接让人送到沈氏集团就可以,毕竟我现在还挺缺钱的。” 说完退到了安全距离,“就不打扰几位了,啊,忘了恭喜简小姐了,祝您能有一个无比可爱的大胖小子。” 也不等他们继续说,沈星带着手下的组员匆匆离开了,就一点都不像她的个性。 “沈星难道真的放下了?”郑锡有些觉得不太真实,凭他们认识那么多年,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再了解不过了,就这么放下子恒了,真的让人难以置信。 同样不敢相信的还有林子恒,从前他总是对沈星的纠缠觉得厌恶至极,后来她又开始针对小溪,她越针对,他就越要护住小溪,越厌恶她,想要把她弄死的心都有了。 可是现如今,她轻飘飘的就那么放下了,不知为何,心里松了的同时好像还空了一小块一般。 “切,谁知道她是不是在演戏呢?之前她那么不择手段纠缠陷害,指不定这次又换了别的招数呢?这女人看着就不是什么安份的,一肚子的坏水,说不定暗地里正计划着什么恶毒的手段呢!” 陈雪的话让简小溪收紧了护着自己肚子的手,她决不能让孩子受到任何伤害! 林子恒感受到她的害怕,急忙安慰着,“不怕不怕,小溪不怕,有我在呢,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们娘俩的!” 但郑锡没有说话,他的视线落在了手里的盒子上,神色晦暗不明。 “谁叫你动我的东西的?” 突如其来的质问让还洋洋得意的陈雪有一瞬愣神,意识到他在为沈星吼她质问她的时候,她也怒了。 “明明是你让我随便挑一个戴着玩的,你以为我稀罕吗?我现在就还给你!” 一把取下,重重的砸到他的身上,然后啪嗒一声摔在了地上,镜面出现了一条深深的裂痕。 扔了手表的人工反倒先委屈上了,哭哭啼啼的往外面跑去了。 “小雪!小雪!”简小溪急了,生怕她出了什么事,可是自己现在情况又不敢跑过去,只能可怜兮兮的望着郑锡,“郑锡,求求你,帮我去看看小雪,你去的话,她一定会开心的!” 看着好哥们两口子的神色,郑锡脸色难看的点了点头,转身追了出去…… 第103章 生死过后 沈星没管林子恒的大呼小叫,眼神从他护着的简小溪的腹部看去,原本如芝麻大小的黑点,如今已有黄豆大小了。 长得可真快呢,拼命的吸收母体的营养,怕生不下来了吗?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简小溪下意识的护住了自己的腹部,面容上增添了一抹戒备。 林子恒感受到了身边人的害怕,温柔的揽过了她,将她护在自己的怀里。 “小溪,别怕,我在呢!” 随即立马转头怒气冲冲的瞪着沈星。 “沈星!你竟然跟踪我们!你太无耻了,没想到你还是死性不改,哼,我警告你,小溪已经怀了我的孩子,你若是敢动她一根毫毛,我必要你们整个沈氏陪葬!” 这真的很难评,沈星很难不用一种看傻逼的眼神看他。 就这种话真的是一个接受过精英教育的人说得出来的吗?他的公司为什么到最后还能更上一层楼的?靠他的脑残吗? “沈星,你应该认清现实,林少爱得从始至终就只有我们小溪,亏你还是什么沈氏大小姐呢,就这么喜欢觊觎别人的老公吗?” 简小溪身边的狗腿一号迫不及待的跳出来为她打抱不平,这可是她的好闺蜜陈雪,一个平凡普通却又不觉得自己普通的姑娘。 最后还在他们的撮合下和林子恒的好哥们,浪荡花花公子郑锡在一起了,俗称一对欢喜冤家。 此刻郑锡狭长的桃花眼粹满了寒冰,审视着面前的沈星,身体不自觉的也做出了保护状,“沈星,认识了那么多年了,你应该也不想把事情闹得太难看!” 亏他还好意思说认识那么多年这件事。 “沈经理!” 正好上完厕所的小禾跑得气喘吁吁的,脸上满是歉意,“让你们等久了,我好了。” 后知后觉才感知到不同寻常的气氛,和在他们面前剑拔弩张的几人。 缩了缩脑袋,小禾有些害怕,她害怕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弄得这样的,沈星拍了拍她的肩膀,给了她点点心安。 “还好你来得及时,否则我都要被污蔑死了。”客套又疏离的看着面前的几人,语气淡淡的,不掺杂任何情感,“我想,这个酒店不是隶属于你们二位任何一人的名下,那我为什么不能来?” 说完目光落在了陈雪的手腕上,那里戴着一块略微显大一些的,一块男士手表。 眸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亮色。 径直走到了陈雪的面前,在她瑟缩之前,就已经抓住了她的手腕,饶有兴趣的盯着手表看。 在众人看不到的时候,腕上墨色的镯子内不着痕迹的跑出了一个黑点,隐入陈雪的体内,稳稳地落在了她的腹部。 只待一个时机,就能让他彻底生根发芽。 做完这一切的沈星心情好了很多,不过声音仍旧冷冷的,“所以你把这个送给了别人是吗?” 这个手表是她之前送给郑锡十八岁成人礼的礼物,两百多万的手表,纵然她家条件不错,这个手表也让她几乎掏空了所有的压岁钱和零花钱,还问爸妈借了一笔呢! 原主就是这点蠢,认定的朋友,掏心掏肺的对别人好。 郑锡或许没想到陈雪会戴这块手表,或许是想起了这块手表的意义,是他们曾经友谊的见证,眼中闪过一抹讶异。 不过很快恢复如常,继续摆着他吊儿郎当的态度。 “手表太多了,反正也戴不过来。”说罢还不忘抬起他的手腕,露出手上戴的那块价值京市一套房的手表。 这是说明,他有新的更贵更好的手表了,她送的算个屁吗? 沈星也没发火,也没表露出一点点的生气,嘴角含笑的点了点头,打开包包将里面的一只红丝绒的盒子拿出来递给了他。 里面是一条粉钻的手链,是他送的成人礼。 手指‘不小心’触碰到了他的指间,两粒小小的黑影也随着皮肤的接触,没入了他的体内。 没有心的人就得多要几个小可爱~ “正好,这东西我也还你了,咱们之间也没什么牵扯了。”侧过头对着林子恒客气道,“林少送的东西想来还给你,你也不会要的,所以我整理好捐给慈善机构了,至于我送给你的,我希望您能退还给我,直接让人送到沈氏集团就可以,毕竟我现在还挺缺钱的。” 说完退到了安全距离,“就不打扰几位了,啊,忘了恭喜简小姐了,祝您能有一个无比可爱的大胖小子。” 也不等他们继续说,沈星带着手下的组员匆匆离开了,就一点都不像她的个性。 “沈星难道真的放下了?”郑锡有些觉得不太真实,凭他们认识那么多年,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再了解不过了,就这么放下子恒了,真的让人难以置信。 同样不敢相信的还有林子恒,从前他总是对沈星的纠缠觉得厌恶至极,后来她又开始针对小溪,她越针对,他就越要护住小溪,越厌恶她,想要把她弄死的心都有了。 可是现如今,她轻飘飘的就那么放下了,不知为何,心里松了的同时好像还空了一小块一般。 “切,谁知道她是不是在演戏呢?之前她那么不择手段纠缠陷害,指不定这次又换了别的招数呢?这女人看着就不是什么安份的,一肚子的坏水,说不定暗地里正计划着什么恶毒的手段呢!” 陈雪的话让简小溪收紧了护着自己肚子的手,她决不能让孩子受到任何伤害! 林子恒感受到她的害怕,急忙安慰着,“不怕不怕,小溪不怕,有我在呢,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们娘俩的!” 但郑锡没有说话,他的视线落在了手里的盒子上,神色晦暗不明。 “谁叫你动我的东西的?” 突如其来的质问让还洋洋得意的陈雪有一瞬愣神,意识到他在为沈星吼她质问她的时候,她也怒了。 “明明是你让我随便挑一个戴着玩的,你以为我稀罕吗?我现在就还给你!” 一把取下,重重的砸到他的身上,然后啪嗒一声摔在了地上,镜面出现了一条深深的裂痕。 扔了手表的人工反倒先委屈上了,哭哭啼啼的往外面跑去了。 “小雪!小雪!”简小溪急了,生怕她出了什么事,可是自己现在情况又不敢跑过去,只能可怜兮兮的望着郑锡,“郑锡,求求你,帮我去看看小雪,你去的话,她一定会开心的!” 看着好哥们两口子的神色,郑锡脸色难看的点了点头,转身追了出去…… 第104章 让她想一想 “师姐,弟子天赋测试马上就要开始了,师父让您和大师兄前去盯着。” 纯色木窗前,红衣女子微微颔首:“你先过去,我随后就到。” “是。”传话弟子退出房间,将房门小心的关闭,走出好远才抬起袖子擦拭额角的冷汗。 这叶师姐果然如传言中所说性情冷淡,浑身都围绕着一种生人勿进的感觉,哪怕只是短短的一两句话,自己都忍不住的颤抖。 房间里,叶菲换上一身高阶弟子服装,摸着上面暗纹的符咒,努力压制住自己心底的激动。 二十年了,二十年了,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二十年前,耀日宗长老外出游历带回一个三岁女童,此女天生至纯水灵根,在修炼上更是非常人能及,短短十年就能和内门大弟子打个平手。 在耀日宗以实力为主的地方,十五年后成功成为曜日派大师姐,更是整个修仙界可望不可即的天才。 是的,这人就是她。 耀日宗内除非训练和紧急情况不允许御剑飞行,叶菲出门后便招来仙鹤,乘其前往山门。 这是五年一次耀日宗招收弟子的时间,往日里冷清的山门变得乌压压一片,人声鼎沸,隐约还能听到有几个弟子在维持秩序的声音。 叶菲在距离人群不远处的位置就停了下来,缓步走向人群。 糟乱的人群自她的出现便自动的安静下来,谈论的声音压得更低。 “叶师姐好。” 站在弟子面前的男人恭敬的行礼,将身后弟子手中的签子递给她,问:“师姐是否和往年一样?” 他身上穿着和叶菲一模一样的弟子服装,只是袖口的位置少了一样绣花,头发高高束起,露出俊俏的脸庞,在说这话的时候,耳尖悄悄红了一瞬。 叶菲接过弟子手中的签子,“今年我亲自派签。” 她手中的签子只有一百枚,是今年曜日派招收的弟子名额,因为曜日派格外注重天赋,往年甚至连五十个人都收不到。 洛云深闻声有些诧异,忙吩咐身后的弟子准备天赋测试仪式,以至于忽略了叶菲因为激动有些颤抖的指尖。 叶菲立于高台正中,一身白衣睥睨下方的凡人,其中不免有些熟悉的面孔。 十年前就来过的中年人,双鬓已然苍白,眼眸中尽是紧张。聚众的世家子弟,一脸桀骜,好似胸有成竹 直到视线落在角落一个一身褴褛的女生身上,她的眼眸猛地缩了一下。 找到了! 脑海中尘封已久的记忆涌现出来,她叫叶菲,是个穿越来的人,原主是一本仙侠小说中的恶毒大师姐,因为嫉妒小师妹的天赋,在对方入门之后便开始针对。 可对方不仅没有因为她的打压就泯然众生,反而是越挫越勇,最终在各路大佬的帮助之下羽化登仙,将叶菲千刀万剐。 叶菲很想像别的穿越者一样抱主角的大腿,但她的性格好像不允许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情。而且她穿越来的时间过于早了一点,整整二十年! 这二十年来,她每天都在担忧第一次和主角见面的场景,抱大腿?或者是先斩之而后快? 最终各种想法在二十年时间里消磨殆尽,现在的叶菲只想要脱离剧情,离主角远一点。 角落的女生好像是察觉到这炽热的视线,抬头看了一眼,可只看到了一片白色的衣角。 她个子太矮了,因为营养不良过于瘦弱,甚至都挤不过前面的人。 “别挤了!别挤了!仙长们说要我们别大声嚷嚷,排好队!” “什么叫排好队?怎么弄啊?” “我今年还是第一次来,万一错过的话都没脸回去见我爹娘了。” 角落里的谢凌薇看着面前涌动起来的人群,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忙看向周围,爬上离自己最近一位男人高大的背。 男人被吓了一跳,还没说话,就听到谢凌薇拍拍他的肩膀:“大哥!我们快跟着那位大爷走!” 武壮愣了一下,自觉告诉他听这个女人的话没错。 于是两人跟着那位老大爷三两下的就赶到最前面,与此同时他们身后那些摸不着头脑的人也被分成了十几个队伍,两人更是排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谢凌薇从武壮身上下来,两人皆是一番庆幸。 今年来曜日派报名的人极多,哪怕分成了好几个队伍,人依旧排到了山脚下,虽然灵根测试的速度极快,最后面的人怎么说也要到三天后了。 武壮刚才被谢凌薇突然爬到身上的不悦消散了,一脸惊奇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是要这才排队对?看你的年龄还小,五年前应该没来过?” 谢凌薇微微一笑:“我是没有经验,但我们跟着的这位大爷应该是有经验的。” 两人谈话间,天赋测试便开始了,两名弟子走到他们这一队伍的面前时,脸上突然露出一抹苦笑:“陈生,这都是你第三次来了,你天赋不够,还是死了这条心!” 谢凌薇前面那老大爷叹了一口气:“在我出生那年,有位仙长来到我家,说我有修仙的资质,不然我也不会执着那么些年,今年再不入选,我就回家养老了。” 两名弟子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行,那就你先来!” 天赋测试十分的简单,只需要人走进五行绘制的阵法中,阵法会自动感知其灵根属性,五行阵中哪一方元素亮起,就代表了是哪种属性。 这个世界上最常见的便是双灵根,三种到五种灵感则是杂灵根,没有修炼的天赋。 至于叶菲至纯单灵根,则是修炼的天才,每个宗门争相抢夺的天才。 陈生跟着两名弟子站到了阵法的正中间,很快阵法的五个方向就亮起了微弱的光,一道犹如死刑般的话砸下: “废灵根,可以离开了。” 听到这话的陈生好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一下就瘫倒在地,两位弟子见此叹了口气,将他扶到一旁。 叶菲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惊讶于谢凌薇刚才的反应速度,也在此刻看清了她脸上的慌张,不过这可是女主,这个时候自然是会亮瞎旁人的眼睛。 第104章 让她想一想 “师姐,弟子天赋测试马上就要开始了,师父让您和大师兄前去盯着。” 纯色木窗前,红衣女子微微颔首:“你先过去,我随后就到。” “是。”传话弟子退出房间,将房门小心的关闭,走出好远才抬起袖子擦拭额角的冷汗。 这叶师姐果然如传言中所说性情冷淡,浑身都围绕着一种生人勿进的感觉,哪怕只是短短的一两句话,自己都忍不住的颤抖。 房间里,叶菲换上一身高阶弟子服装,摸着上面暗纹的符咒,努力压制住自己心底的激动。 二十年了,二十年了,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二十年前,耀日宗长老外出游历带回一个三岁女童,此女天生至纯水灵根,在修炼上更是非常人能及,短短十年就能和内门大弟子打个平手。 在耀日宗以实力为主的地方,十五年后成功成为曜日派大师姐,更是整个修仙界可望不可即的天才。 是的,这人就是她。 耀日宗内除非训练和紧急情况不允许御剑飞行,叶菲出门后便招来仙鹤,乘其前往山门。 这是五年一次耀日宗招收弟子的时间,往日里冷清的山门变得乌压压一片,人声鼎沸,隐约还能听到有几个弟子在维持秩序的声音。 叶菲在距离人群不远处的位置就停了下来,缓步走向人群。 糟乱的人群自她的出现便自动的安静下来,谈论的声音压得更低。 “叶师姐好。” 站在弟子面前的男人恭敬的行礼,将身后弟子手中的签子递给她,问:“师姐是否和往年一样?” 他身上穿着和叶菲一模一样的弟子服装,只是袖口的位置少了一样绣花,头发高高束起,露出俊俏的脸庞,在说这话的时候,耳尖悄悄红了一瞬。 叶菲接过弟子手中的签子,“今年我亲自派签。” 她手中的签子只有一百枚,是今年曜日派招收的弟子名额,因为曜日派格外注重天赋,往年甚至连五十个人都收不到。 洛云深闻声有些诧异,忙吩咐身后的弟子准备天赋测试仪式,以至于忽略了叶菲因为激动有些颤抖的指尖。 叶菲立于高台正中,一身白衣睥睨下方的凡人,其中不免有些熟悉的面孔。 十年前就来过的中年人,双鬓已然苍白,眼眸中尽是紧张。聚众的世家子弟,一脸桀骜,好似胸有成竹 直到视线落在角落一个一身褴褛的女生身上,她的眼眸猛地缩了一下。 找到了! 脑海中尘封已久的记忆涌现出来,她叫叶菲,是个穿越来的人,原主是一本仙侠小说中的恶毒大师姐,因为嫉妒小师妹的天赋,在对方入门之后便开始针对。 可对方不仅没有因为她的打压就泯然众生,反而是越挫越勇,最终在各路大佬的帮助之下羽化登仙,将叶菲千刀万剐。 叶菲很想像别的穿越者一样抱主角的大腿,但她的性格好像不允许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情。而且她穿越来的时间过于早了一点,整整二十年! 这二十年来,她每天都在担忧第一次和主角见面的场景,抱大腿?或者是先斩之而后快? 最终各种想法在二十年时间里消磨殆尽,现在的叶菲只想要脱离剧情,离主角远一点。 角落的女生好像是察觉到这炽热的视线,抬头看了一眼,可只看到了一片白色的衣角。 她个子太矮了,因为营养不良过于瘦弱,甚至都挤不过前面的人。 “别挤了!别挤了!仙长们说要我们别大声嚷嚷,排好队!” “什么叫排好队?怎么弄啊?” “我今年还是第一次来,万一错过的话都没脸回去见我爹娘了。” 角落里的谢凌薇看着面前涌动起来的人群,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忙看向周围,爬上离自己最近一位男人高大的背。 男人被吓了一跳,还没说话,就听到谢凌薇拍拍他的肩膀:“大哥!我们快跟着那位大爷走!” 武壮愣了一下,自觉告诉他听这个女人的话没错。 于是两人跟着那位老大爷三两下的就赶到最前面,与此同时他们身后那些摸不着头脑的人也被分成了十几个队伍,两人更是排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谢凌薇从武壮身上下来,两人皆是一番庆幸。 今年来曜日派报名的人极多,哪怕分成了好几个队伍,人依旧排到了山脚下,虽然灵根测试的速度极快,最后面的人怎么说也要到三天后了。 武壮刚才被谢凌薇突然爬到身上的不悦消散了,一脸惊奇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是要这才排队对?看你的年龄还小,五年前应该没来过?” 谢凌薇微微一笑:“我是没有经验,但我们跟着的这位大爷应该是有经验的。” 两人谈话间,天赋测试便开始了,两名弟子走到他们这一队伍的面前时,脸上突然露出一抹苦笑:“陈生,这都是你第三次来了,你天赋不够,还是死了这条心!” 谢凌薇前面那老大爷叹了一口气:“在我出生那年,有位仙长来到我家,说我有修仙的资质,不然我也不会执着那么些年,今年再不入选,我就回家养老了。” 两名弟子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行,那就你先来!” 天赋测试十分的简单,只需要人走进五行绘制的阵法中,阵法会自动感知其灵根属性,五行阵中哪一方元素亮起,就代表了是哪种属性。 这个世界上最常见的便是双灵根,三种到五种灵感则是杂灵根,没有修炼的天赋。 至于叶菲至纯单灵根,则是修炼的天才,每个宗门争相抢夺的天才。 陈生跟着两名弟子站到了阵法的正中间,很快阵法的五个方向就亮起了微弱的光,一道犹如死刑般的话砸下: “废灵根,可以离开了。” 听到这话的陈生好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一下就瘫倒在地,两位弟子见此叹了口气,将他扶到一旁。 叶菲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惊讶于谢凌薇刚才的反应速度,也在此刻看清了她脸上的慌张,不过这可是女主,这个时候自然是会亮瞎旁人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