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爷的小奴儿》 第1章 一个包子引发的血案 中宁国,明德三十六年春,流马镇四邻八乡都在津津乐道两件大事。 一是桃花堡的傻子柳安歌的傻未婚妻,勾引了大才子诸葛翀,被诸葛翀的未婚妻蓝玉儿逮个正着,让人捆绑浸了猪笼。隔日浮尸水面,色若桃花,吓的村民惊慌失色,都呼之‘水鬼’。再过一日,忽而又失了踪影。 听说傻子都找疯了。 二是中宁国战神靖王爷萧洐在北疆大败北黎,凯旋归朝。老皇帝高兴之下,大赦天下,并责令沿路州府衙门扫街相迎。 可兵马重镇流马镇不远的山脚下,却没丝毫喜气,反而死气沉沉,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萧瑟。 刘三包子铺外面的矮桌前,三三两两只坐了几个采药人,大家正交头接耳。 “听说了吗?桃花堡傻子的那个傻未婚妻又丢了,莫不是真成了水鬼?” “我看这事蹊跷,那个蓝大小姐也不是个好东西。流马县城内有名的心胸狭隘,善妒。还未嫁给诸葛翀呢!就三天两头往桃花堡跑。没廉耻!保不准,傻子媳妇又被她害了。” “嘿,谁叫诸葛翀美若谪仙,才高八斗,四邻八乡的女子都想嫁给他。” “屁!诸葛翀再美,能有咱靖王爷美吗?诸葛翀再聪明,能有咱靖王爷能征善战睿智无边吗?” 众人哈哈一笑。 “这天下还真就没有谁能比得过咱靖王爷!” 众人议论纷纷,谁也没看到一个小娘子来到近前。 “老板,来两个包子。” 今儿天不好,生意冷清,老板刘三正听得入神,忽听有人要包子,顿时来了精神。 “四文钱。” 一只干瘦的小手伸过来,丢了四文钱,拿起了包子,那指腹的皮肤皱巴巴的,白惨惨的,像是在水里泡了许久,有些瘆人。 刘三吓了一跳,急忙挑眼细看。 眼前的小娘子不过十五六岁,干瘦干瘦的,穿了一身陈旧的麻布裙,挂在身上空荡荡的。头发凌乱,遮了半张脸,脸和手一个色,冷白冷白,巴掌大。 “老板,你灶上还有两个包子,就四文钱一起给我呗!反正生意也不好,冷了更卖不出去。” 嘿!真是贪得无厌。 刘三正要暴脾气,突见小娘子笑眯眯的脸,眉毛正中有一颗痣,藏在眉宇中,犹如珠玉。 那可是难得的福痣,是贵人相。 再细瞧那眼睛,明锐生光,暗藏锋芒,仿若能生出钩子来,尖刺刺的,让人不由就想起水鬼。 刘三打了个激灵,到嘴的毒辣话本能收回。 “那不能,别坏了规矩。”刘三拒绝。 小娘子仍不气馁,“我会医术,可以治好你的膀子。” 刘三一愣。 小娘子继续道,“刚才远远看你端水,手不协调,右肩低沉。定然是你常年劳作受了湿寒,气血不通。若遇刮风下雨定然痛的抬不起来。” 刘三又一愣。 这小娘有些本事,全说中了。 他右肩此刻正疼的难受。 她的这些话,也引得几个采药人好奇地转过头。 刘三仍疑惑,“小娘子真能治好我的肩膀?” 小娘子腰板挺的笔直站的纹丝不动,显然胸有成竹,“手到擒来的事,几针下去,保你无恙。就收你两个包子的医资,你不亏。” 刘三赧然,嘿嘿一笑,立马给她夹了两个包子,“那就有劳小娘子了。” 沈长梨笑笑,指挥他坐到包子铺里的板凳上。 几个采药人立马伸长了脖子,有几个还是懂医的,不信这干瘦的小娘真有这医术?谁不知道刘三的肩颈病有些年头了,不好治。 沈长梨净了手,又拿来半坛酒,用酒将刘三的肩膀试探地揉了揉。 那肩膀硬的跟石头一样,微一用力,刘三就痛的倒抽气。 她心里有了数,顺着穴位轻重缓急地揉捏起来,刘三虽痛的呲牙咧嘴直冒冷汗,却不敢喊痛。 最后下针,一柱香后,沈长梨收了针,刘三转动了肩膀,顿时欢喜若狂。 “小娘子真有本事,我这肩膀果真大好了。” 几个采药人看沈长梨的眼光立马不一样了。 沈长梨淡然一笑,“家传医术,献丑了。”眸光流转间却瞟到包子铺外不知何时停了一辆马车。 那可不是一般的马车。 是一辆黑漆银边上了乌釉的并驾马车。 没有大红大紫的颜色,乍一看不惊艳,却处处彰显着低调奢华。两匹拉车的高头大马更是油光水滑膘肥体壮,宛如战马。 随行的两个青年,驾车的青年,一身青色衣袍,人高马大,浓眉大眼,腰佩宝剑,眉宇间带着倨傲。 另一个青年,白裳飘逸,身姿挺拔,骑着同样的高头大马。人长的俊俏,有儒雅之风,眼中却溢满警惕。 沈长梨淡淡收回目光,琢磨着,在这穷乡僻壤间可找不到这般精致的马车,马车中人定然非富即贵。 她端着包子就坐到了外面的矮桌前。 她已经两天没吃饭了。 “小娘子,灶上还有一碗粥,赠与你。望你不要嫌弃。”刘三冲着沈长梨笑道。 “多谢。”沈长梨哪里会嫌弃?起身就到灶上去盛粥。 突然,马车帘帷一动,一截剑柄轻轻挑开车帘。 沈长梨一边盛汤,一边用眼尾撩着那马车。看不见人脸,只看清男人黑色镶金边的蟒袍衣袖一角。 果然,一股明晃晃的贵气扑面而来。 沈长梨正要收回目光,突见一只皮毛油亮的大黑狗从马车里跳下来,直奔她的包子。 沈长梨色变,“喂,别动我的包子。”她尖叫一声,慌忙丢下粥碗就跑出去。 可惜,还是晚了。 她跑的快,却快不过四条腿的大黑狗。 长长的狗筒子一张就叼起一个包子。 沈长梨扑过去,想没想伸手就去狗嘴夺食。 她此刻也饿得快要疯了。 大黑狗面相极凶,性子却温顺,还有点呆萌,一看沈长梨凶神恶煞扑来,它转头就跑。却绕了一圈又转过来,嘴筒子一张,又叼起一个包子。 沈长梨怒了,抡起一个板凳就砸过去。 大黑狗机敏地躲过,包子也瞬间进了肚。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须臾间,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傻愣当场。 直到沈长梨气急败坏,嗷嗷叫着,又抡起一个板凳追着大黑狗满场子跑,众人才眨眨眼反应过来。 这一幕真搞笑啊! 一个身单力薄弱不禁风的小娘子仿若有了千钧之力,大黑狗膘肥体壮,愣是被她追的缩着脑袋夹着尾巴跑。 直到一声忽哨,大黑狗‘哧溜’一下钻进马车里。 沈长梨正追的脑热,想没想也蹿上马车。 还未等她掀开帘子,里面就传来一股大力,她立时就像一片凌乱的树叶,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狼狈地跌坐在地。 沈长梨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屁|股痛的要命。可她两只乌黑的大眼却像带毒的钩子一般盯着马车。 这时守在马车边的两个侍卫也愣了愣,那个儒雅的白裳青年反应快,疾步走来,满脸歉意,抱拳。 “这位小娘子,抱歉。甜宝不懂事,这包子我们赔了。” 说着,他从袖袋里拿出一两银子递过去。 甜宝,竟然是那个强盗大黑狗的名字。 按说,看在这一两银子的份上,沈长梨该知足。 可她连看都不看那银子一眼,眼睛死死盯着马车,嘴一歪,冷睇着那青年。 “你以为只是两个包子的事吗?告诉你们,你们摊上事了,你们摊上大事了!” 她手一撑从地上爬起来,上前几步,面带讥诮,下巴一抬。 “里面那个人快死了?受了伤,还中了毒,明明一只脚已经踏上阎罗殿,却还纵恶狗抢食,着实可恶。真是死有余辜!” “放肆!” 马车里立时传来一声娇喝,一条乌黑的长鞭从马车里甩出来,直奔沈长梨面门。 “不可。”儒雅男脸一变,伸手便欲去挡那鞭子。不想那鞭子就像长了眼睛,绕了个圈依旧甩在沈长梨身上。 沈长梨身子一转,后背顿时火辣辣的。 她眼眸冰冷,走到马车旁,手在马车门边狠狠一拍,冲着里面阴恻恻一声,“你死定了!” 说完,傲气地转身就走。 第2章 偶得金翅蛇胆一枚 “金翅蛇,竟然是金翅蛇,快,捉住它。我们要发财了。” 沈长梨刚转过身,就看到那几个采药人大声癫狂地尖叫着,狂喜中正手忙脚乱围堵一条蛇。 那是一条浑身金黄的细长蛇,比拇指粗,却有九尺长,背上鼓起两个肉包,像极了一对小翅膀。它不但能快速在地上游动,还不时蹿上板凳桌子,非常有灵性。 如今是惊蛰时节,万物复苏。这金翅蛇定然是冬眠后饿极了出来找吃的。 在这流马镇一带,谁不知道这种蛇,它可是流马镇的一宝。连皇室贵族都稀罕的不行。虽浑身剧毒,却全身是宝,万金难求。特别是那蛇胆,据说能解世间万毒。 沈长梨微微眯了眼,意味地半侧过身。 果然,那一青一白两个青年顿时抽出宝剑飞跃着冲过来,瞬间加入了捕蛇队伍。 沈长梨一声冷笑。 马车帘子又一动,一个一身红裳的女子跳出来,手里握着一条乌黑的鞭子。 她长的极精致,外表温良娴雅,一看就是极有教养的大家闺女一般的女子。若不是沈长梨尝过她鞭子的狠辣,定然也会被她美艳的外表欺骗。 她跳出来,眼眸微有不屑地瞟了沈长梨一眼,转身也扑向那捕蛇的人群。 沈长梨觉得有趣极了。 更加笃定,马车上那个男人真的快要死了。说不定,他们此行,就是为这金翅蛇而来。只有惊蛰时分,金翅蛇才会出现。 可她脑海中只想着,若是自己能有一条金色长鞭就好了。 她淡淡瞟了那马车一眼,看也不看那鸡飞狗跳的捉蛇人马,直接走向另一边。 那一边,是包子铺的后面,长满了碗口粗的青竹,刘三还放了一些柴草和砍刀之类。 沈长梨在现代网上可知道太多捕蛇的陷阱,再说她是大夫,外公也是国内知名的老中医,更是教过她捕蛇取胆的技巧。 于是她不紧不慢地用砍刀砍了一棵青竹,前后削去节节,在地上做了一个令人不解的陷阱。随后她左右看看,在泔水边看到几只灰老鼠。 虽然有些起鸡皮疙瘩,但她还是走过去捉了一只,用绳子绑着老鼠一只脚倒吊起来,用竹枝挑到陷阱旁。 “吱吱吱……” 老鼠疯狂的叫声虽不大,却极惧穿透力,金翅蛇拼命地绕过众人的围捕蹿了过来,想没想就钻进沈长梨做好的竹筒陷阱。头刚从另一边钻出来,沈长梨另一只手一动,一个绳套就套住了金翅蛇的蛇头。 她眼疾手快一把捏住七寸,金翅蛇立马蔫了。 追赶过来的一群人看到这一幕,简直羡慕妒忌恨。 一个灰衣老者气喘吁吁,看到沈长梨捉住了金翅蛇,他立马大叫,“小心点,小心点,这东西虽价值万金,但切莫被它咬了,一口就毙命。” 沈长梨笑笑,“多谢,我要剥皮取胆,各位可有称手的工具借我一用?” 那几个采药人明显不甘心,阴着脸没说话。 深长梨瞟了那红衣女子一眼,见她咬着嘴唇眼含愤恨,微一笑,抬脚就走向包子铺。 “小娘子,你把这金翅蛇卖我如何?” 有个中年采药汉子紧追过来,涎着笑脸乞求沈长梨,“我这里有十两,你全拿走。虽然金翅蛇价值万金,但极娇贵,若你取胆不成,也是一文不值。若是被它毒涎沾上,更是得不偿失。” 沈长梨瞟瞟他没说话。 “刘长贵,你太不要脸,你竟然只出十两,我出十五两,如何?”另一个采药人追过来大呼小叫,更加不要脸。 沈长梨看也不看他,见到刘三,便叮嘱他拿来一些工具。 刘三连忙应着,只道这小娘子真幸运。这些采药人在山里辛苦转上一两个月都不一定能遇到金翅蛇。 沈长梨剥皮取蛇胆,手法娴熟酣畅淋漓一气呵成,看的灰衣老者不停叹息,知道沈长梨是行家,骗不了。 “小娘子,这蛇肉可能卖我一些?我家有个女儿,身有暗疾,这蛇肉入药,可治她的病。” 沈长梨将蛇胆装入小竹筒,闻言看向灰衣老者,点头,“这蛇肉我不要,老人家可尽取。” 灰衣老者大喜过望,急忙用荷叶取了一小块,随后丢下五两银子,“一块足矣,多谢小娘子。” 沈长梨摇头,“银子不要,请老人家收回。” 灰衣老者却摇头,“这金翅蛇浑身是宝,蛇胆虽珍贵,但这蛇肉滋阴补阳最是妙用,有钱人家用它做蛇羹更是千金难求。老夫羞愧,身上只这五两银子,小娘子莫推辞,是我得了便宜。” 说完,灰衣老者冲着沈长梨拱拱手,转身离去。 片刻回身,冲着沈长梨笑道,“老夫在县城开了家‘济世堂’药店,小娘子若有所求,尽可到店里找我。” 沈长梨点头,“多谢。” 其他几个采药人见沈长梨好说话,也有样学样,急忙丢下几两银子取了几块蛇肉离去,沈长梨一看,地上竟然有二十两之多。 在这个十两银子就能娶一房媳妇的世道,这二十两可真不少。这也是她来这个世上赚的第一桶金。 她微微抬头,看到那辆乌釉马车从门前驶过。 她勾了勾唇,没想他们竟然能如此沉得住气。 剩下的蛇肉沈长梨留了一些给刘三,刘三自是欢喜,他看着沈长梨却叹了口气。 “小娘子今儿在我这里捉到一条金翅蛇,不屑片刻,恐怕整个流马县城都知晓了。这东西贵重,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小娘子可要当心,小心有人图谋不轨。” 沈长梨知他好心,收拾好蛇皮,将装有蛇胆的竹筒挂在腰间,冲着刘三感激一笑,“多谢老板,告辞。” 沈长梨走出包子铺,外面昏天黑地冷风阵阵,眼见一场大暴雨就要来了。 她朝着南方看了看,那辆马车是由北向南,桃花堡就在南边,可她不能回去。折身就往北走。北边的流马镇是重镇,她有一身医术,养活自己应该不成问题。 走了不到半个时辰,稀疏的雨点就落下来,风刮得她东倒西歪睁不开眼。流马镇就在前方,可她却跑不动了。抬眼看到路边有一座土地庙,里面隐约有火光,应该是有人在避雨,沈长梨想没想折身就往土地庙跑。 ‘咣当’一声推开门,沈长梨却瞬间被里面的一幕惊住了。 只见破败的土地庙里燃了一堆火,旁边坐了四个人,地上还趴着一条狗。一青一白一红,三个都熟悉。唯有当中那人,一身黑色镶金边的蟒袍,贵气出尘,宛如神仙下凡,俊美的让人窒息。 瞧那眉、那眼、那鼻、那嘴巴,简直鬼斧神工,堪称完美。姿容英威,仅一个侧面轮廓就好看得勾魂摄魄让人欲喷鼻血。宽肩、窄腰,骨架均匀,外形昂藏,真是引人垂涎和遐想。 娘的,这男人怎敢长得这般销魂?! 沈长梨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胸口起伏,微张着嘴,一副馋涎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浑然看不见红衣女子的眼睛都要冒火了。 本来黑衣男人慵懒地靠着土地爷的供桌,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玉瓶,正有一下没一下地喝着酒。此时突然侧过脸来,那冷冽的眸光像一柄锋锐的剑,盯得沈长梨浑身像被冰暴击中,一个激灵,瞬间回过神来。 正巧一道惊雷响过,暴风雨就像从天下泼下来一般,沈长梨后背瞬间被淋了个透。 她立马缩着肩头跨进来,脚率性一勾,门‘咣当’一声被关上。 随后,她似想到什么,身子一僵,又愣住了。 这一行人不是往南走了吗?这土地庙可是在包子铺的北面,这南辕北辙,他们难不成是绕过竹林过来的? 她突然想到了刘三的那句话:匹夫无罪,怀璧有罪。 原来是在这等着她呢! 他们不会图蛇胆而谋她命? 沈长梨抿抿嘴,脚横向一滑,身子贴着门边的墙就坐下了。 怀里还有两包子,她掏出来就吃,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几个人。 大黑狗看到包子就沉不住气了,立马直起身,大舌头舔着嘴筒子,馋的不行,眼见就要冲上来。 男人的手好巧不巧落在它头顶,有一下没一下撸着它的皮毛,大黑狗看了他一眼,哼唧一声,不情愿地又趴在他脚边。 他们似乎在做饭,地上铺了一张油布毡,上面摆了些吃食,火堆上支了一个架子,上面吊着精致的煲锅,里面咕咕冒着馨香的鸡汤。 沈长梨立马感觉肉包子一点滋味都没有了。 她的眸光有意无意地瞟着红衣女子,算算时辰,也该差不多了。她那一鞭子,可不能白挨。 第3章 土地庙过招 气氛莫明变得有些诡异起来。 沈长梨似乎受不了那鸡汤的诱惑,垂下眼睑。 白裳青年蓦地站起来,快步走到她身边,躬身,拱手,极尽谦恭。 “小娘子身上的蛇胆可否卖与我?价钱你定。” 果然。 沈长梨头也没抬,干嚼下包子,“不卖。” “我知道小娘子懂医,自古医者仁心,小娘子身上的蛇胆难道不是为了救人?此蛇胆正是我们所求,多高的价格我们都能接受。” 这白裳青年语气中带着诚挚的恳求,在这个人命贱如草芥的时代,他能如此,已是难得。 可沈长梨就是闷声不吐口。 突然一柄冰冷的长剑就架到了她脖子上。 沈长梨抬起头,看到青衣青年凶神恶煞杀气腾腾地瞪着她,一副强盗的模样。 “别给脸不要脸,把蛇胆拿来,否则要你小命!” 沈长梨‘扑噗’一笑。 “这位大哥,即便是给你蛇胆,你会用吗?你不会以为,直接吞下它就能解毒了?” 青衣青年一愣,“难道不是这样?” “你可真逗!”沈长梨都要笑破肚子,满眼都是讥诮。 “袁隋,雷鸣,回来!”身后,黑衣男子声音冷的如冰。 听得出,他觉极丢人。 白裳袁隋抿了抿唇,冲沈长梨一拱手便回了。 雷鸣却瞪着两只牛眼,显然不服气,粗声粗气,“那你说,这蛇胆要如何用?” 沈长梨觉得极好笑,故意逗他,伸出手,“十两银子,我便告诉你。” 雷鸣脸一黑,声更粗,“十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 “嘁!”沈长梨收回手,“十两银子买一个泡制方法,救一条命,你还觉得亏?一般人我还不告诉他。” “你……”雷鸣气的压在她肩上的剑又沉了沉。 “雷鸣,你回去,我来与这位小娘子谈谈。”身后,红裳女子敛了敛锋芒,声音温柔的如山涧清泉。 雷鸣收回剑,狠瞪了沈长梨一眼,转身走了。 沈长梨笑看着红裳女子,“我瞧着姐姐肤白貌美脸色红润眼含春色,说话都透着股缠人的热乎劲,莫不是思春了?姐姐就没感觉到浑身骚热难耐极想要个男人吗?” 她这话说的可真是没羞没臊。 本以为红裳女子会恼,没想她脸色一变,手极不自然地抚了抚脸颊,嘴唇动了动,眼中几度沉浮,最后竟然一句话没说,转身扭着腰肢又回到火堆旁。 土地庙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诡异了。 红裳女子为掩尴尬,急忙盛了一碗鸡汤端给黑衣男子,“爷,喝鸡汤。” 她一出口,声音娇软柔若无骨,透着极致的诱惑,脸在火光下红云满腮浮出媚态,额头却隐隐有汗。 袁隋和雷鸣倏地转头诧异地看她。 黑衣男子俊美的脸色沉了沉,瞟了她一眼,没接鸡汤,转脸突地看向沈长梨,命令道,“你过来。” 沈长梨眨眨眼,勾唇一笑,“这位大爷,我可以不过去吗?” “雷鸣,杀了她!”他直接命令,声音透着阴狠。 雷鸣本就恼她,接到命令,毫不犹豫‘铮’地一声就拔出宝剑大步流星迈向她。 “别别别,大爷,我过去还不行吗?” 不等雷鸣靠近,沈长梨就爬起来走过去,她隔着火堆蹲在火堆边,边烤手边将手中啃到一半的肉包子丢给大黑狗。 “你是如何知晓,我受了伤还中了毒,命不久矣?” 黑衣男人突然问这个。 沈长梨瞄他一眼,咳嗽一声,故作高深莫测,“你看到我给刘三治肩膀,纵狗偷我包子,不就是想引起我的注意吗?你打我那一掌,并不想伤害我,但我却从你的袖风中闻到一些气味,断定你活不久了。” 她话一落,雷鸣隔着火堆又把剑架到她脖子上。 “你胡说八道!仅凭爷的袖风就能断定他活不久?你糊弄鬼呢!” 沈长梨哼一声,瞄着他,“可我说对了不是吗?” 袁隋伸手拿掉雷鸣的剑,“请小娘子赐教。” 还是袁隋说话中听。 沈长梨随手将一截树枝丢进火堆里,“袖风里有中药味,夹杂着茶味酒味青竹味,更有一丝腐烂的臭味。那是毒素浸入肌肤致使伤口溃烂所散发出的独有气味。” “哼,竟比狗鼻子还灵!”男人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沈长梨微眯着眼瞅他,“若我猜的没错,你应该是左肩中的箭?离心脏一寸余,箭上有毒。你能撑到现在,完全是靠深厚的内力控制着毒素漫延。而你就快撑不住了。流马镇的金翅蛇胆正好能解你的毒,而我,也正好能救你的命。” 她话一落,整个土地庙静得落针可闻。 “爷,不要信她。她不过是个乡野村妇,薄有医术,便信口胡诌。爷身子金贵,怎能胡乱让她医治?” 黑衣男还没说话,红裳女子倒是急切地拒绝。 她水润的眼神仰慕地看着他,呼吸灼热,腮红如醇酒,一只纤手紧紧抓住他的袖子,一副完全不肯让她染指他的样子。而她半跪的姿态,蛇样柔腻的身子几乎都快要偎进他的怀里。 黑衣男瞟她一眼,冷情地一把甩掉红裳女子的手,冷眸瞪向沈长梨,“你果真能治?” 沈长梨自信地挑了挑眉,“手到擒来的事。” 黑衣男子突然变色,迅疾不及掩耳隔着火堆伸手就掐住沈长梨脖子,“是你下的毒?” 沈长梨顿感窒息,双手紧紧抓着男人的手,半起身,躬着腰,下面的火舌舔着她胸膛极难受。可男人手如铁钳,她挣脱不掉。 “这,这位大爷,你说话不怕闪了舌头?咱们今天才刚认识的?可你这毒至少三天了,我是如何给你下的毒?你想讹我也不用如此!” 男人冷哼一声,猛地将她向后一掼,沈长梨踉跄地倒在地上。 “摇蕙,让她治。” 黑衣男闷声灌下一口酒,看也不看沈长梨,直接给红裳女子下命令。 “爷,我……” 付摇蕙羞的满脸通红,一只手紧紧抓着胸前的衣襟,显然很难为情。 沈长梨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方才所说的毒,是指红衣女子付摇蕙所中的媚毒。 她可不能承认。 沈长梨爬起来又蹲到火堆旁,“这位大爷,咱可得把话说清楚,这位摇蕙大姐所得的思春病可与我无关!” 黑衣男倏地转头,眼神冰冷,全身上下冒着腾腾杀气,“不是你拍在马车门上下的毒?” 沈长梨心里一跳,暗道这男人真贼!看来,她死都不能承认。 “那怎么可能?这摇蕙大姐明明中的是山间的‘有情花’毒。你们一路行来,难道没闻到满山遍野的花香?特别是生长在流马河边的那种一株开红蓝两色奇香无比的’有情花’?” 经她这么一说,付摇蕙脸色一变。 黑衣男立马看向付摇蕙,锁紧了眉头。 沈长梨一看果然蒙对了。 她赶紧添油加醋,“不怪你们,这‘有情花’也是流马镇的一宝。花开在早春,花艳,香浓,招蜂引蝶的。外地人根本经不起它的诱惑,采上一束也再所难免。但千万别拿到鼻间嗅,它的花无毒,但其蕊……” 沈长梨瞟了瞟付摇蕙,“却是天底下至纯至烈的媚药,闻上一闻,定然会不知不觉中招……” 付摇蕙脸刹那变的惨白。 在来的路上,他们在流马河边休憩时,她确实采过一束…… 付摇蕙胸口起伏,脸红似霞,扭着身子,艰涩地看向黑衣男子,“爷,我……” 黑衣男阴沉着脸极不耐烦,冲着沈长梨一声冷吼,“还不赶快给她治。” 沈长梨松了口气,看来他不会再怀疑是她将此毒拍在马车门上了。 于是,她笑的从容从怀里掏出‘有情花’的叶子扔进火堆里。 “其实这花毒极好解,它的叶子便是解药。” 她耸着肩,说的轻描淡写,然后快速捂住口鼻。 刹那一股浓重的恶臭从火堆里冒出来。 雷鸣熏的欲呕,“这叶子怎么这么臭?” 袁隋也别过脸。 黑衣男顿了顿,倒没转脸,只是使劲灌酒,脸更黑了。 只有付摇蕙,闻着那臭气像是陷入梦寐。微仰着头,闭着眼,脸上极是陶醉。嘴里有轻吟出声,身子不由自主扭动,简直风骚不堪。 袁隋和雷鸣都低下头。 黑衣男人的脸黑中透着青。 沈长梨觉得极是解气。 “蛇胆可是泡制好了?” 黑衣人突然看向沈长梨,冷不丁出声,冷的能冻死人。 沈长梨正欣赏着付摇蕙的丑态,突然听到他问话,急忙转脸看他。 一张俊美至极却似冰雕的脸,一双明锐生辉却寒霜带刺的眼,一副了然于心却阴狠霸道的神情,仿若能看到她骨子里,似乎什么都瞒不住他。 沈长梨心突突乱跳,后脊梁嗖嗖冒寒气,不由自主点头,喉头发干,有点结巴,“泡,泡制好了。” “一千金,可是能给爷治?” 沈长梨瞬间瞪大眼,一千金?有点大喜过望啊! 虽然这东西价值万金,可在这穷乡僻壤间,没人出的起也是浪费。她带在身上也不保险,,此时能得一千金,也是值了。 这货看起来就是个非富即贵的主。 她立马喜上眉梢,“能,能治,一千金,自然能治。嘿嘿。” “爷,这个小娘诡计多端阴险狡诈,不可信!谁知那蛇胆她有没有泡制好?若是还带着毒,那岂不把爷更快地给毒死了?” 雷鸣真是个猪队友。 袁隋不动声色给了他一脚。 付摇蕙满头大汗,神志似乎清醒过来,脸上红晕慢慢褪去,抱紧身子,有些羞愧地看向黑衣男。 “爷,我没事了,这小娘有些本事。” 黑衣男一直冷定地看着沈长梨,“爷信你,治不好,给爷陪葬!” 说完,他手一扬就将身上那件昂贵的华美的世间不可多得的狐皮大氅毫不珍惜地扔到地上,随后将黑袍也褪至腰间,露出赤裸精壮的上身。 沈长梨却瞳孔一缩,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 那男人肌肉贲张的胸膛和肩背上,大小伤口纵横交错,其中最为吓人的一条刀伤,从他结实的肩膀一直延到后腰,伤口虽已结痂,但依旧狰狞一片。显然没有好好处理。 左肩头,靠近心脏的地方,一个箭伤更是恐怖,箭应该是带着倒刺,拔箭的时候又用了蛮力,把伤口组织破坏的更加彻底。因为有毒,伤口已经溃烂,散发着臭气,让身为医生的她都下意识地眉心一跳。 刀伤,箭伤,鲜血,坏疽,腐肉,溃烂…… 沈长梨仿佛嗅到了杀戮和战场的血腥味。 看来这个男人除去那魅人的俊脸,内心却是铁血硬汉。这样的伤,他该是经历了怎样的凶险和残酷! 她不由心生敬意。 沈长梨敛了敛情绪,走到男人身边,仔细为他查看伤势。 “毒素已漫延,伤口腐烂严重,我必须为你剔除腐肉挤出毒素。没有麻沸散,你得忍着点。拿块干布来。” 袁隋闻言立马递上一块干布。 “不用,你尽可来,爷能受得住!”黑衣人拒绝咬干布。 沈长梨看他一眼,也没勉强,有些人就是这么血性!够傲气! 她快速从腰间取下一个牛皮袋,里面是她的宝贝银针和做手术用的刀具。这些都是她穿越时带来的最大财富。 她随手将布包往地上一滚,露出银针和一排排的手术器械,看得雷鸣大惊小怪,迅速拔剑又架在她脖子上。 “你若敢对爷动一点歪心思,小心你脑袋搬家!” 沈长梨很无奈,瞟他一眼,“你若再耽误点时间,你家爷不用等我医治就要毒发身亡自己到阎王殿报到了。” 雷鸣迅速撤回剑,两只牛眼瞪着她,“爷有事,我一剑砍了你!” 沈长梨不跟蠢驴一般见识,看向黑衣男,郑重交待。 “虽然没有麻沸散,但我可以为你针刺麻醉,这样能让你少受点罪,但不是完全感觉不到痛。” 男人挑了挑眉,“针刺麻醉?你确定会?” 在这世上可是闻所未闻。 沈长梨傲骄一哼,“敢怀疑我的医术,那是对我最大的侮辱。我这可是家传本事,怎会丢了祖宗的脸?你这一千金,花的值了去了!” 男人哼哼两声,没再说话。 沈长梨翘着嘴角,“你老实点儿啊!别乱动,扎错了地方,可不能赖我!是你自己不信我的医术。” 男人一张俊脸黑了黑,却坐着一动不动,像一座冰雕。 沈长梨抿了抿嘴,迅速又绷住脸,捻针,在他肩井、大杼、封神堂、取至阳,飞针走穴,针体入内,熟稔地挥起银针来。 这种‘针麻’,是一种局部麻醉。也是她外公的绝活,在现代不稀罕,可在此时,却是神乎其技。 随后她便开始剔除腐肉,黑红色的血浆顺着胸膛流下来,其他三人看的大气都不敢出。 沈长梨虽然衣衫破烂,人瘦肤色也黝黑,有点小清秀却绝非亮眼的大美人。可是,她医治时的神态,自信而从容。脸上因为自信而流露的光芒,剔透得宛如一颗绝世珠玉,让三人丝毫不再怀疑她的医术。 沈长梨额头冒了汗,可她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剔肉,挤毒,缝合,上药,包扎,一气呵成,完美的简直是艺术品。 而男人自始至终都纹丝不动。 沈长梨简直要佩服他了。 “好了,大功告成,你死不了了。一天换一次外伤药,七天拆线,完美。” 她汗流浃背,对自己的医术简直不要太满意。 她从油布毡上拿过一只瓷碗,倒出用酒和中药泡制了一个多时辰的蛇胆递过去,“吃下这蛇胆,便可清除掉体内的余毒,可保万无一失。” 男人俊美的脸色有些苍白,大汗淋漓,这剜肉祛毒犹如刮骨疗伤,其痛,非常人所能忍受。可他始终没哼一声。 此时听到沈长梨的话,他边整衣边接过碗,一口就将蛇胆吞下。 沈长梨又将一些蛇肉递给付摇蕙,“劳烦摇蕙大姐将这蛇肉放进鸡汤,让你家爷补补身子。” “多谢。”付摇蕙接过蛇肉,真心道了声谢。 沈长梨一边收拾自己的医包,一边用袖子擦着额角的汗,“行了,就这样。给了诊金,咱们就各奔东西再不相见。” 她话还未说完,只听得又一声‘铮’响,颈子上一凉,一柄利剑又架在了她脖子上。 那剑身轻薄,剑尖锋利,出鞘时的剑气喷薄出来,似乎还闪着幽幽的血光,一看便是杀过许多人的好剑。 可这次却不是雷鸣。 沈长梨诧异地看向黑衣男子,“你不会想过河拆桥?” “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沈长梨一瞬不瞬地盯了他好一会,小心脏扑愣愣乱跳,却突地一笑,“怎的?想赖掉我的诊金?说话不算数,可是要遭雷劈的!” 她故意将‘雷劈’二字咬的极重。 “咔嚓”一声,似乎在验证她的话,一道惊雷正巧落到屋顶。 男人丝毫不动容,强有力的大手握着剑极稳,眼眸冷的能冻死人,“说!否则,你走不出这土地庙。” 沈长梨觉得这男人真是漂亮的没话说,即便如此威胁她,那棱角分明的轮廓依旧让她忍不住馋涎心跳。 她舔了下嘴唇,瞟了瞟他的冷剑,软下身来。 “行,告诉你也无防。我可是这流马镇远近闻名的神医,千古名医华佗的传人,人称‘妙手回春小华佗’,你可曾听过?” “胡说八道!”男人一声冷斥,倾身压过来,华美的狐皮大氅如云一般铺开,他脸俊气逼人,说出的话却残忍无比,“还不说实话,是连命都不想要了吗?” 沈长梨瞅着他甚是无奈,讥诮,“你竟然连神医华佗都没听说过,简直不要太孤陃寡闻了?” 男人哼一声,“家在何处?老实交待,有一句假话,割舌头喂马。” 嘿,娘的,他家马竟然也吃荤? 沈长梨沉默半晌,用眼尾撩着他,“你是认真的,非要问个清楚明白?莫非你对我动了心思,想以身相许娶我过门?” 男人眼角一抽,剑锋一抖,沈长梨立马感到脖子锐痛。 娘的,他是玩真的,真不禁逗。 沈长梨咬咬牙,“我是桃花堡本地人,满意了?你不要对我妄想啊!我可是有夫之妇。” “嗤!”旁边的雷鸣终于忍不住嗤笑出声。 男人眯着眼,“师承何人?” 沈长梨真想给他一拳,“不都说了是师承华佗他老人家?你孤陋寡闻,没听过他老人家的名号,还怨我不说实话。该反省的不该是你自己?” “桃花堡隶属哪个府县?” “……” 娘的,还有完没完了? 过河拆桥的货,欺人太甚! 泥菩萨还有几分硬脾气。 沈长梨立马寒了脸,“这位爷,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是不是有点过了?你不怕雷公知道你忘恩负义,拿惊雷劈死你吗?!” 男人似乎比雷公还牛叉,冷峻的脸,带着傲视群雄的气魄,“爷从不杀好人,也绝不放过一个坏人。” 这话怎么这么耳熟? 娘的,谁是坏人。 沈长梨只得温言相劝,“大爷,您大冷天远道而来不就为求金翅蛇治伤祛毒?您不想让人知道您中毒,更不想让人知道您的行踪,这些,我都懂。您老如此威胁,不就是想让我闭紧嘴巴?放心,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嘴巴紧,你要不放心,要不我起个誓?” 她话落,乌漆漆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男人。 男人冷冰冰的脸没丝毫变化。 沈长梨心领神会,立马竖起三个指头,“今儿的事,我若说出去一个字,就让我……” 她想了想,瞅了瞅屋顶,叹息一声,“就让我这辈子都嫁不出去。即便嫁出去,生的孩子也被人抢走,一辈子不得见。这样总行了?” 对于恨嫁的她来说,这已经算是很重的誓言了。 男人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戏谑,上上下下睃了她一眼,撇撇嘴,“这个誓言对你管用?你不是有夫之妇?” 沈长梨嘿嘿两声,将他的剑用手指捏着往旁边挪了挪,“未妻婚,还未过门……逃婚出来的,一切皆有变数。” 男人冷哼一声,收了剑。 此时天已黑透,他站起身,紧了紧身上的大氅,望着门外,“袁隋,收拾东西离开。” “是。”袁隋立马领命。 “咦,不对!”沈长梨霍地站起来,挡在男人面前,“喂,你还没给我诊金呢!我这誓言都立了,你也要遵守诺言,一千金,一文都不能少。” 男人身量极高,披着狐皮大氅,居高临下地用俊眼睨着她。 “诊金?什么诊金?你治过谁的伤,爷怎么不知道?” 沈长梨傻眼了,“我不是给你治……”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住嘴。 刚才的誓言犹响在耳边。 男人讽刺一笑,冷飕飕的眼神,冻得她遍体生寒,“现在是爷不守诺言,还是你……” 沈长梨咬着牙,气的用手点着他,“佩服,真是阴险狡诈厚颜无耻,你称第一,天下没人敢称第二……” 男人并不恼她的‘恭维’,反而好心情地一笑,“不过,爷原本也是想给你酬谢的……” 沈长梨眼神一亮,心中又充满希翼。 听说古人重诺。 她心中的希翼还未散去,鼻间突然钻入一股中药夹杂青竹的味道,男人俯低了身子,一张近在咫尺的俊脸几乎要贴到她鼻尖上。 沈长梨呼吸急促,一动也不敢动,小心脏似漏跳了一拍。 “可爷听你的口音,却不似流马镇人士,倒像是朝廷缉命的北黎细作。” 沈长梨瞬间瞪大眼,心脏骤停。 突然发现,自己在他面前竟然还不及他肩膀高,他渊亭岳峙的身高,极具压迫性,让她顿感窒息。 她急忙小退一步,挺直腰背,梗着脖子。 “北黎那个穷山恶水的国家,有我这么漂亮的细作吗?” 男人闻言瞬间直起身,面上滑过一抹怪异的神色,似笑非笑,竟不与她争辩,弹了弹袍子。 “乱世用重典,只要形迹可疑,一律不审入狱!而且举报细作,官府还要赏金三千。爷如今饶过你,你却为了一千金不依不饶,爷又该如何计较?” 沈长梨心头的火苗噌噌噌往上冒,狠咬着后牙槽,“这么说来,难不成我还要欠大爷您两千金?” “罢了,不过区区两千金……” 沈长梨气的鼻孔冒烟,这个臭男人忒不要脸,竟然顺着竿子往上爬。 见沈长梨脸色极臭,男人神俊的眉锋一挑,显得心情极好,“爷大度,便不与你计较,先欠着!” 娘的,欺人太甚,真是熟忍孰不可忍! 沈长梨突然出手,跳起来一只手狠狠拍向他的左肩伤口,另一只手却在他腰间一扫。 男人反应也极快,瞬间躲过她的魔爪,可下一秒,她的身子就腾空而起,被那个王八蛋狠狠地摔在火堆旁。 摔的并不痛,但却以一种狗吃屎的姿势趴在地上,极丢人。 沈长梨吐了吐口中的浮尘,不等她爬起来,男人已带着三人一狗迅速离去。 沈长梨跳起来,指着土地庙门外就破口大骂,“我诅咒你,生的孩子也被人抱走,让你抓肝挠心永远也见不着!” 她的誓言同样奉送给他! 谁叫他如此卑鄙无耻,竟然就这样没了她的诊金。 一千金呢!她还指望着这一千金发家致富呢! 如今全打水漂了。 可恶的男人!活该他被人下毒! 沈长梨气到炸肺,突然抽动了下鼻子,低头一瞧,袁隋竟然没将油布毡拿走,上面还放着些吃食,架子上的煲锅也没动。馨香的鸡汤冒着热气,她顿时怒气全消,立感饥肠辘辘。 沈长梨迅速蹲下身,就着木勺舀了一口鸡汤在嘴里,顿时满足地哼哼两声,真是太鲜香了! 干趣将煲锅端下来,她也不怕烫,一口气将鸡汤喝了个干净。随后,她满足地往供桌旁一靠,竟吃吃笑起来。 先人板板的,她怎么可能吃亏! 沈长梨得意地高高扬起左手,一只黄金做的双鱼,不大,却栩栩如生地躺在她掌心里,闪着令人满足的光芒。 方才她故意去拍男人的伤口,另一只手却顺了他腰间的小金鱼。虽然比一千金少了点,但好歹也是金。一锅鸡汤也足以弥补她心头的失落,满足了! 第4章 大才子诸葛翀 沈长梨蜷缩着睡的极不踏实。 身上一会冷一会热,如堕泥沼,浑身软绵绵的,怎么也醒不过来。 直到一大群村民拿着棍子扁担呼啦啦涌进土地庙。 “哟,族公,快看,找到了!沈家小娘子在那里……” 沈长梨被这一声惊雷般的咋呼声给惊醒,她慢慢睁开眼,迷迷糊糊只看到一大群脚…… “薇儿,我找到你了,我终于找到你了。呜呜,不怕了,靖王爷打了胜仗,皇上大赦天下,谁都不能再害你……” 一双强劲有力的手臂紧紧将她抱在怀里,像抱着失而复得的宝贝,抽噎着,眼泪叭嗒叭嗒落到她脸上。 沈长梨哀叹一声,不用想就知道是她的傻丈夫柳安歌。昨儿见了一面,她不想成婚,就逃了。 可现在这么多人,她更不想睁开眼,索性装死到底。 “薇儿,你不要死!我们还没拜堂成亲呢!” 柳大傻子将她摇的如风中柳絮,都快将她的骨头摇散架了,真不愧是傻子。 一只粗糙的手探了探她的额头,随后苍老的声音响起,“起烧了,定然是前儿落了水,昨儿又淋了雨,如今在这破庙里躺一晚,病倒了。” 柳大傻子赶紧将身上唯一的袍子脱下来裹紧她,光着膀子哭的更凶了,“薇儿,你别怕,我这就带你去看大夫。” 这无助又让人心疼的哭声,像个没娘的孩子,让沈长梨眼窝莫明酸涩,她忍不住睁开眼。 抱着她的男子长的人高马大,身量极长,肌肉结实,五官也可以称得上十分端正。只是,那憨憨傻傻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智力有问题的人。 她怎么都狠不下心来推开他。 “闭嘴!别哭了,我还没死呢!”她忍不住训他。 “沈家娘子没事就好。” 沈长梨抬起头,就看到一个花白胡子的老人,甚是威严,又带着点慈祥,俨然就是老族公了。 沈长梨挣扎出傻子的怀抱,跪在地上给老族公磕了个头,“多谢老族公带人来寻我,若不然,我病死了都没人知道。” 老族公很满意,点点头,捋着胡子没说话。 “哟,瞧这伶牙俐齿的,可不就像换了个人,莫非真是‘水鬼’附体了?” 后面那群拿着棍子扁担的村民可不买她的账,叽叽喳喳瞎议论。 若不然,怎么解释死了一天的人,第二天又从水里冒出来? 沈长梨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可她不想解释。村民愚昧,偏爱这些神鬼传说。 她慢慢抬起头,“大婶,你可不要胡说,我可不是什么水鬼,我可是龙女转世。靖王爷打了胜仗,神明护佑,天地震动,我沉入水底便触动了龙王。他说我命不该绝,福大命大,将来更是富贵加身贵不可言,便认我做了义女,将我送出水底。” 她话一落,顿时一片哗然。 村民们窃窃私语,脸上的表情更是精彩纷呈。有害怕的,有敬仰的,有半信不信的。总之,她这一席话完美解释了自己隔日浮尸的谣传。 老族公却呵呵一笑,“都是桃花堡的人,此事就此揭过。大家都回去!以后谁也不准再提。” 老族公一锤定音,转身带着村民走了。 沈长梨身子一软就靠在了供桌旁。 “薇儿,你病了,我要带你去县城看病。”柳大傻子说着,背起她就要往三十里外的流马县城走。 沈长梨浑身无力,就由他背着,听了他的话,却哼一声,拍下他的背。 “傻子,去县城看病,你有银子吗?” 柳大傻子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苍白的脸色,嘴唇乌紫乌紫的,头发蓬乱如杂草,他心酸地吸着鼻子又抽噎不已。 “我可以求大夫,跪下来求,一直给他磕头,他会给你看病的。” 沈长梨眼窝一酸。 真是个傻子!可不管在哪个世道,没有钱,就别想看病。即便你跪破膝盖也没用。 “不过去趟县城也好,咱们抓些药,随便再吃点好吃的。” 傻子一听又扭过头,“薇儿,你有钱吗?” 沈长梨瞪他一眼,“没钱就把我卖了。” 一席话又惹得傻子哭起来,“卖我也不能卖你,你还要给我做媳妇呢!” 沈长梨真被气笑了,都把他卖了,还想着要她做媳妇。 “你一个傻子还想着娶媳妇?” 傻子垂下大脑袋,闷闷低吼,“我才不是傻子!你是我媳妇,一辈子都是。” 沈长梨好笑地哄他,揪着他两耳朵,“好,你不是傻子,你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最疼媳妇儿了。“ 柳大傻子终于不再哭了,哧哧笑起来。 “娘也是这么说的。” 沈长歌想起那个温良愁苦的妇人,叹息一声。 “薇儿,你都已经回家了,为什么还要跑?” 柳大傻子质问她。 沈长梨总不能说她不想嫁给他,想逃婚! “柳姑姑用桃枝子抽我,我怕,就跑出了家门。” 柳大傻子梗着脖子,“娘那是用桃枝子给你祛邪,村民说,你被‘水鬼’附体了。” “胡说!”沈长梨重重拍了他肩头一巴掌,“记住,我是龙女转世,命中带贵,以后不准再说我是‘水鬼’。” 水鬼哪有龙女好听! “哦。”傻子耷拉下脑袋,“薇儿,我记住了,以后谁说你是水鬼,我就揍他!” 沈长梨笑着趴在他身上,“我脑袋疼,睡一会,到了县城叫我。” 到了县城,沈长梨自己开方子到药店抓了些药,还买了些乱七八糟的其他东西,带着傻子吃了碗馄饨就回来了。 傻子傻愣愣的,也没问她钱是哪儿来的,直接听话地又背着她回来了。 桃花堡背靠流马山,山下有奔腾绵长的流马河,山上有着名的‘青桃书院’。十五年前,曾经的太子太傅柳元青告老还乡,听说整整拉了二十多辆马车的书,建了这‘青桃书院’。流马县四邻八乡的书生都慕名前来,都以能拜入柳太傅门下为荣。 听说柳太傅收学生的规格相当严谨。 诸葛翀就是他最得意的学生。 可傻子这样的憨货,居然也是柳太傅的门生。 这让沈长梨百思不得其解。 傻子背着她正往家走,抬眼便见到村口的老槐树下三三两两站着几个吃瓜群众,而最出挑的要数那一男一女。 男的身姿秀挺,芝兰玉树,眉目如画。站在一群灰衣布裙的村民中,简直不要太鹤立鸡群。而女的一身淡紫衣裙,肤白貌美,阳光下,头上的金钗直晃眼。只是那一双杏眼像淬了毒,恶狠狠地瞪着沈长梨。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男的定然是让赫赫有名的大才子诸葛翀,而他身侧那位,该是他的未婚妻,流马县县太爷的嫡女蓝玉儿。 想必她被找到的消息已经散播开来。 此刻仇人相见,未免分外眼红。 想必她胡诌的‘龙女’之说起了作用,瞧瞧蓝玉儿那一脸的愤恨和郁闷就知道了,手帕子都要被她绞烂了。 昨儿听傻子讲,前日他下学,她去山脚下迎他,不想正巧遇到蓝竹接诸葛翀。她不过是多看了诸葛翀一眼,就被蓝竹暴起就打,还污蔑她勾引诸葛翀,不由纷说直接让下人将她捆了装进猪笼,任凭傻子怎样哀求都不放过。 如今怎能放过她! 眼见就要从他们身边走过,沈长梨突然在傻子背上直起身瞥了诸葛翀一眼,羞怯怯的,咧开小嘴笑了笑。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指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诸葛才子,谢谢你送我的诗。” 说罢她伏在傻子身上,再不吭声。 村民们立马炸了锅。 诸葛翀脸色变了变,瞅着她却是一副懵懂的样子。 旁边的蓝竹顿时暴跳起来,狠狠推了诸葛翀一把,“你什么时候为她写的诗?难道不是她勾引你,而是你勾引她?就她那样的破烂货,我哪一点不如她?” 诸葛翀回过神来,笨手笨脚的去拉蓝玉儿,“玉儿,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为她写诗。” “我不信,她一个不识字懦弱无能的蠢丫头,怎么会吟诗?不是你暗地里为她写的,谁又能写出这样的好诗?” 诸葛翀哑口无言百口莫辩,不由转头又看向走远的沈长梨,眼眸微深。 蓝玉儿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眼眸中明显动了杀意。 第5章 家中飞来横祸 沈长梨随傻子回了家,柳姑姑并没责怪她,她却一下子病倒了。整整发了两天的高烧,灌了汤药也不管用,傻子一个劲在她床头哭。 这两天,她家还算平静,虽然她那天祸水东引将矛头指向诸葛翀,村民们议论纷纷,倒也没再找她麻烦。或者说整个流马县已经被另一件大事件吸引去了。 据说靖王殿下的大军很快就要到流马县,蓝大县令已经向各镇各乡发了告示,为了迎接靖王殿下,命令村民要黄沙铺路,疏水搭桥…… 总之,要尽全力让靖王殿下看到他们的诚意。 如今整个流马县都沸腾了。 “傻子……”沈长梨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喊的有气无力。她整个人像被抽去了魂,软绵绵的,嘴唇起了火泡,生疼生疼的。 “薇儿,我在。”傻子一下子抓住她的手。 傻子待她是真的好,人除了傻点外,没其他毛病。一年前,他从流马山脚下将奄奄一息的沈薇给捡回来,倾其家财为其治病,此后两人就和柳姑姑住在这几间茅草屋里相依为命。 柳姑姑每日要到镇上为人刺绣赚钱,她留在家里洗衣做饭喂鸡喂鸭,大傻子便到‘青桃书院’读书。 听说柳太傅竟然不收他学费。 沈长梨不知道傻子的书读的怎么样,但他与诸葛翀是没法比的。他这脑子,不给柳太傅丢人就不错了。 “傻子,上次我们从县城买的药还有吗?” 傻子点头,“有的。” 沈长梨一愣,“这两天没给我灌药吗?我怎么还有些烧热。” “灌了。”傻子突然有点不好意思,“我娘把药分成了好几份,每次只煎一点点,所以你的烧一直退不下。” 沈长梨瞬间石化。 “那剩下的药呢?” 傻子转身拿来一把药渣。 “这是药渣,不是药。” “娘让我反复煎几次,说多喝几回,就起效果了。” 沈长梨听着心口有点堵。 “那不是药渣的药呢?” “让娘都拿去卖了,她说乡下人皮实,你的病不吃药也能好。” 傻子说话声越来越小,到最后,耷拉下大脑袋,都不敢看沈长梨。 沈长梨揉着胸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没办法,只得叮嘱柳大傻子,“傻子,你去到田埂上摘些白花蛇舌草,再摘几把鱼腥草,到灶台找些陈皮,加一起熬一碗水给我喝。” 傻子蹲在床头没动。 沈长梨一看他那怂样就知道,他根本不认识草药。 “拿你的纸笔来。”沈长梨踢他。 “哦。”傻子站起身拿来纸笔,沈长梨强撑着将药草的样子画在纸上,随后问他,“现在知道了吗?” 傻子重重点头,嗡声嗡气,“你不准乱跑,等我回来。” “我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了还能往哪儿跑?快去。” 傻子撒腿就跑。 沈长梨摸着滚烫的额头,身子一歪,又将自已撂倒在床上,很快便迷迷糊糊睡过去。 睡梦中,她挣脱猪笼从水里钻出来,怀中抱着个盒子。她筋疲力尽,冻的浑身发抖,她往岸边游,盒子不小心又掉到水里。她已经没有力气捞了,只得上岸钻到林子里点了一堆火取暖。第二日,她又跳到河里才将盒子捞上来。 正巧,傻子和村民正沿河岸找她,远远看到她从水里冒出来,都大呼小叫。她急忙爬上岸,刚把盒子藏好,傻子就到了。 随后一件华贵的带着中药味和青竹味的狐皮大氅当头就罩下来,闷得她差点喘不过气来…… “啊,不要!” 沈长梨猛地睁开眼,赫然看到一个膀大腰圆满脸凶悍的老妇人正扯着被子要闷死她。 床尾还站着一个婢女。 沈长梨一惊,瞬间拖着绵软的身子从被窝爬起来,“你们想干什么?滚出去。” 房子中间,蓝玉儿的眼睛像淬了毒,她的身侧站着一个身着紫袍满脸猥亵的男人。 这个男人,沈长梨认识,是族公的小儿子柳四。 沈长梨一看到柳四,就明白了蓝玉儿的险恶用心。 柳四可是声名狼藉风流无度的家伙,整日三更半夜去爬村里寡妇的床,是村里有名不学无术的浪荡子。可族公却宠爱他,村里人敢怒不敢言,大闺女小媳妇都绕着他走。 蓝玉儿想让柳四侮辱她,让她身败名裂,连傻子也嫁不成。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按住她!” 那老婆子是蓝玉儿的奶娘,凶悍的很,见沈长梨醒了,恶狠狠地指使小婢女来抓她。 小婢女刚爬上床,就被沈长梨一脚又踢下去。老婆子一看,立马撸起袖子要亲自动手。 沈长梨看着老婆子二百来斤的胖身子,知道自己绝不能被她抓住,虽然她浑身绵软,动一下就喘粗气,还是竭力在床上躲来躲去。 她冲着蓝玉儿大喊,“蓝玉儿,我可是龙女转世,你若敢对我动手,小心遭雷劈!柳大才子也会休了你。” 蓝玉儿听着她沙哑着嗓子粗喘着气,知道她是色厉内荏,根本不信她胡诌,阴毒地笑笑,拉着长腔意味道。 “那正好,让阿四也尝尝龙女究竟是什么滋味?” 柳四尖嘴猴腮,一张让人恶心的腊黄脸,闻言淫邪地笑了笑,似乎还不情愿。 “蓝妹妹,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傻子的丑媳妇……太丑了,浑身没有二两肉,你这不是太难为哥哥了吗?” 族公的长媳是蓝玉儿的表姐,蓝玉儿与大才子诸葛翀的亲事就是她表姐做的媒,蓝玉儿三天两头往桃花堡跑,与柳四自然相熟。 “一百两银子,干不干?”蓝玉儿挑着眉梢问柳四。 柳四淫邪地笑了笑,搓搓手,“勉为其难,哥哥就帮妹妹这次。” 听到他们的谈话,沈长梨肺快要气炸了,卑鄙无耻的家伙,不得好死! 一个不慎,就被老婆子抓住腕子,沈长梨拳打脚踢,可踹在老婆子身上仿若挠痒痒。 老婆子得意地咬着牙,“小贱蹄子,看你今天还能逃哪儿去?” 老婆子邪劲很大,手一扯,‘刺啦’地一声,竟撕碎了沈长梨单薄的亵衣。 沈长梨怒火中烧,想没想拔下头上唯一的木簪子就狠狠地扎在老婆子胳臂上。 这簪子也不知是什么木质雕刻,坚硬无比。那老婆子一声尖嚎,手臂顿时血流如注。 她本能地撒手,目光怨毒地看着沈长梨,随后挥起蒲扇大的巴掌就要搧她。 沈长梨急忙起身躲闪,抓过床上的破棉被当头就罩在老婆子头上。 床头就是瓷枕。沈长梨抓起来使出全身的力气狠狠地砸在老婆子头上。老婆子嗷嗷叫着,想扯开被子,偏沈长梨砸得她无法挣脱。 蓝玉儿没想到平日里胆小懦弱连说话都不敢大声说的沈长梨能这么彪悍,见奶娘受制,她指着小婢子尖叫,“死丫头,还不过去帮忙!” 小婢女又跳上床,伸手就扯住沈长梨的头发,沈长梨倒抽一口气,其实她早没了力气,头晕目眩,一个没站稳,抱着小婢子就倒在床上。 她强撑着一口气,翻身将小婢女压下,手里握着的木簪子就要狠狠刺向她的眼睛。 小婢女脸‘刷’地白了,目露惊恐。 沈长梨稍有不忍,就在她犹豫间,头发猛地又被扯住。蓝玉儿竟然亲自动手。沈长梨喘着粗气,已抵不住蓝玉儿的狠劲,被她拖到床尾,眼见柳四已脱了外袍解了腰带淫笑着要扑过来。 沈长梨嘶吼一声,一口就咬在蓝玉儿的腕子上。 蓝玉儿痛叫着,咬着牙扯着她头发就猛地往床栏上撞…… “你们在干什么?” 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怒吼。 是傻子,傻子回来了。 “傻子兄弟,不是我,别打,别打……” 耳边传来柳四的哀求声,沈长梨看到傻子双眼赤红,抓住柳四就打。他拳头贼大,力气爆棚,拳头像雨点一样没命往柳四身上招呼。 “坏人,你们是坏人,欺负我薇儿,我打死你!打死你……” 傻子龙虎之躯人高马大,柳四先前还嚎叫几声,随后便像死猪一样瘫在地上没了声。 蓝玉儿和老婆子对视一眼,三人撒开腿就往外跑。 “傻子,把她们三人给我拦住!” 傻子此番已经打红了眼,他虽傻,但也看出柳四对沈长梨没安好心。此刻听到沈长梨怒吼,他一把就将三人拦住,拳打脚踢,一点不懂怜香惜玉。 蓝玉儿吓哭了,痛叫着,躲闪着,被老婆子和小婢女用身子护着,最后还是被傻子打的哀号着倒下,都没了动静。 傻子见把人都打倒了,收回拳头得意地跑到床边,见沈长梨披头散发衣衫破碎,窝着床尾脸色苍白直喘粗气,他瞬间又红了眼睛。 “薇儿,都是我不好,我应该早点儿回来。” 其实沈长梨感到已是庆幸。 她慢慢下了床,披上外裳,先走到柳四面前,踢了他两脚,然后拿手试了试他鼻息,没死。 看到他被傻子打的鼻青脸肿惨不忍睹的样子,心里极是解气。 沈长梨又走到蓝玉儿身边,见她完好无损,只是被吓晕了。 她叹息一声,觉得现在的后果有点儿严重。 这同时得罪了族公和县太爷,他们以后还怎么在桃花堡立足? 尽管是他们有错在先,但在这个权势滔天人命贱如草的年代,老百姓是无法伸冤的。 得想个办法让他们全闭嘴,还不能再找他们麻烦。 半眯着眼睛想了想,沈长梨冲傻子勾勾手指头。 “傻子,过来。” “哦。”傻子像个老实孩子,乖乖过来蹲在沈长梨面前。 沈长梨扯着他的耳朵对他说了一通。 傻子懵懂地看着她,显然没明白。 沈长梨觉得傻子除了有一颗好心,这脑袋真是白长了。 于是她不得不连说带比划地又对傻子说了两遍,可没想傻子听明白后,一颗大脑袋却摇得如拨浪鼓。 “柳太傅说了,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 嘿!沈长梨一巴掌拍他脑门。 “我都被人欺负成这样了,你还给我讲大道理?柳太傅就没有告诉你,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你到底去不去?” 傻子缩着脑袋翻着眼皮就是不肯干。 沈长梨踢他一脚,“坏人我来做,你只要把他们扔到草场垛子里总该行了?” 傻子有点惧怕地瞄她一眼,点点头。 沈长梨在四人鼻间各摸了一把,就让傻子将人扛出去。他们不仁,就别怪她不义。 他们家住在村边的偏僻处,离草场近,离村人密集住处远。等傻子神不知鬼不觉做完这一切,沈长梨已经熬好了药,她喝了三大碗,叮嘱傻子几声,蒙着被子就睡。 傍晚,柳姑姑从镇上回来,似乎听到村里有一些风言风语。她回到家,看到傻子耷拉着脑袋坐在门槛上。 “咋的了?是薇儿又出事了?” 傻子抬头看她一眼,摇摇头,又耷拉下脑袋。 柳姑姑快步走进里屋,揭开沈长梨身上的被子,看到她满头大汗,身上也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湿漉漉的。她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顿时松了口气。 “出了这一身的汗,烧总算退了。还是我说的没错?即便不吃药也能好,乡下人哪有那么娇贵。” 傻子不吭声,眼睛却瞟了瞟沈长梨放到床头的药碗。并没有告诉娘沈长梨让他采药的事,更不敢告诉她家里发生的事。 晚膳十分,沈长梨醒来,出了一身的汗,烧退了,身子也轻爽了。顿时感到饥肠辘辘。 傻子看到她起身,高兴地跑过来,“薇儿,娘给你做了好吃的,一锅香喷喷的小米粥。” 傻子两眼放光,馋的不行。 沈长梨下了床,看到柳姑姑端着小米粥进来,什么话也没说,闷头就吃。两碗热乎乎的小米粥下肚,她顿时来了精神。 柳姑姑却没怎么吃,收拾了碗筷,挎着一篮子鸡蛋就要出门。 傻子看见了,急忙拦住她,“娘,你大晚上拿鸡蛋干什么?” 柳姑姑叹息,“我去族公家,让他为你和薇儿挑选个好日子,你们早日成婚,也能少些闲言碎语。” 傻子不高兴,“娘,你不是说这鸡蛋是要等到我和薇儿成亲时招待宾客的吗?” 柳姑姑推开他的手,“顾不得了。” 沈长梨倚在门板上,觉得柳姑姑似乎猜到些什么,这一篮子鸡蛋恐怕不仅仅只是让老族公给他们选个好日的。 柳姑姑走了,傻子满腹郁气,回头看了沈长梨一眼,走到她面前,“薇儿,怎么办?家里最值钱的东西没了。” 沈长梨弹了他脑门一下,“没出息,一篮子鸡蛋就算值钱了?你还没见过最值钱的东西!” 她转身回了屋,摸了摸腰间,那小黄鱼还在,硬邦邦的,真喜人。 柳姑姑回来的时候,脸上没啥表情,只说族公已为他俩选好了吉日,本月二十八,只有五天时间了。 傻子一听高兴的跟什么似的,沈长梨却只淡淡一笑。 柳姑姑将她和傻子叫到跟前,递给沈长梨一块碎银子。 “明儿一早你俩到县城一趟,拿着这碎银子扯几尺红布,做身好嫁衣。再置办几样首饰,添点胭脂水粉。虽然咱是穷苦人家,但也不想薄待了你。” 沈长梨瞅着那银子没有接,这从天而降的包办婚姻,她不想认。她能拿傻子当亲人,却不能当丈夫。她穿越而来,志不在此。 但眼下她也无处可去。一则她不忍心丢下傻子说走就走;二则中宁国的户籍制度相当严苛。走到哪里都要官府路引,尤其对女子约束颇多。在这些问题没解决前,她去不了太远的地方。 “多谢姑姑。” 沈长梨接过柳姑姑手里的碎银子,佯状羞怯低下头。 晚上,沈长梨洗了个热水澡,待柳姑姑和傻子睡下,她拿出小黄鱼,反复看着,简直爱不释手。想了想,随身带着似乎不安全,便用手帕把小黄鱼和身上的二十两银子包了,放到房顶的房梁上。 又从床底下拿出一个四方盒,是外公临死前留给她的传家宝。沉甸甸的,古朴典雅,上面还雕着一些花纹,用鲁班锁锁着。 沈长梨轻松解开鲁班锁,里面是外公留给她的一本手札。是外公一生行医心得,非常珍贵。原本里面还有一套银针和一些做手术器械。如今她都贴身带在身边。 沈长梨爱惜地抚摸着手扎,眼眸渐湿。 她五岁时,父母遇车祸身亡,是外公将她抚养长大。舅舅和舅妈不喜她,怕外公将家财留给她。外公去世后,舅妈就将她赶出家门,她带出的唯一东西就是这个盒子。 不想她也遇到了车祸,穿越在沈薇身上,唯一带来的东西就是它。或许真是天意,有了它,上天入地她便不怕。 沈长梨用干巾将盒子擦了又擦,才恋恋不舍地又放到床底下。 随后她坐到镜子旁,边擦头发边仔细看着沈薇的长相。她顶着这具身子,还不知道原主长什么样。 这一看,有些小惊喜。 十五六岁的年纪,五官小巧,长得还算娇美秀气。只是肤色不好,面黄肌瘦无光泽,还有些黑。特别是胸部,扁平扁平的。除了有一头如瀑的黑发,简直没一点出挑的地方,更别说惊艳。 但沈长梨不气馁。 作为医者,她有的是办法折腾这张小脸,即便把胸部打造成‘峰峦叠嶂’也不再话下。 沈长梨吃吃笑着,对这身子这张脸还算满意。 她撩了撩长发,露出饱满的额头,突然一声惊叫。 “天呢!”她惊恐地凑近镜子,心里顿时如跌深渊。 她的左额角竟然纹着一个——“罪”字。 这是黥刑。是朝廷用来惩治大奸大恶之人所用的刑罚。而沈薇,一个懦弱无能的小村姑,怎么会受这样的刑罚? 沈长梨心突突跳,看来沈薇的身份很不一般。 但现在她必须将这‘罪’字掩盖过去,绝不能让任何人看见。 沈长梨心里吃不准,柳姑姑是不是已经知道她的戴罪之身?但她能让她与傻子成婚,要么说她并不知晓,要么她不在意。但不管怎样,沈长梨都只当她不知情。 她迅速起身,拿出在药店买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捯饬了半个时辰,将一块与皮肤相近的东西贴在了额头上,遮掩了那‘罪’字。这东西不怕水,但只要不用醋洗,就绝不会出问题。 沈长梨反复查看了几遍,觉得万无一失,才安心上床睡觉。 她长长叹着气,觉得这可能是沈薇身上最大的秘密,而自己的穿越路也有了那么点小瑕疵。 第6章 狭路相逢,傻者胜 在距离流马县城十里开外的山坡上,驻扎着靖王爷麾下的‘黑豹卫’和‘白羽卫’。 夜深了,主帅帐篷内还点着灯。帐外,身穿玄黑战袍,外罩银色战甲,腰佩黑鞘长刀的值守士兵手举着火把精神抖擞地在巡逻。 浓黑的夜色中,整齐的步伐清晰可闻,靖王治军严明,举世闻名。 “爷,皇上密函。” 内侍简石公公嘴里喊着,急匆匆打了帘子进去,却见靖王殿下独自一人坐在那里,‘白羽卫’没有一人在身边伺候。他家爷正执了黑白棋子自个跟自个对弈。 他急忙跑过去,递上一封文书。 萧衍接过文书,黑眸沉冷将文书细细看完,二话不说直接让简石公公将文书烧掉,然后又凝视棋局,执了一颗黑子在手久久无语。 简石公公瞧着自家有点小着急,“爷,那公文,你怎么看?” 萧衍连眼皮都没抬,又下了一子。 他这样子,四周愈发冷寂,即便简石公公自小伺候他,到现在也摸不透他的性子。 他家这位主子爷,性子孤僻冷情的很,谁也摸不准他的脾气?尤其是这两天,在他派了暗卫在流马县一带遍寻一个女子无果后,愈发显得高深莫测情绪冷的能冻死人。 可是,皇上的加急密函也不是小事,自家爷这般情绪让人着实琢磨不透。 “对了,爷,还有一事。” 简石公公突然想到什么,急忙伸手入怀,从里面抽出一张画像。 萧衍从棋盘上并没有移开目光,似乎他的注意力都在棋盘上,好像根本就没听到简石公公的话,更没有看那画像一眼,只是拧了拧眉头。 “爷,这是皇太孙特意让人捎来了。” 简石公公说的意味深长。 萧衍终于抬起眸子,“他要如何?” 简石公公赶紧将画像展开递过去,“皇太孙殿下拜托爷在回京的路上,秘密寻找一人。” 萧衍扫着那画像,眉心一皱,“是何人?” “前昌王沈崇之女,皇太孙殿下的御赐未婚妻沈薇……” 萧衍虽然一直在北黎打仗,但对京城发生的事也有所耳闻。一年多之前,京城发生了一起震惊朝野的大案。前昌王沈崇被举报通敌卖国,阖府一百多口满门抄斩,一个没留。 而当时举报沈崇之人,正是他庶出的兄长沈海。 只是这张画像,怎么瞧着有点眼熟? 特别是眉间那颗痣,着实刺眼。 他没有见过这位御赐的侄媳妇,却知道那女子胆小如鼠对皇太孙萧云骥痴迷不已,在京城闹尽笑话。 而萧云骥根本就是以这桩婚事为耻。 既然人都死了,他又秘密寻找为哪般? 是故意?还是别有用意? “皇太孙不是已经娶了沈海之女为妻,他这么做,是想找由头为沈崇翻案?还是说当时原昌王府还有漏网之鱼?正是他那位令太厌恶至极的未婚妻……” 简石公公一听,也是吸了一口凉气。 “这,恐怕不好说,当时沈崇全家被杀,皇上却并未牵连沈海,反而对他高官进爵,以白衣之身承袭了昌王爵位。 皇太孙当即也求娶了他的女儿为妻,据说两人早就情根深种相得益彰,看着也不像是想为沈崇平反啊!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猫腻不成?” 萧衍眼睛一眯,“当初先皇后为萧云骥赐婚,之后父皇才将他正式封为皇太孙。要知道太子哥哥膝下还有一名长子流落民间,怎么都轮不到他。萧云骥想要名正言顺,恐怕还应与此女有关。” 简石公公有点听的云里雾里,“爷,你这是啥意思?” 萧衍将手中棋子一撒,高深莫测一声,“据说,先皇后赐婚时还留了一手,萧云骥并不知道。他将来要想坐上那个位置,此女必得为皇后。否则……” 简石公公一下子瞪大眼,“所以皇太孙这是知道了实情,满天下在找……可人都死了,他又上哪儿去找?” 萧衍冷笑一声,“或许只是做个样子呢?” 简石公公瞬间就明白了,“他这是做样子给各位王爷看的,其实不过是自欺欺人。” 萧衍撩袍站起,神色一凛,“明日开拔流马县。” “是!”简石公公转身要走,又扭头,“爷,既如此,皇太孙那边要如何?” 萧衍冷眸一闪,“他的事,与本王何干?” 简石公公立马明白了。 这事,他家爷并不准备插手。 那他就知道该怎样应付皇太孙了。 第二日一早,沈长梨一夜好睡,起身后,从破旧的衣箱里翻出一件半新不旧的桃红小褂,靛蓝粗布麻裙,将头发遮住额角后,便骑着傻子借来的灰毛驴上路了。 刚到村口,就听到几个妇人正一脸暧昧地咬耳朵。 “听说了?昨日,村边的草场垛子里,族公家的柳四,与蓝玉儿的婢女正在那里玩的火热……” “嘿,听说那个老婆子也一丝不挂,柳四不会连那个猪一般的老妇也玩了?” “那谁知道,听说蓝玉儿也衣衫不整的……” “村里好多人都看见了,诸葛才子听闻此事脸都绿了,已经派人到蓝县令家退婚……” 沈长梨骑着灰毛驴,听着这些闲言碎语,嘴角不由微微翘起。 她调制的‘有情花’毒效果还真不错,只需那么一点点,就能让人如此疯狂。 傻子对这些却充耳不闻,今儿进城,他高兴极了。牵着灰毛驴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瞅一眼沈长梨,傻笑着,满脸都是幸福的神色。 二人刚进城,就看到宽阔的大街上人山人海,热闹喧腾。县太爷蓝松节正带着府衙所有官员衙役,还有富商乡绅等流马县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站在城门口翘首期盼。 傻子拴好驴,沈长梨不用打听也知道了,他们中宁国的战神靖王爷萧衍今日要过流马县。 沈长梨对这位靖王殿下没兴趣,扯着安歌在人群中挤来挤去。 可耳边飘来的话,想不听都难。 有人拍着胸脯骄傲地说,“咱们靖王爷可是老皇帝最宠爱的儿子,十五岁上战场,所向披靡,从未打过败仗。如今大败北黎,还捉了北黎王的妹妹锦玉公主,真真是立了大功。” 又有人痛惜地道,“这一次想必老皇帝还会为靖王殿下指婚。咱殿下命苦,前后指了三次婚,三个王妃都未等入洞房就香消玉殒了。据说是殿下杀戮太重,一般女子福薄近不了他的身。唉,真希望殿下能早得子嗣,不再形单影只。” 沈长梨一听,觉得这些人真能操心。 一个皇家贵胄,身边还能缺了女人? 不过琢磨着老百姓的话,沈长梨觉得这个靖王在民间的声誉还不赖。 挤来挤去,沈长梨就累了,肚子饿的咕咕叫,她看到一个馄饨摊,两眼放光,扯着安歌就拼命往那边挤。 “瞧,那个贱皮子在那儿。”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蹿进耳朵。 沈长梨扭头,就看到蓝玉儿和她的奶娘老妖婆正领着几个凶神恶煞的家奴朝他们这边挤。 傻子也看到了,吓得脸都白了,“薇儿,快跑。” 沈长梨咬牙,娘的,竟忘了这流马县是蓝玉儿的地盘。她和傻子今日进城,想必他们早得到消息,正在这里守株待兔等着他们呢! 今日靖王进城,他们也敢如此造次。 不过若是今日被他们捉到,她和傻子就不能再像上次那样幸免了。 想到这里,沈长梨扯着安歌就跑。 蓝玉儿此番做足了准备,带来的家奴个个人高马大非常彪悍,沈长梨和傻子眼见就要被追上。 “肃静,肃静,靖王殿下进城了。” 随着一声威严的吆喝,密集嘈杂的人群立时安静下来,视线齐刷刷朝着一个方向看。沈长梨见状,想没想扯着傻子就往城门的方向跑。 几声锣响,她一抬头,突然被靖王进城的阵仗给震住了。 这也实在太威武壮观了! 只见一队队排列整齐肃杀的黑豹卫,摆出了龙腾虎跃的阵势,气势夺人地从城门中进入大街。 清一色的玄袍银甲,面色冷肃,步伐划一,刀枪剑戟,金戈铁马,铁骨铮铮。人数之多,队伍之庞大,像是延伸到了天际。在铁血狰狞的黑豹军中,一面‘靖’了旗迎风招展,带着威严肃穆的色泽。 这就是天皇贵胄的气派,这就是身份的象征。 靖王一马当先,威风凛凛地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凤翅镏金的头盔下,面部线条刚硬冷竣,黑色铠甲外,一件华贵灼目的狐皮大氅迎风而展,更衬得他犹如天神下凡让人不敢直视。 沈长梨被那件华贵的狐皮大氅夺了片刻心神。 突然,一只铁钳大手猛地掐住了她的手臂,她回头,就看到一个面目凶悍的家奴正冲她露出残忍的笑,而蓝玉儿和老妖婆正奋力往这边挤来。 “坏人,放开薇儿!” 傻子看到家奴,不管不顾挥拳就打。 “傻子,别管我,快跑。” 沈长梨知道傻子不是此人对手,急忙推着让他跑。可傻子执拗,不肯丢下她,拼了命与男子撕打。 蓝玉儿终于挤了过来,狰狞地阴笑着伸手就狠狠扯住沈长梨的头发,那个老妖婆趁乱挥起蒲扇般的巴掌就朝沈长梨身上招呼。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靖王爷的队伍吸引过去了,根本就没人注意她和傻子正被人撕打。 眼见蓝玉儿拖着她就要往深巷里走,沈长梨扯开嗓子就嚎,“靖王殿下,救命,救命啊!” 可惜,她的声音瞬间被一声声更高的兴奋欢呼声掩盖。 “靖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突然,身边的老百姓呼啦啦全跪下了。 独留沈长梨几人正以一种拼死搏命的姿势扭打在一起。 四周一片静寂。 沈长梨等人瞬间僵如雕像。 沈长梨慢慢别过眼,只见满街跪地膜拜的人群中,唯有一人高头大马矗立不动。 他俊美倾绝的容颜,悍血肃然的表情,一双冷眸如开天劈地的利剑直直射向这边,满身都是冷酷杀气。 沈长梨一对上这双冷眸,浑身就像被冰暴击中,小心脏突突乱跳,脑袋里瞬间空白。 靖王身侧一个人高马大的侍卫突地跳下马,‘铮’地拔出宝剑,气势汹汹地走来,准确无误地将剑架到她脖子上。 “什么人,靖王驾到,胆敢不跪!” 蓝玉儿等人立马撒手率先软跪在地。 沈长梨撩着眼尾万般无奈地瞟了雷鸣一眼。 雷鸣一怔,突然就扭头看了靖王一眼。 沈长梨快速抓过傻子,让他挡在自己面前,双膝一软,不情不愿地跪下了。脑袋直接埋在傻子背上,浑身颤动,佯装吓得不轻。 雷鸣怪异地瞄她一眼,收回宝剑。 萧衍高坐马上,冷睇着她,浑身冷嗖嗖的,半晌没动作。 他不动,跪在地上的人琢磨不透这位爷的心思,也都一个个安静地跪着不动。只是汗毛倒竖,深刻体会着这位‘铁血阎王’的肃杀。 四周,一片死寂。 连蓝玉儿大气都不敢出。 “将那几个人带过来!” 他一声清冷,语气平静的几乎没有任何情绪,却如同一记闷雷砸得沈长梨心口。 这货不会认出她了? 她率先被雷鸣抓着掼倒在萧衍马前。 傻子不等抓,就跑过来挡在她面前。蓝玉儿等也被带到萧衍马前。 沈长梨心存侥幸地想着:这厮有没有发现他的小黄鱼不见了。 “殿下,民女有冤,请殿下替民女做主……” 她还没开始告状,蓝玉儿就扯着嗓子哀怨地大声喊冤,瞧她哭的梨花带雨的脸,还不忘对靖王放电。 沈长梨鼻子都气歪了。 她并没急着辩解,她可是领教过那个男人的腹黑狡诈不按常理出牌。她更加紧缩身子靠在傻子背上,让外人看起来她似乎更加有冤。 百姓自然认出蓝玉儿,都知道她的秉性,不由撇撇嘴。 “何冤之有?” 蓝玉儿见靖王的目光被自己吸引过来,她立马拿下帕子,将自己精致的小脸以一种仰慕又魅惑的姿态看着靖王。 “殿下,民女名唤蓝玉儿,我爹是这流马县县令”蓝玉儿将‘县令’二人咬的极重,还故意停下来看靖王的反应。见靖王没反应,才又期期艾艾地说,“去年我与桃花堡的才子诸葛翀订下婚约。没想……” 蓝玉儿突然侧身恶狠狠地指着沈长梨,“这个不要脸的小娼妇勾引我的未婚夫,还让她的傻男人将我打昏,把我丢到草场垛子里丢人现眼毁我名声,我夫家要退婚,我真是没法活了。” 傻子一听,原本很害怕,此时立马挺直脊背,冲着萧衍连连摆手摇头。 “不是的,不是的,薇儿没有勾引才子,是她妒忌,将薇儿装进猪笼投河,我怎么哀求她都不放过……” 傻子说完眼圈就红了。 百姓顿时发出一阵愤懑声。 蓝玉儿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尖着嗓子,手指着沈长梨,两眼放光地冲萧衍喊。 “殿下,她不是人,她是水鬼……她死了一天,第二天从河里钻出来,就像变了一个人。” 百姓嘴里轻嘘,立马看向沈长梨。 沈长梨轻轻在傻子的腰际挠了挠。 傻子此时特别机灵,他梗着脖子冲蓝玉儿大吼,“你才是水鬼,我家薇儿是龙女……” 街面上的百姓听着傻子的话不由自主都笑了。 靖王爷却没笑。 他冰冷的眼神盯着傻子,“果真是你将她打昏丢到草场垛子里的?你可知罪?” 此刻凉风冷嗖嗖的,都不及靖王爷这一句让人心底冒寒气。 百姓们虽然爱戴靖王爷,但也知道,这位爷可是有名的铁血残暴好杀戮,是名副其实的‘活阎王’。听他的意思,是要偏袒蓝玉儿,恐怕傻子小两口要遭殃了。 第7章 装憨卖傻 果然,傻子吓的肩头一抖,哆哆嗦嗦依旧硬气地挡在沈长梨面前。 “是,是我做下的……” 街头立马刮起一阵骚动。 沈长梨抚了抚额头,那厮一句话就让傻子破防了。 靖王爷端坐马上浑然不动,眯了眯眼,那天人之姿,简直让人神魂颠倒。 “只是你为何要这么做呢?就因为她将你的小妻投入河中,你便要报复,将她打昏,故意毁她名誉?你可知这是全家杀头之罪?” 傻子一刹吓的脸色惨白。 他可怜巴巴地回头看了沈长梨一眼,耷拉下脑袋,委屈地摇头。 “不是的,她是坏人,带人闯进我家要掐死薇儿……我要保护她,薇儿一直病着……你要杀便杀我!我替薇儿死……” 说完,傻子就开始抹眼泪。 街面上一时静的落针可闻。 蓝玉儿有些得意,又有些心虚。得意的是靖王殿下明显向着她,心虚的是,傻子说的都是实话。 而沈长梨觉得萧衍这厮真不是东西! 蓝玉儿将她投河,他不治罪;她带人闯入她家要侮辱她,他不治罪。傻子正当防卫,只是将蓝玉儿丢进草垛子,他便要杀全家。 娘的,真是混蛋!做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正当沈长梨腹诽暗骂靖王是混蛋时,他却幽幽地又叹了口气。 “真是个傻子啊!你是畏惧蓝玉儿,畏惧她爹的权势,才不得不违心承认打昏了她,是也不是?” “啊!“傻子一愣,傻眼了,他没听懂。 百姓们却在抽气,他们听懂了,只是不明白为什么。 萧衍高深莫测地盯着傻子,“你根本就没做过,对也不对?” 沈长梨也懵了,偷瞄了萧衍一眼,他这是啥意思? 在诱导傻子翻供? 沈长梨醒悟过来,使劲戳傻子腰眼让他顺着靖王话头说,不想傻子耷拉着脑袋轻轻摇头,“不对,是我做下的,她打薇儿,我就打她,是我把她扛到草场垛子里……” “哗……” 街面上顿时一片哗然。 百姓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有人偷笑,有人叹息,有人在摇头,总之每个人的表情都很精彩。 萧衍却面无表情,像是认定一般,感慨的调子极浓,“瞧,这不是傻子又是什么?” 蓝玉儿此时才听出不对劲,她立马跪着爬到萧衍马前,“靖王殿下,不是这样的,民女没有说谎,是傻子和他的傻媳妇要害我,奶娘可以为我做证,我说的都是真的……” 蓝玉儿哭哭啼啼,那个老妖婆也爬过去,不停给靖王磕头,“小姐说的都是真的,请靖王殿下为小姐做主……” 蓝县令一看情况不妙,提着官袍‘扑通’一声也给靖王跪下,“殿下,今日小女病重胡言乱语,惊扰了靖王殿下,请殿下恕罪!一切都是误会……” “爹,你这是做什么?”蓝玉儿一看他爹此状,立马伸手去扯他。 蓝松节一把打掉她的手,脸色一寒,“混账,既然病着,就该在家好好休养。殿下皇家贵胄,岂是你能惊扰的?还不赶紧给我退下。” 蓝松节对着老妖婆使了个眼神,老妖婆对着靖王磕了个头,急忙扯着蓝玉儿要走。 “慢着!”靖王眼一眯,“果真只是一场误会?按中宁律例,诬陷良善者,应当反坐。蓝大人,今日本王进城,是你纵使爱女来这么一出,是想给本王一个下马威?” 蓝松节闻言脊梁直冒冷汗,他跪俯在地,不住磕头,“下官不敢,一切皆是下官的错,是下官骄纵小女,纵的她不知天高地厚惊忧殿下,请殿下治罪。” 蓝玉儿此番这才感到害怕了,她再顾不得沈长梨,折身又跪在地上,“是玉儿的错,与父亲无关,殿下若罚,便治我的罪!” 说完,她呜呜地哭起来。 沈长梨在傻子背后勾了勾唇,觉得这反转来的可真惊喜。那厮果然不按常理出牌。 她和傻子现在安了。 “你,走上前来。”萧衍突然一指沈长梨。 沈长梨心里咯噔一声,目光上挑向马上那个犹如天神一般的男人,不知道是不是太过心虚,她竟然看不清他的脸,只感觉到他视线里带了几分凉入骨髓的讥诮。 娘的,都审完了,他怎么想起她来了? 既然知道了他的底牌,沈长梨自然不再害怕,既然是傻子的傻媳妇,那她索性就装到底。 于是她嘴巴一扁,突然在傻子身后不停用头撞他的后背,扯着嗓子就尖嚎起来,“傻子,我怕,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她哭的撕心裂肺般,众人一看就知吓坏了。 只有某个人骑在高头大马上勾了勾唇。 “罢了,既然是一场误会,本王也便不再追究。蓝大人,本王知道你为官清正刚正不阿,望你今后要严加管教女儿,莫要再让她出来丢人现眼。” 他这一句‘丢人现眼’直接让蓝玉儿昏厥当场。 以后她的名声算是臭了。 蓝松节却感恩戴德喜笑颜开,“谢殿下宽宏,下官一定严加管教女儿。此番下官为殿下准备了下榻的别苑,殿下请……” 蓝松节爬起来,躬身伸手一请。 老妖婆赶紧将蓝玉儿抱起灰溜溜地挤出人群,傻子还有些蒙,沈长梨使劲掐了他胳膊,扯着他就退出人街面。 “靖王殿下起驾——” 简石公公尖细的嗓子一喊,停顿许久的黑豹大军再次开拔,一队队威严地从街面经过,声势浩大,百姓高呼跪地膜拜,沈长梨夹在人群中却汗湿脊背。 直到那阴鸷的一人一马掩在兵流中远去,她才长长松了口气。 也顾不得扯上二尺红布,沈长梨扯着傻子就去找驴。这个地方不能待了,那个男人若是知道他的小黄鱼被她偷了,指不定得扒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 可等到他俩到了拴驴的地方,就看到威武方刚的雷鸣正扛着剑站在驴子旁。 沈长梨心咯噔一声,立时顿住脚。 雷鸣看到她讥诮地勾了勾唇,将肩上的长剑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威胁意味十足地道。 “小娘子,殿下有请。” …… 沈长梨郁闷至极。 若是早知道土地庙里那个黑衣男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九王爷,还是出了名的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她宁肯把金翅蛇胆献给他,也不会偷他的小黄鱼。 如今她被绑了手脚,丢在这发霉的柴房里,身边还有两个婢女不停在她身上摸来摸去。 当然,她也不是没想过立马招供,把小黄鱼交出来。 可是看到抓她来,急切切地搜身,就知道那个物件不是普通的小黄鱼,定然是了不得的东西。 搞不好就是兵符之类的。 若是如此,那她死都不能承认。一旦承认,落在那个杀人如麻的魔王手里,那她死的岂不更加销魂。 她身上还刻着黥刑,若是再被他剥皮、腰斩、车裂、凌迟、烹煮…… 沈长梨只是想想就觉得全身发寒。 她涎出一丝笑,抬头看着一直站在一边的付摇蕙。 “摇蕙大姐,又见面了啊!都说了没有见过,你瞧,搜不出来了?你家爷真是的,想以身相许也不必找这么烂的理由,我从了他就是了。” 付摇蕙嘴角滑出一丝讥笑,一身月白的裙衫称得她更加端庄秀丽,比在土地庙见着时稳重傲慢多了。 她显然也不想再提土地庙的事,听着沈长梨调侃,便没说话。 而正搜她身的一个胖胖娃娃脸的小婢女却瞪直了眼,觉得极好笑。 “你可真逗,我家爷龙章凤姿皇家贵胄,怎么会看上你?” 另一个小婢女长的更加娇艳,看着沈长梨更是不屑地撇撇嘴,随后冲付摇蕙摇了摇头,“摇蕙姐姐,真没有……” 付摇蕙似乎真看不得沈长梨那股悠闲劲,冲着娃娃脸婢女道,“红绫,给沈小娘子解开绳索!” 名唤红绫的娃娃脸大眼睛一眨,似乎对她起了好奇心,边解绳子边问道,“你是啥时见的咱家爷?” “红绫!”付摇蕙脸色一冷。 红绫转头看她,随后吐了吐舌头,“知道了摇蕙姐,不该问的不问。” 随后,小丫头很可爱地闭紧了嘴巴。 沈长梨直觉好笑,她活动了下手腕,“摇蕙大姐,既然没搜到,那我是不是可以走了?傻子还等着我回家吃晚膳呢!” 她伸了个懒腰,不等付摇蕙应声,抬脚就往外走。 门外,“当”地一声,两个威严的兵将长枪交叉,将她给挡了回来。 “摇蕙大姐,这是啥意思?我又不是犯人,为何不让我回去?难道你家爷真想报恩以身相许不成?” 付摇蕙低首弹了弹身上崭新的衣裙,“奉劝沈小娘子还是安生点不要惹爷生气,你早些歇着!红绫,青梅,我们走。” 付摇蕙带着红绫和青梅说走就走。 沈长梨傻眼了,“就这样走了?准备关我多久?” 付摇蕙微转身,脸上溢着得体的笑,“爷没说,我们做婢子的也不好打听?沈小娘子稍安勿躁,安心待着!” “喂,我还没吃午膳呢!你家爷不会吝啬到不给吃的?” 付摇蕙走的腰杆笔直,听了她的话,连回头都未回头,一句话轻飘飘地传来。 “爷没吩咐的事,我们可不敢擅做主张。” 这就是不给吃的喽! 沈长梨气的一脚踢在门上,“告诉你家爷,要么给我吃的,要么还我诊金,否则,我就把这房子点了!” 她虽然发着恨,但也不敢太肆无忌惮。 她见识过那个男人的无耻。 沈长梨摸着饿的扁扁的肚子,身子一歪,就躺在了柴草上。脑海里细细回味着今天在大街上发生的事。那个魔神明显是向着她和傻子的,可现在,他这般拘着她,究竟又安的什么心? 沈长梨这样想着,便迷迷糊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月上柳梢头,柴房里燃着一盏油灯,旁边的矮桌上放着一大碗米饭,一盘青菜头。沈长梨快饿晕了,一骨碌爬起来就猛扒米饭。 ”娘的,真小气,也不添点肉丁。” 吃饱喝足,她扒着门缝往外看,这柴房明显偏僻,门外一片漆黑。可其他地方,灯火通明,一片欢歌笑语,空气中都是奢靡的味道。 娘的,蓝县令肯定在盛情款待萧衍,他们吃香的喝辣的,偏让她在这里受磋磨。 她怎会让他好过? 于是她扒着门缝扯着嗓子就唱: ”都是你的错,轻易爱上我。让我不知不觉满足被爱的虚荣。 都是你的错,你对人的宠,是一种诱惑。 都是你的错,在你的眼中,总是藏着让人又爱又怜的朦胧。 都是你的错,你的痴情梦,像一个魔咒,被你爱过还能为谁蠢动。 我承认都是月亮惹的祸,那样的夜色太美你太温柔,才会在刹那之间,只想和你一起到白头” 蓝玉儿整整嚎了一个晚上,嗓子都哑了,也没人来理她。 第二天, 所有经过此地巡逻的士兵,都忍不住朝柴房看上一眼。 萧衍依旧没有来。 晚上,沈长梨又开始扯着嗓子干嚎: “山青青,水碧碧。 高山流水韵依依,一声声如泣如诉。 如悲啼,叹的是。 人生难得一知己,千古知音最难觅。 山青青,水碧碧。 高山流水韵依依,一声声如颂如歌。 如赞礼,赞的是。 将军拔剑南天起,我愿做长风,绕战旗 咳咳咳” 再美妙的歌声也经不起这么干嚎,沈长梨摸着撕疼的嗓子干咳起来。 第三天,沈长梨终于嗓子疼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而萧衍依旧没来。 他似乎并不着急审讯她小黄鱼的下落,反而将她一天天晾在这里。 那厮可真毒,跟她玩上心理战了。 “终于消停了。”门外两个门神笑着松了口气。 “果然是傻子的傻妻,这两天都唱的啥?真不知害臊。” “若是正常人还会嫁给傻子?不过,反正殿下也不在乎,要不晚上咱俩也尝尝鲜?” 两人笑的有些猥琐。 这些将士常年在外打仗,根本见不着女人,如今即便知道她傻,竟然也对她起了歪心思。都说靖王治军严明,如今看来,都是屁。 沈长梨窝在柴草里,四下寻摸着能防身的东西。 没有! 柴房里除了柴草,只有一张小桌,一盏油灯,墙角一个尿桶,连把砍刀都没有。 沈长梨摸了摸腰间,她的牛皮包被那个王八蛋搜走了,头上只有一个木簪。 沈长梨伸手就将木簪拔下来,这是一只极别致的木簪,不知是什么木质,黑中泛着红,极有光泽。拿到鼻间竟还透着一股香气,比紫檀还浓。似乎能驱虫辟邪,她躺了三天,身上没丝毫蚊虫叮咬。 木簪一头尖细,另一头雕着一枚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模样,拇指大小。 乍看很普通,但细看,却很惊艳。那花苞雕的纹脉精细,圆润光滑,让人越看越喜爱。 上次将那个老妖婆的手臂都要扎穿了,足见这簪子的锋利,防身足矣。 沈长梨摆弄着花苞,手不知怎的一动,只听‘叮’的一声,花苞竟和簪身分开了。 连着花苞的竟然是一根细长的棱形尖刺。非常锋锐,闪着寒光,似乎并不比雷鸣的长剑逊色。 这木簪俨然就是一枚匕首。 沈长梨握着花骨朵,将尖刺往空中一挥,似有破风声,非常称手。 她欣喜若狂。 随后她又慢慢敛了笑容,这簪子是沈薇身上唯一的东西,应该意义非凡。显然是她的家人为她防身精心准备的。或许,这是唯一能证明她身份的东西。 沈长梨想到这里,伸手又摸了摸额头。 那个‘罪’字被掩盖的极好。 第8章 深夜交锋,脸厚者胜 今晚的月色真好,皎洁的月光透过门窗射进来,映的整个柴房明暗相间。 沈长梨吹灭了油灯背对着门躺在柴草上,手里紧紧握着木簪子。 靖王爷的兵都是虎狼之躯,她不得不防。 她白天没作妖,睡的很足,就为了晚上精神抖擞。 “吱嘎”一声,柴房门终于被推开。 沈长梨心头一紧,猛地睁开眼。 如水的月光毫不吝啬地洒进来,映着她屈着腿,弓着腰,蜷缩成一团的小身板,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极其弱小。 但那明晃晃的月光,也将那个站在门口身量极高的男人映在里面的墙上。 柴房门口。 一双冷的近乎古井般的眸子凉凉地盯着她,一袭织金蟒袍,一条青色蟠龙玉带,束发冠上昂贵的宝玉闪着令人灼目的光华,他如神如佛地站着,半晌没动静。 沈长梨紧张的手心都冒了汗。 男人最后低低一叹,抬脚走过来。 “王八蛋,断子绝孙你!” 沈长梨一个利索地翻身,一条腿半跪在地,握着木簪子的手狠狠就向那个男人胯下刺去。 “叮!”萧衍闪身扣住她的手腕,木簪子应声落地,发出金属一般的轻响。 “嘶,嘶”沈长梨手腕痛的就像被捏碎了,张口就咬在男人钢筋铁骨般的腕子上,二人同时发出一声轻嘶。 这声音有点耳熟,沈长梨蓦地抬头,男人背着光,看不清脸,但那熟悉的冷若冰霜的眼神却比月光还刺眼。 “原来是你!” 她咬牙切齿一声,这几天受的委屈铺天盖地涌来,心一横,就着他的手跃起,一头就向他胸口撞去。 “混蛋!去死你!” 萧衍完全没料到她会如此彪悍,一个收势不住,身子踉跄,两人搂抱着‘扑通’一声就摔倒在地。 “唔!”低低的闷哼声,从萧衍嘴里暧昧地传入她的耳膜。 “嗯?”沈长梨瞪大眼,什么情况? 她将男人奋力撞倒,为什么她感觉门牙正磕在一片柔软的唇上?而且两人搂抱的姿势还相当销魂。 一时间,像中了魔法,沈长梨呆住了。 她以前上大学时在一个健身俱乐部打工,与那里的男教练们处的关系都极好。跟哥们似的。一块喝酒一块儿打牌,还勾肩搭背的,她也没感觉有什么不可。 可现在这样嘴对嘴的情况,却让她心跳加速。 嘴下这两片唇真软真精致,肥而不腻,她忍不住用舌头舔了舔。 身下男人的脸也是无与伦比的漂亮,一瞬就刻在她脑海里。 沈长梨感觉浑身有点点臊热,鼻头都冒了汗,身子不由扭了扭。 “混账,真是没羞没臊!起开!” 身下的男人暗哑中带着怒意,似惊雷低吼,震的沈长梨瞬间从混沌中清醒。 她发现自己嘴还粘在人家嘴上,身子还骑在人家腰上,那姿势,在这月色撩人的晚上,着实令人惊悚。 她急忙满脸羞臊地要从男人身上爬起来。 萧衍黑着脸,喘着粗气,不等沈长梨离身,腰一个起劲就坐起来。 “咦,不对!”沈长梨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停止动作,一抬脸,几乎贴到男人脸上,眼睛蝶翅般眨了眨,身子一沉又坐到他身上,两条细腿无尾熊似的更加紧紧夹住他。 “不行!你得答应放了我。否则,想让我放过你,没门!咱们就这么耗着,看谁丢人。” 男人身子明显一僵。 冷竣的眸子往下瞟了瞟两人几乎十分契合的销魂姿势,磨了磨牙,低吼。 “放开!” 看不清萧衍的脸,只见他大手握住她细腰,顺势要翻身。 “不放!”沈长梨耍赖地更紧缠上去,双臂缠住他脖子,细腿缠紧他熊腰,就像粘糕一样,头往他脖颈间一钻,一个大力又将他扑倒,就势与他在地上滚了几滚。 沈长梨依旧压在他身上。 萧衍双眼冒火,额头隐隐冒汗,简直气急败坏。 “再说一次,放开!” 他手上突然加劲儿,沈长梨腰都要被他折断了,痛的她龇牙咧嘴,冒冷汗。 “嘶,痛!”她立马皱紧眉头,缩了身子。 男人的脸依旧冷森森的,却不知为何在她的喊痛声中,手慌忙一松。 沈长梨立马感觉到了,得了这好处,她眼睛一亮,“答不答应?你放了我,我也不再索要你诊金。从此咱俩扯平,山高路远两不相欠,各自相安可好?” 她缠的紧,说的轻松,只是那被她骑着的靖王爷呼吸愈发急促,呼吸声中带了一种奇怪的混浊。哪怕隔着厚厚的衣裳,沈长梨也能感觉到他僵硬的身子火一般滚烫,还有一股子不知是怒气杀气还是火气的东西在扩散。 “混账!敢跟爷谈条件!找死!” 萧衍快要气炸肺了。 沈长梨脸不红气不喘,好整以暇两条细腿藤蔓一般越缠越紧,简直与萧九爷密不可分。 “反正都是死路一条,你不让我活,我死也要你陪着!” “够了!少他娘的歪缠!” 萧衍眼都红了,竟然爆了粗口,他手狠狠掐住她腰身,翻身跃起,一把将她扯开,像甩破布一般重重将她甩在柴草上。 萧九爷冒出这么一句糙话,让沈长梨有点意外。 他可是皇家贵胄,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萧九爷!一言一行喜怒都不形于色,没想,此刻竟然破防了。 看来是真急了。 沈长梨勾了勾唇,“怎么?这就受不住了?这次可是你先惹上的我……你故意让那两个士兵放些猥亵的话,深更半夜来的却是你……萧九爷,若不说你看上了我,谁信!” 萧衍正在整衣,听了她的话,一怔。 随后眼睛一眯,凉薄一哼,“也不拿镜子照照你那张脸,爷瞎了眼了,会看上你?” 沈长梨一个弹跳站起来,叉着腰,挺着扁平的胸脯,昂扬地站在萧九爷面前。 “那你为何三更半夜来我的‘闺阁’?难道不是想睡我?死鸭子嘴硬,承认你!” 萧九爷被堵的胸口一窒,喘了口粗气,微眯着森寒的眼睛,手在背后握了又握。 “少胡搅蛮缠,把东西交出来。” 终于露出真面目了。 沈长梨自然明白他嘴里的东西是什么,可她怎能承认?只得继续胡搅蛮缠。 “哟,萧九爷这是问民女要什么呢?我身上有的,你又没有的东西……”她暧昧地哧哧笑起来,“爷方才将手放到奴家腰上,已经摸了个遍?怎么样,现在是不是该轮到奴家摸了……” 说着,她对他眨眨眼,故作风情万种地伸出一个指头摸向他的胸…… “正经点说话!”萧衍眸底一冷,躲瘟疫似的退后一步。 沈长梨看着他黑透的脸,真想畅快地放声大笑。 她勾着唇,仰首看着外面的月色,幽幽地感慨。 “都是月亮惹的祸。爷,你三更半夜闯我的‘闺阁’,咱俩到底谁不正经?爷你想不正经,何必这般偷偷摸摸,只要你一个暗示,我还不得乖乖去爬你的床……” 没办法,她只能如此,绝不能让这个魔头察觉到小黄鱼在她身上。 萧衍眼睛一眯,“你真以为本王不敢杀你?” “爷敢杀,可你舍得吗?” 沈长梨放调皮地笑着,说的十分笃定。 今晚他不顾身份漏夜前来就是为了小黄鱼,只要她死不松口,他就不会轻易杀了她。而她只有不承认,才能活。 他深深看着她,抿唇不说话,表情高深莫测,让人难以琢磨。 气氛有点尴尬。 沈长梨脸上的笑都快要挂不住了,她依旧上前,调笑着将小手挂在他肩膀上。 “爷,真不知你在找什么?不如,你告诉我,我替你找找?” 萧衍淡定地抬手,将搭在他肩头的那只爪子挥掉。将她的眉眼瞧了个仔细,特别是眉间那颗痣。突然就捏住她下巴,凝视着,艳色的五官压下来,带着点危险的气息。 “爷就是这么好勾的?” 沈长梨心头猛地一烫,盯着他精致的俊美的令人神魂颠倒的五官,呼吸凝窒。胸膛乱如小鹿撞,一时间神魂恍惚,有点不知所措。 “我不过随口一说,爷何必当真啊!” “哼!”他冷冷一哼,放了她下巴,收回手,转身袖风轻拂,“想勾爷,你还欠点火候。” 沈长梨敛下眉感觉心口乱糟糟的,听着他讥诮的话,罕见地没有回嘴。 她在琢磨,自己刚才到底怎么了?怎么有点神思不属。一股从未体验过的感觉电流一般流遍全身,让她瞬间没了与他斗嘴的兴致。 难道真是月亮惹的祸? 柴房‘咣当’一声被关上,沈长梨这才回过神来,抬起头,见那个男人已经站到门外,只听他凉凉的声音对侍卫吩咐。 “明儿一早,卖到人伢子馆。” 沈长梨一瞬透心凉,她咬着牙,心头那点绮丽顿时烟消云散,心中只余愤怒。 萧衍,你大爷的! “梆——梆——梆天干地燥,小心火烛。” 外面传来打更声,梆梆梆地敲了三下,三更了,离天明还会远吗? 沈长梨躺在柴草里,绞尽脑汁也没想出逃跑的办法。 她点亮油灯,烦躁地在柴房里走来走去。 柴房没有后窗,只有门和一个窄小的前窗,门外两个门神刚换完岗,正精神抖擞着呢!要想破门而逃,显然不可能。 她很想说服自己,那个男人说的不是真的。可她不敢赌! 这是个皇权至上女子卑微的时代,人贱如草。她卑贱如泥,在外人看来被萧衍卖到人伢子馆也无可厚非。 被卖到人伢子馆的女子只会有两种命运:一是再被卖到大户人家做婢女。二是被卖到花街柳巷胭脂坊做娼妓。 这两种命运都是被别人捏在掌中,结果都凄惨。 可她两种命运都不要。 她的命要掌握在自己手里。 沈长梨瞥了瞥干燥的柴草,瞟了瞟如豆的油灯,狠下心来。 俗话说,置之死地而后生。 她要摆脱命运的桎梏,就得赌一把。 沈长梨下定决心,挥手就将油灯扫落到柴草上。 此刻,萧衍正靠在浴桶边上,轻阖着眼睛假寐。雍容的姿态,清贵雅润,少了平日的冷情和淡漠,多了一丝烟火气。 简石公公正拿着一块宽巾有一下没一下撩着水,他觉得爷今夜心情不错。 爷好,他心情也好,不由就多了话。 “爷,你说傻子的那个傻媳妇怎么就像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呢?整夜里鬼哭狼嚎,扰的整个别苑的人都别想睡好觉,他就不怕爷真将她的脑袋砍下来喂狗?” “哼!”萧衍冷哼一声,抿了抿唇,那里都肿起来,火烧火燎的还在痛。“她就是装疯卖傻,其实精的跟耗子似的。” 简石公公听了就笑了,“爷是狐狸,她是耗子,她还不是被爷看穿拿捏的死死的。” 萧衍霍地睁开眼。 简石公公身子一僵,瞟了瞟爷依旧还红肿的嘴,立马就不说话了。 爷从柴房回来,心情虽然不错,但嘴肿起来了,难道是耗子咬的? “让人看着蓝松节,这个人极不简单。” “是。”简石公公急忙应声,“袁隋早派人盯着他了。不过,他倒是活泛,爷在大街上扫了他女儿面子,他也不恼。今晚还巴巴给爷孝敬了五个天仙似的美人来,您看今夜” 萧衍冷眸一扫,“得了他多少银子?” “哎哟,我的爷,奴才哪儿敢!” 简石公公挥手就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奴才不过是心疼爷一直形单影只,岁数也不小了,身边也没个暖被窝说体己话的人。京里的那些个贵人们,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儿女成群?唯独爷,三个王妃没等过门就去了李夫人倒是让摇蕙一直跟着你,这都好几年了,话也说明了,就是让摇蕙做你的侍妾,可爷你却一直不用” “闭嘴!”萧衍听着有些心烦,“爷的事,还轮不到你操心。” 简石公公立马闭上嘴,却低着头,用手揉着眼睛,低低抽噎。 萧衍很是头疼地抚了抚额,“放心,爷定会留后。” 简石公公立马破涕为笑,“爷,这次回京,皇上指不定又要为你指婚。若是你中意了哪家贵女,一定要借机向皇上言明,他定然会称爷的意。” 萧衍听着简石公公的话,闷着头,没说话。 手指有意无意抚过唇角肿痛的地方,脑海里回味着的都是那小娘子细腻柔滑的腰肢,那缠在他腰间的腿可真紧。 他性子冷,多年来都从不曾对女人动过心,也不是没有女子勾引过他,他都波澜不惊。可没想,今晚,竟险些让他的心破堤崩塌,身体的反应,只有他自己知道。 “爷,不好了!” 雷鸣不管不顾地闯进来,气喘吁吁,“关押那沈小娘子的柴房走水了” 第9章 再次较量 萧衍倏地起身抓过浴桶边的软袍胡乱套在身上,狐皮大氅兜头罩下来,人就已经出了内室。 来到柴房,萧衍第一眼就看到火势已经将整个柴房笼罩,乌烟滚滚,将士们正提着水桶扑火,他眉心紧皱。 “人呢?” 袁隋有点不敢看他,“门还上着锁,值守的将士不知所踪,沈小娘子应该还在里面。” 萧衍一听,身子一闪就奔过去。 “爷,不可!” 简石公公看到萧衍扑向柴房,吓的脸都白了,紧随着就跑过去。 萧衍一脚就将柴房门踢开,里面柴草全部燃着,一目了然,他突然嘲弄一笑,抬脚就退了出来。 那个狡诈精明的小娘子怎么可能乖乖待在柴房而不声不响? “爷,人找到了。” 雷鸣大吼一声,萧衍转身,就看到雷鸣和一个侍卫正背着两个人走过来。 背上的人应该就是今夜值守的侍卫。 萧衍眯了眯眼,神色有些阴鸷地瞅着那两个耷拉着脑袋的侍卫。 “爷,在假山后找到的。” 雷鸣将人放倒在萧衍面前。 果然就是今夜值守柴房的侍卫,只是两人满头鲜血,昏迷着。脸上还残留着一些白色粉末状物。 萧衍回头又朝柴房看了一眼,那个散了架的小桌正燃着火。 真是狠啊! 她应该是自己点燃了柴草,值守的将士惊慌之中打开门,冷不丁被她撒了药迷晕。为保险,又用桌子打昏,逃走后,还不忘锁上门。 萧衍磨着牙,声音森然,“别苑戒备森严,她跑不了,搜……” “是。”袁隋和雷鸣领命,除了救火的将士,其余人都跟着他俩去逮人。 此时,沈长梨正急的不行。 该死的蓝县令,这别苑也太大了!她绕来绕去,愣是没找到出去的门。 也不知鱼肉了多少百姓,房屋一排连着一排,院子一进又是一进,她跑的腿都细了。 柴房的火燃起来了,吸引了大部分的将士,若是她不能趁机赶紧逃出去,待那个‘活阎王’发现她金蝉脱壳,还将他的两个士兵给打昏了,非扒了她的皮不可。 “呼呼呼” 沈长梨抚着膝盖弯着腰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瞪着大眼四处寻找出路。 该死!这四周竟然都是厚厚的夯土高墙,足有九尺高,娘的,这要她如何爬得出去? 再说,她天生恐高啊! “快快快,人好像在那里……” 不远处,好像有士兵发现了她,高叫着,举着火把,脚步杂乱地引着众人往这边跑,兵器摩擦的铿然声更让她心急如焚。 “汪汪汪……” 娘的,甜宝也来了。 沈长梨脸是真变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她急的在心底叫嚣,脑袋俨然快不过腿,还未等她想明白,脚已经先跑起来了。左拐,右拐,东穿,西穿,她跑的贼快。可那些混蛋在甜宝的带领下像吃了老鼠药,发疯似地追过来,追得她都快要断气了。 突然,她眼眸一亮,看到一个狗洞。 钻?还是不钻? 沈长梨小脸纠结成了一团,若是今日她钻了这狗洞,她这辈子,身上就永远带着这个污点。那个臭男人岂不要笑话死她? 可是,若是不钻,被逮着后的前途更是一片惨淡,甚至有丢掉小命的危险。 思来想去,沈长梨牙一咬,心一横,钻! 脸面哪有生命重要? 只要能从这里出去,她就可以改头换面发奋图强赚钱置屋养小白脸,过逍遥自在的富婆日子。那个男人的嗤笑与她的宏伟目标比起来,算个屁呀! 沈长梨‘嗖’地一下就从狗洞钻了出去。 “爷,她跑了。” 袁隋没逮到人,回来禀报,脸色有些怪异。 此时萧衍已回到自己居住的‘芙蓉阁’,穿着一身华贵的月白绸衣正闲情地倚在床栏上看兵书。闻言,眉梢一挑。 “怎么跑的?别苑戒备森严,兵甲厚重,她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竟然也能在你们围追堵截中安然脱身?” 萧衍面无表情,说出的话却让人脊背生凉。 袁隋一下子跪在地上,“回禀殿下,她,她是从狗洞钻出去的……甜宝,去追她了。” 正说着,甜宝就撞开门高兴地摇着大尾巴跑进来了,嘴里叼着个肉包子。它将肉包子放到萧衍床前,蹲下身,咧着嘴,骄傲地等着夸奖。 萧衍半晌没说话。 “都出去!” 随后他一声清冷,袁隋小心翼翼地退出来,他知道沈小娘子跑了,爷怒了。 甜宝不懂事,一个肉包子就被收买了。 天亮得查查,天不亮能蒸出肉包子的是哪家? “阿离,快出来,看我这药切的咋样?” “哎,来了。” 随着一声清亮的应答,一个身板瘦弱脸色黝黑的小子从济世堂晾晒草药的后院跑出来,熟练地七弯八拐到了前头的药堂。 不用问,这人便是从蓝县令别苑狗洞跑出来的沈长梨。 当日,她大半夜刚逃出牢笼,甜宝就追上来了。当时可把她吓坏了。以为甜宝会扑上来撕咬她。没想这家伙认出了她,竟然温顺的像只猫。还撒着娇,欢快地绕她转圈圈。 她看到一个包子铺,不等包子蒸熟就买了几个丢过去。甜宝吃饱了,叼了最后一个恋恋不舍地走了。 她不敢怠慢,撒腿就跑。 她原本想等天亮开城门后回桃花堡,可又怕萧衍那货派人在城门口拦她。思来想去,就留在了流马县城。一则她也不敢回去,怕连累傻子和柳姑姑。二则她没有路引,也去不了外地。 本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天不亮,她就找到了济世堂药店。 灰衣老者认出了她,对她感恩戴德,直说那蛇肉将她女儿的病完全治好了。似乎也猜到了她的身份,她简略说明来意,灰衣老者二话不说就收留了她。 老者姓阮,和女儿阮银翘相依为命地守着这家药店,因为女儿一直有病,药店经营甚是惨淡,只勉强能吃饱饭。 阮银翘与她年龄相仿,五官娇美,长的甚是水灵。如今病好了,经过一段时间调养鲜嫩的跟个水蜜桃似的。眼看就到了婚配的年纪。 阮银翘自然知道她是女扮男装,所以人前毫不避讳与沈长梨亲近。 自从沈长梨来了后,药店生意越来越好。她的各种治病妙方层出不穷,炮制的药材效果极佳。让阮老板惊讶地觉得真是捡到宝了。 沈长梨对外自称‘阿离’,把自家脸捯饬的又黑又丑极不显眼。整天穿着短打利索的灰袍,戴个长沿毡帽,低头哈腰对来诊病的患者甚是殷勤,外人一看,俨然就是个机灵的小子。没引起任何人怀疑。 可只有沈长梨自己明白,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那个男人没找到小黄鱼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她仍处在危险当中。 她只是心存了侥幸,赌那个大魔头绝不会在流马县待太久。他是凯旋归朝,若迟迟不归,必引起朝廷重视,有拥兵自重之嫌。 只要他一走,她就安全了。有着这一身好医术,她不愁发家致富实现理想。 况且,她来到济世堂这么长日子,那厮没半点动静,估计想不到她还敢留在城里。 沈长梨轻快地来到阮银翘跟前,“大小姐,你这白术切的也太薄了,炮制后效果会很差。” 阮银翘瞪着大眼睛,“切的很薄吗?以前我爹就是这样教我的。” 沈长梨翻着白眼,“所以,以前你们只能勉强吃饱饭,现在咱们是不是富足很多?”说着,她冲阮银翘意味地眨眨眼。 阮银翘捂着小嘴笑,这段时间确实因为有了阿离,他们生意一下子兴旺起来。一天赚的银子,比往日三个月赚的还多。 他们药店的好名声也传出去了,据说靖王爷的军中伤员颇多,朝廷药材供应不及时,军医还特地赶到他们药店专门购买阿离炮制的药材。 银子哗哗往店里流。 “阿离,你可真厉害!”阮银翘由衷地佩服。 沈长梨得意地抿抿嘴,“放心,不出一年,你爹准能给你攒一大笔嫁妆。” “小子,快,瞧瞧我这牙,疼死老夫了。” 沈长梨正与阮银翘聊的起劲,冷不丁听到有人看牙,她急忙转过身。 待看到来者,她微一怔。 这人瞧着有点眼熟啊! 只是在哪儿见过呢? 只见来人四十多岁,白面无须,尖细的嗓子,捂着一边腮帮子正痛地嘶嘶抽气。他穿着一身青袍,腰坠白玉,脚蹬皂靴,头上一枚青玉簪。 浑身上下虽不耀眼,却又无处不显得富贵。 “您老这是怎么了?” 她上前一问。 简石公公立马拿下手,露出自己肿的老高的半张脸。 沈长梨突然抽动下鼻子,心咯噔一声,立马想起此人是谁了。 那日靖王进城,他的身侧,似乎正伴着这个人。他身上的味道与萧衍极为相似。 沈长梨心慌了,急忙将毡帽又往下拉了拉。 “上火了,牙痛的特别厉害。听说小子你医术超群,快给老夫看看。” 他自称老夫,沈长梨却意味地朝他胯下瞟了瞟,随后不得不溢起笑脸,装的跟平日一样,更不敢让他看出端倪。 “俗话说,牙痛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您老来找我,便就找对了。” 说完,她让简石公公坐下来,拿过一枚竹签子,示意他张大嘴。 后牙槽都肿了,确实是火旺引起的口角生疮,牙痛腮肿很正常。 “您老这是吃的啥?将自己折腾成这样。”她粗着嗓子,说话更像个小子。 简石公公痛叫着哼哼两声,有气无力,“小子可有法子治?” “手到擒来的事。”她轻飘飘一声。 简石公公意味地瞟瞟她,“最好能立马见效,老夫彻夜难眠快要痛死了。” “立马见效?”沈长梨正欲从柜台后拿出银针,听到简石公公的话,眉梢一挑,眼珠子一转。 “那得需要针灸加汤药双管齐下,需多加些银子。” “一共需要多少?”简石公公颤着声问。 “二十两。”沈长梨脸不红心不跳地报价。 阮银翘心一哆嗦,偷瞄她一眼,阿离可真敢要啊! 以前她爹看牙痛,只需几文钱。 简石公公似乎踌躇了一会,但牙痛也是真,最后狠狠心,“行,二十两就二十两,小子你快动手。” 沈长梨从来不跟银子过不去。 闻言,她笑着从柜台后麻利地抽出银针,她笃定此人并未认出她。 “放心,我的医术,保管让您老觉得这二十两银子超值!” 简石公公只对她摆摆手,“废话少说,快点,痛死了。” 沈长梨笑笑,捻起银针就扎在简石公公脸和颈部的穴道。 讹银子归讹银子,她看病却从不敷衍。起先简石公公还痛的直哼哼,几针下后,那哼哼声就越来越小。最后收针,他摸着还肿的老高的腮帮喜笑颜开。 “不痛了,不痛了,果然不痛了。小子的医术了得,名副其实,这二十两值了!” 沈长梨抿抿嘴,淡笑一下,低头收拾银针。 阮老板站在柜台后看着沈长梨笑得极其趣味,这丫头今儿有些反常。 “生石膏,鲜生地,丹皮,川黄连,消炎去痛。每天一剂,煎成汤药喝下。先拿三副,若是三天内肿痛火气全消便不用再来了。若还有些不适,便来再拿三副,保好。” 沈长梨将拣好的药丢到柜台,拍拍手,冲着简石公公叮嘱一声。 简石公公付了银子拿了药,却站在柜台前没走。 “您老还有事?” 简石公公踌躇片刻,看着她,慢慢涎上笑脸。 “老夫瞧着小子医术高超,便想多问一嘴。我家爷这几日劳思伤神,头痛难忍,饮食不化,身子骨极不爽利。不知小子可愿过府一诊?那赏银可不止二十两……” 沈长梨心头一跳,怎敢接这茬?急忙将头摇的似拨浪鼓。 “老先生还是找别家!药店太忙,我走不开。” 简石公公脸有些失望,片刻,他伸出一个手指头,“小子,你看这个数你可愿前往?” “一百两?”沈长梨脱口而出,“不去。” “一千两。”简石公公笑眯眯。 在这个十两银子就能娶一房媳妇的物价,她过府诊一次就能得一千两,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 简石公公看她愣怔,刻意瞟了阮老板一眼,随后端起架子,拉着长腔意味深长。 “小子可能还不知道我家爷是谁?正是这段时间进城住在蓝县令别苑的那位主子爷。寻常人见一面都难,小子能为他诊病,那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沈长梨心一沉突然感到不好。 可还不等她拒绝,阮老板果然急忙从柜台后跑出来,冲着简石公公连连哈腰点头拱手。 “去,那必须去!大人,能为靖王殿下诊病,那也是小店的福分。阿离,赶紧的,别磨蹭,让靖王殿下等诊,那可是咱们的罪过。” “不……”沈长梨回过神来赶紧拒绝,可她话还未说完,阮银翘又两眼放光地贴过来。 “阿离,去去!我陪着你。靖王殿下可是仙人之姿,那一日进城我没见着,听说现在城里的未婚女子都疯了,天天在别苑门口转悠,就为了能再得见靖王殿下一面。如今,这么好的机会,我可不能再错过。” 她撒娇的调子让沈长梨头皮一阵发麻。 “你根本就不知道……” 她想对阮银翘说,你根本就不知道靖王是个怎样阴险狡诈的家伙?去了,她小命就玩完了。 可阮老板却不知实情,见这么好的事她还一再推诿,得罪了靖王,他们也别想在街面上混了,直接声一重。 “阿离,即便一千银子不要,咱们也得去为靖王殿下诊病!王爷贵重,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况且,殿下还会赏一千两……” 阮老板故意将‘一千两’咬的极重,仿佛已经看到一千两在招手,浑然没看到沈长梨脸有多难看。 沈长梨头痛地揉了揉额头。 都怪她没有将自己是从靖王那里逃出来的实情告诉阮老板,此时更不敢直言。而他们都觉得能为靖王看病那是莫大的荣耀,推脱就是罪。 可他们哪里知道,她这一去,无异于飞蛾扑火一去不得返。 显然,那个混蛋已经摸清了她的落脚处,她是逃不掉的。说不定他已经在济世堂四周布满了暗卫,就等着她反抗找由头抓她。 她不能连累阮老板父女。 况且,谁说见到他就一定会死? 沈长梨心一横,又来了信心,与其整日提心吊胆,不如见机行事,说不定还能搏一线生机。 随后她脸一仰,“去就去,不过我需要到后堂拿些东西……” 立完,她扭头就往后堂跑。 待她从后堂出来的时候,简石公公一下子张大嘴。 这脸捯饬的还能见人吗?简直面目全非。 跟个鬼似的。 但愿别污了爷的眼睛。 第10章 一罐参汤惹的祸 别苑里比上次戒备森严多了,即便由简石公公领着,守卫依旧将她们医箱里的东西翻出来查了个遍。 简石公公将她们领到二门。 “你们暂且在此等候,我去向爷禀报一声。” “大人自便。” 沈长梨对他拱拱手,阮银翘对他福了福。 简石公公意味深长地瞟了沈长梨一眼,转身走向内院。 “公公,且慢走!” 身后冷不丁传来一声娇呼,那娇嗲的软软酥酥的调子让沈长梨脊背生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和阮银翘急忙转过身。 就看到蓝玉儿将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扭着腰肢风情万种地走过来。身边的小婢女端着一个煲罐。 简石公公转过身,有些不待见地袖着手。 “沈小姐怎么又来了?爷说了,不见。” 简石公公一个‘又’字,说明蓝玉儿已来了不止一次。 瞧她那风骚的样子,不会是对萧衍起了心思了? 她这么做,诸葛才子知道吗? 蓝玉儿走上前,看也不看她们一眼,直接对着简石公公福了福,脸上堆满笑。 “听说殿下身子骨不爽利,我在厨房亲自炖了参汤,有劳公公为殿下端过去。” 说完,她示意小婢女上前将参汤递给简石公公。 简石公公根本不想接,袖着手,身子摇晃着躲闪。 “蓝小姐何必呢?殿下身边有白羽卫伺候着,根本无需外人费心。” “精诚所致,金石为开。我相信殿下一定会看到我对他的一片仰慕之心。” 蓝玉儿浑然不觉得外人在场她说这些有多尴尬,她娇滴滴地靠近简石公公,袖口一动就塞了一锭金子在简石公公手里。 简石公公一笑,竟然笑纳了,“如此,洒家便将这参汤端进去,殿下用不用,洒家可不敢保证。” “有劳公公了。” 蓝玉儿笑着又冲他福了福。 简石公公接过参汤转身就走。 沈长梨瞅着简石公公的背影,咬牙切齿。娘的,天下阉人都这般贪财吗?早知道看牙就再多讹他些银子了。 沈长梨正腹议简石公公,浑然没发现蓝玉儿正在上下打量着她俩。 目光在沈长梨身上一扫而过,蓝玉儿压根就没认出她,反而盯着阮银翘看个不停。 眼眸里满是提防。 “你们是来给殿下瞧病的?哪家药房的?” 阮银翘正要作答,沈长梨拉了下她,语气不善地道,“蓝小姐是靖王殿下的什么人呢?打听西打听东的,我们可没有作答的义务。” 她说话很呛人,蓝玉儿冷哼一声,目光却斜睨着阮银翘,“不是什么人都能入了殿下的法眼,有些人还是早歇了心思,别自不量力。” 沈长梨真觉得可笑,是不是在蓝玉儿的眼中每个女人都想爬上靖王的床啊?扭过头,真是懒得理她。 “行了,殿下允了,小子随我来!” 简石公公去而复返,一声吆喝,沈长梨和阮银翘提着医箱就往里走,蓝玉儿想混水摸鱼提着裙子也要跟上,却被值守的侍卫拦住。 她跺着脚,恼恨地瞪着沈长梨和阮银翘,娇嗲地喊着简石公公,“公公,殿下还是不愿见我吗?” 简石公公笑的如同笑面佛,“蓝小姐见谅啊!爷最近劳思伤神不宜见外客……” 撂下这话,简石公公飞快走在前面。 沈长梨忍不住刺他,“公公外快挣的可真容易……” 简石公公翻白眼,转身睨她一眼,“小子懂什么?在爷面前,哪有洒家挣钱的份……” 啥意思? 他挣的外快还要上交? 到了萧衍住的‘芙蓉阁’,阮银翘被拦在暖阁外,她虽极不情愿,但蓝玉儿都被拦在二门外,她也不敢造次。乖乖随着婢女在外间候着。 简石公公笑眯眯地亲自为沈长梨挑开了帘子,沈长梨心未免忐忑,往下又拉了拉毡帽,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跨进暖阁。 暖阁里燃着安神香,温暖如春。一张古朴典雅的长案后面,靠窗处有一张花梨木雕嵌的软榻。 那男人的脑袋就靠在软垫上,双腿叠放着,姿态安逸闲适,表情漫不经心,手里拿着一本书在静静地看。 没看出来哪里有简石公公嘴里的‘劳思神伤’。 “爷,‘济世堂’的阿离大夫来了。” 萧衍纹丝未动,眼睛像长在书本里,只性感地轻‘嗯’一声。 简石公公赶忙招呼沈长梨,“小子,赶紧的,别愣着,净了手,就赶紧为爷医治!” 沈长梨瞥他一眼,放下医箱,到水盆里净了手,才慢腾腾走到软榻后准备替那颗据说很痛的脑袋按摩。 简石公公无声无息地退下去。 沈长梨深吸一口气,手作梳状刚要放到他的脑袋上,不经意抬头,突然心‘咯噔’一声,人一下子愣住了。 只见就在她正前方的书案上,摆放着一个盒子。 怎么看,都像是她藏在傻子家的床底下外公给她的那个传家宝。 盒子上挂鲁班锁,特别是盒子一角曾经被她磕过,有一块不起眼的凹痕。而此刻,那凹痕正对着她,如此明显。 沈长梨心一下子沉入谷底。 这魔王肯定是去过桃花堡了。 也不知他有没有为难傻子和柳姑姑? 也不知她藏在房梁上的小黄鱼他有没有搜到? 一瞬间,沈长梨心乱如麻,感觉天都要塌了。 “怎么,不是医术很精湛,还愣着做什么?爷的银子就是这么好骗的?” 骗骗骗,骗你个大头鬼啊! 沈长梨愤恨地将两手使劲地按在他头顶,从前额往左右推抹几次,再沿着他双鬓从前向后,经过太阳穴推抹至双侧的鬓角,力气大的简直就是在发泄怨气。 “唔……” 不知是舒服,还是头疼,手下这货低低地呻吟一声。让沈长梨心头一刺,那性感的磁音,让她耳朵不由自主‘嗡’地一下。 做为大夫,她不是没为别人推拿按摩过,她就经常为外公按摩肩颈。也不是没听过别人或痛或舒服的哼哼声,可为何这货一哼唧,她就直觉犹如魔音入耳受不住了呢! 她浑身像过电一般变的软绵绵的。 她忍不住瞪着萧衍。 第一次在包子铺,他像只狐。纵狗偷她包子,那展露的蟒袍一角,让她看到他心机深沉。 第二次在土地庙,他像只鹰,阴险狡诈。不用麻沸散剜肉祛毒都不吭一声,却坑掉她的医资。 第三次在流马县城大街,他像只虎,威武凛然,轻轻几句话就把蓝氏父女收拾得妥妥帖帖。 第四次在柴房,他像只狼,凶残暴戾,伸出的爪子像是恨不能把她撕碎…… 而现在,他却像一只波斯猫。慵懒华贵、绝色无双,全是天潢贵胄的派头。 只是不知心肠是不是依旧黑? “怎么,没吃饭?” 淡淡的声音带着入骨的冷意蓦地传入沈长梨耳朵,她浑身一振回过神来,冲他撇撇嘴。 使劲按死你好了! 她搬着他的大脑袋往旁边挪了挪,方便她更加用力。 小半个时辰过去了,他还在全神贯注地看书。沈长梨却累的浑身发软饥肠辘辘,手也跟着发麻发酸。 她甩了甩手,又接着按起来,眼光却瞄着他的书。 能让这个大魔头看这么入迷的书,定然不是俗本。 都说一个人喜欢看的书代表着他的品位,这货身为皇家贵胄,一般书恐怕入不了他的法眼。 沈长梨伸长了脖子,半眯着眼,身子微微前倾,去瞄他书的内容。 “春闺极乐二十八式:激情入港式、六九式、攀龙附凤式、曲意逢迎式、琴瑟和鸣式、游龙戏凤式、男耕女织式、貂蝉拜月式、西施浣纱式、人面桃花式、竹林吹萧式……” 沈长梨身子一僵,瞬间涨红了脸。 奶奶的,这货竟然在看春宫图…… 文字的下面,配的都是惟妙惟肖的图…… 沈长梨的呼吸一下子粗重起来。 这货后脑勺像长了眼睛,沈长梨细微的变化,他立马感知到了,轻轻一笑。 “小子识得字?是不是觉得这上面的描述极有趣……” 有趣个头啊! 简直就是黄色教科书不忍直视啊! 沈长梨真想给他一个爆栗。 但她还是捏着嗓子支吾一声,“勉强识得几个。” 轻唔了声,萧衍若有似无地瞄了她一眼,似是非常理解同样身为‘男人’的嗜好,并未难为她,又一本正经地看起来。 真是闷骚!原来高贵冷酷都是装的。 这个男人装着一肚子的花花肠子。 鄙视他!鄙视他!鄙视他! 暖阁里一下子又陷入沉默,男人舒服了,看得入迷,可沈长梨着实乏了。手软腿软,肚子也饿的前心贴后心。晌午早就过了。 可她不能停。进来时,简石公公就说了,殿下不喊停,她就得一直按下去。否则,一文钱都拿不到。 为了钱,她必须忍! 为了不被男人发现,她必须忍! 然,人可忍,肚子却不能忍。 沈长梨一使劲,肚子就不争气地咕噜咕噜叫起来。 “饿了?”他听见,淡淡问一声。 沈长梨摸了摸肚子,“嗯,殿下,晌午都过了,小的……的确有些饿了。” 瞥她一眼,萧衍终于放下他的春宫小黄本,冲外头叫一声,“摆饭。”又对她说,“停一下!先吃饭。” “谢殿下。” 沈长梨低下头,高兴地退后两步。 “你喜欢那个盒子?”他突然扭头问。 “呃?”沈长梨一愣。 难不成这货背后真长了眼睛?她不过多看了几眼,他就认定她喜欢? 不是! 若说之前她还不确定,那现在,她非常笃定,那个盒子就是她的。 这货是故意的。 她低着头,咬了咬唇,几近艰难地做着决定:承认?还是不承认?要?还是不要?那里面可是外公留给她的手札啊! 下一瞬,沈长梨就毫不犹豫地抬起头,“喜欢……那个盒子很特别,上面挂着鲁班锁。” 萧衍瞄她一眼,一把就将那个盒子拖在掌中。 沈长梨心跳加速,急忙伸出双手,“谢殿下赏……” “不用,一千两。”他打断她,声音极轻。 沈长梨倒吸一口气,喉咙里泛着丝丝血腥气。 她的东西,她还要花钱买。 这货又想赖掉她的医资! “不要?!”冰冷的声音有着令人胆战心惊的魔力,刹那就让她再次感觉到了随时会要人命的封建社会尊卑地位。 “要。”她急忙接过来,爱怜地抚了两下,抱在心口。 她幽幽吐出一口气,安慰自己银子啥的都是浮云,外公的心血才是宝。 “咦,不对。”沈长梨轻轻发出一声,急忙将盒子掂了掂,怎么这么轻? 她飞快地熟练地打开鲁班锁,浑然没看到萧衍正在旁边看着她的动作眯了眯眼。 下一瞬,沈长梨瞪大双眼,喉咙的血腥味更浓了。 “殿下,这里面的手札呢?” 萧衍淡淡收回目光,慵懒地坐在榻上,低首弹了弹袍子,“什么手札?” “盒子里的手札。”沈长梨拿着空空的盒子给他看。 萧衍有些好笑,“小子怎知这里面是一本手札?” 沈长梨瞬间闭紧嘴巴。 她泄气地低下头,她是不是露馅了? 许久没说话。 装死。 “哦,想起来了,里面确实有一本手札来着。”半天,萧衍才敲着脑袋道。 沈长梨抬起头,目光殷切地看着他,“那殿下能否告之,那手札哪里去了?” “烧了。”萧衍轻飘飘一句。 “烧了!”沈长梨尖叫一声,“怎么会烧了呢?” 萧衍瞟着她乌黑鬼画符似的脸,轻挑眉毛,“前些日子本王的柴房走水,火烧的那个大呀!两个侍卫也被人无缘无故打伤了。本王得了这个盒子后,见手札字迹潦草,无法辨认,便一气之下扔到柴房烧掉了。” 沈长梨心一下子像被冰锥深深扎住。 什么叫欲哭无泪?就是现在。 什么叫搬石头砸自己脚?就是现在。 什么叫只能咬碎银牙和血吞?就是现在。 偏她,一句话都辩解不出来。 直感觉心像被一块块割下来一样疼。 强忍着眼泪,紧紧抱住盒子,沈长梨头低的很低。 “不过,那手札本王看过,应该能一字不漏地默下来。” 沈长梨倏地抬头,睫毛上还沾着泪珠,“殿下真能默下来?” 萧衍深深地看着她,“怎么,不相信本王?本王过目不忘的本领,整个中宁国,怕是再找不到第二人能与本王比肩。” 沈长梨勾了勾唇,目露殷切,不由上前两步,“那殿下能不能……” 萧衍微一眯眼,“酬劳只怕你付不起。” 心瞬间又跌入谷底,沈长梨黑着脸看他,严重怀疑中宁国是不是国库空虚,做王爷的都快穷疯了? 若不然,以他一个手握重兵的亲王之尊,怎么就这么抠呢!第一回赖掉她的诊金也就算了,如今连她劳动所得的一千两又要诓了去。要不是穷疯了,便只能证明这厮天生就是吃煤炭的人——黑了心。 气氛正僵持,简石公公打开帘子笑眯眯走进来。 “爷,饭菜已经摆好了,请爷用膳!” 事实证明,他穷个鬼啊! 老子当了皇帝的人,那肚皮就是金贵的很,别瞧杵在这个偏远小城,谁又敢短了他的吃喝? 只见宽大的桌子上,摆满了馨香精美的吃食,色香味俱全,勾的沈长梨也忘了手札屁颠颠跟过来。 萧衍往椅子上一坐,简石公公立马殷勤地给他夹菜,他吃的津津有味,似乎完全忘记了还是她这号人物存在。 沈长梨只得站在一旁摸着扁扁的肚子,咽口水。 实在受不了了。 沈长梨觉得这货可能不需要她了,轻轻道,“殿下,你看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她话一落,简石公公的眼神就刺过来,“食不言,寝不语。殿下吃饭,不许说话。” 娘的,她都快饿晕了,面对这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只能看不能吃,这谁受得了? 沈长梨郁气至极,瞟了瞟桌上的菜,突然眼珠子一转。 “殿下,吃不得……” 萧衍转过眸子,“为何吃不得?” 沈长梨指了指桌上的菜,“这大虾配南瓜,食必肠鸣拉痢,更不可与鸡肉同食。小则生疔疮长脓肿,大则遍体疮疖溃烂,呕血拉稀都是轻的……” 吃吃!恶心死你。 果然,萧衍放下了筷子,抿了抿冷冰冰的嘴唇,皱了皱眉,眼睛在一桌子的好菜上溜了一圈,淡淡看向她。 “拿只大虾剥了。” 沈长梨嘴角抿了笑,这是让她试吃?看会不会真如她所说的那般食物中毒。 即便中毒她也吃。 沈长梨毫不犹豫,快步走到桌前,也不用筷子,直接伸手就从盘子中拿起一个大虾。 剥了大虾外面的虾壳,露出里面鲜嫩的虾肉,她正要入口,不想一只爪子伸过来直接将虾从她手里拿走。 “剥的不错。” 萧衍直接将虾飞快地入了口,片刻,那个俊美的皮囊就皱起了眉头,只嚼了一口便歪头将虾一下子吐了出来。 “果然难吃。”他抬起头,看向简石公公,“将厨房这帮人扣掉月银立马赶出别苑。” “爷,”简石公公瞟了沈长梨一眼,“这厨子是蓝县令特意为爷找来的,据说曾在宫里当过差,人品应该能信得过。” 沈长梨耳朵听着简石公公的话,手指还僵在那里,一眨不眨地瞅着萧衍这匹恶毒的狼。 奶奶的,他让她拿一个虾,以为是让她吃。没想,竟然是把她当劳工为他剥的…… 娘的,不伺候了。 沈长梨半转过身,“既然殿下头疾已经好了,那小子便回去了。”说完,她就想跑。 “慢着。”身后那货声音一冷,“手札不想要了?” 沈长梨心在滴血。 老天爷,赶快劈死这个混蛋!她实在玩不起了。再玩下去,她止不定将自己卖了还要帮他数钱。 轻轻摇了摇头,她状若服帖地道,“不敢劳烦殿下……” “如此也罢!简公公,将蓝小姐送来的那罐煲汤赏给小子!” 沈长梨心一跳,有吃的?急忙转身,冲他拱了拱手,“谢殿下。” 简石公公转身将煲罐端过来,“小子,真是便宜你了。” 沈长梨突然心情好了,她笑吟吟地看着简石公公,意味深长,“不及公公……” 简石公公身子一僵,偷瞄了萧衍一眼,哼一声,将煲罐重重放到软榻上的小桌上。 沈长梨跑过去,也不管那是萧衍刚坐过的,爬上去抱着煲罐,拿着竹勺小心翼翼地喝着参汤。 真是鲜美啊!果然是上好的老山参。 蓝玉儿可真舍得下血本。 喝了一口,沈长梨倏地转过头,“殿下,你不会再问我要银子?” 萧衍饭后正在用茶,听到她的怕怕,不满地抬起头,“爷就这么抠搜?一碗参汤还是赏的起的。” 沈长梨嘿嘿两声,“谢殿下赏。” 一罐参汤片刻就见了底,可沈长梨还没饱。春季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她动不动就感到饿。好在,这一罐参汤营养价值极高,她的身体得了滋润,应该能长高点。 沈长梨摸了下嘴巴就下了榻,“殿下,若无他事,小子就退下了。” 萧衍这次却没为难她,很是干趣。 “简公公,送她出去。” 沈长梨高兴地转身走。 “慢着。”刚抬脚,萧衍就从身后唤住她。 “殿下还有事?”沈长梨瞪着大眼睛,那乌黑的眸子,亮晶晶的,特别漂亮。 萧衍注视她片刻,慢慢收回目光,“既然喝了蓝玉儿的参汤,小子是不是也该亲自去道个谢?” 沈长梨眨眨眼,有些支吾,“殿,殿下,那参汤是殿下赏的,就不用小子去谢蓝大小姐了?” 要谢也应该你谢。 蓝玉儿若是知道这参汤让她喝了,岂不剥了她的皮? 萧衍脸一板,一下子将茶盏顿到桌上,“那就将这参汤的银子付了……” 沈长梨一下子急了,跑过去抱起煲罐,冲着萧衍一阵急火火低吼,“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沈长梨摸着被蓝玉儿扇了一巴掌的脸,心里将萧衍祖宗十八代都问了个遍。 这蓝玉儿也真执着,竟一直守在二门口。 还不等她开口,简石公公就将参汤的事说了,蓝玉儿一听,上前就打。猝不及防下,她竟然挨了一掌。 都是参汤惹的祸。 阮银翘没见到萧衍,心有不甘,扯着沈长梨问长问短,脚步慢的恨不能扎在这里。 沈长梨没心思理她,闷着头,心里又将萧衍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不料,他们刚行至外院西南角的马号,突然留听得里面传来一阵熟悉的号啕声。 “不要你们骗人我家薇儿不在这里我要回家” 沈长梨心‘咯噔’一声,立马住了脚,是傻子 第11章 右将军,你就从了表妹吧! 沈长梨面色一变,如遭雷劈。 若说在这个陌生的世道,还有谁能让她牵肠挂肚,那就只剩下这个脑袋不灵光的大傻子了。 傻子他人笨,可却是实心实意待她好。 这会儿听到他哭哭啼啼像是受了天大委屈的声音,她心中揪的疼。 简石公公见她住了脚,脸上表情狰狞的可怕,他吸着凉气轻‘咦’一声,“咦,小子,这是咋的了?脚下生根走不动了。” 收回心神儿,沈长梨堆起个笑意来,摸了摸耳朵。 “公公,这是谁啊?哭的跟个孩子似的。” 简石公公眼眸往西南方向瞟了瞟,“你说马号里关着的那个傻子呀?” 沈长梨点头,“他怎么了?” 简石公公叹息一声,“按说这个傻子也够倒楣的。我们家主子爷有个宝贝,被他家那个傻媳妇给偷了。原本我家主子爷已经放了傻子,可傻子的媳妇儿竟然跑了,这傻子还眼巴巴跑到外苑门口哭着要人。这不,正好被守门的侍卫给逮着了。我家爷说了,若是到明儿晌午他家傻媳妇还不拿东西来换人,就把傻子剁成肉泥喂狗……” 简石公公说的随意,沈长梨心却像被冷刀子割。 那个混蛋说的出,做得到。 傻子在这里很危险。 沈长梨魂不守舍地出了别苑,她在琢磨着,难道那厮并没有拿到小黄鱼吗? 可她外公的手札却在他手里。 沈长梨觉得有必要回桃花堡一趟。 “阿离,你在靖王的暖阁里待了那么长时间,你快说说,靖王都对你说了啥?” 阮银翘抱着沈长梨的一只胳膊又开始问长问短。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都快溢出水儿来了,俨然一个怀了春的姑娘,丝毫没察觉沈长梨的不对劲。 沈长梨无心应付她,“怎么,上心了?也想如蓝玉儿那般倒贴上去?” 阮银翘小脸一下子红了,娇憨地咬了咬唇。 “方才你在暖阁与殿下看诊,我便在窗户外偷偷地看了一眼。殿下,果然是风姿卓绝的人儿,世间难找的好皮相。怨不得整个流马城的闺阁女子都快疯了,有哪一个不对殿下上了心?” 疯了,真是疯了! 现在的沈长梨听不得任何一人说那个魔头的好。 她咬着牙瞪着阮银翘,“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越是漂亮的男人越有毒。像他那样手握重兵,权倾天下,身边还会缺了女人?说不定家宅里的女人已经多了去了,跟着他有什么好?” 阮银翘却不认同,羞答答地红了脸,“要能如愿,哪怕与他做个侍妾也是心甘情愿的。殿下神仙般的人儿,即便只是看着就让人心魂动荡,更别说与他做夫妻……” 沈长梨闻言,脑海中就浮现出萧衍看小黄本的德行,顿时鄙夷地撇撇嘴。 “阮银翘,我警告你,别对不该动心思的男人动心思,否则,最后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阮银翘抿抿嘴,根本对沈长梨的警告无动于衷。 依旧摇着她的胳膊,阮银翘很八卦地道,“阿离,你听说了吗?蓝县令寻了好些个貌美如花的姑娘,天天往别苑里送,可都被靖王殿下原封不动给送了回去。据说他洁身自好,一个都没碰那些姑娘。要我说啊,肯定是那些姑娘长的不够美,殿下他根本就看不上……” 沈长梨鄙夷地呛她一声,“就你美!你赶紧回别苑等着,靖王一准能看上你。” 阮银翘闻言一下子甩开沈长梨的胳膊,幽怨地叹息一声,“长得再美又如何?殿下那龙彰风姿的人物,又怎么会看得上我这等贫家女儿?我不过是思慕一下罢了,又怎真敢动那份心思?!将来,还不是由我爹做主,随便找个儿郎嫁了。” 她失落的表情显而易见,沈长梨真诚地劝道。 “找个憨厚老实的儿郎嫁了有何不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儿女成群,相守到白头。你哪里晓得?那些贵人们的后宅,女子争宠,勾心斗角,形同水火。能不能活着到老都不一定呢!” “可是世间那么多女子都想嫁给贵人,即便是做妾,也是心甘情愿。” “夫妻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不要光看别人外表的光鲜,内在舒适自在才最重要。阮银翘,选男人,好高骛远要不得。” 阮银翘听她说话一套一套的,抿抿嘴,再没说话。 二人回到济世堂,虽说没赚回那一千两,但阮老板依旧很欢喜,能攀上靖王比什么都重要。 不出半日,整个流马县城的人都会知道他们济世堂给靖王殿下看过诊了,这名声,比脸上贴金都荣耀。 可沈长梨却心不在焉,与阮老板敷衍了几句,便一头钻进自己的小房间。 从床底下摸出这些许日子攒的银子,沈长梨向阮老板告假,说想回家里看看。阮老板觉得是人之常情,想没想就答应了。 沈长梨脚不沾地出了济世堂,先去集市买了些细粮和肉,又备了些干果蜜脯,扯了几尺花布,雇了头驴,风风火火就回了桃花堡。 她一身短打男装,毡帽压的很低,村民们虽然指指点点,却似乎都没认出她。 来到傻子家住的茅草屋,一抬眼就看到柳姑姑失魂落魄地坐在门槛上,显然是哭过了,两眼通红。 沈长梨赶紧跳下驴子,走到柳姑姑面前,“姑姑,我回来了。” 柳姑姑迷茫地看着她,摇头,“我不认识你。” 沈长梨二话不说,扯着她就回到院内,“姑姑,是我,薇儿……” 她拿下毡帽,又捋了捋头发。 柳姑姑眼睛一亮,随后眼泪就下来了,扯着她就打,“你个小灾星,去了趟县城就没了影,安歌也魂不守舍的,闷在家里几天又跑出去了……” 沈长梨心里也难受,她不能与柳姑姑解释,只得向她保证,“姑姑,你放心,傻子他没事,我一定会把他带回来的。你先别哭,我给你带了些东西,你先吃着。我回村的事,切莫对外声张。如果有人问,你就说是外地亲戚。” 柳姑姑醒悟过来,也不打了,只哭着点点头。随后到门外驴子上去拿东西,沈长梨借机进了自己住的小房,里面似乎依旧是她走时的样子。 她急忙到床底下去摸她的盒子,果然,没有。 她站在床上,手摸向房梁。 那里,也没有了小黄鱼。 心一下子乱如麻! 她不敢问柳姑姑,小黄鱼的事,知道人越少越好。 难不成是萧衍得了小黄鱼后,又故意拿傻子威胁她? 她不敢赌。 如今没了小黄鱼,明日晌午她要怎样救傻子? 沈长梨坐在床上烦躁地揉了揉脸子。 回去的路上,沈长梨骑在灰毛驴上想破脑袋也没想出办法,但,她不是自私的人。傻子是因她才被萧衍逮着,即便舍了她自己,也要将傻子救出来。 刚进城,沈长梨就听到了一个消息。 说‘青桃书院’的柳太傅知道靖王暂留流马县城,便将自己埋了十余年的桃花酿启出,要送于靖王,祝贺他得胜归朝。 靖王今日已派人去取,听说明日一早就能将桃花酿运回。明日靖王要在别苑大摆宴席,为将士们庆功。 沈长梨勾了勾唇,瞬间计上心来。 拿定主意后,沈长梨回到济世堂便忙活起来。随后她又寻了个借口跑出去,拿着银子到了城西的铁匠铺。 对那个打了一辈铁的老铁匠,拿出了一个他从没见过的图案。沈长梨对他比画解释了许久,总算让老铁匠明白了此物件的构造。 接着,她又逛了成衣铺和胭脂铺,随后才急匆匆赶回济世堂。像往常那样,和颜悦色地应付客人。 浑然没有让阮氏父女起疑。 第二日一早,沈长梨天不亮就起了身。 将长及腰间的长发打散开来,随意往头上挽了个髻,插上那支花骨朵木簪。上身换上鹅黄小短褂,下身穿上淡青色的石榴裙,穿上新的绣花鞋,怎么看都是个清秀的小娘子。 额角的‘罪’字有点遮不住了,她自制了肤蜡,仔细涂抹上去,直到颜色相近不容易看出来,她才满意。 从济世堂后门溜出来,沈长梨信心十足地往城门口走。 街上,有些店铺已经开张,稀稀疏疏的人群,街面上的小摊贩也开始摆货,沈长梨买了两个包子蛰伏在巷子口,那里是城门去别苑的必经之路。 “哎呀,不好,快闪开,快闪开” 突然半空中传来一阵惊慌失色的大叫。 沈长梨抬头,就看到半空中,从城门的方向飞过来一只‘大鸟’。 说是大鸟,不是真的鸟,而是一个鸟形的人。 只见他浑身将自己捆成个‘鸟’形,双臂拼命地挥动着‘翅膀’,腿还不住地往后蹬。像是有机关牵连,空中一片嘎嘎响。他歪歪斜斜从空中飞来,越飞越低,眼见就要跌撞到地面上。 幸亏街上人不多,但大家还是慌乱地躲闪起来。 沈长梨原本藏在巷子里,看到这么个‘庞然大物’,又是想笑又是好奇,不由自主就走了出来。 果然,那个鸟形的家伙首先撞翻了一个包子铺,紧接着又撞翻了菜摊子,撞倒几个行人,他似乎根本控制不住自己身上的机关,一阵手忙脚乱,嘶吼大叫中,哗啦啦一阵乱摔,‘扑通’一声正好跌在沈长梨脚下。 沈长梨也有点目瞪口呆。 而匍匐在她脚下的家伙‘咳咳’地吐了几口浮尘,动了动身,一阵哗啦啦响后,他郁气地慢慢抬起头。 沈长梨突然撞进一双漂亮至极的大眼睛中。 竟然是个极年轻贵气的青年。 虽然五官极是清秀俊逸,但眉眼间却多了一股纨绔子弟常见的邪气,一身紫色轻袍,清贵出尘,小气质让她稍稍有点吃惊。 没想贵家子弟也有这么不怕死的。 她轻蔑地瞟瞟他身上一堆累赘,好笑着没说话。 萧颉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瞅着面前的小娘,知道自己现在很狼狈,但他偏偏趴在地上故作风流地手撑着下巴,挑逗一笑。 “哇,小娘子真是好胆色,见到我竟然不怕” 沈长梨好笑地蹲下身,伸手敲了敲他身上的‘鸟’衣,“啧啧,真是愚蠢,竟然将滑翔机做成这样,怎么就没摔死你呢!” 随后,她将手中的帕子朝空中扬了扬,“还是逆风而飞,真是佩服死你了!《空气动力学》知道吗?所有的鸟都是顺风飞翔的,你以为将自己双臂按上个木翅膀就能飞翔了?真是愚不可及!” 沈长梨站起身,讥诮地一句好话没给。 地上趴着的萧颉却听着一愣一愣的,不但没恼,反而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叮叮当当‘脱’掉身上那繁琐的‘鸟’衣,搓着手,嘿嘿笑着,两眼放光地瞪着沈长梨。 “小娘子,你所说的滑翔机是什么?《空气动力学》又是何物?能否告之,不胜感激。” 他长长一揖,显然极是感兴趣。 沈长梨没理他,眼睛一缩,来了。 城门口,一队黑豹军侍卫押着一辆马车刚进了城。 马车上装的都是酒坛子,一路行来,酒香扑鼻。 街面上的百姓都喜道,“真是好酒,柳太傅的桃花醉果然名不虚传。” 沈长梨一把将挡在她面前品相极美的青年给推开,看也不看他,抬脚就向前走。 “喂,右将军,这么早你怎么也在城里?”押车的侍卫大声笑着,有一个侍卫立马跑过来,从沈长梨身侧跑过,向着她身后的青年拱了拱手。 “哟,将军,你又在试飞呢?”看着地上一堆狼藉,侍卫叹息着,“将军,是不是又失败了?没关系,今日殿下设宴,你可要多喝几杯,说不定灵感就来了。今儿我们有柳太傅的桃花醉” 沈长梨倏地转过身。 身姿修长清贵灼灼的萧颉伸手就扣了侍卫一个板栗。 “就萧玄棠那个抠搜性子,你确定能喝到桃花醉?” 那侍卫摸着脑袋嘿嘿笑两声,“殿下早说了,桃花醉都分给兄弟们,一坛子不留。” “表哥,是你吗?表哥,真的是你?我,我,我刚才真是瞎了眼了” 沈长梨突然扑过来,紧紧抓着萧颉的袖子,抹了辣椒的眼睛,眼泪哗哗往下流。 萧颉和侍卫同时愣住了。 随后他晃动着身子邪气一笑,“小娘子是不是认错人了?” 方才还对他不理不睬,如今又是搞的哪一出?女人的伎俩,他见的多了。 沈长梨似乎激动的语无伦次,“表哥,是我,阿离你不记得我了?我是你失散多年的表妹小时候,咱们还订过娃娃亲,我可是你未来的媳妇儿,如今我就是来寻你的。” 此时押运酒的侍卫也赶到了,听了沈长梨的话,一个个笑的东倒西歪,“右将军,你的桃花运又来了。” 萧颉也哧哧地笑着,风流倜傥地摸了摸下巴,小眼神邪气地挑开。 “小娘子是真认错人了,小爷我妹妹挺多,表妹却是没有。媳妇儿更是恐怕还未从娘胎里出生呢!” “认错?”沈长梨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眼珠子转了转,突然一把扯住他前襟,“表哥,我记得,你前胸有一个铜钱大小紫色的胎记,快让我看看还在不在?” 她大庭广众不顾羞涩,不等萧颉反应过来就开始解他的衣袍,顺便在他身上摸摸掐掐,逗的几个侍卫又放肆地大笑起来。 “右将军,你就从了表妹!好好让她摸上一摸” 当兵在军营,长期见不着姑娘,大多数士兵都喜欢开点荤笑话,有了这样的乐子,谁还能放过?一个个怂恿萧颉解袍让表妹摸一摸,在他们的哄笑声中,沈长梨突然又一声惊叫,手指着那酒坛子。 “表哥,那车上似乎有什么东西钻到酒坛子里面去了。” 众人一惊。 刚才的注意力都被她吸引过来了,哪里还看见有什么东西钻到酒坛子里? 她说的煞有介事,众人呼啦都围上车子。 萧颉仔细察看过酒坛子上封泥完好无损,不由意味看她一眼,轻轻一笑。 “表妹定是看走眼了,这酒坛子封泥完好,又能有什么东西钻进去?” “是吗?可我眼不花,看的真切,确实有东西进去了。” 沈长梨手挨个摸过酒坛子的封泥,非常确定地说着,随后,她又有点不确定,“难道真是我看花眼了?” “行了小表妹,你就不要在这里胡搅蛮缠了。”萧颉上挑了挑风流的小眉眼,“若真想认了哥哥,待表哥有空了,再去找你。你首先得先告诉哥哥,什么是滑翔机哥哥最感兴趣的是这个。当然了” 他上上下下意味地扫着沈长梨,用男人看女人的眼光,”若是表妹愿意,哥哥我也不在乎多一个妹妹” 沈长梨立马跳开一步,捶着脑袋,“难不成真是我认错人了?抱歉啊!” 她咧开嘴笑着,乌漆漆的大眼睛流光溢彩般,让萧颉忍不住眯了下眼。 他突然表情极是复杂地看着沈长梨,莫明叹息一声,“或许” 直到萧颉和押运酒的侍卫都离开,再看不见踪影 ,沈长梨才收了戏谑的表情,拍了拍手,“萧衍,你若真敢欺负傻子,我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哼!” 第12章 上当了 到了晌午的时候,整个流马县城都笼罩在一片流言蜚语中。 沈长梨正抓着药,听着拿药的病人夸张地闲聊着。 “听说了吗?靖王殿下住的别苑出大事了,好多将士都得了一种怪病,上吐下泻,腹痛不止。听说医官也没查出是啥原因,靖王一怒之下,罚了好多人。” 沈长梨抿抿嘴,觉得浑身都舒畅。 简石公公过来的时候,药店正准备打烊。 阮老板一看,急忙迎上去,明知故问,“大人,瞧你一脸的焦急,可是出了何事?” “别提了。”简石公公‘啪’地一声将一张方子拍到柜台上,“别苑里染了痢疾,将士们午膳后突然上吐下泻腹痛不止,真是好一番折腾。爷都怒了!这是药方,小子,赶紧抓药。” 沈长梨一看药方,还行!勉强能解她的毒。 她恨萧衍是真,但与将士们无怨无仇。既然这张方子勉强能解毒,她赶紧手脚麻利地抓了药。 简石公公丢下银子拿了药就走。 沈长梨手敲着柜台,望着简石公公的背影,一脸的得意。 “阿离,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 阮银翘走过来,贴在她身上,眼睛也瞅着简石公公的背影。 沈长梨立马抿紧了嘴,很无辜地瞟她一眼,“我笑了吗?” 阮银翘使劲点点头。 沈长梨翻了个白眼,“那你肯定是看错了,我这不是笑,是脸部肌肉抽搐……” 阮银翘皱了皱小眉头,“阿离,你说话,我真是越来越听不懂了。” “听不懂就对了。”沈长梨懒洋洋地拉着长腔,不再理阮银翘,手脚麻利地转身又去摆弄药材。 这会子萧衍应该快急疯了?虽然将士们有点无辜,但只要让萧衍无暇顾及傻子,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晚上,待阮氏父女睡下后,沈长梨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 别苑里的将士折腾一天应该也差不多了,救傻子,今夜正当时。 沈长梨全副武装轻车熟路来到别苑,她一身暗黑短打上衣,下身穿着绑着裤腿的灯笼裤,腰间扎着厚厚的腰带。上面挂着她特地为萧衍准备的好东西。 她飞快地顺着墙根溜了一圈,找到了当初爬出来的那个狗洞,正在西南墙角。如今,她再不用钻狗洞了。直接从腰间解下飞虎爪,在手里荡了几圈,往上一抛,‘叮’地一声,飞虎爪牢牢抓住高墙。 沈长梨哼一声,得意地抿抿嘴,小身子嗖嗖嗖就翻过了院墙。 她收了飞虎爪,蹲在墙角观察了片刻,整个别苑灯火全灭,静的有些不同寻常。 巡逻的侍卫明显减少了。 她轻松躲过一拨侍卫,溜到关押傻子的马号。马号是养马的地方,外头的草垛子很高,她警惕地溜进去,扯着嗓子小声喊。 “傻子,傻子,傻子……” 沈长梨猫着腰飞快地在马号里蹿来蹿去,却始终没有找到傻子。更别提她的喊声,竟引得马儿轻嘶有点躁动不安。 沈长梨着急了,摸了把额头的汗。难不成傻子被那个混蛋转移走了? 马号虽大,但她已经搜了三遍了,没有傻子。 沈长梨正不知所措,皓月之下,突然看到一个人摇摇晃晃地正朝这边走来。 此人身量极高,人高马大的,肚子似乎不爽利,耷拉着脑袋,捂着腹部,躬着腰,闷头向这边走来。 沈长梨瞬间扑过去。 此人似乎浑身绵软,被沈长梨一个狼扑留压倒在地,她骑上去,尖细的木簪子抵在他喉咙。 “是你……” “是你……” 沈长梨和雷鸣同时惊呼一声。 沈长梨笑了笑,“雷侍卫,真是冤家路窄啊!” 雷鸣气急败坏,被沈长梨制住,脸都成了猪肝色,“你这个小娘,竟然还敢来别苑,还不赶快放了老子!” 雷鸣动了动身,竟然没能起来,他拉了一天,浑身一丝力气都没了。 他俨然不怕沈长梨手中的簪子,梗着脖子瞪着眼,一副倔驴样。 “别动,我不会伤你,你只要告诉我傻子被你家那个主子爷关哪儿了?” 雷鸣很硬气,恼羞成怒,低吼一声,“就不告诉你!” “想死是?”沈长梨也恼了,手下一用力,木簪子就戳破了他的脖颈,鲜血流下来。 可雷鸣硬是瞪着一双驴眼恶狠狠地朝她吼。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沈长梨轻嗤一声,“身为军人,死在女人手里很荣耀?!” 雷鸣一憋,说不出一句话。 若是能活,谁想像如今这般死?被女人制住,他脸丢大了,岂不要被兄弟们嗤笑一辈子。 沈长梨自然知道雷鸣就是个硬货,即便真杀了他,也逼不出供。她只得换了个策略。 从腰间拿出个晶莹的梅花瓶,在雷鸣面前晃了晃。 “知道这是什么吗?” 雷鸣不屑一声,“要杀要剐,随便!” “想死?哪有那么容易,告诉你!这个是变身药。只要喂你喝下去,以后你男性的特征就会慢慢消失。比如你胯中的物件会变得越来越小,胸部会越来越大,皮肤会如女人一般细腻柔滑,腰肢越来越软,说话越来越柔……甚至到最后,他只喜欢穿女人的衣裳,像女人一样扭着腰肢走路,身材比女人还要婀娜多姿……” 沈长梨话还未完,眼见着雷鸣的眼越瞪越大,脸色苍白如纸,神色满是恐惧,最后忍不住浑身哆嗦。 “你这个妖女!” 他奋力想推开沈长梨。 沈长梨在健身俱乐部也不是白打工的,轻松又制住他,她甚至拔掉了瓶盖,捏住雷鸣的嘴,作势要灌下去。 雷鸣终于扯着嗓子哭了,“我若告诉你,爷会扒了我的皮!” “那也比做人妖强!想想,到时候,你那些出生入死的兄弟该会怎样看你?” 这一句话就像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雷鸣瞪着惊恐的大眼睛,撇嘴嚎着,手往西厢一指,“今儿爷不忍傻子在马号受寒,将他挪至西厢房了。” “早说不就完了嘛!” 沈长梨一个手刀就将雷鸣砍晕,细腿一撑站起来,“放心,不会有人知道是你告的密。” 她贴心地将雷鸣拖到干软的草垛子里,身子一猫便溜到了西厢房。 西厢房是一个独立的小院,旁边没有别的建筑,院子漆黑一片。 沈长梨蹲在门口耳朵贴在门上听里面的动静。 有侍卫看守。 沈长梨蹑手蹑脚溜到窗户下,用手沾了口水捅破窗户纸,将怀里迷烟的竹筒插入窗户里,往里面吹气。随后,身子一缩便猫在一旁等着。 配制迷烟的时候,她特地加重了药效。但西厢房明显很大,沈长梨足足等了一刻钟,才等来里面‘咚‘的一声物体倒地声。 成了! 沈长梨一喜,轻手轻脚推开门走进去,外间,两名全副武装看押傻子的侍卫昏倒在地。 她做贼一般往里走,里面关押人的屋子没有燃灯,光线极暗,有一道铁门。 沈长梨又返回从侍卫身上取了钥匙打开门进去,只见靠墙的地方有一张简陋的大床,上面帐幔低垂,床上的被子微微隆起,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头朝里睡着。 “傻子!” 沈长梨溜到床边,轻唤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解毒帕子,前倾着身子就捂在他脸上。 突然,手腕猛地被扣紧。 床上那人手肘用力地撞击在她腹部,沈长梨吃痛一弯腰,男人手用力一拽,她踉跄着栽倒在床落入那人怀里。 “是你!”她惊叫一声。 “是我!才来啊!”那人淡定地打了个呵欠,冷冽的语气有一抹她无比熟悉的讥诮,“原来这么喜欢爬床……” 沈长梨知道上当了,气的胸口起伏不定。 “你是不是早知道我会来?” 男人勾唇淡笑着,浓浓的侵略气息近在咫尺,黑暗中看不清他表情,但他张扬的五官依旧惑人。 “白日里使了坏,晚上你能不来验收成果?” 王八蛋! 沈长梨刚要反抗,突听外面一阵整齐的步伐声、盔甲与兵器摩擦生出的铿然声。紧接着,火把照亮了整个西厢房院子,撞开门,蜂拥而至的兵将足有二十几个,长矛大刀寒光闪闪,弓驽也对准了她的脑袋。 一切都是假的。 这个男人为了逮她,竟然布下了天罗地网。 沈长梨心一下子寒了。 此时,她总算回过味来了。什么卖到人伢子馆,什么狗洞,什么头痛难忍,一切都是他的诡计。她从来就没有翻出他的五指山。 那夜她逃出别苑,他早知道她的落脚处,只是按兵不动。他派人到桃花堡,暗中将傻子的茅草屋给翻遍了。拿走了她外公的手札,那是医书,他早猜到是她的。小黄鱼应该也被他拿走了,却又让简石公公装病来诱她。 他可真沉得住气,这段时间,应该就是想看看她与什么人接触,到底是什么身份,是不是别人派来的细作?最后发现她只是在药堂老实做伙计,就捉了傻子,让她心甘情愿自投罗网。 当然,沈长梨不知道的是,简石公公为了制造牙痛,整整吃了三天的毛血旺。 “好好好,殿下可真是好心机!” 她咬牙切齿地说了三个好字。 看着她铁青着小脸,萧衍心情极好,淡淡一声,“不及你将雷鸣吓的可不轻,真有将男人变成人妖的‘变身药’?” “怎么,殿下想试试?” 萧衍嗤笑一声,“你敢吗?” 沈长梨咬了咬牙,深深盯着他的眼睛,愣是没将那个‘敢’字说出口。 “哼,不要以为你牛叉,今儿本姑娘栽在你手里,不是你比我强,只不过我势单力薄,有本事你别用黑豹卫这么多人欺负我一个小女子,靖王殿下,你可真出息。” “牛叉?” 萧衍只捕捉到这个词,上上下下扫视着沈长梨怪异的装束,还有腰上挂着的叮叮当当的东西,微微皱眉。 翻了个白眼,沈长梨冷静下来,她吐出一口浊气,定定看他片刻,最后一泄气。 “殿下别费心了,东西是我拿的,与傻子无关,你不要为难他。你放了他,我随你处置。” 萧衍随意扯了一下寝衣,冷嗖嗖地反问,“东西呢?” 沈长梨一挑眉,“你不是已经在傻子的茅草屋搜到了?我外公的手札你都拿到了,我放在房梁上的小黄鱼,别告诉我,你没拿到。” 萧衍却沉了脸,“没拿到。” 沈长梨一怔,细察他的脸,不像是说谎。 她心一慌,“真没拿到?你不是故意要骗我?” 萧衍冷竣的眸光射过来,语气极重,“你可知那是何物?爷有心思跟你说谎?” 沈长梨心瞬间沉入谷底,最后她只能抵赖,“这不能怪我,我刚到县城,就被你关进了柴房,昨儿才回了趟家。我也发现小黄鱼不在,以为是你拿走了。如今丢了,是你活该!” “找不到小黄鱼,就拿你的命抵!” 这混蛋说的毫不含糊。 沈长梨也急了,顾不得屋子里还有这么多侍卫看着,身子一转就骑到他身上,与他紧紧相贴面对面,一根尖锐的木簪子抵在萧衍脖子上。 “萧衍,你不让我活,你也活不成。我死,要你陪葬。” 萧衍气的脸泛青,他低首看看小女子柔滑的身子紧紧贴在他腹部,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你到底是不是妇人?竟厚颜至此。” “我命都没有了,还要脸干什么?” 萧衍顿时没了音。 屋子里一刹显得极其诡异。 将士们面面相觑。看着自家爷一眨不眨地狠盯着小娘子,手还抚在人家腰上,两人的坐姿也十分奇怪和契合,都不明白为何到了此时,殿下竟然还有心思与女刺客在床上闲掰扯? 以爷的神勇,一招就能让小娘子制服,可现在,爷竟然舍不得下手。 难不成,是爷久不沾女人,被眼下的小娘子给迷住了? 这诡异的气氛中,一屋子的侍卫都在胡思乱想。 “都出去!” 在他们无比好奇的注视下,萧衍终于受不了了,直接黑着脸命令道。 “殿下,不可” 女刺客还在这里,谁敢这么退出去?置殿下安危于不顾,那不是不要命了嘛! “出去!” 萧衍加重了语气,手气恼地在床上狠狠一拍,侍卫们呼啦啦一下子退出了西厢。 沈长梨见侍卫们都退出去了,正琢磨着要如何收场。 突然见萧衍微微向后一仰,低头往腰间瞅了一眼,盯着沈长梨淡定一声,“骑够了吗?现在可以起身了?” 沈长梨小眉毛挑了挑,不仅没起身,反而更紧地缠上他,手上的木簪子握的更稳,“我之前说的话都算数,将傻子放了,我随你处置。” “即便不放了傻子,你也会随我处置!” 萧衍冷声说着,根本不顾脖颈间的簪子,手一撑床板,身子一翻,沈长梨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就被他重重压在身下。 形势反转,沈长梨眼见簪子已刺入他肌肤,她慌乱地低吼一声。 ”你不要命了!” “你不是一直都想要爷的命,怎么,刺不下去了?” 沈长梨呼吸急促,紧紧盯着萧衍,手依旧握着簪子却再刺不下去。然听他讥诮的话,满脸冷酷,她眼一闭,横下心,手猛地一扎。 萧衍这是你逼我的。 “呯!”地一声,沈长梨一声痛呼,头一歪,就昏了过去。 “萧九爷果然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就就这么不舍得这小娘?一巴掌打晕的事,你楞是磨蹭了这么久。” 话音刚落,一个人影潇洒不羁地就晃荡到床边,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小驽,他方才就是用没有箭头的驽箭射昏的沈长梨。 他微微勾着唇角,噙着一抹贱笑,俊美的眉眼间略带邪气,一看就是风月场中滚出来的翩翩王孙佳公子。 萧衍瞥他一眼,“来的可真是时候。” 萧颉瞅瞅床上的沈长梨,脸上复杂一闪而过,随后又调笑着,“玄棠,我真怀疑你的心是冰疙瘩做的,这么一个活色生香的姑娘压在身下,你竟然一点都不心动吗?” 玄棠是萧衍的字,一般人不敢这么叫他。 而萧颉不同,他除了是黑豹军的右将军身份外,还出身皇室。是当今皇叔青王萧烨的独子。自小与萧衍一起长大,整一个浑不吝,是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 除了萧衍,谁也治不服他。皇上称他是混小子,对他却宠爱有加,任他在京城作威作福花天酒地。 最后青王实在受不了,直接将他丢给萧衍,让他将人带上战场,是生是死,都再不管不问。 调侃完,萧颉将小驽别在腰间,抱着臂,倚着床栏笑吟吟观察起被打昏的沈长梨。 “嘿,别说我这表妹,长得还真叫一个——特别!” 萧衍起身,瞟他一眼,抿着唇,没说话。 萧颉哧哧一笑,身子在床栏上晃荡两下,自说自话。 “眉如细柳,却挑得高了点,带了丝凌厉,不是个好教养的。鼻如山梁,却不十分挺拔,有福相却善忌,只怕以后容不得其他的小妇人。小嘴嘛,形如樱桃,却少了点艳色,不知吃上去如何?这五官,拆开来看没一样出彩,可嵌合在一块,瞧上去却还有那么一点风味。 浑身上下也就眉间那颗痣了,草里藏珠,有贵气,是大富大贵的福痣。那一日她抱着我叫表哥,声音却是极柔,极脆,极娇,极软的,叫得我心里那个痒痒啊!恨不得拉了她直接认了这妹妹” 萧颉自顾自老道地对沈长梨评头论足,浑然没看到萧衍眉头越皱越紧,终于不耐烦了。 “说完了?说完就滚!” 萧颉纹丝不动,笑的更为腻歪,“玄棠,别瞧我这表妹瘦了点,肤色差了点,可养人就跟养鸟是一个道理。你对她好点,将她喂好喽,养润了,调教好了,也是可以好好玩耍的。你若嫌弃,不如我拿了回去?整个京城谁不知道我小王爷是个怜香惜玉的主” 第13章 ‘聘用书\’变成‘卖身契\’ 萧颉一挑那风流倜傥的小眉毛,萧衍就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 他哼一声,“常年捉鹰,小心被鹰啄了眼。这小女子可不同寻常,你不是她对手。” 萧颉轻嗤,“是不是对手,在床上较量较量不就知道了?小爷我,还没被哪个女人征服过……” 萧衍冷瞥他一眼,“收起你那满腹的花花肠子,这个女子动不得,我有用。” 萧颉唇角一勾,笑得那叫一个邪,“玄棠,这人你打算怎么用?上次我送给你的那本‘春闺极乐二十八式’你看了吗?想在这个貌不惊人的小女子身上试试?” 不说还好,一说,萧衍的脸就黑透了。 冷哼一声,他不理会萧颉色眯眯的眼神,满脑子黄汤。而是将沈长梨翻了个身,速度极快地把她身上挂着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一个个取下来,皱着眉头摆弄了半天,递给萧颉。 “瞧瞧,这些都是些什么东西?” “哟,表妹这是给我惊喜了啊!”说起正事来,萧颉立马收起了风流气,终于有了做将军的样子。 他将老虎爪反复看着,唇角一勾,觉得极有趣,扔到一边。又拿起两个铁制的灰不溜湫的家伙颠来倒去地看,最后竟没看出究竟是什么。 他吸着冷气看向萧衍,“玄棠,我这表妹极不简单啊!这家伙,我可从未见过。” 萧衍哼一声,目光极是复杂地盯着沈长梨,“这女子知道的稀奇古怪的东西比我们多的多,她的来历,有待查寻。” 这一点萧颉认同,他点点头,“昨日我的‘大鸟’又失败了,可她却说我蠢,说什么滑翔机……应该是能够在天上飞翔的东西,她还提到《空气动力学》……玄棠,你可听闻过此书?” 萧衍皱着眉头摇摇头。 萧颉难得叹了口气,“若是她真能制出能够在天上飞翔的东西,将来咱们攻城时,就可以出奇不意。也能让攻城的兄弟们少受些伤……玄棠,这女子对我们极有用,可能我们捡到宝了……” 萧衍摆摆手,“先不说这些,你将这些东西送到神机营,让大师傅们看看究竟有何用途?” 沈长梨是被噩梦惊醒的。 在梦里,傻子被人扒光了吊到木架上,有个刽子手正在磨刀要将傻子开膛破肚,她拼命跑过去要救傻子,又是那条华贵的狐皮大氅兜头罩过来,想要将她闷死。 她急的大吼一声,猛地坐起来。 “傻子,别死……” 话没说完,她头一扭,彻底清醒过来。 这里不是西厢房,她睡的也不是西厢的那个冷板床,一身尊贵绝色的萧九爷正坐在几步远的官帽椅上。他穿着尊贵的亲王蟒袍,外罩一件华贵的狐皮大氅,那丰绅俊朗的模样,当真世间难找。 可沈长梨却恨的咬紧了后牙槽。 她瞪着他,一言不发,眼中冷刀子嗖嗖嗖。 若是眼光能杀死人,想必萧衍早就被她杀死千百次。 知道她醒了,萧衍坐着未动,看也不看她,只朝着站在一旁伺候的红绫使了个眼色。 红绫乖巧地走过来递给沈长梨一个青花瓶的水盅,“姑娘已经睡了许久,想必嘴巴很干……” 不等红绫说完,沈长梨抓起水盅一口气就喝了个干净,然后用袖子摸了下嘴巴,将水盅扔到木漆盘上。两只眼睛依旧冷森森地瞪着萧衍。 红绫的脸瞬间精彩纷呈,她张张嘴,想说话,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扭头看了萧衍一眼。 萧衍又对红绫使了个眼神。 红绫赶紧转身又倒了一盅水端过来。 不等红绫说话,沈长梨就不耐烦了,挥手,“喝饱了,不要了!” 红绫一下子苦起脸,声音低的不能再低,“姑娘,这是爷让你漱口的水……” 沈长梨身子一僵,倏地抬头看红绫。 红绫咬着唇对她使劲点点。 沈长梨气的直想捶胸,她知道红绫难,跟在大魔头身边不好干,她二话不说端起水盅便漱了口。 将水盅一扔,她就爆了,“萧衍,你个混蛋,究竟想干什么?你要怎样才肯将傻子放了?告诉你,傻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这辈子,我跟你没完!” 萧衍终于有了反应,阴着脸,“漱了口,嘴还这么臭,看来是没法谈了。” 沈长梨一怔,满身的火气以原子弹的速度飞快地在体内转了一圈慢慢消散。 他想跟她谈? 谈什么?要放傻子的条件? 她立马坐到床边,“行,萧大爷,我服了你。你想谈什么?请开尊口!” 萧衍淡淡一声,“我要你跟了我。” “啊?!” 沈长梨瞬间傻眼,张着嘴瞪他,脑袋根本就不会转了。 这条件会不会太劲爆了?! 萧大爷能看上她? 他莫非是瞎了眼? 不过很快,她的幻想就破灭了。 原来他说的“要”她,是要让她替他打工,做他的小跟班。他完全一副不计较她偷了他小黄鱼的宽大模样,还可以将傻子无条件放了。 而这样的结果,让沈长梨五彩纷呈的脸,瞬间有了点小扭曲。 她不得不伸手揉了揉脸子。 “既然是要合作搞双赢,那就得谈谈酬劳。不知大爷您,准备给我多少薪酬?” 沈长梨放下心,思路立马开了,她要为自己争取最大利益。 萧衍沉默片刻,低低一声,“你开价。“ 沈长梨立马高兴了,她盘腿坐在床上,幻想着在这个十两银子就能买一房媳妇的世道,她想要以最快的速度实现买房置地养小白脸的目标,要价月薪五十两,会不会太高? 她眼珠子骨碌碌转着,一只手慢慢张开,目光贪婪地盯着萧衍。 萧衍冷眸微微一眯,“五百两?准!” 沈长梨差点没从床上一头栽下来。 她屏住呼吸,低下头,不想让萧衍看到她狂喜的快要合不拢的嘴巴。 红绫却慢腾腾地走过来,小心翼翼递上一张纸,“姑娘,爷说对你不了解,想让你将自己的喜好长处都写下来,方便归档。” 这有什么?相当于用人单位要简历。 沈长梨二话不说接过纸,跟着红绫到了书案前,红绫磨墨,她抓过一支毛笔就毫不犹豫地写起来。 写完,沈长梨愉快地检查一遍,觉得极是满意,便递给了红绫。 一直在二人中间做传递工作的红绫大气都不敢出,拿着沈长梨的简历恭敬地递给主子爷。 “爷!姑娘写好了。” 萧衍瞄她一眼,接过纸笺。 只一眼,昏暗的灯光下,他的俊脸就阴沉下来。 只见那鬼画符似的纸笺上,歪歪扭扭写着。 姓名:沈长梨。 性别:女。 爱好:穷游。尝天下美食,看天下美男。 籍贯:中国香山市。 工作:香山市中西医科大学三年级学生。 常用昵称:阿梨,梨梨,宝贝梨,美女梨,大姐梨…… 常用座右铭:有钱不赚,那是傻蛋。 最喜欢的事:赚钱赚钱赚钱赚钱 最拿手的事:中医西医双管齐下,内伤外伤不在话下。挖心挖肺,剥皮抽筋,手到擒来。 最值得骄傲的事:研制了变身药,准备找人来试试。 最痛苦的事:梦见被一件华贵的狐皮大氅追杀。 择偶标准:貌好器粗,黄金满屋。权倾天下,举世无双。 看着萧衍越来越黑的脸,却还能如此平静地看下去,沈长梨真是要佩服他了。 做王爷的人,肚量果然不一样。 上面有些东西,她是故意写上气萧衍的。 “怎么样?现在知道姑娘我有多厉害了?” 萧衍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走到书案前,长身而立,挽袖蘸墨,将那一行肉麻的‘阿梨,梨梨,宝贝梨,美女梨,大姐梨……’划掉,在后头用苍劲有力的笔墨写上了三个大字——小奴儿。 “嘿!”沈长梨一蹦三尺高,不乐意了,“修改无效,姐不承认。” 萧衍意味深长瞄她一眼,却并没有要收笔的意思。 沈长梨见他又要写,立马伸长脑袋,她觉得自己写的已经很完美了,不需要修改。没想男人将开头的‘聘用书’三个字划掉,直接添上‘卖身契’。 沈长梨惊叫一声,恼了,张牙舞爪扑过去要夺纸笺。 要她卖身为奴,她不干! 萧衍比她速度更快将纸笺高高举起,任沈长梨怎样抓都抓不到。 欺负她个子小? “萧衍,你卑鄙!‘聘用书’变成‘卖身契’,我不认。” 萧衍哼一声,瞧着上面红艳艳的手指印,他不怕她反悔,“你已经按手印画押,不认,便要去送官。轻则挨板子,重则拘牢。你选!” 沈长梨立马瞪向红绫。 她方才刚写完,正得意,根本没在意红绫一声不吭拿过她的手就按上手印。 红绫低下头,缩着肩膀,不敢看她。 “行,卖身契就卖身契,我的钱呢!拿来。” 既然木已成舟,她认了。大不小,找个机会再远走高飞,有了五百两,他又能奈她何? 沈长梨算盘打的极好,她理直气壮的样子,丝毫不在意自己成了小奴。 “摇蕙,拿来!”萧衍叮嘱。 很快,端庄秀雅的付摇蕙托着一个盖着黄巾的托盘入屋,恭敬地对萧衍施了个礼。 “爷,银子来了。” 萧衍依旧冷冰冰,眼神一瞥,“给她。” 付摇蕙应一声,托盘便递到了沈长梨面前。 沈长梨盯着托盘没有动,托盘挺大,可上头的黄巾覆盖的地方却很小,黄巾都没有被撑起来。五百两银子不应该很多吗?电视上放的,应该鼓鼓的一盘子。 沈长梨扭头看向萧衍。 那货似乎干完了坏事,正悠闲地坐在官帽椅上喝茶。 她虽有疑惑,但黄巾没打开,也不方便问。只得用手小心翼翼揭开黄巾,随后,沈长梨张大嘴就再也合不上了。 “这,这银子怎么这么少?不是五百两?” 五两还差不多。 瞥她一眼,萧衍放下茶盏,似乎心情极佳地走到窗户前站定,那张长得倾城绝色的脸微微浮出一丝笑意,声音却依旧冷的能冻死人。 “六两。” 心‘咯噔’一声,沈长梨气的差点晕倒。 “萧衍,你个大骗子,不是你答应的月薪五百两?” 萧衍幽幽地瞥她一眼,“爷有答应给你月薪五百两吗?爷答应的五百两可不是这么算的,爷觉得若你寿命一百岁,便能再活八十五。如此一来,五百两每年便可得五两八,爷给你六两,是你赚了,便不用找补了。” 娘啊!原来那五百两是她一生的薪资。 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封建王爷! “萧衍,你个王八蛋,我跟你拼了!” 沈长梨是再也压不住怒火了,一直被这个混蛋戏耍,熟忍孰不可忍!她气血翻腾,浑然不顾自己势单力薄,猛地化身尖利的小兽,往萧衍身上扑去,恨不得一口咬死他。 奈何她个头太小,脑袋只及人家肩膀,萧衍只用一只胳膊就将她挡在身外。 沈长梨上蹿下跳就是近不到他的身,抓不到他的脸,怒极之下张嘴‘啊呜’一声就咬在他手臂上。 “爷……” 摇蕙和红绫大惊失色,惊叫一声,都奔过来。 萧衍却没动,冷冷的眸子落在沈长梨头顶,任由着她咬。 付摇蕙的心都要心疼碎了。 这个小娘真够野的,竟然敢咬爷!真是不要命了。 屋子里一下子静的落针可闻。 直到沈长梨发了恶气嘴里尝到血腥味才清醒过来,她嘴还没离开人家胳膊,就抬起一双乌黑剔透的眸子看萧衍。 “心里舒服了吗?” 萧衍竟然没一丝气怒,语气也轻柔的如水一般,连他自己恐怕也没察觉他声音有多宠溺。 沈长梨悻悻地松了口,看到摇蕙和红绫吓的苍白脸,她太阳穴才突突地跳起来。 这不是她来的那个人人平等的东方大国,而一个皇权至上的封建王朝,而她咬的还是一个身份尊贵的亲王。 这罪过,大了。 杀头都有可能。 沈长梨偷偷地瞄着萧衍,心里难免后怕,但见他弹了弹被她咬过的衣袖,一双黑眸古井般,半点波浪都没有。 沈长梨依旧不服气,“没有你这样恶毒的主子,坑人不眨眼,我的月薪五百两,瞬间就缩水了……” 萧衍冷哼一声,“你挣钱的本事不是很多,还在乎这区区五百两?敢咬爷,下次,绝不轻饶。” 卖身契都签了,沈长梨也只能认了,她伸手就冲摇蕙凶道,“我的银子呢?” 付摇蕙强压着火气,不跟她一般见识,将托盘递过去。 沈长梨抓过银子就塞怀里,又冲萧衍恨恨一声,“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都卖身了,赶紧放了傻子。” “爷,不好了。” 还不等萧衍应声,袁隋就在门外一声急报,房门一响,人已旋风似的进来了。 他目光意味地扫了沈长梨一眼,郑重对萧衍拱手道,“右将军让我禀告爷,送到神机营的那个东西,炸了……” 一声‘炸’了,瞬间让萧衍眯了眼。 沈长梨有点莫明其妙,袁隋那是什么眼神,看她就像看一个怪物。 萧衍淡定地一摆手,“备马,去郊外大营……” 话落,人已出了屋,回头,见沈长梨没跟上,他直接手一指她,“跟上!” 第14章 天女散花雷 沈长梨赶紧跟上,众人出了内院,外院停着几匹马。萧衍一个漂亮的飞身上马,姿态帅的让沈长梨羡慕至极。 袁隋、付摇蕙和红绫也都利索地上马,随后大家都握着缰绳看沈长梨。 沈长梨脚踩在马蹬上,手扒着马鞍,爬了几下竟然没能上马。 她不服气。 看着红绫并不比她强,沈长梨一个咬牙,身子猛地一纵,终于上去了。马儿有些受惊,在原地踢了几下,沈长梨身子一歪突地就从马上栽了下来。 众人一呆。 她脸涨通红,摸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 其实她根本就不会骑马。 萧衍终于看不下去了,“红绫,带着她。” “是,爷。”红绫对沈长梨伸出手,胖胖的娃娃脸一笑,“长梨姐姐,来!” 沈长梨瞟了萧衍一眼,觉得丢脸极了。 她伸出手握住红绫的手,红绫一个巧劲就将她带上马。沈长梨坐在红绫身后,两手紧紧拽住她的衣襟,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尽快学会骑马。 几人很快就到了城郊大营。 刚入神机营驻地,沈长梨便看到数百名披甲执锐的兵将等候在校场上,他们显然已经得到靖王要来的消息,萧衍的马儿一到,他们齐刷刷跪地行了军中大礼。 “参见靖王殿下!” 萧衍不苟言笑地端坐马上,姿态华贵,锐气逼人。 “起!” “谢殿下!” 沈长梨心口起伏不定,耳边听着这一声声震耳欲聋,动作整齐划一,铁血雄壮,对萧衍极是敬重。她必须承认,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纪律严明的军队,萧衍不仅皮相好,治军很有一套。 “傅大海,情况如何?” 萧衍话刚落,队伍前头便出来一人。身形极是高大健硕,一身寒光闪闪的盔甲穿的更是虎虎生风,犹如天神下凡。 这家伙来到萧衍马前,拱手一礼,“回禀殿下,那家伙厉害了啊!炸出一个三尺深的大坑,周围的人都倒下了。” 萧衍眉一皱,“倒下了?” 没听袁隋说有人受伤。 傅大海夸张地瞪着大眼,“殿下,这家伙不仅威力大,还冒出一股红色烟气,香喷喷的,将周围的几人给迷倒了。” 萧衍脸一黑,抿紧了嘴没说话。 沈长梨却瞪大了眼,这不是她自制的那个啥…… 她不由心虚地瞟瞟萧衍,正好他也望来,沈长梨瞧他的眼神就明白了,傅大海嘴里厉害的家伙,就是她本想用来吓唬萧衍的手雷。 萧衍眯了下眼,踩着马蹬跃下来,“走,到营房看看。” 傅大海却突地跪倒在地,“殿下,是属下照管不力,我自请二十军棍,请殿下成全。” 萧衍板着脸没说话。 傅大海是个实诚性子,为人行事极认死理。虽然不识字,可打仗冲锋陷阵却是一员难得虎将。随着萧衍南征北战,立下不少战功,也是凭着他一股子虎气,坐上了黑豹军左将军的位置。 冷冷哼了一声,萧衍瞟他一眼,“行了,起来!前面带路,看看人如何了。” 沈长梨见周围的将士都低着头,根本不敢正眼看萧衍,心下不由恻然。 果然是一只活阎王! 沈长梨正腹诽,却听的那厮冷不丁来了一句,“那物件可有名字?” 沈长梨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轻咳一声,压低声音,“天女散花雷。” 萧衍脚步一顿,回身,“天女散花……雷?” 沈长梨咧了下嘴,“原本只需放些火药就行了,我觉得不过瘾,便在火药中加了迷药,还加了些胭脂……” 萧衍顿时无语。 他俊眉一挑,“是专门用来对付本王的?” 他声一冷,沈长梨就感到脖子一阵冷嗖嗖的,她吭哧吭哧半晌,也没敢承认。毕竟,身在人家军营,若是将士们知晓那手雷是她用来行刺他家殿下的,会不会群起将她给掐死? 沈长梨绞着衣角,用只有萧衍一个人能听到的嘀咕声。 “殿下,你应该感到庆幸,我只是用了迷药和胭脂,若是换成氢弹,原子弹……你也就只有求老天爷保佑的份了,哪轮得到你来欺负我?” “氢弹?原子弹?” 萧衍眉一挑,显然没听懂氢弹、原子弹是个啥? 沈长梨的优越感立马上来了,得意一笑,“想知道?偏不告诉你!” 哼一声,萧衍一步跨进帐内,“回头再与你算账。” 几人入得帐内,就看到架子床上躺着几个男子,浑身粉粉嫩嫩的,身上脸上都有,昏迷不醒,甚至有人还打起鼾。” 萧衍看向医官,“如何?” 老医官朝他拱了拱手,“回殿下,是迷药,老夫已为他们灌了药,却始终不醒……脉象正常,人就如同睡着了一样。” 萧衍阴沉地看向沈长梨,“如何解?” 沈长梨瞧这几个家伙睡的如此香甜,抿抿嘴,“无解,睡上三天自然就会醒。” 萧衍脸一黑,“速度点,解了。” 他这是命令了! 沈长梨抿抿嘴,这个混蛋是她肚里的蛔虫吗?知道她没说实话。 “提桶冷水来。”她声一粗吩咐道。 大帐里却没有一人动。 萧衍对着傅大海使了个眼神,傅大海转身出去亲自提了一桶冷水过来。 沈长梨拎起水桶朝着那几个睡的美美的家伙兜头就浇下去,一屋子人倒抽着凉气。 萧衍难得不忍直视闭了闭眼。 “咳咳咳……” 床上那几个家伙嘴里咳嗽着慢慢醒过来,眼神有些懵,待看到萧衍,慌忙地从床上滚下来,跪在地上。 “见过殿下。” 萧衍瞧着他们满头水淋淋的,问,“可还有感到不适?” 几个家伙受宠若惊,连连抱拳摇头,“回殿下,没有,小的感到神清气爽,方才睡的极香……” 从城郊大营回来,萧衍回到别苑就直接进了外院的水榭,目前水榭是他的临时议事厅。 沈长梨此时已经换上了她的工作服,一袭青布袍,一顶罗帽,一双青布鞋,腰上系一根粗布带,作传统小厮打扮。站在萧衍身侧,正式上岗。 其实沈长梨极羡慕红绫她们。到了城郊大营,她才知道,付摇蕙、红绫、青梅等都是白羽卫。 当年萧衍十五岁上战场,是靖王府管家李夫人求的太子殿下,她训练了一批女子护卫,希望能跟随萧衍上战场。 李夫人曾对太子有恩,太子便上奏皇上,皇上思虑再三,恩准了。从此便打破了女子不得入军营的惯例。 沈长梨羡慕的是,红绫她们跟随萧衍上战场时不但配有专门的战袍软甲,还配有宝剑。平时也可穿漂亮的衣裙,戴簪花,涂胭脂,在军营中并不受太多限制。 可她啥也没有,白羽卫拿的是朝廷的俸禄,她拿的是萧衍的私钱。 白羽卫是官身,她是小奴。 这差别大了去了。 萧衍端着脸,细细听取将士们各方汇报,基本都是北黎边境的城防动向。下头的军官大约十来名,一个个正襟危坐,面色肃容。 让沈长梨不能忍受的是,他们面前的案几上都摆着果盘和精美的糕点。对这些粗人来说,这纯属是摆设。 她的肚子已经在咕噜咕噜乱叫,从昨晚到现在,她滴水未沾,更别说吃食了。晌午都过了,她饿的前心贴后背,偏萧衍这个会开的没完没了,她可怜巴巴地吞着口水,脚都站麻了。 就在她百无聊赖快要扛不住时,萧衍终于淡淡瞟了过来。 沈长梨立马站直,眼巴巴地盯着他面前的糕点,那意思不言而喻。 萧衍似没看懂她的意思,不但没给吃的,反而对着她指了指自己的肩膀。 沈长梨眼一瞪,他这是要让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为他捏肩? 沈长梨想抗拒,可那货暗示完就转过身又与他的将军们商讨起来,浑然不管她的死活。 沈长梨心里别提多憋屈,可她身份特别,是家奴,不得不听主子的吩咐。深吸了好几口气,又将萧衍的祖宗问候个遍,才平息静气将双手搭在他肩膀上,替他揉捏起来。 沈长梨有点太不理解萧衍这个活祖宗了。 上午的‘天女散花雷’应该已经让他意识到她的利用价值了,医术自不在话下,能制雷,会军事,懂战术…… 哪一样拿出来不比给他捏肩捶背强! 难道他买她回来,就只是干这种奴婢干的粗活? 太大材小用了! 捏啊捏,揉啊揉,直到她恨不能拆掉他的肩膀时,萧衍的会议终于结束了。 待那十几名威风凛凛的将军退出后,萧衍似是也乏了,懒洋洋地将自己撂到官帽椅上,品一口简石公公奉上的香茶,幸福地阖着眼睛养起神来,赫然把她这么一号人物给忘了。 沈长梨甩着酸痛的双手,一肚子怨气。 “喂!” 没有睁眼,萧衍的声音透着疲惫的沙哑,“叫爷。” 不叫! 沈长梨咬紧牙,可看着案几上那香甜的果子,终抵不住饿,只得服软,含含糊糊叫了一声,“爷。” “小奴儿,何事?” 萧衍似乎满意了,轻佻的语气,难得的轻松。 沈长梨对这个刺耳的称呼极反感,用手搓了搓耳朵,才重重哼一声。 “我想知道,你费那么多心杨,逼我签卖身契,究竟是想让我为你做什么?” 萧衍扭头瞥她一眼,“你不是正在做?” 沈长梨张大嘴,“只是捏肩?捶背?”她声音拔的老高,“喂,你有没有搞错?我浑身十八般武艺,医术,战术,军事,谋略哪一样不比捏肩捶背强?你却只让我干这个?” 视线又轻飘飘地瞥过来,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带着她熟悉的讥诮。 “不然呢?用你侍寝?” 沈长梨气一滞,心中顿时恼了,“行,捏肩就捏肩,有你求我的时候……”她恶狠狠说着,再忍不住了,伸手就从他案几上捞了一个果子咬在嘴里。 “咱先把话说清楚,你给的薪资,只够按摩费。若想再让我做别的,价钱另算。” 萧衍眼睛一眯,正想刺她几句,门外突然传来马嘶声。紧接着,兵甲铿锵,外面高声传来一声“报”,一个军驿便风风火火闯进来。 看到萧衍,先行一个虚礼,再奉上一个火漆封缄的官文,“殿下,八百里加急,圣旨到!” 屋里的气氛瞬间凝重起来,沈长梨随着萧衍跪下接了圣旨,遣走军驿,萧衍直接让简石公公拆开漆口,拿出里面黄灿灿的圣旨。 简石公公拿着圣旨就高声念起来。 沈长梨也亲自体会了一把圣旨的皇恩浩荡,里面的内容除了表彰萧衍大胜北黎战功卓着的官话,最重要一点,就是让他即刻起程回京述职。 简石公公念完圣旨,一脸凝重地看向萧衍,“爷,这已经是第二道催回的圣旨了,您看……” 萧衍似乎头痛地揉了揉额头,半晌没吱声。 屋里的气氛显得极压抑。 付摇蕙赶紧拿个靠枕过来垫在他身后,让他能舒服地靠在椅子上。 “都出去!” 萧衍疲惫地吩咐。 简石公公和红绫抬脚就走,付摇蕙瞅了瞅萧衍欲言又止,站着没动。 沈长梨溜得更快。 “小奴儿。” 又被点名,沈长梨扶着门槛顿住脚,回头,“爷还有事?” “回来,给爷捏肩。” 还捏! 再捏,她的手就断了。 沈长梨一脸的不乐意,站在门口没动。 付摇蕙正站在萧衍身后,闻言,她笑着将手轻轻放到椅背上,“爷,让奴婢来伺候你!奴婢的手艺不比沈小娘差。” 萧衍倏地睁开眼瞥了她一眼。 付摇蕙身子一僵,脸上的笑容瞬间冷凝了。 她低下头,什么话也没说,只冲着萧衍福了福,便无声往门口走。 沈长梨看着她,付摇蕙脸色苍白极是难堪,她走到门口,抬眼瞅着沈长梨,又端起架子,笑着叮嘱,,“沈小娘子如今也是爷的人了,自然要好好伺候爷。我就在外面,你若有什么不懂的,便唤我。” 说完,她低着头出去了。 沈长梨有些好笑,听付摇蕙的意思,好似萧衍让他侍寝似的,说什么‘是爷的人了’,‘要好好伺候爷’,她不懂的,难道她懂? 沈长梨拖拖沓沓向萧衍走去。 “将门关了。” 还不等她靠近,萧衍又冷声吩咐。 沈长梨抿抿嘴,往外面瞄了一眼,转身抬手关上了门。 在关门的刹那,她看到付摇蕙脸色一变,更显苍白。 沈长梨直接走到萧衍身后,两手放到他头上轻轻按摩起来。 “爷不想回京?” 萧衍轻轻阖上眼,“看出来了?” “可爷不回去,便有拥兵自重之嫌,恐更不妥。” 只有两个人在屋里,沈长梨便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萧衍睁开眼,定定地看着她,“你懂什么?” 沈长梨抿抿嘴,走了一趟军营,她自然是知道了些什么。他这样一直滞留在流马县,将士们免不了私下议论,正好被她听见。 “那个小黄鱼就是兵符对不对?”沈长梨石破天惊地道,“我将小黄鱼藏在房梁上,爷没拿到,自然无法回京述职。而朝中,如今更是风起云涌,爷不想身陷泥潭,便更不能回京。” “哦?你又知道了什么?” 见他不恼,沈长梨胆子也大了。 “如今太子染了重病,恐怕时日无多,京中各部官员调动频繁,在京的其他几位王爷蠢蠢欲动,都对储君之位动了心思。而皇上心机莫测,重嫡子,似乎也更看重皇太孙萧云骥。如今他们正斗的水深火热,而爷领兵在外,独善其身。却因手握重兵,恐怕更是各方势力争夺的重中之重爷的处境很微妙。” 她说完,屋里静的落针可闻。 萧衍闭着眼,也不知在想什么,突然地坐直身,扭头瞪着沈长梨。 “这些事,都是听谁说的?” 沈长梨手摸着椅子把,“爷先说我讲的对不对?你也别管我是从哪儿听到的,既然消息已经传到了老百姓的耳中,爷就该早做打算。” 萧衍冷哼一声,收回视线,“爷要如何打算?” 沈长梨细察着他的神色,琢磨再三,终于说出口,“爷,你并不比任何一位王爷差,你英明神武,手握重兵,在民间声誉也极好,若是你想要那个位置……” “大胆!” 萧衍脸色一变,冷冰冰地睨过来。 沈长梨站的纹丝不动,微抬着下巴,镇定地看着他。 二人对视,电石火光,冷嗖嗖的。 她不怕他发火,她不过是说了实话,不算戳他逆鳞。 难道他不是想要一个夺储的理由? “这样的话,以后不许再说!” 他黑着脸训斥她,随后又闭上眼,将头倚在靠枕上。 沈长梨重重吐出一口气,瞧着他冷竣的脸,作怪地对他使劲地龇了龇牙,不承想他却突然睁眼瞧过来,她的表情就那样怪异地僵在了脸上。 “爷,没看到,没看到。” 她急忙伸手就捂住他眼睛。 萧衍哼一声,转过头,心情突然就好了,温声吩咐。 “出去告诉简石公公,到军营将我的医案拿来一并交由军驿递送京城。就说本王领兵长途奔袭,身心俱疲,旧伤复杂,沉疴难愈。虽愿竭力返京,奈何心有余力不足,有负圣恩,待回京后,必至殿前请罪。” 如此拐弯抹角说了一大通,沈长梨总算明白了。 他果然想装病,滞留在流马县。 京城那一摊子,他并不想参与。 可是,他究竟是个什么心思?是算的太精,还是真不想争皇位?他如此一来,京城势必又要起波澜。 他想坐山观虎斗? 还是真想拥兵自重,以待后续? 只是,历史上,有不想做皇帝的皇子吗? 沈长梨不想再费脑细胞琢磨这位爷的心思,他就是只老狐狸,龙虎相斗,他比谁都懂得自保。 沈长梨悻悻应了声,转身就走。似乎想起一事,她倏地回身,“我家傻子呢?我都将自己卖给你了,应该能见他了?” 沉默片刻,萧衍冷冷的眼光射过来,“许一个傻子,你就能知足?” 第15章 良苦用心 沈长梨瞅着他冷竣的眉眼,坏坏地勾着唇,伸手就从他案几上又捏了一块蝴蝶酥塞嘴里,笑眯眯地凑近他的脸。 “知不知足,你管得着吗?” 萧衍沉下脸,冷喝一声,“红绫。” 一直守在外面的红绫很快推门走进来,“爷。” 他没看沈长梨,只冷冷地冲红绫一声,“带她去见傻子。” 红绫惴惴地怪异的目光在红绫和自家爷身上睃了一遍,才低声道,“是,爷。” 沈长梨高兴地冲红绫眨眨眼,扯着她就出了水榭。 刚出水榭,沈长梨又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斜靠在官帽椅上那个尊贵冷漠的男人,此时,从纱帏透入的淡淡光晕正好照在他的侧颜,让他整个人沐浴在一种奇特的氛围当中。 半张脸贵气高华,半张脸阴鸷冷暗,矛盾中突显出来的,都是一种皇权倾轧之下的无奈。 仿佛,他才是那个受了欺负的孤寂之人。 不知为何,沈长梨心头竟然莫明浮出一丝心疼。 若是可以,她会拼尽全力帮他。不仅仅因为他是主子,她是奴。更重要,他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虽冷漠,但内心却不失善良。 就如今日在军营,他首先关心的是那几个被迷药迷晕的将士,不惜亲自去帐中探望。这个人冷漠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温暖的心。 沈长梨淡淡笑了笑,收回视线,跟在红绫身后。 “长梨姐姐,我想求你一件事。” 红绫突然转身缠住她胳膊,噘着小嘴哀求她。 “咋的了?有话就说。” “嗯……”红绫抿着嘴,似乎有点难为情。也不知为啥,她就觉得沈小娘子和爷跟前的其他仆役不一样,不仅主子爷对她不一样,就连她身上散发出来那种独特的气质,也令红绫心生佩服。 她觉得沈小娘子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沈长梨见红绫小脸绯红,迟迟不开口,便晃了晃她胳膊,“有隐疾?” 红绫脸一下子涨的通红,期期艾艾,“长梨姐姐,我说出来你可不能笑话我。” “医者父母心。放心,我不会乱对外人讲。” 红绫低下头,“长梨姐姐,我已经有七八天没有蹲茅厕了,青梅说我嘴里有臭味儿……我脸上也长了毒疙瘩,我怕摇蕙姐姐知道了,会不让我在爷跟前伺候,你,你能不能帮帮我……” 沈长梨闻言一把捏住红绫的下巴,转过来转过去的查看。 红绫长着胖胖的娃娃脸,大眼睛,十分讨喜。确实,脸上长了好几个大大小小的红疙瘩,她用厚厚的粉底盖着,不仔细还真看不出来。 胖人一般都是湿热体质,红绫跟着萧衍常年打仗在外,难免饮食不滋润。肝肠火旺,湿气重,大便干结,有口臭,脸上出现毒疙瘩,都属正常反应。 这也不算大病,对她来说,轻而易举的事。 不过,天上可没掉馅饼的事。 沈长梨故意摇了摇头,“这,我恐怕帮不上忙,你还是另请高明。” 红绫一下子苦起脸,将沈长梨的胳膊缠的更紧,“长梨姐姐,你不知道,现在我都不敢轻易说话,就怕别人闻到味儿。我也找过军医了,汤药也喝了不少,可就是不管用。简石公公说,你医术精湛,上次还治好了他的牙痛。你,你一定有办法对不对?” 办法当然有。 沈长梨瞟了红绫一眼,似乎极是为难地叹息一声,“你这个病啊!是一种极其难治的肠胃病,而且,你这种便秘的情况不是一日两日了?需要内外兼治,有些棘手。但也不是不可治,我若帮了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红绫一听,急了,使劲晃着沈长梨的胳膊。 “好姐姐,你就帮帮我!反正你也是爷身边的人,往后我都听你的。” “都听我的?”沈长梨勉为其难地笑了笑,“只是你能值得信赖吗?你家爷诡计多端,我怕你只是为求我,才会对我这么说。” “不会的,不会的,长梨姐姐,我是真心要对你好。虽然我哥极力让我远离你,说你是妖女……” 红绫说着,瞄了沈长梨一眼,咬住了唇。 “你哥?你哥是谁?” 谁会在背后这般咒她? 红绫低下头。 沈长梨脸一板,“红绫,还想不想治病了?不是说以后都听我的吗?现在就不说实话了,让我如何能信你?” 红绫苦着小脸,“我哥,我哥就是……” 红绫抬起头,突然眼一瞪,看着前面就不说话了。 沈长梨扭过头,就看到前方不远处,雷鸣正带着一小队巡逻队刚刚跨过月亮门。 似乎也看到了她们,雷鸣倏地顿住脚,瞪着眼,脸上很怪异,本能地左右看了看,有想逃的架势。 “他,不会就是你哥?” 沈长梨手指着雷鸣。 红绫重重点点头。 沈长梨突然就笑了。 她扭头看看雷鸣,又看看红绫。以前还真没发现,他二人长的可真是像啊!都是圆脸大眼睛,憨厚直爽的性子,一看就是一个爹娘的兄妹。 “红绫,不在爷跟前伺候,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雷鸣想逃又不能逃,他妹妹跟着沈长梨,他极不放心。又怕身边的侍卫看出他的异样,急忙吼了一嗓子训红绫。 红绫正想说,是爷让她带长梨姐姐来见傻子。 沈长梨却紧紧扯住红绫的手,笑着冲雷鸣打招呼,“雷侍卫,又见面了啊!” 雷鸣黑着脸没吭声,直接掉头带着侍卫们溜了。 “咦,我哥怎么像逃似的。” 红绫肯定不知道变身药的事,瞅着雷鸣越走越快,疑惑地皱起小眉头。 沈长梨自然也不会对她解释,只浅浅笑着拍拍她的肩,“走!先去看傻子,回头我去济世堂拿东西,顺便给你配些药。放心,你的病,我包治包好。” “长梨姐姐,你真好!” 红绫一下子欢喜地跳起来,抱着沈长梨,高兴的像个孩子似的。 “记住你的话,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你得到什么消息,必须第一个告诉我,懂了吗?” 能治好她的病,红绫早就对她俯首贴耳,“好,我一切都听姐姐的。” 红绫领着沈长梨穿过一道月亮门,又绕过长廊,来到一个偏僻的小院。她俩还没入院子,沈长梨就看到院门口坐着的那个高高大大的家伙,耷拉着脑袋,一脸的委屈和失落。 “安歌!” 沈长梨轻唤一声,傻子猛地抬起头来,看到是她,一双眼睛瞬间就红了。风一般地跑过来,撞开红绫,一把就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薇儿,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你……” 傻子的难过和狂喜做不得假,他的雀跃更是真真的,这个与她相识不久的男人,或者说这个智力愚钝的孩子,每一次见到她都用这种保护的姿态,真心实意地待她好。 沈长梨眼窝也泛酸,她反手紧紧抱住傻子,“安歌,没事儿了,你找到我了,不要怕,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傻子吸了吸鼻子,高兴的连连点头。 像是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飞快地放开手,一只手探入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来,讨好地递给她。 “薇儿,给你的,可好吃了。” “是什么呀?”沈长梨接过纸包。 “蝴蝶酥,可甜可香可酥了,你最爱吃的。” 沈长梨不知道之前的沈薇爱不爱吃蝴蝶酥,而傻子却将她的喜好都牢牢记在了心里,她感动地慢慢打开油纸包,看到蝴蝶酥都碎成了渣渣。 红绫哧哧笑着,打趣道,“长梨姐姐,你家傻子可一点都不傻,他吃饱喝足了,还故意要吃蝴蝶酥。谁承想,原来是给你留的。瞧,都让他捂成了渣渣……” 沈长梨半晌没说话,哽着喉咙,强忍着眼泪,抓着碎掉的蝴蝶酥就塞嘴里,笑着。 “真好吃!” 傻子嘿嘿笑着,手挠着后脑勺,“薇儿,碎了,别吃了。下次,我再问殿下要。” 沈长梨一下子抬起头,“他来见你了?” 傻子重重点头,“殿下是个好人,就是他给我的蝴蝶酥……” 沈长梨心一沉。 萧衍要是好人,那天底下就没有坏人了。 当着红绫的面,她不好向傻子解释萧衍到底是一个怎样黑心肠的人?她突然意识到,她必须与傻子划清界线,他才不会成为萧衍要挟她的把柄。 傻子脑子毕竟不及常人,萧衍拿捏他,就跟玩一只蚂蚁似的。她也就罢了,绝不能让傻子再被萧衍捏在掌心里。 “安歌,你先回村,可好?柳姑姑极担心你。” 傻子一愣,看着她,一直看着,歪着大脑袋似乎不太明白。 “薇儿,你不回吗?和我一起回……娘还等着我们成亲呢!” 沈长梨心口一紧,低下头,“你先回,我,还要为殿下做些事……过些日子,我再回。你只要在桃花堡安心等我便好。” 傻子抿抿嘴,似乎想到什么,转过身蹲到地上,拍着自己的肩膀,“薇儿肯定是累了,你上来,我背你回去……你说过,我们不分开。” 沈长梨站着没动,心蓦地很痛。 傻子等了很久,见她不动弹,急了,突然发狠,过来背起她,不由分说拔腿就跑。 “薇儿,我们回家,我们不在这儿,有蝴蝶酥也不在这儿……” 傻子就是傻子,他根本不明白,她不是想走就能走得掉的?不管沈长梨怎样解释,他都不听,只闷头跑。也不管红绫急得在后面追,傻子跑得飞快。 别看他傻,似乎记得路,三转两转眼看就快到别苑的大门口。 正在这时,斜次里呼啦啦涌出来一批人,似乎也要出门,与傻子碰个正着。 萧衍一身黑金甲胄,紧紧裹着华贵的狐皮大氅,骑在高头大马上,他的身侧,袁隋、雷鸣、简石公公都在。 看到傻子和沈长梨,萧衍立马勒住马,也不说话,只冷冷盯着他们。 傻子也不跑了,背着沈长梨与他对视。 简石公公一瞧这架势,心头就明白了。他瞅了瞅萧衍,见他一张脸阴晴不定,心下一动,立马冲着傻子就低喝。 “傻子,你这是要抢人啊!主子爷不发话,你能将人劫走?真是个大傻子!赶紧将人放下。” 傻子怯生生地瞪着萧衍,却还是梗着脖子不放,“她是我媳妇儿,我们要回家,不在这儿了。” 萧衍抿着唇没说话,简石公公看着傻子的傻样,有些头疼了。 他家这个主子爷惯常孤僻难懂,心里究竟是咋想的他也吃不准。而傻子,也是个讲不通道理的人。这样僵持不是办法,简石公公便朝着雷鸣使了个眼神。 雷鸣瞄了沈长梨一眼,按着宝剑就大步向傻子冲过去。 “干什么?退下!”萧衍突然冷冷地低喝。 雷鸣脚一顿,回头看他。 “还让爷说第二遍!”萧衍脸一阴,语气锋锐的如同刀片。 雷鸣脖子一缩,吓得飞快地退了回去。 沈长梨趴在傻子背上幽幽地瞪着他不说话,她到要看看,他要将傻子怎样?若敢动傻子一根手指头,她就跟他拼了。 没想萧衍看也不看她一眼,只冲简石公公冷声道,“傻子不懂事,可有些人必须懂事,靖王府也是有规矩的,既然成了爷的人,就必须知深浅。” 说完,他一扬马鞭,带着一众人策马离去。 沈长梨这才回过味来,他嘴里所谓的‘有些人’就是指的她。 傻子是不懂事,可她必须守规矩。既然成了他的人,就必须守靖王府的规矩。 他萧衍的规矩。 还不等沈长梨收回狠瞪他离去的目光,简石公公就袖着手走到傻子面前幽幽地道。 “沈小娘子,请!为了傻子,你还是别忤逆爷的好!爷生起气来,还不是拿傻子出气?” 果然,傻子成了她的软肋。 “你家爷可真出息!”沈长梨从傻子背上滑下来,冲着简石公公恶狠狠地说。 芙蓉院,西偏房。 沈长梨懒洋洋地趴在书案上,手托着腮,看着窗外三月纷飞的桃花,早神游天外。 土地庙那一次,就是她的劫。 若是她没给那个男人金翅蛇胆,没有偷他的小黄鱼,她就不会得罪那个瘟神,也就不会成为他的小奴儿。 可那只小黄鱼究竟到哪里去了呢? 她如今出不了别苑的大门,傻子也出不去,他们都被那个活阎王给软禁了。 “在靖王府里,主子爷就是天,做奴婢的,凡事都要以主子爷唯命是从。靖王府的规矩要牢记,伺候爷,要坐有坐相,站有站相。不能浓妆艳抹,不能穿怪异艳丽的服饰。要妆容整洁,不能蓬头垢面,更不能带病气。 若是触犯了规矩,靖王府绝不会轻饶。沈小娘,你上次对爷大吼大叫张牙舞爪,爷没治罪,那是爷仁慈。爷行军打仗,对身边的人多有宽容。可若是一旦回到京城,你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爷的脸面,再不知天高地厚,小心李夫人扒了你的皮。” 因遵了萧衍的命令,付摇蕙端坐在椅子上,保持着端庄优雅的姿态,手拿一条小教鞭,对坐在书案后的沈长梨敦敦教诲。 沈长梨回过神,掏了掏耳朵,“摇蕙大姐,你都说了一个下午了,咱能喝盏茶歇歇不?” 付摇蕙显然不想轻易放过她,“沈小娘,我这可都是为你好。学不好规矩,爷回来,可是要罚的。” 沈长梨皱着眉头,“摇蕙大姐,咱能别沈小娘,沈小娘的称呼吗?都是爷的奴才,你就叫我阿梨,或者梨梨,美女梨,宝贝梨,随便选一个,不比沈小娘好听?” 付摇蕙端了端架子,“行,既然你都称呼我一声姐姐,那我今后便叫你阿梨” 沈长梨手一拍,“瞧,这听着多亲切。” 付摇蕙脸一板,“但规矩还是要学,你偷懒,学不会,便是我的罪过。爷知道了,定然还要罚我。阿梨,你若今后再言语无状行为不堪,丢的可是爷的脸。这在京城,就会成为别人的笑柄。” 沈长梨自然知道她说的都有道理,但是,现在她心很乱,真不是学规矩的好时候。 她上下贼贼地打量着付摇蕙,她已从红绫的嘴中打听到了关于付摇蕙的一切。 这位大姐可不得了,是靖王府管家李夫人最看中的人。不仅长得好,修养好,身段好,脾气好,家世好,据说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是李夫人精心挑选专门为萧衍暖被窝的人。 只是那厮似乎没瞧上她,这么多年,都没能让她爬上床。 她俨然在白羽卫中成了笑柄。 “摇蕙大姐,瞧你这玲珑有致的身段,肤如凝脂,眼若琉璃,唇如樱桃,腮如桃花,可是万里挑一的大美人。你说你,这么多年,怎么就没能爬上咱家爷的床呢?就是因为太矜持了。想不想勾引咱家爷?” 沈长梨调笑着,冲着付摇蕙轻佻地眨眨眼。 这似乎正戳中付摇蕙的心窝子。 按说她该恼。 可是她一本正经地看着沈长梨,脸上依旧是优雅的笑,只伸手不自然地抚了抚额发。 “瞧你这说的什么话?咱家爷就是那么好勾的?只要他不愿,谁都不能对他动歪心思。” ”听你这话,就知你根本不懂男人!我曾经听人说过一种相男术,据说男子的外貌体相,不仅在一定程度上预示着一生的命运和荣辱富贵,还关系到他在床上的‘个人能力’。 五官面相要有棱有角,眸如清辉,鼻若山峦。看身形要先看腰,再看腿。你说,就咱爷那神俊无匹的样貌,身高腿长,身姿俊拔,是不是男人中的极品?这样的男人你若是错过,就后悔一辈子!我敢说,整个中宁国,就找不出第二个能与咱爷匹敌之人。” 她边说边瞄着付摇蕙的变化。 果然,付摇蕙一张粉脸都快红透了,眼神飘浮,有点魂不守舍。 为了能让傻子在别苑不受欺负,必须讨好萧衍身边的人,沈长梨也真是良苦用心了。 只要付摇蕙不挑她的刺,她就能多照顾傻子一些。 赶紧乘胜追击。 “摇蕙大姐,你也知我医术了得,其实我最厉害的医术就是察颜便可治病。我瞧着你脸色白中泛黄,那是阳气不足。两眼角与鼻之间晦暗发青,是内分泌失调引发的胸乳不适之症。别说,你每次月信,胸乳不痛?其实这病!也不是什么大病,最好的良药就是男人。早日爬上咱爷的床,你便可早日不治而愈。” 其实这些都是沈长梨半真半假的胡诌。 而付摇蕙虽然一直不吱声,似乎也没把沈长梨的话放在心上,可她保持沉默,就是上心了。 第16章 爬床,扭打 沈长梨瞄着她,狡黠一笑,“摇蕙大姐,你还犹豫什么哩!驭夫三十六计,外加我小神医的回春药,不怕咱家爷不嚼你这棵牡丹花。” 付摇蕙终于缓缓抬起眸子,“瞧你说的,好像你多懂咱家爷似的,你与傻子还未成婚?妇人的那些事,你就知道了。” “我的姐啊!没听说,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吗?你要想勾他的心,就要先俘他的身。要俘他的身,就要先抓他的欲。要抓他的欲,就得……” 沈长梨说着,笑眯眯地凑近付摇蕙,将手肘搭在她肩膀上,贴着她耳朵嘀咕一阵。 付摇蕙未听完就臊的满脸通红,嗔她一声。 “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到底是从哪儿学来的?真不害臊。” 付摇蕙似恼了,一下子拍下她爪子,而那声音却像是从嗓子眼憋出来的,多了丝飘忽。 沈长梨嘿嘿两声,“摇蕙大姐,你就琢磨琢磨!将来看我说的对不对?若你现在得了我那独门配方,保管让主子爷对你死心塌地,不是你那身子你那窝,他都不爱钻……” 她晃荡着身子像个卖狗皮膏药似的,一句话说的极为具有蛊惑性,付摇蕙的脸不免又红了三分。 “阿梨,你可真让人意外,没想你一个小村姑,居然能懂得那么多,着实让人刮目相看!我都不忍心罚你了……” 沈长梨一愣,“摇蕙大姐,怎么还有罚呢?不是只教规矩?” 付摇蕙笑笑,优雅地从锦凳上站起身,“爷又传来了话,怕你心眼子多,不老实学规矩。若你乖乖的,就免了处罚。若是偷奸耍滑,原本关三天的柴房就得改为关七天……” “啊!” 沈长梨瞬间傻眼。 这是一间新盖好的柴房。 沈长梨摸着饿的扁扁的肚子,幽怨地坐在柴草上,看着窗外黑透的天,又将萧衍祖宗十八代问候了遍。 这个混蛋,竟然真要将她关上七天。 这都已经五天了,她浑身臭的都快要发霉了。 就在沈长梨寻思着要不要再放一把火的时候,门‘吱嘎’一声从外面被打开,一张胖胖的娃娃脸先探进来,随后咧嘴一笑,紧接着将手中的竹篮摇了摇。 “长梨姐姐,吃饭了。” “小姑奶奶,你怎么才来?饿死我了。” 沈长梨一骨碌从柴草上爬起来,抢过红绫手里的竹篮就迫不及待打开。 哟,伙食不错,还有鸡腿。 沈长梨二话不说,抓起鸡腿就狼吞虎咽。 一天只给送一次饭,萧衍那个王八蛋,待她出去了,非吃穷他不可! 红绫瞧着她不堪的吃相,捂着小嘴笑,“长梨姐姐,你慢点吃,爷说,这一顿管饱。” “娘的,一天只给一顿饭,这顿再不管饱,七天撑不到我就得饿死!”沈长梨噎得拍着胸口恨恨一声。 “长梨姐姐,你别怨爷,他对你是极好的。” 沈长梨倏地扭头,真想一把掐死红绫。 “动不动就关我柴房,还不给饭吃,你觉得这是对我好?” 红绫慢慢低下头,“在靖王府,有一次我犯了错,也被罚过。被打了二十个板子,关进柴房,两天两夜没给一滴水一口吃的。现在要不是得了爷的默许,厨房怎么可能让我拿吃的给你送来。” 沈长梨沉默着,狼吞虎咽吃完,用袖子抹了抹嘴巴,突然咧嘴一笑,将手肘搭在红绫的肩膀上。 “红绫,我对你好不好?咱俩是不是好姐妹?” 红绫笑着毫无防备,“长梨姐姐是个好人,对我自然是好的。” 沈长梨搂着她的肩头,“好妹妹,答应你的事,姐姐一定做到,我将调理你身子的药方子压在我床上枕头底下了。不用等我出来,你明儿就拿着方子去抓药。记住,以后要多喝蜂蜜水,别动不动就吃毛血旺……” 她像刻意交待事一般,偏红绫没听出来。 她眼睛一亮,“好姐姐,我明儿……”话未说完,红绫就缓缓倒下了。 沈长梨收起手刀,瞅着红绫叹息一声,“傻姑娘,睡上一觉,明儿一切都会天晴月朗。” 沈长梨往门外看了一眼,守在外面的两个门神并未察觉什么,她急忙脱掉自己的衣衫,换上红绫的衣裙,将红绫面朝里摆成她睡觉的样子,然后提起竹篮出了柴房。依旧学着红绫走路的姿势,微垂着头,就着昏暗的光线越走越远。 身后的柴房传来锁门的声音。 沈长梨舒出一口气,待跨过月亮门,她一个闪身就到了假山后。 她将篮子一扔,眼眸似刀子望着芙蓉院的方向。 这几天,她从红绫嘴里知道,傻子已经被萧衍送回了桃花堡,是袁隋亲自护送的。 如今她逃出牢笼,就是不想再跟着萧衍了。她才不管那个什么‘卖身契’,只要她不愿,谁都不能困住她。萧衍那个冷心冷肺的东西,姐不伺候了。 现在,她只想拿回上次被他搜走的牛皮包。 她的老虎爪和天女散花雷被萧颉拿走,牛皮包却被萧衍留下了。那里面是她赖以生存的家当,银针和手术器械。 她要远走高飞闯荡天下,断不能少了这些。 躲过一队巡逻的侍卫,沈长梨顺利地潜入芙蓉院。 这么晚了,萧衍并不在房中,白日应该去了军营还未回,正好方便她行事。 沈长梨立马展开搜查行动,蹑手蹑脚地到处乱翻,她也不敢搞出太大动静,伺候萧衍饮食起居的白羽卫随时都会进来。 她焦急地从书案翻到书架,从软榻翻到绣墩,从衣柜翻到多宝格架,甚至连那张宽大的檀木大床上的瓷枕和锦被都细细找过了。 没有!哪里都没有。 沈长梨急的后背都冒了汗,拖得越久,就越危险。她不能再被逮到,否则,就不止只被关七天那么简单了。 她一时急的恨不能将房子给拆了。 难不成,东西让萧衍带在身上了? 不是没这个可能。 沈长梨正思忖着,突然听到外面有脚步声。 “爷,等我先掌了灯。” 一道软软的清柔的声音入耳,门外就响起杂乱的脚步声,看来人还不少。 沈长梨急的在屋里转了一圈,还未等她找到合适的藏身处,门就‘吱’地一响被人从外面推开。 她就地一滚,想没想就钻入那张檀木床底下,隔着踏脚板瞧着外面。 人呼啦走进来。 萧衍解了狐皮大氅扔给付摇蕙,自己走到软榻上坐下,手揉着脑袋低头不说话。 “爷,可要让厨房备些吃食?” 付摇蕙挂好狐皮大氅走过去,嘴里轻柔地问着,走到萧衍身后,两手就要放到他脑袋上想为他按摩。 萧衍不着痕迹地躲了过去,“去,备些热汤来。” 他声音有些冷,脸上透着不耐烦,好似他尊贵的脑袋根本不想让付摇蕙碰。 付摇蕙一怔,尴尬地收了手,“是,爷。”随后走了出去。 简石公公赶紧递上一盏香茶,“爷,二皇子已经到了青州府,离流马县,左右不过两三日的脚程。听手下人说,皇城司的人似乎也在流马县出现……” 简石公公的语气里充满担忧。 萧衍揉着额头半晌没说话,解了外袍‘啪’地丢过来,落在床沿边,正好挡住她的视线。 沈长梨暗骂一声混蛋,往外挪动了下小身子,继续偷看偷听。 “爷,二皇子是皇后嫡子,向来嚣张跋扈,太子殿下还没生病前他就结党营私与他分庭抗礼。这次有朝臣在皇上面前参你拥兵自重,意图谋反……想必背后也跑不了他的阴谋诡计。此番,他不惜千里而来,明显就是冲你手中的兵权来的……” 萧衍沉着脸,依旧不说话。 一件丝滑的中袍又丢过来,滑落到夏初七面前。 简石公公深深叹了口气。 他家这位主子爷,前几日逗沈小娘子的时候还挺起劲,如今又闷上了。而他闷着头不说话的时候,浑身都冷嗖嗖的,杀伤力十足,能把周围的人都给冻僵。 简石公公心底琢磨着,要不要把沈小娘子从柴房里放出来?这都关了五天了,恐怕那丫头耐心也到头了。再关下去恐怕又得整些幺蛾子出来。 “爷,我瞧你身子骨乏了,要不要将沈小娘子放出来,给你再捏捏肩?” 萧衍阴着脸,就是不说话。 沈长梨却在心里道了简石公公一个好。 简石公公瞟瞟他,又说开了,“爷,恕奴才多嘴,如今多事之秋,你立有战功,握有兵权,也该趁早为自己做些打算……” “闭嘴!”萧衍终于蹦出了话,声音冷嗖嗖的,“朝廷大事,岂是你能乱议的?不管好自己的嘴巴,早晚要惹祸。到时候,即便是爷,都救不了你。” 简石公公悻悻地闭了嘴,袖着手,依旧嘟哝着,“是,奴才还不是心疼爷?总是忍让,爷吃了那么多苦,好不容易苦尽甘来。若是二皇子到来再搞出点什么事,皇城司能放过爷?即便爷忠君为国没有二心,也会被那群宵小歪曲事实,在皇上面前乱嚼舌根,皇上疑心本就重,到时候爷……” “哗啦”一声,萧衍气恼地将盏茶重重掼到地上。 简石公公一下子跪在地上,抽噎着,不怕死的继续说。 “爷,奴才不怕死,可爷还没给靖王府留个后,更不能死。若不然,老奴要如何对得起青云长公主当年的嘱托……” 简石公公伏在地上呜呜哭起来。 萧衍揉着脑袋,似乎头更痛了。 沈长梨听红绫说过,靖王的生母是曾经的北黎国长公主,如今的中宁国皇贵妃。简石公公是她从北黎带来的老人,从萧衍出生就贴身伺候他,与他的感情非同寻常。 可不知为何,皇贵妃一直住在冷宫里。听红绫讲,萧衍五岁后,就再未见过他母妃。 而靖王府管家李夫人,是萧衍的奶娘,也是长公主最信任之人。 萧衍叹息一声,下榻,亲手将简石公公扶起来,“放心,不管是二皇兄,还是皇城司,我心里自有分寸。” 简石公公抹着眼泪连连点头,“爷心里有了计较就好,老奴就怕爷吃亏” 吃亏个屁! 萧衍若是能吃亏,天下就没有吃亏的人了。 他家爷精的跟耗子似的,比狐狸还要狡猾三分,简石公公真是多虑了。 沈长梨撇撇嘴,心里腹议着。 趴得久了,她身子有些僵,檀木床底空间并不大,她趴在地上手臂被压的快没有知觉了。一缕头发垂下来,撩着她的鼻子,她想打喷嚏,却不得不强忍住。 那感觉真是要了命。 “爷,热汤来了。” 付摇蕙一声通报进了屋,后面跟着两个侍卫抬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大木桶。 其他人都极快地退了出去,独留付摇蕙站在一边没走。 她走上前,目露柔情,“爷,就让摇蕙来伺候你沐浴。” 这声,可真软,真柔,真娇。 沈长梨勾了勾唇。 难不成付摇蕙开窍了,今晚就要俘了萧衍的身? 哈哈,她的蛊惑起作用了。 只是,如今她躲在床底下偷听,似乎不妥。 会不会长针眼? 按说这么美的事,萧衍不该拒绝。没想,他真是一个蠢蛋,直接皱眉拒绝。 “出去,爷不需要!” 付摇蕙低下头,轻轻应了声,“是。”脚却迟疑着慢腾腾地往门口挪,还不时回身,那含羞带怨的小眼神瞅着萧衍,似是希望他能改变主意。 沈长梨呼出一口气,真累啊!将脸阁在手上,趴下休息。只要萧衍睡着,她就可以出来再次翻找,然后开溜,溜到天涯海角让他一辈子都找不着。 “雷鸣。”萧衍突然朝门外喊了一声。 腰挎宝剑的雷鸣立马进屋,“爷,有何吩咐?” 萧衍眼眸闪了闪,“吩咐下去,今夜,芙蓉院加强守卫,一只苍蝇都不准放出去。” 沈长梨瞪直眼,他这是啥意思?要不要这么狠? 难不成这货发现了她的藏身处? 不可能啊! 沈长梨左右看了看,这檀木床老厚实了,他根本不可能察觉到。只是外面守卫严密了,她今夜即便得了手,要如何溜得出去? 沈长梨正郁闷,耳边突然传来撩水声,空气中似乎也多了一股子青竹草香般的味道。 沈长梨急忙透过脚踏缝隙看去,只看到两只大脚,她想了想,突然鬼鬼一笑,直接挪动了下身子,撩开床帷,悄悄探出一点头。 看美男洗澡,是不是很酷? 下一瞬,她就目瞪口呆。 不是没看过萧衍的裸胸裸背,但此刻这货似乎更勾人了。赤着脚,穿着月白的绸裤,敞着胸怀,身上挂着一件同样月白的长衣,他撩水的动作,缓慢又性感。从腰往下的人鱼线清晰有力地往下延伸,简直完美的让人垂涎。 看着他撩完水试过温度后,将身上的绸衣一个帅气的扔掉,然后手拽着绸裤慢慢往下退。只要一点点,再一点点…… 她就能看到了。 沈长梨不由自主吞咽了下口水,眼睛瞪的直发酸,似乎太过专注太期盼了,眼睛一阵模糊,耳朵也奇怪地嗡嗡作响。 她眼一眨,下一瞬,男人就已经进了浴桶。速度快的不可思议,而那条贴身的月白绸裤正朝着她兜头罩来。 我去! 沈长梨本能地一缩脑袋,但还是晚了,绸裤半落不落地正搭在她头上。 她瞬间僵了。 然而,气味并不难闻。 但那一股若有若无的男子气息扑入鼻间,让沈长梨脸莫明地涨红了。 她大气都不敢喘,心跳加剧,真是服了那个臭男人。 但同时,她心底一阵警铃大作。那个臭男人手这么准,不会是真发现她了?这是对她的警告? 沈长梨扯下绸裤,又探出脑袋,见那厮泡在浴桶里,似乎并未发现她。修长有力的手臂撩着水,身子靠在浴桶上,舒服地叹息,正洗的好不欢畅。 沈长梨又低头瞅着绸裤,脸一阵发烫。她刚才被绸裤罩头,会不会倒霉运? 她赶紧摸了摸脑袋,看美男洗澡的兴致瞬间消失。 她静静地匍匐着,心跳随着外面的水声,一下比一下快。该死的,她这是怎么了?男人洗个澡,竟然让她魂不守舍的。在前生,她什么美男没见过,虽然没看过裸体的,但只穿一个裤衩光着膀子的多的是。 偏这货,让她动不动就脸红心跳,真是邪了门了! 沈长梨咬着唇,纠结的不行,心里乱糟糟的。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又听到水声,男人已经从浴桶里出来,两只大脚丫头晃来晃去。 付摇蕙进来,唤人来抬走了浴桶,她伺候萧衍更衣,处理了屋子,铺床展被,直到萧衍睡下,她才放下床幔退出屋子。 沈长梨呼出一口气。 她快要憋闷死了,得出来透透气。 她刚要爬出来,床榻上就响起吱嘎一声。 沈长梨赶紧又缩回去,如此三番,直到三更天了,萧衍还未睡着。沈长梨都快被他折磨疯了,她悄悄拿出迷药,若是他再敢辗转反侧,她就下药。 床板终于不再响了。 沈长梨迅速地爬出来。 她先活动下腿脚,伸了个懒腰,撩开床幔,看到萧衍确实睡着了,才真正松了口气。 她赶紧去摸他的外袍,没有。 他的狐皮大氅,没有。 他坐过的软榻上,依旧没有。 甚至连他的靴子,沈长梨都往下倒了倒,还是没有。 她都有点想死不想活了。 难不成东西在他身上? 沈长梨站在床外,摸着下巴,透过床幔看那货正向里侧卧睡的正香,一尊形状极好的翘臀对着她。 要不要上床去搜一搜? 若小牛皮包真在他身上呢? 不甘心。 沈长梨终是没忍住,直接撩开床幔,眼睛四下一看,直接伸出小手,摸向瓷枕下,摸向褥子下,连脚头都没放过…… 依旧没有。 沈长梨眼巴巴看着睡熟的男人,慢慢伸出魔爪,摸啊摸,找啊找,直接摸入他怀里。 可除了他诱人的几块胸肌,并无他物。 娘的,到底放哪儿了? 沈长梨都快崩溃了。 看看他新换的绸裤,不会在裤裆里? 要不要摸一摸? 沈长梨眼一闭,竟然真的伸出手…… 还不等她碰上那个翘臀,手腕猛地就被捏住。男人眼冒精光,一个翻身就将她一拽,沈长梨闷哼一声,身子一倾,就扑在男人怀里。 他的声音带着咬牙切齿的冷意。 “怎么,摸够了吗?” 卑鄙无耻! 沈长梨乌漆漆的大眼睛与他的眼睛近在咫尺,咬牙,“混蛋,你早知道我在这里!你是故意的。怪不得,我一动,你就动,你就是故意折腾我。” 萧衍气的笑一下,“三更半夜趴在爷的床底下,究竟意欲何为?” 瞧着他一张俊的人神共愤的脸,身上香喷喷的,而她身上臭哄哄的。一想起,她被困在柴房整整五天,沈长梨心头火气就蹭蹭冒出来。 偏她咧着小嘴一笑,对他抛了个媚眼。 “喂,你不会以为我是来爬你床的?” “难道不是?” “自然不是。”沈长梨摇头,“我是来看你洗澡的。告诉你!我全看见了……你的胸,你的背,你的臀,还有你的那个啥……” 沈长梨说着,意味地朝他下腹瞄了瞄。 萧衍脸上的表情已经无法形容,瞪着她,气息明显粗重了些。不过,与情欲无关,估计是被她给气的。 “不知羞耻的小妇人。” 沈长梨哧哧笑着,故意更紧地贴着他,伸出一根指头在他裸露的胸前划啊划。 “爷,你明知道我在屋里,却还要当着我的面洗澡。你说,是我不知羞耻?还是你不知耻?你就是故意勾引我。承认了!你巴不得我爬上你的床。” 萧衍估计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小妇人,眼睛深的不见底,猛地将她嫌弃地往外一推,”去洗澡,身上臭的能熏死人。” 他这一声,没有气没有恼,似乎还带着若有似无的宠溺,让沈长梨心头一跳,脸竟然微微烫起来。 她咬着唇闷闷地盯着床上的男人,随后抱着肩,冷了声。 “我的牛皮包呢?还给我。” 她认真了,“萧衍,我不想跟着你了,我要去找傻子,我放不下他。” 萧衍微微垂下眼,“想的美,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想要去找傻子,除非爷死!” 这个混蛋!这是想将她一辈子拘在身边。 沈长梨急了,也顾不得这是深更半夜,突然蹿上床,伸手就掐住萧衍脖子。 “混蛋,你不让我活,我现在就掐死你……” 萧衍猝不及防被她掐住脖子一个大力掼倒在床上。 沈长梨生气的时候,邪劲特别大。萧衍气的不轻,他高大的身躯,两条大长腿一夹,就将她乱扑腾的小身子夹住,手扯着她双手,“放手。” “不放!除非你答应还我牛皮包,放过我。” 萧衍并未使大劲,似乎怕弄痛她。沈长梨却是拼了命,两人在床上不停地滚来滚动,扭作一团,声音响的能吓死人。 “爷——”外头响起好几道惊呼声,终于惊动了他人。 付摇蕙第一个冲进来,她拿着火折子点亮了烛光,一瞧到床上两个交叠的身影,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同样呆愣的,还有跟在她身后奔进来的简石公公和雷鸣,还有几名守卫。 “你们都瞪什么眼,没见过讨债的!” 沈长梨见大家愣怔像雕塑,眼神由震惊变得极其诡异,她也没好气,手依旧掐在萧衍脖子上。 付摇蕙自然看到了她的手,吓的脸一白,急忙奔到床边,“爷,你没事?” 萧衍的腿还夹着沈长梨的腰,见这么多人,他脸色也极趣味,见付摇蕙问,他垂下眼睑,竟然没吭声。 ‘铮’地一声,雷鸣忍不住了,抽出宝剑就架在沈长梨的脖子上,“你这妖精,放了爷!” 雷鸣气的竟然连‘妖精’二字都冒出来了。 沈长梨瞪着他,突然觉得极好笑。她回头瞟了萧衍一眼,手一松,放开萧衍,又将自己从他身上挣脱出来,直接仰起脖子对着雷鸣。 “行,你杀!你家爷欺负我,拿了我的东西不还,我来讨债,反而要被杀头。这天下还有天理吗?欺负我势单力薄,你们都是混蛋!” “你,你胡搅蛮缠!”雷鸣涨红了脸。 “你们都出去。” 萧祖宗终于开了口。 简石公公将雷鸣的剑从沈长梨脖子上拿开,二话不说转身就走。雷鸣复杂地看了沈长梨一眼,也走了。 沈长梨脸也有点臊的慌,溜下床也要走。 “你,站住!”萧衍瞪着她声一冷。 沈长梨回头,都这样了,他还要留她做什么?她脸子都丢尽了。 不管心里怎样腹议,沈长梨终是站住脚,低着头,不说话。 萧衍的话就是命令,谁都不敢忤逆,更没有人敢嚼半句舌根子,一群人鱼贯退出,睡房里再次变成了两个人。 沈长梨郁气地一下子蹲在地上,用手狠狠划着地,“划个圈圈诅咒你” “想要你的牛皮包?”迟疑片刻,萧衍问。 “废话!”沈长梨抬起头。 萧衍斜斜地躺在床头,面无表情,姿态却无比诱人,“那就用行动来换。但人,从今后片刻都不准离开爷半步。” “啥意思?”沈长梨不解。 “用你的行动,做到爷满意为止。” 沈长梨张大嘴,“你要我……侍寝?” 片刻不准离开他半步,不就是这个意思? 萧衍脸上露出一抹怪异的表情,眼睛瞟着她扁平的胸脯,“再长长!” 看着他那张高冷尊贵的俊脸,沈长梨咬牙,恨声道。 “行,那你要一辈子不满意呢?” 他看着她,凉薄一哼,“那你就一辈子做爷的小奴儿。” 第17章 亲一个,先让哥哥过过瘾 第二天,沈长梨是从芙蓉院偏房醒过来的。 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她顾不得别人猜忌的目光,低着头信步出了别苑,去了济世堂。 昨夜,她与萧衍进行了彻底的谈判,因此也获得了短暂的自由,不用再关小柴房了。 可是她也为了傻子和牛皮包,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从此就得屈从萧衍,死心塌地做他的小奴儿,再也不能妄生逃跑之心。 她思考了很长时间,看着男人冷到能透入骨髓的目光。她心里清楚,这厮是看上了她的本事。不仅仅是医术,还有那天女散花雷,昨夜他还提到了滑翔机…… 沈长梨非常肯定,若是她不屈服,他宁肯杀了她,也不会让她落入别人手里。 那一刻,沈长梨不得不认命。既然孙猴子怎么也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她只能逼着自己想通。 到了济世堂,沈长梨向阮老板说明了自己今后的去向。阮老板哪敢留她?急忙让阮银翘帮她收拾东西,连半句客套的挽留都没有。 甚至,在阮老板看来,她能随在靖王身边,也是他的荣耀。毕竟她是从济世堂走出去的。 阮银翘更是羡慕的不行。 挽着她的胳膊问长问短,末了到临走,阮银翘恋恋不舍非要请她吃饭。阮老板痛快地甩出银子,阮银翘扯着她就跑到街上。 沈长梨心情不好,觉得能大吃一顿,也能缓解心头的郁气。 她瞟着不远处‘凤凰阁’那挑高的楼檐,扭头问阮银翘,“你确定要请我到凤凰阁去吃?那可是整个流马县最贵的酒楼,你那点银子够花吗?” 阮银翘心儿似乎早飞了,翻了个白眼。 “不够,再用上我的私房钱,请你吃上一顿也该绰绰有余了。你知道吗?天天望着那富丽堂皇的地儿,我做梦都想到里面吃一顿。流马县的贵女们都以能去凤凰阁吃饭为荣。如今,为了你,我也豁出去了。” 一听,就知道阮银翘心气极高。 沈长梨撇撇嘴,“行,钱不够,就把你卖了。” 阮银翘哧哧笑着,“如今你攀上了高枝,跟着靖王飞黄腾达时,可别忘了我。” 阮银翘哪里知道她的心酸? 沈长梨幽幽一叹,没说话。 在外人眼里,她跟着靖王,那就是荣华富贵。可他们哪里知道,那个男人如狼似虎,想沾他的金光,哪有那么容易! ‘凤凰阁’是三层的小楼,呈弧形设计,二人进得里面,阮银翘瞬间就被里面富丽堂皇的装饰给惊呆了。 沈长梨波澜不惊,她瞟了瞟楼上,便扯着阮银翘坐到了一楼大堂。她心里清楚,阮银翘兜里那点银子,能不能进得雅间都难说。而一楼大堂,明显平民百姓多些,消费也是她们能承受得起的。 刚一坐定,就有一个清秀的小厮跑过来,穿着的袍子都比别处贵气。干净利索,腰间还别着玉牌,一看就很讲究。 “二位贵客,不知想吃点什么?” 他客气地问,脸上没有丝毫鄙夷。 阮银翘有点不知所措,吭哧着说不出话,眼神不住瞟着沈长梨。 沈长梨扭头看小厮,“有面吗?” “那自然是有的,银丝面,翡翠面,炸酱面,牛肉面……” 小厮本来是看着阮银翘的,沈长梨一问,他赶紧扭头看向她,随后脸色一怔。 此时沈长梨还是靖王府仆役的打扮,小厮以为阮银翘是主,她是仆。待他看清沈长梨容貌,神色才为之一变。 “你们的招牌面是哪一个?” “七巧银丝面。”小厮突然对她拱了拱手,恭敬地答道。 沈长梨一笑,“那就两碗七巧银丝面。” 小厮又躬身对她一礼,“贵客稍候,两碗七巧银丝面马上就到。” 说完,小厮飞快地离开。 他一到柜台就冲掌柜打了个手势,目光在柜台里面不起眼的地方挂着的一幅画像上瞟了一眼,脚步蹬蹬蹬就上了三楼。 掌柜收到伙计的手势,突然变的有些紧张。 他目光瞄着沈长梨坐着的地方,一抬手招来另一个小厮,叮嘱他,将一些精美的糕点和小菜赶紧端过去。 那清秀小厮上得三楼,推开一扇门就走进去。里面是一个雅间,布置华贵,隐隐约约能看到精美的屏风后端坐着一人,正悠闲地饮茶。 “大小姐,人找到了,正坐在一楼庭堂,要了两碗面……” 那人端茶的手一顿,“确定?” 小厮笃定道,“错不了,大公子一年前就将画像挂在那里,小子每天见人无数,绝对不会认错。” “太好了。”那人一声惊喜,将手重重放到宝剑上,“看来消息是真的,我不枉此行。不要惊动她,剩下的事我来做。” “是,大小姐。” “你确定这都是老板赠送的?” 阮银翘看着小厮端来的几样精美糕点和几样精致小菜瞪着大眼疑惑地问。 小厮笑着点点头,“掌柜说了,贵客是第一次来,这是我们酒楼的规矩,希望贵客能念着我们的好,以后常来光顾。” 这在现代就是常见的营销手段,沈长梨见怪不怪。捏了一个糕点就放嘴里,“伙计,告诉老板,谢了啊!” 小厮点点头离开。 阮银翘觉得真是新奇极了,她呵呵笑着,“阿离,若知这里这么好,我早就来了。” “你有钱吗?这是咱们能经常光顾的地方吗?” “也是。”阮银翘抿嘴笑着,捏了一块糕点也塞嘴里,“不管怎样,今儿这一顿,咱们得吃够本。” 两人相视一笑,都放开了嘴巴吃。 “听说了吗?靖王殿下要谋反……” 突然旁边桌子传来一声,吓得沈长梨心一跳。 她急忙回头。 就看到她身后的桌子边坐着七八个人,书生模样,其中一人,獐头鼠目正绘声绘色地给他们讲。 “靖王打了胜仗,却赖在咱们流马县不走,明显就是想屯兵在此。如今朝中太子病危,二皇子萧琏和皇太孙萧云骥正斗的你死我活,靖王要坐收渔利,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这不能?靖王深明大义,应该干不出这等谋反之事。”有人不信。 那人撇撇嘴,说的有鼻子有眼。 “京中传来的消息,哪里会有假?老皇帝意属皇太孙,想将皇位传于他。可是京中那几位王爷怎肯善罢甘休?都在拉拢朝臣为自己谋划。而靖王谋反,只是迟早……” 沈长梨听着这些令人心惊肉跳的话,再没了食欲。 这些话半真半假,由不得人不信。 可萧衍要谋反的话,绝对是有人故意要栽赃陷害。 若是流马县如此,那其他地方说不定也会谣言四起。 这对萧衍极不利! 沈长梨心里很明白皇权倾轧的残酷,即便萧衍无心谋反,可众口铄金,颠倒黑白,他也无力辩驳。老皇帝若真属意皇太孙,那即便萧衍再老实,他也不相信。 谣言就是杀人不见血的软刀子。 见那人说完起身就溜,沈长梨直觉有问题。 难不成他就是故意来散播谣言的? “阮银翘,面来了你自己先吃,我出去一趟。” 沈长梨将自己身上的包袱往阮银翘怀里一丢,人就已经飞快地跟上去了。 “喂,阿离……”阮银翘想阻止已来不及。 空穴来风,她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散播谣言想对萧衍不利? 那人出了凤凰阁,鬼鬼祟祟地在街上飞快行走,方向直奔城门。沈长梨不紧不慢地跟着他,一路出了城门,到了城郊约一里远的山林。 虽说才是早春,可山林树木高大,遮天蔽日,很容易掩藏行迹。沈长梨一路尾随,跟踪的很有技巧。 一直进入林子深处,光线极暗,阴风嗖嗖的。那人脚步越来越快,她警惕地四处张望,跟的不远不近。 很快,那人便到了一块空地。 那里已经集结了十来个如他一样打扮的男人,而他们的正对面,则有五六个身着统一青色华袍的男人,着黑靴,目光娇横,满身戾气。 沈长梨不敢再往前跟,猫在高大的灌木后,竖着耳朵,瞪着眼,心怦怦直跳。 这些人腰佩长刀,明显不同凡响 ,不是流马县人。 “都已经办好了吗?确定整个流马县城都已知靖王要反?” 几人点头哈腰,连连点头,脸有小得意,“都办好了,如今城内谣言四起,靖王想辩都辩不了。” 那人勾了勾唇,将银袋丢给他门,随后阴恻恻一笑。“那留着你们便无用了。” 他话落,长刀便已出鞘,几乎就在一息间,刀光闪过,那十来个人就被一刀毙命。 鲜血飞溅而出,惨叫声不过一瞬即灭…… 杀人灭口,如此干净利索! 沈长梨眼一眯,呼吸立时乱了。 这些人心狠手辣,生命在他们眼中,犹如草芥。十来个鲜活的生命,眨眼间便成了林中野鬼。 杀完人,那几个人都朝着一个方向拱手施礼,语气恭敬,“侯爷!” 沈长梨眼一挑,就看到一个身穿大红蟒袍,腰配黑鞘单刀,身姿高挑曼妙的男人缓缓从林中深处走出,一双狭长的凤眼闪着噬血的光芒,亮的惊人。 红色的衣,红色的唇,地上一摊摊鲜红的血,衬得他肌肤宛若上好的羊脂白玉。风华绝代的气韵,妖娆得让密不透风的山林都平添了几分鬼魅的色泽。 这个男人难不成真是山妖转世? 妖艳的让人移不开眼! 不似凡人! “都死光了?”他问。 声音平静的无一丝波澜,仿佛三月开在枝头最艳的桃花,又好像情人在耳边细细呢喃。 然而,很快沈长梨就瞪大了双眼。 只见他缓缓抽出腰间长刀,用一种风雅的姿态,长刀从空中滑过,那十几个人的人头竟依次被削掉。鲜血像喷泉一般涌出来,密林里弥漫着血腥气,让沈长梨恶心欲呕,汗湿后襟。 但更多的是恐惧。 这个男人漫不经心间带给人的恐惧,比萧衍给她的惧怕大了不知多少倍。 而那个妖魔一般的男人杀完人,用雪白的帕子擦着手,突然抬头往她藏身处看了一眼。随后拖着长刀,一步步朝她走来。每走一步,都像踏在她的心口,让她的神经骤然紧张起来。 沈长梨的手缓缓摸入怀中。 “铮!” 一道寒光冲她直飞过来。 她就地一滚,一句话都没多说,拔腿就跑。 “哼,狡猾的小狐狸!” 他温柔的声线春风般入耳,像极了情人间的低语,一道红色的人影箭一般射过来,速度快得根本不容她多迈一步。一只手臂拽住她腰身在风中旋转一圈,直接将她抵在了一棵古树上。 “你以为你能逃得了——嗯?” 他的话戛然而止。 沈长梨很确定,在他看见自己脸时,那双浅金色的眸子突然一愣。 “你,竟然还活着……” 他意味不明地突然就笑了,眼眸深处有一丝释然,艳红的唇如一朵开在深山老林中的罂粟花,妖的让她心跳加速。 “你识得我?”她强作镇定。 诡异的气氛早让她心都在颤抖,她想了无数可能,似乎都逃不出男人的攻击。 他漂亮的红唇勾了勾,懒洋洋一声,“一年前,本侯在京城办了一桩谋逆的大案……” 下意识的,沈长梨低下头,目光落在他腰间一枚金牌之上。“皇城司”三个字,刺痛了她的眼。 难怪! 大红蟒袍,厚背薄刃狭长弯刀,人称侯爷,他便是传说中鲜衣怒马深受皇上信任的皇城司首座云亭侯玉流觞。 一个直属皇上辖管,是皇上耳目喉舌,替皇上监察百官,监视天下,可以自行逮捕、刑讯和处决犯人的军事特务机关首脑。 “你啊!还是这般愚蠢!” 他幽幽咽咽的调子犹如野兽戏谑的嘲弄,带着明显的讽刺,那妖孽的艳色,离她近在咫尺的俊脸,却让她心莫名生寒。 他力气恁大,一只手臂就将她重重压在古树上,让她丝毫动弹不得。 “怎么,不期而遇,你就用这种方式对待故人?” 从他的话,她笃定,他与她相熟。 他眉梢一挑,“你也记起我来了?” “当然,皇城司赫赫有名的云亭侯的艳色,天下谁人不识君?” 他眼眸一缩,目光有些复杂地看着她,“居然都能出口成章了,有意思!难不成一番生死磨难,让你转了性?还是说,你一直都在蒙蔽世人装疯卖傻……” 沈长梨心咚咚乱跳,这个男人明显对她的原身非常熟悉,此番相遇,是敌非友。这个男人太危险,她必须尽快脱身。 她勾着唇,眼一眨,故意激他,“行了,别婆婆妈妈的了,实话说了!本姑娘已经有了心上人,侯爷你就别对我痴心妄想了,穷追不舍有啥意思?强扭的瓜不甜。” 嘴上故意放肆地调侃,手里却紧紧攥着毒药。只要他敢动手,她就不信迷不倒他。 “小阿薇……” 他深眯眼嘴里极是玩味地唤着她的乳名,妖艳的脸刚要凑过来,突然一声尖啸,一支寒光闪闪的短箭,以迅疾不及掩耳之势从密林中斜射过来,直冲他的面门。 沈长梨站着未动。 他却不得不偏过头,手上本能一松。 就是此刻,沈长梨手顺势在他胸前一拍,人已经脱离他的掌控。 “云亭侯,姑娘我不陪你玩了。后会无期你!” 话音刚落,一股白色粉状烟雾就在他身前散开,皇城司的人一边用披风掩住口鼻,一边急忙奔过来,“侯爷,小心有毒——” 玉流觞一个华丽的旋身就躲开那烟雾,也不管其他人色变,纵身又要向沈长梨扑来。 “美人,再尝尝我的天女散花雷……” 沈长梨疾步飞奔,得意地大笑,将手中手雷扔出去。密林中‘轰’的一声剧响,粉红的烟雾中窜出一串火光,香气弥漫,玉流觞一个腾空倒飞急掠向后。 “追!” 他停在一棵树上,气急败坏,喘着粗气,冷眼瞪着沈长梨逃跑的方向,冲着身后的人命令。 皇城司的人抽出长刀就追过去。 沈长梨即便再狡猾,在这山野密林中,怎能躲得过擅于追踪杀戮的皇城司侍卫? 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见就要被追上,正急得不行,就看到前方一个江湖侠女模样蒙着面的妙龄女子朝她奔来。 “赶紧走,这里我来对付。” 她朝沈长梨低低一声,抽出宝剑与她擦肩而过。 “你是谁?” 沈长梨急忙问。 刚才救她的那一箭是不是她放的? “我会去找你的……” 侠女与皇城司的侍卫撞上的那一刻,一句话飘过来。沈长梨见她武功极高,她再顾不得了,撒开腿又跑。 而玉流殇跃下树,将那支射向他的短箭拔出来,眯眼端详片刻,轻嗤一笑。 “原来沈家大小姐跟了他?这下可真有好戏看了。” 沈长梨几乎是一刻不停地飞奔回济世堂,药堂里诊病抓药的人很多,阮氏父女忙的团团转,她来不及说上一句话,拿了自己的包袱就走。 出了这件事,她这会子最想见的人就一个——萧衍。 别苑还是那个别苑,兴许她昨儿个爬萧衍床的事传开了,她往里一走,每个人瞧她的目光都怪怪的。有几个长相娇俏的白羽卫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对她的鄙视,那眼神冷刀子似的,恨不得剜了她的肉。 这白羽卫是李夫人千挑万选,都是清白人家的女儿,长相大多精致漂亮。知道的,都明白白羽卫不过是伺候萧衍饮食起居的亲卫。不知道的,还以为白羽卫就是萧衍的女人。 行军打仗都不忘带暖床的,谁叫他是老皇帝最宠爱的儿子呢!怎样恣意妄为都不为过。 放好包袱,她向红绫打听了一下,便往芙蓉院走。可人还没靠近院子,就被门口守着的付摇蕙挡住了。 “阿梨,你有事?” 沈长梨跑得脸蛋红扑扑的,眼有急色,“我找爷有急事。”说着,她抬腿就要往里闯。 付摇蕙一个侧身挡住她,“这可不行!今儿从青州府过来几位大人,爷正在里头与他们议事呢!爷吩咐了,谁也不准进去。” 沈长梨抿抿嘴,也没强求,萧衍让付摇蕙在门口挡人,明显是真有要事。反正也不急于一时,早晚能见上。 她便挤出一个笑来,“行,不难为摇蕙大姐,回头我再来找爷。” 付摇蕙也笑了笑,“一会儿爷唤我了,我会告诉他,你来过。” 不管何时何地,付摇蕙都会在外人面前端出一副温婉雅致的姿态,显得自己极有教养。可她如今的笑容里,却多了几分不太真切的疏离与凉意。 沈长梨意味地瞧着她,知道昨儿晚上的事,让这位大姐生了罅隙,以为她是真的要勾引萧衍。 沈长梨自嘲地翘起嘴角,冲着付摇蕙行了个新学来的规矩,福了福身,二话不说调头就走。 红绫今天不当值,正在屋里翻沈长梨带来的包袱,里面都是些瓶瓶罐罐,还有一些药。 “喂,臭丫头,我的包袱也敢乱动。” 她赶紧一步跨过去,拍下红绫的手,“小心毒药毒死你。” 红绫吓的一缩肩,又笑嘻嘻的,“长梨姐姐,哪些药是治我的病的?” 她知道今儿一大早沈长梨就去了济世堂,待了那么久才回来,肯定是为她调制了药。 看着她纯澈期盼的眼神,沈长梨抿抿嘴,拎着那几包中药丢到她面前,“去,一包煎两碗,早晚各一碗,先排排体内的毒气和火气。” 红绫高兴地将药一骨碌抱在自己怀里,“我就知道,长梨姐姐对我最好了。” 沈长梨瞧着她没心没肺的样子,果然与雷鸣一个德性。她在柴房将她迷倒,又扒了她的衣裙,她怎么就不知道记仇呢? “你娘真的是靖王府那个据说非常厉害无所不能的李夫人?” 怎么会生出这么一对心性纯良像缺心眼似的兄妹。 红绫眨着眼睛瞅她,“那还能有假?我娘可厉害了,对我和我哥比对别人更严厉,我哥从小就是被她揍大的。” “那你和雷鸣肯定像你爹。”沈长梨笑。 红绫眼睛一瞪,“我都已经不记得我爹长啥样了,我和我哥几乎没见过爹,也没人知道我爹长啥样……” 沈长梨一怔,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赶紧去煎药,喝完就过来,我为你敷面。” 红绫一听,高兴地抱着药就往后厨跑。 几乎没见过爹,从小被严苛着长大,李夫人究竟是个怎样的奇女子? 沈长梨突然很好奇。 红绫喝过药就跑回来,沈长梨让她躺在床上,替她净脸,敷面,上药,极是认真。 红绫是个肚里不能盛事的主,有话不说不快。与沈长梨聊着聊着就把话题扯到了谣言上来,反倒把沈长梨给惊了一惊。 “爷已经知晓谣言的事了?” 看来已经在流马县传开了。 “嗯。”红绫舒服地眯着眼,肯定一声,“爷自然知道了,现在流马县什么事能瞒住爷?” “那他是什么反应?” 沈长梨毫不怀疑萧衍一眼就能看穿谣言所带来的危害。 “没啥反应!”红绫耸耸肩,说的极干脆,随后似又想起什么,歪着脑袋看沈长梨,“长梨姐姐,你说那些谣言多可怕,爷应该愤怒才对,若是皇上信以为真,那咱们不都得被砍头?” 她像是现在才知道了害怕,一双大眼睛瞪的溜圆。 “行了,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你都说了,爷都没啥反应,说明他根本就不怕皇上生疑,也不怕别人往他身上泼脏水。” 红绫‘哦’了一声,脸上又生了笑,眼睛里满是崇拜,“咱家爷就是这世上最厉害的男人。” 沈长梨轻嗤一声,鄙视地瞪了她一眼。随后转了话题,“红绫,你听说过皇城司首座云亭侯玉流觞吗?” “云亭侯?”红绫眼睛一亮,声音都兴奋地尖细起来,“那可是京城出了名的美男人,可惜,我却没福气见到。长梨姐姐,你怎么问起此人?” 沈长梨自然不能对红绫说真话,含糊两声,“你也说了,他也是京中数一数二的美男子,我便想着他与咱家爷比,谁能更胜一筹?” 红绫立马板起小脸,“当然是咱家爷更胜一筹!长梨姐姐,你都已经是咱家爷的人了,可不能三心二意水性扬花,云亭侯即便再美,你也不能多看一眼。这是对咱家爷不忠……” 沈长梨脸一黑,极好笑,“谁是你家爷的人……” 她不过是个小奴的。 红绫瞅着她,也顾不得脸上的药,一个翻身坐起来,“长梨姐姐,我今早醒来,就听到整个别苑都传开了,你昨夜将我迷晕,就去爬了咱家爷的床……你现在名副其实是他的女人,你不能耍赖!我哥也说了,他亲眼看到,你与爷纠缠在一起” “这都什么跟什么?你到底听谁说的,我们根本就没有……” 红绫突然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神神秘秘地凑近她,兴奋的小脸红扑扑的,“长梨姐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沈长梨瞧着她一脸八卦样,翻了个白眼,“既然是秘密,还是别说出来了。” 对于八卦女,你越是别让她说,她偏要说出来。 “长梨姐姐,方才你提到云亭侯,你可知他有一个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的妹妹?” “妹妹?”沈长梨眼一眯,“她怎么了?” 红绫压低了声音,大眼睛骨碌碌转着,“她原本是要指给咱家爷做王妃的,可后来也不知怎的,就在太子妃过世后不久,竟然被老皇帝指给了太子做续弦……” 沈长梨一挑眉,好奇心立马被勾起来,“竟还有这等事?” 红绫重重点头,“我是偶然的机会听我娘说的,云亭侯的那个妹妹可是京城第一美人,还是个才女,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原本与咱家爷正般配。如今她嫁给太子,连皇太孙萧云骥都比她还大两岁呢!唉,真是可惜了。 不过,我娘说,若是太子爷继了位,她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那份尊崇,也不是咱家爷能给的。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没什么可惜的。” 沈长梨眯着眼睛听着,没想萧老九竟然还有这样的际遇,被大哥抢了老婆的滋味如何?呵呵。 沈长梨心里痛快了不少。 接下来,她故意套红绫的话,将京城里的趣闻都听的七七八八,却始终没有听到关于‘小阿薇’的事情。 一整天,沈长梨都和红绫腻在一起。可她心里装着事,一直心绪不宁,迫切地想要见到萧衍。她根本就不指望付摇蕙会告诉萧衍她去找过他。 世上的事就是这么奇怪,她不想见他的时候,总能见到。她现在特想见他了,却怎么也见不到。 别苑里来的那几位大人,听说是青州府的府台大人,萧衍在别苑招待他们,蓝县令也在。几人吃了酒后乘车离去,萧衍始终没让人来唤她。 傍晚,她正心绪不宁,正寻思着要不要再去芙蓉院碰碰运气,外头突然有人喊她。 “沈小娘子,有人找。” 沈长梨心一跳,以为是今日救她的那个侠女,她提着裙子飞快地就往大门跑。可没想,一眼就看见坐在门外台阶上的那个大傻子。 “安歌,你怎么来了?” 沈长梨赶紧跑过去。 傻子扭头看到她,却使劲低下头。沈长梨却看到他黑脸上有几道明显的抓痕,都露着血丝,身上的棉衣也破了洞,整个人颓丧狼狈至极。 这是明显被人欺负了。 “傻子,谁欺负你了?”沈长梨厉声问。 傻子咬着唇,始终不肯抬头看她的眼睛,只摇头,“没有,我就是想你了。薇儿,我不想离开你了,你在哪,我就要在哪。” 傻子说的恳切,一只手紧紧拽着沈长梨的衣角,生怕她再将他丢下。 沈长梨心里酸涩,却狠心地一把打掉他的手。 “你若不告诉我实情,一辈子都别想跟着我。” 傻子低下头,抽噎一声。 见沈长梨板着脸不依不饶,傻子只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老实交代了。 沈长梨听完,一颗心恨的要死。 原来沈长梨没跟傻子回桃花堡,那流言便传开了。有人说她被靖王杀了,有人说她做了靖王的妾,也有人说她被卖入了勾栏院做起了下贱的营生…… 总之那些话不堪入耳,傻子听不下去了,便与人打了起来。村里那些长舌妇打不过他,又把自家男人招来,几个人围住他好一顿胖揍。 看着他狼狈又可怜的样子,沈长梨杀人的心都有了。 “就这些?没了?” 傻子耷拉着脑袋,不停摇头,可他躲闪的目光却瞒不过沈长梨锋锐的眼睛。 沈长梨一伸手就拧住他耳朵,“说!还有什么事?你敢隐瞒一句,我就再也不要你。” 傻子怕了,急忙抬起头,“是族公家的大娘子……” 傻子说着,满脸通红,支吾着,表情很诡异。 沈长梨眼一眯,凑近他,“她怎么着你了?” 傻子嘴里族公家的大娘子,就是蓝玉儿的表姐,是一个闲吃懒做的妇人。嫁到桃花堡几年,一直没有生娃。村里人都说是族公家的大子身子不行,有病,是个药罐子。那个妇人整日与人勾勾搭搭,就是想要个孩子。 没想竟将主意打到傻子身上来了。 “她有没有,有没有……” 沈长梨都要气炸了,追着傻子问。 傻子被她拧着耳朵,龇牙裂嘴,痛的直接低吼出来。 “没有,她只是将我诱到草场里,解我的裤带,扒我的衣服,摸我的屁股,还捏我的……捏我的……” 傻子说着,就夹紧了腿,似乎怕极了,浑身都打着哆嗦。 沈长梨一瞬就明白了。 傻子虽然脑袋不好使,但体格健壮,人长得俊俏,那个骚货竟看上他了。 沈长梨胸口起伏不定,但很快就平静下来。 要替傻子报仇,他们太势单力薄,还必须要借萧衍的势。 她脑子里一转,心里就有了计划。 她直接将傻子一扯,“走,安歌,起来,咱们去找殿下。” 傻子耷拉着脑袋,高大的身躯跟在沈长梨身后,就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府里人对他们指指点点,沈长梨只当看不见。 如今萧衍既然怎样都不肯放过她,那她就没有什么可怕的。有萧衍这尊瘟神给她撑腰,她就能在别苑里横着走。 刚跨入月亮门,斜次里就冲出一个人,他摇摇晃晃的身姿,手一指沈长梨,略带酒气的声音,含糊一声。 “站住!那个谁……给小爷过来。” 沈长梨一侧头,就看到男人醉眼朦胧的俊脸上,一双丹凤眼含着笑。乌黑的头发束着白玉冠,一袭鸦青色的鹤裘穿的松松垮垮,整一个不着调的花花公子模样。 沈长梨放开傻子,走过去,冲他福了福。 “见过世子爷,别来无恙。”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萧颉捏着下巴走过来,一双风流的桃花眼浅弯着盯她,“小表妹,几日不见,越发水灵了。看来玄棠是开窍了,将你养的不错。” “世子爷这真是醉的不轻,眼神不好使。” “呵!”萧颉笑得越发风骚了,“表妹,那日不是说已许给我了吗?哥哥那日见了你,便日思夜想,食不下咽,夜不能寐,这不今日前来,便是要向玄棠讨了你。怎么样?以后你可想跟着哥哥我吃香的喝辣的?” 萧颉说的半真半假,眼睛直勾勾盯着沈长梨,不放过她半丝情绪。 沈长梨眯着眼睛,拍了拍身上的青布袍,“说世子爷眼神不好,你还真是看走眼了。你没瞧见,如今我也是个男人了吗?如何能许得世子爷……若是之前冒犯过世子爷,请原谅小子则个!” 说完,她弯腰冲着萧颉作了个揖。 这便是婉拒了。 那日情非得已,终是她招惹了他。不管萧颉今日所说是真是假,她都必须将这朵风流的烂桃花摘掉。 萧颉哈哈一笑,晃荡着风流的小身板,掩饰心头的失落,上上下下瞄着她一身男仆的装扮,突然凑近她。 “小嘴可真会说,一句话,就将哥哥火热的心给浇灭了,你可真没良心。不过,既然如今你也是男人,那……” 说着,他将手臂一搭便揽住了沈长梨的肩膀,一句话说得好不风骚,“实话告诉你!其实小爷我最喜欢清秀的小倌了,来,亲一个,先让哥哥过过瘾。” 第18章 喂,小心酒后乱性 “亲一个?”沈长梨挑着眉梢问的极是淡定,出乎萧颉意料之外地将一只小手回勾到他脖子上,抬头,咬唇,哧哧笑着。 “世子爷确定要在这里玩亲亲?” 萧颉瞟了瞟她的小手,对这么大胆投怀送抱的姑娘他向来来者不拒,心花怒放地瞄了瞄芙蓉苑,手一勾就揽住沈长梨的瘦腰。 “表妹这般生猛,哥哥怎能甘败下风?来,亲就亲……” 萧颉正要迫不及待地将嘴送过去,却突感背上有些刺痒,那痒来的甚是突兀,让他脸色一变,很是不能忍受,手不由自主放开沈长梨。 “小表妹,哥哥突然想到还有事,今日作罢,改日咱再亲亲。” 萧颉顾及着自己风流倜傥的潇洒形象,抖了抖肩膀,丢下一句转身就要溜。 “站住!” 一道森冷的嗓音传来,凉意入骨,萧颉生生住了脚,沈长梨也心头一震。 只见一个渊亭岳峙的身影踏着冷风从桃花树后慢慢走出来,满树的桃花都不及他容颜半分,踏着沉稳的步子,浑身冷嗖嗖的。 除了萧衍,谁又有这一喝断人魂的魄力? 轻咳一声,萧颉心头突突跳。在他的芙蓉苑门前调戏他的人被他撞见,难免有些惴惴,恨不得脚底抹油赶紧溜。 可他也知萧衍的脾性,越是逃,越逃不掉。反正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萧颉脸上赶紧涎了笑,嘴上也乖巧许多,连多年没用过的称呼都出来了。 “嘿,九哥,你也出来醒醒酒?呵呵,今日我喝多了,这就告辞了,先走一步……” “慢着!”萧衍绷着脸,唤住萧颉,“急什么?今日刚好我对你的‘大鸟’有些想法,择日不如撞日,借着酒劲咱俩再好好商讨一番。” 萧世子挠了下脖子,“九哥,今日吃多了酒,头脑昏沉,不如改日?” “正好我那里有上好的龙井,解酒最好!” 萧颉终于忍不住了,又将手绕到后背挠了挠,“九哥,今日真不是时候,我身子不适,若不然,我回去洗个澡再来,可好?” 他这么一挠,那痒处就像着了火一般,越挠越痒,痒得他恨不能将后背那块肉给剜去。 萧衍冷哼一声,“是你右将军的身子重要?还是军机大事重要?” 他冷冰冰的眸光让萧颉浑身一个激灵,知道推却不掉,只得硬着头皮,“是,九哥。” 萧衍轻拂下衣袍,转身便往水榭议事厅而去。那尊贵华丽的劲儿把沈长梨惊艳的不行。 她咬着唇瞧着他的背影,心里却暗暗将他与玉流觞比较了一下,还是红绫说的对,他家爷确实更胜一筹。瞧那拽样,谁人能比? 突然想起自己找他的目地,沈长梨刚要追上去,不想他身后像长了眼,突地就顿住脚,转身。 “袁隋,带傻子下去安置,让红绫先照顾他。” “是,殿下。”一直沉默跟随的袁隋轻一应声,扯着傻子就走。 傻子有些不情愿,一个劲瞅沈长梨。沈长梨赶紧安慰他几句,傻子明显很怕萧衍,不敢太多纠缠,耷拉着脑袋随袁隋走了。 “你,过来随侍。” 萧衍冷冷盯她一眼,直接板着脸命令。 正中下怀,她勾勾唇,“是,爷。” 她快步跟上萧衍,边走边瞄着萧世子别扭的走姿,还有那一张几乎快要端不住的俊脸,嘴角轻翘。 水榭议事厅。 灯影中的萧衍轻轻斜靠在舒适的软榻上,微眯着眼,让付摇蕙冲了茶水,懒洋洋地唤沈长梨过去给他捏肩。似乎并没有看出来萧世子正急得抓耳挠腮,形象全无。 只请他坐了,便开始郑重其事地跟他讨论‘大鸟’的事。沈长梨此时才明白,萧颉研究这个东西,就是为了攻城时出其不意,想让攻城的将士少些受伤。 “云策,我说的这些,你怎么看?” 一面奇痒无比,一面又顾及着形象,萧世子憋的一张俊脸扭曲的不行。恨不得在地上打几个滚。 “我的九哥,你就饶了我!我知道错了,下次绝不再动你的人了还不行吗?” 萧衍冷冷看着他,轻哼一声,偏头看向沈长梨。 “将解药给他。” 沈长梨心里一突,故作不懂。 “爷,你在说什么?什么解药?我不明白。” “装!还在装!”他声音一冷,“别以为爷不知道你做的事!” 在他冷冰冰意有所指的声音里,萧颉才恍然大悟,从凳子上跳起来指着沈长梨就大吼大叫。 “哦,原来是你这个小娘使的坏,小爷不过是与你开了个玩笑,你竟然如此歹毒,赶快将解药给我,痒死小爷了!” 沈长梨看着萧颉像只猴子似的跳来跳去,很解气地一哼,冲萧衍道。 “爷不必担心,他不过中的是荨麻叶上的白蜇毛磨成的粉,回去烧了艾叶水洗洗就没事了。” “嘶……痒死小爷了……臭丫头,你可真毒,我可是记住你了!” 萧颉边跳边挠,眼见着他的脖颈下一片通红,密密麻麻起了一层痒疙瘩,嘴里还不忘发着狠。 “呯……”地一声,萧衍手中滚烫的热茶蓦地就飞出去,生生打断他的话。 “再犯军纪,死性不改,看我不扒了你的皮!明儿去军中领十个军棍。” 这狠发得突然,如雷霆,让人猝不及防。 沈长梨愕然地瞪直眼,捏肩膀的手僵住了。 等她回过神来,萧颉溜得连人影都没有了。 她深深盯着萧衍,心里也有些忐忑,“爷,你生气了?其实世子爷并未对我做什么,他只是言语有些无状,但心地不坏。我也只是想整整他……” 萧衍哼一声,闭上眼,“你以为我担心的是你?” 沈长梨琢磨着他的话,半晌没吱声,手在他肩头不轻不重地捏着。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世间最毒妇人心。” 沈长梨一听,立马恼了,“那你只看到我给他下毒,却没看到他调戏我。现在整个别苑都知道我是你的女人,你说,你不替我出头,那还不允许我自救?” “爷的女人?你啥时成了爷的女人?爷怎么不知道?” 他撩着眼尾,那讥诮的表情特让人恨。 沈长梨脸上火辣辣,抬脚就走。 萧衍一把抓住她腕子,“还敢给爷使小性……” 沈长梨回身,瞟着他紧握自己的手,瞪眼,“放手!” 萧衍脸一黑,“爷若不放呢?” 沈长梨作势要咬。 “阿梨!”一旁的付摇蕙突然出声,似是看不下去了,“爷今日吃了酒,身子不爽利,你还是先回去!爷这里由我伺候……” 二人同时看向付摇蕙,这么长时间竟然把她给忘了。 沈长梨巴不得赶紧离开,甩手。 却甩不掉。 萧衍似乎真吃多了酒,醉眼朦胧地瞟着付摇蕙,突地冷声,“出去。” 付摇蕙一怔,胸口起伏,脸色极难看。眸光瞟了沈长梨一眼,什么话不说,冲着萧衍福了福,抬脚快速离去。 “满意了?”萧衍一副欠揍的表情看着沈长梨。 沈长梨气一滞,低头就狠狠咬在他腕子。 萧衍倒抽着气,却坐在软榻上动也没动,咬牙硬挺着一声不吭任她咬。 待沈长梨解气了,松了口。 他才抽出手,看着腕子上两排血红牙印,朝着空中甩了甩,“果然是狗投的胎,下次再咬,爷定不轻饶。” 沈长梨似乎也被他又冷又宠溺地调子折磨疯了,这个男人的心思,她从来就没琢磨明白。 她抓了抓脑袋,“爷,我有话说。” 萧衍撩了她一眼,“想说什么?” “今日在城郊树林放箭的,是你的人?” 这事她再三琢磨过,那个侠女与她擦身而过,身上并无弓弩之类。而箭射来的方向,也不是她奔来的方向。所以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萧衍有派人暗中保护她。 萧衍揉着额头,并没有否认,只是淡淡地‘唔‘了声,染了酒意的嗓子越发性感勾人。 “爷,谣言的事,是皇城司的人……” “小奴儿!”沈长梨话未说完,就被萧衍打断,他目光清冷透彻的没一丝醉意,“爷醉了,跟爷回房。” 说完,不等沈长梨反应过来,起身大步流星往外走。 “爷,我有事还没说完呢!”沈长梨追上去。 萧衍回头,目光染了凉意,“你的事,比爷的事更重要?跟上。” 与他对视一眼,沈长梨若有所悟。 这里说话不安全。 她往门外看了看,那里除了侍卫,便只有付摇蕙守在门口。 难道他连付摇蕙都信不过? 真是老狐狸。 一路小跑着跟着他又回到芙蓉院,进了房,可等来等去,萧衍只是懒洋洋地往那儿一靠,气定神闲地品着茶,似乎早忘了她要说的事。 沈长梨觉得跟萧狐狸斗,不能着急。要想让他出手帮傻子和她,就得比他更有耐心。 沈长梨磨磨蹭蹭靠过去,“爷,我知道谣言的事让你烦心,不过,我有个一石二鸟的计划,不知爷可愿听上一听?” “嗯?”他撩着眼尾看她,冰冷的目光,显然不想听,“去,兑了洗脚水过来,给爷捏脚。” “啊?爷,你让我给你洗脚?有没有搞错?” 沈长梨瞪着眼,显然不乐意。 萧衍把茶盏重重顿在小桌上,脸色阴沉,“怎么,给爷洗脚,屈了你?” 沈长梨觉得这厮命里肯定与她相冲,她这么有本事,要与他讨论生死攸关的大事,他竟然无足轻重地让她捏脚。 她不干! 沈长梨站着没动,屋里的气氛一时尴尬僵住了。 “爷。”付摇蕙轻柔一声,走上前,拉了沈长梨一把,脸上含了笑,“阿梨刚来还不懂规矩,我这两日再好好教教她,今儿还是由我来为爷洗脚!这些事我是做惯的,免得她笨手笨脚,再惹爷生气。” 沈长梨不得不感激地对她点点头。 付摇蕙可真能忍。 萧衍这个王八蛋忒难伺候。 付摇蕙话刚落,萧衍就扭头看她,“哦,你来?” 付摇蕙冲他温柔一笑,很有大家闺秀风范,冲着屋里其他白羽卫递了个眼神。 “时辰不早了,爷也该歇了,你们都下去!” “是。” 沈长梨觉得萧衍身边由知冷知热的贴身大丫头伺候了,自然不需要她。萧衍今日吃了酒,明显不是说事的好时机,她抬脚就想走人。 不料一抬头却看见一双略带薄醉的眼睛,冷冷盯着付摇蕙,“爷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你又是爷的什么人?爷的脚,也是你能碰的?” 这话忒伤人。 果然,付摇蕙脸色一变,像不认识了他似的,慢慢跪在地上。 素来了解他脾性还未退出的白羽卫,也齐刷刷跪了一地。 “爷,奴婢……” 萧衍缓缓站了起来,盯着付摇蕙,弯下腰,凑近她,用一种低沉的森冷的恼怒十足的声音一吼。 “滚!” 付摇蕙猛地抬头,脸色刷地惨白,耳根火辣辣的烫。羞的,臊的,还有屈的。 她伺候萧衍十余年,有着陪他长大的情分,虽说他性子冷漠古怪,却鲜少对下面人发脾气。即便做错了事,也很少得过重罚,更没有像今儿这般当着众人的面呵斥过她。 付摇蕙低下头,咬着唇,随着一众人躬着腰退出了萧衍的卧房。门刚一关上,沈长梨耳尖就听到门外付摇蕙一声低泣。 随后她哽咽地又赶紧吩咐,“青梅,赶快去灶间帮沈小娘子备水,她不熟悉爷的习性,怕是做不好,又惹爷不痛快。” “是,摇蕙姐姐。”青梅应声就往灶间跑。 沈长梨僵着身子站在屋内,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萧衍,半晌没说话。 她虽然认识他不久,可也算了解了他的性子,喜怒不形于色。即便是怒极,脸上也不会有一丝波动。就算要收拾人,也乐意使用那种让人哑巴吃黄连的阴损法子,不会像今儿这样耍大爷威风。 他这是发的哪门子邪火? “行,不就是洗个脚吗?值得爷发这么大脾气。我认了,我是爷的小奴,给爷洗脚,不屈。” 沈长梨出声打破屋里的紧绷气氛。 萧衍阴着脸又倚回那张花梨木雕嵌的软榻,神色明显没有刚才的暴躁了,“知错了?” 沈长梨心里一突,心里蓦地就明白了。 他还得用她,并不会真将她怎么样,只不过对她触怒了他王爷的威严,需要一个台阶下。 “爷说我错了,那我便错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一会水来了,奴婢给爷好好洗脚。” 很快,青梅就将兑好的水端进来,瞟了沈长梨一眼,放下水盆,转身飞快地跑出去。 沈长梨叹息一声,果然是只活阎王呀!恐怕白羽卫就没有不怕他的。 她端着水盆到了他脚边,笨拙地给他脱了靴子,褪下白色锦袜,卷起绸裤,嘴里唠唠叨叨,早没了半点惧怕。 “我可是告诉你啊!这辈子,连我外公我都没有给他洗过脚,你啊!这是出福气了。我能给你洗脚,那是你祖上烧了高香,偷着乐你!” 萧衍却没吭声,任由她笨手笨脚伺候。 等她把他的双脚放入温热的水里再抬起头时,却发现他表情有点不对劲。 “喂,没见过美女,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她斥他一声,方才他那专注的眼神惹得她心火火跳。 萧衍闭了闭眼,“去,将床头小柜里的酒给爷拿来。” 没好气地哼一声,真是难伺候的大爷! 沈长梨起身就给他拿来酒,“少喝点啊!免得发酒疯。” 萧衍罕见地没怼她,接过酒,迫不及待地拔开酒塞,屋子里顿时飘起一股幽幽的酒香味。 那味道很特别,沈长梨一下子想起,在土地庙初见他时,他就倚着土地爷的供桌喝这种酒。 “这酒好香,有名字吗?” 萧衍没有回答,灌了一口酒,低哑着嗓音,“还好,你没放毒药。” 翻了个白眼,沈长梨瞪他,“不要总怀疑我的人品,我可是大名鼎鼎神医华佗的弟子,怎能做那种上不了台面的事?” 萧衍伸手就给了她一个爆栗,“你还有人品?哼!” 说完他只顾仰首灌酒,那酒入喉,喉结滚动了一下,有一丝酒渍顺着脖颈流入锁骨,瞧得沈长梨莫名脸红心跳。 “喂,少喝点,小心酒后乱性。” “哪来这么多废话!”他冷瞄她一眼,放下酒,突然从水里抬起一只光溜溜的脚,溅了她一脸的洗脚水,再次将他霸道不容侵犯的本性显露无遣,“洗脚!” 带着酒气的声音越来越性感,少了一丝冷漠,多了一丝烟火气。 可他奶奶的,这是洗脚水好不好? 沈长梨摸了把脸,瞧着他醉酒更帅的分上,不与他计较。 她抓住他两只大脚按在水里,不太专业地撩着水,时不时地瞄他一眼,暗自猜测他今日反常的原因。 难道是因为皇城司玉流觞的出现? 让他想起了玉家的那位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的妹妹?被初恋抛弃的滋味很刻骨铭心?心里撕心裂肺地痛!无法对人言,只得借着酒发酒疯,随便欺负一下她这个可怜的小奴儿。 还有,玉流觞是皇城司首座,是皇上最信任的人,只听命于老皇帝。今日城中谣言四起,明显就是玉流觞所为。他这么做,若不是故意要害萧衍,就是听命于他背后之人,也就是萧老九的亲爹老皇帝要找一个治他罪的理由。 他在为皇太孙萧云骥排除登基路上的障碍,不惜要拿他最宠爱的儿子开刀。 想到这里,沈长梨心里一寒,吃惊地抬起头。 不期然,迎上了他清贵出尘的一双冷眼。 沈长梨仿佛能看到他眼眸深处的痛苦,无奈又凄凉。 “爷”她舔了舔嘴唇,想安慰几句。 不想,他冷哼一声,斥她,“又想偷懒?” 话落,一只大手突地伸过来,揪着她的衣领子猛地就将她提了起来。 沈长梨猝不及防,腿一麻,顿时大半个身子就栽在他怀里,陌生又熟悉的男人体香蹿入鼻间,差点儿让她把持不住,急忙用双手撑着他的胸膛,脸红心跳。 “你不要乱来啊!我还没有做好为你侍寝的心理准备。” 萧衍一怔,随后笑的很贱,“就这么想为爷侍寝?真当自己是爷的女人” 他嫌弃地哼一声,冰冷的脸色,有一抹奇异的红,一把又将她推开。 沈长梨真是恼了,娘的,又开始发酒疯? 第19章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贱坯子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他斜眼睨她,有点醉醺醺,却像一眼就看透了她。 沈长梨眼睛瞪的老大,觉得这个男人真是神了,“我都还没说呢!你就知道了我的计划?爷,你是鬼?是魔?还是神?” 萧衍好笑一声,身子一歪就斜斜地躺在软榻上,那华贵的姿态,无一处不诱人。 “按你的想法去做!爷准了。” 沈长梨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这句话比他说知道她想干什么还要让沈长梨吃惊。 她眨眨眼,瞧着软榻上那个拿着酒坛子的家伙,一双冷眼半眯半开,显然思绪跟不上大脑的样子。 不会是说醉话? 沈长梨探了探头,靠近他压低声音,“爷,恕我直言……” “嗯?” 萧衍轻嗯一声,微醺的声音带着极致的性感,眯眼瞧着近在咫尺的小女子乌漆漆骨碌碌乱转的大眼,水灵清透的就像一滴甘露浸入他心中。 还有那巴嘚巴嘚说话的小嘴,小巧嫣红,如萧颉所说,不知吃上去味道如何? “爷,你到底听到我说什么没有?” 见他直勾勾盯着她不说话,沈长梨严重怀疑他根本就没用心听,不由拍了他一下。 萧衍自嘲一笑,灌了一口酒,低沉一声,“捏脚!” 嗤! 一双王八脚,有什么好捏的? 沈长梨很是泄气,酒醉的男人,果然低智商,她白费心力了。 惆怅地又蹲下身去,将他洗净的双脚用干巾包着放到腿上,沿着脚底穴位乖顺地推拿按揉。 “爷,我这么做,可都是为了你好。” 萧衍拿酒的手一顿,抬高了声音。 “为爷好?不是为你那个被妇人欺负摸了屁股蛋的傻子滋事报仇?想借爷的势?说的真好听。” 沈长梨惊的张大嘴,“爷,你没喝醉啊!” 萧衍哼哼两声,微醺的眸子闪过一丝精光。 被她戳穿心事,沈长梨嘿嘿笑两声,便也不再拐弯抹角,将他的脚放到软榻上,拿个软毯给他盖上。 她转身跑到书桌旁拿来纸笔,也不管会不会冒犯,直接踢掉鞋子蹿上软榻,坐到萧衍对面,两眼放光地趴在小桌上。 “爷,我现在就给你做一个ppt,让你一目了然,知道我为你可是费尽了心机!” 沈长梨说完,拿着纸就在桌上又写又画,头都没抬。 萧衍意味深长的冷眼盯了她片刻,那只握过酒坛的大手落在她头顶,像在抚摸小宠物一样轻轻蹭几下,声音仿佛染上了美酒的醇香。 “何为ppt?” 无视他诡异的发音和探究的目光,沈长梨抬头得意地勾了勾唇,“爷,你就别问了,反正只要你知道这是我独有的本事就行了。” 萧衍冷一声,继续喝酒,任由她将一张张纸涂画的乱七八糟。 其实沈长梨心里很明白,只有她更多的展示自己的能力,萧衍越听不懂看不懂,就会觉得她越神秘,她才会更有利用价值。 有利用价值的人,才能活得更好。 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守护想守护的人。 从芙蓉苑出来,沈长梨并没有直接回住处,而是去找了付摇蕙。今天出的那档子事,她哪能不知道付摇蕙心里不痛快。 她目前负责白羽卫,整个白羽卫都很信服她,她和傻子想过的舒坦点,就必须解开这个疙瘩。 再者,女人的嫉妒心太可怕,萧衍并不是真的想将她变成自己的女人,并不会一直护佑她。 所以,有些误会必须说清楚。 付摇蕙果然没睡。 不过她的情绪却比沈长梨想像的淡定,暖了一壶酒,面前摆着几盘精美的点心,付摇蕙一身浅色的绸衣正歪靠在贵妃榻上,一副慵懒又怡然自得模样。 白羽卫将她伺候的也极好。 “摇蕙大姐,有些事,我想和你说清楚。” 付摇蕙就这样好,不管她心里怎样嫉妒,面上却表现的毫无嫌隙。她拉着沈长梨的手,反过来劝她。 “阿梨,想必你也看出来了,咱家爷的脾气谁也摸不透,他喜欢你在他跟前伺候,你就得多顺着他。爷心里舒坦了,咱们的日子才好过。” 沈长梨低下头,“摇蕙姐,我与爷,不是你们想像的那样。爷用我,是用我的本事。他没把我当女人。你也知道咱家爷目前的处境,风花雪月在阴谋算计面前,不值一提。” 付摇蕙当然清楚,闻言,脸上一肃 “阿梨,你不必对我解释,我跟着爷已经十余年,与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的心思,我比谁都了解。他不是一个能轻易对女人动心的男人,而我,也并不期盼他能对我有多好。 我只想安安稳稳地跟着他,名分地位,我都不在乎。爷身份贵重,将来身边的女人不计其数,我也只想守好我这一方温暖……” 她如此一说,沈长梨就明白了。 她有着与萧衍一同长大的情分,即便将来萧衍身边女人无数,这份情也不是其他女人能够比的。 付摇蕙心里很明白,即便她出身再好,萧衍王妃侧妃甚至有名分的女人位置都落不到她头上。 她可能是个连侍妾都不如的存在。 可她甘之如饴。 她爱萧衍,爱到可以牺牲一切,与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沈长梨从付摇蕙的房中出来,重重舒了口气。借着月色,她看了看自己染了墨汁的双手,那份‘计划书’,希望萧衍能看明白。 只要萧衍同意,她便可以全面实施。成功后,拿回牛皮包,带走傻子,远走高飞,赚钱买房置地养小白脸,实现自己的理想。 第二天一早,沈长梨困意浓浓地被红绫摇醒,“长梨姐姐,快,爷叫你。” “爷酒醒了?” 她打着哈欠睡眼朦胧。 红绫赶紧拉起她,“长梨姐姐,你也不看看都什么时候了,爷用过早膳,都已经等你许久了。” 沈长梨眯眼看了看窗外的阳光,一下子睡意全无,也顾不得吃早膳,穿好衣服就往芙蓉苑跑。 今天是她‘计划书’能否成功推行的关键。 沈长梨跑到芙蓉苑,一眼就看到萧衍正端坐在书案后,手里拿着厚厚一叠纸,正是她的计划书,看得正专注。 片刻,他阴着脸,将纸重重拍在书案上,抬头盯着她面不改色地问,“这就是你的ppt?” 沈长梨心头随着他那一拍有点小忐忑,她顾不得自己长发未梳脸未净,急忙凑近萧衍。 手指着计划书那黑乎乎一团,毫不客气地夸赞,“爷,我的计划很周详,一共分三步走。第一,请君入瓮。第二,借机造势。第三,杀人灭口。每一步,我都将详细内容陈列如下。爷,你再仔细看看,是不是觉得很牛很高大上?” 看着那密密麻麻,歪七八扭的字,萧衍半晌没说话。 他的脸凉凉的,阴阴的,冷冷的…… 明显不满意。 沈长梨观察着他的反应,又在火上浇了点油,“爷,你如今手握重兵,又是皇上最宠爱的儿子,也不是没那个可能。如今时机正好,皇城司那帮家伙要害你,咱们就将计就计顺势而为,说不定还能博个更好的锦绣前程!若是您一再谦让退却,肯定会轮为人家砧板上的鱼肉。爷,大好青春,你就不想为自己争上一争?” 她说的极具煽动性,雷鸣倒抽着凉气,抹了把额头上的汗。 袁隋却眸光佩服地瞟了她一眼,垂下头。 这些话,除了沈小娘子,没人敢在爷面前说。 即便他们心里都这么想。 萧衍嘴唇一扯,眸光幽暗地低着头,还是不表态。 沈长梨撇撇嘴,赶紧绕到他身后殷勤地替他捏肩膀,依旧蛊惑,“爷,你留我在你身边,不会只是想让我为你捏肩洗脚?你的顾忌我懂。所谓,名不正,言不顺。皇城司污蔑你,你百口莫辩。而我的计划,只会有一个结果,那就是让你——名正言顺。” 话音一落,她手腕一紧。 那厮一把将她拽到面前,眼神比任何一次都要高深莫测。慢慢的,他站起身,手指捏着她下巴,微微抬起,一张俊脸压下来,呼吸的气息浓浓地喷到她脸上。 “你果真,是真心实意为爷着想?” 看着眼前放大的俊脸,沈长梨脸红心跳,感到压力山大,连说话都不顺溜了。 “爷,我,我是真心为你好。天地可鉴!你身为皇子,摆脱不掉争嗣的斗争。树欲静,而风不止。你的身份,你拥有的实力,容不得你置身事外。” 萧衍专注的眼神深深地看着她,慢慢放开手,宽袖拂出的冷风里,有一抹清茶的轻幽浅香,语气却带着一层薄薄的,浅浅的,凉凉的,听得见却又无处可查的情绪。 “如此费心助我,有何条件?” 沈长梨松了口气,嘿嘿两声,答的异常干趣,“第一,还我牛皮包。第二,放我自由。” 萧衍倏地扭头看她,脸莫名阴沉,“第一条准。第二条……”他顿了一下,斜睨着她,冷冷一声,“不准。” “凭什么呀!”沈长梨噘起嘴,“我都为爷这么拼命了,你功成名就荣登大宝,为何还不肯放过我?难不成,你要我为你打一辈子工?” 萧衍定定地看着她,沉默下来。 他一冷,四周便都冷下来。 沈长梨愤忿地与他对视,可不知为何,她心里却有丝不安。 虽说萧衍人长得俊美非凡,也不会经常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可每当他沉默地注视她时,那一双眼睛就好像黑夜中最亮的星子。 是灼热的,又是冷的。远的,又似近的。看不透的,猜不透,总让她心跳加速脸上火辣辣的。 每当这时,都会让沈长梨忘掉他身为皇子的尊贵不可冒犯,只会感受到他身为男人的魅力。那种强烈的男子气息,似乎透过眼睛传达给他。 让她不能漠视他鲜明地纯粹地身为男人的存在,而不是其他身份。 他在用男人看女人的眼光看她。 沈长梨心咚咚跳。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她心跳得快要蹦出胸膛的时候,萧衍终于收回了目光,意味深长一叹,“小奴儿!” 这声音喊得沈长梨一个激灵回过神,屏息抬头。 他没再看她,只淡淡一声,“去做!爷都准了。” 沈长梨呼出一口气,有丝雀跃。却并没从心里透出高兴。 目光得意地扫了袁隋和雷鸣两个一直站在旁边木雕一般的家伙,突见萧衍要将她的‘计划书’放进火盆。 她急忙拽住他的袖子,“爷,计划书最后一项,您还没有瞧见。” “哪儿?”他扭头问。 沈长梨赶紧将最后一面抽出来放到他面前,手重点往上面一指,“活动经费,爷你还没批准。” 萧衍脸上一寒,侧过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期盼的小眼神,冷哼一声,随手将计划书扔进火盆。 “自行解决,爷一应不承担。” 沈长梨嘟着嘴一脸郁气地出了芙蓉苑。 那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一文钱都不给,要她如何轻松实施计划?为了他的光明前途,竟然让她先行垫付?她要有银子,还会问他要活动经费吗? 沈长梨刚跨出院门,一抬眼,就看到蓝玉儿挎着个小包袱扭着腰肢喜滋滋地往这边来。 依旧浓妆艳抹,却眼见着清减了不少。 脸上的憔悴,厚厚的粉子可遮不住。 她消停了这几日,到底干什么去了?将自己折腾成这样。 沈长梨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站在芙蓉苑门口没动。 蓝玉儿明显也看到了她,翻了个白眼,假装看不见,鼻孔都朝天了。 “哟,这不是蓝大小姐吗?你这是干嘛呢?挎着个包袱,回娘家?是不是走错了地儿?” “沈薇,今日非同往日,你也不要酸溜溜。连你这等贱妇都能成为殿下的女人,我为什么不行?告诉你!我爹已经拜托青州府的府台大人为我作保,让我进入殿下的白羽卫。殿下已经恩准了。现在,我是官身,你是奴,请你以后放尊重点。” “呵!”沈长梨好笑一声,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突然伸出手就勾住她的肩头,极度热络地道。 “既然都是殿下的人,那我是不是就可以光明正大去拜会蓝县令了?都是一家人了,祝你早日爬上殿下的床啊!”说完,扬长而去。 蓝玉儿有点懵。 瞧着沈长梨一反常态地扬长而去,她却盯着她的背影好长时间没回过神来。 “真是得了失心疯了!殿下怎么会看上这个疯女人。” 蓝玉儿嘀咕完,一回头,看到付摇蕙正端庄雅致地站在芙蓉苑门口。 她急忙涎上笑脸,冲她福了福,“见过扶蕙姐,今儿得了殿下的准信,让我来芙蓉苑伺候。” 她故意撩了撩额前的碎发,说的含蓄又得意。 付摇蕙瞧着她风骚的装扮,身上的香脂都能熏死人,脸上寒了寒,淡淡一笑。 “爷的确吩咐过,府台大人的面子,自然是要给的。蓝县令既然舍得让你进白羽卫,那自然得守爷的规矩。现在先去沐浴更衣!” 蓝玉儿一听,以为付摇蕙让她沐浴更衣是准备为萧衍侍寝,她羞的满脸通红,娇矜摇动下身子,话更柔了。 “一切都听摇蕙姐吩咐。” 付摇蕙冷冷看着她,冲青梅递了个眼神。 青梅走上来,眼中毫不掩饰轻蔑,“走!大澡堂子在后院。” 蓝玉儿此番已经听不出青梅话里的鄙夷,她心里盘算的都是今晚为靖王侍寝的事。奶娘教的那些伺候男人的招儿,终于有了用武之地。随后心花怒放地扭着腰肢,高高兴兴地跟着青梅走了。 付摇蕙眯着眼,瞧着蓝玉儿那风情万种媚态横生的背影,鼻孔里哼出一声。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贱坯子!” 第20章 再见玉流觞 第二天,春风明媚,阳光正好。 沈长梨起了个大早,将自己仔细收拾一番,又去看了傻子一眼,便装模作样地出了别苑。 今天,她就要实施行动的第一步。 她要去流马县府衙公干。 潇潇洒洒地走在宽阔的大街上,沈长梨心情倍好。那个活阎王终于同意了她的计划,那她就离自由美好的日子不远了。 沈长梨直接向流马县府衙门房亮出了萧衍的腰牌,在门房的恭敬声中,毫不费力地走进流马县府衙。 此时,蓝县令处理完公务,正在后衙与夫人美美地闲聊着蓝玉儿昨日进芙蓉苑的事。她们都非常相信自己的女儿,凭着蓝玉儿娇媚的容貌,定能在靖王心中占据一定的地位。 甚至,蓝县令还幻想着,若是有一日靖王飞黄腾达坐上那个贵不可言的高位,那他不就是国丈爷了吗? 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呵呵笑起来。 “老爷,靖王身边的人来拜访。” 管家匆匆赶来,俯在他耳边低语一声,“我已验过,确实是靖王的令牌。” 蓝县令神色一慌,“那还不赶紧快请。” “是。”管家转身就跑出去。 蓝县令赶紧整了整官袍,正要迎出去,沈长梨便笑眯眯地一步跨进来,“小的给蓝县令请安。” 蓝松节一怔,待仔细看清她的脸,神色一变,“你,你,你不就是那个……” “蓝大人,我今儿可是奉靖王之命来公干的。” 一声公干,蓝松节心头一震,缓过神,急忙对她拱了拱手,“既然是靖王殿下的贵使,请上座。” 沈长梨一笑,毫不客气一步跨到桌前,摆足了架子坐下了。 管家赶紧上了香茶。 蓝松苍却没座,站在沈长梨面前细察着她的神色,谨慎地又拱了拱手,“不知贵使前来,有何公干?” 沈长梨瞟了他一眼,“都是一家人了,蓝大人何必如此见外?!” 蓝松节一愣,想着自己的女儿难不成昨夜就为殿下侍寝了?他突然倍感荣焉,直了直腰身。 “贵使有话就说,老夫自然唯靖王殿下马首是瞻惟命是从。” “这就对了。”沈长梨好笑,“蓝大人请坐。” 她反客为主,请蓝松节上坐。 蓝松节丝毫不觉她失礼,反而恭敬地坐到了她下首。 “其实我这次来呢!主要还是为了蓝大小姐……” 蓝松节一听,立马又紧张起来,试探着问,“不知小女昨日到芙蓉苑,没有给靖王殿下添麻烦?” 沈长梨瞧着他紧张的样子,摆了摆手。 “蓝大人不必紧张,府台大人的面子,爷还是要给的。对于让蓝大小姐入白羽卫,爷不是已经同意了吗?爷此番派我来,主要是来具体了解一下蓝小姐的情况。比如家世背景、喜好特长,婚姻状况,有没有什么不良嗜好……” 沈长梨说着,精亮的眸光四处瞄着,看来蓝家家资丰厚啊! 蓝松节一听,立马站起来,冲着她拱了拱手。 “不敢瞒贵使,小女已经与诸葛翀解除了婚约,已是自由身。虽然诸葛翀极不情愿,但小女亲自到桃花堡与他讲明,他也算识大体,并未多做纠缠。小女如今清清白白,请贵使一定要相信。” “哦?”沈长梨扭过头轻哦一声,这与之前听到的很不一样啊! 上次在桃花堡,蓝玉儿在草场子里与柳四龌龊,村民们不是说诸葛翀直接退婚了吗?如今看来,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啊! “不对啊!蓝大人。上次在桃花堡蓝大小姐责难于我时,听说在草场子里,她与柳四不清不楚……好多村民可是都亲眼看见了。蓝大小姐名声尽毁,诸葛翀退婚,如今你这般说,可是有颠倒黑白欺瞒殿下之罪啊!” 蓝松节脑门上冒了汗,他赶紧摆手,“不是这样的,请沈小娘听我说完。那一次,确是小女无状,冒犯了沈小娘,我在此替她向沈小娘赔罪……” 蓝松节朝着她深深一揖。 沈长梨冷哼一声,没说话。 蓝松节继续道,“上次小女是被人诬陷,名声受污,可身子却是清白的,手臂上的守宫砂做不了假。诸葛翀确实过来想要退婚。可后来,殿下来了流马县,我将别苑让出,对殿下忠心耿耿惟命是从。殿下对我也甚是礼让。消息传出去,诸葛翀又亲自上门将退婚书给收了回去,还希望老夫能代为引荐给殿下……” 沈长梨冷笑一声,“可是蓝大小姐却不愿意再与诸葛翀再续前缘了对?而你也并未将他引荐给殿下……” 蓝松节脸上很是精彩,满满都是阴谋算计,他嘿嘿两声。 “他当初来退婚时,将小女说的甚是不堪。我与夫人曾亲自登门哀求过他,希望他不要退婚,可他甚是无情,毫不动容。 当他知道殿下对我不薄,便又回心转意,想借我的手攀上殿下。这等薄情寡意之人,我怎能将他荐给殿下?他不肯交还小女的八字,小女只得亲自登门劝说……” 怪不得,蓝玉儿有些憔悴。 恐怕与诸葛翀纠缠时,并不如蓝县令嘴里说的那般轻松。 她看上了萧衍,移情别恋,自然将诸葛翀不再放眼里。诸葛翀恐怕也是忌惮萧衍,才又同意退婚。 沈长梨眼一眯,扫着他屋中珍贵的摆设,拉着长腔,意味不明。 “原来是这样啊……可是,蓝大小姐多行不义品性不端,当初将我装入猪笼推入河中也是事实……” 蓝松节冷汗直冒,搓着手,赔着笑脸,急忙冲管家使了个眼神。 管家转身拿来两张百两的银票。 蓝松节恭谨地放到沈长梨面前,“误会,都是误会,还望沈小娘笑纳,算我给沈小娘赔罪压惊。请沈小娘不要与小女一般见识。都是乡里乡亲,望沈小娘高手贵手。若有一日小女得了殿下青眼,蓝家自然忘不了沈小娘的恩德。” 沈长梨面上不显,却将手拍在那两百两银票上。 “蓝大人的意思,我懂。放心,既然都是误会,那我自然会向殿下讲叙明白,误不了蓝大小姐的锦绣前程。” 她手一划,就将那银票捏在掌中。 今日的目地也算达到了。 她懒洋洋地站起身,“行了,由府台大人作保,我相信蓝大人说的都是事实。以后,蓝大人便与我家爷是一家人一条心,咱们同舟共济,共赴大好前程。” 蓝县令闻言乐开了花,连连冲她拱手,“有沈小娘这句话,老夫便真正放心了。愿为殿下肝脑涂地再所不辞!” 沈长梨是哼着小曲离开的流马县府衙。 今日她浅尝则止,不过是来探探蓝县令的口风。要想水到渠成,便不能着急。相信有了蓝大小姐作筏子,不信他不从。 两百两银子是意外惊喜。 其实为了经费,即便他不主动奉上,她也会想办法敲他一笔。如今得来全不费功夫。 沈长梨拍拍胸口的银票,感受着暖煦的阳光,哼着小曲,深深体会了一把权势的重要。 她连蹦带跳地走回别苑,刚到门口,就看到一辆特别精致的阔大马车正往里驶。 马车上挂着牌子,她眼尖地看到上面正写着:皇城司。 她心一突,赶紧停下,猫着腰躲到一旁的巷子口,探头探脑往外瞧。 不止一辆马车进了别苑。 看情形,来的不止玉流觞一个人。 沈长梨咬着唇,琢磨了许久,才慢慢走回别苑。她不想见到玉流觞,可‘怕’,是没有用的。再说,她现在是萧衍的人,他即便心知肚明又能把她怎么着? 他敢明目涨胆地跟萧衍对着干吗? 萧衍身份尊贵,背后又有三十万大军撑腰,他自然不敢。 但那厮绝对不是个好人。那日林中的鲜血,依旧让她心惊肉跳。 她回到别苑就去找红绫,可别苑内每个人都忙的晕头转向,她没打听到任何有用的消息。反被付摇蕙连连指使的团团转。她忙起来,也就暂时忘了害怕。 等沈长梨被唤去伺候的时候,已是申时的晚宴了。 她僵硬着身子,随着一众白羽卫端着厨房精心烹饪的各类美味珍馐,鱼贯而入设宴的华堂水榭。 水榭内灯火通明,美酒佳肴,热气氤氲,奢华的让她都不敢抬头。 座上的玉流觞依旧一袭大红的锦衣,华贵,娇美,妖娆,出色地将他边上陪坐的几位官吏衬的丑陋不堪。 然而,在如此美艳高华的云亭侯大妖孽面前,坐在最上位的萧衍,漫不经心的孤冷,抬手投足间皆是天皇贵胄的派头,帝王之气宛若天生,其势更为灼目。 “小奴儿。” 就在沈长梨捧着托盘正待退下时,突然听到萧衍唤她。 她扭头挑眉看他。 他却不看她,手拿一只银壶缓缓倒着酒,淡淡一声,“过来,替爷斟酒。” 付摇蕙一怔,紧张地看向沈长梨。 “是。”众目睽睽下,沈长梨不敢有丝毫忤逆,低眉垂眼,学着付摇蕙教的还不太习惯的礼仪,慢慢走到萧衍身侧,没出任何差错。 付摇蕙松了口气。 她怕她在这种重要场合再作妖,丢了萧衍的脸。 沈长梨没有看向任何人,却感到有无数道目光朝她扫视过来。 其中最为锐利的就是那一束热烈的如同七月娇花来自云亭侯玉流觞那个大妖孽。 她站定,一眯眼,反扫了他一眼。 这一眼,有警告,有挑衅,唯独没有了惧怕。 第21章 萧衍,你大爷的 玉流觞收回视线,姿态高华地幽幽开口,“本侯本不想来流马县叨扰殿下休养,奈何先前接到皇太孙从京中传来的信函,托本侯在沿途寻找他嫡妻前昌王府沈家大小姐,所以便四处转了转,希望能得到些消息。” 他话音一落,满堂的宾客都怔了怔。 前昌王沈崇可是犯的谋逆大罪,是众人不能提的禁忌。如今被云亭侯大嘞嘞说出来,没有一个敢接话。 沈长梨微微低下头,很诡异地,在听到这句话时,右眼竟火火跳了几下,心头也像压着一块大石头,有片刻的沉凝。 这不是她能控制的感受,像是这具身子自有的感觉,撕裂般的疼痛,让她呼吸一紧,不由摸了下胸口。 这种奇异的感觉也就是一刹那,待她要细细感触时,却消失无踪,一点痕迹也无。 “云骥重情。” 半晌,萧衍品着酒低低一声,醇厚的嗓音意味极浓。 众人一听,都打着哈哈,谁不知道皇太孙对他那个未婚嫡妻厌恶得不得了。 于是众人很快就将话题引到了别处。 沈长梨听着这满堂的官腔,虚伪的令人发指,感到好笑至极。 “来人,传歌舞。” 沈长梨诧异地看向萧衍,没想到他竟破天荒地传了歌舞。他来流马县也有些日子了,沈长梨从未见他听曲放松享乐过。他似乎总是很忙,满心满眼都是国家大事。 随着一众裙裾艳丽的盛装美人进入水榭,那盛世繁华下的纸醉金迷,展露无遗。一时间水榭内歌舞升平一片靡靡之音,让沈长梨眼前恍惚仿佛进入另一个世界。 或许这本该就是萧衍所能享受的生活,只是他洁身自好,又在血与火的战场上磨砺过,看淡了许多事。 今晚席面上陪坐的官吏品级都不低,应该都是青州府一方大员。却没人说那官场之事,吃着酒,品着菜,赏着美人,气氛相当活络。 酒过三巡,玉流觞凤眼一挑站了起来。 他突然朝着萧衍举了举酒杯,“殿下,本侯此行来得匆忙,没有备礼,如今却扰得殿下拖着病体盛情款待,实在过意不去。本侯就把离京前太子妃赠于我的一幅山水画赠给殿下,还望殿下不要嫌弃才好。” 太子妃? 沈长梨倏地看向萧衍。 玉流觞嘴里的太子妃定然就是他的妹妹玉流凝,那个本该指给萧衍做王妃的女人。 他这么做究竟是啥意思? 故意来捅萧衍刀子? 可萧衍万年不化的冰川脸上,没有半点异样。 “云亭侯说笑了,既是太子妃赠于侯爷的,本王又怎能夺人所爱?” 玉流觞轻勾着唇角,一副咄咄逼人的妖孽模样,“既是赠与本侯的,便自由本侯决定。转赠殿下,以表谢意。来人,为殿下献礼。” 玉流觞根本不再给萧衍拒绝的机会,直接命人将画取来。 整个水榭有一瞬的寂静,连歌舞都停了。显然大家都听到了云亭侯的话,神色各异,看着萧衍,不免替他尴尬。 很快,两名皇城司侍卫捧着一个桃木精雕的?彩长盒上来。 看来是个好东西,盒盖一打开,就散发出一股幽幽犹如芝兰的墨香味。 紧接着,侍卫们小心翼翼取出画,缓缓在萧衍面前展开。 真是一幅好画! 画幅长约一丈,宽约五尺,山水连绵,高低起伏,笔墨浓厚,波澜壮阔。 好一幅磅礴大气的山水佳作。 “河清海晏,天下太平。” 宴席之上,一干人都看到了山水画上面的题字,不由都倒抽了一口气。 太子妃的这幅画,真是寓意非凡啊!山水,即江山。河清海晏,天下太平。这样的寓意,若是献给皇上再合适不过。而若是献给皇子亲王,那就很值得玩味了。 “太子妃好画功!” “太子妃才艺双绝,不愧是京城第一才女,令人佩服!” 一瞬的寂静后,官员们开始吹嘘夸赞,但只字不提那上面的题字。 沈长梨轻勾了下唇。 玉流凝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她当初并不是心甘情愿嫁给太子萧晋?得陇望蜀,这是又想勾搭萧衍?人是太子的,心是萧衍的。她可真精明。 这样一幅寓意如此明显的山水画献给萧衍,是想让他取太子而代之? 沈长梨曾听红绫分析过,虽然老皇帝的子嗣比较多,但最有可能得到皇位的无非就三个。 一是皇太孙萧云骥。 二是现皇后嫡子二皇子萧琏。 再一个,便是手握重兵的靖王萧衍。 如今太子病危,以萧云骥为首的太子党与萧琏一党正斗的你死我活,只有萧衍始终不动声色。 太子妃如此做,要么是想借云亭侯的手向萧衍表忠心,她将宝押给了萧衍。要么就是想用这幅山水画拉拢萧衍,让他支持太子一脉的皇太孙萧云骥登位。 不管是哪种情况,她都是想用‘情’,打动萧衍。 就在满堂的赞美声中,萧衍毫无表情纹丝不动,淡淡的将视线从山水画上移开,只随意地唤了一声简石公公。 “收下!多谢太子妃和云亭侯美意。” 玉流觞见萧衍收下画,甚是满意,脸上笑的分外娇艳,“来,我们都敬殿下一杯,愿殿下心想事成,愿中宁河清海晏,天下太平。” 众人立马应和,举杯向萧衍敬酒。 萧衍来者不拒,一杯杯的黄酒灌下,他气定神闲脸不红心不跳,那淡漠的眸子,冷的能冻死人。 一顿酒宴,宾主尽欢。一直到酉时,官吏们吃饱喝足才纷纷起身告辞。 玉流觞也站起身,似笑非笑地瞄了萧衍身后的沈长梨一眼。 “殿下,本侯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望殿下成全。” “哦?侯爷请讲。”萧衍声音微冷。 玉流觞目光一闪,嘴角噙了一抹妖艳到极致的笑意。 “本侯曾在几日前偶遇您府上的一位小厮,人长得虽不算绝色,但灵动有趣,甚合本侯心意。本侯想向殿下讨过来,以解长夜寂寞。” “哦!”萧衍极冷的,问得很慢,“不知侯爷想要的是哪一个?” 沈长梨心一跳,突感不妙。 果然,玉流觞的笑眸看向了她。 “正是此刻在你身边斟酒的那一个,想来殿下不会舍不得?” 沈长梨的脸‘刷’地就白了,咬牙,将玉流觞的祖宗十八代瞬间骂了个遍。 萧衍扭头淡淡扫了她一眼,脸上依旧没有表情,“侯爷既然开了口,本王又岂有不舍之理?只是本王这小奴儿向来伶牙俐齿如小兽,不服管教,难以驯服,只怕会冲撞了侯爷。” 这话说的极损。 但沈长梨已顾不得许多,柔软的小身子靠近他,在桌下暗暗扯了下他衣角,冲他轻轻摇了摇头,“爷……” 她绝不能落到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手里,那日在小树林,她向玉流觞撒的药粉中,除了‘有情花’的毒,还有用在萧颉身上的荨麻叶粉,若是她一旦落入他手中,被蹂躏是轻,生不如死才是真。 “无妨,本侯最擅长驯小兽。”玉流觞笑的势在必得。 萧衍又扭头瞟了她一眼,沈长梨以为他接受到了自己的目光,两人心有灵犀,定然会帮自己,不想他话锋一转。 “能得侯爷的青睐,是她的福份。不如侯爷先回,本王让人将她梳洗干净了,再送到侯爷房中伺候,可否?” “如此甚好!” 玉流觞狭长的凤眸浅浅一弯,得意非凡,几不可察地瞄着沈长梨气的铁青的小脸,唇角勾笑,一个旋身,大红的锦袍一飘一荡,人就已经出了水榭。 沈长梨一下子站起身,她心冷透了,“爷……” 萧衍抬头,“有事?” 沈长梨本想说她不要去伺候玉流觞,可看到他目光清透,那轻松的表情似乎就等着她来求他,然后更多地给她加上紧箍咒。 沈长梨心一横,到嘴的话立马变成。 “爷真要将我送给玉流觞?” 萧衍没等来想要的话,收回目光,“你也看到了,云亭侯位高权重,对你势在必得,爷,怎好得罪他?” 听他这样说,沈长梨心瓦凉瓦凉的,倔强地更不开口求他。 “原来我在爷心里,就只是可以随意送出去无足轻重的小兽……” 萧衍闻言,皱了皱眉,深深看她一眼,起身面无情地大步离去。 “阿梨,走!别再惹爷生气。能伺候云亭侯,是多少女人盼都盼不来的好事。云亭侯位高权重,深受皇上信赖。最关键,他身边从来没有过女人,能看上你,真是你的福份。” 最不爱听的就是这个。 沈长梨寒着脸转身就走。 在沈长梨住的偏僻的院子里,她一声不吭地任由付摇蕙和红绫替她梳洗打扮。 红绫有些不舍,眼睛通红,完全不是付摇蕙那般轻松。 此时,沈长梨还是小厮的着装,擦脂抹粉一番折腾后,看着还真像一个供男人玩乐的小娈童。 此时,她似乎想通了。 她对萧衍还有用,他俩还有一个正待实施的计划,萧颉还等着她滑翔机的图纸,他怎么可能真的将她送出去? 不过是顺水推舟随便吓唬吓唬她。 他肯定还有后招。 如此一想,沈长梨松了口气。 “简石公公,阿梨已经打扮好了。” 收拾利索后,付摇蕙冲一直守在房外的简石公公招呼一声。 简石公公走进来,看着沈长梨,抹了把脸,似乎不忍直视,随后尖着嗓子吆喝一声。 “来人,将沈小娘子绑了,送到北院云亭侯的房中。” “是。” 门外随后进来两个按着黑鞘腰刀的侍卫,拿着绳子毫不留情地就要绑她。 沈长梨顿时慌了。 萧衍不会是来真的? 难道不是故意要磨磨她的性子让她更加听话? 难道他真的是不想得罪玉流觞而根本不在乎她的清白或生死? 沈长梨被两个侍卫押走,一张打扮得过分俊俏的脸终于垮下来。 眼见就要走到北院,她再绷不住,扭头冲着简石公公一声,“简石公公,我要见爷,我还有话跟他说。” 微垂着头,简石公公实诚地说,“爷说醉了,今晚上谁也不见。” 沈长梨心里恨极! 她的命运她自己说了算,凭什么任萧衍摆布? 可形势比人强,沈长梨随后又软了声音,“简石公公,你想想办法,只要今晚能让我见到爷,我会重重酬谢你的。” 她相信银子能使鬼推磨。 她也相信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与萧衍身边的人还是有些情谊。 果然,天底下就没有不爱钱的太监,情谊啥的,根本一文不值。 简石公公瞄了她一眼,重重一叹,万般为难地表情中突然伸出一根指头。 “一两?”沈长梨反应的很快,“没问题。” 简石公公头摇的似拨浪鼓,“不,一百两。” 沈长梨瞪大眼,娘的,要不要这么狠?她才刚刚从蓝县令手里讹来两百两。 死太监!她狠狠咬着后牙槽,“成交。” 简石公公立马俯在那两个押她的侍卫耳边嘀咕一声,也不知说了啥,那两个人怪怪地看她一眼,就松了绑放开她。 简石公公领着她七拐八绕去了芙蓉院的后院。 果然,萧衍就在那里。正精神抖擞地与七八个侍卫对打,瞧他那矫健的雄姿,仿若浑身都是力量,侍卫们竭尽全力都近不到他的身,反被他揍的鼻青脸肿。 根本就不是简石公公先前告诉她的:萧衍醉了。 沈长梨恨恨地瞪了简石公公一眼。 老家伙袖着手轻轻一笑,“爷的吩咐,咱家可不敢违抗。若不是看在沈小娘诚意十足的份上,一百两就能让咱家替你做事,做梦你!” 简石公公说完,立马溜了。 沈长梨呼出好几口气才平静下来。 现在她有求于萧衍,不得不放低姿态。与其被玉流觞玩弄,她宁愿与萧衍斗智斗勇。 她慢腾腾移过去,双手垂着,脑袋耷拉着,加上她本来就是小个子,越发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可怜巴巴。 “那个……爷……” 她声音很小,萧衍像是没听见,可与他对打的侍卫们都听见了,立马收了手,都扭头看她。 沈长梨眼角余光瞄了萧衍好几次,见他看也不看自己,紧了紧剑袖,又要与侍卫对打。 沈长梨突然抬头,“爷,你真得舍得将我送人吗?我如此优秀,会医术,会制毒,会救人。会做滑翔机,还会做手雷,即便你要飞机大炮,我也能给你造出来。我这么出色,世上独一个……” “所以呢?”萧衍终于正眼看她。 “所以你就不再考虑考虑留着自己用?” 萧衍抿着嘴没说话。 旁边的雷鸣却‘扑噗’一声笑出来,袁隋赶紧踢他一脚,对着萧衍拱手,“爷,我们退下了。” 片刻,整个小练武场便只剩下二人。 萧衍整了整衣袍,“怎么,不是喜欢他生得美?巴不得去伺候他?” 萧衍紧紧盯着她,一双冷眼深不见底。 沈长梨眨眨眼,她与红绫私底下讨论他与玉流觞谁美的话,不会都让他知道了?若不然,何需此问? 她赶紧上前一步,“他哪有爷生的好看,爷玉树临风神俊无匹,是天底下多少女子的梦中情人,奴婢对你也是钦慕不已。玉流觞算什么?根本就是妖孽一个,不值一提,奴婢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哼!”萧衍冷哼一声,将旁边的狐皮大氅拿过来披在肩上,“听说你从蓝松节那里赚了两百两?” 沈长梨眼一瞪,这事他也知道了? 垂头丧气,“现在只剩下一百两了。” “嗯,那就一百两。” 沈长梨猛地抬头,脸上有些怕怕,“爷,你啥意思?” “一百两,本王便替你拒了玉流觞。” 沈长梨完全被他的话给吓住了,随后就爆了,“萧衍,萧老九,你到底是有多穷!黑心肠,吝啬鬼,那银票我还没有暖热乎……” “出去!“萧衍一指后门,冷酷无情。 沈长梨喘着粗气,倔强地瞪着他,片刻,她身子一塌就软下来,带着哭腔。 “娘的,你们都是无情无义的家伙!一百两就一百两,姑娘认了!” 萧衍唇角忍不住勾出一丝笑,“行了,别装了,赶紧的,把脸洗了,换一张哭脸。” “啥?” “你不哭哭啼啼伤心欲绝,本王又如何向云亭侯交代?你该知道,皇城司的人可不是好惹的。爷帮你,可是冒了很大的风险,你该懂得对爷感恩戴德……” 沈长梨有种捣碎银牙和血吞的苦闷,她冷冷瞪着他。 萧衍,你大爷的。 第22章 赠你春宫二十八式 一刻钟后,沈长梨耷拉着脑袋耸动着肩头跟在萧衍身后,一路抽抽搭搭地往北院走,样子像极了受了委屈的小倌。 其实她是特肉疼还没捂热的那二百两纹银,转瞬就被两头狼讹的一点不剩。真是又心酸又气苦。 玉流觞听到通报迎出来,脸上荡着妖娆的笑,“怎敢劳烦殿下亲自将人送来?本侯便却之不恭了。” 萧衍胳膊弯勾过躲在他身后的沈长梨,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冷意,一席话说的更是意味深长。 “侯爷有所不知,本王的这个小奴倔强的很,实在被宠坏了。尤其是这房帏之事,说是已经离不开我,哭的死去活来。你看本王也不好太过薄幸,好歹是我的人了,不能强求她顺了你。” 沈长梨身子一僵,耳根子立马发烫。 什么叫房帏之事已经离不开他? 什么叫已经是他的人了? 这个闷骚,也能在外人面前说出这种不要脸的话! 又羞又臊又气愤,沈长梨抹了辣椒的眼睛,不受控制地往外流着泪,想停都停不下来,哭的两眼红肿,让人看着好不心疼。 任谁都看得出来,她是有‘多么舍不得靖王殿下,尤其是那房帏之事’。 做戏要做足,绝不能拆主子的台。 沈长梨深谙此道。 萧衍说完,她就抖动着肩头缩在他的背弯里,耷拉着脑袋,咬着银牙,手紧紧拽着他的狐裘,做出一副万般不舍的样子,紧紧依偎着他。 即便心里憋屈的恨不能一刀捅了他,可此刻,也不得不顺着他,先解决了眼前的妖孽再说。 “侯爷!”萧衍状若温柔地抚了抚她的头,冷冷瞟向神色怪异的玉流觞。 “长夜孤寂的滋味,若实在难熬,本王另外为你准备了一份厚礼,想必你一定会喜欢。” 说罢,他一个转身,沉冷一声,“拿来。” 袁隋神出鬼没地现身 ,递给萧衍一张画像。 萧衍缓缓在玉流觞面前展开,沈长梨眼眸一瞟,竟然是张男子的画像。只是这人有点眼熟。 “前几日,流马县几户居民向府衙击鼓喊冤,说他们家的子弟被人切了脑袋暗杀在城郊小树林。有人亲眼所见,正是此画像中人将他们引入的小树林……” 沈长梨立马瞪大眼。 瞬间醒悟,画像中人,正是那日在小树林一刀将他们毙命之人。 他应该是玉流觞的得力干将。 几乎是一刹那,沈长梨也反应过来——她又被萧衍给坑了。 她应该想到,那日射箭救她之人,正是萧衍派去保护她的人。玉流觞做的那些龌龊事,他心知肚明一直隐忍不发。今晚,他本来就是准备要给玉流觞一个出其不意的下马威,却偏偏借机诓掉了她一百两银子。 好一个一箭双雕之计! 沈长梨恨的狠狠咬着手指头。 玉流觞根本就没看那画像,仿佛萧衍说的这一切与他无关,一双浅金的眼睛灿若烟花,玲珑的嘴角勾出一抹风轻云淡的笑,幽幽地道。 “本侯离京前,圣上曾亲自召见,说中宁诸多将领中,要论用兵之诡道,心思之深沉,非靖王殿下莫属。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萧衍眼尾一撩,“侯爷谬赞!本王愧不敢当。” 玉流觞风骚地甩了一下衣袖,“人人都道我皇城司残暴血腥杀人如麻,可比起靖王殿下您,我们可真是小巫见大巫!殿下征战沙场,所向披靡,杀的人都能堆成山。若论军心人望和计谋,无人能出其右。殿下,本侯今日算真长了见识。” “将之本分,不值一提。” 萧衍更是云淡风轻地将玉流觞这一番明褒暗贬讥刺之话四两拨千斤一语盖过。随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递给沈长梨,声音柔的能滴出水来。 “小奴儿,将这本书呈给云亭侯,咱们已经不需要了。” “哦。”沈长梨轻轻接过,揉了下眼睛,定睛一看,立时瞠目。 这不是萧衍那日看的‘闺房极乐二十八式’春宫图吗?他要转赠给玉流觞? 沈长梨疑惑地看向萧衍。 萧衍宠溺似地又拍拍她的头,“没有什么舍不得的,侯爷如今比咱们更需要……” 谁舍不得了?! 瞧他那一脸意味深长的欠揍样,沈长梨立马感觉手里的小黄本烫手,急忙递给玉流觞。 耳边又听得萧衍耐人寻味地话,“此书内容甚妙,最适合侯爷仔细参详,等你尝了妇人的滋味,就不会再打小子的主意了。本王也算为玉家做了一件功德无量的大好事。” 沈长梨觉得萧衍这人真够阴损的,不过她喜欢! 对付玉流觞这样的妖孽,就得用非常之手段!谁让他敢打她的主意呢! 玉流觞接过书,修长的手指抚了下书面,随手翻开,玲珑的嘴角便勾出一个荡人心魄的笑容来。 “此书……的确甚妙!本侯便收下了。看来靖王已经将此书参详透了。不如改日,本侯设宴,与靖王秉烛夜谈,好好聊聊此书的妙用,可好?” 萧衍冷峻的嘴角难得扯出一个柔和的弧度来,眼尾撩着玉流觞。 “侯爷相邀,本王怎敢不从?只是,侯爷还是先将此书参详透了,再来与本王相邀。否则,本王岂不是对牛弹琴?” 耳边听着两个男人一本正经地磨着贱贱的嘴皮子,沈长梨都快要吐了。 这两个贱货,一肚子花花肠子。 沈长梨慢慢抬起眼,近距离地用目光亵渎着两个人间极品美男,真想对他们大吼一声。 “你俩如此情投意合,不如就在一起!” “走了。” 她正在遐想,不料萧衍拍了拍她的头,已然扬长而去。 沈长梨不敢看玉流觞,更不敢在他身边久待,见萧衍走了,她逃命似地拔腿就跟上去。 玉流觞倒背着手,眯着眼睛看着那一高一矮两人离去,妖魅的嘴角微微翘起,轻哼一声。 “萧衍,你就要大祸临头了!” 转身,他脸色一寒,“弘瑞。” “属下在。”一个穿着皇城司锦袍的年轻人从暗处走出来,拱手,“侯爷。” 玉流觞低眉看着手中的书,深吸一口气,微眯着眼睛,霸冷一声,“研墨,本侯要给皇上传密信。” 北院书房内,他在第一张密笺上写道:“靖王必反,前昌王府沈崇之嫡女沈薇……” 写到此处,他眉心一皱,像是极烦躁地将纸一揉丢入火盆,随后又取出另一张。 “靖王必反。流马县乃兵家重镇,靖王屯兵至此,进可攻,退可守,大患。” 第23章 萧衍隐秘 薄暮之下,浅雾升腾。 整个别苑沉入一种静谧的祥和之中。 一大一小,一高一矮两个人影从北院不紧不慢地走出来。谁都没说话。矮个子小厮垂着头,个头还不及王爷肩膀高。似乎不舒服,一直揉着难受的眼睛。 萧衍淡淡瞥她一眼,:“钱财乃身外之物。” 沈长梨脖子一扭,“你若是一直穷的都吃不饱饭,还会说这句屁话吗?你知道我想将自己养高点养肥点养美点,有多难吗?年薪六两的日子,我养个屁呀!” 萧衍似笑非笑,听着她的控诉,伸手宠溺地摸摸她的脑袋,“无妨,爷不嫌弃,有耐心将你养好。” “萧衍,你还真当我是你的宠物小兽啊?!” 萧衍挑了挑眉,望了望春意盎然的院子,心情极好地拉着长腔,意味道。 “在爷心中,你是比甜宝更重要的存在。” 娘的,竟然将她与狗比! 沈长梨咬着牙,真想回怼他一声,你全家都是甜宝。 可想了想,她忍住了。 撩着眼尾,她瞪萧衍,“简石公公是不是你故意指使的?虚张声势,故意吓我,逼迫我掏银子救自己,你知道自己有多可恶吗?!” “嗯。”萧衍扯了下嘴角,竟然承认了。 冷眸中氤氲的情绪比缓缓升起的毛月亮还美还柔和,沁人心脾,让他难得的放松。 “想不想要回银子?” “废话!”谁会和银子过不去,那本来就是她的。 “求爷!” 沈长梨哼一声,“求你有用吗?进了狼嘴的肉还能吐出来?哼!不过,我想开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命比银子重要!姐有的是本事,这辈子还怕嫌不到银子?没听人说过吗?此生唯美食和爱情、银子不可辜负。我要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赚钱事业中去。” 她的豪言壮语,她的豁达,令萧衍一怔,目光微微有了异色。 “唉,既如此,那爷就受之无愧了。原本,瞧你可怜巴巴的,爷还真准备将银子……” “打住!”沈长梨立马双手交叉挡在他面前,“不要诱惑我……” 萧衍负着双手,轻勾唇角,那双从来冷漠波澜不惊的眸子里映着月光,像汪着一泓柔水。 什么都不说,只意味深长看她一眼,便绕过她,慢悠悠往前走。 沈长梨被这闷骚撩的心口起伏不定,他到底是真心想还她银子?还是故意逗他? 她咬着唇,盯着他挺直的脊背,快被折磨疯了,快步跟上去恶狠狠地说。 “爷,总有一天,我要把那匹闷骚的狼虐成狗,让他跪在我面前,替我洗脚,捏脚,捶腿,捏肩,摇着尾巴在我面前打滚求抱抱……” 萧衍回头,瞧着她邪乎乎的小脸,一双眼睛清澈得如同山间深泉的水,可那火辣辣的目光,却像有无数刀子在往外飘。 他沉了沉眉。 沈长梨眼睛却亮的出奇,“爷,你知道女人最厉害的赚钱方式是什么吗?” 萧衍面无表情,但似乎在等着她的下文。 沈长梨瞅着他,突然一勾唇,“就是……” 她拖长了声音,猛地往他身上一蹿,双腿盘上他的腰,双手缠上他脖子,将自己的小身板如树袋熊一般挂在他身上,开始撒泼耍赖。 “就是不要脸!今儿我还就告诉你,你如果不还我银子,我就跟你没完!像恶鬼一般缠着你,让你食不下咽夜不能寐,所以,你赶快还我银子……” 沈长梨挂在他身上不停地摇晃,声音尖嚎着,撕心裂肺地讨要银子。 萧衍扯开她干瘦的爪子,拍下她的腿,“不知羞耻,下来!” “还我银子,还我银子,还我银子……” 沈长梨死命往他身上爬,两百两转瞬就没了,她不只是肉疼,更是连死的心都有了。 萧衍黑着脸,“真不下来?” 沈长梨摇头,“我没了银子,比死还难受。我不好受,爷更别想好受……” 不等她哭叫完,萧衍带着她一个后空翻,沈长梨一声尖叫,手一松,小身板就被萧衍从自身摘下来甩到旁边的花木上。 随后,萧大爷拍拍手,看也不看她,抬脚就走。 沈长梨从花枝上滑下身子,心怦怦跳,娘的,刚才倒栽葱,可吓死她了。 扭头看着那个罪魁祸首昂扬而去,她猛地跳起来追过去,手邪恶地一指。 “萧衍,你站住!” 他大步流星往前走,头也不回,那姿态傲娇的特让人气愤。 沈长梨追过去,喘着粗气,“最后问你一次,到底还不还?” 萧衍脊背笔直,像一只傲慢的波丝猫,走的尊贵无比,根本不理她。 “好啊!非逼得老子出绝招。” 此时两人正走到马号附近,沈长梨见四下无人,一个邪劲又蹿上他的背,两手死死勒住它脖子。 “你若不还我银子,我就大声嚷嚷,那日你洗澡,我可是全都看见了。靖王脐下三寸耻骨处果真有一粒胭脂痣,老道士说犯桃花,祸淫。因此让你上战场以提正气,借以避祸事。” 这事,是她私下听红绫说的。 那丫头已对她掏肝掏肺,无所不谈。 红绫的母亲李夫人是萧衍的奶娘,自然对他的隐秘了如指掌。红绫偷听了她母亲话。 她刚一嚷嚷,萧衍就变了脸。 直接将她从背上拎到面前,“闭嘴!” 沈长梨伸出手,“知道怕了?还银子……” 萧衍冷冷的唇,越抿越紧。 瞧着他瞬间冷透的脸,沈长梨心里也有点犯嘀咕,会不会有些过了? “爷,只要您把银子还我,这些秘闻,我都不会再告诉任何人……” 萧衍冷哼,“一百两就能收买了你?” 沈长梨重重点头,“爷,我很好收买的。其实你那颗痣也挺好的,我也懂些玄术,草里藏珠,那可是大福大贵的命格。至于犯桃花,爷,你应该感到骄傲啊!这代表你天赋异禀床上能力非常出众啊!” 扑哧一声,马号里有人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萧衍一把将沈长掩到身后,低喝一声,“谁?出来!” 哗啦一下,不远处的草垛子后头,风流倜傥的萧颉萧世子慢吞吞走了出来。他脸上依旧哧哧忍不住笑,高举双手,眼睛贼亮地瞄了瞄萧衍的下腹。 “九哥,你那个啥痣,我可没听见。” 萧衍维持的高冷帅的面色终于黑了,眼神冷箭一般射过去,却见萧颉突然往后大吼了一声,“傅大海……” 话落,趁萧衍没注意,他撒开脚丫子就跑。 “殿,殿下……”黑豹军堂堂左将军傅大海双手蒙着眼睛,熊一般的身躯也从草垛子后慢慢走出来。 “我今夜吃醉了酒,耳朵不好使,啥也没听见。” “你他娘的,耳朵不好使,蒙眼睛干什么?” 沈长梨躲在萧衍身后,听他爆粗口,心头一震,知道这一回这个活阎王是真的怒了。 她心生了怕意,见萧衍狠瞪着傅大海,身子一转,就要溜,不想后领子瞬间就被人给抓住。 “闯了祸,还想溜?” 萧衍阴着脸朝她低喝,像拎小鸡仔似的将她拎到跟前,冲傅大海低吼一声。 “牵马。” “是。”傅大海正尴尬的要死,闻言,熊壮的身子非常利索跑到马号里,牵出一匹高壮的大黑马。 萧衍二话不说,直接将沈长梨甩到马背上,她一声惊叫,身子歪扭七八差点要栽下去,萧衍一个帅气的翻身就坐到了她身后,将她一拎,双臂往她腰上一勒。 “驾……” 第24章 萧衍还是个处 大黑马箭一般地就往前驶去,出了城,两侧黑压压景物一一掠过,勒在她腰间的大手越来越紧。 从后背上传来的怪异触感,让沈长梨心跳加速脸色发烫,后背也起了一层热汗。 见男人一句话不说,只顾往前飞驰。 她终于忍不住了,小身板动了动,扭头冲他一声。 “喂,你到底要带我去做什么?” “怎么,怕了?”萧衍贴着她耳际冷冷一声,话刚入耳,就被大风刮走。 他这话说的暧昧不明,好像要带着她去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沈长梨紧张的鼻尖都出了汗。 “哼,谁怕谁?!”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他这么美,谁吃谁还不一定呢?反正吃亏的不一定是她。 两人一时又陷入沉默。 萧衍的骑术相当了得,大黑马也是一匹汗血宝马,驮着两个人还轻松矫健,丝毫没有影响速度。 沈长梨揉了揉肚子,虽然靠在美男怀里,是一种惬意。可这马跑得实在太快了,颠得到她七荤八素几欲想吐。 “喂,爷,咱能停下来吗?我难受,想吐。” 夜风吹在她脸上生疼生疼的,就像开车大敞着车窗,那风,刮在脸上不是一般的猛。 “别动!” 他丝毫不停,大力裹住她腰身,双腿夹紧马肚子,更加加快了速度。同时,将她拎起来,把她从跨坐改为侧坐,纳入他怀中。 贴在他胸膛上,沈长梨感觉好受了不少,慢慢安静下来。闭着眼,两手抱住他腰身,将头埋在他胸口,将心里翻腾的那股酸腐味狠狠压下去。 “爷,这深更半夜的,你究竟要去哪儿?” “闭嘴!难受了,还这么话多。” 他刺她一声,低头看她一眼,将她的脑袋深深地按进他怀里,“睡一觉就好了。” 娘的,全身被颠的七荤八素头脑昏沉,谁还能睡得着? 沈长梨狠狠扯过他随风而扬的狐皮大裘蒙住脸,完全将自己交给了他。 耳边,风声,马蹄声,还有夜鸦掠过树林的凄厉声,都在这暗黑如浓墨的夜里被无限的放大。 沈长梨的心头无端一紧。 萧衍如此拼命奔跑,似乎并不像是要带着她去风花雪月。只是他的心思,她从来猜不透。只能随着他,刀山火海,闭眼往前闯。 不知道跑了多久,大黑马从一片山林穿过另一片山林,从一段路掠过另一段路,马步终于稍稍缓了一点。 她松了口气,刚准备松开手,却听得萧衍低喝一声。 “抱紧!” 沈长梨下意识顺从地抱紧他的腰,他却在同时放开了她的身子,在马步又一次加快时,俯身探向马鞍上系着的箭袋和长弓,搭箭上弦,朝着黑乎乎的天际‘嗖’地射出一箭。 “咕……” 天空中传来一道浅浅的悲鸣,接着远处有一团小黑影掠过一道弧线,落在前方不远的山坡上。 萧衍不动声色,手臂绕过她细得麻秆似的腰身,勒紧马的缰绳,等大黑马一停,就急不可耐地跳下来朝着小黑影掠去,而身下的大黑马轻嘶一声,像是打了胜仗的大将军,突然抬起前蹄高高跃起。 “娘的,人渣,马也渣!” 沈长梨咒骂一声,小身子差点被甩下来,吓得她赶紧抱住马脖子。 “畜生,你敢摔我,我就把你的肉割下来一块块烤了喂甜宝!” 这大黑马非常通人性,被她这么一骂,竟出奇地老实了。 沈长梨抹了把额头的汗,再不敢待在这畜生身上,踩着马蹬子就溜下来。刚跨一步,小身子就在风中晃了晃,感觉两条细腿根本不听使唤地乱抖动,大腿根处火辣辣的,应该是被马鞍磨破了。 萧衍就在前面,沈长梨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去,冷哼一声,“爷,你是捡到宝了?还是捡到银子了?” 萧衍根本不理她,只蹲下身,查看地上的小东西。 沈长梨定睛看去,只见一只雪白的鸽子被箭矢斜斜射入草地上,翅膀受了伤,小小的身子痛的不停地乱扑腾。嘴里咕咕叫着,想要站起来,却只能一次次扑倒。羽毛上溢出的鲜血,染红了它的小身子。 沈长梨呼出一口气,拔高声音冲着萧魔头讥讽一声。 “爷,不要告诉我,你拼了命地赶来,就是为了射一只鸽子?” “不然呢?你以为是来和你野合的!” 萧衍,你大爷的。 沈长梨在他身后,咬着牙,举起手刀狠狠朝他虚砍一刀,“狗嘴吐不出象牙。” 萧衍冷哼一声,伸手取下鸽子腿上绑着的裹了油纸和火漆的纸条,慢慢展开,就着天上那一轮不太明亮的毛月亮仔细看起来。 沈长梨吃了一惊。 她也看到了,纸条最后那一处印记,正是皇城司的标记。今日玉流觞挂在马车上的牌子上就是这个标记。 “爷,这是玉流觞在向皇上告密?” 她现在明白了,他为何要拼了命地跑来截下这封密信。玉流觞肯定没说好话。 “你现在明白了?” 沈长梨哼一声,“你还不是利用了我来麻痹他?!不过,玉流觞肯定不会向着爷。” 即便他向他献上了太子妃寓意明显的山水画。 “何以见得?”萧衍反问。 沈长梨嘴一抿,“因为爷根本就不信他!若不然,爷何必三更半夜出来吹冷风?而玉流觞今晚,也是在用太子妃的那幅画来试探爷麻痹爷……” 萧衍深深看着她,脸上终于起了波澜。 “你很聪明,看问题很透彻,不笨!值得留在爷身边。” “哼!”沈长梨傲娇地撇撇嘴,“我的作用可大着呢!说不定,我还是爷的福星呢!看在我这么有用的份上,银子是不是可以还给我了?” 她高兴地向萧衍伸出手。 萧衍瞄她一眼,直接拎起地上半死不活的鸽子塞进她手,“救活它。” 沈长梨傻眼,看着可怜巴巴瞪着它的小鸽子惊叫,“我不是兽医。” “一百两。”萧衍瞄着她。 “少了点?”她喜上眉梢直勾勾地瞪着他。 “五十两。”他声音更冷。 “要不要这么过分?”她急了。 “再多一个字……”他故意拖慢了声音。 沈长梨一下子慌了神,想伸手捂住他的嘴,奈何双手捧着小鸽子,情急之下,立即踮起脚尖用嘴堵住了他的嘴。 萧衍身子一僵。 沈长梨蜻蜓点水一触即分,立马说,“一百两就一百两,一锤定音,多一个字都没有。呵呵。” 她像赚了大便宜似的冲着萧衍傻傻直乐,完全没有发觉自己方才做了怎样惊天骇地的事。 萧衍眸光闪烁,脸上一抹红晕,鼻孔呼呼出着气。抿紧嘴,垂眸盯着小鸽子,“它还有救吗?” 明显顾左右而言他。 尽管不是兽医,但人兽区别也不大,沈长梨歪头看了看小鸽子,扒拉下它的伤口,得意地道。 “放心!死不了。遇到我,是它的福气。” 她蹲下身,将小鸽子放到膝头,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抖落一些粉末在鸽子的伤处。 “这是三七粉,止血效果最好。” 萧衍皱眉,“它伤了翅膀,以后还能飞吗?” 沈长梨翻了个白眼,“你现在知道悲春伤秋地心疼它了,早干嘛去了?你不是神箭手吗?为何不直接将绑在它脚间的信函射下来,独留它远走高飞,两不伤害呢?” 萧衍面无表情地别过脸,不跟着她一块疯。 他抬头望向黑沉沉的天幕,一袭黑袍被风吹的烈烈作响,那颀长的身姿,犹如擎天之柱,更显华贵。肃杀之气收敛了不少,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长梨也望了望天幕,只看到星星点点遥不可及的星子,她感怀一声。 “爷,既知道了玉流觞的险恶用心,接下来你打算怎么收拾他?一百两,我可以替爷出气。” 萧衍收回视线,冷冷盯着她,“就你?” 沈长梨翻了个白眼,“我可是大名鼎鼎神医华佗的弟子,收拾一个妖孽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萧衍冷哼一声,“你准备是用‘有情花’毒,还是荨麻叶粉?亦或迷烟?毒酒?” “大爷,您也太小瞧我了?” “哼,本王还真不敢高看你!” 沈长梨不服气,“告诉你!我还有一个大秘密。有人给我算过命,说我面带福相,将来可能贵不可言。爷,你要不要考虑娶我做王妃?我可是天生旺夫命,说不定你不用收拾大妖孽就能心想事成了。” 见她突转了话题,萧衍用鄙视的眼神,将她从头打量到脚,鼻孔出气。 “大言不惭!脸皮厚的如锅底。” 沈长梨撇嘴,“你还别不相信,我出生在六月初一正午时,卦象上说,初一降娘娘,天生好凤命。自从我来到你身边,你就没感觉到祥瑞绕身,逢凶化吉,前途一片光明?” 萧衍低低笑了一声,似乎心情不错,“谁给你算的?” 沈长梨眉眼一弯,“我自已。” 萧衍倏地把头转到一边。 身边的大黑马也似乎没忍住笑,摇晃着大脑袋,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什么凤命?我看你就是泥鳅命!” 回过头,萧衍忍不住讥刺她一眼。 “泥鳅命?”沈长梨嘴一扁,“此话怎讲?” 大手抬起,萧衍重重拍在她头顶,勾着唇冷冷一声,“滑。” “哈哈哈哈……” 沈长梨叉着腰,自己先笑的前仰后合。 痛失银子的郁气,就在这一笑中烟消云散了。 萧衍瞧她笑的疯疯颠颠毫无形象,也勾了勾唇,随后笑容消失,他冷冷一声。 “长梨,你不是桃花堡傻子的媳妇。告诉爷,你究竟是谁?” 沈长梨收了笑,定定地看着他,见他认真了。 她抿抿嘴,眸光又看向天幕,一张张繁华和乐的景致照片一般从眼前掠过:车水马龙的大都市,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拥挤的人群,热闹的商铺,飞机汽车大炮,手机电脑电视…… 一幕幕熟悉无比,想起来,心口就揪的痛。 “爷,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知道她在作妖,萧衍板着脸满眼冷意,没理她。 “那,你是想娶我?” 萧衍依旧沉默,脸上的冷意都快挂不住了。 沈长梨勾起唇角笑了,“爷,您既不喜欢我,又不想娶我,那你问这么清楚干什么?总之,我又不是那山间精怪,专门来吸你精血要你命的。说不定,咱俩前世有缘,我还是来报你恩的呢?” “少插科打诨,说实话。” 萧衍终于不耐烦。 “好!看在你这么俊的份上,我打算实话实说。”沈长梨瞄他一眼,貌似羞涩地低下头,随后又猛地抬起,两眼亮若星辰。 “其实!我就是山间的精怪,狐狸精转世,专门来勾引你这样的美男子的。爷,你是不是感到很荣幸?” 说完,她自认很风骚地对他抛了个媚眼。 瞧着她一双乌漆漆的大眼睛,无辜清澈的能让人将她心事一览无余,偏她满口胡说八道,让人忍不住又想掐死她。 萧衍也是这么做了。他难得咬了牙,伸出一只手就掐住她脖子,慢慢用力。 “狐狸精吗?那不是有九条命?那爷就来试试,掐死你后,你会不会又能活过来?” “爷,你懂不懂怜香惜玉?” 沈长梨憋的小脸通红,这丫,来真的。她用手使劲扒拉他的手。 “爷,我还没献身给你呢!就这么被你掐死,你不觉得惋惜?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萧衍嫌弃地将她一推老远,“别动不动就挤你那一对斗鸡眼,丑死了。爷看着恶心!下次再那样勾爷,就剜了去喂甜宝。” 沈长梨摸着脖子,干咳两声,色厉内荏,“你可真是不懂风情的大蠢蛋,那叫斗鸡眼吗?那叫媚眼,抛媚眼你懂不懂?” 萧衍觉得再跟她掰持下去有辱智商,走到大黑马身边,一个漂亮的翻身就骑上去。转身,向她伸出来。 “过来!” 沈长梨勾了勾唇,一边抱着信鸽,一边慢腾腾向他走来,“爷,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萧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问。” 沈长梨鬼鬼一笑,“爷,你现在不会还是个处?你就从来没碰过女人对不对?” 萧衍脸一青,立马拿着马鞭就要抽她。 沈长梨缩着肩头哧哧笑着,看萧衍的反应,就知她猜对了。 她咧着大嘴巴不怕死地调笑,“爷,咱俩打个赌如何?” 萧衍头痛地揉了揉额头,本不该理她,但他还是一问,“赌什么?” 沈长梨哧哧一笑,“就赌……爷,若是有一日,我真将你给睡了,你的家财全部归我好不好?” 萧衍身子一僵,眼一瞪,似乎更头痛了,一个巴掌捂了捂脸,突然伸手就将她给拎到马上。 “爷,怎么样?敢不敢赌?” 沈长梨回头看他,喜笑颜开。 “闭嘴!”萧衍脸一黑,“你以为爷不敢?” 沈长梨立马扭身伸掌,挑衅,“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萧衍深深地看着她,胸口起伏不定,估计是被她给气的,也是给逼的。 沈长梨本就是戏谑,也不是真的要跟他赌,正要收回手,突然他大掌一挥就跟她击了一掌。 “你有本事就爬爷的床试试……” “哈哈哈……” 沈长梨看着他铁青的脸上泛起的一抹红晕,畅快地开怀大笑。这个大闷骚,终于被她成功地给调戏了一回。 萧衍僵硬着身子看着怀里的小女子笑的恣意又放肆,身子突然一松,唇角不由缓缓勾起。 回去的路上,萧衍信马由缰,马速减了不少,夜风徐徐,沈长梨也闹够了,身子软软地靠在他怀里。他滚烫的胸膛熨着她很舒服。 萧衍将华贵的狐皮大裘扯过来将她紧紧裹住,两人就那样紧紧贴在一起,许久都没有说话。 第25章 耍得着实欢实了些 其实沈长梨心里一直在琢磨着一件事。 萧衍也是二十大几的人了,按眼下人早娶妻生子的习惯,他应该早当爹了。即便那三个未过门的王妃没命跟他,但侧妃侍妾暖床什么的也应该不少啊! 没想竟还是个处。 不会是有什么毛病? 沈长梨摸着下巴,思考再三,决定探探他。 她回头看着他生硬得几近刻板的脸,纯粹就是一个禁欲系柳下惠,于是笑着用胳膊肘捣捣他。 “爷,待回到别苑,我给你把把脉?” 萧衍轻挑俊眉,显然不明白,“为何?” 沈长梨嘴角笑的特别意味,“上次在土地庙,我用金翅蛇胆为爷祛毒治伤,当时切了你的脉。确实阳气有亏,肾阳不足,主要是因为你伤的太重身子虚。可眼下你伤势已好,又正当血气方刚的年龄,按说,爷该龙精虎猛才对。” 萧衍身子一僵,似乎已料到她下面会说什么话,直接冷脸,“闭嘴!” 沈长梨自以为戳中了他的痛处,笑的好不得意。 “爷,讳疾忌医最要不得。我是你的奴才,是自家人,你不好让外人知道的隐疾,对我完全没必要隐瞒。以我妙手回春小神医本事,包你以后威风八面,独领风骚,一夜御数女不在话下。不过嘛!这个价钱得好生商谈……” 她说的志得意满,不信萧衍不心动。 “哎哟”一声,腰间一紧,她急忙往下看。 一双大手正勒在腰间,力气大的仿若要生生将她的腰掐断,男人森冷的警告意味如此强烈,沈长梨回头笑的更欢。 “被我猜对了?不行又不丢人,有我在,包你夜夜做新郎,堂堂正正做真男人。” 不说还好,一说,萧衍冰冷的眼睛里像冒了火,他一字一顿吼道,“给—爷—闭—嘴!” 沈长梨急忙捂住了耳朵,哈哈笑的花枝乱颤。 “你现在朝着我吼有什么用?待你在床上成了软脚虾,在女人面前丢了面子,看你还能吼的出来?有病,得早治。 我好心帮你,你却把我的好心当驴肝肺。告诉你啊!待咱俩的战略计划完成,你依约放我离开,到时候你再想治,可不一定能找得到我。到时候,怕你后悔也来不及!” “你有卖身契!”男人气急败坏提醒她。 “不能赎回?”沈长梨挑眉。 “不能!” “你上次不是已经答应,都准了?”她急了。 “爷说的是你那个计划,可不包括卖身契……” 沈长梨觉得天都要塌了,当时可不是这样的,难道始终都是她会错意了? 希望落空,她怒意噌噌噌蹿上脑门。 “萧衍,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想奴役我一辈子,没门!你以为一个卖身契就能困住我?姐可不是吃素的,你若不怕鸡犬不宁家破人亡,你困着试试看?!” 她使足了劲发狠,一双眼睛瞪着他红红的。 萧衍深深地看着她,紧紧抿着唇,声音也有些受伤,“就这么想离开爷?” “我整天被你搜刮的一个铜板都不留,什么时候才能实现‘买房置地养小白脸’的宏大理想?我过惯了逍遥自在的日子,可不想整天看人脸色。说不定哪天,你又把我轻易送人……” 沈长梨说着低下头。 “那是让我感到最恐惧的事……你根本不知道未来会怎样?等待你的是杀谬还是羞辱,抑或生不如死……你都不知道。 可男人若给不了女人安全,凭什么要女人死心塌地的跟着他?不如一拍两散,各自安好。” 萧衍似乎也被她的话触动了,微垂着眼睑,若有所思。 沈长梨挑衅地瞪他,“爷,你现在还觉得那个卖身契对我管用?” 萧衍抬起头,哼一声,“爷的人,只要爷不放,你若敢跑,天涯海角也得把你抓回来。” 萧衍,你大爷的! 沈长梨开始龇牙。 萧衍一挑眉,“又想咬?” 说完不自觉舔了舔唇。 沈长梨开始绝望地撒泼,也不管两人还骑在马上,会不会掉下来,她扯着他胸襟不停地摇。 “你到底要如何才肯放过我?” 萧衍看着她,深吸一口气,半晌没回答。 沈长梨知道他不会再回答,郁气地转过身,手发泄似的狠狠揪着大黑马的鬃毛,大黑马边跑边轻嘶,一个劲摇动大脑袋。 “爷若一辈子不放手,你当如何?” 萧衍的声音很低,夜风吹过,仿若他什么都没说。 可沈长梨却听清楚了,她一回头,嘶吼,“我会咬死你!” 萧衍一声轻笑,似乎正合心意,“爷求之不得。” 他将她的脑袋往怀里一按,一甩缰绳,大黑马就纵起四蹄奔跑起来。 两人一路绝交,再无言语。 花了比来时多两倍的时间,到了流马县城门外十里长亭处,萧衍勒马停了下来,一双冷竣的眼眸四下看着。 草丛中,一声清脆的哨声响起。 萧衍将手指放到嘴里也吹了一声,那人便从草丛中蹿出来。是个身材魁伟之人,头束发冠,穿着黑衣短打,走到萧衍面前,抱拳。 “爷。” 萧衍点点头,从沈长梨怀里抓过信鸽交给他。 “不要让它死了。” “是。”那人接过信鸽,瞄了沈长梨一眼,这才凑过去对萧衍低声耳语了几句。虽说离的近,可沈长梨一个字都没听到。 “知道了。”萧衍轻一点头,那人离开,身子一纵又隐于夜色中。 萧衍再次策马扬鞭跑起来。 待到了流马县城外,城门早已关闭。墙垛上巡逻的守卫看见靖王殿下的坐骑冲过来,不等他亮出腰牌,就赶紧扬旗命令下头的士兵打开城门。 在铁门沉重的吱嘎声中,大黑马姿态矫健地纵入了城门,一路狂奔,到了别苑。门外也早有人守候,看到萧衍,二话不说直接打开别苑大门。 萧衍纵马而入,还未到马号,前方便出现一队皇城司的侍卫。 火把通明中,众人簇拥着一个人,正是妖艳倾绝的皇城司首座玉流觞。 “殿下携美夜游,真是好雅兴。”他酸溜溜的语气。 萧衍勒住大黑马,冷眼看着皮笑肉不笑的玉流觞。 “侯爷夜不能寐,可日又寂寞了?” “殿下说笑了。” 玉流觞脸上的笑僵了僵,声音却温软悦耳,如春风拂面。在这剑拔弩张的夜里,与萧衍身上森冷拒人千里之外的寒气形成鲜明对比。 “本侯在此处等候,是想向殿下借一个人。” 萧衍将沈长梨往怀里一裹,那暧昧的姿态,霸道又强烈地宣示着自己对她的主权。 “本王无人可借。” 玉流觞看着他占有性极强的动作,冷冷一笑,随后转身朝着身后一声,“将人抬过来。” 四个皇城司的侍卫抬着一副担架慢慢走到萧衍面前。 上面躺着一个人,穿着皇城司的官袍。 只是皮开肉绽,满身鲜血,正哼哼唧唧,出气比进气多,眼见就快不行了。 他微微抬眸,沈长梨看清了他的脸,不由一惊。 她急忙看向萧衍。 担架上之人,正是萧衍拿给玉流觞画像之人。 也就是那日在小树林挥刀杀了那十来个百姓之人。 没想玉流觞竟如此狠,将此人打成这样。 萧衍眼眸一眯,“侯爷这是做什么?” 玉流觞抿抿嘴,摇晃了妖娆的身姿, “殿下说,有人亲眼看见此人将那十几个百姓杀害,其实那些百姓都是居心叵测的刁民,散布谣言,诋毁殿下,死不足惜! 此人是我皇城司百户李勇,查得此情况,一怒之下没经本侯同意,便擅自将人杀害。是以,必须罚。不知,殿下可满意否?” 明明是他将那十几人的人头割下,却恬不知耻地谎说自己不知情。将责任全部推给自己属下。玉流觞真够无耻的。 明知如此,萧衍却不能揭穿他。 脸面必须给。 而且此事不能细究,若真牵扯出老皇帝,那就尴尬一发不可收拾。 萧衍冷笑一声,“这么说,本王还要谢谢这位李百户喽?” “李百户罪不至死,受此处罚也是让他长长教训。本侯身边无良医,所以才想向殿下借个人。” 目光在玉流觞身上停顿片刻,萧衍冷冷一哼。 “本王如若不愿呢?” 玉流觞勾了勾唇,嘴角滑出一抹妖艳的狠色。 “皇城司的规矩,殿下应该清楚,向来不会看任何人的脸色。皇城司想做的事,还真没有做不成的……” 他言下之意,如若萧衍真不答应,他们就撕破脸用强。 “玉流觞!”萧衍一声冷喝,“你敢威胁本王?” “本侯不敢!” 玉流觞嘴里轻巧地说着,手却按在腰间长刀上。 “李百户受罚,皆是因为流马县流言四起,是真是假,其利害关系,殿下心里掂量掂量。本侯身为皇城司首座,自然不敢隐瞒陛下。李百户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皆为殿下所逼。殿下是何居心,到时候殿下回京,恐怕也不好向陛下交待?” 他意有所指,话里话外都暗道萧衍是为掩饰谋反的意图,逼死李百户。 沈长梨轻轻倒抽一口凉气。 “哼,你以为本王怕你!”萧衍阴沉着脸,似乎也被玉流觞激起了怒意,板着脸,眼眸扫视着四周,“来人,拿下!” 铁甲铿铿声,一纵黑豹卫飞奔而来,整个马号瞬间被萧衍的人给包围了。锋利的长矛,钢刀出鞘,在火光下发出刺眼的寒光。 玉流觞带来的皇城司侍卫也严阵以待,谁都不肯相让。 眼见一场大战一触即发,一直端坐在萧衍怀里的沈长梨突然轻轻一笑,暧昧地捏了下萧衍的胳膊,眼睛却看向玉流觞。 “不就是给李百户看伤吗?这是小子作为医者的本分,侯爷能想到我,是小子的荣幸。何必剑拔弩张伤了和气?大家都是自已人,太子妃的山水画还挂在爷的书房里呢!侯爷这就要跟爷翻脸了?” 沈长梨勾了勾唇角,“不如这样,侯爷稍等片刻让小子回去换一身干净的衣裳,再去为李百户治伤如何?” 说完,不等玉流觞应声,她就貌似娇羞地瞟了萧衍一眼,那波光潋滟的眸光,仿佛融入了浓浓的情义。小脸被夜风吹的红扑扑的,可在外人眼里,却像极了是二人欢好后留下的红晕。 “小子刚才与殿下夜游,耍得着实欢实了些,身子脏了,不敢污了侯爷的地方。” 她此话一出,众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目光极度复杂地在她和萧衍之间来回睃着,那剑拔弩张的氛围,似乎都被她这一句话给搅散了。 萧衍身子一僵,冷眸盯着她,精致的嘴角也不着痕迹地抽了一下。 第26章 殿下生猛啊! 玉流觞皱着眉心盯了沈长梨老一会,又扫了扫围在四周铁血强悍的黑豹卫,妖娆的唇角一勾,笑了笑。 “殿下与沈小郎真是好兴致!既如此,那本侯便在北院恭候了。” 他冷酷地说完,大红的锦袖华丽地一拂,带着一众皇城司的人干脆利索地走了。 马号里紧绷的气氛一松,杀戮之气终是散了。 “你不必委曲求全,有本王在,他不敢拿你怎么样!” 浓浓的夜色中,萧衍的声音比刀剑更冷。 “嘁!” 沈长梨一反常态,冲着萧衍翻了个白眼,“小子可不敢再欠爷的情,否则,完了又得诓我银子。再则,云亭侯再嚣张,在爷住的别苑里,他又能拿我怎么样?一切不过都是试探,我自是不怕他。” 萧衍抿抿嘴,翻身下马,将沈长梨从马上抱了下来。 沈长梨脚刚落地,嘴里就一声轻咝,踉跄着身子,似乎站都站不稳。 萧衍一紧张,急忙扶住她,“怎么了?” 来回奔波了上百里,她的大腿内侧被马鞍磨破了,腿稍一动,就钻心的疼。 “疼……” 沈长梨抖动着双腿,娇弱地偎在萧衍背弯里,让四周还未散去的黑豹卫瞪直了眼。 殿下生猛啊! 瞧沈小娘这个样子,定然是被折腾的不轻啊! 大伙儿虽然死咬着嘴唇没发出一丝声音,但那灼亮的眼眸,堪比七月的骄阳,热辣辣的。 萧衍终于感受到了四周的不对劲,黑眸一扫,黑豹卫齐刷刷赶紧低下头,只当什么都没看见。 沈长梨挣脱开萧衍的手臂,一瘸一拐往前走。 萧衍一看,眉眼一深,快走两步从后面直接将她拦腰抱起。 沈长梨一声惊呼,“殿下……” “闭嘴!”萧衍脸一黑,“不是与爷耍的太欢腾?连路都不能走了,还要让那些家伙看多少笑话!” “我……”沈长梨瞪大眼,回眸看了看身后那群还拿着刀剑看热闹的家伙,俏脸一红,“不是,马鞍将我的腿磨破了……” “与爷解释什么?谁信!” 萧衍高大的身躯抱着她,完全遮掩了黑豹卫从身后的窥视,一路大步流星抱着她就往芙蓉院走。 沈长梨发现了,身子挣扎,“喂,爷,你将我抱到芙蓉苑做什么?我要回自己的住处。” 萧衍心情似乎不错,勾着唇,“做戏当然要做足,你与爷欢实了一场,爷从不亏待身下之人,自然要将你抱到芙蓉苑再好好怜惜一番。” 沈长梨的脸立马黑了,踢腾着,“萧衍,你站住!赶紧将我放下,谁要跟你回芙蓉苑?你没长眼睛,我刚才那样说是在替你解围……” “多此一举!爷需要你解围?你就是想与爷暧昧一场,让玉流觞今后不再打你主意。” 沈长梨被他堵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被萧魔神抱回芙蓉苑,简石公公和付摇惠急忙迎上来,简石公公嗲着嗓子。 “哟,沈小娘这是怎么了?” 爷竟然大嘞嘞将她抱回了芙蓉苑,真是破天荒头一回。 付摇蕙自看到沈长梨,脸就耷拉着极难看,萧衍冲她一声,“去备水,为沈小娘净身。” 付摇蕙心头一震,目光凉凉地瞄着沈长梨,轻轻一福,“是,爷。” 沈长梨自从进了芙蓉苑就不吱一声,直接将脸埋在萧衍怀里。反正今晚,她满身是嘴都说不清了,就由着他作妖。 红绫伺候着沈长梨沐浴。 青梅轻轻将她的衣衫拿出来交给付摇蕙,二人心照不宣地翻看着她的衣衫,待看到长裤大腿处那一块暗红的血迹,付摇蕙的脸‘刷’地就白了。 青梅也大吃一惊,“摇蕙姐,沈小娘不会真的与爷……” 付摇蕙青着脸慢慢收起暗恨的神色,将沈长梨的衣衫发泄似的揉成一团,扔给青梅。 “去,将衣衫都扔了。既然污了,就没有再留着的必要。” “摇蕙姐姐,要不要待沈小娘出浴后再问一声?这样直接扔掉,若是她事后知晓,会不会仗着爷的势再对你为难?” 付摇蕙眼眸冷冷地盯着屏风后的浴汤,冷哼一声。 “谅她也没那个胆!爷不过是今晚吃多了酒,失了节制,说不定明日就将她给忘了。她若想凭此,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那还差得远!” 青梅一听,点点头,拿着沈长梨的衣衫就扔出去。 萧衍自然为沈长梨备了新衣,依旧还是小厮的装扮。在浴池,沈长梨拿着装三七粉的小瓶为自己大腿内侧上药。 红绫看到了,吸着凉气,“长梨姐姐,这都是被马鞍子磨破的?你不会骑马,自然掌握不好骑马的技巧,被磨破腿是正常。我当初学骑马,下了马后就根本不能走路了。” 上了药,沈长梨呼出一口气,“红绫,告诉爷,我去北院了。让他不必为我担心,云亭侯根本不会将我怎么样!” 说完,她又照着镜子将额角那个‘罪’字检查一番,才放心大胆地去了北院。 萧衍站在暗处,负手而立,看着沈长梨轻松地往北院走,他冷冷一声。 “跟着她,若是玉流觞真敢动她,你知道该怎么做。皇城司再嚣张,爷还从未将他们放在眼里。” “是。” 身后一个身材魁伟的黑衣人应声,身子一晃,就在原地消失。 北院是别苑里一个精致的院落,蓝县令很讲究,将每一个院落都打造的奢华又舒适。 沈长梨经通报后被带入玉流觞住的屋子。 脚刚踏进去,一眼就看到紫檀木椅上正坐着那个一身大红锦衣的妖孽,不是玉妖精还能是谁? 他正有滋有味地品着茶,沈长梨扫视一周,也没见到那个浑身是血据说已经快不行的李百户。 她抿抿嘴,冲玉流觞施了个礼,“见过侯爷。” “坐。”玉流觞倒没为难她,虚手一让。 沈长梨便坐到了他的下首,懒洋洋地一笑。 “看来李百户是死不了了啊!侯爷一点都不着急,恐怕为李百户治伤是假,侯爷想与我单独一叙才是真。” 玉流觞轻轻一笑,端茶的手一顿,抬眸撩她一眼。“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沈小郎果真聪明至极。” 沈长梨嘴角一扯,皮笑肉不笑,“侯爷谬赞!” 随后,他脸一板,“弘瑞,将东西拿给沈小郎过目。” “是。” 随着弘瑞的应答声,一个上好的羊脂白玉佩便呈到沈长梨面前。 沈长梨知道这个玉佩,就压在傻子家沈薇住过的屋子衣箱底下。玉佩上刻着凤头,雕工精美,晶莹剔透,反面不起眼处还刻着一个‘薇’字。 毫无疑问,这是原身体沈薇的东西。除了头上的木簪子,这块玉佩,也昭示着沈薇的身份。绝对不是穷得家徒四壁一个小村姑所能拥有的东西。 “侯爷这是何意?”她故意装傻,挑着眉问。 “这是你的东西,可对?”他问的意味深长。 若是此玉佩真是他从傻子家所得,那她还真抵赖不了。 可她死都不能承认。 沈长梨眯着眼,摇头,“这么精致的东西,我怎么配拥有?侯爷这是从哪儿找来的东西,还怪好看的。” 玉流觞笑了笑,知道她装傻,眸光一寒,“那就请楚小郎将毡帽揭开,让本侯一验。” 心里咯噔一声。 沈长梨更加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其实自从那日树林相遇,她就笃定玉流觞是认得沈薇的。现在看来,他竟然还知道她的额头上黥了一个‘罪’字。如今他又在傻子家搜出了属于沈薇的玉佩,自是确定她身份无误了。 那他,还想求证什么? 对于身世,沈长梨自然非常好奇。 但她不傻,更是深知‘黥刑’的厉害,如今别说是掌管皇城司的玉流觞,即便是萧衍,她都不敢多吐一个字。 “我若不愿呢?”她微垂着头,警惕地侧了侧身,表现得非常不愿。 她倒要看看玉流觞能将她怎么样? 玉流觞脸上的笑容早就消失了,他深着眼没说话,直接手一挥。 暗处突地奔来两个孔武有力的侍卫直接按压下她双肩,让她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弘瑞按着腰刀上前,直接掀开她的毡帽,手一撩她额间长发,眼眸一闪。 随后看向玉流觞。 明亮的灯光下,沈长梨光洁的额头无任何遮掩,完完全全亮在玉流觞面前。 可是,并没有他想要验证的东西。 “侯爷可要看仔细了,别瞧走了眼!” 她气定神闲讥刺一声。 玉流觞妖娆的凤眼一眯,面上没显出半点异常。 他手一挥,两个侍卫就松开了沈长梨,又隐到暗处。 弘瑞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将毡帽恭恭敬敬地递还给她,“冒犯了沈小郎,见谅。” 沈长梨哼一声,直接从弘瑞手里夺过毡贴又戴在头上。 “侯爷如此做,就不想解释解释?” 沈长梨反过来咄咄逼人。 玉流觞斜眼瞧她一眼,突然玩味地一笑,“不过是本侯认错了故人,沈小郎何必得理不饶人。” 沈长梨勾了下唇,拉着长腔,“原来是这样啊!那还真不能怪侯爷,侯爷贵人多忘事,认错人也正常。但以后侯爷若有需要,刀枪箭伤,痈疖肿毒,烂心烂肺,阳衰不举,只管吩咐便是,我自当效劳。” 她绵里藏针,玉流觞但笑不语。 旁边的弘瑞却晃了晃身子,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 沈小郎可真敢说啊! 她可知,云亭侯在京城文武百官中可是闻之令人色变的存在啊!如今在她嘴里…… 玉流觞盯着沈长梨笑看了好一会,直看得沈长梨头皮发麻,在肚子里将他祖宗十八代骂了好几遍,才听得他哧哧一笑。 “沈小郎,靖王殿下可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你可还吃得消?” 沈长梨一听,这厮要跟她起腻,便悠悠然站起身,感慨一句。 “人这一生,不就图个波澜壮阔吗?那千篇一律死水般的日子,即便活个上千年,也如同白水一般无味。侯爷,你说是不是?” 沈长梨黑漆漆的大眼睛骨碌碌转,冲着玉流觞咧嘴一笑,“侯爷若无其他事,小子便要告辞了。爷还在芙蓉苑等着呢!今儿这身子,着实乏得很……” 玉流觞闻言也从椅子站起,负手妖娆地挡在她面前,调戏一声。 “长夜漫漫,沈小郎今夜不如就陪本侯秉烛夜谈?” 沈长梨翻了个白眼,脚往前一跨,直接踩在他大脚面上,面上笑着,牙齿却咬的死紧。 “侯爷人比花娇,小子可没那福份,这就不打扰侯爷了,告辞!” 她话落,脚狠狠一拧,哼着小曲,大摇大摆地走了。 玉流觞并未阻拦,反而负着手,眯着眼看她扬长而去消失在暗夜里,他淡淡轻唤,“弘瑞。” “属下在。” “能确定是她吗?” 弘瑞想了想,又转眼瞧着沈长梨离去的方向,重重点头,“属下以为,是她!” 玉流觞遥望着星际,眼中浮出一丝复杂。 “原以为是个愚不可及的家伙,没想竟是个藏拙的。有这么一身好本事,却瞒得滴水不漏。看来之前,本侯的确看走了眼。” 他回过神,把玩着手里的玉佩,思考了许久,一张妖美惑人的面孔下,是深埋的凉薄与清冷。 许久,才将玉佩递给弘瑞,“将此佩送入京城,交与沈公,告诉他,该松口了。” 第27章 我风骚 沈长梨在回去的路上,看似走的轻松,实则心头却很发虚。 虽然这次唬住了玉流觞,但她额头的‘黥刑’却是真实存在,若不是她遮掩的好,这次定然万劫不复。 这终是一个隐患。 沈长梨走到岔路口,转眸看着芙蓉苑的方向,心里思忖着要不要对萧衍坦白?借由他的权势来保护自己。可再三斟酌后,她放弃了。 萧衍现在都自求不顾,何必再给他添麻烦? 况且,欠他越多,她无力偿还,难不成还真要被他奴役一辈子? 而自己,从来都不会逃避自身问题,更不会永远站在别人身后,让别人为自己遮风挡雨。 既然占了这具身子,那她的前尘过往和荣辱苦乐,她都要一并承受。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很公平! 沈长梨自嘲地笑笑,转身就向自己的住处走去。 第二日,她刚起身,就见蓝玉儿叉着腰火气冲天地闯进来。 “沈薇,你这个骚货,昨夜你真与爷到郊外野合了?” 这话可真难听! 还是官家出身的大小姐呢!真没素质,与泼妇无异。 沈长梨撇撇嘴,“蓝玉儿,嘴放干净点,你那日进芙蓉苑还没被摇蕙姐罚够?你想爬爷的床,就该懂爷的规矩。你以为白羽卫是干什么的?不知天高地厚,丢尽脸了?” 这事,沈长梨是后来才从红绫嘴里知道。 那日蓝玉儿进入别苑,付摇蕙让她沐浴更衣换上素色的衣裙,晚上她随着青梅去伺候萧衍,结果她半夜不走褪去衣衫堂而皇之地爬上了萧衍的床。 把付摇蕙给气的,直接唤来侍卫将她关进了柴房。 这事在白羽卫中成了笑柄。 如今,她这是刚出来。 蓝玉儿跺着脚不服气,“我哪儿不如你,爷英明神武,怎么就看上你了呢!” 沈长梨还得利用蓝县令为萧衍办事,闻言,并没恼,反而对蓝玉儿勾了勾手。 “你想爬爷的床,就得让爷看到你的与众不同。比如,付摇蕙端庄,青梅机灵,红绫忠诚,而你……” 还不等沈长梨想到合适的词形容她,蓝玉儿双手叉腰妩媚地扭动了下腰肢,“我风骚!” 沈长梨一下子喷出笑,“对,你风骚……无与伦比的风骚。” 蓝玉儿也笑了,“现在我总算明白了,爷能看上你,并不是你有多漂亮,而是因为你有医术。是别人都比不了的本事。爷身边不留吃闲饭的人,我自然也有我的优势。” “对,爷就非常看重蓝县令……” 沈长梨意味深长一声。 蓝玉儿哼一声,“不靠我爹,我迟早也能得到殿下的心。我早打听过了,整个白羽卫,除了付摇蕙懂点琴音,其他人都只有武艺傍身。而我,琴棋书画,无所不精。这就是我的与众不同。” 沈长梨好笑着点头,“对,只要你经常在爷面前弹个曲儿,跳个舞儿,撒个娇儿,爷被你的琴音一勾,被你的舞步一迷,魂儿一飞,止不定很快就能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想想,沈长梨就直乐。 萧衍那个万年不变的冰川脸会是怎样的龟裂。 蓝玉儿像取得了真经,高兴地转过身要走。片刻,又回头,脸上极认真。 “沈薇,既然都是爷的人了,我与你便不存在纠葛。之前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了!” “也好。”沈长梨也很爽快,“只是,我现在叫沈长梨,你若再唤我之前的名字,便不由自主让我想起,你曾害我让人将我装入猪笼投河的事,那恨就……” 一块银子当头抛来。 就听得蓝玉儿用娇软的声音拉着长腔。 “知道了沈小娘!以后我再不会让你记着我的恶,这银子,够赔偿给你了?” 沈长梨捏着银子笑的见牙不见眼,“蓝大小姐真是懂我啊!一见到银子,什么仇什么怨的,我都不记得了。祝你好运啊!早点爬上爷的床……” 蓝玉儿扭着腰肢冲她挥挥手,乐滋滋地走了。 沈长梨慢慢敛了脸上的笑,轻轻叹息,有蓝大小姐在,萧衍的军旅生活应该不会再枯燥。 她用过早膳,便去了芙蓉苑找萧衍。 没想付摇蕙根本没让她进屋,只说爷不在。 沈长梨知道昨夜的事,让这位大姐又记恨上了。 她无从解释,也没有解释的必要,转身就走。 “红绫,今儿爷不在别苑,你知道去哪儿了吗?” 沈长梨去找红绫,红绫就是个百事通,萧衍放个屁,她都能知道。 红绫正在院子里洗衣服,傻子则蹲在她身边,阳光下,两人说不出的和谐。自从萧衍让红绫照顾傻子,他就只跟着红绫。红绫只要不伺候萧衍,就和傻子在一起。 “昨儿我值夜,爷今儿一早起身,连早膳都没吃,就随着我哥和袁大哥出去了。至于去哪儿?我不知道。” 红绫小脸红扑扑的,脸上的毒疙瘩还未完全退去,隐隐约约还能看到些痕迹。 “仗都打完了,爷一天到晚还在忙个啥?” 沈长梨觉得萧衍真是个劳碌命。 她一屁股坐到傻子旁边,从怀里掏出一包蝴蝶酥就递给他。 “瞧,好吃到掉渣的蝴蝶酥,是不是闻一下就醉了?” 她逗着傻子。 傻子开心地咧了下嘴,抢过蝴蝶酥就抱怀里,捏起一块先塞沈长梨嘴里,然后自己才捡小的吃。 红绫在旁边看着眼馋,瞪傻子,“我的呢?” 傻子白了她一眼,“你洗衣服,哪有时间吃东西?” 红绫气的撩起水就泼他,“我整天照顾你,却没个好,吃你一块蝴蝶酥怎么了?快点,塞我嘴里。” 红绫说着,张大嘴巴。 傻子瞄她一眼,不情不愿地捏起一块最小的塞她嘴里。 红绫高兴地哈哈大笑起来。 沈长梨也笑。 真是两个长不大的孩子!一块蝴蝶酥,就让红绫觉得,傻子被她驯服了。 这里的仆役吃饭都有定量,基本能管饱。可傻子个头大,饭量也大,一份定量根本吃不饱。 她经常从萧衍那里顺一些糕点带给傻子,红绫有时也会瞒着付摇蕙从厨房拿些吃食给傻子加餐。若实在没有了,红绫就将自己的饭省一些留给傻子。 这一切,傻子不懂。 可她却一直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 在这个别苑里,除了她,恐怕也只有红绫是真心对傻子好。不嫌弃他,反而很同情他,心疼他。 傻子吃的津津有味,沈长梨望着红绫出了一会儿神,突然唇角勾起一笑。 “喂,红绫。” 红绫抬头,“啥事?” “反正今天你不用伺候爷,咱们都得闲,你再给我讲讲京城里的那些稀罕事呗?比如,衙门里抓人逮人的大案子,谁家犯了事,哪家被抄家,我最喜欢听了。” 红绫想了想,眼睛一亮,警惕地向四周瞄了瞄,突然起身就坐到沈长梨身边。 “你还别说,一年多前京城还真就发生了一起大案,当时爷还在北黎边境,那消息就传到了军中,白羽卫都在议论。说是前昌王沈崇谋逆,私通北黎,被满门抄斩。阖府一百多口都死了。” 沈长梨微微垂下眼睑,“就没有一个幸免?” 红绫摇头似拨浪鼓,“这样叛国的大案,自然一个活口都没留。不过皇上仁慈,并没有牵连昌王九族,还让他的胞弟承袭了他的爵位。当时军中人人都说皇恩浩荡,皇上仁德……” 沈长梨抿抿嘴,有点听不下去了。 既然前昌王府的人都死绝了,自然不会再与她的身世扯上关系。 沈长梨松了口气,不敢再往深处问。红绫是个肚子里存不住话的人,皇城司的人无孔不钻,她不想给红绫找麻烦。 “薇儿,蚂蚁搬家,要下雨了。” 傻子吃着蝴蝶酥,用树枝戳着蚂蚁窝,含糊不清地说。 沈长梨回头看他,哭笑不得,“还懂这个?吃你的!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是你该关心的事吗?” 红绫双手也缠上沈长梨的胳膊,神神秘秘地凑近她。 “长梨姐姐,昨夜,你和爷,是真的那个,那个了?听说云亭侯也很喜欢你。我琢磨了一宿,有点不太敢相信啊?长梨姐姐,你就告诉我实话,你到底是喜欢爷多一点?还是喜欢云亭侯多一点?” 红绫两眼放光地瞪着她,八卦心爆棚,手缠在她手臂越来越紧。 沈长梨夺过傻子手里的树枝,学他一样,戳着蚂蚁窝,“红绫,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啥话?”红绫很好奇。 “越是漂亮的男人越有毒……你猜猜,是咱家爷的毒性大?还是云亭侯的毒性大?” 红绫挠着头,有点犯难。 “长梨姐姐,不论是咱家爷,还是云亭侯,可都是天下数一数二的美男子。许多女子想嫁给他们都想破了头,咋在你嘴里就成毒药了呢?” “瞧,这不是毒药是什么?这得让多少深闺女子相思成灾梦断肠啊!” 红绫深深看着她,困惑了。显然压根就没听明白她所说的话。 傻子突然扭过头,“红绫,我不是毒药……” “哈哈哈……” 沈长梨好笑地一拍傻子的大脑袋,“真是个傻子,什么话你都敢接啊!” 红绫也笑了,“不管怎样,长梨姐姐你可不能对爷三心二意,现在整个白羽卫都知道,咱家爷将你捧在了心尖尖上。为了你,都差点儿跟云亭侯干起来了。这福分,王府里谁有过啊!我娘知道了,肯定乐坏了。” “这跟你娘又有什么关系?” 红绫瞪着眼,“我娘整日烧香拜佛盼着爷能早日给靖王府诞下子嗣,你与爷都那个啥了,若是怀了小宝宝,我娘定然高兴的睡不着觉。说不定,你还能母凭子贵,当上靖王府的主子呢!” 沈长梨掏了掏耳朵,叹息一声,站起身,瞅着阴沉的天空,好像真要下雨了。 “行了,红绫,你继续洗衣服,我走了。” 红绫也站起来,“长梨姐姐,爷不在别苑,你还要到哪里去?” 沈长梨冲她摆摆手,“照顾好安歌,他现在最听你的话……” 今日蓝玉儿来找她,让她觉得,那个计划是时候再推行一步了。 去芙蓉苑给付摇蕙做了报备,沈长梨便走到大街上。如今由于萧衍的到来,整个流马县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连百姓都精神了不少。 第28章 温肾壮阳,久战不衰 一回生,二回熟。沈长梨刚到府衙,还未亮出萧衍的令牌,门房就已经点头哈腰地将她迎入府内。 跟着管家直接去了蓝松节的书房。 蓝松节屏退了左右,请她上座,恭敬地问,“不知贵使今日前来,可是殿下有所差遣?” 沈长梨饮着茶,用眸光瞟着他,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本使此次前来,自然是殿下有重任要交给蓝大人。” “哦?”蓝松节一听,立马正襟危坐在她身侧,拱手,“请贵使指教。” 沈长梨想了想,“指教谈不上,都是给殿下办差,只是这件事,蓝大人若办好了,升官发财,前途不可限量啊!” 蓝松节一听,倏地就从椅子上站起来,躬身凑近,“不知殿下需要下官做什么?” 沈长梨盯住他的眼,压低声音说的甚是玄乎,“流马县虽然偏居一隅,但朝中之事,想必蓝大人也有所耳闻,太子殿下病危……” 蓝松节神色一凛。 沈长梨趁热打铁,“朝中如今能有资格坐上那个位置的无非就三个人。皇太孙萧云骥虽说名正言顺,但他太年轻,身边诸多皇叔虎视眈眈,他心有余而力不足。 二皇子虽说是皇后嫡子,但为人刚愎自用风流无度,在朝中风评并不好。许多朝臣都不买他的账。 唯有咱家爷,兵马正盛,又战功赫赫,蓝县令应该听到最近城中有些谣言……” 蓝松节立马道,“本官确已有所耳闻,只是这谣言……” “皇城司的首座云亭侯已经住进别苑,他带来了太子妃赠与殿下的一幅画:河晏海清,天下太平。蓝县令应该知晓此画的用意。那谣言,便是云亭侯奉旨故意在流马县散播为咱家爷造势铺路的……” 蓝县令一惊,“你的意思,皇上真正属意的是靖王殿下,而不是皇太孙?” 沈长梨轻嗤一声,“瞧你说的多新鲜,皇上表面对皇太孙看重,那不过是祸水东引。你没瞧见,京城里的那些个王爷们都群起而攻之,现在萧云骥止不定有多焦头烂额!否则,这些糟心事,不都落到咱家爷身上了?” 蓝县令恍然大悟,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沈长梨继续煽风点火,“所以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蓝县令你这一个东风了!一旦事成,你可就是有着从龙之功的大功臣……” 蓝松节两眼冒光,“本县愿为靖王殿下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沈长梨满意地点点头,对他勾了勾手。 蓝松节赶紧凑过去,沈长梨俯在他耳边一阵低语,听得蓝松节额头上噌噌噌都冒出了热汗。 “蓝大人,可是都听明白了?” 蓝松节神色坚毅地道,“本县定会助殿下一臂之力,请贵使转告殿下,定不会负他所托。” 沈长梨笑着站起身要走,片刻又回身,“哦,对了,前儿个蓝大小姐被爷责罚了,蓝县令可知晓?” 蓝松节神色一紧,“是小女又惹殿下生气了?” 沈长梨摇摇头,“蓝大小姐都爬上爷的床了,又被爷赶了下来,主要还是因为上次蓝大小姐在桃花堡草场里与柳四不清不楚,让爷心里起了腻,一时还不能接受蓝大小姐。” 蓝松节一听,脸沉了下来。 沈长梨瞄着他脸色,又故意压低声音,“蓝县令可知,上次是谁要陷害蓝大小姐?” “不是你家傻子?!”蓝松节倏地抬起头,“难不成这里面还有隐情?” “当然不是傻子!是桃花堡族公家的大嫂子暗中又看上了诸葛翀,妒忌蓝大小姐,故而想毁了她的名声,让诸葛翀休了她。如今虽说蓝大小姐因祸得福,有幸伺候在爷的身边,但这事!就像一根刺,你懂的,爷什么时候能接受蓝大小姐,那还真不好说……” 沈长梨说完,甩甩衣袖,头也不回地走了。 徒留蓝大县令阴着脸站在屋内,牙齿咬的嘎嘣响。 “贵使请留步。” 沈长梨刚走到县衙府门口,管家就气喘吁吁地追上来。 沈长梨站住脚,管家跑到她面前,从袖中摸出一个荷包就塞她手里,“我家老爷说,贵使辛苦,连盏茶都未喝完,这些银子不成敬意。” 沈长梨觉得蓝松节很上道,笑着掂了掂荷包,估摸约有一百两。 她云淡风轻地从里面拿出了二十两,其余的都退还给管家,“蓝大人的心意我领了,这个茶钱我拿了。” 管家一怔,随后更加恭敬地对她一揖,“贵使慢走。” 沈长梨从流马县府衙出来,心情别提多好。 这一回她学聪明了,银子拿的不多。并不是她不肯宰大白鹅,而是她懂得了细水长流。 想着萧魔头诓人银子丧心病狂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她觉得不如把银子暂时存放在蓝县令手里,这样更保险。 想到这里,她脚步一转,就走进了据说是流马县城中最昂贵的一家裁缝铺。 拣了一匹流云纱,挑了一匹凌花绸,在裁缝铺老板娘无比热情的推荐下,最后选了一匹没有任何花色的白棉布,说出了进门来最为重要的一件事—— 做几套别致的内衣裤和月事带。 从怀里掏出一叠早已画好的图样,递到她面前。 老板娘疑惑地接过图样,慢慢展开,脸上的表情瞬间惊愕,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她。 “这,这,这些应该都是女子所用?公子你……” “自然是为我家娘子做的,老板娘不必细问,只说这些款式你做不做得出来?” 老板娘松了口气,骄傲地抿着唇角,将那些图纸仔细收好,“既然公子拿出了款样,就还没有本店做不出来的东西,你就等着瞧好!” “如此甚好!” 沈长梨付了重金,与老板娘约好了取衣物的时间,便在老板娘怪异的目光中,大咧咧走出了裁缝铺。 她这么做,也是逼不得已。 因为世下的女子实在可怜,根本就没有穿内衣的观念。上身就一件肚兜,下身穿绸裤,还是有钱人家才能穿的起的玩意儿。内裤更别说了,根本就是没有。 她目前的状况,好不容易才刚刚混上绸裤,对于她想打造出‘峰峦叠彰’的完美‘胸器’路途还很遥远,胸罩着实是必需品。至于内裤的重要性,就更不用说了。 生活中能缺了那玩意儿吗? 至于月事带,她来了这些日子,还没有来过大姨妈。也不知道夏薇这年纪,究竟来过初潮了没有,不提前做准备,后果不堪设想。 随后,沈长梨高兴地去了济世堂。 当然,她不是特意来看望阮氏父女的,而是她身上那些瓶瓶罐罐该补充药材了。 再者,红绫还需要再配一些药。 况且,被萧衍嫌弃了几次,她觉得有必要为自个儿的颜面打点一下。即便不能嫩的如剥了皮的鸡蛋,但至少别再看着黄不拉叽又黑不溜啾的。 济世堂生意一如既往的好,济世堂又招了一个新伙计。小伙子长得憨头憨脑,一看就淳厚老实,很得阮老板看重。不过阮银翘似乎挺不待见他,满脸都是嫌弃。 沈长梨笑嘻嘻地凑近阮银翘,冲她挤眉弄眼。 “你爹为你寻的如意郎君?” 阮银翘哼一声,翻了个白眼,却没有否认。 娇艳如花眼高于顶的阮家小姐,哪能看得上她爹替她相中的这个半天嘣不出一句话的老实疙瘩? “我爹极中意他,可我却不喜欢,即便他能入赘到我家,我也难以接受。阿离,你说我怎么这么命苦!” 阮银翘郁气的都要哭出来。 沈长梨抿抿嘴,递给她早已拟好的药方子,“你爹这些年阅人无数,他相中的人,应该差不了。选男人,不能光看表面,内心厚道才最重要。” 阮银翘哼一声,显然根本不认同她的观点。 沈长梨也不便多说,只能说好高骛远有什么用呢?世间事就是这样,越是表面看起来美好的东西,不一定就适合自己。她越是不在乎那老实疙瘩,说不定到最后人家兴许能真心待她好。 人间事,就是这么神奇。 不如意,十之八九。 特别是感情,两情相悦固然好,可相濡以沫相敬如宾兴许更能白头到老。 “呀,阿离,你这是什么药方子?” 阮银翘拿着她的药方子惊讶直瞪眼。 “怎么,我下的药方,你都不敢抓药了?” 阮银翘看她,“阿离,你这药方是治什么病的呀?我头回见这样的药方。” 沈长梨抿抿嘴,笑的意味深长,“这可是个千古秘方,男人吃下它,温肾壮阳,久战不衰……你说是治什么病的?” “哎呀,阿离,你真坏!” 阮银翘还是个大姑娘,哪里受得住她这打趣?挥手就拍在沈长梨肩头,俏脸羞的粉嫩赛桃花。 看得沈长梨啧啧有声,羡慕的不行。 “阿离,你是不是又要害人?若你这样说,这方子与媚药又有什么区别?” “嘘!”沈长梨赶紧轻嘘一声捂住她的嘴,“姑奶奶,大惊小怪什么?亏你还是懂医的,见怪不怪!我小神医开的方子,能是你理解的吗?什么叫害人,我害过人吗?” 阮银翘拍下她的手,哧哧笑,两只大眼睛水润的像汪着一潭清泉水,引得旁边忙碌的新伙计不住地往这边瞧。 “行,我知道你若真害人,那人也是无恶不作,活该被你害……” “这就对了,还是银翘会说话。”沈长梨忍不住掐了掐她粉嫩的腮。 阮银翘娇笑着转身去抓药。 从济世堂出来,沈长梨又为傻子买了一只烧鸡,为红绫买了一些蜜饯,直到两手负重困难,身上的银钱也只剩下二两,才心满意足地返回了别苑。 付摇蕙远远地看见她,端庄地站在芙蓉苑门口,冲沈长梨笑一声。 “阿梨,爷找你。” 第29章 欲求不满 沈长梨急忙奔过去,放下手里的东西,堆起一丝笑。 “摇蕙姐,不知爷找我何事?” 付摇蕙永远端着一张雅致的脸,爱理不理,“爷找你何事,那是我能知道的?你进去便是。” 就知道这位大姐因昨晚的事又记恨上了,沈长梨也不恼,从那一堆东西翻找出一个不算精致的瓷瓶。 “摇蕙姐,这是我在济世堂闲暇时做的润肤膏,茉莉清香,养颜美容实属佳品。望摇蕙姐不要嫌弃,若用的好,我日后再奉上。” 付摇蕙神色一动,原本生疏客套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唇角夹着笑伸手接过。 “阿梨有心了,多谢。” 沈长梨抿抿嘴,二话没说,将东西麻溜地提回到自己住处,再返回芙蓉苑时,她心里就琢磨开了。 萧魔头此时找她,怕是又惦记上了她的银子。 娘的,这货就看不得她有一丁点的私房钱。不过兜里只有二两,想想应该够捉弄他一回的了。 沈长梨翘着唇角跨进萧衍的屋子。 没想除了萧衍,萧颉这厮也在。 两人不知在里间谈论了什么,沈长梨耳尖只听得‘二皇子’几个字,简石公公立马就阴着脸咳嗽一声。 二人的谈话戛然而止。 沈长梨撇撇嘴,故意在外间等了一会,直到萧衍出声让她进去,她才对着简石公公福了福,撩开帘子跨进里间。 萧颉看到她,原本颇为严肃的一张俊脸立马笑成了喇叭花,大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朵根子去了。 “哟,九哥,这不是你的小姘头吗?” 这话真难闻。 沈长梨耷拉下脸,冲他龇了龇牙,然后冲萧衍轻轻一声,“爷,摇蕙姐说,你找我?” 萧衍扭过头,眼尾一撩,一副兴师问罪的表情,“干什么去了?” 心一突,沈长梨断定这老狐狸定然已经知道她又拿了蓝松节的银子。 咳嗽一声,瞄了萧颉一眼,她突然冲着萧衍咧了咧小嘴,故作娇羞地扭动下小身子。 “爷,这还要问吗?至于奴才去干了什么,您懂的。” 萧衍嘴角一抽,立马收回视线。 “哈哈哈哈……”萧颉却抽风似地笑的前仰后合,“九哥,你这小奴儿真是个知情知趣的人儿!怪不得,你大半夜不睡觉,兴致浓浓地携她到野外去蹓马……” 他说的意有所指,肉麻的让沈长梨抖掉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就知道他又往那龌龊的地方想。 萧衍冷冷瞅他一眼,“皮又痒了是?事情办不好,军法处置。” 萧颉挤眉弄眼地看着他,长身而起,咧嘴笑着,故意扭动着身子用胳膊肘碰碰沈长梨。 “表妹,和一个大冰块玩有什么乐趣?不如咱俩凑一对,你懂的。” “你懂的”三个字,他活学活用,挤眉弄眼,意味深长。 萧衍一盏茶毫不留情地泼过去,“滚!” 萧颉哇哇叫着,三蹿两蹿就跑出了门,随后又扒着门框冲里面笑一声。 “表妹,长夜漫漫,孤枕难眠时,记得来找表哥啊!” 这下沈长梨也受不住了,抓过他坐过的锦凳就扔过去。 萧颉脸一变,身子一晃就没了影。 庭院里,片刻就传来他放肆的大笑声。 屋里一时就剩下了两个人。 沈长梨瞄着萧衍的神色,被萧颉搅得乱糟糟的心七上八下的,她慢腾腾蹭过去。 “爷,我今日去了流马县府衙……” 基于‘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原则,沈长梨竹筒倒豆子将她去流马县府衙找蓝松节,并将她与他的对话一五一十地都说给萧衍听。 除了隐去裁缝铺和济世堂,半丝都未漏。 萧衍睨她一眼,目光染上凉意,“银子都花光了?” 沈长梨倏地低下头,琢磨了一下,慢腾腾地说,“是去置办了一些东西。” 萧衍冷哼一声,将压在书案公文下面几张纸笺抽出来。方才萧颉在场,他还未仔细看过。此刻,眸光一扫,眉头微微皱起。 “这就是你置办的东西?” 沈长梨赶紧绕到他身后,伸长脖子一瞧。 心咯噔一声。 这不就是她交给裁缝铺老板娘的那些内衣的设计图纸吗? 这厮竟然将这些都拿来了,她还有点隐私吗? “爷,你派人跟踪我?”她极不乐意。 “哼!”萧衍哼一声,将那些图纸丢到书案上,揉着脑袋,“先给爷讲清楚,这些东西有何用?” 一听这个,沈长梨咧了咧嘴,随后期期艾艾地说。 “爷,何必问?以你的智商,给你讲了你也不明白。” 萧衍手一顿,撩眼看她,“少废话!想糊弄爷?二十两银子充公,交上。” 沈长梨一下子急了,“行,告诉你,告诉你还不行吗?”她伸手就指着那几张纸笺。 “这个,就是,那个什么——眼罩。这个就是——裤钗形的能穿在身上的盾牌……” “眼罩?盾牌?” 萧衍疑惑地转眸看她,神色很怪异。 沈长梨忍着笑,故意逗他,“爷,两军对阵的时候呢!把这眼罩往眼睛上一戴,再把这盾牌往外头一套,立马就能变成无所不能的超人…… 能上天,能入地,能杀人,能放火。千军万马,不过弹指一挥间。” “哦!”漫不经心地轻哦一声,萧衍指着那图样上的两个东西,如同指点江山一般,瞄着她,一本正经的脸色,刻板冷硬,两条俊眉却挑得老高。 “如此,真是攻战的利器!待裁缝铺做出来,你先穿上,给黑豹军做个表率。看看是否真能将千军万马弹指一挥间……” “哈哈哈哈……” 沈长梨再忍不住,扶着他的椅子,笑趴在他身后。 萧衍脸一黑,瞄着她眸光闪了闪,转过身,也勾了勾唇角。 笑够了。 屋里的气氛也融洽了,沈长梨扒在他椅背上,“爷,你到底找我何事?” 似乎很满意她的态度,萧衍喝了口茶,轻轻一声,“有个事,爷需要你办,我们现在就出去一趟。” 沈长梨不多问,随着萧衍出了屋门。她以为他还会骑马,没想芙蓉苑门口停着一辆马车。 萧衍二话不说钻进去,沈长梨瞟瞟简石公公和付摇蕙,也跟着爬了上去。袁隋驾车。马车一动,沈长梨透过马车帘子看到付摇蕙的脸极不自然地白了白。 她勾了勾唇,非常舒服地坐在厚厚的软垫上,也不看萧衍,百无聊赖地扒在马车窗边,打着帘子往外看。 马车快要驶出别苑时,远远地,外面进来几骑。为了避开靖王的车驾而停在道边。 沈长梨眉梢一挑,看到竟是玉流觞带着几名皇城司的人从外面回来。她正要放下车窗帘子,不想腰间一紧,整个人猛地被萧衍揽进了怀里。 “喂,快放下帘子,是瘟神玉流觞。”她催促。 萧衍纹丝不动,一只手将她牢牢禁锢在怀里,另一只手却将马车窗帘子挑的更高。 脸上挂着森冷的寒意,勾着唇,萧衍懒洋洋地朝着似笑非笑的玉流觞点了下头,便傲娇地出了别苑。 沈长梨瞬间有些懵。 这两个臭男人在打什么玄机? 虽然身子不能动弹,可她真切地看清了玉流觞眼中那一抹玩味。阴冷的,轻漫的,残酷的,复杂地让她心头发虚,后背腾地起了一层热汗。 沈长梨后知后觉地感到是不是又被萧衍利用了?她就像一块肥肉,夹在一个狼一个虎之间,成了二者角力的砝码。 “喂,放手!腰都断了。”一离开皇城司的视线,她就扭头瞪着萧衍发狠。 萧衍一把将她从自己怀里推出老远。 那个嫌弃劲,让沈长梨忍不住磨了磨牙,真是个‘用着人朝前,用不着人朝后’可恶的家伙! “你与玉流觞是不是上辈子结了仇,水火不能容,一见面就恨不得捅对方一刀子那种?” 反正他俩看对方的眼神,不管是冷的,硬的,柔的,漫不经心的,意味深长的,唯独没有善意。 就如同一山不能容二虎。他二人同样都是强悍之人,都是从不轻易向别人低头。若不能惺惺相惜,就是惺惺相杀。 “你错了!”萧衍幽幽一声,“本王先前与他还真是有过过命的交情,视为知己。” 沈长梨一挑眉。 “后来呢?你俩因爱生恨,知已变仇敌?究竟发生了怎样翻天覆地的大事,让你俩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萧衍目光一寒。 讲真,她并不是真想知道他的秘密,只是!好奇心重了点。 “明白了。”沈长梨瞄着他冷气森森的脸,故意幽幽一默。 “怨不得玉流觞对爷又是暗中造势,又是当面献画的,原来他是若即若离地表达欲求不满。爷,你要不要回心转意重新接受他?” 萧衍身子一僵,眼神冷嗖嗖的,“闭嘴!” “哟,急眼了!”沈长梨笑的恣意,“爷,其实你俩挺般配的。那种感情!也不是人人都能体会的,究竟你俩是谁先放弃的呢!” 她不怕死地调侃,气的萧衍脸瞬间成了猪肝色。 “爷叫你闭嘴!” 沈长梨哧哧笑着,见他真急了,未免池鱼遭殃,决定不逗他了。 直接环抱着后颈,毫没形象地往锦垫上一靠,将自己摊在他面前,完全当他是无害的纸老虎。 “抱歉啊!我忘了,兴许你更中意的是他那个美若天仙的妹子!可惜呀!人家攀了高枝,甩了你,成了人人羡慕的太子妃。” 萧衍正头痛似揉着脑袋,听到她的话,锋利的冷眸抬起,刺她一声。 “发什么疯?酸得牙都掉了。怎么,羡慕她了?你也想甩了爷,再攀上个皇亲国戚?” 沈长梨能屈能伸,立马服软。 “爷不就是皇亲国戚吗?还是天下独一无二的美男子,我已经走在人生巅峰,还需再攀别人吗?我一定会牢牢地抱住爷的大腿。” 说完,她一个翻身,果断地抱住了萧衍的大腿。 萧衍身子一僵,目露骇然地盯着小女子毫无羞耻地抱着自己的大腿。 他脸色一黑,瞬间将她拎起,异常嫌弃地就将她重重地甩到一旁的锦垫上。 “给爷老实点,动不动就抱男人的大腿,成何体统?” 第30章 小露一手 半个时辰后,马车就到了郊外大营。 黑豹军左将军傅大海迎上来,“殿下,神机营今天试飞‘大鸟’又失败了,小柳子摔断了腿,军医说,以后恐怕会落下残疾。” 萧衍眉心一皱,“走,去看看。” 沈长梨听了也皱了皱眉头,上次萧颉已经失败了,他做的那种飞行器根本就不行,怎么还再一次次的试验?这段时间光跟萧衍斗嘴生气,把滑翔机的事给忘了。 进得兵营,只见一个极年轻的将士强忍着剧痛斜躺在小床上,一条左腿上着厚厚的竹夹板,有几个将士围着他,脸色都极难看。 “殿下……” 见萧衍进来,将士们急忙给他行礼。 萧衍冲他们一摆手,直接看向小柳子,“感觉如何?” 小柳子激动的想起身,却被傅大海一把按住,“谢殿下关心,我,我没事,等我的腿好了,我再为殿下试飞大鸟。” 萧衍抿着嘴没说话。 随后,他转头看向沈长梨,“去看看他的腿……” 不用他说,沈长梨也会为小柳子再做检查。 她郑重地走到床边,弯下腰查看小柳子的腿。 神机营能试飞大鸟的人都是精挑细选的,要选个头骨架小点的,瘦点的,又很强壮健康,臂力过人的。 这个小柳子完全符合他们的要求,只是,可惜了。 他不仅摔断了小腿,连大胯骨都有可能摔碎了。他躺着一动也不能动,沈长梨一按,他就痛的龇牙裂嘴。 军医做的极好,似乎很擅长治疗骨折外伤,为小柳子整骨后的竹夹板也很专业,无需她再做多余的治疗。只要静养几个月,就能下地走路了。 沈长梨检查完,故作轻松地笑了笑,给了小柳子一个鼓励的眼神。 “即便以后不能再上阵杀敌,你还可以做一个出色的军械师。放心!个月,你就能下地行走了。” 小柳子一听,虽不知道啥叫‘军械师’,但前一句话,他听明白了。 以后,他都不能像正常人那样再上阵杀敌了。 也就是说,他这条左腿,即便能下地行走,也会落下残疾之症。 他眼睛一红,深深低下头。 萧衍板着脸,浑身冷气嗖嗖,直直盯着沈长梨。 沈长梨接触到他的目光,心一跳,这个大魔头竟然以为自己在夸大其词,甚至在说谎? 她脸色一正,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那意思是说,她说的都是真的,小柳子这条腿是真废了,她也无能为力。 萧衍神色一沉,依旧没说话。 围在床边的几个将士都听明白了沈长梨的话,看着小柳子,眼睛都红红的。神色有惋惜,有痛恨,还有无奈。 “爷,带我去神机营制造大鸟的地方看看!” 她知道萧衍听得懂她的意思。 “傅大海。”萧衍声一冷,“前面带路。” “是,殿下。” 傅大海抬脚就往外走。 萧衍扫了那几个将士一眼,“照顾好他。” “殿下放心,我等一定会竭尽全力。”几人立马应声,对着萧衍又郑重一礼。 沈长梨走到营房门口,突然回头,冲着小柳子轻轻一声,“若是我造出了滑翔机,你可愿意第一个替我试飞?” 小柳子猛地抬头,脸上还挂着泪,“什么滑翔机?” “就是大鸟……我要造一个别致的大鸟。三个月,待你腿好了,我希望你能第一个飞。” 小柳子眼睛一亮,竟忘了腿上有伤,激动地要从床上起身,不想身子一动,他就痛的龇牙裂嘴又躺倒。 床边的几个将士也是神机营的,听她大言不惭说要造大鸟,每个人都露出震惊的神色。 虽然不敢相信,但也没露出鄙夷,只是瞪着大眼骇然地看着她。 沈长梨勾唇一笑,出了营房。 “我一定会尽快好起来,第一个试飞给你看。” 身后,小柳子扯着嗓子大吼,痛,却快乐着。 让沈长梨重重松了一口气。 萧衍和傅大海很耐心地站在营房外等着她。 只是萧衍看她的眼神,特复杂,特意味,特深沉,特热烈,特让她脸红心跳。 不得不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神机营,制造大鸟的营帐很大,里面堆了很多工具和木料,还有被摔碎的大鸟残骸,工匠们士气不好,都耷拉着脑袋干自己的活。 萧衍进来后,工匠急忙丢下手中的活围上来。 “见过殿下。” 萧衍目光在碎成一堆木头渣渣的大鸟上一扫而过,抿着冷竣的唇角没说话,只冲他们点点头。又摆起了高冷的范儿。 沈长梨慢腾腾走到那堆大鸟残骸面前,用脚踢了踢,哼一声,“真是愚蠢,上次萧世子明明已经知道此路行不通,为何还要不厌其烦地试飞呢?这个东西,就是试个一千年,也飞不起来。” “放肆,你是什么人?胆敢大言不惭,诋毁我们的大鸟!” 有工匠听她如此贬低他们的试验成果,不由气愤,顾不得萧衍在场,直接冲着沈长梨大吼。 萧衍面无表情,并未责怪。 工匠们看着他的神色,知道沈长梨是他的人,吼了一次,也不敢太造次。只是现在他们心情本就不好,被这小奴一贬,心里自然更不好受。 沈长梨转过身,抱着肩,侃侃而谈。每当她认真干事的时候,两只乌黑的大眼睛就闪闪发光,那份自信和从容,由不得人不重视她的话。 “你们想要的,无非就是让人能飞上天。有两种办法,一种是需要动力,一种是无需动力的。你们现在制造的大鸟,就是一种无需动力的飞行器。只是你们的设想是好的,但是制造的不对。” 工匠们神色一震,互相看了看,不由慢慢围上来。 “请赐教。” 一位老者恭敬地对沈长梨拱拱手。 沈长梨笑了笑,“拿纸笔来。” 一位年轻的工匠飞跑着拿来纸笔,沈长梨将一张宽桌子上乱七八糟的东西一扫而下,将纸铺在桌子上,笔沾上墨汁,就慢慢画起来,边画边说。 “这个呢!就叫热气球。是一种需要动力的飞行器,它的优点是可以从平地起飞。原理是通过燃烧气球内部的燃料产生热能,使热气内部气温升高,密度减小,产生浮力推动热气球上升。” 她话一落,工匠们眼睛一亮。 脸上虽然还有疑惑,但脑子里却像被打开了一扇窗。 不由自主地拿过沈长梨画的热气球的样子,反复地看,认真地看,琢磨着看,随后都看向萧衍,“殿下,此热气球可行。” 萧衍眸光暗合,闷骚的什么都不说,那神俊又尊贵的样子,直让沈长梨鄙夷。 和他相处的这段时间,她也发现了他一个小秘密。每当他心情不错的时候,就会暗合着眸光微垂着头,不让人发现他起伏的心绪。 “可是这个热气球需要用什么材料做呢?” 傅大海挠着后脑勺问出了一个真理般的问题。 “这有何难?用牛皮就可以缝制,难的是用什么燃料?” 不愧是萧衍神机宫的工匠,果然一点就透,现在都已经开始讨论制作原料了。 沈长梨抱着臂,勾着唇,浅笑地看着工匠们热烈的讨论。 萧衍眯着双眼冲她一抬下巴,“滑翔机要如何制作?” 老狐狸! 沈长梨暗骂一声,工匠们听到萧衍的话,又齐刷刷转身看向沈长梨。 这一次,他们的眼睛不仅贼亮贼亮的,还带着一丝丝的钦佩。 沈长梨只得又拿起笔,画了一个三角翼滑翔机。 “这个呢!是最简单的三角翼滑翔机,它不需要动力,原理是根据空气动力学,将它设计成类似于鸟类的滑翔方式,就如你们制造的那个大鸟。 不同的是,它除了有一个大翅膀,下面还有一个悬挂的机身。人就是在悬挂的机身上对它进行操控。缺点是起飞时必须借助一定的高度和速度,在空中可以做到升降自由。” 沈长梨说完,将笔一扔,轻松地呼出一口气,抬头看着一言不发的工匠。 他们此刻就像被钉住一样,眼睛直勾勾盯着沈长梨画出的三角翼滑翔机模样,身子一动都不动。没有一人说话,只听得到他们粗重的呼吸声。 失败了那么多次,看着眼前的滑翔机,他们心头百感交集,一句话也说不出。 沈长梨得意地冲着萧衍挑挑眉,邀功似的,“爷……” 萧衍将目光从图纸上移开,淡定地看着她,“何事?” “饿!” 沈长梨摸着肚子,有点撒娇地对他眨眨眼。 萧衍抿了抿精致的唇角,似是拿她没办法,转身就走。 沈长梨看也不看那些呆滞的工匠,一蹦一跳追着萧衍而去。 第31章 心眼子真多,怪不得长不高 喜嗞嗞地跟着萧衍到了另一个大帐,沈长梨觉得,即便军营艰苦,能吃上块肉还是不成问题的。 谁知,她刚迈进大帐就闻到熟悉的中药味。 四下里一瞧,大帐内到处堆的都是中药材,中间有几个炉子,上面煎着中药,冒着滚滚的药味。 旁边有个灰衣老者正在碾药。 沈长梨的脸瞬间耷拉下来,幽怨地瞪了萧衍一眼。 “孙老,怎么样了?” 看来这老者是军医,萧衍对他甚是客气。 孙老回过头,见是萧衍,急忙起身行了个礼。 “殿下,你来了?状况不好。”说完,他朝角落里指了指。 沈长梨顺着他的手指望去,见角落里放着一只鸟笼子,有个小厮趴在桌子正在逗里面的小鸽子。 嘿,竟然就是萧衍那日射下来的那只。 只是这小家伙似乎水土不服,蔫啦唧的,蜷缩在笼子里咕咕叫着,一点精神都没有。 萧衍立马看向她。 “我不是兽医。” 沈长梨抬高声音又重申了一遍。 万恶的奴隶主,光让她干活,不给饭吃。 “不是饿了?鸟不吃饭,你怎么能吃饭?” 萧衍一脸欠揍的样子,轻飘飘一句话,直接让沈长梨爆了。 “难道我还不如一只鸟?” 萧衍勾了勾唇,脸上荡着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一撩锦袍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治好它,否则,你懂的。” 娘的,她懂个屁呀! 当着孙老的面,沈长梨也不好太过分,尽管心里郁气冲天,依旧转过身,冲着孙老恭敬地一揖。 “孙老,这小家伙究竟怎么了?” 孙老瞄一眼萧衍,叹息一声,“依老朽看,病是没病,翅膀上的伤也治好了,只是不嗜饮食。大概是换了新环境,情致不畅,郁结悲伤。” 沈长梨眉梢一挑,“哈,郁结悲伤?” 鸟也会得抑郁症? 沈长梨转头扫了萧衍一眼,眼珠骨碌碌乱转,嘴角噙了笑,“原来是抑郁了呀!” 她晃动着身子走过去,那小厮见她过来,急忙起身站到一边。沈长梨就势趴在了他曾经趴过的地方。 她用手指弹着鸟笼子,神神叨叨地说,“小家伙啊!我非常能理解你的抑郁。瞧见了没?你的仇人,就在眼前,就是那位穿着锦袍披着狐裘的大爷。你抑郁,是心不甘情不愿啊!说,想不想报仇,狠狠啄他一口解解气?” 孙老正给萧衍斟来一盏茶,听到她的叨叨,心一惊,手一晃,茶水差点泼在萧衍身上。 萧衍赶紧接过来,面不改色,喝了口茶,只当没听到她的话。 孙老怪异地瞅瞅沈长梨,又瞅瞅自家殿下,慢腾腾蹲下又碾药。 最近军中有些传言,说殿下正与一个小厮打的火热。他原本还痛心疾首,如今看来,是大好事啊! 那分明就是个鬼精灵的丫头! 哪里是什么小厮?别人蒙蔽了眼,他可一眼就瞧出来了。 殿下这是开窍了!靖王府很快就能后继有人。 小鸽子咕咕地叫着,沈长梨只当它同意了,将它从笼子里抱出来,搁在怀里,用手顺着它雪白的皮毛。 “听没听过一句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光郁气是没有用的啊!还得吃饭。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要想报仇,你就得比仇人活的更好更结实。你这样不吃不喝作践自己,只能让仇者快亲者痛,太不合算了。” 小鸽子圆溜溜地眼睛看她一眼,突然啄了下她的手臂。大概是它还记得,她曾救过它一命。 沈长梨有些小惊喜,这小家伙好似听懂了她的话。 她赶紧将它又放回鸟笼,将鸟食搅拌了一下递到它面前,语气更加温柔地哄着。 “听我的就对了。先吃饭,吃饱喝足,才有力气报仇。像我,饿的前心贴后背,还吃不上一口。你比我幸福多了。” 小鸽子蜷缩着,一开始还犹犹豫豫,过了片刻,奇迹竟出现了。它真的伸出了脑袋,试探性地在粗碗里啄了一下。 小厮一下子瞪大眼。 沈长梨哈哈笑着,继续夸奖它,鼓励它,小鸽子伸着脑袋慢慢不停地啄起来。 孙老也呆住了。 顾不得碾药,起身就奔过来。 “咦,真是奇了!这小东西还真是有灵性,竟能听懂人话。” 沈长梨得意地回头看萧衍。 见他端着茶也有些愣怔,眼眸深深地看着这边,待接受到她那一张大大的笑脸,哼一声,傲娇地收回视线。 “殿下……” 大帐外傅大牛粗着嗓子唤了一声,帘子一掀,人就旋风似的闯进来,“右将军回来了。” 萧衍急忙放下茶盏,刚起身,萧颉就风风火火跨进来。他一身窄袖锦袍,外套金盔银甲,大手按在腰刀上,威风凛凛,脸色却很是凝重。 他进帐瞄了沈长梨一眼,没有惯常的戏谑,凑到萧衍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知道了。”萧衍低沉一声。 萧颉转身又急速离去。 沈长梨心一跳,萧颉如此反常,必有妖啊!。 萧衍转身交待了傅大牛几句,回眸看向她,“走了。” 说完,跨步就走,根本不等她。 沈长梨暗骂一句,来不及跟孙老打招呼,人就一溜风跑出去。 萧衍早就上了马车,沈长梨也爬上去,见他闭目不知在想些什么,她坐在他对面,脚有一下没一下踢着。 小手突然探向萧衍的腰际。 萧衍猛地睁开眼,精光四射,手一把扼住她手腕子。 “做什么?” “给钱!” 萧衍将她的手甩出去,冷哼一声,“想钱想疯了?竟讹到爷头上来了。” 沈长梨抿嘴,“我饿了,为你干活,你不管饭。给钱,我自己到街上去吃。” “饿一顿,死不了。”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 “怎么,不蛊惑那小家伙报仇了?骨子这么硬,就别吃仇人的饭。” 沈长梨怔了一下,突然就笑了,“爷,你这不是胡搅蛮缠是什么?那小家伙就是啄你一口报仇,你能少块肉?我现在真是饿了。” 说完,她又扑过去耍赖地在他身上乱摸。 “爷没有带钱的习惯。”萧衍被她缠的实在恼火,抓着她的手,瞪眼。“坐好,爷有正事跟你说。” 沈长梨哼一声,坐直身子,“想让牛儿干活,又不给牛吃草,没门!” 萧衍瞄她一眼,意味一声,“你确实很牛” “萧衍,你故意找茬是不是?” 萧衍瞪着她,眸光闪了闪,闷骚了片刻,才低低地交待。 “我有事要到青州府去一趟,这几日你安分些,没事便到神机营去,那些飞行器,萧颉会配合你。” 他像一个远行的丈夫在交待自己的妻子。 沈长梨一怔,心头跳了跳,脸上红了红,不过心也就软了那么一瞬,她就板起了脸。 “实话告诉你!没有我,即便那些工匠有了图纸,也做不出滑翔机。细节决定成败,可懂?” 萧衍阴着脸,“你想如何?” 沈长梨勾着红唇,大眼睛乌溜溜转着,“我这么能干,不谈报酬不太好?很容易让人懈怠的。” “你若卖力,爷回来有一赏。” 他灿若星河的眸光,盯着沈长梨,极具诱惑力的低沉嗓音,带足了成熟男人极致的魅力。 让沈长梨心尖尖忽地一颤,半个身子都麻了麻。可片刻她就清醒过来。 她摸着下巴趣味地端详萧衍的神色。 这厮就是个老狐狸,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他说赏,又能赏她什么好东西?狗屁,不过就是哄着她乖乖替他干活,顺便别给他惹事。 哼一声,沈长梨伸出手,“别的赏小子都不要,先拿两块金锭子,我若做的好,爷再论功行赏。” 萧衍面色一黑,“小女子,恁地贪财!” “你不贪财,你只贪我的财!我现在成了穷光蛋,都是拜你所赐!” 沈长梨撇着嘴,瞪着乌黑的大眼,满身都是火气。 萧衍老神在在地坐着,淡淡的眸光瞟着她,半晌嘣出一句。 “再敢给爷撒泼耍赖,看爷怎么治你!” 沈长梨脖子一梗,“没银子,干活很没动力的。你知道那个滑翔机有多复杂吗?我身上没有银子,脑袋都是空的,滑翔机做不出来,你可不能怪我!” “做不出来,爷将你脑袋摘下来当球踢!” 他阴冷的声音,透骨的寒意,那天潢贵胄的威势一下子透体而出,让沈长梨瞬间又认清了眼前的现实。 他是封建大王爷,杀人不眨眼,她是个没有尊严的小奴儿,只能任打任杀。 她憋屈地倏地转身趴到车窗上,闭上眼,再不理他。 马车里一度陷入沉凝。 萧衍头痛似地揉着额头,眸光不时地瞟她一眼。两人一路再无话,快到别苑时,他才出声命令似的说了一句。 “提防玉流觞!” “哼,我为何要提防他?他长那么帅!”沈长梨心中窝着火,故意呛他一声。 “那下次,就别指望爷再救你。” “谢了,不敢再劳您大驾!被他捉去也没什么不好,总比跟着大魔头强,饭都吃不饱。玉流觞若敢辱我,我就自己先将自己毒死,一了百了,省心。” 沈长梨说着,也不管有没有逾矩,不等萧衍先下车,提着裙子就要往马车门口走。 “你敢!” 她刚一动身,萧衍一声低吼,一只胳膊突然横过来直接将她按压在了马车壁上。 他双眸带火,不是冷冰冰的,而是红彤彤的,阴着脸,“你敢自吞毒药,信不信爷将你的尸体大卸八块扔出去喂狗。” “萧衍,你别欺人太甚!” 沈长梨被逼急了,奋起反抗,龇起小牙就咬在他手臂。 萧衍轻嘶一声,手臂一松。 她猛地奋起就反扑过去,骑在他膝上,双手狠狠掐着他的脖子,“混蛋,我没法活了,整日穷的叮当响,我现在就跟你同归于尽。” “你疯了!” 萧衍气急败坏,脸涨通红,马车空间不大,她整个身子扑在他身上,两手的邪劲极大。他一时竟挣脱不开。 “爷,你回来了?老奴扶您下车。” 突然一声尖细的声音响在耳侧,马车帘子一掀,简石公公那胖乎乎笑眯眯的脸就出现在眼前。 二人同时侧过脸去。 不知何时,马车已经到了芙蓉院门外,停了下来。 马车外,付摇蕙端庄地领着白羽卫几个小丫头也候在一边。 待看清马车里的情况,简石公公和付摇蕙等人脸色俱是一变。 手一抖,简石公公慌不迭就放下了车帘子。 萧衍与沈长梨急忙对视一眼,二人同时哼一声,松了手。 沈长梨没事人似的退坐到一旁,脸颊上火烧火烧的。 萧衍脸上也有一抹可疑的红晕,他没急着下马车,而是故作矜持地整了整衣袍,“爷的话,听进去没有?” “什么话?” 沈长梨抬头,乌目精亮。 萧衍脸一黑,磨着牙。 沈长梨醒悟过来,“不就是玉流觞吗?长得确实美。” 眼见萧衍脸又黑沉下去,沈长梨撩开嗓子,“行了,知道了,不就是滑翔机吗?我不要脑袋了,也要把它做好。爷也别忘了你的赏!” “哼!心眼子真多,怪不得长不高。” 萧衍冷冷一声,起身,拂袖,贵气昂然地下了马车。 沈长梨咬牙,萧衍,你大爷的。 第32章 神机营,逍遥快活 沈长梨郁气地在别苑里窝了两天没动窝,逗了红绫,逗傻子,直到她自己也百无聊赖了,才懒洋洋去了神机营。 若是按萧衍的叮嘱,她死都不会去。 但这两天,她从红绫嘴里将萧颉的底细摸了个透。 原来那家伙还是个发明家,据说军中很多火器都是他捣鼓出来的。而那个一直失败的‘大鸟’,据说他试飞的次数最多,挨的摔也最多,但他从不气馁。 那孜孜不倦的精神,都让沈长梨有点佩服了。 神机营,萧颉一看到她来了,高兴的嘴都笑歪了,全程殷勤备至地陪同。 沈长梨没有直接去制造滑翔机的大帐,而是提议去看看军中的火器储备。 ‘大鸟’的改造有了质的提升,萧颉自然知道是她的功劳,对她的要求,自然毫无异议。 沈长梨瞧着那排的一溜的火器,着实有点小意外。 时下的武器主要是火铳类多一些。按萧世子吹嘘的意思,相较于三分天下的北黎国和西月国,中宁国的这些武器简直堪称天下第一。 但对于见识过飞机大炮坦克火箭弹核武器的沈长梨来说,这些简直不值一提。 “表妹。”萧颉笑的一脸骄傲,“咋样?” “不怎么样!”沈长梨撇撇嘴,一脸的不屑一顾。 萧世子那风流倜傥妩媚生动的得意笑容像抹布一样僵在脸上。 他素来嗜好这些武器的研究,自认为在这方面他称第一,没人敢称第二。神机营的这些武器的制造和改良都是他呕心沥血的成果。 虽然沈长梨脸上的不屑让他心里极不爽,但一细想那特点鲜明的‘天女散花雷’和简直是异想天开的热气球、滑翔机,他心头的那点不适便烟消云散。 总觉得这丫头肚子里还有货,他有心请教,便真诚地对着她一揖。 “请表妹指教。” “指教谈不上。”沈长梨撩着眼尾,“因为啊!我也不懂。” 微微躬着身的萧世子动作一僵,立马瞪眼,“你玩我呢?” “岂敢岂敢!“沈长梨勾唇一笑,头摇的似拨浪鼓,一边走一边摸着那些油光锃亮的火铳,淡淡一声。 “你太高看我了!我是医生,不是武器专家,更不是神。别对我期望太多,否则,失望更多。” 这句话一抛出来,萧颉眼泪都快被气出来了。 沈长梨瞄他一眼,见他一张俊脸拉的比驴脸还长,呵呵一笑,伸手勾住他肩头,哥俩好似的说。 “别灰心丧气啊!虽然,我不是武器专家,但是我见过比这些更高端更先进更威猛的武器,可以给你一些建议和参考,也可以给你画一些图样,但我不会制造。以你无人能及的智商,造出这些武器还不是小儿科?” 虽然不知道‘小儿科’是个啥,但那意思萧颉懂了。 琢磨着她的话,真是越琢磨越心惊。 像她这样古灵精怪又让人琢磨不透的小丫头,也就萧九才有耐心和她磨叽。若是换成他,直接拉到床上一顿操练,保管赶明儿起来乖乖的顺顺的,让她上东,绝不敢往西。让她说什么,绝对竹筒倒豆子。 哪像现在这般麻烦? 他心里百爪挠心,也是拿她没办法。 “怎么,不满意?不满意就算了,反正这些东西画起来挺费脑细胞的,春困秋乏,不如睡个大觉。” 她边说边打着哈欠,一副困倦不堪的样子。 萧颉哪能轻易放过她? 脸上立马又堆满笑,“言之有理,就依表妹所说,你画图,我来造。说了这半天,表妹肯定也累了,不如咱边吃边聊?” 沈长梨眼睛一亮,“边吃边聊最好了。” 半个时辰后,萧世子的大帐内。 “表妹,你在何时何处见到的那些火器?怎么小爷我听你这么一描述,心里直发毛呢!这世间,若真有这种摧枯拉朽的神器,那我中宁岂还能固若金汤?” 沈长梨瞄他一眼,还不知道他的小心思?用筷子夹了一大块卤牛肉塞嘴里。 她含糊不清地说,“别眼馋了,你这辈子是没法子见到了。” 萧颉嘿嘿两声,并没有被捅破心思的尴尬,他眨着眼,有心问了几个他感兴趣的兵备火器的问题。 沈长梨想没想就脱口而出侃侃而谈,唬的萧颉眼越瞪越大,到最后,馋的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他重重地灌下一杯酒,斜眼看着沈长梨,琢磨着她的话,不由生出几分敬意来,若有所悟地道。 “我现在总算明白了,眼高于顶的萧老九为何单单对你感兴趣!” 沈长梨一扭头,嘴里嚼着好吃的卤牛肉,手敲着桌子,气贯长虹地一声。 “我现在也总算明白了。” “明白什么?”萧颉挑着眉,极感兴趣地盯着她。 “像你这种风流无度的花心大萝卜,他为何还会看重你?原来你这家伙是在火器上有一套,可以勉强算得上是一个军械师。” “军械军?”萧颉摸着下巴琢磨着这个新鲜词,觉得是她对自己难得的褒奖,不由咧开嘴哈哈大笑。 “如此,咱俩就算是臭味相投的好朋友了。” 他挑着风流的小媚眼,举着酒杯冲沈长梨一邀,“当浮一大杯。” 沈长梨皱了皱鼻子,嫌他说的难听,“什么臭味相投?是志同道合的好兄弟……” “好兄弟,干!” 萧颉与她酒杯一碰,二人豪爽地一饮而尽。 沈长梨脸颊上慢慢浮出一丝红晕,但没醉,两眼精光闪烁,她是属于越喝越清醒的那种。 她歪头看萧颉,“表哥,有个事不太明白,爷前日匆匆赶往青州府,所为何事?能否告知?” “啧啧,喝多了?为难我。” 萧颉脸上也浮出醉意,用手指着她,“若是我回答了,你是不是还得问,我九哥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有什么不良嗜好?怎样才能讨得他的欢心?” “嘁!”沈长梨不屑一声,也用手指着他,“我不过是想知道我还能在你这儿逍遥几天?那个活阎王回来了,滑翔机若还没有进展,说不定他都能剥了我的皮。哪有现在这般快活?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真是人生一大乐事。来,干!” 她主动端起酒杯与萧颉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萧颉摸着下巴端详着她,“表妹,不是表哥我不告诉你,而是若让九哥知道了,我同样也会被他抽筋剥皮。这事!有点难。” “还说是好兄弟呢!一提活阎王,你就先怕成这样。鄙视你!” “行,为了好兄弟,我豁出去了。”萧颉仰首干下一杯酒,两眼贼亮地盯着她,突然凑近她,嬉皮笑脸。 “其实告诉你也无妨,就是前段时间!我二皇兄襄王萧琏来了青州府,原是奉旨前来接我九哥的。就在前日,本来是要动身来流马县的,不巧,上茅厕,崴了脚。据说,肿的连路都不能走了。” 沈长梨一脸的意外,“上茅厕也能崴了脚?是故意?还是巧合?” 萧颉意味地哼哼两声,挑了挑风骚的小眉眼,“不管如何,他都是皇差,你说我九哥能不前去探望吗?” 沈长梨抿着嘴没说话,心里却琢磨开了,二皇子在这个时候崴了脚,令萧衍不得不前去青州府探望,这似乎有点不太对劲啊! 如此敏感时期,储位之争,三分天下。萧云骥、萧琏和萧衍,朝臣中都各有支持。明争暗斗,已闹的不可开交。如今二皇子萧琏不远千里来接萧衍,不可能没有其他的目的。 这个时候崴了脚,会不会与玉流觞有关? 沈长梨回去的路上都有点神思不属,心里反复琢磨着萧颉的话。 一个玉流觞就已经够头痛的了,如今又来一个二皇子。这下可真热闹了,难不成都是冲着萧衍这三十万大军来的? 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傍晚回别苑,她脚还没踏进芙蓉苑,就看到玉流觞的亲卫弘瑞迎面走来。 “沈小郎,我家侯爷有请。” 黄鼠狼给鸡拜年,萧衍不在,玉流觞能安好心? 她这几天躲他都来不及。 她打了个酒嗝,“抱歉啊,在神机营吃了些酒,醉了。恐怕不能与侯爷相谈了,不如改日?” “无妨,山不就我,我就山。沈小郎吃醉了酒,不能来见本侯,本侯便来见你。” 背后突然传来玉流觞的声音,软的就像一泓水流进心尖,要多惊魂就有多惊魂,沈长梨脊背一僵,慢慢转过身。 皮笑肉不笑,“哈哈,原来是玉侯爷啊!不知找小子何事?” “不如去北院细谈?”玉流觞站在五步开外,一身红裳,娇艳的如同春日里的玉兰花,眉梢轻挑,红唇轻勾,顾盼生辉间更有一番韵味。 直惊得沈长梨后背冷汗越冒越多。 “咳咳,小子吃醉了酒,浑身臭气,怕污了侯爷的地儿,就不过去了。” “无妨,本侯那里有上好的醒酒汤和馨香的浴汤,保管沈小郎精神气爽,浑身喷喷香。” 沈长梨翻了个白眼,看来玉色狼今晚没安好心啊! 她眸光瞄着四周,一向神出鬼没的摇蕙大姐也没站在门口,芙蓉苑没了萧衍,显得冷冷清清的。无奈,她只得搬出萧衍。 “玉侯爷说笑了,其实并不是小子不愿意去侯爷那儿,实则是爷临走前有所交待,叮嘱小子要谨守本分,不许与别的男子接触,否则他会不高兴的,你懂的。” 沈长梨眨着乌黑的大眼睛,扭怩怩的样子,惹得玉流觞一阵好笑。 “既如此,那本侯只能用强了” 第33章 大意失荆州,被抓 他话落,就伸出鬼爪,一阵凉风扑来,瞬间扣住沈长梨的肩头。 “喂,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沈长梨虽忌惮他的武功,但被他抓住,更令她惊悚。她使劲甩了甩肩,正想踹他,斜刺里突地飞出一黑衣人,身姿矫健迅猛,窄剑寒光一闪,就刺向玉流觞面门。 玉流觞不得不松手与黑衣人缠斗在一起,黑衣红裳交相辉映,惊心动魄的刹那就过了上百招。 待沈长梨回神,那两人就已经自动分开,而她已落入黑衣人之手。偷眼瞄了瞄他,沈长梨认出,他就是那晚在流马县城外十里长亭见过之人。 “天下第一剑客,慕龙,果然名不虚传。只是可惜了……”玉流觞笑意极浓,那一声可惜,不知意味着什么。 慕龙昂扬的身姿,长剑负于身后,不卑不亢,微微点头。 “慕龙见过玉侯爷。殿下不在,请侯爷宽宏,莫要与我为难才好。” 玉流觞一笑,妖娆的身姿勾魂摄魄,“慕龙啊!你的身手如此了得,怎甘心受萧衍驱使,整日跟着一个黄毛丫头瞎转悠?不如来我皇城司,本侯定不会亏待与你。” 慕龙面不改色,回答的颇有几分傲气。 “殿下对慕龙有恩,慕龙唯殿下马首是瞻。侯爷的好意,慕龙心领了。” 玉流觞轻笑,也不再试图拉拢慕龙,从怀里摸出一个精致的小瓶,“本侯自然知晓天下第一剑客慕龙的风骨,定然不会强求。只是!” 他妖孽般的眼眸一闪,盯向沈长梨,“我与沈小郎一见倾心,再见如故。今儿得了一瓶胭脂露,特来赠与她。竟让慕龙如此误会,是本侯的罪过。” 说完,他竟然不顾尊卑对着慕龙深深躬身一礼。 慕龙自然不会受他这一礼,身子一侧,闪向一边。顺带将沈长梨也拉着远离他。 玉流觞也不恼,依旧笑的妖艳,“沈小郎,请笑纳。” 他将胭脂露递向她。 沈长梨抿了抿嘴,并没有接。 想拿胭脂露恶心她?没门。 她挺直腰杆,说的也是不卑不亢。 “小子身份低微,容颜丑陋,配不上侯爷的胭脂露。侯爷天姿倾城,还是留着自己用!” “本侯欲送出的东西,还没人敢不接受的……” 他用温柔的声线,说着最残酷的话,带足了威胁,“这胭脂露可是御赐之物,对沈小郎额角上那块略黑的肤质有特别的功效。” 他意有所指。 沈长梨心咯噔一声,呼吸都窒了窒。 她眼冒寒气瞪着他,若是眼光能杀人,想必玉流觞早死了千百次。 玉流觞一眨不眨地与她对视,嘴角噙着笑,只是那笑意远不达眼底。那伸向她的手,也无比坚持,容不得她推拒。 “既如此,小子便谢过玉侯爷了。” 沈长梨不得不伸手接过,只觉那胭脂露极烫手。 原以为玉流觞今儿来这么一出,定有别的深意。没想他送完胭脂露竟然撩了撩袍子转身就走,丝毫没有再为难她。 沈长梨看向慕龙,“今日多谢慕公子相救。” 她对着慕龙一揖。 慕龙深深看着她,抿着嘴没说话,只是脸上显得极复杂,“你不必谢我,殿下交待,慕龙莫不敢从。只是。以后你安分点,不要再给殿下添麻烦。” “我……”沈长梨郁气,正想为自己辩白几句,不想慕龙身子一纵,立时消失在原地。 “娘的,这能怨我吗?一个狼,一个虎,我就是只待宰的小绵羊,我能抗的过谁呀我?” 沈长梨立在原地郁气地想骂娘,她捏着手里的胭脂露,真想将它狠狠砸在玉流觞那张妖孽的脸上。 随后的两天,沈长梨老实了,一直泡在神机营,与萧颉一起将滑翔机雏形做了出来。 她现在似乎明白了萧衍的苦心,让她到神机营,由萧颉和三十万大军护着她,玉流觞再厉害,也不敢轻掠黑豹军的虎须。 可待了两日,沈长梨就烦了。 最主要,萧衍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她有点心烦气躁,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明天就是与裁缝铺老板娘商定拿衣物的日子,她得回别苑。 反正有慕龙在暗地里保护她,她倒也不怕玉流觞。 萧颉留不住她,只得放她回去。 “表妹,你就不能耐心在神机营再待两天?我估计,九哥应该也快回来了。” 他抱着臂倚在大帐门口,挑着闪闪桃花眼劝她。 沈长梨叹息一声,“最主要!我在裁缝铺做了些衣物该去拿了。滑翔机已经有了雏形,细节我都已经讲清楚,剩下的就不需要我了。再说了,我总待在神机营也不是办法,岂不让玉流觞看扁?” 她知萧颉一定深知萧衍让她来神机营的真正目地。 萧颉摸着下巴咂了下嘴,“行!那表哥就不留小表妹了,你万事当心,莫大意。你可是九哥的心肝宝贝,万不能有半点闪失。” “去你的,狗嘴吐不出象牙!” 沈长梨嗔他一声,抬脚就走出神机营。 第二日,沈长梨相安无事地去了裁缝铺。老板娘很信守承诺,即便萧衍将图纸拿走,她依然将几套内衣裤和月事带缝制妥当。 沈长梨很是满意,“谢谢老板娘。” 老板娘却一把抓住她的手,嘿嘿两声,“这位小哥,你这几套内衣和月事带的图样我重新让人描了下来,城里的有些小娘们看到图样,都兴奋的想让我照着样子再给她们做几套人,你看……” 时下的人,虽然没有专利的意识,但客人定制的东西,不经同意,他们是绝不会再做出来售卖。 沈长梨自然不介意,她勾着唇角笑了笑,“老娘板做出来售卖便可,都是服务于众姐妹利好的事,我不介意。” 没想,她话一落,老板娘就黑了脸。 “你,你这个小哥,谁是你的姐妹?走走走,赶紧走……” 老板娘就差拿扫帚赶她了。 沈长梨回过味来,无奈地笑着摇摇头。她将衣物包好挎在肩上,意味深长地又瞥了老板一眼,乐滋滋地走了。 老板娘在身后抖掉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沈长梨越想老板娘那张黑透的脸就越想笑,这足以说明,她的小厮扮相有多成功。 她摸了摸脸,最近保养的脸蛋润滑了不少,只是手指无意识地触碰到额头那个‘黥‘刑,她好心情荡然无存。 玉流觞还在怀疑她,有意无意的试探,就是不肯放过她。 “马惊了,快闪开,快闪开……” 突然前面传来一声惊恐的大叫。 沈长梨抬头,就看到一辆载着满满货物的马车疯狂向这边驶来。马惊了,马车夫吓得脸都白了,手忙脚乱想阻止马儿跑,车上的货物稀稀拉拉往下掉。 此时街面上人群很多,大家惊慌失色向街道两边奔跑躲闪。 下意识的,她心生警惕,暗道不好。 这马车有问题,马惊的太过巧合,简直就是直奔她而来。 沈长梨立马攥紧包袱,眼眸四下一看,正想躲闪。不想,人群呼啦啦向她奔来,几个百姓打扮的大汉一靠近她,就将紧密地她围住,腰间一紧,口鼻立马被捂上。 “哼,小东西,看你今天还怎么逃?” 熟悉的妖孽般的声音一入耳,沈长梨就像被雷劈中。 是玉流觞。 娘的,这厮太奸滑太不要脸,今儿这一出定然是他专门为她准备的。先用受惊的马车吸引注意力,搅乱街面,让人群四下逃散,以阻挡慕龙靠近。而自己却扮成普通百姓靠近她,借机将她掠走。 芙蓉苑门口赠送胭脂露,是他故意试探萧衍在她身边究竟安排了什么人?知道了慕龙的厉害,他便选择了人群密集的街面,慕龙是剑客,自然不能当街纵剑伤人。 在昏迷前,沈长梨就想通了这一切,她不由暗恨。 该死的玉流觞!她到底是有多值钱?值得他如此费尽心机? 沈长梨做了一个长长的惊恐的噩梦。 梦里,温香软玉,亭台楼阁。一个妖孽绝绝的大美男与她相偎相依,看天上的月,赏人间的花,温言软语,低低呢喃。 一声声‘小薇儿’,一句句宠溺地话,像情人间的低语,沁人心脾,更令人面红耳赤。 “娘的,大妖孽,滚开!” 她一声大叫,猛地睁开眼,浑身都被冷汗浸湿了。 屋子很黑,窗外电闪雷鸣倾盆大雨,吓得她赶紧坐起来。撩开纱幔,一盏鹤灯,面前的男人丰绅如玉娇魅如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人面兽心的家伙,侯爷真是好算计!” 她一双乌黑的眸子寒如冰雪,下意识地探入怀中,果然,她准备的防身毒药都不见了。 “醒了?嘴真臭,看来是不需要吃东西了。” 沈长梨哼一声,转身坐到床边,目光如炬,“说!想怎地?” 玉流觞微眯双眼,脸上甚是意味,“在本侯面前,你无需再装。” “装你个头啊!”沈长梨恨恨地瞪过去,与他对视片刻,又突地一笑,“玉侯爷如此费尽心机掠我来,难不成是真看上我了?可惜,晚了。小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生是靖王的人,死是靖王的鬼。” 玉流觞在京中出了名的好脾气,说话也不如萧衍那般蔫损,他轻轻起身,走到她身边,俯身,双目如醉地盯着她。 “本侯以前真是瞎了眼,竟然不识金镶玉!如今你落在本侯掌中,自然要珍之重之。让你也知道,本侯并不比萧衍差。” “你也配与靖王比?他是皇子贵胄,你算什么东西?只会使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说!你掠我来,究竟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或者,我又能给你带来什么好处?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别再掖着藏着的了。” 玉流觞原本笑眯眯的,在她如炮如刀的话中,脸色微微僵了僵。眼眸深眯,带着一抹危险,直起腰身,仿若他也是贵不可言的存在。 随后,他又自嘲一笑,脸上恢复笑意。 “本侯抓你做什么?你应该很清楚才对。想揣着明白装糊涂,在本侯面前不管用。” “真是可笑,我连玉侯爷是雌是雄都不知道,又怎会清楚你抓我来的目地?” 不得不说,沈长梨这张嘴是真的损。 玉流觞却没恼,只是居高临下的盯着她,一双浅金色的眸子像蛇信子一般冒着丝丝凉意,明明危险至极,却说着暧昧温柔的话。 “本侯是雌是雄?沈大小姐要不要亲自验一验?嗯?” 沈长梨心一跳,眼眸不自觉在他胯间一掠,嘿嘿两声,“不用不用,小子相信,玉侯爷肯定是纯爷们。” 玉流觞哼一声,一个旋身又坐回原来的椅子,“沈大小姐不承认自己的身份也不打紧,本侯的诏狱里有的是法子让你开口,只要沈大小姐有命撑下去。” 沈长梨歪了下嘴,“我确实姓沈,但不是什么大小姐。侯爷以为,如我这般,面黄肌瘦,穷困潦倒,还要靠别人赏饭吃的人,会是贵人家的大小姐吗?侯爷肯定认错了人,也抓错了人。” “认没认错,抓没抓错,待到了京中诏狱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这家伙变得油盐不进了啊! 沈长梨掏了掏耳朵,顿时有些头痛了。 “侯爷就不怕屈打成招,冤枉了清白人家的女子?” “你还有清白吗?”玉流觞挑着俊眉斜着眼瞟过来,一脸欠揍样,随后阴森一笑,“在本侯的诏狱里,即便冤死个把人,谁又能将本侯怎么样?” 沈长梨咬牙,娘的,真是狠呢! “行了,实话说了!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你若知晓,不如你来说?这样绕来绕去,有意思吗?” 玉流觞弯了弯唇角,话锋突然一转,“那你知道,你和靖王之间,究竟是怎样的关系吗?” “关系?”沈长梨一怔,随后就笑了,“你不会是嫉妒我和他相好,恼羞成怒了?其实根本没必要。以玉侯爷的妖艳之姿,天下之大还怕找不到被看添香之人?” 玉流觞闻言深深的凝视她,可她目光澄澈,光明磊落的样子,装的实在太像了。像得好似她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也不知道自己原本是皇太孙萧云骥的钦赐嫡妻,更是萧衍的侄媳妇一样。 可他并不准备点破。 只是撩着眉梢笑着问,“真不记得了?” 沈长梨一直在审视他,见他眼中的复杂一闪而过,就知道自己的身世没那么简单。 可她已经问过红绫了,原昌王府一百多口一个没留全死了,那她即便姓沈,又与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这货一再地试探,究竟意欲何为? 难不成原昌王府还漏网之鱼? 想到这里,沈长梨心头一跳,难免惴惴,看向玉流觞的目光真诚了些。 “即便侯爷将我剥皮抽筋,不知道的,我也不能乱说。我记记忆中,只有桃花堡的傻子是最亲的人。我与他和柳姑姑相依为命生活了一年多。再则,便是靖王,他对我不薄。” 玉流觞神色一怔,没想她竟能说出这样的话,并不虚假。 “你,真的全都忘记了?”他有点不相信,似乎还有点小失望。 可在他的记忆里,她原本就是个傻乎乎扶不上墙烂泥般的女子,又经历了那样惨痛的经历,或许是真忘了也说不定。 谁又愿意记住人生最深的痛! “侯爷若不信,要不要打开我的脑袋看一看?” 沈长梨将他一军。 玉流觞哧哧地笑一声,长身而起,拍了拍身上的锦袍,一边往门外走一边幽幽地说。 “即便忘了,也不打紧。说不定一觉醒来,你又记起了呢?” 娘的,听这话,即便她不承认,他也要屈打成招。认定了她就是沈薇,一定要将她带入诏狱。 玉流觞,你这个大妖孽,怎么不去死! 第34章 令人不耻的蠢样子 沈长梨正郁气,弘瑞提着个食盒走进来,袍子下摆溅得都是水渍。 透过门缝,沈长梨看到外面天已经黑透了。 她瞧着弘瑞俊俏的侧颜,歪着脑袋,露出两个小尖牙,笑的纯良又无害。 “弘瑞哥哥,能问个问题吗?” 弘瑞身子一哆嗦,像看怪物一般看着她,像是对她极是提防,放下食盒就赶忙退后一步,“何事?” “咱们这是在哪儿?” 弘瑞眼眸低垂,“你不要问了,问了也不会告诉你。这是侯爷让我专门从酒楼给你买的饭菜,快吃!吃完好上路。” “呸呸呸,这话真不吉利,你这是要毒死我吗?” 弘瑞知道她惯会作妖,没言语,转身就走。 沈长梨见房门又被关上,弘瑞放下菜连食盒都拿走了,她不确定是哪家酒楼做的菜。不过,看着色香味俱全,她凑到桌子上将饭菜闻了一遍,确定没毒,才狼吞虎咽吃起来。 就像她劝小白鸽说的话,要报仇,就得比敌人活的更好更结实。她必须保存体力,才能与玉妖怪斗法。 外面的雨像从天上泼下来一样,一点都没有停的迹象。 她吃的太撑,犯了食困,摸着肚子倒在床上。迷迷糊糊中,房门一响,大红的锦袍一展,玉流觞又跨进来。 “起来,我们要启程了。”他阴着脸,语气不善。 “去哪儿?沈长梨躺着没动,眯眼看他。 “自然是去你该去的地方。” 该去的地方?那定然是京城诏狱。 沈长梨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根本不将他的话当回事。 玉流觞一挥手,便有人过来拖她。 “等下等下,我吃撑了,要如厕。”沈长梨急吼吼大喊,从床上滑下来就抱着肚子蹲在地上,赖皮似的不肯走。 玉流觞眸光闪烁,手往门后的马桶一指,“那里。” 可他人,却站着纹丝不动。 沈长梨挑眉瞅着他,“侯爷不准备出去吗?看人如厕,会长针眼的。” 玉流觞傲娇地哼一声,“都是男人,怕什么?没有什么是不能看的。” 混蛋! 沈长梨磨了磨牙,暗骂他一声,随后堆起笑脸,有点小哀求,“你们这么多人看着,我尿不出来!” 玉流觞情绪不明地看着她,随后转身,说了句“快点”,便带着人离开了屋子。 沈长梨立马弹起,四处乱看,床上除了一包她从裁缝铺带出来的衣物,再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真急人,她要如何才能给寻找她的人留下记号? 透过门缝看到大红的锦袍闪来闪去,沈长梨跳到马桶上,在稀里哗啦的水声中,她瞅着床上的包袱,眼珠子一转,瞬间就奸诈地笑了。 刚收拾停当,房门就被玉流觞毫不客气地推开。 沈长梨有点恨,“玉侯爷就这么着急,万一我没尿完呢?多尴尬!懂不懂尊重别人的隐私?” 玉流觞不理她,身子越过她,直接走到床边,笑着拿开床上的被褥,两根葱似的修长手指挑着一个她藏在床里面的红色小胸罩,放到眼前一瞅,勾唇邪魅地笑了。 “这么精致奇特的小东西,丢下了,多可惜?” 沈长梨觉得比女人还美的玉妖精手指挑着小胸罩品头论足的样子,丝毫没有猥亵和龌龊,反而显得很风骚很妩媚很惊艳很让人想入非非。 咧嘴一笑,她丝毫没有被发现的尴尬,反而勾着唇呛他一声。 “玉侯爷若是喜欢,这条精致奇特的小胸罩就送你了,祝玉侯爷早日迷倒天下所有男人。”说罢,她挎着小包袱大步迈出门,浑然不看玉流觞精彩的脸,豪气十足地一挥手,“不用谢我。” 然而,脚刚跨出门,大红蟒袍火一般地从她眼前拂过,下一秒,她的身子就被玉妖精给生生拽住,一个摆弄,毫无廉耻地将她搂在怀里。 沈长梨暗咬牙,想没想就速度极快地屈起膝盖顶他的胯。 玉流觞一个旋身,伸手一拍,她的膝头顿时酸麻麻一片。一抬头,就看到玉妖精得意地勾着唇角。 “小东西,都说了你逃不掉。再作妖,本侯就饿你三天三夜,看你是否还有力气折腾?!” 沈长梨翻白眼,“我那是逃吗?我那是不忍直视。玉侯爷,你那么喜欢女人的东西,你娘知道吗?” 玉流觞脸一变,直接将她往前面一掼,她瞬间被暴雨浇透。但这还不算完,只听得玉妖精森冷一声,“弘瑞,将她给本侯绑了,用袜子塞上嘴。” 玉流觞,你妹的。 傻子说,蚂蚁搬家要下雨,果然不假。 这倾盆大雨一下就没完没了,官道上都积了雨水,可玉流觞的马车也不是一般的质地,如此恶劣天气,竟行走的甚是平稳。 沈长梨被绑着的双手,用半截绳子吊在马车顶,嘴里塞着一块干巾,以一种别扭的姿势坐在马车里。 她的对面,坐着妖精似的玉侯爷。一路上,手里拿着那把不知砍了多少人的长刀,像心肝宝贝似的,不停地用白巾擦拭。 不能说他是故意要威胁,但沈长梨确实老实了不少。当然嘴被堵住,她也没法跟他斗嘴,但那骨碌碌毛乱的乌目,也没有表现出丝毫困倦。 那滴溜溜地眸光不停地瞟着玉流觞手里的长刀,上面的血腥气,即便再擦个一万遍,也能熏的令人作呕。 突然他长刀一横,沈长梨只觉眼前一道极光闪过,她瞪大眸子,身子僵着一动都不敢动。 好半天,她才发现嘴里的干巾没了,俨然被挑在了玉妖精的刀尖上。 她呼呼喘着粗气,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流下来,她瞪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 “怎么,哑了?不是很能说?” 沈长梨深着眸子,突然哼一声,将小脸高高仰起,“道不同不相为谋,对着畜牲,没什么好说的。” 尽管心吓的要死,可嘴上却依旧能气死人。 果然,玉流觞的长刀一下子架到她脖子上。 他像欣赏一件艺术品,反复转动着刀的角度,像是在寻找一种完美的杀人方式。 沈长梨知道这混蛋就是故意吓自己,不会真的杀她。可是他杀了无数人泛着腥气的长刀架在她脖子上,硬是让她特别怀念雷鸣的那把长剑。 同样都是杀人的利器,她觉得雷鸣的剑与玉妖精的刀比起来,就像麻绳比菜刀,毫无威胁性。 “信不信?嘴再臭,就将你舌头割下来。” 沈长梨用眼尾睨着他,“对付我这样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玉侯爷是不是特别有成就感?在这风云际会的时刻,朝中风起云涌,玉侯爷不带着你的皇城司人马去干一番大事业,反而捆着我,做这些无聊的事,你不觉得是在浪费生命吗? 我究竟有多大的价值?值得如侯爷这般精明的大人物大费周折地非要抓握在手不可?” 玉流觞妖艳的眸子瞟了她一眼,铮地一声,将长刀入鞘,懒洋洋地往马车壁一靠,轻合双眼,幽幽吐出一声。 “你的价值,抵得过千军万马,胜过半壁江山。” “嗤。”沈长梨忍不住笑了,调侃道,“难不成我也是什么皇子贵胄?还是能抢皇位的那种?你觉得这靠谱吗?” 玉流觞缓缓睁开眸子,用一种审视的、复杂的又陌生的眸光看着她,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现在的你,比之前的你,有趣多了。嬉笑怒骂,古灵精怪,终于不再是以前那令人不耻的蠢样子了。” 第35章 说你胖,你还真喘上了 你才蠢呢!你全家都是蠢蛋。 沈长梨在心里腹议着。 随后,她眼珠子骨碌碌乱转,“喂,玉妖精,既然我这么有价值,你是不是也该优待一下俘虏?” 说完,她挑着眉峰看着被捆住吊的极高的双手。 “小心我将来咸鱼翻身,对你可是不利啊!做人留一线,将来好见面。别将事情做绝了,否则将来吃不了兜着走。” 玉流觞微眯着妖冶般的眼睛看着她,“说你胖,你还真喘上了。又想做甚?” 沈长梨龇着牙,该死的弘瑞,绳子勒的那么紧,她稍一动,就痛的钻心。 “怜香惜玉,懂不懂?” 玉流觞被她逗笑了,“你在跟本侯谈怜香惜玉?本侯的诏狱里,只有罪犯,从来就没有需要怜香惜玉的人。人啊!一旦进了诏狱,就不能把自个儿当人,得想着法子将自己变成畜牲,这样才勉强能活得下来。” 沈长梨很清楚,这不是恐吓她。 古代诏狱是形同地狱一般的存在,特别是女人,一旦进了诏狱,活的生不如死。 “侯爷想逞威风,那也得等到了诏狱再说!咱俩坐在马车里,这样闲情雅致地交谈,多别扭,多有碍观瞻。罪犯也是有人权的。” “人权?”玉流觞声音一扬,挑高了眉眼,“就如靖王待你那样?奴才不奴才,主子不主子……” “关他什么事?” 低低一笑,玉流觞狭长的凤眸从她的脸扫向她的肚子。 “一路上,你出恭了十几次,不就是等着他来救你?还有那小内裤、小胸罩,你好意思再东掖西藏现于人前?刚夸了你有趣,想想还是如以前一样蠢。” 沈长梨鄙夷地瞪着他,娘的,玉妖精真是难缠!不过,随后,她又笑了。 “人有三急,这能怪我吗?难不成玉侯爷光吃不拉,那不成了吉祥物貔貅了吗?原来玉侯爷才是畜牲……” 玉流觞的俊脸立马寒下来,一路上已经领教过了她花样百出的折腾,嘴毒的恨不能给她缝上。 “再多一句,就割舌头!” 沈长梨翻了个白眼,屁股动了动,腰僵的都要断了。她百无聊赖,又冲玉流觞道。 “喂,玉妖精,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你给我讲讲,你究竟把我当成了谁? 能抵千军万马,胜过半壁江山,娘啊!这是多么牛叉的身份啊!你舍得将拥有这样身份的人扔进诏狱?” 玉流觞玩味地笑看她,“不如你猜?反正回京城的路还长着呢!你若猜中,本侯便允诺不对你用刑。若是猜不中,诏狱所有刑罚你都尝一遍如何?” “不如何!没兴趣。” 沈长梨别过脸。 “侯爷,前面再有十里便是遂宁县了。”马车外,弘瑞的声音透着沉凝。 过了遂宁县,皇城司前来接应的人马应该就能到了,这样,即便靖王再厉害,也拿他们无可奈何。 玉流觞一脸淡定地‘嗯’了一声,看向突然安静下来的沈长梨,“要不要打个赌?看靖王会不会来救你?” “嘁!”沈长梨懒得理他。 官道上,一辆黑漆马车缓缓前行。 遂宁县是从流马县到青州府的必经要道,下了两天两夜的大暴雨终于停了下来。远远的,就看到出城的门口,披甲执锐的官兵在设卡检查。在非战时期,一般情况下城门不会设卡。显然,今儿与往日不同。 “侯爷,遂宁县有关卡。” 玉流觞眼一眯,脸上浮出一丝趣味,“拿本侯令牌。” 他们一行人从流马县出发都低调地换上了便装,车驾上也没有悬挂皇城司的牌子。弘瑞看到官兵盘查相当仔细,不得不通告玉流觞一声。 弘瑞翻身下马,快步走到城门口拉了一个百夫长,将令牌一亮,威风凛凛地说。 “皇城司玉侯爷的车驾,请放行。” 皇城司首座的令牌,谁敢得罪?百夫长肩头一抖,立马挥动旗子,设卡的官兵随即让开了道。玉流觞的马车几乎没有停顿,正准备入城,突然听到城内传来一道尖细的声音。 “靖王殿下驾到!” 真巧。 萧衍带领一队着装整齐的黑豹卫急速掠来,与城门口守城的官兵不同,这些人一靠近城门,浓烈的杀气便扑面而来。那是一种久经沙场刀山血海中才能历练出来的威慑力。 萧衍一身玄色蟒袍,身披华贵的狐皮大裘,端坐在马上,双目沉沉地盯着玉流觞的马车。 哗啦啦,城门口跪倒一大片,“见过靖王殿下。” 皇家贵胄的尊崇,真不是盖的。 萧衍将架子端的十足。 他低沉的嗓音喊了声“起”,马鞭便直接指向那辆黑漆马车。 “车内何人?” 身着便装的弘瑞皱皱眉,回头瞅了马车一眼,不得不走到萧衍面前,躬身行礼。 “回禀殿下,是侯爷听闻襄王殿下在青州府崴了脚,正准备前去探望,不想在此与殿下相遇。我等马上让道,请殿下先行。” 萧衍冷哼一声,缓步放马过来,看向那辆密封严实的马车。 “既然侯爷已到此,不如出来说说话。” 弘瑞立马拦在前面,“殿下,侯爷偶感风感身体不适,怕过了病气给殿下,还请殿下见谅。” 弘瑞躬身行礼,额头冷汗直冒。 萧衍阴郁的脸比倾盆大雨还浓烈,马鞭一扬,直接抽了弘瑞一鞭子,“你是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滚!” 弘瑞却站着没动。 萧衍浑身透着能冻死人的冷,弘瑞敢驳他颜面,这个活阎王是真怒了。突然一拉缰绳,大黑马猛地跃起,一声轻嘶,前蹄猛踢,一个窝心脚就将弘瑞狠狠踢了出去。 弘瑞整个人如脱线风筝,被踹出老远,嘭地一声重重坠地,闷哼一声,嘴里喷出一口鲜血。 “殿下,你这是何必?怒气伤身,不值得。” 黑漆马车的帘子轻轻撩开,露出一张妖艳十足的俊脸,“咳咳,本侯确实身染风寒,这才不敢给殿下请安,就是怕冒犯了殿下,还望殿下恕罪。” 萧衍看着他苍白倦怠的脸色,抿了抿唇。 “玉侯爷,可有见过本王的小奴儿沈长梨?” “不曾。”玉流觞答的干脆利落,脸上浮出浅笑,“不过一个小奴儿,殿下何必如此兴师动众?若是传到京中,说殿下有好男风之嫌,怕是有损殿下名声。殿下皇家贵胄,理应洁身自好才对。” 玉流觞闲适浅淡地瞟着萧衍冷硬的脸,不顾‘病体’,反而好言相劝。 萧衍看他的眼神仿若有万千刀剑在飞,他没说话,冷着脸,漫不经心地提马过去。 此时弘瑞也擦着嘴角血丝慢慢走过来,依旧挡在萧衍身前。 萧衍眸子一缩,大黑马不等他命令,就像跟弘瑞有仇似的,主动立起前蹄,又踹了弘瑞一大脚。。 人狂,马也彪悍。 弘瑞身子一下子踉跄地倒在马车上,顿时又喷了一口血。 玉流觞再也装不出事不关己,冷冷一声,“殿下,莫欺人太甚!” “搜!” 萧衍根本不给玉流觞脸,直接下命令,一点都不容情。 得了命令,一个个披甲执锐虎狼一般的黑豹卫立马冲过来,像是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气势夺人地抽出腰间宝剑,一下子将玉流觞的马车团团围住。 而紧紧护卫在玉流觞车驾的皇城司侍卫,也抽出腰间长刀,摆开备战的架势,丝毫也不相让。 形势一触即发。 “放肆,不得对殿下无礼!”玉流觞装模作样地出声阻止。 “殿下,本侯虽然比不得殿下身份尊贵,但也是执掌皇城司的一品大员。专办皇上钦定的案件,深受皇上信重。皇上赐臣一把龙骨刀,叮嘱臣一切要务只需专呈皇上,殿下要搜本侯的马车,这是凭的哪一条律法?还是说,殿下这是真的想造反?” 他这一顶‘造反’的大帽子扣下来,黑豹卫立马神色震动,更将马车围的密不透风。 萧衍纹丝不动,一双暗含精光的眸子冒着丝丝凉意。他从容地将手中的马鞭扔给简石公公,一手拉着马缰绳,一手轻轻抽出佩剑,在剑拔弩张的气氛中,剑光一闪,剑尖直指玉流觞。 “我中宁国有严令,各级官员朝服,不得僭越。玉侯爷便衣出行,未着皇城司官袍,本王虽认得你是玉流觞,可本王的剑却不认识你是皇城司首座。” 玉流觞那妖艳的脸色僵了僵,“殿下,皇城司如何行事,自有本侯决断。如有差池,也是本侯向皇上请罪。殿下你行军在外,处理军中要务最是要紧,何必来管本侯的闲事?” 萧衍微垂精光闪烁的眸子,傲气一声,“本王即便今日独断专行,你又能奈我何?!” 说罢,他眼中一厉,冲着黑豹卫怒吼一声,“还愣着做什么?搜!” “是。”黑豹卫齐声一吼,立时扑向马车。 皇城司在京城是个特殊的存在,执掌宫禁,护卫皇都,刺探情报,临察百官。专门替皇上处理一些见不得人的脏事。百官畏他们如虎,见着了都绕道走。 如今玉流觞更是仗着有老皇帝撑腰,飞扬跋扈嚣张至极,四处罗织罪状,屡兴大狱。与朝中各级官员乃至军中将领都早已生出罅隙。 这些黑豹卫虽然常年在外征战,但对这些臭名昭着的鹰犬也是恨之入骨,此刻有了打杀他们的机会,怎会错过?挥剑就与皇城司的人干起来。 城门口挤满了围观的老百姓,设置的关卡,早已恢复了检查和来往通行。 就在那打斗声中,行来约摸二十来个和尚,身穿黄衣披红色袈裟,单手执礼,嘴里念念有词。他们中间,有一辆缓缓行走的马车,上面有个坐姿的观音像,观音像上蒙着一块大红绸。 守城的百夫长看到,立马跑过去,双手合十,冲着和尚们一礼,“敢问大师,可是青龙寺的观音像雕刻好了?” 走在最前面的和尚点点头,“阿弥陀佛,正是。本月二十八,明慧大师要来青龙寺讲法,并为观音像开光。我等要急于将观音像运回寺中,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百夫长的母亲是信佛之人,闻言,立马两眼放光,“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神仙明慧大师,真的要来青龙寺讲佛?那可不得了。” 说着,他手一扬,“赶快放大师们通行……” 守城的官兵根本不作多想,赶紧就放了行。再则,他们的眼光时不时瞄着不远处械斗正激烈的黑豹卫和皇城司侍卫,被这难得一遇的盛况早给吸引住了。 皇城司的侍卫虽然狠厉,但黑豹卫比他们更狠,不屑片刻,皇城司的侍卫就被打的东倒西歪,眼见黑豹卫就要蹿上马车。 “住手!”玉流觞适时冷喝一声,“退下!” 他笑吟吟云淡风轻地看向萧衍,“殿下,同在朝中为臣,在这里喊打喊杀,实在不成体统。让百姓看了笑话。先前的事,是本侯矫情,殿下想搜本侯的马车,也没什么大不了。” 随后,他眼风一扫,“弘瑞,把马车打开,让殿下的人上来检查。” 他话一落,萧衍就缩了缩眼眸。 围观的百姓也在窃窃私语,看得出皇城司的人根本打不过黑豹卫,他们骄横跋扈,着实可恶。敢与靖王叫板,真是不自量力。 百姓们心头对靖王充满敬重。 弘瑞瞄了萧衍一眼,上前将马车门打开,所有人都不由一怔。 里面除了玉流觞,一个人都没有。 玉流觞软绵绵地靠在马车壁上,脸上浮出一丝古怪笑意,“殿下,你可是看清楚了?” 众人的脸色都变了。 黑豹卫不由紧张地看向萧衍。 萧衍依旧端坐马上,尊贵高冷,脸上一丝情绪都没有。似乎如此,在他意料之中。 “看来玉侯爷病的真不轻,脸色如此差,可有请大夫医治?” “谢殿下关心。” 玉流觞看着萧衍平静如初的脸,心下有些意外。也不得不佩服,他城府较两年前更是深不可测。明明心里焦急如焚,却还有心思与他闲聊。 他勾着唇,貌美如花地笑笑,眼角眉梢皆是风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与萧衍有些什么,瞧那一副慵懒又妩媚的样子,简直能勾人魂魄。 “殿下,本侯吃的是官家饭,有时候非我所愿,虽万般谨慎,还是难免得罪一干朝臣。以致大家对本侯的误会越演越烈。但别人不懂我,殿下还不懂我?自从穿上皇城司这一身官皮,本侯若不使点手段,又哪里办得了大案?皇上又如何能信得过皇城司?殿下,你说呢?” 他美目琉璃,浅笑盈盈。 萧衍尊贵高冷,面不改色。 第36章 暗藏玄机的小标记 “多行不义必自毙,侯爷好自为知。” “殿下教训的是。”微微颔首,玉流觞柔声笑,“本侯有恙在身,不好与殿下久叙。如今这马车也查了,不知可以离开了吗?” 萧衍复杂的眸光一闪,大手一挥,“放行。” 刀剑入鞘,黑豹卫慢慢后退,留出了一条路。 皇城司的人警惕地按着腰刀,随着马车缓缓启动,在一纵黑豹卫不善的注视下慢慢前行。 玉流觞突然又勾着唇意味一声。 “殿下不顾泥泞亲自带人寻找,可见那小奴儿对殿下如此重要,皇城司察子遍地,不知殿下可需要皇城司出面相助?” 萧衍盯着他,唇角露出一抹玩味,“玉侯爷慢行,小心路滑翻车。” 玉流觞俊眉一扬,不置可否,手一扬,放下了马车帘子。 两个人不咸不淡的对话,大家都听到了,那意味十足的交锋,比刀剑更锋利。直到玉流觞的马车没了影子,护在萧衍身侧的袁隋才走出来。 “殿下。” 萧衍一直追随着玉流觞的马车,闻言,低声问,“如何了?” 袁隋恭敬一声,“慕龙已经带人跟上去了。” 方才玉流觞故意拖延时间,想利用械斗来一出瞒天过海,引开他们注意力,让运送观音像的队伍顺利通关。可是,玉流觞再诡计多端,又怎能瞒得过诡计带兵多年的萧衍? 一切不过是他将计就计罢了,暗中早派人跟过去。 不一会,身姿魁伟的慕龙打马从城门奔了过来。 看到萧衍,隔着老远,他就从马上一掠而下,直接用轻功到了萧衍面前,脸色苍白地对他施礼。 “殿下,没有沈长梨。” “没有?”萧衍眉头一皱。 得知沈长梨被玉流觞掠走,他的动作也不算慢,可两天两夜的大雨,玉流觞若想将人不留痕迹地劫往京城,并非易事。 慕龙俊逸的眉峰紧皱,“属下遵照殿下的命令,硬是把和尚一行给拦了下来,可是却没搜到她。” “观音像可是查仔细了?”萧衍声音一冷,慕龙心头也蓦地一跳,他回忆着,慢慢摇头。 “观音像是实木雕刻,马车上也无藏人之处……” 萧衍摆了摆手,低沉一声,“袁隋。” “属下在。” “把玉流觞给本王盯死了。皇城司的人肯定还有后援,告诉雷鸣,只要有皇城司的人从京城方向赶来,就给本王拦住,必要时,可采用非常手段。” 袁隋一凛,殿下的意思,可以下杀手。 “明白。” 袁隋领命而去。 慕龙琢磨了一下,向萧衍请罪,“殿下,那日街头马惊,是慕龙大意,让玉流觞钻了空子。慕龙恳请殿下责罚。” 萧衍摇头,“不是你的错,百密一疏。玉流觞这几年掌管皇城司,早已变得手段阴狠无所不用其极。他想劫人,即便没有那一日的马惊,还会有别的原由。总之,阿梨被他惦记上,出事,只是早晚。” 慕龙皱着眉头,“殿下,下一步我们要怎么办?” “继续严查各个官道卡哨,特别是通往京城的驿站,仔细搜。” 慕龙想了想,“玉流觞并未带多少侍卫,他肯定不会让属下独自带沈长梨回京,我们是不是只要盯住他就可?” “你没听他讲,皇城司的察子遍布天下,即便他不亲自押送,皇城司也有一套法子将她掠入京城。到时候,若再救,堪比登天还难。” 慕龙倒抽一口冷气。 “殿下,不过一个小奴,值得吗?” 萧衍倏地转头瞪他,那冷目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 “本王的人,没经本王同意,谁都不能动!敢触本王逆鳞,即便是玉流觞,本王也绝不放过。” 慕龙脸色白了白,她何时成了殿下的逆鳞了? 殿下有了软胁,怕是不好。 慕龙还想再说什么,看萧衍满目焦急,便闭了嘴,“属下这就去安排。” 萧衍面色阴沉,眉目间却带了一抹疑惑。 他的人马早已在沿途必经的官道上设卡设伏,但凡与皇城司有关的车辆人马一律不放过,可以说连只苍蝇都不会漏掉。 可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无声无息从眼皮子底下溜走,怎么可能? 想到这里,他探手入怀。 怀里是在一个客栈房间里找到的东西——正是长梨之前特制的‘眼罩’,它就藏在马桶的背后。一路跟踪下来,沿途岔道,他们都会搜索这种‘眼罩’的标记。 他笃定,人一定还有遂宁。 黑眸一眯,萧衍目光掠过那群和尚走过的官道,装着观音像的马车留下一道深深的车辙印。突然,他福至心灵,猛地冲慕龙一声大叫。 “慕龙,回来。” 慕龙骑着马刚到城门,闻言,立马一扯缰绳,打马就奔了回来。 “殿下,可是还有别的吩咐?” 萧衍眸中精光闪烁,“你检查观音像的时候,可曾打开观音像,查看里面?” 慕龙一怔,脸突地煞白。 他与萧衍对视一眼,二人心照不宣,萧衍一个飞身上马,“追……” 大雨过后,整个天空都湿漉漉的。 春寒料峭,越发显得清冷。 过了萧衍的关卡,玉流觞勾着唇角,心情不错。 “弘瑞,咱们走到哪里了?” 弘瑞骑在马上冲着马车内轻轻一声,“回侯爷,再过几里便到定州地界了。很快就能与李百户他们汇合。只要一过定州,靖王再想拿捏我们就办不到了。” 玉流觞俊眼一眯,勾唇轻蔑一笑,妖艳的神态瞬间变得锋锐起来。 “你说咱们一路从流马县行来,走得如此隐秘,靖王是如何轻易地截住我们的?” 弘瑞想了想,摇头,“属下不知。” 玉流觞眯着眼,慵懒地靠在马车壁上,“咱们是被那个小东西给耍了。” 弘瑞轻蹙眉头,显然还是不明白,“侯爷的意思……” “秘密就在那些标记上。” 弘瑞脸色一变,回忆片刻,又皱起眉,“不可能啊!她每次借口出恭,确实都留下了标记。可那些标记咱们都抹去了。靖王又如何能得知?” 玉流觞柔美性感地哼哼两声,“若本侯猜得不错,虽然你们抹去了那些明眼上的标记,但肯定还有别的地方留存了其他的标记忆,只有靖王才能看懂的标记。” “她,她这也太精了!她不是傻子的傻媳妇吗?” 弘瑞揪着头发想撞墙。 玉流觞突然挑开马车帘子,直盯着弘瑞,意味一声。“若是没有其他标记,那只能说明,本侯的身边有靖王的细作。” 弘瑞一听,一张俊脸立马变了,他从马上滚下来就跪倒在玉流觞面前,“侯爷,请让属下严查,一定要将那个内奸找出来。” 玉流觞眯着眼审视他片刻,才摆摆手,“起来!本侯不过一疑,也当不得真。” 弘瑞额角冷汗涔涔,抿抿干裂的嘴唇,起身又上了马。 不紧不慢地又往前走了一段路,斜刺一名皇城司的察子慌里慌张地打马过来,“侯爷,不好了。” 马车停下,玉流觞一撩帘子,眉心一皱,“何事?” 察子擦了把冷汗,“属下刚刚得报,靖王亲自领了人,又追去了青龙山。他好像发现了观音像的秘密,李百户不敢与靖王正面冲突,绕了些路,让属下赶紧来向侯爷禀报。” “什么?”玉流觞脸色是真正地难看了。 弘瑞咬了咬牙,突然下马跪在地上,“侯爷,必须阻止靖王。” 玉流觞冷目,“如何阻止?” “上次在流马县别苑,您借机献上太子妃的山水画,就是想让他暗中支持皇太孙。可是瞧他的样子,似乎并未将皇太孙放在眼里。如今襄王刚崴了脚,他就急匆匆赶往青州府探望。这就说明他已心向襄王。靖王拥兵自重,这人太过奸滑,不如就此借机除去……” 弘瑞说着,抬头看向玉流觞,眼神坚毅,透着一股狠劲。 玉流觞没说话,眸光明灭不定,片刻之后才拔高了声音,“弘瑞,敢谋害皇嗣,你可知犯了何罪?” 弘瑞身子一抖,却坚毅地说,“不用侯爷动手,一场天灾就能将靖王灭了。” 玉流觞眼一眯,“天灾?一马平川的遂宁县,哪里来的天灾能治靖王于死地?” 弘瑞脸色一正,又跪下,“侯爷,属下仔细研究过这方圆百里的地图,青龙寺上游不过几里的地方,便是有名的遂宁大坝。只要将大坝催毁泄洪,靖王避无可避定然会消失无影无踪。 而襄王风流无度刚愎自用,虽出身正统,但并不受朝臣拥戴。只要靖王一除,皇太孙便再无后顾之忧。侯爷,靖王在遂宁县城门口辱我,弘瑞心不愤,愿亲自前往破堤,不论成败,后果皆由我一人承当,绝不连累侯爷。” 玉流觞神色变幻不定,“弘瑞,你果真要如此?” “侯爷,弘瑞愿为皇太孙殿下肝胆涂地,在所不惜。有靖王在,皇太孙登位,必受其阻。” 玉流觞眼中的疑惑慢慢消散,他轻轻一笑,“弘瑞不愧是本侯最得意的属下,你此番提议,正合本侯心意。” “谢侯爷成全,事成之后,弘瑞愿以死明志。” 玉流觞见弘瑞是铁了心要置靖王于死心,心头一松,将他一把拉上马车,“谁都不许死,毁坝之事,咱们要细商量。” 二人在马车里一番密谋,玉流觞很满意,”弘瑞,待此事成了,本侯会为你加官进爵。” “谢侯爷栽培,只是” “都是自己人,有话就说。” 弘瑞垂着头,声音沉闷,嗡声嗡气的。 “侯爷,恕属下愚钝,很多事,属下想问个明白……” “譬如?” “侯爷明知道皇太孙在找沈大小姐,却为何不告诉他真相?靖王与沈大小姐不清不楚,他显然还不知道沈大小姐的真实身份,侯爷为何又不告诉他?还有诏狱里的沈公,他根本没死,侯爷却瞒着皇上,又是为何?” 一个巴掌轻轻拍在弘瑞的头顶,“你哪儿那么多问题?跟了本侯这么久,还这么好奇?你可知,好奇心害死猫。” 弘瑞又不明白了,瞪着大眼,“好奇心怎么会害死猫?” 玉流觞觉得与这头蠢驴沟通太费脑筋,直接冲外面一声,“调转马车,咱们去青龙山接应李百户。” 第37章 从此,两不相欠 沈长梨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以一种盘腿而坐的方式被禁锢在观音像中。她的嘴被堵住了,双手反剪被捆得死死的,观音像中空间并不大,她只能够侧过半边脸。 没办法,她动了动酸麻已经没有知觉的双腿,微倾着身子,用堵在嘴上的干布在观音像上摩擦,一点点的蹭。 不知道过了多久,堵嘴的干布总算松开了,她呼出一口气,满头的冷汗,眼睛骨碌碌转动着,打量着这个黑暗,逼仄,几乎没有一丝光线的空间。 她这是立地成佛了吗? 被塞进观音像中,也只有玉妖精那个混蛋能想出的损招,也不知萧衍能否识破玉妖精的机关? 嘴自由了,她并没有喊。她细细感触着外面的动静,观音像不时地晃动,下面是马车的车轱辘声,似乎走的特别急,外面的人一声都不吭。 她在昏迷前,只知道皇城司的人遇到了一队送观音像回青龙山的和尚,用脚趾头也能想得出来,和尚们被打劫了。 玉妖精这是要瞒天过海躲过萧衍的搜查。 沈长梨有点灰心,玉妖精这招太绝了。 不过片刻,她又重振了精神。以萧衍那老狐狸的诡诈精明,玉妖精有张良计,他定然有过墙梯。定然不会放过玉妖精的一举一动。 玉妖精绝不会真将她当观音供着,找机会肯定还会将她弄出来,希望到时候,萧衍能像天神一般降临。 想着萧战神带着天兵天将风驰电掣来英雄救美,沈长梨勾着唇无声哧哧地笑。 “娘啊!那是什么?” 突然,外面传来一声惊恐的大叫。 除了喊声,伴随而来的是另一种声音。 “哗啦……” “轰轰轰……” 还有各种嘈杂的摧枯拉朽般的撞击声,就像洪水猛兽,让人心惊胆战。 沈长梨心里犯了嘀咕,难不成两天两夜的大暴雨,山上发生了泥石流?侧耳倾听,那声似乎比泥石流更狂野更猛烈。 马车骤然停下。 “是山洪……” “不是山洪,是遂宁大坝决堤了!” “啊!娘的,快跑。” 沈长梨心头一跳,遂宁大坝决堤了,她要怎么办? “李百户,赶快将她弄出来,我们要带着她逃命。” “不行啊!来不及了,观音像后面的机关锁死了。原本侯爷就让我们将她抬上山,由他来打开。可现在……” “管不了那么多了,李百户,逃!洪水来了,咱们一个都活不了。” “不行,侯爷的交待,谁敢违抗?不想活了?赶快撬开机关,将她放出来。” 随后,沈长梨就听咚咚地撬机关的声音。 然而,昏暗的天空下,山洪如咆哮的野兽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奔涌而来,所到之处,全部被卷入它的浪头,房舍树木活人家畜都被毫不留情地淹没。 恐惧最终战胜了责任心,李百户撬机关的声音终于停了,他低吼一声。 “娘的,来的这么快!快逃……” “轰轰——哗——” 沈长梨听着外面的动静,随着观音像被一股大力推动,脑袋使劲地摇摆撞击,她惊恐地扯着喉咙大喊。 “杀千刀的李百户,你倒是将观音像撬开再跑啊!奶奶的,还有活人在里面呢!” 自然没有人会回答她。 闷在黑漆漆的观音像里面,沈长梨歪着头突然一乐。 娘的,这算是什么死法?她不被淹死,也会被饿死,渴死,闷死。待洪水退去,不知道她还能不能等到人们找到观音像?即便找到了,除了玉妖精,谁会知道里面还有一个她?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既来之,则安之! 说不定,一觉醒来,她就回到了那个有飞机轮船手机电脑的时代,继续上她喜欢的大学,将来如外公一样做一名尽心尽职的医生。 这也没什么不好。 “殿下,你不能过去,山洪来了……” 突然一道尖细怪异的大叫声,因为紧张和害怕几乎都变了形,可还是让沈长梨捕捉到了那一丝熟悉的声音。 是简石公公。 萧衍来了? 沈长梨猛地睁开眼。 “爷!” 她用头狠狠撞着观音像,观音像是木刻的,发出咚咚的响声,可惜在洪中水,这种声音太微乎其微。 “哎呀,主子爷,你千万不要过去,快拉住殿下。” “你们快跑,不用管我。” 耳边的吼声一声比一声更高扬急促,伴着洪水猛兽般的狰狞咆哮,让一直身在黑暗中的沈长梨,听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萧衍在这样的情况下,真的会来救她吗? “咚……” 沈长梨正神游,突然一个极重的撞击,像是有什么东西砸在观音像上,她的脑袋猛地一撞,顿时眼冒金星。 观音像却往下沉了沉,像是一下子被卷入惊涛骇浪,不停地晃来晃去。 很显然,有人趴在了观音像上。 会是萧衍吗? 沈长梨一颗心仿若要跳到嗓子眼,她不敢出声,怕希望落空。 但是,上面却传来了一声略微发沉的声音。 “长梨……” 沈长梨心一跳,眼睛蓦地红了,她抽噎一声,喜笑颜开,“爷,我在,我就在里面。” 她不知道他是否能听到她的声音,良久没有听到他的回应。沈长梨心头一慌,不停用力撞着观音像。可很快,又一激流卷了过来,把她连同观音像翻了好几转,冲出去老远,才裹进一个巨大的旋涡。 她被转的头脑昏沉。 死马当活马医,她只得扯着嗓子大喊,“喂,爷,你还在吗?打开观音像的机关在后面,你快想办法让我出去啊!里面开始渗水了,我不被闷死,就被淹死了。” 外面没有声音。 依旧没有萧衍的声音。 沈长梨的心头慌得不影,她明明听到了他的声音,也不知他在外面会不会被洪水卷起?若是如此,她倒希望,他从不曾来救过她。 “喂,萧衍,你到是说句话呀!你听到没有?你到底还在不在?萧衍,你说话……” 她用头撞着观音像,没命地扯着嗓子喊。 “鬼叫什么?闭嘴!再叫把你舌头割下来。” 上方突然传来萧衍的声音。 沈长梨笑了笑,念了声阿弥陀佛,心头松了口气。 观音像后面又传来咚咚的声音,萧衍在撬机关。 沈长梨在里面憋的慌,一紧张她就话多。 “爷,你是怎么猜到我被玉混蛋塞在观音像里的?你方才没说话,可吓死我了。我怕你被洪水卷走,到时候,我也到了地府黄泉,你不得追着我讨债?说我欠你一条命,那我岂不是死了还得赔你银子?想想,我就觉得特恐怖。” “哼!”萧衍在外面冷冷哼一声,“你死不了,定能活到鸡皮鹤发长命百岁。” “呸呸呸,我才不要鸡皮鹤发,我到老也是美人一个。没听说吗?岁月从不败美人。” 沈长梨说的口干舌燥,嘴上蹭干巾的时候磨破点皮,痛得她轻嘶一声,赶紧闭上嘴。 “呛水了?再忍着点。”他在外面紧张地问。 从他撬开的缝隙里涌入了水,开始漫上她的脖子,可这一切,告诉他又有什么用呢? 他在外面已经极不容易了。 这观音像是用特殊的木头雕刻,后面的开关又被玉妖精锁死,他想撬开,究竟有多难。 “不用担心我,我好着呢!有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陪着,我在里面赛神仙。” 沈长梨苦中作乐,故意轻松地说话,就怕萧衍着急。可她的情况已不容乐观,水已经灌进耳朵,她只能挺直脊背将下巴尽可能高高抬起。 “啪啪啪——” 萧衍无法撬开玉妖精的机关,已经开始在用剑砍木头了。 “轰轰,咚——”这是洪水在不停地奔腾中,托着观音像与路上的障碍物相撞发出的惊人声音。 很快,水已经灌进嘴里。 沈长梨屏气凝神,长颈鹿一般尽量伸长脖子抬起脸。 “在里面是不是还很舒服?”萧衍的声音不冷不热。 感觉嘴里已经进了水,沈长梨吐出一口水,“是挺舒服,爷,待会你要不要享受一下?” 她如此说,完全是不想让他担心,没想这货一听这话,竟然住了手,慢悠悠地说。 “既如此,你在里面舒服着,爷走了。” 说完,观音像摇晃了一下,似乎又往下沉了沉。 “喂喂喂,萧大爷,你不能走,我已经吃水了我……” 沈长梨说完,脸就已经完全没入了水中。 她鼓着腮帮子憋着一口气,心里将萧衍十八代祖宗又骂了个遍。 身后的夹板突然咔嚓一声,一柄剑探进来,撬开了机关,沈长梨抬起头,影影绰绰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 他竟然爬到了观音的头上,从上面用剑撬夹板。 随后衣领子就被人抓住,像拎小鸡一样,将她从观音像的背面提溜了出来。 沈长梨脖子一仰顿时深深吸了一口腥浊的空气,乌目一眨,看向面前的男人。 在滔天洪水映衬中,那人真的如同天神降临,浑身湿透却姿态雍容,虽衣袍还在洪水的冲击之下,却难掩风华绝代。 这个本该出现在皇室高门,享受着人人跪拜的尊荣,让天下女子都为之倾慕的家伙,这会子搂着观音的脖子,揪着她,与她面对面,精光内敛的眸子潋滟生光,盯着她一眨不眨。 这一刻,沈长梨心中的震动无法言喻。 在这样生死危急的时刻,她感觉心窍一开,这个男人就这样毫无防备地走进了她的心里。 之前的所有小娇情不情愿,都化为了此刻的生死相依。 “爷,我发现,你真的好帅哟!” 她花痴一般盯着他哈哈大笑。 两只乌黑的大眼睛灵光闪动,看得萧衍心头一片悸动,俊脸浮上薄红。 他板着脸粗鲁地将她的身子扳过去,拿剑割她手上的绳子,精致的唇角勾着,似乎心情极不错。但话却很伤人。 “哼,算你命好,爷正好赶到这儿。否则,你早晚会去喂王八。” 沈长梨撇着嘴,“爷,你不就是只王八吗?” 萧衍倒吸着气,割断她的绳子,那脸色青的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再多一句,割舌头。” 对于他的恐吓,沈长梨早已免疫,只当耳边风。 她扒着观音像伸手去够里面的包袱,可惜,个头小,胳膊也短,捞了几次没捞上来。回头看萧衍。 “爷,帮个忙。” “一百两。”萧衍袖手旁观。 沈长梨瞪大眼,“要不要这么狠?趁人之危,混蛋。” 她斜着身子又要去捞,手突然一滑,人整个就往水里栽。 萧衍叹息一声,伸手将她捞住,长臂一伸,将她的小包袱拎了出来。 “哼,这是你主动帮的,我可没有一百两给你。”她抱紧小包袱先将话说明。 萧衍深深盯着她,半晌才低低一声,“往后,爷便不欠你了。” 沈长梨心头一动,他的意思,在土地庙,她用金翅蛇胆救他一命,如今,他不顾生命在洪水中救她,是还了她的恩情。 从此两不相欠。 “行行行,你说不相欠便不相欠,这样正好。” 话说的轻松,可不知为何,她心头极不是滋味。 她只是没想到,萧魔头是这样一个恩怨分明之人,刚刚将她救上来,就急着与她算清旧账。只是,他俩的账,能算得清吗? 萧衍似乎没听到她的话,扭着头,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入眼处,皆是一片汪洋大海。 遂宁大坝决堤,整个下游的村庄无一幸免,全部被淹没。 生灵涂炭。 萧衍眼眸深似海。 “咕噜噜”很突兀地,沈长梨的肚子开始叫唤。 她瞥了萧衍一眼,轻唤,“爷,我饿了。” “忍着。”萧衍连脸都未转过来。 “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你知道我饿了多长时间了吗?玉妖精为了不让我入厕,找机会给你留标记,从昨儿晚上就没给我饭吃。爷,我一饿就心慌,一心慌就头昏,一头昏就” 萧衍终于转过头,将她乱晃的小脑袋从自己怀里揪出来,“老实点,老子身上又没吃的。” “爷,你今儿早上是不是吃肉了?你身上一股挥不去的肉味。” “确实是肉,瞧,在那里” 沈长梨赶紧别过脸,就看到污浊的洪水中飘着一头黑白相间的死猪。 她胃里一阵翻腾,顿时呕了几口酸水。 “还想吃肉吗?” “爷,求你,别说了。” 萧衍嘴角一扯,将她下滑的小身子又提了提,“天快黑了,我们不能一直待在观音像上。待会水流速度慢下来,我们要尽量游到岸上。” 沈长梨摸着肚子,”爷,我没力气游,你驼着我行不行?” “哼,没力气游不要紧,你可以趴在那头猪上。” 萧衍手一指,刚才那头飘在洪水中的大花猪,不知何时被洪水推到了他们的身边,那黑白相间的大肚皮向上翻着,足够驼上她 第38章 一紧张,就话多 她正准备骂人,他却脸色一沉,冷冷一声。 “现在水流慢了,我们要快速游过去。” 说完,他就携着她跳入水中。 二人推着观音像拼命往岸边游。 沈长梨一边划水一边不满幽怨地问,“爷,你真的将慕龙那个大侠客给打败了?还让他心甘情愿为你所用,那你的轻功应该很了得啊?” 萧衍明显不知所谓,“你又想说什么?” “你可以施展绝世轻功,‘咻’地一下飞到岸边,何苦还要在这水里乱挣扎啊!像什么’雪无痕’,来无影去无踪,一日行千里那种……” 萧衍鄙视地眸光瞟着她,像看一个怪物一样。 “你说的那是人吗?一日千里的那是马……” 沈长梨撇撇嘴,“爷,轻功不好,何必找借口?” “闭嘴!再聒噪,就让你跟死猪去做伴。” 沈长梨赶紧闭嘴,眼睛不安分地又似有似无地偷瞄着他,片刻,又咧开嘴笑了。 “爷,经过这一场,咱俩也算是生死之交了!以后,你对我好点,别动不动就讹我银子,我就听你的话,唯你命是从。我的十八般武功全献给你。诚心诚意地辅佐你,助你永攀高峰君临天下好不好?还有,你若喜欢美人呢!不管是胖的瘦的高的矮的,只要你喜欢,我都会给你弄来。即便是玉妖精家的那个太子妃妹妹,你若旧情难舍,想睡她,我也是可以帮忙滴。就是银子得另付……” “闭嘴!”萧衍脸一黑,冲她一怒。 沈长梨勾了勾唇,不怕死的又叨叨,“爷,急什么?我真是很好奇,就玉妖精家的那个美若天仙的妹妹,当初你怎舍得让你老爹指给你大哥了呢?你就没有争上一争?你就这点不好,太闷骚。明明心里爱的死去活来,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人被别人睡……” “沈长梨!” 萧衍气的声音一拔高,“你若再多说一句,信不信爷掐死你!” 沈长梨吞了口口水,“爷,这不能赖我,一紧张我就话多。特别是现在!这种情况,与死神赛跑,我若不找点乐子转移注意力,很容易腿抽筋手抽筋……” “最好,你的舌头也抽筋!” “哎哟,爷,不好了,我的腿真抽筋了……” 沈长梨说着,小手乱扑腾,身子慢慢就往水里沉。 萧衍咬牙,手一伸就拽住她,身子一转,真的驼着她,“注意点,别喝了水。” 面容很凶,声音很柔,透着宠溺般的暖意。 沈长梨紧紧地抓着他,得意地勾着唇,轻轻笑一声。 “爷,就知道你是个外表凶悍,内心柔软的暖男。” “闭嘴!” 二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爬上了岸。 萧衍身姿昂扬地站在岸边,看着昏暗的光线下,浑浊的洪水奔腾不息,眼眸又冷又深。 沈长梨像没骨头一般毫没形象地瘫坐在水岸边,喘着粗气。 她的肩头挎着个小包袱,表情悻悻,有种死里逃生的庆幸感。 她仰起头,轻唤了声,“爷。” 萧衍阴着脸收回视线,低眸看她,“又怎地?” 唇角一勾,咧嘴一笑,露着八颗漂亮的小白牙,沈长梨满眼都是小星星。 “爷,我真的觉得,你是这世上最帅最美最可爱的男人!” 萧衍身子一僵,脸上的表情无法形容,抿着嘴,低垂眼眸,抬腿就走。 走得远了,才用只有他一个人能听见的声音低低一声,“傻瓜……” “爷,你等等我。”沈长梨爬起来就在后面追着跑,“爷,黑灯瞎火孤男寡女的,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闭上你的嘴,十两?” 他顿步,突然回头。 沈长梨没刹住车,一头撞进他怀里,随后抬头,“十两?”两眼冒光,“爷,此话当真。” “哼!” 萧衍冷哼一声,不愿再看她那张贪财的脸,转身就往山上走。 沈长梨瞅着他挺拔精壮的身姿,无声咧嘴笑了笑,乌黑的眸子璀璨生辉,抬步又跟上去。 身后终于安静了。 萧衍一脚一脚往山上走,眸光四处寻找着能过夜的地方。 他走的极快,沈长梨小跑着跟在他后面,眼睛时不时瞄着他的背影。 真不是一般的帅呢!即便在这样糟糕的环境下,他依旧不减风采。步履沉稳有力,给人莫名的安全感。特别是那风姿,尊贵,雅致,性感,简直迷死人都不带偿命的。 沈长梨看得心潮澎湃,睛发红,耳发烫,觉得这辈子能穿越到这么个封建奴隶时代,也挺不错的。她遇到了一个好主子,将来是不是也能发生点刻骨铭心的旖旎事件? “哎哟!”沈长梨一声尖叫,接着身子便矮下去。 萧衍回头,皱眉,“怎么了?” “爷,脚崴了。” 萧衍看着她可怜巴巴的样子,头痛似地揉了揉额头,随后蹲下身,将她的脚托在掌心,似乎犹豫了一下,便脱掉她的靴子和袜子。虽然光线不好,但依旧能看到她的脚踝处慢慢肿了起来。 只是她的小脚丫小巧玲珑,白嫩嫩的,托在他大掌中,让人难免心生遐想。 他慢慢转动她的脚,沈长梨轻吡一声,“爷,痛。” 萧衍抬头看了她一眼,“应该是扭了下筋,无妨,还能走路。” 说完,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打开盖子,露出里面碧绿的膏状物。他用手指挑出一点抹在她脚踝处,慢慢用手揉捏,帮她活血化淤。 沈长梨龇牙咧嘴的,冷汗直冒。却不敢缩回脚,她也是大夫,她很明白萧衍做的很对。换作是她,是得这样做。 也不知是萧衍很有技巧,还是药膏很神奇。沈长梨感到脚踝处那火火跳的地方好多了,她动了动脚,“爷,差不多好了。” 萧衍轻嗯一声,并未抬头,依旧很有耐心地给她揉捏。 沈长梨定定地看着他,心头百感交集。他可是王爷呢!竟然能为她这个小奴儿揉脚,以后他再让她洗脚时,她再没理由推却。 “现在走走看。” 萧衍放下手,将袜子和靴子给她穿上,慢慢将她扶起来。 沈长梨动了动,虽然还有些不得劲,但已经不疼了,“爷,应该没事了。” “上来。”萧衍突然转过身,蹲下,将后背亮给她。 沈长梨一愕,“爷,你这是”要背着她? “十两,不谢。” 沈长梨抿抿嘴,头一次没有嫌贵,勾唇一笑,便扒在萧衍背上。 萧衍将她背起来,闷头往山上走。 “爷,我这次遭此大难,皆是拜玉妖精那个混蛋所赐。等我以后再见到他,非扒了他的皮不可。我武功干不过他,就用毒药干翻他。爷,你别拦着,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她伏在萧衍背上,又开始发神经般地叨叨起来。将玉流觞骂的体无完肤,萧衍难得没再阻止,也没再出银子来换她闭嘴。 一直到他走到半山腰,找到一处可以暂时落脚的地方,他才停了下来。将她放下来,警告性地冷冷一声。 “知道了玉流觞的手段,就该以此为戒!他不是你能招惹的。” 这句话,沈长梨不爱听。 “凭什么呀?是我要招惹他吗?是他处处针对我好?我若逆来顺受,他指不定更得将我生吞活剥了。我可不是好欺负的,玉妖精必须为他的恶行付出代价,哼!” 萧衍没再说话,一直走入那个小山洞,扫了一下里面的环境,还算干净。应该是猎人偶尔休憩的地方。 这已算是很幸运了! 天快黑透,今晚他们不用露天睡觉了。身上都湿透了,夜风一吹,浑身冷嗖嗖的。 萧衍先进去,掬了一把干草,用火折子点燃,这才意味十足地抬起头问。 “他为何要针对你?皇城司的人可不会吃饱撑的。” “我”沈长梨一急,话一出口就蓦地闭上嘴。 她目光闪烁,咬了咬唇,才又说道,“大概是妒忌了?爷对我好,他羡慕妒忌恨,就想夺爷所爱,占为己有。唉,都怪我这人太美太有才,人人都爱的不行。” 萧衍拢好火堆,扭头看她,目光深?。 “长梨,人要有廉耻之心!” 沈长梨一瘸一拐踱过去,“爷,人若不自爱,怎能爱别人?若不然,你说,玉妖精为何对我紧追不放?我不过一个小村姑,值得他如此大动干戈?他不是看上了我又是怎地?我就是这么地有魅力,挡也挡不住。” “你的魅力,不值一钱!” 沈长梨一噎,狠狠瞪他一眼。 “爷,你知道吗?你一本正经损人的时候,特别蔫坏。这习惯不好,以后得改。幸好我宰相肚里能撑船,不跟你一般见识。否则,如你这般不识情趣,哪个女子能跟你处一块?也就是我!内心强大,才能包容得下你。” 萧衍哼一声,“大言不惭!” 沈长梨冲他撇撇嘴,衣服湿透了,贴在身上真难受。她放下小包袱,环顾着四周。 这个小山洞不大,除了洞口被雨水浸湿了,其他地方还算干爽。最关键,里面有一个大石台,上面有猎人铺的干草,睡下两个人应该不成问题。 想着晚上,二人要相拥而眠。沈长梨咬着唇,心头火火地跳。 转脸看向萧衍,见他已将柴火架起来,火光映着他俊逸非凡的脸,真是美鬼斧神工一般。 第39章 爷,能和你死在一块,是我的荣幸 今晚要是和他一块挤在石台上睡觉,她会不会把控不住自己? 沈长梨歪着脑袋浮想连篇,萧衍板着脸,解开披风和外袍,就着火势烤起来。完全当沈长梨是空气。 沈长梨眨着眼,瞅着他冷竣的面容,抱着小包袱没动,又开始摸肚子。 “喂,爷,咱还没吃晚膳。” 萧衍撩了撩眼皮,“忍着。” “忍不了。爷,做为男人,你不该很有担当地到外面去找点吃的吗?” “爷不饿!” 沈长梨很幽怨,又瞥了他一眼,为了不让饿感太刺激神经,她舔了舔嘴唇,没话找话。 “爷,你还没说,你到底是如何找到我的?玉妖精将我看得很严,有几次我都没法给你留标记。” 萧衍终于抬起头看她,“你很聪明,但聪明反被聪明误,你根本不知玉流觞是故意让你这么做的,他暗中早就将你的标记改了。爷若按你的标记找人,猴年马月也找不到。” 沈长梨一惊,她不是没想到这个问题。 只能说玉妖精太毒了。 ”娘的,该死的玉流觞,早知我该给他下毒,让他穿肠肚烂,不得好死。” 萧衍瞧她一眼,抿抿嘴,脸上极是复杂。 “他,有没有为难你?” 沈长梨轻嗤一声,“那个家伙就是个大变态,他倒是想为难我,可我是谁?能入他的套?我不折腾死他就不错了。” 萧衍精锐的眼光瞟着她的手腕,那里还留着被绳子勒过的红痕。还有额头,不停地撞在观音像上,有的地方露出一片青紫。特别是她的神色,显得疲惫又憔悴。更显得两只大眼睛乌黑晶亮,惹人心动。 萧衍低下头又闷下来。 可沈长梨就是个嘴巴闲不住的,她托腮想了想,突然道,“爷,你不觉得今儿这洪水来的太突然吗?即便是下了两天两夜的大暴雨,也不至于将十几个村庄都淹了。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萧衍倏地抬起头,看她的眼光,带着点欣赏。 “遂宁县上游有个最大的储水大坝……” 他没头没脑一句,若是换作他人,定不解其意。 可沈长梨是谁?闻弦音而知雅意。 她一下子瞪大眼。 “爷的意思,是有人将遂宁县上游的大坝给破坏了,才导致的泄洪,将这十里八乡的村寨给淹了。只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为害她?还是要害萧衍? 沈长梨不敢想。 若是真为害一个人,而不顾十里八乡百姓的生命,那真是罪过! “爷,肯定是玉流觞干的,他偷鸡不成蚀把米,就是想置我于死地。” 她不敢说要置萧衍于死地。 萧衍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他为何要置你于死地?不是很倾心于你?即便爱而不得,也没必要下如此重手,让十里八乡的百姓都跟着你陪葬?玉流觞不傻!如此大的动静,朝廷肯定派人来查,况且——” 他讥诮地看着她,嘴极损,“你还没那个资格,让他如此大费周章” 沈长梨一噎,大眼睛不满地瞪着他,”可是除了他,谁还会这么缺德将大坝给毁了?我心性纯美,除了蓝玉儿,就跟他结过梁子。若他不是针对我,那他是针对谁?” 这个问题,萧衍也回答不了。 他反复将大裘烤好,抿着嘴不说话。 可他一停下来,沈长梨就感到肚子更饿了,“爷,我喝了一肚子的脏水,若是还不吃东西补充能量的话,恐怕会生病。” 萧衍幽幽看向她,“那又如何?” 沈长梨磨磨蹭蹭地移到他身边,“爷,我若生病死了,你不是白救我了吗?看在我这么有价值的份上,你行行好,去找点吃的行不行?” 萧衍阴着脸,终于哼一声,“真是饿死鬼托的生” 说完,他披上大裘就往洞外走。 沈长梨嘻嘻冲他笑一声,“爷,小心点,我不吃肉啊!” 想想大花猪,她就犯恶心。 萧衍身子一僵,回头刺她一声,“还挺挑剔,饿死你算了。” 沈长梨抿嘴笑着,待他身影一消失,就倏地站起来。手忙脚乱将自己的湿衣裳都扒下来,用柴火支着,放在火上烤。这一身湿衣贴在她身上,难受死了。想着,今夜她舒服地穿上它们,晚上再伴着大美男睡一觉,那简直…… 幻想很美好。 待她将所有衣服都烤好,外面正好也传来了萧衍的声音。 “爷要进来了!” 他可真体贴,猜到她会烤衣服,进来前,很绅士地在洞外打了声招呼。 “爷,进来!” 沈长梨转身冲洞外叫了一声,赶紧将衣服都拢好。 萧衍一入洞口,就看见她衣衫整齐,眼珠子滴溜溜的,也不知再打什么歪主意。 萧衍的衬袍里兜了一些鲜蘑菇,一股脑地往她跟前一倒,淡淡一声。 “吃!” 沈长梨有些傻眼,“爷,就没有野果之类的吗?” 萧衍眼一冷,“黑灯瞎火,上哪儿给你找野果?爷能找到这几簇蘑菇,已属不易。吃不吃在你。” 沈长梨抿抿嘴,“行!其实烤蘑菇也是非常不错的,若是能再放点盐,撒点辣椒,那就更好了。” 她嘀嘀咕咕将蘑菇摘净,串在一条细柴火上,放在火上慢慢地烤。 正当她乐滋滋地烤蘑菇时,萧衍闷闷地说了一声,“蘑菇,十两。” “啊?”沈长梨一呆,“爷,要不要这么过分?” 她闭嘴赚来的十两,就这样又还给他了。 “怎么?不吃?不吃拿来。” 萧衍伸手。 沈长梨赶紧将身子往后一转,将蘑菇远离他,“我吃,我吃,十两银子的蘑菇,不吃是傻瓜。十两银子,这在‘凤凰阁’都能吃上好几碗上好的银丝面了,还有许多赠送的糕点和小菜……” 萧衍哼一声,挖苦她,“你也敢去‘凤凰阁’吃面?把你卖了都不值一碗面钱。” “我为什么不能去?上次若不是为了你,我早吃上银丝面了。爷,你得赔我一碗银丝面,五两。”她耍赖地向他伸出手。 萧衍一个眼风都未给她,“贪得无厌。” 沈长梨哼一声,将蘑菇烤好了,一个一个揪着往嘴里塞。还别说,这蘑菇挺鲜,甜丝丝的。她饿极了,一口气将蘑菇全吃光。摸摸肚皮,也就顶个半饱。 她滴溜溜的眼珠子又看向萧衍。 萧衍不看就知道她啥意思,冷冷一声,“没吃饱?自己出去找,爷不伺候!” 沈长梨嘿嘿一笑,见他穿着薄薄的衬袍,勾勒着极度诱人的身躯,她眨眨眼。 ”爷,你要不要把身上的湿衣服都脱下来烤一烤?你放心,我保证不看。”说着,她两手装模作样地捂住了眼睛。 萧衍靠着石台,坐着纹丝不动,“”爷怕你禁不住诱惑” 啊哈!不是?她是喜欢美男子,但有色心也没那色胆呀! “爷,你多虑了。就我这小身板,也做不到对你霸王硬上弓啊!安了安了……” 她嘻嘻笑着,移动着身子,决定占石台先,免得萧魔头以为她是色魔,让她睡地上。 她刚一动,萧衍本就倚在石台边,一个翻身,整个大身板就平躺在了石台上,他长胳膊长腿的将整个石台占的满满的,根本再塞不下她。 “真是舒服啊!爷累了,先睡。看着火,灭了,爷拿你是问。” 他霸道的没天理。 沈长梨瞪眼,站在石台边,“爷,今晚我睡哪儿?” “地上。”萧衍枕着胳膊闭着眼,说的毫不留情。 沈长梨欲哭无泪,决定再为自己争取一下,“爷,十两银子,你让个地儿给我。” 萧衍眯着眼,冷冷一声,“爷不缺银子。” 沈长梨无奈,只得瘪着嘴,倚着石台滑落在地,坐在了萧衍方才坐过的地方。拿过一个柴火就扔火堆里。 “小奴儿,讲个故事。” “十两。” 萧衍轻哦一声,“哦,十两讲一个故事……” 沈长梨一听,立马欢畅地转过身,扒着石台,“爷,十两讲一个故事,好划算啊!告诉你!别的长处都是其次,讲故事我最在行,我满肚子里都是故事……” 十两银子,讲一个故事,不是天上掉馅饼吗? 萧衍轻轻合上眼,“开始!爷不叫停,你便不能停,否则,一文钱都拿不到。” 抠门! 沈长梨腹诽一句,转过身,想了想,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来。 “爷,今晚咱们就讲讲《三国演义》里的故事!估计《红楼梦》不太适合你,你虽然美,但做不到宝哥哥那般纯情!你也过了对梁山好汉和妖魔鬼怪感兴趣的年龄,咱们就先讲讲’桃园三结义‘……” 为着十两银子一个故事而奋斗的沈长梨,才不管萧衍睡没睡着,只要他不出声,她就滔滔不绝。 讲完了桃园三结义,她又讲起‘三顾茅庐’、‘草船借箭’、‘空城计’、‘单刀赴会’、‘火烧赤壁’、‘单骑救主’…… 她一边讲着,一边数着手指头,直到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萧衍猛地睁开眼,就看到倚着石台的小家伙头越来越低,直到身子一个前倾差点钻到火堆里…… 他才急忙伸臂扯着她的衣领子又将人给拉回来。 “睡着了?一文钱也得不到。” 他冷冷的声音仿若魔音,沈长梨一个激灵醒过来,晃了晃脑袋,“爷,讲到哪里了?” “不讲了,睡觉。” 说着,他转过身背对着她。 沈长梨一呆,接着便数了数手指头,转身,扒着石台,大声道。 “爷,我好像讲了七个故事,那就是七十两啊!别忘了兑现,嘿嘿。” “什么七十两?”萧衍翻过身,佯装不解。 沈长梨傻眼,“爷,十两银子讲一个故事,是你定的价,不能耍赖!” “爷还说了一句,爷不叫停,你就得一直讲下去,可是刚才你睡着了” 沈长梨差点一口气没顶上来,瞪着眼,杀他的心都有了。 “就知道你是个小气鬼,不讲了,忒没劲。” 她生气地一转身,抱着膝,将脑袋搁在上面,闭上眼。 “如此甚好。” 萧衍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沈长梨很生气,讲了那么多故事,不但没挣到银子,还讲的口干舌燥心烦气燥,她的嘴皮子都要磨破了。 她扭头又瞪向萧衍,见他呼吸绵长,竟然没心没肺地就这么快睡着了。 “真是个没良心的家伙!” 沈长梨冲他龇了龇牙,眼眸一转,就看到他烤干放到一边的狐皮大裘。 她奸诈地勾了勾唇,赶紧起身,抓过他的狐皮大裘就穿在身上。 身心顿时舒坦的不得了。 嘴里渴的不行,沈长梨瞅了瞅洞外,又回头看看萧衍,踌躇一会,蹑手蹑脚就往洞外走。 外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空气中依旧泛着洪水的腥腻味,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突然脚下一滑,她尖叫一声,身子叽哩轱辘就往坡下栽。 也不知滚了多久,幸好萧衍的狐皮大裘裹在身上,她并未受伤。只是她这一滚,竟然跌进一个泥潭里。她趴在粘腻的泥汤里,悔的肠子都青了。 正要挣扎着站起来,突然看到泥潭边上亮起两簇小亮光。 紧接着,一只两只三只 直到整个泥潭边都被亮光占满。 沈长梨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扯着嗓子就犀利大喊,“爷。” 一只狼龇牙咧嘴身子一纵就扑向她 沈长梨站在泥潭里动也不能动,胆战心惊之下,直接闭上眼。 没想今日没被水淹死,却给狼裹了腹。 可是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来,耳边却听到了狼的惨叫声。 她猛地睁开眼,就看到自己身前站着一个犹如天神一般的男子,持着剑,将一只只扑过来的狼拼命斩杀。 “爷” 沈长梨低低叫一声,后怕地紧紧扯住他的袍角。 “走!”萧衍一个旋身将她搂在怀里,在一头狼又扑过来时,他抱着她腾空而起,脚踩在狼背上,纵身一跃,跃出了泥潭。 萧衍扯着她就在山间跑。 群狼在后面狂追。 沈长梨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脚踝酸疼,“爷,我跑不动了,脚疼。你赶紧走,不要管我了。” “闭嘴!” 萧衍冷冷一声,手臂一个巧劲就将她甩在自己背上,大长腿一迈,跑得飞快。 可是即便他武功再强,怎么能跑得过四条腿的畜牲?不一会,他们再次被群狼给包围。 “爷,狼怕火。” 沈长梨与他背靠背,警惕地瞪着群狼。 “将狐皮大裘点了。” 萧衍说着,便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将沾着泥浆的大裘给点燃。 沈长梨看着一阵肉疼。 幸好,林中也有一些枯枝败叶,萧衍提着剑威胁着群狼,将身周的枯枝败叶都聚拢来,狐皮大裘燃的一下子旺起来。 群狼果然在原地踯躅,不敢往前。 ”嚎” 有一只狼突然仰头啸月般地嚎叫起来。 紧接着,群狼一声接一声地都叫起来。 “不好,它们这是在呼唤同伴。”萧衍脸阴沉的厉害。 沈长梨深吸了一口气,“爷,能和你死在一块,是我的荣幸。” 第40章 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闭嘴!” 萧衍嗤她一声,手紧紧握着手中剑,那个样子仿若随时都要和狼拼命。 沈长梨惊恐地看到,四面八方的‘绿眼睛’在山间晃动着向这边跑来,她有些绝望。 “爷,狼越来越多,我们恐怕不是敌手。趁现在,你走!为我,不值得!” 沈长梨说的是真心话。 可萧衍却冷哼一声,“若是如此,待爷将来到了黄泉地府,你不得追着爷讨债?说爷欠你一条命,那爷岂不是死了还得赔你银子?想想,爷就觉得特恐怖。” 沈长梨一愕。 这不是她之前跟他说过的话吗?没想这厮竟然原原本本地又还给了她。 “好死不如赖活着,你懂不懂?我贱命一条,死在哪儿都是死。可爷不同,爷贵为皇子,身份贵重,正值大好年华,前方还有大好前途等着你。死在这里太憋屈!我到了阴曹地府也不安生。” “你安不安生与爷何干?爷只知道,事有可为可不为。之前,爷混混沌沌,只想守着这大好河山,心头却是空的。可现在,爷的心被塞满,有了想守护的人,绝不会轻易放弃!你少聒躁,分散爷的注意力。你若紧张,就捡些枯枝扔火堆里,我们能坚持多久就多久……” 沈长梨心头一震。 特别是他那句话:爷的心被塞满,有了想守护的人。 她能不能问一声,他想守护的人是谁? 会不会是她? 沈长梨慢慢低下头,一颗心仿若要从胸腔跳出来。既然如此,她更不能让他涉险。有他这句话就够了。 “爷,我有个办法,能让咱俩脱离险境?” 萧衍终于回头看她,疑惑一声,“什么办法?” 沈长梨抬起头重重吐出一口气,“爷不是有轻功吗?你想法子将我放到一棵大树上,让我诱引着狼群。你自己赶紧突围出去搬救兵。你放心,等不到你回来,我不会死。” 萧衍沉默了。 眼见越来越多的狼奔涌而来,他心里也没底。理智上,他可以这么做。但心里,却不容他离开。 或许死在一块,就不用在黄泉地府里互相讨债了。 “爷,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这次,就听我的。” 萧衍挥剑就将第一只扑向他们的狼杀掉,嘴一动,“爷偏不!” 有一只狼动起来,所有的狼都动起来,四面八方,悍不畏死。或许它们因为洪水找不到吃的,饿极了。看到他俩,死都不肯放过。 沈长梨也捡起一支燃着的柴火,冲着那些狼凶神恶煞地挥舞。 萧衍一直将她掩在自己身后,他转动着身子,将一只只扑向他们的狼砍杀殆尽。可是狼的数量太多了,砍杀了一只,另一只只会更加凶猛地扑上来。 他们的脚下,狼的尸体堆积起来都快成小山。 离天亮还有段时间,沈长梨自知这样下去,两人都会被狼吞进肚里,她扯着嗓子又喊。 “爷,别犹豫了,试试我的法子,准能行。” “闭嘴!爷自有主张,还未将这些灰毛畜生放眼里。” 沈长梨急了,“爷,你的宝剑是保家卫国砍向敌人的,对付这些狼,不值得!我不能再拖累你了。” 沈长梨嘴里吼完,自己举着火把就嗷嗷叫着冲向狼群。 “回来!”萧衍也急了,身子一掠就扑过去,将沈长梨抓回搂在怀里。 可他转身的刹那,一只雄壮的头狼瞅准机会就猛地扑向他背后,沈长梨看到了,立时尖叫一声,“爷,后面……” 可萧衍已来不及转身,也根本不为所动,他依旧护着沈长梨只砍杀那些向她嘶咬的狼。 沈长梨绝望地都要哭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那头狼跃起就要咬住萧衍脖子的时候,眼前黑影一闪,一道长剑闪过,头狼哀嚎一声,硕大的狼头带着一抹血迹就滚落在地。 沈长梨蓦地瞪大眼。 是一个女子。 准确地说,是一个侠女。 让她不由想起,那日在树林,将她从玉流觞手中救下的那个侠女。 只是,她现在没有蒙面,长得艳丽清秀,一身紫色的衣裙,带着英气。 她不知道那个时候救她的,是不是她? 萧衍回过头,“原来是京城第一首富李家的大小姐,多谢……” 李鹊华扫了萧衍一眼,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对他恭敬客气,只清清冷冷一声。 “三更半夜,殿下真是好雅兴,与群狼共舞,实在让鹊华长了见识。” 萧衍咧嘴自嘲一笑,“迫不得已而为之,让李小姐见笑了。” 李鹊华的武功确实了得,似乎不在萧衍之下,二人默契地将沈长梨护在中间,宝剑锋锐,再无顾忌。 狼也是欺弱怕硬的动物,见萧衍和李鹊华非常了得,不由心生退意。头狼死了,其他狼都夹着尾巴踯躅在原地,不敢再上前。 李鹊华吹了一声口哨。 不一会,山上亮起火把,呼啦啦奔下来一群人。 狼群见状,嚎叫几声,留下一地的尸体,夹着尾巴逃走了。 “大小姐……” 奔下来大约有十几人,显然是李家的侍卫,他们跟李鹊华打了招呼后,看到萧衍,神色一怔,立马跪下。 “见过靖王殿下。” 萧衍一身泥浆血污,站得笔直,清贵的神色丝毫不变,“请起。” 他难得客气地伸手虚扶一下。 侍卫们有些受宠若惊,站起身,眼睛晶亮地看着他,“殿下,大小姐,这些狼本不是此山上的,是被洪水从上游赶到这里的。让殿下受惊了。” 李鹊华点头,转身看向萧衍,上下打量着他,又打趣道,“殿下神武,不好好在军中待着,怎么会跑到这里来?携美一游,是不是也太冒险了?” 沈长梨早已不是小厮的打扮,玉流觞看不得她灰不溜啾的样子,早让她换上了女子裙衫。 沈长梨有些尴尬,正想解释。 不想萧衍身子一晃,不动声色将她掩在身后,声音不咸不淡地道。 “李大小姐也是好兴致,半夜三更不睡觉,就是来看本王携美夜游的?” 这两个人,什么时候了,还在打嘴仗。 沈长梨打量着李大小姐,心里琢磨着,她究竟是什么身份?竟然对萧衍如此随意。 商贾之家,在中宁的地位就这么高吗?都能与皇子互相调侃,丝毫不惧他的皇权威重。 李鹊华清艳的脸上笑了笑,“殿下可能还不知道,这青龙山中有我李家一处庄子,我哥正好在庄子里养病。今天遂宁大坝被毁,洪水肆虐,我不放心,便着急从流马县赶了过来。没想竟巧遇殿下……” 萧衍并不怀疑她的话,谁都知道李家大少爷身有残疾,一直都是李家大小姐在掌家四处奔波做生意。 “如此,便不打扰李小姐了,本王还有要事,就此告辞。李家的恩情,本王铭记在心,来日再报。” 说完,他牵住沈长梨的手就要走。 “殿下且慢。”李大小姐急忙上前一步阻止了萧衍,她眸光瞟了沈长梨一眼。 “不知殿下可否赏光,到山庄一叙?沈娘子也累了,不如今夜就在山庄歇息,明日殿下再起程,李家绝不敢拦。” 说完,她终于恭敬地对萧衍微微一揖。 萧衍望着她却有些犹豫不决。 不为别的,李家是皇商,是开国功臣元令公的后人,在朝中地位一向清高。从不与皇子朝臣结交,只是单纯做生意。在中宁,是极特殊的存在。 若是他今夜宿在李家山庄,被有心人知道,恐怕对李家不利。 沈长梨却不懂这些,她轻轻勾了勾他握着的大手,“爷。” 萧衍低头,沈长梨仰头看向他。 “李小姐诚心相邀,盛情难却,不如今夜就到山庄歇息。你也累了,你这个样子若是被简石公公他们看到,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说完,她眸光下瞟。 萧衍顺着她的眼光看去,就见自己两腿沾满泥浆血水,袍子下摆被狼血污的不堪入目,样子确实狼狈。 他想了想,突然就释然了。 冲着沈长梨咧嘴一笑,温柔地说,“就听你的,只是要麻烦李大小姐了。” 李鹊华有些吃惊,似是没想到萧衍竟能对沈长梨言听计从。在世人眼里,靖王之骄傲,何时对女人温柔如厮言听计从? “殿下,请?” 李家山庄并不远,李鹊华轻车熟路,很快就将他们带到一个庄子前。 青山绿水,山花薄雾掩映下的宅院,透着一丝幽静和神秘。 山庄里似乎得了消息,灯火通明。 他们一行刚到门口,就见山庄大门大开,在一群仆役的围绕中,就见一个风度翩翩的佳公子坐着轮椅缓缓而来。 第41章 爷,走,睡觉去 “哥,你怎么亲自出来了?” 李鹊华看到李家大公子率先跑过去。 李明睿冲她微微一笑,眸光越过她,淡淡看向萧衍,拱手。 “明睿见过靖王殿下,睿行动不便,不能给殿下见礼,还望殿下见谅。” 萧衍身姿修长,一身污脏丝毫不掩清贵傲气,恭谨一声。 “是本王深夜打扰,还望李公子海涵。” 李明睿极有风度地一笑,“殿下能来,是我李氏的荣幸。”随后,他眸光一转,看向沈长梨,“这位是……” 沈长梨一直落后萧衍半步,他是爷,她是奴,在外人面前不能僭越,得给足他面子。 听到李公子的话,她侧跨一步,正要答。没想萧衍正好转过身,撩她一眼,“本王的小奴,名唤沈长梨。” 沈长梨不满地瞪他一眼,随后冲着温润如玉的李明睿一笑。 “李公子,我是奴,但不是吃白饭的那种,我会医术。” 说着,她意味极浓地瞟了瞟他不良于行盖着薄毯的双腿。 李明睿莞尔,“靖王身边藏龙卧虎,岂有吃白饭之人?沈娘子过谦了。” 寒暄之后,李氏兄妹便将萧衍请到正堂叙话。 李鹊华却将沈长梨扯过来,根本没请示萧衍,直接将她带入后堂沐浴更衣。 一个时辰后。 明泉山庄向来招待贵客的‘听雨轩’,沈长梨沐浴更衣后,正坐在花梨木的圆桌前大快朵颐。 按说,此时已近亥时,不宜再进食。 可李家还是备了一桌子丰盛的晚宴招待萧衍,萧衍草草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坐到画堂与李公子对弈。 可沈长梨不管这些,她今日遭老罪了,吃了几簇烤蘑菇根本不顶饱。如今面对丰盛的菜肴,她哪管是什么时辰,照吃不误。 其实沈长梨非常喜欢李家的氛围。 萧衍贵为皇子,李家盛宴招待他是理所当然。可她身为小奴,却并没有被随意安排个地方吃饭。而是竟然与萧衍同桌,只是她坐在最下首。 似乎在李家人眼里,不论是皇亲贵族,还是百姓奴隶,都一视同仁。 那边李明睿陪着萧衍下棋,这边李鹊华坐在沈长梨不远处的椅子上喝茶,陪着她用饭。 沈长梨吃的欢畅,两只乌黑的大眼睛也没闲着,不时地瞟向画堂那边。 她细细打量着李家大公子,发现他清俊优雅温润如玉极有风度。虽然比不上萧衍俊到惊艳,但那云淡风轻从容不迫的气质,给人一种极舒服的感觉。 但沈长梨更关注的是他的腿。 可能是做为医生的职业病,她看向李明睿眼睛是直勾勾的。 李家是簪缨世家,一门勋贵,又是京城第一首富,不可能没有财力为大公子看腿。只能说,他的腿,不是用钱就能看好的。 可能是她的目光太过专注,李明睿眸光突然向她看来,温暖如春地冲她笑了笑。 沈长梨也想笑,可她塞了满嘴的菜,只不好意思地咧了咧嘴。 刚想收回视线,她就看到萧衍那冰冷的霸道的意味十足的眼神扫过来。 沈长梨身子一僵,感觉心头就像被一柄寒剑刺中,打了个冷战,猛地低下头狠扒米饭。 李鹊华端着茶要喝,见沈长梨如此,手一顿,眸光立马看向萧衍。 萧衍早收回了目光,与李明睿杀的起劲。 李鹊华面色有些不善。 “李小姐,我吃饱了。” 沈长梨站起身,李鹊华冲她友好地笑笑,“可是要再喝碗参汤?你身子单薄,要多补补,我已经让下人炖在了锅里。” 沈长梨心头一阵温暖,咧嘴笑着,“不必麻烦了,多谢李小姐,我想去画堂堂看看爷。” 李鹊华眼中有些复杂,没说话,轻一点头。 沈长梨便轻快地走到画堂,她站到萧衍身后,探着头看他俩的棋局。 还是萧衍狠呢!棋风相当犀利,李大公子怕是要输了。 “爷。”她轻唤一声。 “嗯。”萧衍端着架子没回头尊贵十足轻‘嗯’一声,“何事?” “我想为李大公子检查下腿。” 她这话说的相当唐突,极为没礼貌。 “当啷”一声,李明睿手中的棋子掉在棋盘上,发出一声轻脆的声响,他抬起头,呆呆地看向沈长梨。 萧衍也慢慢将手中棋子放下,眸光淡淡看向李明睿。 “本王这小奴向来随性,都是被本王宠坏了,没大没小。若冒犯了李公子,请李公子不必介意。” 李明睿脸色有些暗沉,收回目光,嘴角有丝自嘲。 “殿下这小奴心肠极善,真是难得,只是我的腿……” 他话语一顿,双手抚在膝头上,“世上名医都诊过,怕是好不了了。” “那是因为李公子没有遇到我,我的医术与他们都不同,若你的腿不是天生自残,我或许可以为你做手术……” 沈长梨大言不惭说的极是自信。 李明睿震惊地抬起头,虽然他听不懂什么是‘手术’,可她脸上明光潋滟,一双乌目透着真诚,让他忍不住心头急跳。 画堂里陷入死寂。 李明睿抿着嘴微垂着头,没说话。 “哥,就让沈娘子看看!”李鹊华站在沈长梨身侧,闻言,颇为激动。 李明睿又看向沈长梨,眼眸中的惊涛骇浪已去,平静地看着她,话却是对萧衍说的。 “不知殿下以为如何?” 萧衍扁头看了沈长梨一眼,眸中无波无澜,“但愿不要让李公子失望才好。” 这便是允了。 沈长梨立马走过去蹲在李明睿面前,伸手就要去够他的腿。 李明睿本能地缩了缩身子,双手紧张地抓着膝头上的毯子。 萧衍端起一盏茶浅浅地喝着。 沈长梨丝毫不顾男女有别,肌肤不能相触的禁忌,熟练地褪掉他的鞋袜,将薄毯往上掀了掀,将他的袍子撩起,又将他的绸裤慢慢卷起来。 随后,她就瞪大了眼。 李公子的腿果然是外伤。小腿骨不规整地凸出来,使整个腿变得有些扭曲。特别是膝盖处,骨头变形特别严重。 沈长梨眉心一皱,“李公子的腿是因外伤造成骨折,应该当时并没有及时整骨治疗,所以才会造成今日的不良于行。不知李公子找别的名医看过,他们都怎么说?” 李明睿没说话,李鹊华轻轻一叹。 “确实找过整骨大夫瞧了,说,时间久了,没办法再进行整骨。” 沈长梨缩了缩眸子,时间久了?那就说明李明睿受伤时,没办法及时请医。 她并不想刺探别人的隐私,又将李明睿的鞋袜穿上,放下绸裤,将薄毯为他重新盖好。 沈长梨瞅着李明睿抿着嘴没说话。 李鹊华紧张的不行,看着沈长梨,欲言又止。 “爷。”沈长梨缓缓看向萧衍。 萧衍放下茶盏,抬起精光内敛的眸子,二人对视片刻,什么都没说。 似乎心有灵犀,无声胜有声。 最后萧衍轻轻点了点头。 沈长梨立马笑了,她抱着臂自信满满的说,“李公子,你的腿我能治,只是……” 李鹊华喜极而泣,她激动地唤一声,“哥……” 李明睿脸上却是淡淡的,并没有欣喜,而是挑眉看向沈长梨,“只是什么?” “只是需要将你的腿骨重新打断,再接好……这个手术,我可以做。” 沈长梨说的云淡风轻。 李鹊华的脸‘刷’地就白了,“你说什么?要重新打断再接上,那岂不是要再受一次罪?” 沈长梨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李鹊华急忙看向李明睿。 李明睿嘴角抿的紧紧的,微垂着头,似乎在思考。片刻,他抬起头,一脸的笑意。 “多谢沈娘子好意,只是!我这个人特别怕疼,既然只是不良于行,并不妨碍我做别的,手术的事,就算了。” 沈长梨微讶,没想他竟拒绝了。 她也没什么好说的,重重吐出一口气,“当然,李公子的腿自然由你自己做主,你以后想做手术了,完全可以再找我。” “多谢。” 沈长梨伸了个懒腰,犯了食困,冲萧衍一声,“爷,我累了。走,睡觉去。” 她说的毫无别意,却令李氏兄妹一下子变了脸,目光诧异地看向萧衍。 萧衍叹息一声,一脑门的冷汗,正要起身,明泉山庄的管家突然在门外一声。 “公子,大小姐,皇城司的首座云亭侯求见。” 沈长梨一下子像被蛰了一下,慌乱地立马向门口看了一下,回头,“爷,那个混蛋怎么来了?他不会是” 有些话自然不能当着李氏兄妹说,他们与玉妖精的纠缠,此番遂宁大坝决堤都说不得。 “慌什么!”萧衍本来要站起,这下却又稳稳当当坐下,眸光看向李明睿,”李公子不必在意本王,云亭侯拒不得。” 李明睿并未说话,垂下眼睑,手指不自觉地搓着,竟是在犹豫。 片刻,他看向李鹊华,语气有些清冷,“让管家去请。” 沈长梨一下子瞪大眼,李公子并没有像对待他们那样亲自到门口去迎,反而只让管家去请,差别真不是一般的大啊!看来,他也并不待见玉流觞。 沈长梨双目晶亮,嘴里嘻嘻笑着,冲着李公子伸出大拇指。 “李公子,你可要当心,玉妖精那个人,就是个毒蜂,小心被他蛰着。” 萧衍立马沉下脸,“不是困了?麻烦李小姐带她去睡觉。” “不,爷,我等你。” 其实是她一听玉流觞来了,心头火火地跳,她想要报仇。 李氏兄妹闻言却又暗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次连萧衍都似乎有些头疼了,他习惯性地揉揉额头,“等爷作甚?去睡觉。你今日还不够倒楣?还想再见到玉流觞?他来者不善,别给李公子找麻烦!” 沈长梨立马看向李明睿。 李明睿冲她温暖一笑,”无妨,即便是皇城司的首座,本公子也未将他放在眼里。” 沈长梨在心里暗暗为他点了一个赞。 但萧衍的话,她听心里了。他赶她走,自然有不想让她在场的理由。 她拍拍手,“爷,我先去睡了,玉妖精就交给你们,千万别给他好脸色。” 说完,她自来熟地勾着李大小姐的肩头就走出房间。 萧衍与李明睿对视一眼,似乎心照不宣,又执起棋子下起棋来。 夜色浓厚,薄雾氤氲。 一身大红锦袍的玉流觞踏着沉稳的步子而来,就像山中走出来的妖魅。那姿色,那妖气,简直无人能及。 但却让躲在月亮门后的沈长梨恨的咬牙切齿。 李鹊华抱着肩,站在她身侧,琉璃一般的眸子,瞅着款款而来的玉流觞,又看着恨的鼻子都歪了的沈长梨,勾了勾唇。 其实靖王与云亭侯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李家的眼线。只不过,李家不能明着出面罢了。 “沈娘子似乎与云亭侯有误会?”她故意说。 “误会?”沈长梨磨着牙,“我跟他的仇大了去了,他嫉妒我跟爷好,想着法子折磨我,我恨不得一把毒药毒死他。 李鹊华眯了眯眼,“沈娘子与靖王似乎并不像主仆关系,你与殿下” “我与他是革命合作关系。”她想没想就脱口而出。” 李鹊华一诧,咳嗽一声,显然,她没能明白‘革命合作’关系,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关系? 可有传言,她与靖王不清不楚。 “沈娘子,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晚还是先去休息!” 沈长梨愤愤地哼一声,从善如流,转身就走,“我早晚会收拾了那个妖精。” 漫漫长夜,按说今日惊心动魄了一天,她早该安眠。 可是因为玉流觞的到来,沈长梨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干脆一骨碌爬起来,披上外衫就往外走。 今晚伺候她的小婢女说,靖王今晚宿在‘春风苑’。 按着套来的小婢女的话,她鬼鬼祟祟地猫着腰往‘春风苑’走。 到了‘春风苑’,一片漆黑。 她一下子蹿到萧衍的门前,扒着门缝,捏着嗓子冲里面喊。 “爷,你睡着了吗?是我,睡不着,我有话跟你说。” 屋内没有一丝灯光,也没有任何声音,静的让人心头发慌。 沈长梨不死心,又跑到窗子边,继续猫叫,“爷,你听到了吗?开开门。” 屋内,萧衍自然还没有睡着,听着外面的猫叫,他缓缓睁开眼。一个翻身,直接面朝里侧卧,根本不理窗子外的人。 沈长梨推了推窗,栓上了。 她又跑到门口,用手推了推,也栓上了。 既然里面上了栓,自然人就在屋内。她想了想,勾唇奸滑一笑,拔下头上的木簪子,慢慢插进门缝,轻轻拨动门栓。 弄了半天,门栓纹丝不动。 她眼珠子一转,又跑到窗子边,将簪子插进去又拨窗子上的栓子。 栓子发出轻微的声音,沈长梨心头一喜,成了。 她将簪子插回到头上,慢慢推开窗,腿一个起劲就蹿上窗台,正欲往下跳。 一抬头,却突地望进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 沈长梨一喜,”爷。” 萧衍的脸都黑透了,他穿着一身乳白的绸衣绸裤,身姿昂扬精悍。站在窗子后,眼眸瞟着一条腿跪在窗台,另一条腿还耷拉在窗外,形象非常不雅的小女子。 冷哼一声,“现在竟然学会爬窗了,深更半夜,觉得合适?” 第42章 爬窗夜谈 “爷,咱俩谁跟谁?就没有不合适的。关键是我心不踏实,得找爷唠唠。” 她一副好哥们的样子,大嘞嘞蹲在窗台就要往下跳。不想她崴过的那只脚突然一阵尖锐的刺痛,她‘哎哟’一声,身子一歪就往下栽。 萧衍眼疾手快,只得伸臂托住她。 没想这妮子忒大胆,两手直接圈上他的脖子,整个人吊在他身上,单脚跳着。 “咝,爷,你轻点轻点,痛……” 萧衍很是无语,脸又黑又冷。 她知不知道,在这夜黑人静的夜里,她这样娇声娇气喊痛的声音从他房里传出来,这得让人多误会啊! 瞧她单脚跳着像只青蛙,萧衍耐心用尽,直接拦腰将她抱起,重重地‘扔’到椅子上。 阴着脸点燃灯,他双目幽深如寒潭。 “到底有何话?非得今夜找爷说。” 沈长梨瞅了他一眼,皱着眉头弯腰揉着脚脖子。 “爷,你朝我凶什么呀?还不是那个该死的玉妖精,害我心里不得安生,无法入眠。他深夜前来究竟意欲何为?你们在画堂都谈了什么?他是发现了我们才追到明泉山庄来的吗?” 她一连串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可见,心是真不安宁。 萧衍深着眼没说话,嘴唇抿成一个冷硬的弧度,瞅她半晌才叹息一声走过去。 蹲下身,将她的小脚托在掌心里。轻轻除去鞋袜,慢慢揉捏,为她活血化淤。 “你可能想不到,他是来借粮的。” “啊?”沈长梨吃了一惊,拔高声音,“借粮?” “今日遂宁大坝被毁,洪水肆虐,下游的十几个村庄被淹,百姓为逃难都涌上的青龙山。他深夜前来,便是来向李公子借粮赈灾的。” 眯了眯眼,沈长梨冷哼一声,“他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若不是做贼心虚,便是怀疑我们被明泉山庄的人救了,才故意以借粮为由来探虚实的。” 萧衍眼中精光一闪,缓缓抬起头,故意问,“何以见得?” “爷,遂宁大坝泄洪若真是天灾,百姓受难,理应由朝廷出面赈灾。遂宁县城可没被淹,又是中宁的粮仓所在,城里储存的粮食还不够救百姓?怎么都轮不到皇城司的人三更半夜向在山间静养的李家公子借粮? 他定然是发现了观音像被凿开,怀疑有人救走了我,故而布下天罗地网寻找。今晚他在此见到了爷,就已经笃定我在这里了。” 萧衍傲气一声,“那又怎样?有爷在,他难道还敢明目张胆地抢人?” “爷,得想个法子,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总让玉妖精这般惦记着,我犹如芒刺在背不踏实啊!” 沈长梨恨的咬牙切齿愤愤不平。 萧衍抿抿唇,为她穿上鞋袜站起来,目光幽幽地扫她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突然凉凉一声。 “搞不清他为何孜孜不倦地要劫你?爷还真不好帮你……” 沈长梨眼一瞪,“爷,你啥意思?” 萧衍抱着臂姿态雍容地走到床边坐下,“就是你听到的意思,爷能救你一次,可救不了第二次……” 心下一沉。 眨眨眼,沈长梨踮着脚走过去,“爷,今晚咱俩生死相搏的革命友情你这么快就忘了?你是不管我了吗?你说心里装了一个人,难道不是我?” 萧衍意味深长地瞟她一眼,“你想多了!出去,爷要睡了。” 说完,他大长腿一抬就要上床。 沈长梨像个小兽‘嗖’地一下就蹿上他的床,耍赖似的摊开手脚躺下,将他的大床占了大半。 “萧衍,你把话说清楚!你想放弃我,今日又何必冒险救我?你这又冷又热又让人难以琢磨的家伙,到底是啥意思?” 萧衍冷眸暗合,表情严肃地盯着她,“李家簪缨世家,一门勋贵,向来清高。从不轻易与人结交。可今日,他们对你却甚是不同,我想知道为什么?” 心‘咯噔’一声。 沈长梨疑惑地喃喃一声。 “有不同吗?他们今日盛情款待不是因为爷?” 萧衍果断地摇头,“不是。” 沈长梨瞬间懵了,瞪大眼,“爷,你究竟想说什么?” “长梨,你有事瞒着爷。” “我……”沈长梨艰涩一声,慢慢垂下眸子,想了想,便真诚地道。 “我并非故意要瞒爷,我以为爷早就知道。就上次在流马县城郊小树林,我第一次遇到玉妖精,他要杀我,当时救我的是一支射来的冷箭,还有一个女侠……不过,她当时蒙着面,我并不确定是不是李大小姐。” “她为何要救你?”萧衍冷声问。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神仙。” 他深深地看着她,确定她不是在说谎,才懒洋洋往床头一靠,两条大长腿交叠放到床沿,直接将沈长梨堵在了床里头。 “还有呢?” 他锋锐的眸子又瞟过来,带着足够让沈长梨胆战心惊的威压感。 她烦躁地扯了扯头发,“没有了。我,之前的事都不记得了,最深刻的记忆是与爷在土地庙相遇,之后的事爷都知晓,爷是我的救世主,我怎敢瞒你?” “救世主?”萧衍挑眉。 “奴隶主。”沈长梨一骨碌爬起来,冲他重重点头,“爷是主子,我是奴,你不会不管我的对不对?” 她乌黑的眸子晶亮灼热,骨碌碌乱转,差点没将萧衍逗笑。 他眯了眯眼,哼一声,下巴往外一抬。 “出去,爷要睡觉。” 沈长梨抿抿嘴,“爷真这么狠心?” “哼!”萧衍傲娇地撇过头。 “行,求人不如求己。” 沈长梨慢腾腾挪动着小身子,从他身上爬过去,一步三回头的往门口走。 手刚触到门栓,就听到外面传来李大小姐的声音,“殿下,黑豹卫袁侍卫已来到山庄,他请求见你。” 沈长梨的手触电般收回来,转身看向萧衍。 见萧衍依旧姿态高华地斜靠在床栏上没有动,“让他进来。” 沈长梨一听,眼睛立马四处看着寻找藏身处,慌乱地跑向衣柜,打开柜门就钻进去。 萧衍头痛地看着她做贼一般的动作,脸色黑了黑,起身去开门。 “爷。”袁隋就站在门外,冲他躬身一礼。 “李大小姐请进。”萧衍却看向李鹊华,伸手相邀。 李鹊华眸光瞟着他只穿着单薄的绸衣,精悍的身姿若隐若现,脸色不由红了红,别开目光。 “夜深,殿下早点休息。”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长梨扒着衣柜门缝瞧着这一幕,不由撇了撇嘴,“老狐狸,故意诱惑李大小姐,知道人家脸皮薄不会进来,他还故意这么做。就是怕人家偷听。” 袁隋进到房中,转身关上房门,耳朵贴在门边听了一会才放心,对着萧衍郑重一声。 “爷,是李家给我传了消息,属下才知你在这里。属下在山中寻找你时,晚了一步。被云亭侯发现了你曾经藏身的山洞,沈娘子遗落下的包袱被他搜走,还有你的大裘……” “他已经寻到山庄里来了。” 袁隋一下子跪倒在萧衍面前,“爷遇狼群,身遭险境,属下有罪,没能及时赶来救爷,请爷责罚。” “起来,不是你的错!”萧衍重重吐出一口气,“遂宁大坝决堤,百姓遭殃,你等可曾救下百姓。” “遵照爷的吩咐,慕龙带人尽量将百姓救到青龙寺。” 沈长梨一听,挑了挑眉,小声嘀咕,“原来他在救自己的同时,也派了人在救百姓。心里能装着百姓,人品不错。” “属下还有一事。”袁隋凑到萧衍面前,压低声音,“果然如爷所料,皇城司从京城确实过来了一批人支援,皆被雷鸣擒获,爷的意思……” “一个不留。” 萧衍说的云淡风轻,连一丝犹豫都没有。 沈长梨吃惊地瞪大眼,心火火地跳。 玉流觞在小树林将十几名百姓毫不留情地杀害,手段之残忍,令人不耻。可现在,他要将皇城司的人灭口,那他又与玉流觞何异? 都不将人命当回事。 “爷……”沈长梨推开衣柜门钻出来。 袁隋看到她,一下子瞪大眼。 他慢慢从椅子上站起身,目光不停在萧衍和沈长梨身上扫视着,有些局促。 沈长梨目光清亮,没看袁隋,直接走到萧衍面前,“不用脏爷的手,您将这批人交给我,保管让玉妖精颜面扫地打落门牙和血吞。” “你想如何做?”萧衍撩着眼尾扫过来,似乎兴趣极浓。 沈长梨奸邪一笑,“爷知道我的本事是救人,可你却不知,我在制毒方面也有一手。正愁找不到试毒的小白鼠,你瞧,这不就送上门来了?” 萧衍转过头,没说话,喝了一口茶。 袁隋却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爷,若无他事,属下便退下。我们的人都隐在山庄四周……” 萧衍冲他摆摆手。 袁隋逃一般飞快出了门,出去后,还不忘将门给严严实实地关上。 沈长梨一屁股坐在袁隋坐过的椅子上,伸手拿了一个新杯子,毫不客气地为自己倒了一盏茶,慢慢喝着。 萧衍瞟了瞟外面深浓的夜色,幽幽一声,“茶就别喝了,该睡了,走。” 沈长梨一怔,一口茶还在嘴里,鼓着腮帮子看他。 “爷,要不,今晚我就在你这儿凑合一夜得了。” 萧衍脸一僵,“爷不放心你” 悻悻地放下茶杯,沈长梨抬脚就走。 刚走到门口,门外又传来一声妖孽的轻笑。 “看来殿下还未睡下,不知本侯能否进来与殿下说说话?长夜漫漫,本侯与殿下一样,辗转难眠。不如一起秉烛夜谈?” 沈长梨一下子僵了身子,倏地回头又看萧衍,咬着牙,冲他无声说,“爷,你不能开门,小心引狼入室。” “进来!” 萧衍看也不看她,直接出声相邀。 沈长梨又慌了,转身就要跑向衣柜,可身后门一响,她跑不及,直接身子一纵就钻到萧衍的床上。扯过被子蒙住头,像僵尸一般躺着。 萧衍勾了勾唇,嘴角再忍不住,滑出一丝笑意。 正巧被玉流觞看到,他眸光一闪,直接看向那张檀木大床,床幔竟然无风自动,着实稀奇。 “殿下孤枕难眠,是在为受灾的百姓难过吗?” 大红的锦袍一旋,玉流觞姿态曼妙地转身关上房门,嘴角勾笑,目光熠熠地看向萧衍。 萧衍一副清心寡欲的清贵模样,撩他一眼,“玉侯爷深夜到访,便也是为百姓难过的?” 玉流觞一笑,“本侯是来为殿下送东西的。” 他说着,跨步走来,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个小包袱,正是沈长梨落在山洞里装着内衣裤的包袱。 萧衍脸色不改,“侯爷这是何意?” 玉流觞将包袱放到桌子上,手揪在那粉红丝滑的小胸罩上慢慢搓着,“这个小东西,殿下想必非常熟悉。” “本王为何要熟悉?” 玉流觞一张妖里妖气的脸,俊的似妖魔,他勾唇一笑,“这不是别人不懂,唯殿下才懂的小标记吗?” 他一语刺破。 萧衍也寒了脸,“侯爷这是承认了,劫了本王的小奴?” 他话一落,整个人身上都迸射出刺骨的寒意,“侯爷应该清楚,敢动本王的人的后果!” 玉流觞讥刺一声,“殿下真以为她只是个小奴?” 萧衍将茶盏重重顿到桌子上,“本王说是,她就是!奉劝侯爷少打她的主意,否则,你与本王便是敌人。” 他这话说的极重了。 玉流觞也变了脸,狭长的凤眸眯了眯,“看来殿下这次是真动心了。” “少他娘说这些有的没的!”萧衍爆了粗口,可见他是真怒了。 玉流觞拿出一个杯子,慢条斯理地为自己倒了一盏茶,“殿下是忘了流凝对你的看重。” 萧衍讥笑一声,“她现在是本王的皇嫂,她的看重,侯爷觉得本王还受得起?” 玉流觞慢慢饮着茶,审视着萧衍的神色,脸上收起了轻慢,“殿下睿智,怎会看不到流凝的良苦用心?她为你,宁肯牺牲掉自己现在,只要殿下愿意,流凝便还是那个对你一往情深的流凝,从不曾变过。” “呯”地一声,萧衍扫落了一桌的茶盏,“玉流觞,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当初我不管她是何因,自她嫁入东宫那一刻,我与她便隔着天堑深渊。这一生,都不会改变。请侯爷自重!别再玷污了太子妃。” 玉流觞俊气的脸渐渐寒下来,他手摩挲着桌上唯一的茶盏,半晌才喃喃道。 “看来流凝当初的一番苦心要付之东流了,不知她知晓殿下的态度后,会不会后悔?” 萧衍一撩袍子站起来,“玉流觞,你若想用过往的情份打动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本王可不是情种,杀的人都能堆起几座山了。你几次三番布局,试探本王底线,不就是为了本王手中的这三十万大军?萧云骥想要,让他自己来!你,还不够格。” 他轻蔑的眼神,说着极狠的话,即便好脾气如玉流觞也有些受不住了。 他推开茶盏站起身,弹了弹红色的锦袍,“殿下未免太自负,天下大局,并不会因为殿下的这三十万大军而有所改变。本侯此番来,也不是皇太孙的说客。本侯替皇上办差,拿的是朝廷重犯要犯,殿下好自为知。” 说着,他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桌上的小包袱,转身就走。 房门再次被关上,屋内陷入一片死寂 。 萧衍负手而立,眼眸透过窗棂望着遥远的天际,浑身冷到像被裹了一层冰。 沈长梨早已掀开被子,撩开床幔坐到床边,有些心疼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爷,你能相信,只要你不推开我,我会一辈子帮你助你守着你吗?” 萧衍倏地回身,“你可怜爷?你也配” 沈长梨知道他心情不好,被可能的大舅哥挑痛了疮疤,自然要拿她撒气。 她默默站起身,越过他,朝着门口走去,片刻回头,咧嘴一笑,调皮地指着他。 ”萧衍,我告诉你!我可是你的福星,这辈子你若放弃了我,绝对是你此生最大的损失!哥们,好好想想你!goodbye!” 第43章 爷, 这是你的床,我睡不好吧? 说完,她拉开门,蹦蹦跳跳地蹿出去。 “不好了,不好了,春梨苑走水了……” 沈长梨刚跨出萧衍的房间,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焦急大吼声。 春梨苑?那不是自己住的屋子吗? “不好。”沈长梨脸一变,提着裙子就往外跑,瘦腰突地被勾住,萧衍顺势将她带入怀中。 “怎么了?” 沈长梨回头看他,“爷,肯定有人闯进了我的屋子。刚才我出来时,怕玉流觞害我,便将油灯吊在门上,下面放了一些易燃物。只要有人闯进,上面的油灯必掉下来,正好将下面的易燃物点燃。你说,会不会又是玉妖精那个王八蛋干的?” 萧衍抿着嘴没说话,挑眼看着不远处火光冲天,他阴着脸将沈长梨往屋内一推,“到床上去睡觉。” “啊?”沈长梨心一跳,扭捏道,“爷,这是你的屋子,你的床,我去睡不好?” 萧衍挑着眉梢回头瞪她,“你方才不是正有此意,要在爷的床上凑合一夜?” 沈长梨很无语,打了自己嘴巴子一下,转身回了屋。 不过片刻,院子里呼啦啦涌进来一群人。 手握宝剑的李家大小姐面色凝重地看着萧衍,“殿下,沈娘子的屋子走水了,我们闯进去,却发现她不见了。我们搜遍了整个庄子都未找到人,难不成她被人劫走了?究竟是谁这么大胆,敢在我李家庄子里劫人?!” 李大小姐咬着牙,恨的不行,看来真是担心沈长梨的安危。 萧衍面不改色,凉薄的眼光扫着隐在众人身后的玉流觞,随后身子往后一转。 “长梨,出来!” 众人一惊。 “爷,怎么了?”屋内传来沈长梨睡意浓浓的声音,她踢踏着鞋子走出来,打着呵欠,手里拿着一件外衫,似乎没看到满院子的人,亲昵地往萧衍肩头一披,“爷,夜间寒气重,小心着凉。” 随后,她像是才发现众人,眼睛一瞪,“李大小姐,你们,半夜不睡觉,怎么会在这里?” 李鹊华也瞪着眼,诧异地看她,“沈娘子,你怎么会在殿下的屋子里?” “我是殿下的小奴,夜间来为他守夜,怎么了?” 她这一说,众人便收回了眼光。 殿下身为皇家贵胄,身边有婢女暖床,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在京城,大户人家的公子都有暖床丫头。 可李鹊华脸上却浮现出极复杂的神色,看向萧衍的目光有些不善,对他拱拱手。 “既然沈娘子无事,大家便散了!殿下保重。” 李鹊华转身就带人走出去。 最后院子里独留了玉流觞一个。 他负手而立,大红的锦袍映在暗夜里,像极了夜间出来索命的鬼魅。 “本侯真是罪过,方才是不是打扰了殿下温香软梦?” 萧衍勾唇一笑,长臂一伸就将沈长梨勾进自己怀里,用带着短短胡渣的下巴宠溺地蹭蹭她的小脑袋。 “侯爷的这把火烧的可真不巧,确实打扰了本王的美梦,以后这些偷鸡摸狗的事,奉劝侯爷还是少做,免得遭雷劈。” 玉流觞狭长的凤眸立马像含了春水般的流光,“春梦易短,本侯就不打扰殿下了,告辞。” 他大红的锦衣一旋,人就已经到了门外。 沈长梨冲着玉流觞龇了龇牙,“真是个阴险狡诈的家伙,为了捉我,竟然不惜烧了人家李家的屋子,真够卑鄙无耻的。” “今日你也露够脸了。” 他意味深长一声,转身进了屋。 “爷,你啥意思?”沈长梨赶紧跟进去。 关上门,见萧衍直接将外袍扔掉走到床上坐下,她靠过去眼睛一眨,“爷,我睡哪?” 萧衍躺到床上,一个眼神都没给她,“地上。” “这样不好!我刚刚被洪水浸泡的身子,再经不起地上的阴寒。爷,十两银子,给我挪个地。” 萧衍倏地睁开眼,“爷不缺银子。” 沈长梨搓搓手,“你是主子,我是奴。我又不会非礼你,更不会抱你,要不然咱俩中间放个水碗也行,总之,我是不会睡地上的。” 李家为萧衍准备的是客房,除了一张檀木大床,就是桌椅板凳书桌博古架之类,屋里愣是没放一张软榻。 “男女授受不亲,可懂?” 他闭着眼,凉凉一声。 沈长梨站在床边可怜巴巴,“爷,要不然我给你唱首歌咋样?我唱的好,你就同意我上床。” 说着,她就要扯开嗓子嚎,萧衍赶紧冷冷一声。 “鬼哭狼嚎,还没给爷丢尽脸?” 这是不乐意她唱歌。 沈长梨眼珠子又一转,“这样!我给爷作首诗。或许爷还不知道我的风采,虽然比不得当代诗仙诗圣,但出口成诗,我也是不在话下。” 萧衍终于睁开了眼,撩着眼尾看她。 “诸葛翀做的那首诗,千万不要念给爷听。” 沈长梨嘿嘿一笑,“那不能,就他那水平,还敢称大才子?太逊了。” 萧衍哼一声,明显不太相信她。 “一片春愁待酒烧。江上舟摇,楼上帘招。秋娘渡与春娘桥,风又飘飘,雨又萧萧。 何日归家洗客袍。银子笙调,心字香烧。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萧衍一愣。 沈长梨见他失神,赶紧越过他爬上了床。她嘿嘿笑着往床里面一滚,待萧衍反应过来,她已经牢牢地占据了他的床。 萧衍嫌弃地往外挪了挪身子。 “去爷脚头睡。” “不,脚头没枕头。” 萧衍脸黑,瞪她一眼,“那就离爷远点,胆敢打呼噜放屁,爷就将你扔出去。” 沈长梨翻白眼,“爷,这句话应该对你自己说!女人是水做的,男人是泥捏的,臭男人臭男人,不就说的爷这样的人吗?” “闭嘴!”萧衍一个翻身面朝外侧卧,“聒噪。” 沈长梨撇撇嘴,双手撑着嘴巴和眼睛冲他做了个凶神恶煞的鬼脸。萧衍像是后背长了眼睛,倏地回身。 她脸上的鬼样子一下子僵在脸上,赶紧放手,嘿嘿笑着,“爷,晚上别做噩梦啊!” “有你在,就是爷的噩梦。” 萧衍哼一声,冷着脸又转过身。 沈长梨悻悻,将他身上随意搭着的锦被大力扯过来,将自己完全包好。 萧衍怪异地瞅了瞅自己身上,转过头,见整条被子都被她裹在身上,他气的伸手就要去捏她的鼻子。 没想,沈长梨一个翻身,两手像没安全感似地一下子抱住他的胳膊,嘴里幸福地叹着气,头一歪,片刻就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萧衍的身子一下子僵住。 第44章 昨夜的上床费 这些日子以来,沈长梨一直都与玉流觞斗智斗勇,想尽办法给萧衍留记号,早已心力交瘁。今日又在洪水中经历生死,又与狼群搏斗,此刻有萧衍在身边,她卸下所有的防备,头一沾到枕头就睡着了。 萧衍用力地抽了抽自己的手。 竟然抽了几次都没能抽出来。 每抽一次,沈长梨身子就更近地靠向他。 萧衍脸色铁青,甚是无奈地瞅着身边的小女子,小小的身子蜷缩在被子里极不显眼,瘦削的小脸带着安然的神色,呼吸轻浅,缠得他密不透风。 睡着了也不安生,嘴巴咂巴了几下,像是吃到了好吃的,嘿嘿笑两声,口水流出来。 萧衍直接头痛地揉着额头,不忍直视。 夜深了,灯光昏暗。整个屋子被温馨又静谧的氛围包围,萧衍僵硬着身子躺在床边上,轻合眼眸,神俊的容颜没半点情绪,也不知睡着了没有。 第二日,和煦的日光从窗户缝射进来,缓缓映在沈长梨睡饱的小脸上。 睫毛一眨,她像个懒猫儿缓缓睁开眼,昨夜睡的真好,连个噩梦都没做。正想美美地伸个懒腰,突然一张惊艳惊魂的俊脸映入眼帘。 她一个激灵彻底醒过来。眨眨眼,昨夜的一切在脑海中一掠而过,赶紧瞄了瞄自个的睡姿,沈长梨脸上浮现出想死的神色。 深吸了好几口气,才佯装淡定地将搂着他脖子的手拿开,腿还搭在人家腰上,那姿态要多销魂就有多销魂,即便脸皮之厚如沈长梨,也不免红了红。 将自己几乎拱在他怀里缠在他身上的小身子挪开,沈长梨一下子退到床里贴在墙上,大口喘着粗气,惊的后背湿透,急忙擦了擦额角的汗。 她睡觉好跟人的毛病又犯了,萧衍几乎被她挤到了床边,半个身子都已经在床外。 她白着小脸拍着小胸口,决定在萧魔头还未察觉前,赶紧逃。要不然,她以奴身欺主,后果很严重。 手脚并用往外爬,一条腿刚跨过萧衍的身子,那货就销魂地轻嗯一声懒洋洋睁开了眼,两人脸对脸地瞪了半晌,沈长梨突然咧嘴一笑。 “爷,早上好。嘿嘿,别误会,我正要下床……” 可惜,她那只耷拉到床外的脚找不着脚踏子,床高,萧衍的身子也精悍,她腿短身子小,竟然怎么够都够不着。不得不一次次伏低身子,一次次在萧衍的身上蹭来蹭去,直到他忍无可忍,沙哑着嗓子低低一声。 “长梨……” 她眼一闭,豁出去,身子一滑,整个人直接跌到床下。 她站起来,摸着摔痛的屁股,冲着萧衍连连摆手,急急向他澄清,“爷,你不要再说了,昨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你完好无损。” 瞧着他胸前那一大片口渍,应该是她留下的口水,沈长梨暗暗祈祷,千万别让他看见。 瞧着她扭捏的神态,小脸绯红,萧衍眸光一暗,“你不知昨夜你都干了什么?” 沈长梨搓着手,有些讪讪,“爷,昨夜!我睡相不好,可能冒犯了你,你不会让我对你负责?当然了,这也不能怪我,昨夜可是你邀请我上床的……” 她语无伦次地辩白,生怕萧衍会赖上她。总之,一切都是为撇清关系。 萧衍本来不气,一听这话,脸色更青,怒极反笑,“你可真会得了便宜卖乖……” 沈长梨死猪不怕开水烫,听了这话,也是艰涩地闭了闭眼,“爷,咱俩是好哥们,就像你行军在外,随意在哪里一窝就是一觉。我是你的革命战友,昨夜,不过就是靠着睡一觉,没什么大不了的,爷又没少块肉,就别计较了。我去给你端洗漱水……” 说完,她翘着嘴角转身飞快地就往外走。 转身的刹那,她就苦起了脸。方才语无伦次,是她厚着脸皮故意说的。她不希望因为昨晚事,搞得他俩尴尬。毕竟昨夜本想隔着水碗睡,没想今早竟是那般不堪入目。 虽然!这在现代,也有点不能接受。 更别说是封建礼教如此森严的古代。萧衍虽说刻板凉薄,可骨子里却是极骄傲的人,一直洁身自好,并不是那种风流无度的纨绔子弟。 她昨夜窝在人家怀里睡了一觉,依他循规蹈矩的性子,就怕一个想不开,要对她负责。再赏她一个侍妾什么的,那就更要命了。 不是他不好,也不是自己不欢喜他,只是!她骨子里也有自己的骄傲,要是让她将来与别的女人共侍一夫,那她宁愿死,也绝不答应。 可他贵为主子爷,身份贵重,虽说前三个王妃都已命殒,没福气嫁到王府。可他早晚是要娶妻生子的。她可不想成为他无数后宅女人中的一员,与其过那种争风吃醋的悲催日子,还不如自己赚钱买宅置地养小白脸快活。 “十两。” 背后突然传来萧衍闷骚的声音,沈长梨身子一僵,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她故意装傻,“爷,你说什么?我为你端洗漱水,你给我十两?真是太划算了,你等着。” 说完,她跑的飞快。 “昨夜的上床费。” 沈长梨的脚像被盯住一样,她扶着门框,小身子抖了抖,转身,“爷,我欠你的银子,你欠我的银子,你还记得清吗?” 萧衍坐到床边,边穿衣边懒洋洋道,“记清记不清,这十两,爷一定不会忘。” 沈长梨轻吸了一口气,认命地点点头,“行,十两就十两,先欠着!反正爷又不缺银子。”随后,她转过身,两手撑着门框,以一种销魂的姿态,作死般地呵呵两声。 “哎,真好,原来睡一次绝世大美男只要十两银子,比‘清风馆’的小倌可便宜多了。” 身后一只靴子扔来,沈长梨哈哈大笑着,撒开脚丫子就跑。 半道上遇到端着洗漱水来伺候他们的小婢女,沈长梨才知李大公子和玉流觞都早已坐在‘听雨轩’等他们许久了。 走在去‘听雨轩’的路上,沈长梨咂巴着嘴巴,“爷,玉妖精今早也没走,不知又在打什么鬼主意?这洪水一泄,百姓遭殃,爷要怎么收拾他?” 萧衍一身淡紫的华袍,走的风姿雅俊,闻言瞟她一眼,“他是朝廷一品云亭侯,没有确凿的证据,爷又能将他怎么办?先安抚百姓。” “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明着不能对他出手,就暗地里见真章。我还就不信了,我治不了那个王八蛋。” 沈长梨摩拳擦掌。 “少给爷惹事!爷自有主张。” “哼。” 两人刚踏进‘听雨轩’的院门,就看到那个扮成和尚将沈长梨装进观音像押解回京的李百户从房内匆匆走出来。 只是,不过一晚的时间,这家伙就有点变了样。 手扶在腰上,拖沓着一条腿,似乎屁股上挨了板子,每走一步都龇牙咧嘴。还有那脸上,本就长得像猪头,现在似被掴了嘴,两腮肿的老高,越发显得那对老鼠眼越小。 沈长梨心头有点幸灾乐祸,嘴也损。 “哟,这不是威风凛凛的李百户吗?你昨儿还是和尚,今儿就还俗了?变的可真快。不亏是跟着云亭侯的,妖精变身就是快。” 李勇听到这刺耳的话,手按在腰刀就要爆,抬眼看到萧衍,脸色一变,急忙跪下施礼。 “李勇见过靖王殿下,殿下万安。” 他这一跪,似乎牵动了伤口,额头冷汗直冒。偏又不得不伏低作小。 萧衍眸光不冷不热地瞅着他,见他屁股后面裤子上浸出血渍,才淡淡一声。 “李百户对朝廷忠心耿耿,勤勉敬业,起来!” “谢殿下。” 李百户抚着膝盖慢慢站起身,“卑职还有要事在身,便不打扰殿下了,告辞。” 说完,不等萧衍回应便拖着腿快步离开。 “爷,定然是昨日他放弃了救我,现在被玉妖精罚了,真是活该。” 沈长梨瞅着李勇远去的背影恶狠狠地说。 萧衍眼眸一深,没说话,抬脚往屋内走。 屋内,风度翩翩的李大公子正坐在轮椅上,与一身红裳倾国倾城的玉妖精围桌喝茶聊天。 只听玉妖精酸掉牙的声音道,“李大公子金玉满堂,日子过得赛神仙,哪有本侯这般命苦?日日奔波,一天逍遥日子都不曾过过。” 李大公子淡淡浅笑,从容不迫地端起茶盏一品。 “睿是闲云野鹤之人,怎比得上侯爷位高权重深受皇上信重,在朝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积威甚重,百官敬仰!有多少人想攀侯爷都攀不上。” 玉流觞眸光一闪,“李家一门勋贵,若是置身朝堂,也足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李公子何必自谦?本侯昨晚与公子说的话,公子可是考虑好了?” 李明睿笑着轻轻摇头,“李家与侯爷追求的不同,祖上有教诲,平生只可做个富家翁,子孙后代都不可再置身朝堂。祖训不可违,侯爷莫要再强求。” 玉流觞阴恻恻一声,“李家富可抵国,恐怕也不好一直置身事外?公子还是该早做打算,莫到最后,连一方安静之处都守不住。” “李家坦坦荡荡做人,问心无愧做生意,风雨欲来,李家挡不住。便只能顺其自然。相信,天道轮回,自有公道。” 李公子这话绵里藏针,也极是硬气。 玉流觞勾了勾妖冶的唇,拉着长腔幽幽一叹,“可惜,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士之滨莫非王臣,公子何必如此执拗?” 李公子笑的云淡风轻,话说的也极有深意,“侯爷就如此笃定皇太孙就一定能继承大统?先皇后可是有密旨的,娶不到前昌王府那个嫡长女,他这个皇太孙就只是个摆设。 即便他移花接木娶了沈海的女儿,是一点都不管用的。明慧大师的谶言,皇上和宗室都极是看重,含糊不得。” 站在门外听到这里,沈长梨心头感到一刺。 她偷偷瞄了萧衍一眼,见他负手而立,神俊无匹的脸上无波无澜,只是暗合眼眸,眼中深意复杂而深邃。 玉妖精把玩着手里的茶盏,“放心,那个小东西逃不出本侯的手掌心,皇太孙定能心想事成。大公子就等着瞧!” 李大公子浅笑出声,眼中却不着痕迹地泛着冷意,“那本公子就祝侯爷早日得偿所愿。” 玉流觞哼哼两声,似是志在必得稳操胜券。 第45章 明慧大师 “李大小姐,早啊!” 沈长梨眼角瞟到李大小姐正带着婢女端着早膳走来,她不想让人看到她和萧衍在听壁角,故意冲着李鹊华打了声招呼,随后将萧衍叽里骨碌拉下台阶。 萧衍俊挺的身姿,清贵满身,被她狼狈地拉到院中,好像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脸上怒气氤氲。 “做甚?” 沈长梨古灵精怪的乌目一眨,压低声音,“爷想让李大公子知道咱们在偷听他们谈话?你瞧他们都谈了啥?事关国祚,你就不想给李公子留个好印象?” 萧衍阴着脸,“爷为啥要给他留个好印象?” 沈长梨吸了口凉气,“他富可抵国,你没听到玉妖精正在拉拢他为皇太孙所用,他的钱钱钱……” 沈长梨搓着手指头,“爷即便有三十万大军,没有钱,光一天的军费就能吃穷你。现在的李公子就是财神爷,他站哪一边,哪一边的胜算就大。” “嘁。”萧衍不屑一声,傲骄地挥手就打掉她扯着他袍子的手,“你以为李公子就是这么好拉拢的?不过自取其辱罢了。” “你这人,忒没劲!” 沈长梨嗔他一声,“你忘了咱俩的计划了?没钱,你当个屁皇帝啊!” “闭嘴!”萧衍阴了脸。 沈长梨见他迂腐不堪,懒得跟他瞎咧咧,转身满脸堆笑地迎上李鹊华。 “李小姐,抱歉啊!昨晚房内走水,让你们虚惊一场。那房子没烧坏?” “没烧坏,就是烧毁了一扇门两扇窗,屋内家具安然无恙。” 李鹊华瞪着她,又爱又恨又无奈地叹息着。 沈长梨嘿嘿笑两声,“家具没烧坏就好,房门不值钱。” “见过靖王殿下。”李鹊华对萧衍郑重行了个礼,像根本没听到沈长梨的话。 萧衍眼眸浅淡,“李大小姐无需如此客气,昨日叨扰,今日我们便离去,不会再给李府添麻烦。” 李鹊华摇摇头,嘴角掩不住笑,“我哥倒是挺高兴,说庄子许久都没这般热闹过了,殿下不必心重。李家虽不常与权贵相交,但殿下以一已之力保中宁万民安然,李家对殿下极是敬重。” 闻言,萧衍表情淡淡,客气地笑了笑,“李小姐言重了。” 沈长梨却挑了挑眉。 相较于玉妖精缠磨李大公子,李大小姐的此番言论是不是代表着李家的心是倾向于他家爷的? 她立马热络地缠上李鹊华的手臂,也不顾身份,自来熟地说着。 “李姐姐,我家爷品性高洁文韬武略俊美非凡,绝对是世间一等一的好男儿。李姐姐的眼光就是好,选我家爷,绝没错。” 她保媒似的,将萧衍夸成了一朵花。 萧衍瞬间脸黑,低冷一声,“长梨……” 李鹊华错愕地瞪着她,瞟了萧衍一眼,脸上不自觉地浮上红云。 她咳嗽一声,“沈娘子睡到这个时辰,肚子应该饿了?快进屋!玉侯爷和我哥已经等你们许久了。” 她话刚落,就听见房门‘吱‘地一响,一身大红锦袍妖娆多姿的玉妖精抱着臂就倚到门框上。 “春宵苦短,王爷这是温香软玉下不了床了?” 萧衍本是黑着脸,看到玉流觞,脸上立马溢着‘幸福’的浅笑,伸手将沈长梨从李鹊华臂弯中扯过来,宠溺地与她十指相牵。 “昨夜她确实闹腾的欢实了些……让侯爷久等,待会本王自罚三杯,向侯爷赔罪。” 沈长梨立马翻了个白眼。 这个臭男人也是变脸如翻书,不过,她乐意配合。 “爷,奴家肚子饿了。” 她在萧衍怀里撒娇般摇晃着小身板,那恃宠而骄的小性,让李鹊华立马别过了脸。 玉流觞‘扑噗’一笑,“殿下该喝的不是酒,而是补药。瞧你这小奴,妖精似的,殿下小心被她掏空了身子,将来上战场杀敌,小心提不起枪。” 沈长梨呸一声,你才是妖精,你全家都是妖精。 “殿下既然到了,那就开饭!” 李大公子摇着轮椅也到了门边,看着眼前这一幕,他语气淡淡地将暗含深意的话题扯开。 主人开了口,客随主便,萧衍冲他点点头,“李公子,请。” 几人落座。 沈长梨做为小奴,此次自然不能上桌,她站在萧衍身后,殷勤地为他布菜。 不一会,萧衍的碗中已堆的高高的,全是沈长梨自己爱吃的大鱼大肉大虾大肘子。 萧衍转眸瞅了她一眼,他向来饮食清淡,这么油腻的菜式,他筷子一动都没动。 李大公子的脾胃似乎也不好,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鹊华,这里不用伺候,你带沈娘子下去用饭!” 李鹊华性子率直,也不喜与人敷衍周旋,闻言,便起身拉过沈长梨,“殿下,侯爷,鹊华失礼,这便退下了。” “李小姐请便。” 玉流觞冲她欠了欠身,萧衍只点了点头。 李鹊华扯着沈长梨就走,还未跨出房门,管家就急匆匆跑过来,“大公子,大小姐,青龙寺的明慧大师到访。” 众人一听,脸色一变,立马都站起身。 “快请。”李明睿也将轮椅摇过来,冲着管家郑重一声。 李鹊华与沈长梨也不走了,直接随着众人去迎明慧大师。 明慧大师在中宁地位极高,是神仙般的存在,他不仅佛法高深,对国运卜算也极准,往往一语成谶。 皇上刚登基时,他曾任国师一职。后来云游天下,不知所踪。京中权贵和世家大族对他都极为推崇,几乎对他之言深信不疑。 沈长梨心里却有些忐忑,不为别的,听红绫说,当初原昌王府的沈大小姐能被先皇后指给萧云骥为妻,就是听了他的批命。如今,她害怕自己被他识出来。 远远地,沈长梨就看到一个清瘦的老和尚在管家的带领下步履轻快地走过来。但见他鹤发童颜,一身仙风道骨的神仙模样。那褶皱的脸上,一双看似淡泊如水的眼眸下,精光内敛,睿智深含。 对这样几乎能通神般的人物,沈长梨是害怕的。 毕竟,她穿越而来,本就是玄而又玄的命格,经不起推敲。 “见过大师。” 众人迎上去,恭敬地对着明慧大师合手施礼。 “阿弥陀佛,老纳来李府蹭碗斋饭,不知可否?” 他穿着陈旧的僧袍,有点邋里邋遢,但他全身神光内敛之下,都知他早已活在红尘之外,不染尘埃,不拘小节。 李大公子赶紧恭敬一声,“大师说笑了,请。” 明慧大师笑容温煦,淡淡的眸光扫过众人,看到萧衍,他笑的一脸的褶子,”殿下,又见面了。” 萧衍微微倾身一礼,“大师,别来无恙。” “阿弥陀佛,托殿下的福,老纳还活着。” 他开玩笑般说着,眼眸突然在萧衍身后的沈长梨身上一扫,神色一顿。 “这位施主有些面熟。” 明慧大师突然走近,笑眯眯地直盯着沈长梨。 沈长梨头皮发麻,紧张的后背都出了汗,她一直低着头,此时再躲不过去。 她只得谦卑地一笑,抬起头,“老神仙,你阅人无数,早活在凡尘之外,今日来讨斋饭,是不是看每个人都面熟?”随后她揉了揉脸,“我就那么特别吗?值得老神仙驻足?” 明慧大师哈哈一笑,心情似是极好,“能再次见到小友,甚幸!” 沈长梨心一跳,果然,这个老和尚见过她。 他会不会看穿她? 这个身体里早已换了灵魂。 她只得紧靠在萧衍身边,揉着肚子插科打诨道,“爷,饿了。” 萧衍抿着嘴没说话,眸光明暗不定地瞧着她紧张到身子轻颤,额头冷汗涔涔。 叹息一声,伸手握住她的小手,“走!咱们随大师去用斋饭。” 明慧大师看到她与萧衍手牵在一起,睿智的眸子一眯,掐指算了算,神情突地一变。 随后长长一叹,“真乃天意啊!” 玉流觞一直注视着明慧大师与沈长梨,听到明慧大师的感慨,他脸色也不由变了变。看着萧衍牵住沈长梨的手,他感到特别刺眼。 李氏兄妹也不着痕迹地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坚定。 “管家,赶紧去为大师备斋饭。大师,请‘听雨轩’就坐。” 明慧大师双手合十唱了个佛诘,不再纠结,大步向前走去。 沈长梨轻轻松了口气,用袖擦了擦额角的汗。 萧衍牵着她走在众人身后,“怎么紧张成这样?” “谁紧张了?”沈长梨死不承认,“我一饿就出虚汗。” 萧衍抿抿嘴,“我小时在皇宫里见过大师几面,他人极好,还抱过我。当时,他最怕我拔他的胡子” 沈长梨奇了,“你敢拔他胡子?” “有何不敢?”萧衍淡淡一声,“大师佛法高深,当年在皇宫不拘小节,常常偷酒喝。有一次被我逮到,要去告诉父皇,他就抱着我不放,我情急之下拔了他的胡子,从此,他看到我就绕着走。” 沈长梨想笑,却没笑出来。 “长梨,即便大师是得道高僧,游历凡间慧眼如炬,但也曾是肉本凡胎,与我们并无不同。与其忐忑,不如直面,向阳而生。” 一席话让沈长梨有所顿悟,似有一缕阳光照进她的心霾。既来之,则安之,没什么好怕的。天生我才必有用,她能来到这里,也必然有到来的道理。或许她就是来拯救这个世界的。 如此一想,她就笑了。 第46章 一切皆是天意 众人重新在‘听雨轩’入坐,在佛家眼里,众生平等。所以此次大家都默契地围桌而坐,并未将沈长梨排除在外。 明慧大师方一落座,就双手合十,先向李大公子致谢。 “老纳今日来,主要是向李大公子致谢,多年来,你无怨无悔地为青龙寺众僧提供斋食。特别是此次洪水肆虐,灾民涌上青龙寺,你又派人快速送上粮物,保证灾民们不饿肚子不挨冻。如今青龙寺里支起了四口大锅施粥,灾民们非常感念李大公子的善意。” 李大公子淡淡一笑,“举手之劳,大师不必言谢。” 听到此处,沈长梨挑了挑眉。 玉妖精昨晚假惺惺来借粮,没想人家李大公子早就将粮食送上了青龙寺,他可真是自取其辱。 随后,明慧大师又看向萧衍。 “殿下拥兵滞留在流马县,惹得谣言四起,没想此次若是没有这些兵将,百姓们早被洪水卷走,哪还有命上得青龙寺?殿下功德无量,阿弥陀佛。” 萧衍闻言淡淡地抿了抿嘴角。 “大师多年前曾对萧衍说过一句话,至今莫敢忘。民为贵,君为轻。山河万里,说的不过就是千家万户的老百姓。没有他们,国谈何称国?” 他话一落,在坐的几人都脸色微变,若有所思。 特别是玉流觞,妖艳的脸上可以说是难看至极。 沈长梨极震惊老和尚竟能说出这样的话,古代孟子就曾言过‘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话,而萧衍却一直将这句话牢记在心,实属难能可贵。 这场不管是天灾还是人祸的大洪水,危难之时,彰显了每个人的品质。李大公子,萧衍,都迅速以救百姓为先。而玉妖精,却心怀叵测,以借粮为由,试探萧衍,蛊惑李大公子,其高下立判。 此时玉妖精也妖艳地一笑,话说的铿锵有力。 “此次遂宁县大坝泄洪,皆是因为堤坝年久失修,本侯已经八百里加急上报朝廷,请求皇上多拨些银子来赈灾,同时要治青州府河道按察使一个渎职之罪。” “阿弥陀佛,侯爷有心了。” 明慧大师冲着他念了声佛诘,其他人都未说话。 斋饭很快端上来,众人默默用饭。 明慧大师目光扫了沈长梨一眼,慢慢放下筷子,“老纳这些年云游四海,皆是因为心中有结难以打开。老纳在京城任国师之时,曾做下一件错事,至今心中生悔。” 众人一听,都默不作声放下筷子。 沈长梨右眼皮跳的厉害,心也莫名有些慌,她似有感觉,明慧大师下面要说的话,或许跟她有关。 她急忙伸手按住右眼皮。 萧衍瞧着她的小动作,眸光闪了闪,伸手在桌下轻轻握住了她的另一只手。 沈长梨一怔,扭头看他。 萧衍高冷傲慢,连个眼风都未给她。 她勾了勾唇,感到心里暖和和的。 “当年京城有一户贵人家诞下一个小女婴,合家欢喜。老纳与其父有些交情,便前去道贺。那女婴生在明德二十八年六月初一的正午时,是三奇贵人命格,将来必贵不可言。老纳一时高兴,便泄露天机,当着众宾客的面,将此事说出。没想,没过多久,东宫便发生了祸事……” 明慧大师说到这里一顿。 沈长梨瞪大眼,上次他跟萧衍说她就是六月初一正午时生,那是因为她在现实世界里的生日就是那一天。 现在明慧大师嘴里的小女婴,不会就是她现在的原身? 她心火火地跳,冷汗又流下来。 虽然明慧大师没有明言,可在座的萧衍,玉流觞和李公子似乎都知道他说的是谁。 所以,大家表情都很凝重。 “阿弥陀佛。”明慧大师又念了声佛诘,“太子殿下的皇长子被歹人劫走,从此生死不明……不久后,先皇后一道懿旨,就将那个小女婴赐给了小皇孙萧云骥为妻……” 说到这里,沈长梨哪里还会不知说的是谁? 她身子一僵,后背瞬间被冷汗湿透。 萧衍握着她的手也是一紧,二人呼吸都有些重了。 玉流觞妖艳的眸子缩了缩,意味十足地瞟了瞟萧衍和沈长梨,勾了勾唇。 “自此,东宫才相安无事这么多年……此女福厚绵绵,若嫁入皇家,将来必定会令国运昌盛百姓安然。可是一年前,她却出事了……老纳算得她必遭此祸,急忙赶往京城,却还是晚了一步。原昌王府一百多口一个没留……这一年多来,老纳一直参悟天道,觉得,若不是当年老纳一时口快,她是不是就能安然无恙平安到百年。” 明慧大师悲天悯人的叹息,砸在每个人心中都沉甸甸的。 是的,那日蓝玉儿将沈薇装入猪笼沉入河底,她就已经死了。只是因缘际会,没想她的灵魂竟附在了她的身上。现在的她,已不是那个福厚绵绵的沈薇。 一切都变了。 明慧大师却突地一笑,“可是,老天有好生之德,或许还有一线转机,只是中宁的国运怕是要变了。” 他此话一落,众人又变了脸色。 “侯爷。”众人正沉浸在惊动之中,没想门外却传来李百户不和谐的声音,敞开的房门外,他正躬身候在门边,额头冷汗直冒,似有急事,不得不请示玉流觞。 玉流觞眉心一皱,冷冷一声,“何事?” 李百户立马提着袍子獐头鼠目地跑进来,贴在玉流觞耳边嘀咕一阵。 玉流觞脸色骤变,狭长的凤眸意味十足地瞟了萧衍一眼,随后对李百户摆了摆手。 随后玉流觞目光熠熠地看向萧衍,幽幽一声,“殿下恐怕还不知道?刚才李百户来报,说遂宁大坝泄洪,竟然在水底发现了一大块世所罕见的青玉盘龙石……” 听了这话,沈长梨一怔。 她的计划中也有这么一环。 难不成是蓝松节想借这百年一遇的洪水将那件事做到天衣无缝?青玉盘龙石,应该很珍贵?他可真舍得下血本。 萧衍眉梢一挑,“侯爷究竟想说什么?你是想说父皇的玉玺就是青玉盘龙石所雕……” 玉流觞勾唇滑出一抹轻笑,“青玉盘龙石天然形成的龙形,一旦出现,必送往皇宫。其珍贵自不必言说。但本侯却对刚刚发现的那块青玉石上的字,特别感兴趣。” “哦?”萧衍不着痕迹地轻哦一声,“侯爷何必卖关子?想必那块青玉石应该有很多人看见,侯爷就给大家说说。” 玉流觞潋滟的眸光像春水般流动,嘴角勾出一抹嘲意,缓缓念道,“青玉盘龙石上刻着六个字:衍乃真龙天子。” 石破天惊。 沈长梨也瞪大眼,果然是蓝松节干的,他可真会抓住时机。 李大公子和李鹊华身子都震了一震,急忙看向萧衍。 明慧大师却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便闭上双眼。 萧衍暗合双眸,脸上无波无澜。 玉流觞像是抓到他的把柄一样,又讥诮地说,“皇上福寿绵延正值壮年,出现这样大逆不道的青玉盘龙石,殿下就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玉流觞一眨不眨地盯着萧衍,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情绪,妖艳的眼睛,就像盘着一条毒蛇,泛着凉意, 萧衍却突地一笑,“侯爷的意思,此青玉盘龙石是本王所为?” “难道不是?” 萧衍像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咧了咧嘴,“那本王就要与侯爷好好说道说道。” 说着,他突地抬起与沈长梨在桌下紧紧相握的双手。 “本王的这个小奴,深得本王爱重,情意绵绵,一刻都舍不得让她离身。偏侯爷趁本王去青州府探望二皇兄之际,将她掠了去。侯爷惦记着本王的这三十万黑豹军,想以此来拿捏本王。本王得知消息,确实心焦如焚。一路在青州府到流马县之间布下天罗地网地搜寻她,昨日,本王不是还与侯爷在遂宁县城外相遇了吗? 洪水突袭,危急时刻,本王才在将要运往青龙寺的观音像中找到了她。想将她带往山上高处,不想晚间又遇狼群攻击,幸遇李大小姐,这才得以来到明泉山庄叩扰李公子…… 本王的一举一动都在侯爷的监视之下,侯爷以为,本王有心思做下这般叛逆之事?还是侯爷想借谣言生事,卸下本王的兵权,党同伐异,来替皇太孙扫清障碍?” 他这一番言论也不可谓不诛心,在座的几人恨不能都捂住耳朵。 玉流觞闻言毫不在意地弹了弹袍子,“靖王殿下从北黎班师回朝驻扎流马县,却迟迟不肯回京述职,不肯向兵部上交调兵符令。流马县谣言四起,遂宁大坝又现出青玉盘龙石,皇上会怎么想?本侯职责所在,不能不有所作为,只好强行‘请’殿下回京了。” 玉流觞话一说完,大红的锦袍一撩,长身而起,向门外突地命令一声。 “来人,速请靖王殿下移步回京。” 呼啦啦,李氏明泉山庄的‘听雨轩’外,竟涌来黑压压的皇城司兵马。 沈长梨心一跳,雷鸣不是将从京城赶来增援的皇城司的兵马都拦住了吗? 玉妖精又哪里来的这么多人手? 李大公子也变了脸,移动着轮椅,正要呵斥站在一旁护院,不想明慧大师猛地睁开眼,高高一声。 “阿弥陀佛,侯爷这是要违抗天意吗?” 玉流觞大红的锦衣一个旋身看向明慧大师。 “大师何出此言?” 明慧大师睿智的深眸瞟了外面的皇城司侍卫一眼。 “青玉盘龙石可称得上是中宁的祥瑞,每当一块盘龙石出世,便代表着一场改天换地。当年先皇建立中宁王朝,便用第一块青龙石做了国玺。之后出世的青龙石都被收入皇宫做了龙椅下的基石,预示着中宁李氏王朝世世代代根基稳固。 如今青龙石再现,还带着箴言,说明靖王殿下是民心所向众所归的真龙天子。此时,太子病危,皇太孙又违背旨意,弃了当初先皇后为他赐婚的沈氏长女,另娶了偏房嫡女为妻,已然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德不配位。 侯爷即便心向着皇太孙,也不该拿李氏基业为儿戏,蒙蔽天下百姓的眼睛,欲偷梁换柱,侯爷如此做岂不成了天下人的罪人?” 明慧大师是何许人也? 中宁老神仙一般的存在,受人敬仰。他话一落,脚都踏进房中的皇城司的兵马都脸色一变,齐刷刷退了出去,跪伏在地,高声呼喊。 “靖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屋内一时静的落针可闻。 明慧大师一番惊破天的言论后,又闭上眼,嘴里念念有词,一副又置身世外的样子。 不知别人会怎么想,明慧大师掷地有声的几句话,却让她的小心脏差点跳出胸膛。明慧大师竟说萧云骥‘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德不配位’,这无疑直接将他判入地狱。而对萧衍,他竟然说那青龙石上的箴言是天意。 自古天意不可违。 “殿下,请受明睿一拜。” 李家大公子不良于行,此刻竟也艰难地撑着轮椅向萧衍跪拜在地,李大小姐一看,急忙扶住兄长,同他一起跪下。 沈长梨瞧着这一切,心里又跳得厉害。 她看着李氏兄妹心悦诚服地跪下,是不是就说明,此番他们也向萧衍表了忠心? 她偷偷瞄了一眼萧衍,他平淡如水的脸上,无波无澜,并没有因为明慧大师的一番言论而有丝震动。 也没有因为李氏兄妹的变动而有所欣喜。 更没有因为皇城司兵马方才还磨刀霍霍,现如今都恭敬地跪伏在地,没有他的命令,连头都不敢抬而有所庆幸。 总之,他那一张千年不化的冰川脸上没任何情绪。 可只有沈长梨心里清楚,那‘衍乃真龙天子’几个字,就是她向蓝松节建议的。 只是现在出了变数,遂宁大坝泄洪,李家兄妹,明慧大师,都不在她的计划中。 但是她诡异地觉得,此番结局,比起她当初制订的那个计划不知缜密了多少倍。 好像每一个环节都丝丝入扣,让人根本没法怀疑到萧衍。若不是她俩在洪水中生死搏斗过,她都要怀疑遂宁大坝的决堤是不是他派人所为。 只能说,一切真是天意。 “啪啪啪”半晌,玉妖精勾着唇啪啪啪地拍起手来,他目光妖艳又阴森地看向萧衍。 “殿下的手段真是高明,本侯不得不佩服!” “侯爷说的话,本王真是愈来愈难以理解了,莫不是侯爷又受刺激了?” 萧衍刻板的脸上终于现出一丝情绪,眯着眼,不动声色地驳击玉流觞。 沈长梨这才发现,外面黑压压跪满了人。 不仅仅有皇城司的人,还有山庄的护院,以及一大群的丫环婆子。 原来玉流觞得到李百户的禀报后,就暗示他带人将明泉山庄的人都押到了这里。 本想置萧衍于死地,现在他恐怕弄巧成拙了。明慧大师的话,想必很快就会传遍遂宁县,继而传遍整个中宁国。 沈长梨心里也隐隐有些不安,她原本没想搞这么大,如此一来,不知对萧衍是好是坏?毕竟宫里的那位,听说是个多疑的人。 第47章 富可抵国 玉流觞捉鸡不成反蚀把米,又不敢太得罪李家,便带着皇城司的人灰溜溜走了。 可他临走前那一眼,却让沈长梨像吃了苍蝇般难受。 沈薇之身份,是她最大的秘密,也是最大的软肋。 玉流觞那一眼的深意,便是赤裸裸地告诉她,他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她的身份,望她好自为之。 沈长梨知道玉妖精不会放过她。 她恨的牙痒痒也无济于事。 明慧大师临走前却给了她一个打磨完好的狗牙,用一条银丝串着,挂到她腕子上。 沈长梨瞅着他身子僵的不行。 记得在小时候,她外公小区的一个老奶奶给她一岁的小孙子腕子上就挂了个狗牙,说是能避邪。 只是明慧大师这是啥意思?把她当孩子? 瞧着老家伙高深莫测的样子,一句话不说,轻拂袍袖走得潇洒至极,沈长梨皱着眉,“爷,你说明慧大师爱喝酒?” 萧衍的眼眸也一直追随着明慧大师离去的背影,点点头,“他只爱喝宫廷专酿的梨花醉。” “还挺挑剔,这个狗牙值几坛子梨花醉?” 萧衍低首瞟着她腕子上晃来晃去的狗牙,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低吟一声,“此狗牙,无价之宝。” “嘁!”沈长梨自然不信,撇撇嘴,“你骗鬼呢!我又不是三岁孩童,腕子上戴着这个狗牙,还不让人笑话死。” 萧衍抬脚就走,“明慧大师赠与的东西,谁敢笑话?你该偷着乐才对。” “乐个屁!既然这狗牙是无价宝,要不,我打个折,一千两银子卖给爷?将来爷传给你儿子,绝对是无价宝。” 萧衍难得没损她,勾了勾唇竟然一笑,“还是将来你传给他!” 这叫什么话! 此时,他们已经辞别了李氏兄妹,正慢慢往山庄外走。 “沈娘子,请慢走。” 身后传来李大小姐的唤声,沈长梨顿住脚,转身,看到她手里提着她的小包袱。 沈长梨看了萧衍一眼,便迎上去,“多谢李小姐,我竟将这个小包袱忘了。” 李鹊华将包袱递给她,话却是向着萧衍说的,“殿下,不知我可否与沈娘子说几句话?” “请便。”萧衍点头。 李鹊华却将沈长梨叽里咕噜扯到月亮门后。 瞧着她神神秘秘的样子,沈长梨来了兴趣,挑着眉梢,“到底何事?还要瞒着爷。” 李鹊华重重呼出一口气,深深看着她,“你真不记的我了?” “啊?”沈长梨惊疑一声,“我与李小姐很熟吗?” 李鹊华揪着眉心,“你可知,这一年多来,我和哥哥一直在找你……” 沈长梨瞧着她深重的神色,轻轻一叹,“抱歉,我真不记得了。要不,你说说,我俩到底是啥关系?” 李鹊华精致的嘴唇抿的很紧,像是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你可知李家与原昌王府的沈薇是什么关系吗?” 她不说昌王府,只说沈薇,看来沈薇的身份还有更大的秘密。 沈长梨呵呵一笑,“那我更不知道了,不如,还是李小姐告之。” 瞧着她嬉皮笑脸的样子,李鹊华勾了勾唇,“若我说,你就是沈薇,你相信吗?” 沈长梨耸耸肩,一脸的无所谓,“沈薇会医术吗?” “不会。” “那不就得了,我不是!” 沈长梨摊开手,笑的犹如一个奸诈的小狐狸。 李鹊华难得眯了眯眼,嘴角滑出笑意,像是被她这滑不溜秋的样子给逗笑了。 “那沈娘子应该知道,我爷爷元令公李勋是与先皇一起征战天下有着从龙之功的大功臣。功成名就后,我爷爷辞官归隐,专心做起了生意。经过两代人的努力,到我哥哥这一辈,李家积累的财富说是富可抵国都不为过。可这些财富,却不真正属于李家,它的主人另有其人……” 沈长梨心一跳,脱口而出,“是谁?” 李鹊华抱着臂懒洋洋地倚在月亮门上,“我只能告诉你的是,李家是仆,沈薇是主……” 沈长梨一下子瞪直眼。 “为什么?”她不耻下问。 李鹊华弹了弹裙子却转身就走,留给她一个潇洒的背影,“你又不是沈薇,本小姐为什么要告诉你?” “不友好,吊人胃口。” 沈长梨瞧着李鹊华走的风姿卓着,冲她不满地嘀咕一声。觉得她就是故意说来气她的。都知她爱财如命,偏偏用富可抵国的财富来诱惑她。 只是,那富可抵国的财富到底有多少啊? “是该做沈薇呢?还是不该做沈薇呢?” 回去的时候,沈长梨郁气地掐了朵桃花,纠结地一片片揪着花瓣往下扔,嘴里念念有词。 萧衍一直站在原地等她,见她郁气的小模样,莞尔一笑。 直到走到了萧衍身边,她也没揪完花瓣,干脆负气一扔。抬头深深看着萧衍,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勾唇一笑。 “爷,我现在可真是知道了你的厉害,那块青玉盘龙石是你的手笔?遂宁大坝决堤那一刻,你便算计好了一切。你派慕龙带着将士们去救百姓,其实也是暗中掩护蓝县令将那块青玉石放到大坝水底? 你知道明慧大师就在青龙寺,所以让慕龙将百姓们都带入寺中,暗中通知明慧大师,让他来明泉山庄与你演一出双簧戏。借他的神仙之言,见招拆招,把玉流觞气焰狠狠打压下去。爷的手段,真是高明。” 沈长梨说着,冲着竖起了大拇指。 萧衍眉头却微微一皱,唇角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淡淡一声。 “走!袁隋已经在外面等我们。” 沈长梨轻轻一笑,“有句怎么说来着,‘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爷看似对我的计划不屑一顾,其实早已将各种细节都想好了?甚至将各种意外都运用到淋漓尽致毫厘不差。 爷将玉流觞玩在股掌中,不可能在他的身边不安插眼线,或许在玉流觞捉我的那刻起,你就已经知道了。不然,你怎么可能赶来的那么快,在洪水刚刚将我卷走时就好巧不巧地救了我……” 萧衍表情冷冷淡淡,撩她一眼,“说完了?” 沈长梨将小包袱往肩上一甩,学他一样,撩着眼尾,“我说完了,爷就没有想和我说的?” 萧衍眼眸氤氲着一丝笑意,抬手宠溺地叩了她一个板栗,动作很暧昧,话却说的很遭人恨。 “有,你竟然让蓝松节用了一块世所罕见的青玉盘龙石刻字,你知道有多浪费吗?将那青玉石割了零碎卖掉,能换来多少真金白银吗?太可惜了,简直暴殄天物。” 沈长梨一呆。 听着他割肉一般心疼的口吻,看着他扬长而去的洒脱英姿,沈长梨喘了一口粗气。 “萧衍,你大爷的,真是马后炮!那石头如此值钱,你不早说……” 说完,肩上挎着个小包袱,屁颠颠跟在他身后。 第48章 给爷当被子 沈长梨从明泉山庄出来时就已换回了原来的男仆装束,戴着一顶小毡帽,穿着灰色短打的衣裤,跟在身姿昂扬的靖王身后,一双小短腿跑的飞快。 青龙山下,洪水退去。被黑豹卫救过的百姓们似乎都知道靖王今日要返回流马县城,静静地站在他的马车前翘首期盼。 “瞧,靖王殿下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句,百姓们有些骚动。待真切地看到萧衍的身影,不顾脚下泥浆脏污,呼啦啦都跪在了地上。 “谢靖王殿下救命之恩。” “靖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萧衍负手而立站在石阶上,清冷的目光扫过黑压压的人群,神色肃冷。 沈长梨站在他身后,眼望着百姓们崇拜又敬畏的目光,觉得此刻的萧衍似乎又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的那句‘民为贵,君为轻’,让他此刻像个真正的贵胄王爷,容色上皆是责任和担当。 有句话叫心怀天下。 说的就是此刻的萧衍。 “大家快请起。朝廷赈灾的银子很快就会到,你们不必忧心将来的日子难过。本王也会责令遂宁县开仓放粮,先解大家的燃眉之需。” “谢靖王殿下恩德……” 百姓们又跪地高呼,对萧衍千恩万谢。 萧衍目光一收,撩起华贵的袍子就上了马车。 沈长梨没敢跟上。 主要是众目睽睽,萧衍好男风的谣言已经传了许久,若是她再不知好歹钻进马车,岂不有损萧衍的光辉形象。 “咳……”守在马车旁的简石公公轻咳了一声。 沈长梨扭头。 简石公公冲她使了个‘上车’的眼神。 沈长梨摇头,压低声音,“公公,我现在上马车不合适?爷现在的形象多么高大上,你就不怕百姓们说他有‘龙阳之好’?” 简石公公难为地摸了把脸,“没看到爷的马车一直没动,就是在等你……你可是爷最宠爱的小奴,你不进马车里伺候谁伺候?” “我……” 沈长梨语一滞,她什么时候变成他的最宠爱了? 看到雷鸣极不耐烦地威胁性十足地将手中的宝剑晃了晃,沈长梨细腿一抬就爬上了马车。下一秒,马车就缓缓动起来。 马车里,萧衍懒洋洋地斜靠在马车壁上,闭目养神。那尊贵傲然的小神态,似乎还没从百姓的崇拜中走出来。 不过,他的眼下确实有些泛青。 可能昨夜真的没有睡好。 沈长梨抱着小包袱老实坐着,想着昨夜二人‘相拥而眠’的情景,脸上烧了烧。 轻轻叹息一声,沈长梨轻唤了声,“爷。” 萧衍睫毛颤了颤,并未睁眼,声音幽长淡冷,“何事?” “我能暂时加入金羽卫吗?” “为何?”萧衍缓缓睁开眼睛,那幽井般的眸光暗含精光。 沈长梨拽了拽自己灰色的小短衫,“金羽卫有漂亮的裙子穿,还能擦脂抹粉,还有奉银可领,军中有统一发的短剑软甲,想想就很威风。” 其实她是真羡慕金羽卫,不管她能在萧衍身边待多久,她都想为自己争取更大的利益。 萧衍又合上眼,凉凉一声。 “不行,金羽卫是爷的兵,你是爷的奴,性质不一样。” 沈长梨急了,“有啥不一样,不都是干的一样的活?凭什么我只能穿粗布短衫,戴小毡帽?我虽然是个女汉子,但内心也是极柔软的。我怕自己男衫穿久了,将来连自己都搞不清自己的性别了。况且,爷,难道你一直想让别人误会你好男风?若名声毁了,将来你回京找不到媳妇,可不能怪我。” 虽然她嘴里‘女汉子’、‘性别’这些字眼让萧衍觉得极新鲜,但对于她的抗议,他丝毫不动容。 “怎么,做爷的奴,屈了你?” “当然屈了,这对我多不公平啊!我这么有本事,凭什么一年只能领六两的年薪,还没有短剑软甲可用,我亏大了我!爷,你得给我转正!” “转正?”萧衍幽幽地睁开眼,挑着眉梢,上下撩着她,“确实不太公平。” “是!爷。”沈长梨咧嘴一笑,立马靠过去,“其实!我也不是非要转正,只要爷稍微补偿一下就可以了。” “怎么补偿?” 沈长梨立马捏着下巴开始想,脑子里想着金山银山,银票细软,香车豪宅一双乌目滴溜溜乱转着,闪烁出灼灼的华光。 突然扭头,她兴奋地一把抓住萧衍的胳膊,“爷,我要的补偿不多,但你能满足几个?” 萧衍清冷的眸子瞟了眼她抓着他手臂的手,又瞧着她贪婪的大眼睛,那个兴奋劲,脑袋瓜子里肯定又想狠狠讹他一笔。 哼一声,萧衍冷刺她。 “这么兴奋地跟爷谈条件,是不是想做爷的侍妾?” 沈长梨一呆,觉得被羞辱了,一把甩掉他的胳膊,噘着嘴。 “爷,不友好,竟敢误会我。您老龙章凤姿天下第一美男子,以我这陋颜粗姿能入得您的法眼?您可别侮辱我了。 我!还是有自知之明滴!可不想自取其辱。爷赏我些银子,我还是能接受的,至于侍妾,千万别再提,也是侮辱您自个不是?” 被拒绝的这么干脆,这么彻底,萧衍眸光一暗。 “你不愿意做爷的妾?” “当然不愿意了!” 沈长梨的心头也泛着别样的滋味,瞧着萧衍认真的神色,她只能退缩。虽然他的身份足够高贵,人也足够俊,可是,她的内心还没有强大到足够说服自己不顾一切跟他在一起。 “爷,千万别因为昨晚的事难为你自己,我都不在乎,你何必斤斤计较?咱俩不管是主仆关系,还是好哥们的关系,都比那个啥侍妾来的更自在对不对?” 瞧着她是真的不乐意,并不是欲擒故纵,萧衍才似重重松了一口气。 “既如此,就当爷没提过。” 看他明显地如释重负的神色,沈长梨觉得心像被蜇了一下。果然,他并不是真心想让她成为什么侍妾,一切不过都是因为昨晚上的‘相拥而眠’,让这厮心里不踏实,怕她今后死缠烂打,故意试探她罢了。 她也是有傲气的。 此刻的沈长梨有了离开之意。 “爷,咱俩开诚布公地聊一聊呗?” 见她一脸郑重的样子,萧衍皱了皱眉,直接将身子往软枕上一靠,大长腿一伸,抱着手臂,慵懒的轻合眉眼。 “想聊什么?说。” 沈长梨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坐正了身子,“爷,此次咱们的计划进行到现在,也该差不多了。效果还不错,已经达到预期目标,我也该功成身退了。待咱们回到流马县,你就将牛皮包还我,那个卖身契也不作数了!你再给我弄个户籍路引,便放我离开,可好?” 许久, 萧衍都没有说话。 马车里静的有些紧绷。 沈长梨紧张地看着他,咬了咬唇,用手肘碰碰他,“爷,我说的话,你听到没有?” “爷对自己的东西,从来不会轻易放弃。” 你才是东西,你全家都是东西!不,都不是东西! “爷。”沈长梨撒娇地拽拽他的衣袖,“你还真想将我困在身边一辈子呀?你就不怕我闹的你鸡犬不宁家破人亡?霸着你,占着你,缠着你,让你那些王妃侧妃侍妾暖床之类的,天天跟你哭闹,让你片刻不得安生,想想那样的日子就不寒而栗。咱们还是好聚好散,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可懂?” 萧衍猛地睁开眼,一双寒冰似的眸子凉丝丝的地盯着她。看得沈长梨头皮发麻。 “长梨,你该去县衙里查查,对于奴隶,要该怎样顺从主人?想要脱了奴籍,那要看爷高不高兴?爷不答应,你就得一辈子死心塌地跟着爷,爷将你搓扁捏圆,你也得受着。” 沈长梨咬牙,该死的奴隶主! 瞧着他又摆出一副天潢贵胄的派头,一副冷酷无情的容色,沈长梨知道他绝不是故意胡说,将她大卸八块,他绝对能干的出来。 二人深深对视着,呼吸都有些粗重。 片刻,沈长梨就败下阵来,晃荡着的小腿故意狠狠踢了他一脚,“行,你是爷,你说怎样就怎样,你不怕鸡犬不宁不得安生,那我也豁出去了,缠你一辈子,行了?” 萧衍瞧着她气鼓鼓的小脸,冷哼一声,“爷对你哪儿不好,整日想着逃离爷,自己不觉得过分?” “你对我哪里好了?整天讹我银子,我现在特别缺钱钱钱……” 特别是一想到李鹊华嘴里富可抵国的财富,她的心里就极不平衡,直接狂躁地伸手捶着他的胸膛,“给我加薪,给我加薪,给我加薪……” 萧衍被她逼得身子紧紧贴在马车壁上,见她实在闹腾,干趣手臂一圈就将她按在胸口。 “闭嘴!别闹!昨夜缠的爷没法睡,现在又闹腾,信不信爷一口将你吞了!” 虽然不知道他要如何将她一口吞了,但那暧昧又宠溺的调子,着实令沈长梨瞬间老实了。 她僵着身子从他臂弯里抬起小脑袋,乌漆漆的大眼睛直棱棱看着他,“爷,你松手,我不闹你了,让你好好睡。” 萧衍似乎不信她,依旧紧紧圈着她,眉心紧蹙。 “给爷当被子。” 说完,将她的小身子提了提,直接让她趴在了自己宽阔的胸膛上。扯过一个薄毯将两人裹住,抱她像抱着个大暖枕,幸福地叹息一声,缓缓合上眼。 沈长梨身子僵硬的一动都不敢动。 娘的,这混蛋,把她当什么了? 暖床?暖枕?还是陪睡爱心笨笨熊? “爷,待我们到了流马县,你要赶紧采取行动,赶在玉流觞之前,将蓝松节给除掉。” 一句不合时宜又大煞风景的话,果然特别奏效。 萧衍又慢慢睁开了眼,阴沉着脸瞅着薄毯下那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暗叹一声,直接将她推到一边。 “管好你自己,少操别人的心。” 萧衍说着将薄毯裹在自己身上又合上眼。 “爷。” 沈长梨是真心想要和他再讨论一下,下一步的计划。遂宁大坝水底出现那块青玉盘龙石,玉妖精肯定还会细查,所谓‘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蓝松节早晚会被查到,必须尽快除掉,才能万无一失。 “闭嘴,十两。” 萧衍慵懒的声音,气息平稳,似乎正困倦不已。 第49章 合心的女子 沈长梨撇撇嘴,十两银子就想收买她?没门。 他既然不想放手,又不怕她搅得他鸡犬不宁,那她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沈长梨心里还是被李鹊华的那句‘富可抵国’勾得心痒痒,她捏着下巴瞧着萧衍,突然觉得有没有那种可能…… “爷,你觉得李家大小姐怎么样?” 她突来一句,萧衍抿抿嘴,半侧过身,将后背留给她,那样子就是不想再听她聒噪。 沈长梨赶紧将小身子靠过去,坐在他身后,小脑袋凑到他肩头,对着他耳朵吹气。 “爷,我觉得!李家大小姐与你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瞧她容貌好,家世好,武功好,钱财多。待人真诚又率真,不像有些女子矫揉造作虚伪又阴险。爷若娶她做王妃,她的钱,爷的势,简直就是相得益章的金玉良缘啊!” 萧衍掏了掏耳朵,果然不得片刻安宁。 他干脆转过身,眯着眼,“想给爷保媒?” 沈长梨嘿嘿两声,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对他极致地蛊惑。 “爷,此次你回京,与其让你老爹胡乱给你指一门亲,还不如你自己选个可心的,李大小姐就是不错的选择哦!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你自己掂量掂量。” 萧衍狐疑地看着她,“将爷卖了多少银子?” “爷,不友好,冤枉我。”沈长梨立马耷拉下脸,“我是那种卖主求荣的人吗?” 其实她还是有些私心的,若是李大小姐嫁给萧衍,她离‘富可抵国’是不是又近了一些? 萧衍哼一声,给她一个‘你就是’的眼神。也不睡了,将薄毯一扔,坐直身子,“过来,给爷捏捏肩,按按头。” “十两。” 沈长梨很冷情地报出按摩价。 萧衍倒抽一口凉气,转眸看她,突然来了一句,“嗯,爷想起来了,你那个牛皮包确实是个好东西,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沈长梨一噎,立马认怂,“爷,咱俩还谈什么银子不银子的,您老坐好,我立马给你按摩。” 没办法,沈长梨如今身上就两个软肋:一个是牛皮包。一个是柳安歌。如今这两样都捏在这位爷手里,她不得不屈从。 沈长梨不情不愿地将手搭在他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按揉起来。她就这样好,不管心里有多怨,一做起专业的事来,就特别认真。 揉了一会,又开始给萧衍按摩头部,知道他有头痛的毛病,便做的特别认真,遁着穴位给他按揉,萧衍舒服地闭上眼。 沈长梨瞧他舒服了,又开始蛊惑。 “爷,我刚才说的那事,你考虑怎么样?” “什么事?” “李大小姐做你王妃那事。” 萧衍抿了嘴,转眸睨她一眼,“不怎么样。” “爷,你不要不知好歹,李大小姐多好的人呢!想想她家‘富可抵国’的财富,难道你就一点不心动?这对你得是多大的助力呀!听我的,准没错。” “爷若娶了李小姐,对你有什么好处?” “那好处可多了去了……”沈长梨脱口而出,忽然意识到什么,立马闭嘴,“爷,你刚才说的啥?” 再装傻充愣已经晚了,萧衍直接拽过她的身子,将她搁在自己腿上,一巴掌就狠狠拍在她屁股上。 “再敢卖主求荣,爷下次就剥皮抽筋。” “爷,痛。”沈长梨被他按在腿上动弹不得,“喂,你懂不懂男女授受不亲?” 萧衍哼一声,住了手,直接将她扔到一边。 沈长梨摸着火辣辣的屁股,脸蛋上浮现一抹不正常的红晕。娘的,竟敢打她屁股,让她将来还怎么嫁人? 目光很怨毒,沈长梨缩在一边却老实了。 关键是她的肚子也有点不舒服,时不时地抽痛一下,令她很难受。她的手脚现在都是冰凉的。从明泉山庄出来时就是这种状态,她以为是泡了洪水的缘故,现在感觉,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瞄他一眼,沈长梨捡起他扔掉的薄毯就裹在自己身上。 萧衍正揉着额头,见她一张小脸有些苍白,裹着薄毯,神情也有些蔫蔫的。手一伸,本能地想将她扯进自己怀里,沈长梨却倏地将小身子挪得更远。 萧衍一呆。 看着自己的手,尴尬地收回。 “怎的?一巴掌就将你打坏了?难不成是纸糊的?” 沈长梨不理他,直接将小脸转到一边。 萧衍看着她,半晌了才轻轻一声,“李大小姐是好,但本王却不能娶她。” “为何?”沈长梨忍不住转过头问一声。 萧衍眸光很深,“就如你所说,李家富可抵国,太耀眼。不论谁娶了李大小姐,都会引起朝廷的重视。爷本就处在风口浪尖,若是再与李家联姻,必得引起朝堂动荡。到时候,爷即便什么都不做,也会受到掣肘。爷的王妃,越平庸越好。” 他这话不无道理。 他的强兵,与李家的巨富,二者联姻,必定会引起老皇帝的忌惮。到时候,他真的什么都不做,都有可能引来祸事。 “那爷将来想娶个什么样的女子?” 萧衍瞄她一眼,无波无澜的脸上一点情绪也无,可话却是出自真心,“合心的女子。” 合心的女子? 沈长梨琢磨着他的话,心里突然起了小小的涟漪。 他前面钦赐的三位王妃没等到过门就死了,世人都传皆是因他杀人太多,戾气太重,命硬克妻,一般女子降不住他。京城中的贵女虽然艳慕他的权势和惊天容颜,但不怕死地胆敢嫁给他的却是寥寥无几。若是这样,他是不是就可以摆脱皇上的赐婚,不动声色地选一个自己合心的女子做王妃呢? 不是没这种可能。 ”爷,你知道世间最美的婚姻是怎样的吗?”她又来了劲,瞪着熠熠生辉的大眼睛兴奋地说。 萧衍撩着眼尾看她,“哼,你又知道了?” 沈长梨一笑,“自然是爷向往的,世间最美的婚姻便是两情相悦。爷是这世间最好的男子,一定能找到合心的女子,相敬如宾白头到老。” “你倒是会说话。”萧衍又刺她一声。 嘿嘿一笑,沈长梨并未反驳。 “爷,遂宁县的县令带着府衙之人正候在前方,说是要在‘如意楼’设宴为爷压惊饯行。” 马车外,简石公公凑到马车窗户边轻轻说。 沈长梨挑开马车帘子,没想这半个时辰的赶路,竟已快到晌午了。 而他们从青龙山赶来,确实快到遂宁县城了。 “嗯。”萧衍轻嗯一声,没多作言语。 而沈长梨却觉得,遂宁县令如此殷勤地要招待萧衍,很大可能是那块青玉盘龙石上的箴言和明慧大师的话起了作用。若是萧衍将来有一天真的问鼎天下,那他们这一顿宴请便有了意义。 马车快到遂宁县城门,远远就看到一身官袍的遂宁县令携着一众官员正侯城门口,而黑压压的百姓站在路两边,那红裙绿袖的小娘子站的最多。 马车停在城门口,简石公公打着帘子,拿了马凳过来,扶着萧衍下了马车。 萧衍刚一站定,路两边的那些未出阁的小娘子便瞪直了眼,一个个捏着帕子羞怯怯地半掩着脸,目光如水般粘在他身上。 萧衍清贵如神,清寒的眸光一扫,路两边就是一阵倒抽气声,不知有多少小娘芳心乱动,春梦荡漾。 “下官见过靖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遂宁县县令高呼一声,撩着袍子就跪下去。 随后路两边的百姓呼啦啦便全跪了下去,他们齐声高呼。 “靖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虽然沈长梨见识过萧衍带着得胜归朝的黑豹军进入流马县时的威风,但现在,那虔诚的跪拜声势一点都不亚于那时。皆是因为现在的百姓,都信奉明慧大师的话,在心里都将萧衍推到了那个最高的位置。 “众位请起。” 萧衍虚手一扶,遂宁县李县令就激动地站起身。 “殿下救我遂宁百姓免遭洪水肆虐,下官感恩不尽,特备薄酒一杯,请殿下赏光就宴。” “李大人有心了。” 萧衍说完,便不再多言,抬脚就往前走。 李县令等人紧紧跟随。 第50章 红裙绿袖招展 沈长梨随在萧衍身后,远远瞧着‘如意楼’阔气的门楼,觉得与流马县的‘凤凰阁’也不遑多让。没想这小小的遂宁县城竟也有如此富贵的酒楼。 自然,‘如意楼’门前也是一片红裙绿袖招展。 特别是其中一个中年妇人,众星捧月般站在台阶上。穿着极是富态,头上金钗银簪满头乱晃,她的身侧站着一个俏丽的少女。 看到萧衍走近,那妇人脸上笑成了花,扯着身边的少女急急下了台阶。 “民妇见过靖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萧衍站着未动,抿着冷竣的唇角,明显有些烦了。 遂宁李县令赶紧上前,“殿下,这是拙荆和小女。仰慕殿下许久,知道殿下要路过遂宁县城,便冒然来见殿下。望殿下恕罪。” 萧衍闻言淡淡一声,“起身!” “谢殿下。”李夫人喜得合不拢嘴,看着萧衍就像在看自己的女婿,直接将身侧的女儿扯到跟前轻轻推到萧衍面前。 “殿下,这是小女李灵儿,钦慕殿下许久。殿下的白羽卫名扬天下,还请殿下收下小女,让她进入白羽卫常伴殿下身侧。” 李灵儿羞怯怯地瞟了萧衍一眼,对他福了福,急忙又躲到李夫人身后。 萧衍嘴角的弧度有些冷。 沈长梨看着那娇俏的李灵儿,少女心思一览无余。肯定对萧衍一见倾心芳心暗许。 看来蓝玉儿进入白羽卫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青州府,他们都认为白羽卫就是萧衍的女人。李县令这是也要将自己的女儿献给萧衍,还是当着如此众多人的面,他这是逼着萧衍表态,似乎笃定萧衍不会折他的面子。 沈长梨瞟了瞟萧衍,趣味地勾了勾唇,她想看看禁欲系男神萧王爷接不接受这个美人。 片刻紧绷的气氛过后,萧衍冷硬的唇角嘲弄地笑了笑,突然转身看向沈长梨。 “小奴儿,你看李小姐是否有资格进入白羽卫?” 沈长梨一愕。 奶奶的,她都不是白羽卫,有什么资格决定别人能否进入白羽卫?他这是啥意思?又拿她当挡箭牌? 沈长梨立马感受到四周那火辣的嫉恨的不太友好的刺喇喇的目光都投向她。 谁都知道靖王最近正在宠一个小奴,据说宠的无法无天,连玉侯爷都妒忌的不行。他这是祸水东引。他不好驳李县令的面子,直接将她拉出来惹人恨。 太不要脸了! 沈长梨磨了磨牙,故意暧昧地眨眨眼,瞅着萧衍,慢慢伸出一个指头。 萧衍眼眸一缩。 沈长梨无声对他咧了咧嘴,“一百两……” 萧衍咳嗽一声,“小奴儿,不要看爷,爷让你做主,有什么话你直接说便好,爷都答应。” 沈长梨会心一笑,能讹这货一百两,可真不容易啊! 她顿时捏扭地靠在萧衍身上,“爷,你何必再害李小姐呢?上次蓝县令的女儿蓝玉儿进了白羽卫,到现在还被摇蕙姐姐罚着呢!首先要背熟白羽卫一百零八条规矩,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自不必说,还要练习骑马射箭耍刀舞剑。衣不能艳丽,脸不能擦粉,头不能簪钗。 若是做不到这些,就要被扔到黑豹卫与男子一起操练,晚上还得宿在臭气熏天的大营里。啧啧,据说蓝小姐已经哭天喊地要退出白羽卫,几次从大营逃跑,都被抓了回去。先饿三天三夜,再拉出去操练,如此反复。现在她都想死不想活的。” 沈长梨哀怨地又叹息一声,“人人都认为白羽卫能伺候在爷身侧,那是一种福份。可又有谁知,白羽卫根本不是爷的婢女,而是爷的兵!是爷身边最强悍的战士。上阵杀敌,刺探军情,绝不能含糊。还必须时刻为爷准备牺牲,爷在北黎遭到敌军多次暗杀,都是白羽卫挺身而出替爷挡的剑,现在死的人都不计其数。” 说完,沈长梨不顾众人震惊的神色,同情地看向李灵儿,“李小姐,你真的做好准备要加入爷的白羽卫吗?你可是李县令唯一的女儿,要是哪天死了,李县令得多心疼啊!” 她说的声情并茂极认真,将白羽卫的形象彻底在人们心中翻转。 李夫人听完,一张富态的脸立马成了白豆腐,她抓着李灵儿,将她紧紧掩在身后,连声音都吓得断断续续。 “殿,殿下,灵儿自小娇生惯养,不,不会骑马射箭,似乎,并不合适白羽卫……” 李县令此刻也回过神来。 都说靖王是活阎王,他的黑豹卫南征北战,从无败绩,犹如虎狼之师。定与平日的严苛训练是分不开的。白羽卫作为靖王的亲卫,确实要随他上战场,他的女儿可受不了那般罪。 李县令‘扑通’一声跪下,冷汗冒出来。 “殿下,都是妻女胡闹,不知天高地厚,请殿下莫怪。” 萧衍‘好脾气’地将李县令扶起来,“外人都对白羽卫有些误会,本王能够理解。白羽卫是王府管家李夫人精心培养的亲卫,在兵部登有名录,确是名符其实的战士。李大人是文职,不了解也是自然。此是已到午时,李大人不是设了宴……” 萧衍好心地给了李县令台阶下,他立马站起身,伸手一引,“殿下请。” 沈长梨冷笑,瞧着李夫人趁萧衍进入‘如意楼’之际,扯着自己的女儿就跑。 进入‘如意楼’,沈长梨一眼就看到站在柜台旁的李大小姐。她抱着背,斜倚在柜台上,似乎正欣赏她在酒楼门前那一顿胡诌乱讲的表演。 萧衍由李县令等一众官员引着上了二楼。 沈长梨给简石公公嘀咕一声,自己笑呵呵地跑到柜台旁。 “李大小姐,真是有缘啊!不到一个时辰,咱们又见面了。你竟然跑到我们前面来了。怎么,你也是来用膳的?要不要一起?” 李鹊华好笑一声,“这是我李家的酒楼,我自然想什么时候来便什么时候来。靖王好威风,这一路走来,怕是收获了不少未出阁女子的芳心?” 呵,李大小姐难不成吃醋了。 沈长梨促狭地用胳膊肘碰碰她,“那李大小姐有没有对咱家爷动心呢?” 李鹊华轻吸一口气,“有你在殿下身边晃荡着,谁敢对靖王动心啊!” “那李大小姐自然是不一样的,你若也倾慕咱家爷,我作媒,保你能风光地嫁入靖王府。只是,这辛苦费嘛……嘿嘿……” 沈长梨早将萧衍的话抛到脑后了,使劲地撺掇李大小姐。 瞧着她见钱眼开的贪婪小模样,李鹊华脸上的笑僵了僵,“你打住啊!你家爷,我可不敢奢望。再者,李家祖上有遗训,李氏女子都不能嫁入皇家。” “真是可惜哦!你跟我家爷多般配啊!唉,世间又少了一对神仙眷侣,真是罪过!” 一个爆栗狠狠敲在她脑袋上,李鹊华真是哭笑不得,“你这滑不溜秋的性子,靖王怎么就能忍受的了你啊?不过一年多时间,你竟像换了个人似的。” 她一出口,沈长梨脸上的笑就淡了下去。 “行了,姐姐,你家酒楼有啥好吃的?肚子不舒服,手脚冰凉,来点热乎乎的吃食呗!” 李鹊华也敛了笑,瞧着她苍白的小脸,瘦削的小身子穿着短打的衣衫扮成小子的模样,更显得弱不禁风。 她突然就红了眼眸,这一年多,她定然吃了不少苦?都怪她没能更快找到她。 抬起手很想亲昵地拍拍她的小脑袋,李鹊华轻吸了下鼻子,转而牵住她的手,将她往后面拉。 “走,带你去吃好吃的。” 沈长梨没想到,后厨旁还有如此精致舒服的雅间,她捧着热乎乎的参汤边喝边问。 “李姐姐,李大公子的腿,我瞧着有些年头了。李家富可抵国,李公子因何受那么重的伤?为何没能及时找大夫整骨医治?真是可惜了。” 李鹊华坐在她身边喝着茶,闻言,抿着嘴不说话,像是沉浸在往事中。 “那是十五年前的事了,哥哥随父亲出远门做生意,遇到了一桩大事。父亲和哥哥都受了重伤,父亲为了保住哥哥的命,将他托付给一个村民,自己将危险引开。就是那一次,父亲被乱刀砍死,头颅也被割走。我爷爷整整找了半年,才找到我哥哥。可是他的腿,由于没能及时整骨救治,便成了现在的模样。” 沈长梨心里明白,一桩大事,肯定是不能言的杀身之祸。 “就像我说的,中宁若是有好的整骨大夫,即便延误了救治,也是可以重新整骨的。就是有点冒险 ,李家不会没有尝试?” “自然是请遍了天下名医来为哥哥治腿,即便李家能出得起重金,却没有人敢尝试。”李鹊华说着,看向沈长梨,“沈娘子说的手术,真的能治好哥哥的腿?” 说起她的专业,沈长梨一脸骄傲,“我有七成把握,能通过手术为李大公子整骨。不过,我也说过,他要重新受一次罪。而他,不愿。” 李鹊华摇头,”不是不愿,是现在不是时候。” 沈长梨一怔,便不说话了,将一大碗参汤喝尽,她用袖子擦了擦嘴,“无妨,李大公子什么时候准备好了,随时可以找我。” 李鹊华欣慰地看她,“多谢。” 不知为何,酒宴上,没了沈长梨陪伴,萧衍这顿饭吃的甚是乏味,早早放下筷子。似乎也懒的与李县令等人敷衍,起身就下了楼。 简石公公悄悄在他耳边一语。 萧衍下楼直接看向后厨方向。 “将她拎出来。” 简石公公抿抿嘴,我的爷,你敢拎,我们也敢拎吗? 他屁颠颠到后厨去请沈长梨。 沈长梨向李大小姐辞行,走出后厨,萧衍看到她不客气地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眉心一皱。 “当众收贿,该当何罪?” 沈长梨翻白眼,“爷,言重了。我与李大小姐是好朋友,她赠我一些吃食,谈得上行贿吗?再者,我又不是朝廷官员,只是一个小奴,我即便是贪了些,朝廷的律法又能奈我何?管得着吗!” 她不屑地撇着嘴,从萧衍身边飞快走过。 李鹊华慢腾腾从后厨走出来,与萧衍对视一眼,二人心照不宣极有默契地点了下头,萧衍转身就朝门外走。 李县令等人下楼来为萧衍送行。 萧衍一挥手,再不停留,一撩袍子上了马车。 雷鸣一声命令,马车缓缓而行。 “恭送靖王殿下。”李县令等人高呼一声,躬身送行。 马车内,沈长梨急不可耐地将那一个个食盒都打开,里面全是精美的糕点。她两眼放光,捏起一块蝴蝶酥就放嘴里。 “不是都吃饱了?真是贪嘴。” 沈长梨用眼剜着他,“这叫饭后甜点,可懂?西方人都这么吃。” “西方人?”萧衍惊疑一声。 沈长梨知道没法对这货解释,直接将自己吃了一半的蝴蝶酥硬塞他嘴里,“甜食能让人心中产生愉悦的感觉,爷试试。” 萧衍牙齿不得不咬着半块蝴蝶酥,那俊脸上不知是气的还是嫌弃是她吃剩的,半天没往嘴里送。 沈长梨一看,“爷不爱吃,那就还给我,别浪费了。” 说着,她竟然伸手到萧衍嘴里又去捏那半个蝴蝶酥。 萧衍嘴一合,飞快地将蝴蝶酥含嘴里。 沈长梨一笑,小样,矫情什么? “爷,咋样?好吃?” 萧衍嚼着蝴蝶酥,脸上并没有产生她所谓的愉悦的神色,反而脸色有些泛青。 “与李大小姐都聊了什么?” “爷,女人之间的小秘密,还是少打听,对你并不友好。” 沈长梨夸张地说着,又捏着其他精美的糕点不停往嘴里送。 萧衍眯了眯眼,“小奴儿,爷是主子,爷让你说,你岂敢隐瞒?” 又来了。 沈长梨叹息一声,“爷不乐意娶人家李大小姐,人家祖上有遗训,李氏女子还不能嫁入皇家呢!所以,爷就死了这条心!” “是你应该死了这条心?” 萧衍反唇相讥,伸手捏了块蝴蝶酥又放嘴里。 沈长梨咂着嘴,深深叹息,“我觉得李氏祖先真是睿智,眼光长远,把对李家后世子孙不利的因素都排除了。李家是有从龙之功的大功臣,功成名就,却能舍得放下手中权势,甘愿做个富家翁,真是难得。并且能够严训子孙后代,女不嫁皇室,男不入朝堂,安分守已,逍遥自在。这该是怎样聪明的祖先啊!” 瞧着她一脸的艳慕,萧衍冷冷一声,“是不是特别愤恨,自己怎么就没出生在金山银山的李家呢?” “就是。”沈长梨恶狠狠咬了口点头,“我若是有富可抵国的财富,我一定将我身边所有的物件都打造成黄金的。我住的屋子,我的床,桌子,椅子,碗,筷子,茶杯,茶壶,衣服,鞋子我要黄金满屋,最好将我的牙都镶成金牙” 第51章 来好事儿了 听了她恶狠狠的话,萧衍差点没被蝴蝶酥给噎死。 他咳嗽两声,瞅着沈长梨嫣红的小嘴,上下两片小红唇蠕动不停地吃着东西,想象着她满口的金牙…… 他深切地闭了闭眼,抚了抚额,觉得那情景太过惊悚。直接将手中的蝴蝶酥丢进食盒。然后身子一靠就贴在马车壁上,缓缓合上眼。 沈长梨甚是奇怪,觉得这货刚才还兴致勃勃陪她一起吃糕点,怎么一会的功夫就蔫成了这样,受啥打击了? “爷,咋的了?” “闭嘴!吃你的!” 萧衍明显不想再听她聒噪。 偏沈长梨一张嘴就是闲不住,即便吃着,也堵不住,“爷,玉妖精嘴里的符令也就是那个小黄鱼,会不会被柳姑姑拿走?当初我就放在房梁上,你有没有派人去试探她……” 萧衍并未睁眼,眉心轻蹙,“没有,你不必操心,爷自有主张。” “可是这事毕竟是因我而起,现在我才知道,你为何不回京的原因?是因为丢了符令你没法向兵部交待。最可恨的是,没人会相信那符令是真的丢了。早知你如此为难,当初我就不该偷……” 沈长梨立马闭嘴,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其实这也不能怪我,都怪你当初不守诚信,赖掉我的医资,你可知当时我有多穷……” 萧衍缓缓睁开眼,目光阴沉,“你的意思,爷是自作自受?” 沈长梨看着他就像一头刚才还有假寐现在立马露出凶相的狮子,心头一跳,连忙摆手。 “我怎敢怪爷?只是陈述事实罢了。”她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都不敢看萧衍的眼睛,只顾低下头吃糕点。 可片刻,沈长梨就将糕点扔进食盒里,像是不舒服,双手捂住了肚子,露出一脸的苦色。 萧衍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她的肚子,“怎的,吃坏了肚子?” 沈长梨摇头。 萧衍看向那些虽精美却油腻冷凉的糕点,直接将食盒都收起,“过来,爷给你揉揉。” 沈长梨吓一跳,“爷,男女授受不亲!” 之前他打她屁股就已经够出格的了,现在还要给她揉肚子?娘的,她可享受不起他的服务,说不定事后又要讹她一笔。 原本萧衍还未在意,见她如此抗拒,眉一皱,抓过一边的薄毯就扔她身上。 “不舒服就靠着软垫睡一觉,待回到流马县,爷找人给你看看。“ 沈长梨笑了,“爷,我就是大夫。” “医者不能自医,可懂?” 懂是懂,可她目前的状况,似乎并不是病。只是女人必经的一件事罢了。 沈长梨将薄毯裹在身上闭上眼,正想好好眯一觉,马车外突然传来剑拔弩张的声音,马车瞬间停下来。 “何事?”萧衍皱眉,声音却很清浅。 简石公公贴在马车车窗边,“爷,云亭侯骑着马带人冲过来了。” 萧衍眸一深,皱眉没说话。 沈长梨却倏地睁开眼,“爷,玉妖精这是来报复咱们了?” “他敢!”萧衍冷哼一声,满脸都是傲气,“车驾不动,候着。”他说的霸气十足。 即便玉流觞是一品侯,专听于皇上命令,骄横跋扈不可一世。可萧衍是真正的皇子,身份比他可尊贵多了。所以,并不需要给玉流觞让路。 “殿下,这么巧,咱们又遇上了。” 是玉流觞的声音,瞧他轻快又意味的调调,好像被打压后又缓过劲来了。 萧衍撩开马车帘子,冲玉流觞不冷不热道,“不巧,难道不是玉侯爷专门在此处拦截本王车驾?侯爷不去青州府看望二皇兄,却处处与本王作对,究竟意欲何为?” 玉流觞挑了挑妖气的俊眉,咧嘴一笑。 “本侯原本是要去的,可现在,已经不必了。本侯无意与殿下作对,只不过,职责所在,事情都赶巧了罢了。” 沈长梨发现,玉妖精骑着马,他身后皇城司的人押着一辆马车,上面放着一个硕大的物件,也不知是什么,用一块红绸神神秘秘地盖着。 萧衍自然也看到了马车,“侯爷若无事,本王就先行一步了。”说着,就要放下车帘。 “殿下且慢。” 玉流觞急忙阻止他,但并未下马,风姿卓着地也带着一丝傲气。黑豹卫立马将手按在腰间宝剑上,警惕地的眼神,无疑将玉流觞当成了敌人。 不容他靠近马车半步。 玉流觞笑,那妖娆的风姿,若不是带着点阴森让人恨的神色,他那一举一动的妩媚,真的要将男女都惑的神魂颠倒。 这货也美的不似凡人。 “殿下就不想瞧瞧那块带着箴言的青玉盘龙石?” 沈长梨心一跳,难不成这半天的功夫,玉妖精去遂宁大坝水底起那块盘龙石去了? 萧衍表情极淡,“这青玉盘龙石天生地长,虽是奇观,但本王也不是没见过。玉侯爷稀奇,自个观赏罢了,本王就不奉陪了。” 玉妖精眯着眼睛始终没放过萧衍脸上任何一点情绪,见他是真的根本不在意,不由冷冷一笑。 “本侯会亲自将它运送回京交到皇上手里。” 他说的意味深长,甚至还带着点威胁的意思。 萧衍再懒得与他周旋,直接放下马车帘子,“侯爷自便,本王还有要务在身,便不与侯爷闲聊了。” 雷鸣随即赶起马车,这次,玉流觞皇城司的人不得不纷纷让道,他们可不敢拦靖王的车驾。 马车里,沈长梨睡意全无,她滴溜溜的大眼睛直盯着萧衍,“爷,你真的不害怕那块青玉石……” 若那几个字被皇上看到,不知又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怎地,怕了?” 沈长梨低下头,“我上次给爷提的建议,爷考虑的怎么样了?蓝松节不能留!必须,马上,立刻,除掉他。否则,待玉妖精遁着盘龙石查到他,那厮不待下诏狱就会将事情一五一十全吐出来,到时候,爷难收场。” 萧衍定定地看着她,半晌,才哑着嗓子道,“爷自有主张,蓝松节留着还有用。” 沈长梨便不再劝,只揉着肚子倦倦地靠在马车壁上。 突然想到什么,沈长梨又看向萧衍,“爷,你曾经说过,你与玉妖精之前似乎关系还挺不错,是什么原因让他投靠了老皇帝?是因为太子妃?还是……” 萧衍一张俊脸立马寒下来。 沈长梨冲他一摆手,“爷不要误会,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我是想说,咱们有没有可能收买了玉妖精?你瞧那张太子妃的山河图,我总感觉太子妃当年嫁给太子是不是还有什么迫不得已的原因……” “长梨。”萧衍一声冷寒,“你要记住,有些人不成友便成敌,永远不可能被收买。若是你这样做,就相当于将自己的命交到敌人手中,那你永远就会处于下风,更是自取其辱。” 沈长梨点点头,“爷说的都对,只是!唉,像玉妖精这般的人精,不能为爷所用,真是可惜了。” 萧衍眯了眯眼,“那块青玉石,你勿要担心,即便玉流觞将它运往京城也没有什么好怕的,威胁不到爷。” 沈长梨眉梢一挑,品了品他的话,觉得这货似乎在青玉石上又做了什么手脚。 她闪着乌黑的大眼睛,将手抚在萧衍膝头,倾过身去,神神秘秘地盯着萧衍,“爷,那块青玉石有什么猫腻?“ “你就是猫腻!” 萧衍低吼一声,直接抓起她的小手将她小身子拽过来按坐在自己膝头上,手搁着衣服给她按揉肚子。 一股暖暖的热流从脐部缓缓进入体内,沈长梨张着嘴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爷,你这是……” “爷练的是至阳至纯的武功,你手脚冰凉,定然是气血不通脾胃失和,爷给你揉揉,一会就不难受了。” 沈长梨僵硬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她呆呆地看着萧衍,他做的极认真,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腹部,一双拿过刀剑带着硬茧的大手,此刻却温柔无比地按揉在她的腹部,眉眼也出奇地和暖。 沈长梨觉得她的小心脏又开始狂蹦乱跳。 他是谁? 他可是尊贵傲慢的萧魔头,怎么可能做这种为妇人揉肚子的事?好像她就是他那个啥侍妾似的,这样的温柔,不是要溺毙她吗? 也不知是因为太惊悚,还是萧衍的内力进入她的体内起了作用,反正沈长梨鼻尖都出了汗。 她舔了舔嘴唇,故意没话找话,“爷,你做的这么专业,是经常为妇人揉肚子?” 萧衍撩她一眼,“没有,你是第一个。” 沈长梨心头悸动,愈发感觉不自在,话却说的很轻快,“哦,原来爷是拿我来练手的,好将来为你的王妃做这样的事,好!我愿意做爷实验的小白鼠。” 萧衍又撩了她一眼,脸色不像先前那样和暖,有些泛青。 “你当爷是谁?为妇人揉肚子,也就是你了。” 沈长梨心又跳了跳,他这话,不就是说他只愿意为她揉肚子吗? “爷,咱可先说好,我可没银子付给你。” 萧衍似听不得她这个爱钱如命的调调,直接拿下手,正要刺她一声,但见沈长梨突然怪异地一瞪眼。 她的两腿间,一股热辣辣的暖流,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娘的,真的是来月事了? 兴许是第一次来,她腹部又隐隐地痛起来,她立马夹紧腿,脸上带着苦色,难堪地看向萧衍。 “爷,将我放下来。” 她微弯着腰,抱着肚子一动都不敢动。 萧衍不明所以,看她痛苦,并未将她从膝头放下来,“到底是怎的?” “爷,你别问了,快。” 沈长梨痛的冷汗直冒。 可她又不能明说,虽然之前做了月事带,但那只是固定用的,里面得填什么能吸水的东西。 沈长梨满马车看了看,有些绝望,偏萧衍还不肯放下她。完了完了,这次要糗大发了。 萧衍以为她还是肚痛难受,看着自己手,正要往她腹部放,沈长梨夹着腿一下子从他膝盖蹿下来,别扭地坐到了一旁的锦垫。 萧衍不解地看着她,没吱声,眸光一收,却突然看到自己的腿上有一片诡异的红渍…… 他的脸立马青了。 沈长梨自然也看到了,她耷拉着脑袋,期期艾艾,“爷,那个什么,我来好事儿了,弄脏了你的裤子,抱歉,我会给你洗的……” 她不知道的是,眼下的男人,若是沾了妇人的经血,那是极不吉利的事情。都很忌讳。 萧衍抿着冷硬的嘴唇,一句话都说不出,直接将袍子一撩,盖住那刺眼的红色。 “要如何?” 沈长梨自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摇头,“不知,第一次来,没准备。” 是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世间的女子来了月事儿,都将怎样处理。 “雷鸣,到了流马县,先去成衣铺。” 雷鸣不明白爷为何要先去成衣铺,自然不敢问,只答一声,“是,爷。” 过了申时,雷鸣才将马车赶到成衣铺。 萧衍什么都不说,阴着脸率先下了马车,沈长梨耷拉着脑袋怪异地跟在他身后,在所有黑豹卫疑惑的目光中,二人进了成衣铺。 一炷香后,萧衍换了一身锦袍走出来。 身后的沈长梨,依旧一身短打的男仆装束,只是全身上下都换了新的,她也一改方才的垂头丧气,脸抬的高高的,嘴角夹着笑,狐假虎威地又爬上马车。 只有简石公公脸黑地摸着自己瘪瘪的荷包,幽怨地瞪了沈长梨一眼。 别苑里早得了消息,萧衍的马车还未到,就看到别苑门口站了黑压压的人群。 除了以付摇蕙为首的白羽卫侯在门外,当先还有一人。 一身特别耀眼的织锦蟒袍,头戴青玉冠,腰系白玉带,雍容华贵,在人群中特别显眼。 沈长梨将马车帘子轻撩起一丝缝,“爷,那位是” “哼,本王的二哥,襄王萧琏。” 沈长梨吃一惊,瞬间明白了玉妖精那一声的意味,他没有去青州府,原来是二皇子趁萧衍不在,已经来了流马县。 “九弟,你终于回来了。” 马车刚停下,萧琏便笑着下了台阶屈尊降贵地迎上来,不等萧衍下马车,他先拱手施礼。 那担心焦虑的神色,简直就是兄友弟恭的好模范。 萧衍急忙顺着沈长梨的手将马车帘子全挑开,“二哥有心了。” 沈长梨在马车里也藏不住了,大大方方地打量起萧琏。只觉得他虽相貌平庸,但那一身富贵华丽到极致的气质,确实略盛萧衍一头。只是!细一瞧,那富贵华丽的只是衣饰,微微发福的肚子和肿胀的眼泡出卖了他,一看就是酒色过度引起的身体极虚。 一张白净的脸,与简石公公有的一拼,其貌不扬,却笑眯眯的。好像他脾气极好。要说他身上还有什么出色之处?那便是眼睛。无害的眸光中,若有若无带着一丝阴挚,似乎掩藏着一些不可告人 的秘密。 第52章 付摇蕙心计 整个中宁国的人都知道,太子殿下是先皇后所出,而二皇子萧琏原本是德妃所出,如今皇上将她封为皇后,萧琏便也顺理成章成了嫡出的皇子。 德妃出身宰相府王家,现在二皇子的势足以与太子分庭抗礼,严重威胁到太子地位。 宰相王荀是文臣之首,所以二皇子如今最缺的就是兵权。 萧衍懒洋洋地靠着马车壁,丝毫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二哥前几日崴了脚,不在青州府好好养伤,怎么跑到流马县来了?” 襄王萧琏胖乎乎的脸上噙着笑,眼中的阴寒一闪而过。 “听说九弟在遂宁县遇险,差点被洪水冲走,二哥闻言一颗心便悬着,不亲眼瞧着九弟安然,怎能安心养伤?所幸,九弟福大命大,哥哥的心总算落了地。” 萧衍脸上浮出趣味的笑意。 “让二哥忧心,是九弟的错。”说着,他眸光看向付摇蕙,声音突然一冷,“都还愣着做什么?二哥崴了脚,还不赶紧将二哥扶进别苑,好生安置着?” 付摇蕙一怔,瞟了萧琏一眼,似乎极不情愿。好像笑眯眯的襄王是什么吃人的野兽,她不动,其他白羽卫更不敢动。 最后还是付摇蕙端庄地走过去,伸手扶住萧琏,强颜欢笑,“殿下小心,让奴婢扶你先去休息。” 萧琏没吭声,意味十足地瞟了萧衍一眼,看似轻飘飘实则恶狠狠地将付摇蕙一揽,整个身子都压在了她身上,一瘸一拐地进了别苑。 沈长梨眯着眼,能看到付摇蕙涨红了脸,身子被压的极弯,不得不经强撑着萧琏往别苑走。其他小白羽卫跟在身后,却谁都不敢上前帮助付摇蕙。 放下帘子,萧衍就冷下脸,嘴唇抿的极硬。 中宁国自古尊卑有别,二皇子怎么说也是现皇后的嫡子,虽然二人表面兄友弟恭客客气气,但也看得出二皇子此番到来定然是有别的目地,或许就是得知萧衍出事,特地跑来抢兵权的也说不定。 而萧衍对他,也同样并无半分敬畏。 只是,既然都知道彼此的态度,前几日他又为何特地跑去青州府看望他呢? 沈长梨心里这样想着,嘴里却问出了另一个问题。 “爷,摇蕙姐做错了什么?你这样对她。” 看得出,襄王就是个辣手摧花的阴险之人。付摇蕙这一路扶着他,被吃豆腐都是小事,若是萧琏对萧衍不满,或许还会拿她撒气。 萧衍阴着脸,“她是爷的兵,明知萧琏到来,却没给爷传任何消息,爷不罚她罚谁?” 真是阎王打架,小鬼遭殃啊! 这厮心里不痛快,也是在拿付摇蕙撒气。 沈长梨觉得应该离生气的男人远点,她拍拍马车壁,“爷,到家了,我先下去了。” “等会。”萧衍唤住她。 “爷,还有事?” 萧衍眼眸生寒,直接将一个小包袱丢给她,“给爷去洗衣服。” 沈长梨立马明白了,这里面包着的,定然是被她的那个什么污的那条裤子。 她嘻嘻一笑,“这是自然,保证洗的让爷满意。” 萧衍又加一句,“以后爷的衣服,都必须你洗。” “凭什么呀?” 她不干,直接要造反。 萧衍眼一眯,“要不你去伺候二皇兄……” 沈长梨立马闭嘴,磨了磨牙,该死的奴隶主,早晚有一天会掐死你。 她冷哼一声,转身要走,片刻又回身,将马车里那些吃剩的点心全部抱在怀里,才毫不留恋地跳下马车。 别苑里,因为二皇子萧琏的到来,忙的人仰马翻。可见,那位爷,有多难伺候。 可这些都不关她的事,飞快地跑到偏僻的小院,她扬着嗓子清亮地大叫,“安歌,安歌,我回来喽!” 下一瞬,屋里就跑出来一个憨乎乎的大个子。 一下子将她抱在了怀里,“薇儿,你到哪里去了?我找遍整个院子都找不到你。” 柳安歌红着眼睛,将沈长梨抱的紧紧的,勒的她喘不过气来。 “傻安歌,快松手,看我给你带什么好吃的来了。” 傻子就是好哄,一听说有好吃的,立马松开沈长梨,眼睛馋馋地盯着那些精美的食盒,“薇儿,这些都是什么呀?” 当当当。 沈长梨将食盒一一打开,露出里面精致的糕点,柳安歌一屁股坐下,也不嫌手脏,抓起一个糕点就塞嘴里。 边吃边嗡声嗡气地怨怪,“薇儿,你是不是被殿下拐跑了?我以为你又不要我了呢!” “谁说的?你别听那些人瞎咧咧,他们就是故意逗你。你要记住,我这辈子都不会抛下你。” 安歌乐了,“那你还会做我的媳妇吗?我娘还在家等着我们成婚呢!” 沈长梨眼一深,不知该怎样跟他解释。 “安歌,我们是家人,是亲人,但我不是一定要嫁给你,你也不一定要娶我。你只要记住,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就够了。” 柳安歌似乎不太明白她的话,“那,靖王爷是不是也要跟我们生活在一起?大家都说,你是他的女人,你会不会是要做他的媳妇?你喜欢他……” 沈长梨重重吐出一口气,冲他认真地摇头,“我不喜欢他,也不会做他的媳妇,我们之所以在这里,是迫不得已。终有一天,我会带你走。在这之前,你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的话。” “红绫的话也不能相信吗?” 沈长梨想了想,突然一笑,“红绫还是值得信任的,这些天,她对你好不好?” 一说起红绫,柳安歌眼睛就亮了,“红绫对我是极好的,她还把自己的饭分给我吃,那些小娘们总是捉弄我,她就跟她们吵架打架。我帮红绫揍她们。” 安歌嘴里的小娘,自然指的是白羽卫。 沈长梨欣慰地笑笑,安歌虽然反应迟钝,可他心里亮堂着呢!谁对他好,他都知道。 “阿梨,阿梨。” 沈长梨正与傻子聊得欢,突然听到蓝玉儿的声音,人还没到,急切切地声音就先飘进来。随后,就看到她穿的花枝招展扭着腰肢闯进来。 “怎么了,这么兴奋?遇到情郎了。” 蓝玉儿这几天与白羽卫待在一起,身上的娇气浮躁去了不少,说话也没那么虚伪了。 “你知道吗?襄王殿下来了别苑,玉侯爷也赶回来了,爷说今晚要举行盛宴款待二皇子。摇蕙姐让我今晚在晚宴上跳舞,我想让你帮我去挑首饰和舞裙……” 闻言,沈长梨眉心一皱。 付摇蕙这是吃不消二皇子,想祸水东引,将蓝玉儿拉下水? 瞧着蓝玉儿兴奋的小脸红扑扑的,虽然之前对她颇有意见,但相处下来,觉得她也没那么坏。至少有什么说什么,直性子,不是那种背地里耍阴招的人。 最关键,她老爹帮了她的忙,最后恐怕性命不保,她有些不忍。 有心帮她,沈长梨刺她一声,“你已经够风骚的了,还跳什么舞?今晚都是贵人在场,里面的道道你不懂,劝你别掺和。你是爷的人,将你的风骚留给爷就行了,就别在外人面前风骚了。” 蓝玉儿翻了个白眼,将一个苹果递给傻子,像哄孩子似的摸摸他的大脑袋。 “阿梨,话可不能这么说。我若做的好,不也是给爷脸上增光吗?摇蕙姐一直不让我伺候爷,现在有了这么好的机会,我怎能错过?说不定,爷今晚就发现我的好了呢!” 沈长梨瞅着她玲珑有致的身段,该突的突,该翘的翘,丰润的就像水蜜桃,着实诱人。 她眼一眯,冷冷一声,“爷发现不打紧,即便你在他面前脱光,他都不一定多看你一眼。就怕别人对你上心,那就不妙了。” 想着二皇子阴鸷的眸子青白的脸,明显就是纵欲过度。这样贪色的男人,占有欲极强,见着年轻貌美的女子就想占有。 “蓝玉儿,你怎么还在这里?摇蕙姐正找你呢!她给你配的伴舞的白羽卫都在等着你排练呢!” 红绫抱着一个黑漆大木箱子走进来,看到蓝玉儿,急忙催她一声。 付摇蕙的动作可真快,伴舞都找好了。 正要再叮嘱蓝玉儿一声,谁知她提着裙子就往外跑,“阿梨,一会到我的院子去看我跳舞啊!” 红绫叹息一声,盯着蓝玉儿的背影,有些不解,“摇蕙姐也真是的,别苑里明明有舞伎,偏要蓝玉儿在晚宴上献舞,还把漂亮的白羽卫都挑去为她伴舞,凭什么呀!” 红绫的语气酸溜溜的。 “怎么,羡慕了?自己没被选上,妒忌了?” 沈长梨刺她一声。 红绫不屑地轻‘嘁’一声,“我娘常说,千万莫要以色取悦人。我是爷的白羽卫,是爷的兵,是正经的战士!不是取悦人的舞伎。没什么好羡慕的,我宁愿挥剑,也不要当着众人的面跳舞,多丢人啊!” “好姑娘,为你娘点个赞。” 沈长梨两手扒着她的肩膀笑嘻嘻地说。 红绫嘟着嘴,“你夸我娘做什么呀?你都没见过她。” 瞅着她脸上的红痕淡了许多,沈长梨勾唇一笑,“傻丫头,你有一个非常了不起的母亲,以后你娘的话,你一定要认真放在心上。” “红绫,吃点心。薇儿带来的。” 傻子不由分说直接捏起一个点心就塞红绫嘴里。 红绫看到精美的点心,眼睛瞪的老大,蹲在安歌身边,“阿梨,还是爷最疼你啊!这么好吃的点心,王府里都吃不到。” “你家爷就这么穷吗?这样的点心都吃不起?” 红绫和安歌比赛似的一个劲往嘴里塞点心。 “阿梨,你不知道,这是京城‘广慧园’李氏的点心,是专供皇宫后妃贵人们吃的。先皇后娘娘曾经赏我娘一盒,我和我哥都抢破头。” 沈长梨一怔,低头瞧着这些精美的点心,‘广慧园’李氏,应该指的就是李鹊华家。 原来,她对她是真的好。 会心一笑,沈长梨拍着她带来的木箱子,“红绫,这是什么?” 红绫嘴里塞满糕点,含糊一声,“阿梨,你来月事了?” “你怎么知道?” 红绫拍着木箱子,“摇蕙姐让我给你搬来的纸,是爷专门为你准备的。爷对你可真好。这些可是皇室贵人们专用的纸,整个王府,只有爷一个人配享用。如今,爷将这些纸都拿来给你,来癸水用这个纸,真是太奢侈了。” 沈长梨一愣。 随手打开木箱子,看到里面是一种暗黄色的纸,很柔软,吸水性应该很好。在这个纸张金贵的时代,她一个小奴,能用到这样的纸,真的如红绫所说,太奢侈了。 沈长梨摸着这些纸,感触着萧衍对她的点点滴滴。 他对她,也是真的好。 第53章 婀娜多姿,还是蓝玉儿 沈长梨想了想,还是不放心蓝玉儿,将安歌交给红绫便屁颠颠跑去了她所住的院子。 待看到她们排练的舞蹈时,差点没把沈长梨给逗笑死。她觉得估计蓝玉儿这个舞一跳,即便二皇子有色心,恐怕也‘雄’不起那个色胆。 但看着其他小白羽卫稚嫩的脸宠,兴奋的大眼睛,她还是建议蓝玉儿给大家都戴上美人面具。 蓝玉儿眼睛一亮,觉得这个主意好,便急忙差人到街上去买。 蓝玉儿选的这个舞是流马县有名的傩戏中的一出,寓意挺好,反正喜剧色彩极浓。舞蹈没有章法,简直犹如嬉戏,正好适合根本不会跳舞的白羽卫。 白羽卫都是经过王府管家李夫人精挑细选的,武功极好,会琴棋书画的不多,更别说跳舞了。但大家都是十五六岁的女孩子,正是爱美爱闹的年纪,虽然舞姿特别僵硬,但都觉得特别好玩。 要数最婀娜多姿的,还是蓝玉儿。 但从蓝玉儿选这个舞蹈中也可以看出,她并非存着攀龙附凤的心思。只是单纯的爱热闹想献舞。爱美的女子,总是不愿放过任何一个炫耀自己的机会。 至于潜在的危险,从不在她考虑之内。 更不会去想别人有心的算计。 沈长梨觉得危险性不大,所以就放心地从蓝玉儿院中走出来。没走几步,突然看到斜刺里冲出一人正好挡住她的去路。 那一身大红的锦袍,妖娆的身姿,精致的五官,妩媚又生动的狭长凤眸,在夕阳下,闪动着只有妖人才能有独特魅力。 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沈长梨站住脚,抱着臂,抿着冷冷的唇角,“玉侯爷,意欲何为?” 玉流觞见她满目的警惕,小身子紧绷着,咧着嘴一下子就笑了,“怕我?” “夕阳西下,鬼出没,提防点准没错。” 玉流觞并不在意她的贬斥和嘲弄,晃荡着妖冶的身姿走近两步,“本侯突发善心,想来提醒沈小郎两句。” “侯爷还是别说了,免得狗嘴吐不出象牙。” 玉流觞呵呵笑两声,并不恼,“想必沈小郎已经知晓,襄王殿下已经来了别苑。本侯奉劝沈小郎,以后可要当心了。襄王的两大特殊嗜好,天下人如雷贯耳。一则他最喜欢清秀灵动的小倌;二则他最喜欢跟靖王抢东西……” 心咯噔一声。 沈长梨哪里还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玉流觞见她脸色微变,眯着小眼,似在盘算什么,就知道自己的话对她起了作用。 “今日沈小郎与靖王一同乘车而来,被襄王撞个正着,你是靖王最心爱男宠的谣言便算是坐实了。你猜襄王会怎么做?” 沈长梨可不管襄王会怎么做,她脑袋里在想着今日别苑门口襄王眼中那一闪而过的阴鸷,还有萧衍突然就坏下来的心情。 沈长梨也就愣了一瞬,便风轻云淡地笑了。 “侯爷有那么好心来告诉我这一切,你觉得我会信?” 玉流觞哼哼两声,负着手,风流倜傥地晃动着身子,那大红的锦袍像火一般在眼前一闪。 他板下脸,话凉凉的,“你最好相信,本侯是没有那么多的善心,但本侯与沈小郎还是有些情分的,自然不愿看你被襄王蹂躏。襄王此番携皇上密旨而来,靖王怕是难以接招,若是沈小郎跟了我,本侯自然能护你周全。靖王做不到的,本侯可是无所畏惧……” 他这话说的霸气十足,特别是那句‘靖王做不到的,本侯无所畏惧‘,就是想告诉她,他不怕襄王,甚至不怕老皇帝。他皇城司首座的身份,可以让他肆无忌惮做任何事。 沈长梨眯了眯眼,面上不显,但心中犹如掀起惊涛骇浪。 她勾唇嘲弄一笑,“侯爷所谓的护我周全,便是将我绑在马车里,捆住手脚,甚至塞进观音像,危险来临时,随意弃我而去……侯爷说这话,不觉得打脸?” 玉流觞脸色慢慢沉冷下来,定定地看着她,那妖娆的气质却更浓。 “那是本侯不得已而为之,只要沈小郎心甘情愿跟我走,我定然能比靖王做的更好。我保证,没人能伤害的了你。“ “可惜。”沈长梨笑的很生动,“我一个字都不信!侯爷的为人,不管你的皮相多么艳丽,但内心绝对是黑的。你或许游戏人生,什么都不在乎,让人看不出你的真伪。但细节看本质,侯爷就是一只狐,狡猾的本性,永远不会变,也永远不能让人放下戒心真正相信你。” 玉流觞一怔,似是极诧异沈长梨能将他看透。 俊脸上再也维持不住笑意,眸光复杂地盯了她半晌,也是嘲弄一笑,华丽地转身,踱着妖娆的步子往前走。 “靖王从前,从无软肋,如今已经有了……你可要当心了,本侯也绝不会轻易放过他。” 这句话,才真正让沈长梨心惊肉跳恨的牙痒痒。 相较于襄王的贪色,她更害怕玉流觞真正的出手。 只是,她,什么时候竟成了他的软肋了? 沈长梨心头有点乱,她眼眸深深地看着玉流觞远走的背影,咬着牙,咒骂一声,“娘的玉流觞,上次的事还没跟你算账呢! 睚眦必报如沈长梨,今晚必须得给他点颜色瞧瞧。 左狼右狐,那就先干掉一只狐。 沈长梨想了想,转身又返回到蓝玉儿的院子。 萧衍今晚设宴款待二皇子,黑豹军中的将领都被请了过来。晚宴还是设在水榭。 沈长梨返回自己住处的时候,就看到红绫正焦急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哎呀,阿梨,你可算回来了。” 红绫拽着她的胳膊就往屋里拉。 “怎么了?”瞧红绫一脸的焦急,沈长梨心一突,“可是安歌又惹事了。” “我没有。”柳安歌从屋里跑出来,大脑袋摇的似拨浪鼓。 沈长梨心头一松,“到底怎么了?” 她被一向快嘴巴如今一句话也不说的红绫搞得有点忐忑,红绫将她拽到屋里,高兴地一下子蹦起来。 “阿梨,快看,爷给你送来的新裙子。他终于让你恢复女儿身了。” 沈长梨看着床上放着的一套绛红色纱裙,还有一些胭脂水粉,金钗步摇等首饰,觉得这不可能是萧衍所为。那个吝啬鬼不可能舍得花银子为她置办这些物件。若是真怕二皇子打她的主意,那不管她是男仆还是女子,都无关紧要。 “红绫,你说实话,这些裙子和胭脂水粉首饰,到底是谁送来的?今日襄王殿下到来,爷还有心思顾念到我?鬼才信!” 红绫一下子瞪大眼,“阿梨,你可真神了。确实不是爷让送来的,是摇蕙姐姐……她说,你整日穿着男装,灰不溜秋的,多丢爷的脸。今日襄王殿下到来,你理应换上漂亮的裙子。你虽是爷的奴,但也是爷的女人,不能让别人看他的笑话。” 沈长梨一听是付摇蕙,便嘲弄地勾了勾唇。 懒洋洋往椅子上一坐,“红绫,那套裙子胭脂水粉首饰都送你了,我不需要。” 红绫眼睛一亮,搓着手,靠在她身边,“这不好!摇蕙姐姐说,那裙子可是流云纱所做,珍贵着呢!” 沈长梨扭头看她,“红绫,那裙子和胭脂水粉首饰都是付摇蕙自己的?” 红绫又一瞪眼,“你咋知道?” 沈长梨抿嘴,“我今日刚与爷从外面回来,这么短的时间,你觉得爷能这么快置办出这些物件吗?只能是现有的。付摇蕙可真阔气,自己不舍得穿的裙子首饰都送给我,你说她到底是图的啥?” 这一问可难倒了红绫。 她挠着脑袋,皱着小脸,只能说,“摇蕙姐一向大方……” 沈长梨撇嘴,“确实是大方,可为嘛就单单送给我了呢?如你所说,我是爷的人,即便是我要恢复女儿身,也是爷为我置办这些物件,怎么也轮不到付摇蕙将自己的衣裙首饰送过来给我? 她是以什么身份送我的呢?还是说,咱家爷穷到自己置办不起要拿白羽卫的东西转送给我?这才是真正丢爷的脸呢!” 红绫哀叹一声,“这也不能怪摇蕙姐……” 沈长梨挑了挑眉,不善地看着她,“咋的?还有隐情?” 红绫大眼睛一闪,突然凑到她耳边,很八卦地说,“阿梨,我跟你说啊!今日摇蕙姐出事了……” “何事?” 沈长梨很配合地挑着眉梢问。 “今日爷让摇蕙姐送二皇子回别苑安置,在路上二皇子将整个身子都靠在摇蕙姐身上,听说,还将手伸进她的衣襟里抓她的胸,搂她的腰,捏她的屁股,那个猥亵劲……后面跟着的白羽卫都羞的不敢抬脸,大气都不敢出。” 红绫的大眼睛闪的都是惊悚,她后怕地拍拍小胸脯,继续道。 “最可恨的是,到了二皇子住的屋子,他还不放过摇蕙姐。摇蕙姐在他屋子待了好长时间,屋里一阵叮叮当当响,二皇子似是怒了,扇了摇蕙姐一巴掌,又踹了她一脚,还让人将她扔出来…… 摇蕙姐让人将这些衣裙和首饰送来,说是让你今晚代替她去看顾白羽卫,千万莫要再惹恼了二皇子。” 红绫如此一说,沈长梨心里就更透亮了。 果然,付摇蕙丢了人,将气都撒在蓝玉儿等人身上,甚至连她都没放过。 她这一招可真毒啊! 看似为每个人着想,其实是将人推向火坑。她得不到好,便让每个人都倒霉。 “阿梨,你笑什么?你那笑怪瘆人的。” 红绫瞧着沈长梨脸上一会阴一会笑一会嘲弄,简直精彩至极,但她却感到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沈长梨站起来,瞅了瞅衣裙,又看看胭脂,冲着红绫一声,“红绫,将这些衣物都给付摇蕙送回去。告诉她说,今晚我有别的节目,没空为她看顾白羽卫,自己的责任还是让她自己来!” 红绫一听有节目,虽然不明白‘节目’是啥意思,但这么长时间与沈长梨混在一起,她也能融会贯通。 “阿梨,今晚你有啥节目?” 沈长梨却不回答她,直接翻箱倒柜,拿出一个小瓷瓶塞红绫手里。 “将这瓶药顺带捎给付摇蕙,告诉她,这是上好的玉肌膏,擦上它,保管她的脸完美无瑕没任何瑕疵。” 红绫把玩着瓷瓶,有些小羡慕,“阿梨,这玉肌膏这么好,我是不是……” 将手肘搭在红绫肩头,沈长梨用手指划着她的脸,“傻姑娘,养肤得有耐心,一人一方,这药不适合你。放心,跟着我,保管有一天让你养出丝滑水润的肌肤,让其他小白羽卫看着都羡慕死。现在,快,赶紧给付摇蕙送过去。” “嘿嘿。”红绫对沈长梨的话深信不疑,嘿嘿笑着,抱起衣裙和胭脂首饰就往外跑。 红绫刚跑出去,外面就跑进来一条欢快的大黑狗,直接扑向沈长梨的屋子。 “哇,甜宝,你从军营回来了。” 屋内,沈长梨夸张的大笑着。 这一段时间甜宝一直被萧颉带在军营,今日定然是萧颉来赴宴,将甜宝给捎回来了。 “汪汪汪” 甜宝欢快地在屋里汪汪叫着,能想象的到,它有多喜欢沈长梨。一回来,就先跑到她的住处,可能连萧衍的面都未见到。 “甜宝,乖,你现在身上都臭了,咱们先去洗个澡好不好?洗完澡咱们去吃肉包子。” 屋内沈长梨语气温柔地哄着。 甜宝又汪汪几声,显然没意见。 夜色降临,晚宴终于开始了。 红绫送完衣裙回来,又捎来了付摇蕙的话,让她与白羽卫一起将菜肴端向水榭。 这个要求不过分。 沈长梨没理由拒绝。 水榭内,灯火通明,热闹非凡。放眼望去,皆是一片惑人的美色。 萧衍,高贵淡漠,冷傲绝艳,那距人千里的小气质,拿捏的死死的。淡紫色蟒袍里穿了一件浅色软甲,威武方刚,腰板挺的笔直,彰显军人铁血的气质。 襄王萧琏,依旧雍容华贵的让人灼目,但与萧衍一比,那种养尊处优徒有其表的虚架子完全暴露无疑。 怎么说,人比人,气死人。龙生九子,九子各不同。说的就是现在。 玉妖精今晚特别精神,大红的锦衣炫目而热烈,那精致的五官,狭长的凤眸一张一合间皆是风情,满身都是透骨的妖娆气息,吸引得二皇子不时地转头心痒地瞄着他。 还有萧颉萧世子,也是极独特的一个。虽然也是极风流的一人,但与萧琏被女人掏空身子的虚浮不同,这货身子强壮精悍,年轻貌美,狷狂而不羁,一双坏坏的丹凤眼很是勾人。 此时坐在萧颉身边的是左将军傅大海,虽然大字不识一个,但人长的威风凛凛,黝黑的脸上,浓眉大眼,甚是英伟。 沈长梨倒吸着凉气,今晚的美男云集,她有点目不暇接。 于是,端着盘子,大眼睛骨碌碌转动着,随在白羽卫身后走近水榭。 可她佝偻着小腰,一身灰色短打,头戴毡帽,怎么看都与白羽卫格格不入,夹在中间,实则特别吸引人眼球。 她方一踏入,萧衍,萧颉,玉流觞都不自觉将眼光看向她。 就连萧琏都忍不住瞟了她一眼。 沈长梨好像浑然未觉这么多双眼睛的盯视,大大方方地将菜肴往傅大牛面前一放,“傅将军慢用。” 傅大海自然知晓她的身份,淡淡地点头,不置一词。 萧颉坏坏地笑着,瞅着好,正想调笑两句,忽然看到她的脸,神色一愕,立马笑不可抑。 只见沈长梨原本还算清秀的小脸上黑乎乎的,除了能看到牙齿是白的外,就只能看到眼白的颜色了。说她灰不溜秋,她果真做的很彻底。她今日这扮相,别说萧琏会跟萧衍抢,白给都不一定要。 萧衍自然也看到了她的脸,这货定力深,只长吸了一口凉气,没像萧颉那么夸张地惊愕狂笑,但也不自觉咳嗽一声,用手抚了抚额,片刻就恢复了自然。 第54章 爷威武 沈长梨放下菜肴,正欲随白羽卫出去,不想萧衍突然懒洋洋一声。 “小奴儿……” 沈长梨身子一僵,回过身,规规矩矩站好,“爷,有事?” 她冲萧衍不停地挤眉弄眼,那意思,她今晚有任务,不方便伺候他。她以为凭着她与萧衍的默契,他定会放过她。 不想萧衍眼一冷,“过来,给爷斟酒。” 众目睽睽,特别是萧琏,直接用他那色眯眯阴恻恻地眼光上上下下打量她,直让她觉得像被蛇缠住一样,冷嗖嗖。 万般无奈,她拿着托盘慢腾腾走过去。刚靠近萧衍的身,她就压低声音。 “爷,你这样高调,就不怕我被二皇子惦记上?” 萧衍冷冷一笑,“他不是你的对手。再者,他敢动心思,爷就剁了他的命根子。” 倒吸一口气,沈长梨暗暗对他伸出大拇指,“爷威武!” “一百两,不谢。” “爷!” 若不是有那么多人在场,沈长梨的猫爪子早就挠上了他的俊脸,“你穷疯了,你与二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我才是那个将要被殃及的池鱼,你收银子,合适吗?” “你今晚不是要干坏事?爷收些保护费,免于你再被人给掳了去。” 沈长梨斟酒的手立马僵住了,这货成精了。 “爷,你怎么知道的?” 萧衍瞄了她一眼黑黝黝的小脸,“事出反常必有妖,悠着点,别被人抓到把柄。” 这是允了她使坏。 沈长梨立马咧开小嘴笑了,“知我者,萧大爷也。” “哼。” 二人不动声色的小互动,简直艳慕死了萧颉。别人看不懂,他可是明白他九哥到底有多闷骚?瞧那黑小子,其貌不扬,但那乌漆漆的大眼睛一会瞪一会眯一会笑,简直灵动到了极致。 他心里痒痒,暗暗发誓,今后也得弄这么一个小妖精在身边逗着玩。 玉流觞懒洋洋地靠着矮椅,闲适地饮着酒,那大红的锦衣铺了一地,犹如铺了一地的红花。那妖娆的神色,透着极致的诱惑,狭长的凤眸像含了春光,波光潋滟,时不时地抬眸看沈长梨一眼,引得二皇子不时地扭头观赏他。 沈长梨看到付摇蕙一直端庄地隐在一边,稳稳地指挥着小白羽卫为各位爷倒酒。而她的脸,果然没有一丝瑕疵。 看来那药她是用了。 酒喝的正酣,二皇子萧琏突然放下酒盏,看向萧衍意味深长一声。 “九弟啊!按说你得胜归朝,立下如此大功,父皇应当给予嘉奖。可你滞留此地,让父皇左一道圣旨,右一道圣旨催你回京述职,你却浑然不为所动。父皇派三哥过来亲自来催,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啊?” 萧衍不动声色地灌下一盏酒,重重吐出一口酒气,“劳三哥亲来过来,九弟着实抱歉。我得胜归朝,刚到流马县附近,就遭到杀手袭营。我不慎被剑擦伤,剑上有毒,引发旧伤复发,实则赶不了路,这才不得不滞留下来。” 他当初只带着袁隋、雷鸣和付摇蕙偷偷到流马县找金翅蛇解毒,应该是不想被更多人知道。今晚不得已说出来,明显就是为掩饰符令的丢失。 萧琏一听,似是吃了一惊,急忙从矮椅上挺直身子,神色关切地看向萧衍。 “九弟可查出是何人所为?那些刺客……” 萧衍淡淡一声,“都死了……” “哦。”萧琏似暗暗松了口气,随后又激愤地说,“定然是那北黎王不甘失败,才用了这等下作手段暗害九弟。此次,九弟大显神威,差点将那北黎王斩于马下,父王接到战报,高兴的在朝堂上大赞三弟神勇。那北黎王可也是天下数一数二的战神,此次九弟扫了他的颜面,九弟名扬天下威震四海,真真是让三哥羡慕啊!” 二皇子这一番感慨,本是在夸萧衍,可沈长梨却突地感到酒宴上气氛很诡异地一窒。 似乎,二皇子的这番夸赞暗含了某些特殊的意义。 随后,沈长梨恍然。 萧衍的生母不就是北黎的长公主吗? 她急忙看向萧衍。 他神俊的脸上没有一丝情绪,却浑身一冷,不屑地一哼,“他也配称北黎王?不过是北黎的乱臣贼子罢了。” 沈长梨挠了挠额头,听他这话,似乎与这位北黎王有极深的仇恨,可即便是两国交战,也没必要恨成这样啊! 看来还得找红绫补补北黎国的情况。 萧琏勾着唇,笑的有点遭人恨,“九弟没必要如此,那北黎王贺兰擎也算是个人物,若不是前朝北黎王懦弱无能,你母妃也不至于……“ “三哥,你醉了!“ 萧衍突然冷冷一声打断他,他阴寒着脸,浑身都崩射出令人惊悚的寒意,包括萧颉和傅大海都面色不善地看盯向二皇子。 萧琏呵呵两声,身子斜斜地靠在矮椅上,冲着萧衍一挥手,“九弟莫怪,三哥确实喝多了,自罚一杯,望九弟莫生气。” 萧衍暗合下阴寒的眸子,沈长梨看到他端酒的手都有些抖。应该是被气的。 “不过九弟啊!你既然遭刺客暗杀,受了重伤又中了毒,怎么就不向父皇奏明实情呢?” 萧琏说出此话,眸光意味地瞟了玉流觞一眼,“你将实情隐瞒不报,着实让朝堂别有用心之人蠢蠢欲动,他们向父皇频繁上奏,说九弟你拥兵自重,屯兵在此,前可攻,退可守,图谋不轨,是有不臣之心啊!” 他话一落,萧颉和傅大海瞬间变了脸。 玉流觞却仿若什么都没听见,自在地饮着酒,对二皇子频繁爆出的惊人之语浑然不理。 萧衍勾了勾唇,嘲弄一声。 “都怪本王伤势太重,也不知能不能活着回到京城,便没有对父皇说出实情。否则,消息泄露出去,北黎再卷土重来,中宁还有能抵挡得住贺兰擎的人吗?” 他这话不是大言不惭,若是北黎王也是战神级的人物,中宁确实再找不出第二人能与之抗衡。 只是,他这样自夸,真的好吗? 第55章 女鬼戏钟馗 襄王萧琏长身而起,对着萧衍夸张地长揖一礼,“九弟为中宁鞠躬尽瘁,令三哥敬佩。那些在朝堂上搬弄是非之人,着实可恨!不管怎样,九弟无恙,实乃我中宁之幸!” 萧衍神色浅淡,举起一杯酒朝萧琏敬了敬,“三哥言重了,九弟劳三哥不远千里而来,着实过意不去,自罚一杯,算是九弟给三哥赔罪。” 说着,他将酒盏一饮而尽。 沈长梨赶紧为他斟上酒,却只斟了半杯,“喝酒伤身,爷悠着点。” 萧衍面色平静地撩她一眼,“斟满!” 此时,沈长梨是跪坐在他案桌旁的锦垫上,小身子靠着萧衍。作为斟酒的小奴,她今晚做的很合格。可她知道萧琏看似礼遇周全,说出的话却带着刺,软刀子一般在往萧衍心窝子里戳。 生气喝酒最伤身。 沈长梨瞅他一眼,“也罢,爷想喝便喝!回头,我到厨房给你熬醒酒汤便是。” 嘴里说着,又擎起酒壶给萧衍斟满了酒。 萧衍的嘴角总算噙出一抹暖意。 萧琏瞧着萧衍看向沈长梨时那不同寻常的温柔,心里一震,眯了眯眼。 他不由仔细打量起沈长梨,见她着实其貌不扬,黑不溜秋,甚至可以称得上丑陋不堪。他在来流马县的路上就收到线报,说靖王喜欢上了一个小奴,宠爱有加,他觉得甚是稀奇。 萧九的前三个王妃未等过门就死了,他这是饥不择食了吗?即便耐不住寂寞也不该选这等货色,白羽卫里还是有些姿色的。 想到这里,萧琏扭头看了隐在角落里的付摇蕙一眼。 付摇蕙收到他的目光,身子抖了一下,手捏着帕子死紧,急忙低下头。 萧琏收回目光,轻哼一声。 有意思,若是让父皇知道他最宠爱的萧九子心里扭曲喜欢上这么个黑不溜秋的东西,不知会作何感想?朝中的重臣又该做何感想? 即便萧九有滔天的功劳,有此污点,便与皇位再无缘。 想到这里,萧琏心里就乐得不行。 “九弟,听说你在战场上活捉了北黎的锦玉公主贺兰晗,不知三哥能否见上一面?” 此话一出,整个水榭鸦雀无声。 谁都知道襄王的本性,风流无度,听说他府中除了王妃,光年轻貌美的侍妾和清秀漂亮的小倌都不下百人。御史台曾上书弹劾他生活糜烂有伤风化,他却仗着皇后嫡子的身份和王相撑腰,依旧我行我素。 萧衍眉心一皱,直接拒绝,“她是本王的俘虏,性子刚烈,恐怕三哥不宜见。” 一声轻笑,一直闷头饮酒始终没吱声的玉妖精突然说了话,“靖王殿下,何必掖着藏着?听说这锦玉公主羞花闭月长得那叫一个美,她是北黎王最小最宠爱的妹妹,也是北黎第一美人,殿下这般护着,是想留着自己享用吗?”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沈长梨暗暗龇了小牙狠瞪了玉流觞一眼。 萧琏在听到玉妖流说到一个‘美’,就已经心痒痒的不行,见萧衍拒绝,他一下子板起脸,从袖中抽出一道密旨。 “九弟,三哥此番前来,父皇有旨,一切事务让三哥便宜行事。三哥要见那北黎锦玉公主,你是想抗旨吗?” “本侯也想见见那美人锦玉公主的风姿,还望殿下成全。” 玉流觞身子前倾,浅浅对萧衍施了个礼。 萧衍幽冷的目光意味十足地瞟了玉流觞一眼。 玉流觞咧嘴笑着,看着他,一张妖孽脸,潋滟生光妖媚的不行。见萧衍望来,他趣味地举了举手中的酒杯,然后一口灌下。 沈长梨有些疑惑,摸着下巴,玉妖精的表情不对啊!至于怎么不对,她却又说不出。只知道,玉妖精此番横插一脚,绝不是心血来潮,其目地,绝对与萧琏不一样。 “九哥。”萧颉歪斜着小身子也笑吟吟地唤了声萧衍,摸着下巴,唯恐天下不乱,风流的小模样也挺遭人恨的。 “我也想见见那美人锦玉公主。北黎第一美,我也想知道她比我之前的那些女人怎么样?九哥,你也成全我了!” 萧衍的一张脸都黑透了,瞟了萧颉一眼,突然冷冷一声,“傅大海。” “属下在。”威武方刚的傅大海如钢炮似的一嗓子,人高马大地站起身冲着萧衍拱手,“请殿下吩咐。” 萧衍敛下眸子,“明日,将襄王殿下和玉侯爷带到黑豹卫大营去见锦玉公主。“ “属下,领命。” 傅大海浓眉大眼,看似憨厚,实则胆大心细。他虎目一瞪,看了萧琏一眼,嘲弄地勾了勾唇,坐下了。 心满意足。 萧琏斜斜地靠在矮座上,又冲萧衍提要求。 “九弟,光喝酒实则太闷,听说白羽卫排练了歌舞为本王助兴,可是真的?” 萧衍一怔。 他话一出,付摇蕙脸色就白了白。 萧衍的目光也瞟向付摇蕙,付摇蕙故作抬手抚了抚额前的发,挡住了萧衍审视的目光。 沈长梨心道,看来白羽卫献舞,萧衍并不知情。一切都是付摇蕙搞的鬼。难不成是她为了在萧琏面前逃脱,故意向萧琏做的保证,将白羽卫献出来替她挡道。 萧衍阴着脸正要拒绝,不想沈长梨突然在桌下抓住他的大手,在手心里挠了挠。 萧衍一下子缩了眼,“怎地,你也想献舞?” 沈长梨咧嘴一笑,“难道爷不期待我炫丽的舞姿?保管让爷满意。” 萧衍瞧着非常‘喜庆’的小脸,怎么都跟‘炫丽’沾不上边?她今晚要搞事情,怕就在这一舞上。 怕他不同意,沈长梨又伸出手去掐他的大腿,萧衍才低低一笑,冲她伸出一个大巴掌,表示要五十两。 沈长梨一愕,咬牙,“爷,你要不要这么黑?” 保护费一百两,她跳个舞也要给他五十两,一晚上她就损失了一百五十两,他怎么不去抢! “既如此,来人……”萧衍说着,脸色一冷,沈长梨急忙低低一声,“成交。” “将白羽卫请出来。”这货话头一转,非常轻快地就答应了,根本就不是不乐意。 娘的,萧衍!我用一百五十两砸死你。 “爷,我去帮白羽卫上妆,请爷允许。”沈长梨突然娇软地说,一脸娇羞地看着萧衍。 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有多浓情蜜意。 萧衍也会装,唇角勾着一抹暖笑,一向冷漠的眼睛里浮现着淡淡的宠溺,伸手轻拍她的小脑袋,“去!别耍的太狠,免得晚上睡不着,又要闹腾爷。” 萧衍,你大爷的,真贱! 她暗中咬牙,脸上却不得不娇羞地笑,“是,爷。” 说着,沈长梨便站起身,谁都不看,飞快地跑出去。 蓝玉儿早在门外等的不耐烦了。 “阿梨,里面究竟是怎么回事?拖了这么长时间。”蓝玉儿抱怨着,双手搓着臂,那薄如蚕翼的纱裙,根本抵不住外面三月的春寒。 小白羽卫们都冻的哆哆嗦嗦。 “行了,别抱怨了。那些乐师呢?” “早被摇蕙姐提前领到里面去了,只要我在门外拍巴掌,她就让乐师开始。” 沈长梨嘲弄地勾勾唇,“行了,去告诉她,我们准备好了。” 蓝玉儿走到门边拍了拍巴掌。 水榭内,缓缓响起奏乐声。 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都朝向门外看。 “都给我把面具戴好了,到时候不管出现什么情况,都不准摘下来。懂了吗?” 沈长梨恶狠狠地叮嘱小白羽卫。 大家都冻坏了,飞快点头,将美人面具牢牢系在耳后。 突然,门外五彩裙衫一飘,一群穿着五颜六色纱裙的女子用袖子掩着面倒退着进入了水榭。 众人心里一奇,这个出场很特别。 小白羽卫们都是经过战争大场面的,这种喜乐场面并不怯,一个个华丽的转身,慢慢拿下衣袖,露出脸上一模一样的美人面具。 众人一呆。 她们今儿跳的这一出舞叫:女鬼戏钟馗。 钟馗在民间是勇敢正义的化身,能驱邪避灾,保佑平安,镇宅送财。还是姐妹神,就是保护天下女子的神只。 这出戏,就是受他恩惠的女子到了阴曹地府,向他拜谢的一幕。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彩裙包围中现出一个身着大红色官袍,头戴鸟纱官帽,手持折扇,戴着钟馗丑陋面具的‘小钟馗’。 民间传说中的钟馗可是长的威猛高大威风凛凛,而现在的钟馗竟然滑不溜秋矮不拉叽,在众女鬼中穿来穿去,好不滑稽。 不用说,这个矮不拉叽的小钟馗自然就是沈长梨所扮。 “哈哈哈,这钟馗也太矮锉了?可笑死我了。” 萧颉率先捂着肚子笑起来。 沈长梨瞪他一眼,长长的水袖冲他一抛,萧颉立马打了个喷嚏,他揉揉鼻子,突然想到曾经的刺痒,一张俊脸立马僵了。 这出戏主打一个‘戏嬉’二字,所以沈长梨满场子乱转,小白羽卫们围着她也转,大家一起抛水袖,转圈圈,五颜六色的裙子,五彩缤纷的水袖,闹闹腾腾,让人忍俊不禁。 萧琏却看得两眼放光,一个没忍住就站起身冲进了场子。他俨然就成了一个钟馗,乐呵呵地张开怀抱就抓人。看来这样的游戏,他玩的娴熟的很。 完全没有了作为一个皇子应有的尊严和清贵。 萧衍自从沈长梨进场就眯着眼,此番场上一片混乱,他头痛似地揉了揉额。 萧颉死心不改,也蹿上场子,与萧琏一起胡闹腾。 玉流觞倒淡定的很,狐狸一般懒洋洋地斜靠在矮椅上,一副‘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的闲适模样。 可沈长梨怎能放过他? 一个水袖抛过去,玉流觞伸手一抓,沈长梨摇头晃脑地似是邀请,玉流觞手指一弹,她的水袖便倒飞而去扑到她脸上。 沈长梨咬牙,娘的,玉妖精,今晚有你好受的。 一出闹剧完了,沈长梨又恢复了小奴的模样,乖乖顺顺地又跪坐在萧衍面前斟酒。 而付摇蕙一张美人脸却如死人般难看。 第56章 最怕女人缠磨他 “这就是你耍的把戏?简直丢尽爷的脸。” 萧衍话说的狠,面上却带着宠溺的浅笑,沈长梨刚一靠近,他就一把揽过她,直接将她拥进怀里。那个样子,简直就是急不可耐想占有她。 “萧贱人,你要干什么?要不要这么生猛?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沈长梨僵着身子,脸涨通红,她都看到萧颉震惊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钟馗都扮上了,还怕爷的怀抱?” 明明是讥刺的话,却说的温柔似水,她心里一阵恶寒,窝在他怀里都要吐了。 “你做戏还没完没了了?一百两。” 沈长梨狮子大开口,“不就是想让襄王误会你,放松警惕吗?我陪你,一会别忘了付清银子。” “小东西,爷这是在救你!你那水袖抛的,可真美。你以为玉流觞是傻子?他有任何不妥,首先就会想到你。” 沈长梨撇撇嘴,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眨,“那又怎样?他有证据吗?我使坏,可是经过爷允许的。跑不了我,也跑不了你,咱俩就是拴在一个绳上的蚂蚱。” 她意味地瞟了瞟两人‘粘’在一起的身子,“我与爷这样好,玉妖精难道就不会怀疑是爷怂恿?” “哦,也是哟!”萧衍瞟了瞟她黝黑的小脸,恍然般地轻哦一声,拉着长长的腔调,那性感的声音酥的沈长梨浑身一麻。 “可是,他敢惹爷吗?最后只会拿你撒气,他的雷霆之怒,你抵挡得住吗?” 沈长梨咬牙咬牙再咬牙,伸手就狠狠地掐在他的大腿上,“爷的意思,是不是要加收保护费?” 萧衍咧嘴笑着,“知我者,本王的小奴也!” 沈长梨都快崩溃了,已经被讹了一百五十两了,他还要怎地? 似是被她掐得狠了,萧衍两手掐着她瘦腰一下子让她跨坐在自己腿上。沈长梨惊悚地与他面对面,瞧着他红唇齿白俊到让人不能呼吸却满脸坏笑。 她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不管平日里怎样假装‘秀恩爱’,可现在,满堂宾客,众目睽睽,她这样跨坐在他身上,不仅仅是辣眼睛,他根本就是在恶意惩罚自己。 “爷。”沈长梨舔了舔嘴唇,颤着音,“需要多少银子能让我下来?” 萧衍长舒一口气,懒洋洋地将身子往矮椅上一靠,不说话,一双深不可测的眸子直勾勾盯着她。“爷不缺银子。” 娘的,你不缺银子,还整日坑我的银子。 此时整个水榭静得落针可闻。 齐刷刷的眼睛都惊恐地瞪着首座上的男女。 都知靖王冷情,对女人退避三舍,京中的谣言说他命硬克妻。可如今,他也能生猛地做出此等事来,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即便是与他穿过一条裤子的萧颉都冷汗直冒,有些不自在地瞪着萧衍,觉得他今晚太反常太出格太让人恐怖了。 玉流觞一撩袍子站了起来,冲着萧衍一拱手,“今日多谢殿下盛情款待,本侯醉了,就不打扰殿下雅兴,告辞。” 说完,不等萧衍发话,他就一个旋身,大红的锦袍一展妖娆地离开。 萧琏也是暧昧一笑,施施然站起身,弹了弹袍子,“良宵苦短,九弟苦了那么多年,也该享享乐了,三哥恭祝九弟龙精虎猛玉枪不倒。” 娘的!襄王。 沈长梨死死咬着牙。 萧衍一笑,将她的小脑袋亲昵地按在自己颈窝,扬声冲着萧琏一声,“三哥慢走,摇蕙送送殿下。” 付摇蕙一张脸‘刷’地就白了,她不能置信地看着萧衍,最后咬咬牙,失魂落魄地迎上萧琏,“殿下慢走,让奴婢搀你回房。” 萧琏看到她,勾唇一笑,伸臂一揽,志得意满就将付摇蕙搂在怀里,整个身子都压在她身上。 玉流觞和萧琏一走,萧颉一撩袍子站起来急不可耐地冲过去,“九哥……” 傅大海一把没拉住他,头痛地叹息一声。 “吃饱喝足,滚蛋!” 萧衍没好气冲他一吼。 萧颉看着被他死死按在怀里的沈长梨,不明白,今晚她不过耍了一出戏,他九哥到底在气什么? 抿抿嘴,萧颉难得笨嘴笨舌了,人家夫妻间的事,他还真不好管。就怕今夜,沈长梨会被九哥扒掉一层皮。 傅大海扯着萧颉就走。 片刻,整个水榭走的只剩下两人。 沈长梨终于爆了,抬起头,揪着他胸前的衣襟,“萧贱人,你满意了?你到底在耍什么疯?明儿我都没脸见人了。” 萧衍板起脸,“知道今晚错哪儿了?” “我没错,错的是你被银子腐烂的心。” “小奴儿,你被三哥惦记上了。” 萧衍幽冷一声,斜靠在矮椅上姿态帅得不行,完全不觉得沈长梨跨坐在他腰上有多么不妥,他就不怕那个啥? 沈长梨心一跳,立马摸上自己的脸,瞬间被转移了怒意。 “我都扮在这样了,他还能惦记上?他不是最喜欢貌美的小娘和清秀的小倌吗?我哪一样都不占啊!” 萧衍眼一眯,“只要是爷的东西,不管是好是坏,他不想要的,宁愿毁去。你说,爷是不是该收你双重保护费?” 沈长梨瞪大眼,“你的意思,襄王殿下要杀我?” “至少得将你虐的生不如死再杀掉。” 沈长梨瞧着他方才将萧颉吼的一愣一愣的,现在却眯着眼,华贵慵懒的像只波斯猫,完全没有了怒意。这货就是个戏精,一惊一乍,就是想将人赶走,再榨干她的荷包。 她心里冷笑,“爷,行了,水榭都没人了,你也别装了。咱也吃饱喝足,回去睡觉。” 她撑着他的胸膛就要起身。 不料萧衍一只手轻飘飘地搭在她肩膀上,沈长梨瞟着他的手,不得不又重新坐回去。“爷,你想怎地?” “小奴儿,你可知罪?” 又来了。 沈长梨干趣抱着臂,坐在他腰上,当他是匹马,“爷是不是醉了?在说胡话。” 萧衍眼一眯,“爷的白羽卫可是王府李夫人精挑细选费心培训的精卫,是爷的兵,爷的战士。你却让她们当着众人的面跳舞以色取悦人,你说,爷当不当治你的罪?” 沈长梨急了,捧住他的俊脸,使劲摇晃。 “喂,萧九爷,清醒点好不好?白羽卫今日献舞,可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要寻根究源,就去找付摇蕙问问。我今日可是好心,让蓝玉儿给她们都戴上面具,若不然,今日二皇子拐走的可不仅仅只是付摇蕙一人了。” 萧衍伸手抓住她的手,眸光极深,“一共三百两,爷便不治你的罪。“ 沈长梨气的小身子颤动着,“萧老九,你是不是穷疯了,挖空心思坑我银子,让我债台高筑,我不活了我。” 说完,手被萧债主抓着,她便用头撞他的胸膛,一下又一下,脑袋都撞疼了,那男人一点都不动摇。 半晌,他才幽幽吐出一声,说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小奴儿,今晚跟爷到芙蓉阁去睡可好?你今晚欠的,爷便一笔勾销。” 方才还狂躁晃动的小身子瞬间僵住。 沈长梨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他,萧衍与她对视一动不动,甚至表情还有点小认真小紧张。 可一想起自己身上来了月事,他不是不知道。这货肯定就是故意吓唬自己,以达到他坑银子的目地。这样一想,沈长梨整个小身子便松懈下来。 嘴角勾出一丝笑,“好啊!一千两。今晚我欠爷的一笔勾销,爷让我陪睡,一千两。要知道,本姑娘也是有身家的。抵得过千军万马,胜得过半壁江山。” 萧衍脸色一变,“此话是谁说的?” “玉妖精!” 萧衍盯着她好长时间,才冷冷一声,掐着她的瘦腰将她抱起扔到一边,他长身而起,尊贵的蟒袍一撩,抬脚就走。 “别忘了,三百两,爷会给你记账上。“ 娘的,萧衍,你大爷的! 这货真是抽疯,说走就走,整一个神经病。 “记!记!反正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她冲着他背影恶狠狠地吼道。 可待萧衍一走,沈长梨站在空荡荡残羹冷炙的水榭内,心里突然不是滋味。刚才他让她去芙蓉阁陪睡的话,其实还是让她心里起了涟漪。 也不知这货今晚抽什么疯,一再地压榨她,撩拨她,究竟是为什么? 她不信,就因为她扮了一次钟馗跳了一次舞,就什么都不一样了。 他提到了萧琏。 那个变态的风流鬼,要杀她。 他不是要杀她,而是嫉妒萧衍,要夺走他身边所有美好的他在意的东西。 这样一想,沈长梨突然心惊肉跳,萧衍前三个御赐的王妃没等过门就死了,会不会就是…… 她这样一想,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若真是萧琏所为,那他确实太变态了。 她也确实有危险。 他让她去芙蓉阁陪睡,会不会是真正想保护她? 可萧琏即便再嫉妒,也不可能今晚就动手? 左一个玉妖精,右一个风流襄,难不成她这辈子都得需要萧衍的保护,一辈子都离不开他?若是如此,她还怎么实现嫌钱买房置地养小白脸的宏伟目标? 沈长梨是真正的郁气了。 她耷拉着脑袋走出水榭。 “喂,小表妹,你表情不对劲啊!” 水榭外,没想萧世子竟没走,他从斜次里像鬼一样蹿出来,瞅着沈长梨,嘴巴乐的合不拢。 “咋的了?萧老九又坑你银子了?” 哀怨一声,沈长梨蔫了叭叽的,“我今晚不仅倾家荡产,还欠了巨债,恐怕性命也不保。” 萧颉挑了挑风流的小俊眉,“不至于?你俩今晚那么‘恩爱’,谁敢动你?” 沈长梨扭头看他,直勾勾的,看得萧颉心头发麻,她才突地一笑,“表哥,咱俩是好朋友?” “怎地,有事求我?” 萧颉人虽风流了点,但也是人精,一见她笑的腻歪,便知道她又打上他的歪主意了。可他就吃这一套,就喜欢跟沈长梨瞎胡闹,觉得这姑娘真是跟他臭味相投,简直不要太合心。 沈长梨伸手就揽住他肩头,好哥们一样贴心地说,“跟你求证个事,经过今晚,你觉得襄王殿下会不会杀我?他不是最爱抢萧老九的东西吗?我这样的,他肯定不要,会不会就只能毁掉?” 萧颉心里已经乐不可支,但面上却很严肃地点点头,“这是肯定的,三哥就看不得萧老九快活,你俩今晚铁定刺激了他,你指定得被大卸八块,还必须得喂狗的那种。” 沈长梨倒抽了一口气,“那表哥会保护我的?” “那不能。”萧颉连想都没想就拒绝,头摇的似拨浪鼓。“萧老九会劈死我的。” 沈长梨伸出一个指头,“一张高射炮的详细设计图。” 萧颉眼一瞪,明明被诱惑的不行,却还是不停摇头,“表妹,你就别诱惑我了,你的要求我做不到。你知道萧老九最痛恨的是什么吗?” “最痛恨的是别人兜里有几两银子,他看着眼馋,绞尽脑汁也得扒拉到自己荷包里。” 沈长梨极度痛恨地说。 “错。”萧颉龇着牙咧了下嘴,“萧老九最痛恨的是别人不知死活地去保护他要保护的人,你难道没察觉,他最在意的就是你吗?” 沈长梨不信,嗤之以鼻,“拉倒你!他在意我?他恨不能将我瘦脚板都刮下一层油来,他就是个看不得别人有俩钱的臭混蛋。” “嘿,表妹,不厚道!瞧着你挺精明,怎么就没看清萧老九的本来面目呢?我九哥是谁?天潢贵胄,亲王之尊,傲慢的眼睛都能瞅到天上去。若不是他心喜的在意的,他会绞尽脑汁去刮一个姑娘的脚板油? 也就是阿梨你了!知足!别的姑娘别说被刮油,即便是被他瞧上一眼,估计这辈子都别想再嫁别的男人了。也只有你被猪油蒙了心,如此嫌弃他。” “这么说来,我还得对他感恩戴德?” “不仅仅要感恩戴德,更应该以身相许!就你这瘦不拉叽黑不溜秋的样子,除了萧老九,别人多看你一眼都觉得恶心。” “皮又痒了是?” 沈长梨见他将自己贬得如此低,学着萧衍的口气,手一伸就往口袋里摸。 萧颉可是见识过她的痒痒药,立马抓住她的手,“绝对没有要侮辱你的意思,只能说,我九哥慧眼识珠,能发现你身上别人发现不了的美。你配我九哥,简直是天造地设一对,再合适不过。” 都一样的黑心奸诈。 “这还差不多!”沈长梨收回手,立马又反应过来,“咦,不对,谁要和他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在问,你到底帮不帮忙?” 萧颉撇着嘴,摇着头,叹息一声,“表妹,不是哥哥不帮,实则,不敢帮。你好自为之,若实在不行,赶紧去爬萧老九的床。这厮最怕女人缠磨他,只要脸皮厚,将萧老九拿下绝不在话下。” 说完,萧颉拍拍她的肩,转身就跑。 “喂,你这出的什么馊主意!” “若想活,唯有此法,切记!”远远地,萧颉的声音又飘来。 沈长梨冲着他溜走的方向瞪了一眼,“去你的,萧老九的床,是那么好爬的吗?不友好,想害我,我岂能上当!” 第57章 鬼见愁 “爷,我错了,您就饶了我!爷,救救我,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沈长梨正闷着头往自己院子走,突然听到萧衍的芙蓉院里传来付摇蕙撕心裂肺的哭叫哀求声。 她小短腿跑得快,值夜的雷鸣来不及阻拦,她就一下子跑到萧衍的屋子前。 屋前台阶下,付摇蕙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地跪着,似是被打了,嘴角挂着血,好像是从二皇子那里逃出来的,一只脚光着,一向端庄秀雅的她此刻竟是说不出的狼狈。 萧衍站在台阶上,冷冷地看着她,没半点情绪。 这厮似乎要睡了,穿着一身缎面寝衣,趿着软鞋,仙姿伟岸,犹如天神。但也冷漠到极致。 沈长梨刚一跑过来,他就抬起阴沉沉的眸子瞟她一眼。 付蕙似乎有点不对劲,仰着头哭喊着哀求着,手却不受控制地撕扯着自己的衣衫。本来就衣衫半解,经她一撕扯,整件外衣便褪了下来。紧接着中衣,直到她裸着后背上身只着一件粉色肚兜。 她慢慢爬上台阶,伸出纤长的玉臂抱住萧衍的腿,仰起头,无限渴望地哀求他。 “爷,帮帮我……”付摇蕙暗哑的嗓子,浑身颤动着,哀求中夹杂着一丝难抑的呻吟,“我被二皇子灌了药,奴婢不愿意伺候他,便拼死跑出来……爷,看在奴婢对你忠心耿耿伺候多年的份上,你帮帮奴婢好不好?” 看到这里,沈长梨哪里还不明白付摇蕙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转身就走。 “来人,将付摇蕙扔进兵营。” 身后,萧衍的声音冷的能冻死人。 沈长梨身子一僵。 他向来善待身边的人,付摇蕙是做错了事,可如今也算得了报应,不该再受如此惩罚。一个中了媚毒的女子一旦被丢入兵营,即便黑豹卫是人人敬仰的铁血汉子,也禁不住这样的诱惑。 雷鸣已经带着人闯进来。 “爷。”沈长梨倏地转身,“我……” 萧衍站得笔直,月色下,他那张俊到人神共愤的脸简直美到了极致,棱角分明,潋滟生光。一双清冷的眸子,比琉璃还炫目,似乎正等她转身。 “何事?” 沈长梨瞅着他却不说话了。她在琢磨,付摇蕙对萧衍的重要性。她是王府管家李夫人特意为他挑选的暖床丫头,出生入死陪伴他多年,即便他从未染指,但此时非彼时,他不会真的要将付摇蕙扔进兵营。 他的心还没那么冷。 不过是杀鸡儆猴,故意惩罚付摇蕙罢了。 沈长梨与萧衍对视着,二人都未再说话,似是在角力,无声胜有声。 直看得旁边的简石公公和红绫焦急的不行,冷汗直冒。 付摇蕙此时也有些神志不清,她紧紧抱着萧衍的大腿,蜷缩着身子,嘴里低低地轻吟,就差没往萧衍身上爬了。 “爷,摇蕙姐不容易,何必做的这么绝情?” 最后,沈长梨低低一叹,率先开口。 萧衍眸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闻言,并未说话。那情绪就像一团阴沉的云彩,风雨欲来,不过没发作罢了。 此时,雷鸣和两个黑豹卫已经上了台阶,伸手就要去拉扯付摇蕙。 付摇蕙瞬间清醒过来,紧紧抱着萧衍的腿哭求,“爷,帮帮我,我哪儿都不去……” 沈长梨皮笑肉不笑,“爷,摇蕙姐撑不到兵营了,爷就是最好的解药,何必舍近求远?” 这一次,她说完话,再未停留,转身飞快离去。 “三百两……” 萧衍的声音冷冰冰地传来,“治好付摇蕙。” 沈长梨一笑,懒洋洋地转身,这便是接了他的招。 “雷侍卫,麻烦你抬一桶冰水来。” 雷鸣急忙收回去抓付摇蕙的手,似是松了口气,但也没应她,直接看向萧衍。 萧衍眼一瞪,“看爷作甚?快去做。” 雷鸣如蒙大赦,擦着额头的冷汗,对两个黑豹卫一挥手,转身就去抬冰桶。 随后沈长梨又报了几道解毒的中药,叮嘱简石公公,“就麻烦简公公将这些药熬了,再加一点鸡蛋清,一起搅凉了给摇蕙姐灌下去,这些药的作用是催吐。只要将她体内的毒排出来,应该就能解个七七八八了。” “哎,洒家马上去。” 简石公公比雷鸣上道,沈长梨话一落,他不等萧衍的吩咐,直接往外跑。 红绫眼巴巴地看着她,“阿梨姐,我能做什么?” 沈长梨下巴一抬,“将付摇蕙扶到爷的床上。” 萧衍脸一黑,“隔壁偏房。” 红绫飞快下了台阶将付摇蕙的衣衫捡起来,给她披上,然后哄着她,“摇蕙姐,咱们先进屋,一会爷就来给你解毒。” 红绫是个单纯的,根本未多想,她嘴里的此解毒非彼解毒,但萧衍还是冷冷瞪了她一眼。 沈长梨打着哈欠,“行了,这里没我的事了,我要去睡了。爷别忘了兑现承诺。”说着,她再次转身走人。 “哼,这是你今晚欠爷的账,爷便不记本上了。” 身后,萧王爷的毒舌直接击碎了沈长梨心存侥幸的梦。 她磨了磨牙,娘的,她费心费力,最后不过是还他的欠债。 沈长梨不愿再跟这个万恶的奴隶主瞎掰扯,头也未回地直接走人。 萧衍望着她走的飞快的小腿,根本不理会还在哼哼唧唧的付摇蕙,转身进了屋。 第二日,萧衍正在吃早膳。 旁边伺候的简石公公顶着一双熊猫眼,正在偷着打哈欠。付摇蕙昨晚折腾了一夜,冰水加催吐的药,总算将那灼烧的媚毒给解了。可人也被褪去了一层皮,天亮时分,才虚弱地睡去。 房门一响,甜宝叼着一个肉包子屁颠颠地跑向萧衍,将肉包子搁地上,献宝似地看着他。 萧衍眸光一闪,正想摸摸甜宝的大脑袋,突然神色一怔。 简石公公也发现了,他直接尖叫一声,“哎哟,甜宝这是咋的了?皮毛怎么一块黑一块白的?这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萧衍一张俊脸立马沉下来。 只见甜宝曾经一身油光水滑的黑毛上浮现着一块块白色的斑点,犹如枣子那么大,布满全身,就像人得了白癜风。直接将它由一条大黑狗变成了一条黑白相间的斑点狗。 简石公公惊恐地摸着甜宝那一块块变成白色的皮毛,简直欲哭无泪,偏甜宝啥也不懂,没任何不适的反应,还哈着大舌头舔简石公公。 “爷,这是哪个混蛋干的呀?他们知不知道,甜宝可是皇上赐给你的狗,名贵着呢!” 萧衍头痛似地揉着额头,“去查查,昨晚萧颉将甜宝带来,都有谁接触过它?” 简石公公正要领命而去,突然似想起什么,眼一瞪,“爷,我想起来了,昨晚萧世子将它带来,这小家伙首先就奔去了沈小郎的院子,听说她还给甜宝洗了澡……后来,红绫将甜宝带来交给我,它就一直留在我的屋子里,再未接触过别人……” 事情已经很明朗了。 萧衍直接冲着门外怒吼一声,“雷鸣,将沈长梨给爷带来。” 沈长梨是哼着小曲来的,昨夜与萧王爷平了账,她想想还是挺美的。反正她也记不清欠他多少了,反正能平一笔是一笔。 她跨进屋子,见萧衍黑着脸正坐在椅子上用茶,简石公公瞪着她横眉冷竖,她眼珠子一转,突然看到萧衍脚边的甜宝,眼睛一亮,立马惊喜地大叫。 “哎呦喂,甜宝,你好漂亮哟!” 甜宝看到她来,早就蹿过去摇头晃脑地扒着她,用大舌头舔她。那高兴劲,比见到萧衍也不遑多让。 沈长梨瞟了萧衍一眼,蹲下身,抱着甜宝的大脑袋,用手撸着它油亮的皮毛,似是非常满意自己的作品。 “甜宝,你是不是变成了魔术师?摇身一变,就将自己变成了名贵的斑点狗。简直美呆了酷毙了,甜宝,我真是太佩服你了,么么哒。” 萧衍和简石公公像看鬼一样看着她抱着甜宝发疯,嘴里蹦着谁也听不懂的词,末了,还在甜宝的大脑袋上亲了一口。 萧衍有些不忍直视,直接放下茶盏,揉着额头。 简石公公重重咽下一口唾沫,“沈小郎,甜宝这是怎么回事?” 沈长梨翻着白眼瞪他,“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兽医。” “可,可是,昨晚它从你那儿回来,今儿一早就变成了这样。” 简石公公都不知该怎样形容了,一张白胖的脸,都皱成了老树皮。 “这不应该问公公你的吗?你昨夜将它怎么了?”沈长梨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甚是无辜地反问他。 “哎哟,爷,真是要我老命了。” 简石公公拍着大腿都要快被逼哭了,“我我我……我昨夜啥也没做啊!” 沈长梨暗暗发笑,“公公,你哭丧个什么劲啊?你不觉得甜宝这样很酷很帅很特别吗?它又不痛不痒,不过就是皮毛有了点小变化。你紧张什么?说不定过两天就会变回来了。” “这……”简石公公瞅着萧衍,被沈长梨怼的都不知该说什么了。 萧衍一双冷目黑沉沉的,看着甜宝和沈长梨嬉戏,他一句话没说。 “爷,傅将军来了,说要来接襄王殿下和玉侯爷去兵营。” 萧衍重重吐出一口气,“让他进来,再派人去知会一下二哥和玉侯爷。” “是。”雷鸣临走前,怪异地瞟了甜宝一眼。 “先把甜宝带去隔壁偏房。”萧衍冲简石公公使了个眼色。 简石公公哄着甜宝就出了房门。 “你再搞什么幺蛾子?” 简石公公一走,萧衍就对沈长梨发难。 沈长梨瞄他一眼,耸耸肩,“爷这话不美,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在搞幺蛾子?” 萧衍冷哼一声,“看来爷真是将你惯坏了。” 沈长梨抿了抿嘴,“那我走,不碍爷的眼。” 沈长梨刚一抬脚,萧衍就皱眉,“站住,在爷身边伺候着。” 沈长梨其实根本就没想走,她今天还有好戏看呢!便乖乖退回到萧衍身边站着。 “爷,一会儿傅将军来,二皇子和玉妖精都来,你们几位贵人要谈军国大事,我候在这里合适吗?” 萧衍撩她一眼,似乎能看到她心里,“不是正合你意?” 沈长梨再忍不住笑了,她轻俯下身,与萧衍脸对脸,趣味一声,“一会看戏,爷可要忍住笑。” 萧衍俊眉一抬,这货也是人精,沈长梨话一落,他就知道谁要倒霉了。 他勾着唇角滑出一丝笑,“爷虽收了保护费,但也要看事情发展,严重时,价码还得重新谈。” 这货又开始耍奸滑的本性。 沈长梨咬牙,“爷,你这么抠搜,真的好吗?将来谁敢嫁给你?不得被你啃的骨头都不剩。吝啬鬼,很遭人恨的,可懂?” 萧衍笑意不减,幽幽一叹,“谁又会跟银子过不去呢?小奴儿,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是你大爷的。 沈长梨站在他椅子后龇牙咧嘴。 萧衍像是身后长了眼睛似的,不回头,话直接抛过去,“再龇牙,爷就将你的小牙一颗颗拔下来,再给你镶上满口铁牙。” 沈长梨身子一僵,浑身恶寒,“我比较喜欢金牙,爷给镶吗?” “镶,最好连你的骨头也抽出来,换上金骨架。外表再给你镀上一层金,往寺庙里一放,保管香火缭绕,受万世敬仰。” 他这样一说,让沈长梨直接想起了那观音像,‘扑噗’一笑,想起二人与水搏击共患难的时刻,心里骤然生暖。 萧衍也笑了笑,没再刺她。 “殿下,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傅大海虎步生风地跨进来,冲着萧衍一礼,“遵殿下的吩咐,调了一队黑豹卫来保护襄王殿下和玉侯爷的车驾。” 萧衍伸手让他就座。 “兵营那边,都准备好了吗?” 他这话问的真奇妙。 傅大海嘿嘿一笑,瞟了沈长梨一眼,“一切准备妥当,殿下就等着瞧好!” 沈长梨挑了挑眉,看来兵营里又会有好戏上演。 不一会,二皇子萧琏甩着宽大的袍袖慢吞吞走进院子,他今儿穿的似乎更加正式,一身尊贵的亲王袍服,腰缠白玉带,头发梳的蹭亮,束着青玉冠。一步一生贵地缓缓走来,身上飘着的淡香,极是好闻。 沈长梨嘲弄地勾了勾唇,简直是油头粉面。知道的,都道他是去兵营看望北黎的公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去约会小娘呢! 萧琏一步跨进屋子,眸光扫了站在萧衍身后的沈长梨一眼,便乐呵呵的,“傅将军来的挺早,辛苦。“ 傅大海早已起身向他施礼,“殿下吩咐,末将不敢怠慢,襄王殿下还需等会,玉侯爷还未到。” 此时,雷鸣急匆匆走进来,“爷,玉侯爷身边的人传来话,说侯爷……还在装扮。” ‘装扮’二字,说的蹊跷。 萧琏想着玉流觞那惊人的绝世美颜,妖娆诱人的身姿,妩媚生动的眉眼,不自觉咽下一口口水。 冲着雷鸣摆摆手,“不打紧,不打紧,去回禀玉侯爷,让他稍安勿躁,仔细装扮。” 雷鸣扫了萧衍一眼,朝着萧琏拱了拱手,“是,殿下。” “九弟,你这小奴儿还真是特别,人挺机灵,就是长的……” 萧琏啜了下嘴,似乎丑的无法形容。 萧衍端茶饮,脸上毫无情绪,“爷的这小奴,长的确实上不了台面,污了二哥的眼,真是抱歉。可本王就喜欢她的黑……” 他将‘黑’字咬的意味,一语双关。一是说她的脸黑,二则说她心黑。 沈长梨暗暗慰问了萧衍十八代祖宗,随后佯装怯怯地冲着萧琏解释道。 “二殿下有所不知,小子的外号叫‘鬼见愁’,走夜路,连鬼都怕。爷说,能镇宅,能驱鬼,能避邪,还能抵挡一切妖魔鬼怪。” 萧衍扭头撩她一眼,冷冷一声,“你说的那是门神。” “爷,门神也是神,位列仙班,金贵着呢!” “哈哈,有趣有趣,真是有趣。难怪九弟将她视若心头宝,这小子果真是个机灵鬼。” 你才是机灵鬼,你全家都是机灵鬼。 沈长梨咒骂着萧琏。 又足足等了小半个时辰,才看到一身大红锦袍的玉妖精像初春的一朵海棠花妖娆地走过来。 萧琏的眼睛一眯,喉头一滚,色眯眯的本质一览无余。 因着雷鸣之前的话,说玉侯爷在装扮,这装扮了近半个多时辰,除了脸上蒙着一块白巾,似乎也没什么变化。 他一跨进屋子,目光先冷冷地扫了沈长梨一眼。 众人互相见礼寒暄,傅大海正要邀请他们上马车,突然看到玉流觞曾经的一头乌黑发丝上突然浮现一块块的白斑。 黑白相间,甚是夺目。 萧衍自然也发现了,身子一僵,随后用手抵在嘴边咳嗽了一声。 “让襄王殿下久等,是本侯的错。天不早了,还请殿下上马车,咱们现在就去兵营一赏锦玉公主的芳容。” 萧琏自然没话说,呵呵笑着,伸手一请,“侯爷,请。” “襄王殿下,请。” 二人虚伪地让来让去,着实让人恶心。 “甜宝,回来,别跑。” 偏房,简石公公一声焦急,众人刚跨出房门,就看到一条黑白相间的大花狗从偏房里跑出来,一下子扑到沈长梨的身上。 玉流觞看到甜宝,身子一下子僵住了。 沈长梨偷瞄了他一眼,抱着甜宝哈哈笑,“甜宝,是不是想吃肉包子?走,咱们今天就一次吃个够。” 说完,沈长梨拍着甜宝的大脑袋扬长而去。 第58章 唯恐天下不乱 气氛有一刹的沉凝。 即便是老色鬼萧琏,也后知后觉地在玉流觞和跑远的甜宝之间撩了撩。 看不到玉流觞的脸,却能看到他负在身后的手握的死紧。 “傅大海,还愣着做什么?二哥已经等了许久,还不赶紧请二哥和玉侯爷上车。” 萧衍呵斥傅大海,似是也在点玉流觞,襄王殿下已经快等不及了。 玉流觞妖冶的唇角勾出一抹浅笑,扭头看向萧衍,“靖王殿下就不随我们一起?” 萧衍自嘲地笑了笑,说的云淡风轻,“锦玉公主对本王恨之入骨,本王就不过去刺激她了。” 沈长梨牵着甜宝回到自己住的院子,红绫才揉着眼睛刚从床上起身。昨夜她照顾付摇蕙,一夜没睡,今早补了个觉。此时看到甜宝,和简石公公一样惊的瞪大眼。 “甜宝,这是咋的了?” 她立马看向沈长梨,“长梨姐,是不是你对甜宝做了什么?” 沈长梨也不再装了,捂着嘴哧哧笑着,“怎么样?是不是很酷?我对自己制毒手艺简直不要太满意,不要崇拜我。” “长梨姐,你闯大祸了!”红绫跺着脚,小眉头皱的死紧。 红绫的表情向来不作假,沈长梨见她一脸凝重,得意的小表情一僵,“怎么了?” 红绫瞪着她,“甜宝是皇上三年前赐给爷的生辰礼,你这么做是要杀头的。那时北黎来犯,爷在生辰当日出兵抵抗北黎,甜宝那时刚满一个月,皇上亲自将甜宝放到爷的怀里。 那时越往北走,天气越冷,爷一直将甜宝紧紧揣在怀里暖了一路。到了北黎,爷不管多累,都会亲自照顾甜宝。晚上睡觉,都让它睡在脚头。甜宝之于爷,不仅仅只是一份生辰礼物,还是父子亲情的象征。” “哦,我明白了。”沈长梨撇撇嘴,并没有被杀头的怕意,意味深长一声,“原来甜宝是你家爷的儿子呀!” “长梨姐,我说的都是真的。在战场上,甜宝救过爷的命,替爷挡过箭。爷对它比亲儿子还亲。除了萧世子爷和简石公公,即便是摇蕙姐,都没资格照顾甜宝。你现在把甜宝弄成这样,爷不跟你急眼吗?若是被皇上看到,又会怎样看咱家爷?你这是犯了忤逆之罪!” 沈长梨敛下眼眸,勾了勾唇,“放心,最多七天,甜宝就会恢复如初。不会害了你家爷的心头宝。” “红绫,吃饭了。” 门外传来柳安歌的声音。 沈长梨扭过头,就看到安歌怀里抱着个食盒,屁颠颠跑进院子。甜宝‘汪’地一声就高兴地跑出门,似乎与安歌混的也不错,摇着大尾巴绕着他转圈。 沈长梨意外看了红绫一眼,“哟,我们家傻子都会照顾人了。定是知道你一夜没睡,早膳没吃,这是到厨房给你领饭菜了。” 红绫的小俏脸红了红,嘴上却不屑地说,“什么呀!还不是他饭量大,他的那份吃不饱,总是要吃掉我的一半饭。” 柳安歌跨进屋子,看到沈长梨,嘿嘿一笑,“薇儿,今儿厨房炖了鸡,可好吃了。” 沈长梨戳着他的大脑门,“你现在鬼精灵着呢!知道红绫没吃早膳,这还不到午时,就去厨房为她讨来饭,是不是又去求厨娘大婶了?” 傻子嘿嘿两声,挠挠头,“厨娘大婶是个好人,我一哀求,她就给我了。” 红绫接过食盒,两人一狗就到小桌上吃起来。 沈长梨瞧着这一幕挺温馨,坐在一边摆弄药,突然想起什么,问红绫。 “红绫,你给我讲讲北黎国的事情呗?” 红绫扭头,“北黎国有什么好讲的?这十多年,一直在跟咱们中宁打仗,之前咱们一直输,北黎王贺兰擎可厉害了。攻下北疆关卡后,一连夺了几城,直到咱家爷上战场,才将失去的城池慢慢讨回来。” 沈长梨眼一眯。 “咱家爷的生母不就是北黎的长公主吗?两国既然联姻,为何又要连年打仗?咱家爷,好似对北黎王恨之入骨。” 红绫疑惑地一挑眉,“你不知道?” 沈长梨一怔,犹豫着问,“我该知道什么?” 红绫翻了个白眼,给了她一个孤陋寡闻的眼神,“现在的北黎国已经不是当初青云长公主初嫁到中宁时的北黎国了。已经改朝换代。现在的北黎王是当时的镇国大将军贺兰擎,他夺了皇权,自立为王。与咱们中宁也就交恶了。” 难怪,他称贺兰擎为乱臣贼子。 “那当时的北黎皇族之人呢?” 红绫眼神一暗,慢慢放下筷子,“听我娘说,在殿下五岁的时候,贺兰擎夺权,将当时的北黎王,也就是青云长公主的弟弟姬文崇,连同整个姬氏皇族都杀害了……现在整个北黎,再没有一人姓姬。” 沈长梨眼一瞪。 “为何?即便是贺兰擎夺取皇权,直接将姬氏皇族软禁便是,何故要全部杀害?” 红绫神色也不好看,“长梨姐,你知道吗?我娘也是北黎人,是当年长公主身边的护卫长,我小时候常听她说一些北黎国的事。当时的北黎王姬文崇太懦弱了,登基不久,就遭遇皇叔叛乱,重兵直逼皇城,眼见皇位不保。 青云长公主只得向中宁求救,以自愿嫁入中宁为条件,让皇上出兵平叛。你是知道的,青云长公主艳名满天下,是天下第一才女。皇上心动不已,根本没犹豫就直接出兵平息了北黎叛乱。 听说青云长公主当时已许配给了镇国大将军贺兰擎,可惜,他当时正与西月国打仗,根本来不及救驾。所以才与长公主错失良缘。或许就是这个原因!导致他五年后,领兵直逼北黎皇城,将北黎皇族一脉全杀光了。” 听到这里,沈长梨脸阴沉至极。 “为何皇贵妃一直住在冷宫里?” 红绫想了想,摇头,“这个我不知,好似当时的贺兰擎夺位后,曾派使者来中宁,当时不知发生了什么?皇上震怒。皇贵妃就自动搬进了冷宫。咱家爷也出宫建府,我娘也就是在那时,跟着爷到了靖王府。” 沈长梨皱眉,“你就没听你娘说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哎呀,我当时都还未出生呢!这些事,还是我跟着爷几次征战北黎,断断续续听我娘说的。至于当年究竟发生了何事?我娘似乎讳莫如深,提都不敢提。” 如此,沈长梨也不再问了。 总之,萧老九在五岁前还是他皇帝老爹的宝贝儿子,五岁后,就被他爹一脚踹出了皇宫。一条黑狗,不过是哄着他好好打仗罢了。偏萧老九,还感恩戴德地念着与他的父子情浓,将甜宝疼的不得了。 红绫吃过饭,又去照顾付摇蕙。 沈长梨便带着甜宝在屋里又捣鼓她的药。 “长梨姐,不好了,出大事儿了!” 红绫风风火火从外面跑进来,小嗓门高的像门小钢炮。 沈长梨将一丸药塞甜宝嘴里,眼皮一翻,“咋的了?天塌下来了?” 红绫一脸的神神秘秘,跑过来蹲在沈长梨身边,“你知道吗?襄王殿下刚刚被人抬了回来,整个袍子下摆都是血,听说不仅被锦玉公主踢了命根子,还被她用簪子刺穿了大腿……” “哎呦喂!”沈长梨高兴地尖叫,立马来了兴趣,“定然是那个老色鬼想猥亵锦玉公主不成,反被她毁了命根子,咱家爷啥反应?” “咱家爷命人将全县城的大夫都请来了。” 沈长梨拍拍手,兴奋地立马站起来,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 “走,咱们也去看看热闹。” 沈长梨扯着红绫刚出了自己院子,就看到整个芙蓉阁乱成了一团。黑豹卫、白羽卫领着一个个提着药箱的大夫急匆匆跑进来。然后,一个个耷拉着脑袋的大夫又从萧琏的院子里走出来。看来是医术不行,对他的伤爱莫能助。 沈长梨摸着下巴缩在月亮门后,琢磨着萧琏的伤情,究竟到了哪个地步? 突然,眼眸一闪,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穿着玄青色浣花锦的圆领袍,身姿修长洒脱,正晃荡着风流的小身板从萧琏的院子里走出来。 “嘘嘘嘘” 沈长梨对他吹着怪异的口哨。 萧颉转过头,看到月亮门后鬼精灵的她,皮笑肉不笑地晃荡过来。 “表妹,有事儿?” 沈长梨乌漆漆的大眼睛朝着萧琏的院子里一瞟,下巴一抬,“伤的怎样?还能人道吗?” 萧颉笑到嘴歪,不正经一声,“他那玩意儿本就不好使,如今,怕是,更不好使了。” 哈哈。 沈长梨用胳膊肘捣他一下,暗打听,“咋回事?不是去看美人,怎么美人就变成美女蛇了呢?玉妖精不是跟着,咋就只伤了襄王殿下一个?说说,你们三十万黑豹卫都是吃干饭的,连个女人都看不住。” 像是牙疼似的,萧颉轻啜一口凉气,轻佻的小眉眼睨着她,“小表妹,我现在才发现,相较于锦玉公主,还是你最善良可爱” “去去去,说正事,别扯些有的没的,我若善良可爱,那甜宝就不会变成斑点狗了。” “哈哈,就知道是你搞的鬼,玉妖精今日也变成斑点妖精。你都不知道,他蒙在脸上的帕子今儿在兵营被风一吹,啧啧,那张神仙俊颜,简直不忍直视。小爷我,总算出了一口恶气,玉妖精敢生的比小爷俊,小爷早就想收拾他了。” 咳嗽一声,沈长梨赶紧将他拉回正题,“难不成这锦玉公主还真是条美女蛇?这小烈性,怪不得连你都未窥见其真容。” 风骚一笑,萧颉打趣她,“知道吗?这锦玉公主因为生的美,自小便带着一张玉面具,性子不仅烈,武功也是相当了得,在战场上与萧老九战的那叫一个昏天黑地听说,谁要赢了她,她就会嫁给谁。哈哈,小表妹,你可要看好你的相好,小心到了京城,这锦玉公主要死活嫁给萧老九,皇上也是乐见其成的。” “嘁。”沈长梨浑不在乎,“想嫁给萧老九的女人都死了,现在的北黎王与萧老九有仇,即便锦玉公主有那心,萧老九也铁定不会娶她,你少忽悠我。” 萧颉龇了龇牙,“想不想知道萧老九是怎样对待她的?” 沈长梨乌目骨碌碌一转,“优待俘虏,不是萧九的风格,他不会拿铁链拴着她?” “聪明。”萧颉打了个响指,笑的如花似玉,“我告诉你啊!这锦玉公主自打被萧九俘虏,就非常不服气。不吃不喝,还乱砸东西,将伺候她的白羽卫都痛打了一顿。你猜萧九如何做?” “如何做?”沈长梨配合地一挑眉,“肯定不会是睡了她。” “哈哈,小表妹,你太有趣了。”萧颉笑的前仰后合极没形象,沈长梨等着他发完疯,“萧九告诉白羽卫,但凡锦玉公主再甩盘子砸碗,就让白羽卫将饭菜捡起来都泼到她身上。若是她痛打白羽卫,萧九便给每个白羽卫都配了一个三尺长的木棍,只要她动手,白羽卫便群起而攻之。直到将她打的遍体鳞伤,乖乘将地上的饭菜捡起吃掉为止。” 沈长梨一愕,不可置信地张大嘴。 萧颉扫她一眼,咧着嘴用胳膊肘碰碰她,“萧九对你是不是宠爱到了骨子里?这世上,还没有哪个女人能如此得到过萧九的心,让他如此绞尽脑汁逗着宠着。小表妹,你说,你是不是该知足?” 沈长梨木木地点了点头,觉得后背都起了一层冷汗,她没想到那个吝啬到处处讹她银子的萧九,竟是这样一个毫不怜香惜玉甚至极残酷的家伙。 ”知道锦玉是如此刚烈,他那为何还同意襄王殿下和玉妖精去看她?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 萧颉却没有再嬉闹,而是长长一叹,“各怀鬼胎,九哥也是没办法,若是不让襄王见,你也看到了,他便敬出皇上的密旨。若是让他见,以他贪色风流的性子,定然会激怒锦玉公主,自然,他也会吃足苦头。可这样一来,九哥便不好收场了。” “襄王殿下真的会断子绝孙?究竟伤的如何?” 沈长梨不信萧九没有分寸,会让锦玉公主真的伤了他。 萧颉嘴里啧啧有声,摸着下巴分析,“那狗东西确实被锦玉公主踢了一脚,痛的他哦,整个兵营都听到他的惨叫。大腿也确实被簪子刺中,流血不止,但我瞧着大夫的诊断,似乎,也无甚大碍。但这次二哥算是丢尽了脸,被黑豹卫从锦玉公主的营帐里抬出来的时候,连外袍都脱掉了,中衣也是松松垮垮,就差点没光着了” 沈长梨哼笑,“玉妖精呢?我不相信,他去兵营只是去看风景的。” ”你还真说对了。“萧颉风骚一笑,”他是与襄王殿下同时进的锦玉公主的营帐,看到她脚上锁着铁链栓在床腿上,脸上戴着面具,便兴趣缺缺,一句话没说便退了出来。直接到本世子的营帐去喝茶了。最后,襄王将所有人都赶出来,说是要与锦玉公主商谈两国事宜,结果,玉侯爷的茶还未喝到嘴里,那边便响起了惨叫声” 嘴里说着残酷的话,脸上却是痛快至极。沈长梨拍拍他的肩头,“表哥辛苦,不送了啊!慢走。” 伸手一推,萧颉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沈长梨毫不留情地转身就走。 萧颉吸着凉气,冲她喊,“小没良心的,用完了表哥就扔,你将表哥当什么?好歹我也是家财万贯风流貌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世子爷” 沈长梨没回头,只冲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片刻,手腕一转就将大拇指往下一指。 第59章 海棠院受辱 既然萧琏都快断子绝孙了,应该没功夫再理她,沈长梨回到自己住处又在捣鼓她的药。 方才她在月亮门旁与萧颉说话,红绫便被青梅叫走,说付摇蕙起身了,有事吩咐她去做。 “阿梨,你在屋里吗?” 门外传来蓝玉儿的声音,沈长梨起身,抱着臂倚到门框上,看着扭着水蛇腰走来的蓝玉儿,“啥事啊?劳烦蓝大小姐亲自过来。” “襄王殿下受了伤,听说你医术好,让你到他屋子里给他看看伤。” 沈长梨眉一挑,“爷知道吗?” 蓝玉儿甩了下手中的香帕,“爷自然知道,就是爷让我过来叫你的。摇蕙姐今日身子不爽利,让我在爷身边伺候着,没爷的同意,谁敢让你去襄王殿下的院子?” 付摇蕙的事想必都传开了。 沈长梨审视着蓝玉儿的表情,见她不像是说谎。 可萧衍明知襄王欲对她不利,还让她去看伤,况且襄王伤的又是那个敏感的部位,他究竟意欲何为? 沈长梨心头突然涌起不安。 “行,你稍等,我拿些治外伤的药。” 沈长梨转身进屋,手在那些瓶瓶罐罐中扒拉一下,从中拿出一个白瓷小瓶握在掌心,“走!” 二人走在路上都不再说话,沈长梨瞧瞧日头,快到晌午了。光天化日,萧琏应该不会将她怎么样。 回头瞅了蓝玉儿一眼,沈长梨勾着小唇笑,“恭喜你啊!蓝大小姐。终于有机会伺候在爷身边了,怎么样?谈谈感想。” 蓝玉儿竟然有丝羞怯,她伸手挽了挽额前的碎发,白瓷般的小脸上浮上一抹红云。 “阿梨,你说咱家爷怎长的那般好看?他是男子,竟然比女子还美。我觉得自己做的最正确的事,就是哀求我爹将我送到爷的身边。阿梨,你知道吗?我之前的想法是错的,我不再渴求能爬上爷的床,能成为白羽卫,一直陪在他身边,我也挺知足。” “哎哟喂。”沈长梨夸张地睨她一眼,“思想有进步,值得夸赞。不过不想爬上爷床的白羽卫,不是好侍卫,可懂?” 蓝玉儿皱眉,“阿梨,你太不正经。” “呵,我不正经?你家爷才不正经,他若正经,就不会看小黄本了。” “什么小黄本?” “说了你也不懂。” 二人拌着嘴就走到了萧琏住的院子,院子外站着守卫,并不是黑豹卫,而是萧琏自己带的侍卫。 快到门口,沈长梨却站住脚,脸上也没有了轻松的表情,“蓝玉儿,爷今儿一上午都在干什么?” 蓝玉儿一怔,有些不明白她为何问这些,但还是回答。 “没干什么,就是一直斜倚在软榻上看兵书。” 沈长梨瞪眼,“襄王殿下受伤了,咱家爷就没过来看一眼?” 蓝玉儿咬着唇,想了想,摇头,“爷只让人去请大夫,自己并未出屋子。” 沈长梨摸着下巴,这不对啊!事出反常必有妖。 当初襄王只是崴了脚,萧九都巴巴地从流马县赶到青州府去看他,如今他受这么重的伤,都差点断子绝孙,他竟然无动于衷,还有心思看兵书? 沈长梨实在猜不透这厮的想法。 不管怎样,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襄王还不能拿她怎么样?萧颉不是都说了嘛,她是他的心头宝。 “可是靖王殿下身边的沈小郎?” 沈长梨正琢磨不定,襄王的院子门口突然走出一个灰衣老者。管家模样,瘦高个子,眼神威严。瞅着她,话说的不咸不淡,颇为倨傲。 沈长梨立马回神,冲着老者躬身拱手一礼,“小子正是沈长梨,爷让我来为殿下看伤。” “进来!” 灰衣老者面色不善,阴冷一声,转身就进了院子。 沈长梨紧随其后,蓝玉儿却被拦在了门外。 沈长梨回头,冲她打了个手势,“去找爷。” 襄王住的海棠院内皆是他带来的侍卫,看来他并不相信黑豹卫,出门连管家都带在身边。 七拐八拐终于到了萧琏的屋子前,灰衣老者推开门,“进去!殿下等你许久了。” 沈长梨心中又浮出一丝不安,没别的,襄王受重伤,整个院子除了侍卫竟没一个婢女伺候,更没看到大夫。上午那种紧绷的气氛完全没有了。静的让人心头发虚。 沈长梨磨磨蹭蹭踏上台阶,那老者也不催,一直守在门边,待沈长梨进入,他双手才将门紧紧关上。 沈长梨屏气凝神听外面的动静,知道老者并未上锁,她心头稍松。 站在门边向四下查看,屋里摆设精致,帷幔低垂,香炉里袅袅升起龙涎香,将整个屋子熏的暖融融的,又透着一股奢糜。 “靖王座下小奴沈长梨,见过襄王殿下。” 她站着没动,躬身向里面一礼,声音极大。 “废什么话?滚进来。”萧琏口气很冲。 沈长梨松了口气,她没有武功,察觉不到屋内是否有暗卫之类,但她所能感触到的是,除了萧琏,再无他人。 穿过层层的帷幔,终于走到最里面的空间,入眼便是一张大的不像话的檀木床。奢华的床幔锦被中,萧琏如卧佛一般斜靠在软枕上。 身上松松垮垮穿着一件绸衣,露着肥腻的肚腩。下身的绸裤卷到大腿根,露出已经包扎好的受伤部位。 他伤在右腿。 “不知襄王殿下唤小子来……” 萧琏眯着眼,手朝着自己大腿处一拍,“本王受伤了,你过来给本王治伤。” 沈长梨始终躬身作行礼状,“小子医术粗鄙,殿下身份尊贵,怕误了殿下伤情,还请殿下另请名医。” “哼。”萧琏轻哼一声,脸上却笑了,那笑容要多恶心便有多恶心,“不是九弟身边最得宠的小奴?伺候人,自然是有一套。听说你经常为九弟捏肩捶背洗脚按摩,让九弟舒服的赛神仙。过来,给爷按摩按摩腿。” 萧琏意味地摸着自己的大腿根,那猥亵的动作,恶心的沈长梨都要吐。 她算看明白了,萧琏唤她来,根本就不是要她治伤。而是要故意为难,甚至是要对她下手。 沈长梨心头狂跳,依旧站着未动。 “襄王殿下腿部受伤,若是此时按摩的话,定会加速血液循环,致使受伤部位再次撕裂出血。殿下应该静养,宜静不宜动。” 萧琏立马寒下脸,“你竟敢违抗本王的命令?你要知道,即便是本王将你从老九那里要过来,也不是什么难事。落到本王手里,你知道什么下场!死,都是奢望。” 沈长梨自然知道他所说非虚,她一向敏感,已隐隐感觉到身后的帷幕后似乎有人,呼吸虽清浅,但身上迸射的冷意,带着一股杀气。 既然萧琏想找死,她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轻轻一笑,沈长梨低头整了整自己的衣衫,“阿梨虽是爷的奴,但襄王殿下的命令,小子不敢违抗。这便为殿下按摩。” 说着,她轻轻走过去。 “跪下!” 萧琏一指床下脚踏,“你还没资格站着伺候本王。” 沈长梨咬了咬牙,慢慢跪下,手刚刚放到萧琏的腿上,他便一个巴掌狠狠扇过来。 “臭东西,本王允许你碰本王身体了吗?” 沈长梨没防备,生生受了这一巴掌,嘴里顿时有股血腥气,嘴角滑出血丝。 她抬起乌漆漆的眸子冷凝地看着萧琏,“殿下想要如何?” 萧琏脸上立时浮出狰狞的笑,“本王要如何?自然是将你扒光了吊到房梁上赏着玩。” 他话一落,不等沈长梨反应过来,从床头抽出一个绳套娴熟地套到她的脖子上。 看来他做这样的事不是一次两次。 沈长梨大吃一惊,站起身,双手急忙去抓脖子上的绳套,萧琏猥亵地笑着,肮脏的手伸过来就去扯她的腰带。 沈长梨死命地挣扎着,没想绳套一头栓在床头上,另一头被人从后面扯着。她往后撩了一眼,果然是那个灰衣老者在拉绳子。 她就那样被勒吊在床边,不上不下。 脖子生疼,窒息感让她脸憋的通红,头一阵眩晕。眼见萧琏肮脏的手就要碰到她,沈长梨一脚踏在床沿,另一只脚便狠狠朝他踢去。 自然没有踢中他。 萧琏似乎来了兴趣,兴奋的双眼透着凶戾的光,他一下子从床上站起来,手狠狠捏在沈长梨的下巴。 “萧衍玩过的小奴儿,本王也想尝尝是什么滋味……你知道他之前那三个未过门的王妃都是怎么死的吗?” 沈长梨自然不知道,她双目通红恶狠狠地瞪着他,想摆脱他的钳制,却不能。 萧琏凑近她,一张臭嘴能熏死人,沈长梨偏过头。 萧琏一手揽过她腰身,低头就咬住她的小耳朵。 沈长梨恶寒地身子像过了电一般,惊悚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都是被本王玩死的……” 萧琏贴着她的脸哧哧笑着,“那三个小娘都是京中有名的大家闺秀,貌美才高,身子滑腻的真是让本王欲罢不能……本王玩腻了,才允许她们上吊自尽。” 沈长梨眼前一阵眩晕,可萧琏的话更让她惊恐,她知道萧九若再不来,她根本撑不了多久。感觉萧琏肮脏的手在她身上游走,沈长梨狠狠咬破舌头,朝他脸上喷出一口血水。 萧琏怒了,伸手又扇了她一巴掌。 脸上吃痛,让沈长梨的脑子清醒不少。 萧琏一挥手,灰衣老者放松了绳子,沈长梨一口气还未吸完,身子一轻,就被萧琏狠狠抛在床上。他肥胖的身子压下来,‘吱’地一声就撕碎了她的衣衫。 在床上,沈长梨都能把萧衍死死缠住。 她并未挣扎,而是冷静地伸出拇指狠狠地按在萧琏受伤的右腿上,随着他一声尖嚎,沈长梨一不作二不休,直接翻身将他压下,拔下头上的木簪子,一拧,抽出尖刺,狠狠地刺在他的左大腿根。 “啊……” 萧琏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 灰衣老者扑来,沈长梨一个狼狈的翻滚就滚下床,她伏跪在地,喘着粗气,满手鲜血,紧紧握着木簪。 那样子就像一头搏死的小兽,任谁都不能忽视她的力量。 只要老者敢扑来,她就敢拼命。 灰衣老者死盯她片刻,赶紧看向床上的萧琏,“殿下,你怎样了?” “杀了她,杀了她,我要将她剁成肉泥去喂狗。” 萧琏躺在血泊中,手狠狠指着沈长梨。 “来人……”灰衣老者面部阴毒地冲外面一喊,守在外面的侍卫呼啦啦闯进来。 沈长梨慢慢站起身,擦掉嘴角的血,一身狼狈,却像个战士,腰板挺直,双目犀利。 今日即便是死,她也是赚了。 萧琏,你这辈子绝对是真正的断子绝孙。 “靖王殿下驾到……” 房门外突然传来简石公公的声音,那声音大的,唯恐里面的人听不到。 灰衣老者和里面的侍卫俱是一怔,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房门口就跨进来一个高大魁伟的身影。 一身亲王的蟒袍,身后披着华丽的大裘,萧衍闲庭信步一般,仿佛根本看不见屋里剑拔弩张的持刀侍卫。 “二哥,你怎么样了?九弟今日繁忙,此时才来看二哥,二哥莫怪。咦,这都怎么了?” 这厮像是才发现屋里的气氛有多惊悚。 沈长梨看到他来,松了口气,轻轻低下头。可不知为何,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九弟啊!你,你这个该死的小奴要刺杀本王。” 萧琏恶人先告状。 “抬起头来。”萧衍却仿佛没听见,眼眸低沉地看向沈长梨。 此时的沈长梨,脖子上还套着那个绳套,衣衫破碎,满手鲜血,一根带着尖刺的木簪子,是守护她唯一的武器。 沈长梨的眼睛很酸,撑了半晌才将泪水撑干慢慢抬起头,她的两颊肿的老高,嘴角血丝更加刺眼。 萧衍眼眸一眯。 “我遵爷的命令来为二殿下治伤,他却要侮辱我,我不过是自保。爷要怪罪,我无话可说。” 她的眼神很平静,那是一种失望,对萧衍的失望。也是一种绝诀,似乎在告诉他,若他再如此,他就不配她再留在他身边。 萧衍收回目光,似又恢复了冷的能冻死人的情绪,“二哥,本王的小奴受伤更为严重?今日,你遣走了所有的大夫,央求本王,说本王的小奴会医术,让她来为你治伤。可现在,二哥不应该对我有个交待吗?” “九弟,不过是个贱奴,值得你问二哥要交待?你没看到,她刺伤了我,死有余辜。本王要将她碎尸万段,九弟若是敢拦,就是与二哥为敌。” 这句话说的极重了。 灰衣老者不由地轻唤一声,“殿下,不可。都是那小奴的错,与靖王殿下无关。”说着,他暗暗朝着萧琏摇头。 萧衍沉默半晌,声音朗朗,“二哥贵为本朝亲王,身份尊贵,她行刺皇族,立当该罚。” 沈长梨心一沉。 她嘲弄地一笑,低下头,将木簪子收好又插进发丝。 “但,她是本王的奴,犯了错,自然有本王替她受罚。二哥要如何才能解气?只要你说,本王无不从。” 萧琏一惊,有些阴鸷的眼眸一缩,看看沈长梨,又看看萧衍,“九弟果真是宠爱她,既然她刺了本王一腿,那九弟就刺自己一腿如何?此事便就此作罢。” “好。” 萧衍想没想就答应,倏地欺身靠近沈长梨,伸手从她头上拔下木簪子,抽出尖刺,撩起自己锦袍掖在腰间,毫不犹豫地刺进自己的左大腿根。 木簪子几乎没进他的腿中。 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绸裤。 屋内一阵倒抽气声,即便是萧琏的侍卫,看向萧衍,都带着一种崇敬。靖王的傲气,让人敬佩。 萧琏眯了眯眼,哼一声,似乎解气了。 “既如此,本王也是一言九鼎,九弟可以将这个贱奴领走了。” 萧衍却笑了,“二哥莫急,今日她是应着本王的命令来为二哥治伤,二哥却如此折辱她,岂不是在打本王的脸?那本王也绝不能就此善罢甘休!” 他话一落,萧琏就瞪大眼,“九弟要如何?” “自然是二哥如何折辱的她,自然得让她还回来。” 他此话一出,屋内持刀的侍卫便朝前一步,似是要与靖王拼命。 萧衍阴寒的目光一扫,那些侍卫心头一寒,不由自主退缩。 萧衍那铁血活阎王的诨号可不是白得的,那一身的杀意,比屋里的侍卫可强大多了。况且,这是在流马县,三十万黑豹军就驻扎在城外。若是靖王有个不测,他们九族的命都不够赔的。 侍卫们不约而同退后几步。 而萧琏竟然瞪着眼被吓的不敢吱声。 而沈长梨自从萧衍进来心就有点恍惚,她眼睛里只有那根刺进他腿中的木簪子,鲜血早已将他那一条腿的绸裤都浸湿了。 听到萧衍的话,她慢慢抬起头。 萧衍眼中平静如水,淡淡的心疼,话对着她却说的极狠。 “去,二哥方才怎样折辱的你,现在,都给爷讨回来!” 他话一落,灰衣老者转身‘扑通’一声跪倒在萧衍面前,“请靖王殿下息怒,我家主子爷今日因腿伤,心情不好,怠慢了沈小郎。靖王殿下要讨回,老奴愿代替主子受罚。” “你不配!” 萧衍冷冷一声,抬起脚就狠狠地踹在灰衣老者的胸口。 灰衣老者的身子像一块破布狠狠地倒飞而去,重重撞在一旁的博古架上,架子上的花瓶哗哗往下砸,正巧都砸在他的头上。 他顿时血流满面,捂着胸口,喷出一口鲜血,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看来萧衍那一脚,拌着怒意,用了近十成的功力。 沈长梨知道他的腿不能耽搁,必须得尽快止血,她毫不迟疑,走到床边,撸起袖子。 萧琏却是怕了,怂了,此时毫没皇家贵胄的气节,拖着身子往床里面缩,色厉内荏。 “你,你敢打本王,小心以后本王扒了你的皮。” 沈长梨可不是被威胁长大了,她腿一抬就蹿上床,半跪着,伸出手‘啪啪’左右开弓,狠狠地打在萧琏的脸上。 萧琏捂着脸痛叫着,“九弟,你敢纵使小奴殴打本王,我定会向父皇参你一个娇横纵奴之罪!” 萧衍冷笑一声,“二哥自便。本王也定会向父皇上奏参你一个侮辱锦玉公主,党同伐异,残害本王身边亲近之人之罪。” 沈长梨二话不说架起他的胳膊,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慢慢扶着他往外走。简石公公要过来帮忙,被沈长梨拒绝。 回芙蓉院的路上,留下了一条鲜红的血路。 第60章 小惩大戒 沈长梨将萧衍艰难地扶回芙蓉院。 得知萧衍受伤,芙蓉院里人仰马翻。 连身子还虚弱的付摇蕙都披着衣裳过来了。 “拿剪刀。” 沈长梨眼睛直盯着萧衍腿上的伤,没回头,直接叮嘱。 沈长梨的医术,大家有目共睹,红绫转身飞快拿来剪刀。沈长梨接过剪刀直接从萧衍的裤腿一路剪到大腿根,露出触目惊心的伤口。 屋里的人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 萧衍倒极是镇定,他斜靠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沈长梨红肿的腮颊。 他扎的极有技巧,没伤到筋脉。 沈长梨拿细绳扎在他腿部,看他一眼,“我要拔木簪子,爷可受得住?” 萧衍却问她,“脸还疼吗?” 沈长梨知道问也白问,直接伸手慢慢握住木簪子,随后抬头。 “爷,我将二殿下害惨了,以后他若真的断子绝孙了,你不会怪我?” 萧衍一怔。 沈长梨眼疾手快,就在他愣怔的那一刻,手一用力就猛地拔出木簪子,一股鲜血喷的老高。 简石公公‘哎哟’一声,一下子捂住脸。 萧衍倒是硬气,一声不哼,只呼呼喘着粗气,额头上冒着冷汗。 沈长梨再不说话,闷头飞快地为他处理伤口,待一切处理妥当,她才疲惫地用袖子擦擦额头的汗。 “已经无碍了,爷不必担心,静养几日,伤口便可愈合。”说完,她转身就走。 手腕被抓住。 沈长梨回头。 萧衍脸色有些复杂,“今日之事,爷有错。是爷低估了二哥的凶残,爷向你道歉。” 他话一落,简石公公和付摇蕙等人都变了脸。爷是谁?堂堂靖王,亲王之尊,何时向人道过歉? 沈长梨甩了甩手,却没能甩开,“爷不必如此,我是奴,身上的价值也被爷利用的彻底,若爷真是愧疚,便放我自由,那一张卖身契便不作数了!” 这不是她第一次提出要走。 萧衍温润的眸子渐渐变得冷寒,他轻轻放开她的手,低哑一声,“好。” 沈长梨抬脚就走。 出了芙蓉院,她拢了拢身上破碎的衣衫,所幸,她穿着自制的夹衣,萧琏只将她的外衣撕碎了,看着狼狈,其实夹衣完好无损,她并未走光。 既然萧衍答应了,那她今日是不是就可以带着安歌离开了。这样也好。 回去的路上,她突然闻到一股极好闻的甜香。 她寻香看去,是墙边种着一纵纵的木丁香,枝头顶端开着红色的小花,不显眼,却香味极浓。 红色丁香花的花语是热烈,激情和浓烈的爱情。 可现在,她最怕的就是这个。 自嘲一笑,她刚要转身,突然身后一阵风,她的口鼻立马被一个香帕捂住,瘦腰被搂住,身子一轻,人就已经被掳走。 沈长梨睡的极香,连个噩梦都没做。只是浑浑噩噩间,感到身子极不舒服。像是被人捆了手脚扔到床上,嘴巴也被堵住了。 如此一想,她猛地睁开眼。 屋内点着一盏鹤灯,门外已经漆黑一片。 没想一觉醒来,竟已是晚上了。 她目光一转,就看到一个妖娆绝色的人影静静地立在窗边,虽然他大红的锦袍在灯光下影影绰绰,但那妖艳的气质,即便只是一个背影,也让她一眼就认出来。 玉流觞! 她顿时支支吾吾,小身子在锦被里滚来滚去。 玉流觞听到声音转过身,那一头乌黑的发丝上已经没有了白斑,但沈长梨知道第二天还会长出来。 她的毒药就是这么神奇。 玉流觞眯着狐狸般细长的眸子缓缓走过来,大红的锦袍随着他的走动,在灯光下滑动出一抹流光。就像他的人,一到晚上就妖艳的形同妖孽。 沈长梨冲着他一阵摇头晃脑,嘴里呜呜声不绝。 玉流觞勾唇一笑,盯着她微肿的脸颊,眸光一闪。 “没错,你猜对了,本侯对你下了药。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本侯还是跟你学的。” 沈长梨一下子不挣扎了,甚至笑了笑。 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她对玉妖精下毒让他出糗,今日她倒霉,他掳了她,对她下药,也没什么好说的。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她与萧衍也闹掰了,即便玉妖精将她剥皮抽筋,萧衍也不可能再救她。 既如此,她便没什么好担心的,玉妖精要打要罚,悉听尊便。 玉流觞甚是稀奇,似是没想到她竟然在一瞬间就平静了下来。那小脸上,竟然还有一股誓死如归的绝决。 他眯着精光暗含的眸子上下打量着她,今日她在襄王那里受的罪,他已知晓。再看她红肿的双颊,外衫被撕的粉碎,脖子上还有一道深深的红痕,便能明白,襄王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不知为何,玉流觞心底突地腾起了一股怒意。 好像,他怎样欺负她,或被她欺负,他都乐此不疲。可一旦有人真正地伤害到她,甚至折磨她,他就完全不能忍受。 这种奇怪的感觉,以前从不曾有。似乎就是在这段时间与她相处后,暗暗滋生的。若不是今儿看到她如此狼狈,他还不知自己竟然对她…… 不过,她让自己今日出尽了洋相,他不能不小惩大戒。 “小东西,你今日将本侯比做狗,你觉得本侯还能放过你?” 沈长梨眼睛一瞪,使劲摇头。 冤枉! 她只是拿甜宝做了个实验,可不是故意要羞辱他。若他这样想,那也没办法。 玉流觞俯下身,慢慢捏起她的下巴,妖艳的目光看似很凶,其实是在查看她的脸颊和脖子上的伤。 “靖王真是狠呢!为了平息襄王今日在兵营所受的耻辱,好在回京后在老皇帝面前有所交待,竟然舍得将你献出去……啧啧,瞧这小脸,还未刚养出几分润色,就又被打成这样,是不是对靖王殿下失望透顶?” 沈长梨心头起伏,掩饰不住眸中的幽暗。 她的反应被玉流觞收入眼底。 “不过,听说靖王今日为了救你,竟然将自己的大腿都给刺伤了,啧啧,看来对你还是有些情份的。这时机真是太好了,你说,本侯若是现在将你送到他身边,他又会怎样对你?” 沈长梨不明白了,这厮究竟要干啥?眨眼再眨眼。 玉流觞被她挤眉弄眼的小模样给逗笑了,贴着她的耳边幽幽一声,“本王对你下了‘入骨媚’,听说你身上还来了月事,你说靖王会不会亲自给你解?” 沈长梨一下子瞪直眼。 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厮真够阴损。 她呼吸立马粗了,然而,随着那一呼一吸,她立马感觉身子有点不对劲。她自己就懂医,自然知道玉妖精所言非虚,那个什么‘入骨媚’一听就是极下作的东西。 娘的,玉妖精,竟然给她下了媚药。 她伸出腿就要去踢他。 可她稍一动,就感到一股难耐的热流正从小腹中缓缓流淌,那臊热的劲,比七月的伏天来的还生猛。 她气的小脸苍白,呼呼喘着气,用眼光将玉妖精碎尸万段。 玉流觞瞧着她药效似乎发作了,妖冶的嘴角缓缓勾出一个足以颠倒众生的笑。 “千万不要试图用对付摇蕙的法子解毒哦!你的小身板可经不起那份折腾,而且这药,非男子不能解也。” 在沈长梨要吃人的目光下,玉流觞妖娆的身姿一旋,似是志得意满。然后,他就做出了一个让他今生今世,每每想起这个春风蜜意的夜晚,就后悔的恨不能杀了自己的愚蠢决定来。 将皇太孙萧云骥的未婚妻,下了‘入骨媚’烈药,送到他的皇叔靖王萧衍的榻上。 他觉得自己的这个主意,简直不要太赞。 第61章 ‘入骨媚\’的烈性 “来人。”他得意洋洋地朝着门外喊了一声。 弘瑞立马走进来,躬身一礼,“侯爷,有何吩咐?” 玉流觞扭头看向檀木大床上缩着的小脑袋,嘲弄一笑,“将她装进麻袋,抬到芙蓉院,就说本侯听闻靖王殿下受伤了,特意送来的补品。请他好好享用。” 此时已近子时,闹腾了一天的别苑陷入黑暗。 弘瑞带着两个皇城司的侍卫从北院往芙蓉院走,一人掌灯,另两人用棍子抬着个大麻袋。三人都未说话,只闷头走路,节奏不快不慢。 沈长梨也不再闹腾,闹腾已无用,她正集中心力与体内的燥热抗争。可是她越是集中精神,那燥热越是刺激得她呼吸粗重,恨不能将自己拆开来浸入冰水里。 “站住!何人?” 芙蓉院外一如既往的戒备森严,弘瑞刚一靠近,值守的袁隋便立即现身挡在门口。 他眸光怪异地瞅了瞅麻袋,寒着脸拉着长腔。 “哟,这不是玉侯爷身边的弘侍卫吗?怎么,三更半夜的,玉侯爷这是搞的哪一出?” 弘瑞咧了咧嘴,“袁将军,侯爷今日听闻靖王殿下受伤了,便差小的给殿下送来一份厚礼,说让殿下好好补补身子。” 袁隋瞅着这深浓的夜色,“殿下已经歇了,侯爷即便要送礼,明早再送也不迟!这大半夜的,这不活折腾人吗?” 弘瑞拱了拱手,“侯爷的令,小的们不敢违抗,还请袁将军行个方便。再则,这礼若是明日送来,可就晚了。侯爷还说,殿下见到,定会惊喜。” 他说的煞有介事,袁隋手按在腰间宝剑,伸脚踢了踢那麻袋,眉心一皱,面上却不显。 “侯爷即便要送礼,这麻袋装着也太差劲了?不知是啥好东西?” 弘瑞咳嗽一声,“侯爷亲自挑选,小的不知。” 袁隋意味瞄他一眼,端了端架子,“行了,这礼我便替殿下收下了。明日殿下醒来,定会遣人前去致谢。” 弘瑞却站着没走,眸光瞟了瞟麻袋,又看向袁隋,“还请袁将军速速将礼物送到殿下面前,否则,明日就不热乎了。侯爷说,这礼物金贵,怠慢不得。” 袁隋闻言挑了挑眉,与弘瑞对视一眼,突然一笑,“弘侍卫这是信不过本将军?” “不敢!只是侯爷的意思,礼物还是要趁热吃。怠慢了,怕辜负了侯爷一片心意。” “弘侍卫大可放心,本将军定会让殿下知晓侯爷的良苦用心。” 弘瑞再无话说,拱了拱手,带着人转身就走。 麻袋里装着一个大活人,被下了极致的烈药,若是袁隋不上心地将东西一放,也不打开来查验,只等明日靖王醒来再奉上,人恐怕早就见阎王去了。 所以,他啰嗦了又啰嗦,就怕袁隋听不明白。 弘瑞一走,袁隋的脸就沉了下来。 “快,将东西抬进来。” 身后两个黑豹卫立马将麻袋抬起来,其中一个黑豹卫皱了皱眉。 “袁将军,东西还挺沉。玉侯爷究竟送的什么?深更半夜的,我们要放哪儿?” 袁隋阴着脸快步往里走,指了指萧衍的房门,“抬到殿下屋子里去。” “啊?”那两个黑豹卫不明白了,“殿下都已经睡下了,这东西,明日再送也不晚啊!何必再闹腾殿下……” “废话少说,速点点。” 二人见袁隋难得露出焦急之色,也不敢再耽误,直接抬上台阶。 萧衍果然还没睡,今儿乱糟糟的一天,他的腿又受了伤,正斜倚在床榻上看兵书。 简石公公愁眉苦脸的守在一边,这都催了多少回了,殿下就是不肯入睡。他越是这样,就说明心里越有事。 袁隋敲响了房门,简石公公瞟了萧衍一眼,抬腿就去开门。 袁隋在他耳边低语一声,简石公公瞪着大眼,看着两个黑豹卫抬着个大麻袋,他急忙折身走向萧衍。 “爷,是玉侯爷差人送来的礼物,您看……” 萧衍慢慢放下兵书,眼眸幽深地看着麻袋,沉默半晌,将兵书一扔,冷声道,“将东西放下,你们都出去!” 袁隋和两个黑豹卫什么都不敢问,直接施礼退了出来。 简石公公绕着麻袋转了三圈,“爷,玉侯爷在搞什么鬼?这是什么礼物,还用装进麻袋?” 萧衍叹息一声,慢慢从床上站起来。 简石公公一看,急忙跑过去扶住他,“爷,腿还不能用力,慢着点。” 萧衍伸手摸了摸麻袋,唇角一笑,“离开爷不过几个时辰,就混成了这般模样了?” 简石公公眼一瞪,听爷这话…… 里面的人不可能回答他,只是动了动。 简石公公像受到了惊吓,拍着胸脯,“爷,这这这……” “打开。” 简石公公立马蹲下身去解系着麻袋口的粗绳,麻袋被解开,露出一个狼狈的小脑袋。这下连简石公公都笑了,“原来,是沈小郎啊!” “唔唔唔……” 沈长梨被堵了嘴,反剪着双手,脚也被捆住了,坐在麻袋里,一双乌漆漆的大眼睛泛着润泽的光,冲着萧衍不停地唔唔。 她的小脸上带着一抹诡异的红云,额头冷汗涔涔,身子不停地抖动,还穿着上午的破衣裳,虚汗将后襟都浸透了。 萧衍皱眉。 伸手拿掉她嘴里的干布,萧衍冷冷一声,“怎地,又被打劫了?” “少幸灾乐祸!”沈长梨不计前嫌,翻着白眼,粗喘着,她现在也没力气再逞强,“一百两。” 她咬着牙报出一个数字,那样子,就如同在割自己的肉。 萧衍笑了,眯了眯眼,一点不着急,“什么一百两?爷听不懂。” 娘的,萧贱人,到现在还跟她装傻! “我被玉妖精掳了去……你到底是帮?还是不帮……” 沈长梨自认已经尽力压制住心头的悸动,可声音一出口,就像撒娇一般,又娇又软,真不像她平日的女汉子声音。 萧衍又恢复了恶劣的本性,抱着臂,事不关己凉凉地看着她。 “不是跟爷闹掰了?要一拍两散,爷为啥还要帮你?” 娘的!萧魔头。 沈长梨死死咬着牙,身体里一串一串的像火烧,仿若有无数火苗在燃烧,在跳,在撩拨,一点点折磨着她脆弱的神经。她就像深陷泥潭,难受的快要无法自拔,满脑子想的都是尽快花钱消灾。 “我,我,我离不开爷……” 她呼吸粗重,体内血液像沸腾的焰浆,连平日里打死都不会说的话都蹦出来了。可见,体内的药性快将她折磨疯了。 “哦,原来是离不开爷了啊!难怪,不过几个时辰,你又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爷面前。” 他这是啥意思? 以为她是欲擒故纵? 沈长梨气的狠狠瞪着他,突然心里又酥麻麻的。 瞧着萧魔头那漂亮的勾魂摄魄的神仙颜值,强悍的体魄,特别是现在,穿着薄如蚕翼的绸衣,两条大长腿站的笔直。娘的,这货身上每一块肉对她都是极致的诱惑。 若说平时,她还能忍。 可现在,她体内就像燃着一把滔天的欲火,这么一个世间难寻的绝世美男就站在她面前,让她怎么受得了? 啊啊啊…… 沈长梨要疯了,她终于败下阵来,不再硬挺,瘫坐在地,脸上都快要哭了。 “爷,我被玉妖精下了那个什么‘入骨媚’……我快要死了。” 说着,她干脆身子一倒就躺在地上,小身子蜷缩着,头咚咚地撞着冷硬的地面。 萧衍终于变了脸色。 他急忙蹲下身,伸手探她的额头,果真烫的吓人。 他收回手,唇角勾笑,“以你的定力,一时半会还是能撑得住的?” “混蛋!”沈长梨含糊一声,躺在地上瞪他一眼,“给我解开绳子。”她将手脚抬了抬,示意他赶紧的。 “没好处的事,爷不做。” “萧贱人!”沈长梨情急之下连给他起的绰号都叫出来了,她觉得萧九生出来就是为折磨她的,她在地上打了个滚,恨不得拿刀子在他身上捅上几十刀。 她呼呼喘着粗气,身上的热浪一浪胜似一浪,她暗暗发誓,此生一定要炼制最毒的毒药,绝不让自己再受制于人。 “加钱……两百银,如何?” 她只能割肉喂狼了。 反正她穷光蛋一个,光脚的也不怕穿鞋的,即便现在萧贱人要一千两一万两,她也认了。 欲火焚身,真他娘的太难受了。 她死死咬着唇,头晕目眩,眼见就快要昏过去了。 萧衍目光微变,不再逗嘴,急忙为她解了绳索。本想扯着她的衣领子将她提起来,没想手一使劲,‘吱’地一声,沈长梨身上那件本就破碎的外衫一下子碎的在身上再挂不住,滑落在地。 沈长梨一呆,暗恨。 萧衍好笑地咧了咧嘴,抓住她的肩头,毫不费力地将她提溜起来,像是嫌弃似的,将她随手就扔到自己那张温暖的雕花大床上。 “要如何解?上次付摇蕙那方子可还管用?” 沈长梨在他馨香的锦被里打了个滚,脑子昏昏沉沉,只顾点头,“加量,我要两大盆。” 萧衍立马对简石公公摆了摆手。 简石公公早被惊的大气都不敢出,看到萧衍的手势,身子一猫,哧溜一下赶紧溜。 沈长梨抱着被子蜷缩在床上,像条爬上岸的干涸的鱼,大口地喘着粗气。原来苍白的小脸现在像个粉杮子,两眼迷离。 原本被捆住手脚,她被禁锢着,身心不得自由,还能忍受。可如今绳子解开,她扒在软绵绵的锦被上,满心满眼都是萧衍那张恨不能让她一口吞下的俊脸,特别是那强健的体魄,简直馋死她了。 她伸出手去够他,“爷……” 萧衍皱眉,站在床边没动,“冷静点,别让爷将你打昏。” 知道她想干什么,萧衍黑着脸,声音冷冰冰的,一双深邃的眸子却片刻不舍离开她。 沈长梨将小脸埋在锦被里,呼进去的全是他诱人的气息,简直就是比’入骨媚‘还要烈的媚药。她再也受不住了,小身子往前蠕动着,手一下子抓住萧衍的衣襟,随后使出全身的力气爬起来扑倒在他怀里。 “爷,我实在受不了了……” 她拿着小脑袋不停地撞着萧衍的胸口,突然身子一抽搐,人便没了音,像是昏迷了过去。 萧衍看着趴在自己胸口的小脑袋,那小身子也烫的他一哆嗦,一转脸,冲着门外厉喝一声。 “袁隋。” 袁隋破门而入,“爷。” “快去将济世堂的阮大夫请来,就说阿梨出事了,要快。” “是。”袁隋瞟了沈长梨一眼,转身就跑出去。 萧衍拦腰将沈长梨抱起,毫不怜香惜玉地又扔到雕花大床上,沈长梨脑袋撞到墙,痛的她轻嘶一声。人也片刻清醒过来。 可人一清醒,那铺天盖地的浪潮便席卷而来,就像钱塘江的涨潮,一浪更比一浪高,她在床上打了几个滚,身上缠着萧衍的锦被,四脚朝天地往那儿一仰,翻着大白眼,神志不清地喘着粗气。 “玉,玉妖精,你不得好死……若是姐挺过了这一关,往后,我要制出更烈的药,将你全家都灌了,然后扔进‘醉花楼’、‘小倌馆’……” “哼,看把你能的。” 萧衍还不忘刺她一声。 沈长梨翻过身,觉得浑身都要被烧干了,渴的难受。突然看到他床头放着的玉瓶,她想没想就爬过去,半个身子耷拉到床外,伸手够到了酒,仰头就往嘴里灌。 “喂……” 萧行阻拦不及,看她像只搁浅的青蛙,一口气将满瓶的酒都灌了进去。 他阴着脸,皱着眉头。 ‘当啷’一声,酒瓶掉在地上,沈长梨舔了舔嘴,觉得痛快至极,总算解渴了。可片刻,她就瞪直了眼,原本燥热不堪的身子,完全像被点燃了,仿若自己跌进了火山口,热的她直想去扒自己的衣衫。 趴在床上像条死鱼,沈长梨将脸埋在锦被里,不敢再看萧衍的眼睛。 她觉得自己还不如死了算了。 “爷,阮大夫来了。” 袁隋办事效率就是高,直接将阮老头推进屋里。 尽管半夜三更被人从床上抓起来,阮老头没半点怨言,听说沈长梨出事了,他一只袜子都没来得及穿,就跟着袁隋跑来了。 屋里的气氛让他不敢抬头,直接要跪在地上给萧衍施礼,被萧衍一把阻止,“先去看看阿梨。” 阮老头这才抬起头,待看到趴在床上毫没形象出气比进气多的沈长梨,他脸色一变,急忙走过去。 “阿离,你这是咋的了?” 阮老头一声焦急,伸手就探在她脉上,随后脸色骤变,眉心皱的死紧。 “如何?”萧衍问。 阮老头饱经风霜的脸上一片凄苦,收回手,无限怜惜地看了沈长梨一眼。 “回禀殿下,阿离中的是‘入骨媚’,一种低劣的媚药,常流行于花街柳巷,非常烈性,无药可解。” 萧衍眼一沉,沉默半晌,还是问。 “就,再无其他办法?” 阮老头目光殷殷地看着萧衍,随后冲着他拱了拱手,“殿下,此药劣质,简单粗暴,一般贵人家用于怡情的药物绝不用此药,所以,无人去配制解药。而服用此药后,必须在两个时辰内与男子交合,否则,便会气血倒逆,心绝而亡。” 说着,阮老头重重地在萧衍面前跪下,老泪纵横,“殿下,阿离是个好孩子,请殿下无论如何要救救她。” 萧衍抿着嘴没说话。 阮老头痛哭出声,“都怪老夫无能,解不掉这‘入骨媚’,殿下就帮阿离找个好儿郎……” “袁隋,送阮大夫回去。” 袁隋瞟了自家爷那黑沉的脸色一眼,领命,扶起阮老头就走出屋子。 萧衍看向沈长梨,见她这一会子没任何动静,神色一紧,他赶紧坐到床边抱住她,将她翻了个身。 只见她嘴里咕咕冒着血丝,人已经昏迷了。 他心一跳,掰开她的嘴,舌头已经被咬破,满嘴都是血,萧衍气的拍她的脸,“阿梨,醒醒。” 沈长梨嘤咛一声,睁开眼,迷离的根本找不到焦距,随后她一个翻身就死死抱住萧衍,将头拱在他胸口,不停地撕扯他的衣衫。 “爷,爷,我……” “爷,药来了。” 简石公公抱着个大瓷盆跑进来,身后也呼啦啦跟进来一群人,红绫,青梅,蓝玉儿,付摇蕙……总之,能来的都来了。 看到眼前的一幕,大家被震的张大嘴。 付摇蕙看着沈长梨缠磨爷,眉心一皱,也不顾自己身子虚弱,走过去就帮简石公公用碗盛药。 红绫眼睛一下子就红了,拧了冷水帕子赶紧跑过去,为沈长梨擦净嘴边的血。 蓝玉儿也走过去,扯住沈长梨,“爷,将她交给我!” 萧衍坐着没动,任由沈长梨将自己火热的小身子攀到他身上,蓝玉儿一看这样,也不敢动手。 付摇蕙走过来,端庄地冲着萧衍一福,“爷,瞧着阿梨的状态,怕是药效都发作了。再这样下去,即便是喝了催吐的药,也不甚管用。我想到一个法子,可用灌醋的法子给她解毒。然后再用醋水给她擦脸擦身子,兴许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萧衍眼一冷,“那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端醋。” “是,爷。”付摇蕙转身就走,快到门边时,又转过头意味深长看了沈长梨一眼。 外头漆黑一片,付摇蕙出了房门,脸就冷下来。 她快步向厨房走去,经过月亮门,她稍稍停住脚步,冲着虚空中一福。 “侯爷。” 玉流觞那妖冶的身姿便从暗影中走出来,“怎样了?” “药效全发作了。” “你提的法子,萧衍采纳了?” 付摇蕙始终躬着身,“爷没怀疑,救阿梨要紧。” 一瓶药抛过去,付摇蕙伸手接住。 玉流觞抿了抿艳绝的红唇,“将此药与醋混合,涂在沈长梨脸上,特别是额角的地方,要着重地擦洗” 虽不明白为什么,付摇蕙还是应着,“侯爷放心,奴婢定会照做。侯爷将奴婢从襄王殿下的屋子里救出来,便是摇蕙的恩人。” 玉流觞嘲弄地勾了下唇角,“做成此事,你便算还了本侯的情,以后安心跟着靖王,将此间所有事都忘了!你与本侯,再不相识。” “谢侯爷。”付摇蕙感激地一福身,再抬起头时,眼前哪里还有玉流觞的身影? 她看着手中的药,紧紧握在掌中,再不多想,提着裙子快步向厨房走去。 第62章 留宿芙蓉院 很快,付摇蕙就端来一大盆醋。 此时,沈长梨已经灌下几大碗汤药,正揉着肚子,酝酿着快吐。 付摇蕙将一块干帕子浸了醋,好心地走到沈长梨身边,温柔地劝着。 “阿梨,这也是一个解毒的法子,用醋擦脸擦身子,能让你更快地解除痛苦。” 沈长梨一惊,猛地抬起头。 她鼻子相当灵敏,那沾湿的帕子上除了醋,还有别的药味,付摇蕙没安好心。 “我,我不要擦脸。” 她拖着滚烫的身子往床里面缩,她刚刚灌了汤药,肚子正难受。看着那个沾醋的帕子,她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阿梨,这是爷允许的,都是为你好。” 付摇蕙靠近床,伸手就去够沈长梨,她一脸的焦急,任谁都看得出,她是真心为沈长梨好。可只有沈长梨看得清,付摇蕙的眼睛是冷的,甚至是有恨的。 她倏地眯起了眸子,心头浮出一缕诡异的感觉。 付摇蕙这一招绝不仅仅是想减轻她的痛苦,而是别有用心。她额头上用来遮掩黥刑的肤蜡一遇到醋就会融化掉。 是谁指使她这么做的? 沈长梨愣怔之际,腕子就被付摇蕙牢牢抓住。她虽然也刚经过媚药的折磨,但此刻抓着沈长梨的手劲出奇的大,另一只手举着醋帕子就往她脸上招呼。 “不要!” 沈长梨喘着粗气,不停动来动去,就是不肯让付摇蕙老实地擦脸。 “阿梨,你是不是迷糊了?我是摇蕙姐,我来给你解毒。你听话,不要动。”付摇蕙还想哄着她,说话的调调特别意味。 沈长梨胃里一阵翻腾。 “红绫,青梅,你俩过来,赶紧按住阿梨,她有些神志不清了。”付摇蕙按捺不住沈长梨,急忙回头冲着红绫和青梅喊。 两人根本不知付摇蕙险恶用心,跑过去就帮着付摇蕙按住沈长梨。 眼见付摇蕙的醋帕子就要盖在脸上,沈长梨突然像有了神之力,猛地甩掉开红绫和青梅的钳制,一脚踹开付摇蕙,身子一纵就扑向床尾,将自己的头狠狠往床柱上撞去。 “我不要你们……给我解毒,都滚开。” 她发疯似的,抱着床柱,将头撞的‘咚咚’响。本来她以为会流血,最好将额头的黥刑撞烂,她宁肯自己额头上一辈子留下一块疤,也不要让这个隐患时时威胁着自己的生命。 可没想到的是,她撞的自己眼冒金星,额头依旧完好无损。但是那疼,却真真切切痛的钻心。 她这一动作,将所有人都震住了。 都感慨这‘入骨媚’的药效可真厉害,将一个好端端的人,折磨的都快成疯子了。 付摇蕙也愣住了,不由对她刮目相看,不管她之前有多瞧不起她,但此刻,能对自己这么狠,换作是她,是绝做不出来的。 对自己狠的人,向来是可怕的。 付摇蕙看着手中的帕子,有些犹豫。 可片刻,她心又冷了下来。 她不能欠玉侯爷的情,今儿无论如何,得用这醋擦沈长梨的脸。她似乎也隐隐猜到,玉侯爷这么做,肯定是知道沈长梨身上还有什么秘密。 此时,不要说全屋的人都像钉在了地上,看着沈长梨发疯一动不动。即便是萧衍,也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他清冷的眸子一直盯着沈长梨的额头,这丫头,都狂乱成这样,可撞床柱,却只撞一侧的额头,岂不是太奇怪? 可他什么都没说,也没有阻止。 付摇蕙回过神赶紧走过去,一把又抓住沈长梨,“阿梨,不要再这样作贱自己了,用醋解毒,不比你撞柱子要强?你神志不清,让摇蕙姐来帮你。” 她依旧坚持用醋为她擦脸。 沈长梨没撞破头,却将自己撞得清醒了不少,见付摇蕙又抓住她,鼻间闻着那浓重的醋味,她唇角一勾,‘哇’地一声,两手紧紧抓着付摇蕙 ,将好不容易催出来的污秽全部吐在她裙子上。 “啊……” 付摇蕙脸瞬间青白,她惊叫一声,眼瞅着那让人恶心的污秽顺着裙子流淌下来。她胃里翻腾,当场就干呕了几下,手里的帕子落地。 “摇蕙姐……” 红绫和青梅立马扑过去。 见沈长梨死死拽着她又吐了几次,付摇蕙的裙子已不堪入目。就边萧衍似乎也看不下去,直接起身,掐住沈长梨的后领子又把她扔到床里头。 “青梅,陪着摇蕙去净房。” 青梅应声,挽着一直不停干呕的付摇蕙出了房门。 红绫超机灵,一看沈长梨吐完后,虽然蔫蔫的,脸蛋依旧红,喘气依旧粗,但已不像之前那样发疯了。 “长梨姐,还要不要喝?” 沈长梨瞟了萧衍一眼,见他俊脸黑沉,便软软对他挥了下手,“爷别担心,这招挺有用。” “哼,爷不担心!污了爷的屋子,一会自己给爷清理干净。” 红绫转身又给沈长梨盛了一大碗。 沈长梨摆手,“将盆端来。” 红绫眼一瞪,转身将药又倒进盆里,将盆端过来。 沈长梨两手抓着盆,在红绫的帮助下,咕咚咕咚直接往嘴里灌。那声音直刺激的萧衍皱着眉头,浑身泛着寒意。 简石公公急忙将痰盂放到床前脚踏上。 果然,沈长梨手刚放下盆,就猛地扒到床沿,哇哇地吐起来。 蓝玉儿受不了了。屋里飘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酸腐气,伴随着药味,饭菜味,她一下子捂住口鼻,转身就往外跑。 简石公公瞟了萧衍一眼,见他站在床前纹丝不动,脸上没有任何的嫌弃,便悄悄走到窗前,将窗子全部打开。 新鲜的空气透进来,沈长梨趴在床边深深吸了一口气。 “红绫,再将盆端来。” 她说话声都透着有气无力。 红绫有些不忍,“长梨姐,你感觉好点没?苦胆都吐出来了,你要不要休息一会再喝。” 沈长梨将脸耷拉到床下,冲她摆摆手,“要乘胜追击,懂不懂?” 她宁肯被这样折磨,也不要再经受欲火焚身的痛苦。 萧衍阴着脸坐到床边,伸出一只手便覆在她的后心。 一股暖流在四肢百骇游走,让她虚弱不堪的身子有了丝力气,沈长梨歪着头看他。 “爷,先讲明,我可没银子付给你。” 萧衍脸一黑,“闭嘴!看来还没折磨死你。” 沈长梨干脆得寸进尺,小身子一动,直接趴在了萧衍的大腿上,她枕着他的腿老舒服了。 萧衍看着她浑身被虚汗浸透,湿漉漉的头发,湿漉漉的小脸,一双乌漆漆的大眼睛更显的空灵,眉间的那颗痣出奇的灵秀。 “爷。”沈长梨含糊一声,“我能不能收回之前的话。” “啥话?”萧衍脾气不好。 “那张卖身契,暂时,还是先放在爷那儿!” 这就是不想再离开了。 萧衍勾了勾唇,“你以为爷稀罕那张卖身契?早不知被爷丢哪儿去了。” “丢了?”沈长梨抬头。 “怎地,难不成还要爷赔银子?” 沈长梨一笑,眼珠子骨碌碌一转,似是又活过来了,“丢了好,丢了好,丢了,就代表我自由了。” “哼,想的美!” 红绫端着药盆,有些踯躅,“长梨姐,这是最后一盆了,你还能承受得住吗?” 沈长梨将身子从萧衍腿上移开,坐起身,端起盆毫不犹豫地又开始灌。 萧衍眉心一跳,眼睛里闪动着复杂的光芒。 直接喝到吐。 红绫手忙脚乱接过盆,沈长梨身子一低,对准痰盂就哗啦啦吐起来。 萧衍挥手,直接让红绫将药盆端走。 他一手轻拍在她后心,“不能再吐了,再吐人就彻底废了。” 沈长梨哼哼两声,软弱无力地扒在床沿,感到浑身连骨头都要被抽空了。整个人虚飘飘的,体内那火烧火燎的感觉也没那么要命了,一阵疲乏袭来,眼一闭,她就恨不能死睡过去。 这‘入骨媚’也算解了? 她想。 “喂,别占着爷的床睡着!” 沈长梨觉得这声音真讨厌,她将自己埋在被子里,身子一滚就滚到床里面,舒服地叹息一声,继续睡。 萧衍脸上挂了寒霜,伸手抢被子,“起开,身上脏死了,快去洗。” “爷,阿梨的药解了?” 此时,付摇蕙沐浴更衣又端庄地走进来,听到萧衍的声音,她瞟了一眼床边的醋盆,觉得真可惜。 看到沈长梨赖皮似的赖在爷的床上,付摇蕙眼神一冷,走到床边,直接拍着沈长梨。 “阿梨,药解了,别再惹爷生气,快回自己的院子去。” 萧衍揉着额头,“摇蕙,去备热水,将浴桶抬到爷的屋子。” 付摇蕙一怔,正想说爷不是已经沐浴过了吗?待看到他身上的绸衣皱褶的不成样子,便笑道。 “我马上为爷准备浴水。” “不是为我,是为她。” 萧衍指了指沈长梨,“将她洗干净。” 付摇蕙心一跳,面上的笑容冷了,“爷,不必玷污了你的屋子,我与红绫将阿梨扶到净房去洗就好。” 萧衍似是恼了,“怎么,爷的话不好使了?还是你想做爷的主?” 付摇蕙身子一抖,立马低下头,“爷,我这便去为阿梨备浴水。” 浴桶很快被抬进来,放到屏风后。 萧衍直接吩咐,“你们都出去,红绫伺候阿梨沐浴。” “是,爷。“红绫对他的命令从来都是唯命是从,她爬上床就去拖沈长梨,”长梨姐,去洗浴。” 付摇蕙却站着没动,并未退出屋子,她脸上挂着笑,“爷,阿梨昏睡着,红绫一个人伺候不了,我留下来帮她!” 说着,不等萧衍同意,她就快步走到床边端起那盆醋,“正好将这盆醋倒进浴桶里,这样就能更彻底地解了阿梨身上的毒。” 萧衍眼眸深深地瞟着那盆醋,意味地挑着眉,看着付摇蕙。 付摇蕙心虚地低下头,身子止不住抖动,萧衍不说话,她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 “也好。”萧衍终是轻轻一声,“你先去厨房为阿梨熬些参汤,一会让红绫将醋倒进浴桶。” “听爷的。”付摇蕙将醋盆放下,提着裙子就走出屋子。 沈长梨睡死了,红绫个子小,拖不动她,累的吭哧吭哧还没将她拖出床。 萧衍皱眉,长身而起,提着沈长梨的后领子,一只手就将她提溜了起来,然后绕到屏风后,扑通一声,将她扔进浴桶里。 “哪个混蛋要害我?” 屏风后,沈长梨终于醒了,摸了把脸上的水渍,待看到萧衍冷寒的脸,她一下子反应过来,身子一矮,直接将自己没进浴水里。 萧衍冷哼一声,绕出屏风,“红绫,将她洗干净。” “好的,爷。”红绫立马撸起袖子,笑嘻嘻地奔向屏风,“长梨姐,这可是爷专用的浴桶哦!是不是特舒服?让我来帮你洗干净。” 沈长梨回答她的就是泼了她一身水花。 红绫哈哈笑着,两人似乎在浴桶边打起了水仗,屏风后的撩水声极响。 萧衍沉下脸,“袁隋。” “爷。”袁隋应声而入。 萧衍下巴一抬,“将那盆醋端出去,找人验验,看里面除了醋,还有没有别的其他的东西?” 袁隋心领神会,二话不说端起醋盆就走。 “回来。”萧衍又叫住他,眸光闪烁着阴沉的光,“速速再将盆送回来。” “爷,明白。” 蓝玉儿知道了沈长梨竟然在爷的房里沐浴,心头极不是滋味。方才她没忍住,到外面吐了一通,如今再进去,怕是没有脸子。 她想了想,折身就跑去沈长梨的院子。 “爷,我将阿梨的换洗衣服拿来了,您看……” 萧衍看也没看她,直接点头,“拿到屏风后。” 蓝玉儿松了口气,冲着萧衍福了福,拿着衣衫就绕到屏风后。 沈长梨沐浴后出来,身子爽利了,药也解了,她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脸。 “爷,给您添麻烦了,夜深了,爷早点睡,我回去了。” “慢着,账还没算完。” 一听要算账,沈长梨的脸便耷拉下来。 此时,付摇蕙将参汤端来,看到沈长梨已沐浴完,眼睛便向她额头瞟了瞟。 方才撞床柱,虽然没破,但那被撞的额头却鼓起一个大包,并无异样。 “爷,参汤熬好了。”付摇蕙收回目光。 “端给阿梨。” 沈长梨身子一紧,立马道,“爷,我没有银子付参汤钱。” 萧衍抬头撩她一眼,“无妨,先喝着,一会用别的抵。” 一听用别的抵,众人脸上又精彩纷呈。 阿梨除了身子,还有什么能抵给爷的? 沈长梨不得不坐在一旁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参汤。 萧衍见众人都瞪着眼,气氛有点诡异,他直接命令,“夜深了,都去睡,这里不用伺候了。” 众人身子一紧,付摇蕙咬了咬唇,“爷,阿梨今晚不能宿在你的屋子里。” “为何不能?”萧衍清冷的眸子盯着她。 付摇蕙挺了挺腰身,“她身上来了月事,别玷污了爷的身子。” “咳咳咳……” 沈长梨被参汤呛着了,嘴里发出一阵急咳。 “爷偏要呢?” 萧衍似是较上了劲,今晚非要留下沈长梨不可。 “爷,规矩不能破。临行前,李夫人有交待,爷行军在外,万勿沾染上什么不洁的东西。摇蕙负责爷的饮食起居,要牢记李夫人的叮嘱。” 看来付摇蕙为阻止她,将管家李夫人都搬出来了。 红绫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眼睛扫了一圈,最终什么都没说。 萧衍沉默着不说话。 屋里的气氛有些紧绷。 沈长梨三下两下喝完参汤,抹着嘴站起身,“爷,夜深了,阿梨就不打扰您休息了,这就告退。” “怎么,忘了,你可是玉侯爷送给爷的礼物!就这样走了,爷怎么对得起玉侯爷的一片良苦用心?” 闻言,沈长梨一愕。 这厮啥意思? 付摇蕙脸’刷‘地一下就白了,手紧紧绞着帕子,神动有些震动。 “摇蕙姐,爷要休息,咱们退下!” 还是红绫开了口,她轻轻扯了扯付摇蕙衣袖,真心劝着。 付摇蕙凌厉的眸子看了沈长梨一眼,白着脸,二话不说,冲着萧衍福了福,转身就走。 片刻,屋子里就只剩下二人。 第63章 天价陪睡 沈长梨身子还有些发虚,一碗参汤并不顶饱,折腾了一天,她连苦胆都吐出来了。真想躺到床上好好睡一觉。人都走了,她也不端着了。 揉了揉脸子,疲倦满身,轻轻一声,“爷,困了。” 萧衍尊贵高冷地坐在椅子上,闻言,撩她一眼,“去铺床。” 沈长梨扭头瞅瞅被她蹂躏的不成样子的床铺,小短腿跑过去,非常麻溜的将床铺整好,将被子展开,她身子软的恨不能一头扎进被窝里。 晃荡着小身子,双手一请,“爷,上床。” 萧衍却坐着没动,蹙着眉心,不知在想什么。 沈长梨恍然,咧嘴一笑,手一指窗边的软榻,“我去睡软榻,不跟爷争床。” 她心里很清楚,今夜萧衍执意要将她留下来,便是想告诉任何人,她就是他的人。以后不管是襄王,还是玉流觞,要动她,都得掂量掂量。 之前虽然当着玉妖精的面他俩做足了戏,但谁都知道沈长梨从不曾宿在爷的屋子里。至于他俩究竟有没有肌肤之亲?谁都说不好。 可今日,一旦她在这里过了夜,便真正坐实了她的身份。萧衍从未碰过女人,她是第一个,那身份自是不同。 或许也是今日萧琏的张狂和玉妖精的肆无忌惮刺激了他,他三个王妃之死,他不可能不暗中调查。真相或许早就了然于心,只是还没腾出手报复罢了。 今日萧琏还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对她动手,无疑在打他的脸,已经让他忍无可忍。 萧衍面无表情,长身而起,走到一旁的柜子间拿了一个小瓷瓶,回身坐到床沿上。 “过来。” 他脸上并无任何温情,棱角分明的眉眼反而阴沉的可怕。 沈长梨瞟了瞟他手中精致的瓷瓶,心中能猜到他要做什么,抬头摸了摸额。 “爷,不必浪费那好药,我无事了。” 她可不敢让他细察她的额头。 萧衍眼一瞪,脾气显得极为暴躁,“怎地,还让爷花银子请你过来?” “爷,谈银子多俗。”她眨着眼,踯躅在原地,“爷,人都走了,事都过了,你还气个什么劲?睡前生气容易做噩梦。您老行行好,就放过我!我现在累的就只撑着一口气,好想睡觉。” “你以为爷要做什么?”萧衍眯着眼讥刺一声。 沈长梨瞄着他手中的药,“难道爷不是要给我的脸上药?” “嗤。”萧衍嗤笑一声,“你想多了。”说完,将药抛给她,“过来,给爷的腿换药。” 沈长梨甚是无语,慢吞吞走过去。 萧衍一个转身就半躺在床上,倚着床柱,好整以暇等着她来换药。 可他伤在左腿,沈长梨只得甩掉鞋子爬上床,坐到床里面为他换药。 一点一点地将他的绸裤卷起来,露出左腿的伤。其实木簪子的尖刺很细,疮口并不大,如黄豆粒大小,但这厮对自己也够狠,竟将整个尖刺都刺进大腿,虽未造成贯穿伤,但那伤势却极严重。 伤口还是之前她为他包扎上的药,一直未曾换药。记得她叮嘱过付摇蕙,两个时辰就得换一次药。如今子时都过了,他却不曾让人动过他的伤。 这伤的部位与萧琏腿伤的部位并无不同,但沈长梨为他换药包扎没任何尴尬或不适,但看到萧琏的伤,就感到特别恶心。 仔细为他换药包扎,沈长梨嘴里叮嘱着,“最近爷不要洗澡,更不能骑马,最好也少走路。这伤不大,但疮口深,容易化脓引发炎症,到时候爷便只能卧床。” 萧衍深深地看着她,不由自主伸出手轻抚她的脸颊,“还疼吗?” 沈长梨身子一震,抬起头。 萧衍眼中的疼惜来不及散去,被沈长梨逮个正着,他急忙收手转过脸。 沈长梨笑了笑,“唉,我只当被狗咬了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爷即便今日不去,我也有法子对付他。” “有什么法子?”萧衍转身刺她一声,“还是说想用你的命与那些持刀侍卫拼命?你想玉石俱焚,萧琏也不会给你这个机会,只会自取其辱。” “爷这话,我不爱听。”沈长梨为他包扎好伤口,身子虚的往后墙上一靠,“人死如灯灭,我死后二皇子再怎么侮辱我,我也不知道了。只是,他这辈子就再别想活的像个人样。” 听着她发狠的话,萧衍心里很清楚,但他并未挑破。 “放心,以后的事,爷担着。” 这便是给她保证了。 沈长梨却不稀罕,“我命由我不由人,爷是做大事的,不必为这些小事操心。我的事,我自个担着。” 萧衍眯着眼审视她,脸上不悦。 沈长梨瞧着他的腿伤,也幽幽一叹,“爷今日不该,为我,不值得!与萧琏那种混蛋较劲,更不值得。爷金尊玉贵,稍有差池,可能就会引起其他的震动。爷就是定海神针,是三十万黑豹军的主心骨,容不得半点闪失。” 萧衍对她这话也不爱听。 冷哼一声,他扯过被子随意地搭在身上,“爷做事,还用你教?值不值,爷也自己担着。” 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沈长梨瞥他一眼,“行了,夜深了,爷睡!”说着,她又从他身上爬过去下了床。 萧衍抿抿嘴,欲言又止。 沈长梨放下床幔,萧衍将小瓷瓶的药又抛给她,“拿去擦擦你的脸,顶着五指山,以为很美?爷瞧着就烦。” 萧衍,你大爷的。 沈长梨转身就吹灭了灯,她就着月光爬上软榻,手里握着瓷瓶,就侧卧在软榻上,蜷缩着小身子,眼睛看着窗外的明月。 身上有点冷。今晚蓝玉儿只给她拿来了内衣和夹衣,外衫都没拿。方才没觉得,这一躺到榻上便感觉到了冷。 毕竟才三月的天。 “爷,我现在诗性大发,要不要听首诗?不收银子。” 兴许是她之前吟过了一首诗,萧衍并未嘲笑她,只轻‘嗯’一声。看来这货也睡不着。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沈长梨咧着嘴吟完,突然一转身,乌目闪闪发光,“爷,我是不是很牛?” 床上没动静,半晌,才低低传来一声嘲笑,“你可以去考文状元了。” “哈哈……” 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沈长梨迷迷糊糊中感到越睡越冷,再也无法忍受,她一骨碌爬起来。 明亮的月光透进来,屋里并不黑,她揉着眼睛看向床,里面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看来萧魔头睡着了。 沈长梨赶紧下榻,赤着脚就开始翻箱倒柜。不为别的,只为找床能遮寒的被子。 可惜,箱子里,柜子里,都是萧衍的衣物和日常用品,比如笔墨纸砚之类的,愣是没有一床被褥。 她冻的哆哆嗦嗦摸向床边,撩开床幔,“爷。” 她轻声唤。 萧衍也不知是真睡着,还是假睡着,总之,没有理她。 “爷,借你被子一用。” 沈长梨说着,伸手就去拽他的被子。她的本意是,反正萧衍抗冻,即便一夜不盖被子也不会怎样,她想偷了他的被子回软榻。并不想爬上他的床,与他共眠。 眼见被子快要到手,萧衍猛地睁开了眼。那精光四射的眸子,哪里是睡着醒来的样子?根本就是未睡。 沈长梨龇牙一笑,“爷,十两,借你被子一晚上。” “十两,你也好意思说出口。” 萧衍轻蔑地瞟她一眼,身子压着一个被角,愣是让沈长梨怎么拽都拽不下来。 “那一百两,让我上床抱着美男睡一觉?” 沈长梨开出个天价陪睡,反正也不是没抱着睡过。 她女汉子本性,直接让萧衍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愣了半晌,见她冻的缩着小身子直跺脚,而那一双白胖脚丫子连鞋都没穿,他揉了揉额头。 “到爷脚头去睡。” 他话刚落,沈长梨就已经蹿上了床,乖乖地缩在他脚头,并未躺下,而是靠着后墙拉过被子盖住自己小半身。 萧衍恹恹地闭上眼,“敢打呼放屁,爷就将你扔出去。” 又是这一句,没任何威胁性。 “爷,还要不要听诗?” “闭嘴!” 第二日,简石公公和付摇蕙,红绫等准备伺候萧衍的人都等在门外。 天不早了,可萧衍的房中还没任何动静。 萧衍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往常这个点,早起了。 可如今…… 沈长梨昨晚宿在爷的屋子里,这个时辰还未起床,任谁都会想入非非,昨晚二人究竟干了什么? “不行,不能再等了,爷今日还有要务,耽误不得。” 付摇蕙绞着帕子,找着理由,想要直接推门而入。 她看向简石公公,“公公觉得呢?” 简石公公袖着手,耷拉着眼皮嗟叹一声,“爷昨晚定是累坏了,咱们冒然闯进去,怕是不好?爷要怪罪下来……” “爷若怪罪,我顶着。公公应知咱爷处境,不是养尊处优的时候。” 这话在理。 简石公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眼睛瞅着房门一眼,轻轻点头。 付摇蕙当先伸手推门,门并未上栓,轻轻一推就开了。 付摇蕙当先走进去,屋里依旧静悄悄的。 她一进去,红绫和后面跟着的青梅和蓝玉儿都快步进了屋。简石公公一叹,慢悠悠上了台阶。 内室,床帏低垂,软榻上并未见到沈长梨。 付摇蕙心里一沉。 但也心存了侥幸,或许昨夜沈长梨又回去了也说不定。 她走到床边,轻轻撩开床幔,爷睡的很香,床上一览无余,并无沈长梨。 她高兴地将床幔收起来,用床钩子挂住。才温柔地推了推萧衍,“爷,天不早了,该起床了。” 萧衍轻嗯一声,慢慢睁开眼,似是困倦不已,揉着脑袋坐起来,腿一动,他立马瞪大眼,直勾勾盯着床尾。 “爷,怎么了?” 付摇蕙伺候萧衍十多年的了,对他的一举一动都十分敏感,见他面色怪异,她的眼光也不由瞟向床尾。 “你们都出去,爷不用伺候。” 付摇蕙却并未听命离开,而是手一扬,就将床尾的被子给揭开了。待看到眼前的一幕,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沈长梨正蜷缩着小身子,像个无尾熊,双手抱着爷的脚正睡的美美的。 她一条腿横过来搭在萧衍的腿上,小脸枕着他的脚面,口水将他的绸裤浸的湿溚溚的。 付摇蕙一张芙蓉脸立马阴下来,她看也不看萧衍,直接伸手去推沈长梨。 “阿梨,天亮了,快醒醒了,别耽误了爷的事。” “好。”沈长梨迷迷糊糊中说了声好,嘴一咂巴,“好好吃的烤羊腿。”说完,继续睡。 众人瞬间石化。 最后还是萧衍,身子一动,猿臂一伸,直接揪住她的小耳朵。 沈长梨手一挥,破口大骂,“哪个混蛋要害我?!” 人瞬间清醒。 待看清眼前的一幕,她一个骨碌爬起来,擦了擦口水,“摇蕙姐,你们都来了?爷,你也醒了?” 萧衍哼一声,脸冷的能冻死人,动了动僵麻的双腿,眼神恨不能杀了她。 沈长梨嘿嘿两声,“爷,抱歉啊!昨晚占了你的被子。银子,你也别忘记账上。” 说完,灰溜溜爬下床。 “阿梨。”付摇蕙却吃惊地叫了她一声,嘴里倒抽着气。 “怎么了?”沈长梨正要走,不得不转身。 “你……” 付摇蕙没有说完,语气有些发颤,手指了指床上。 沈长梨觉得她大早上的发什么神经,随意地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只见原本干净整洁的被褥上,沾上了好几处星星点点的红痕。 她眼一瞪,浑身一哆嗦,她很想不承认那是她的大姨妈侧漏出来了,可是…… 这也太糗了! 她立时涨红了脸,双手捂着自己的屁股,眼睛都不敢看萧衍,“爷,两百两,我先出去了。” 说完,接过红绫手中的披风搭在肩上就逃一般地跑出去。 一口气跑回了自己住的院子,沈长梨觉得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完了完了,简直丢死人了。 她贴在屋门边滑坐在地,用袖子擦了擦脸,感到浑身都被冷汗浸的湿漉漉的。 第64章 病来如山倒 待红绫又跑回偏院的时候,沈长梨已爬到自己床上睡着了。红绫瞧着她一张红扑扑的小脸,睡的极沉,便没有打扰她。 经历了昨天那样的折腾,任谁都受不了。 红绫并未多想,便又回了芙蓉院。 直到晌午她提着食盒又回到偏院,见沈长梨依旧睡的摇都摇不醒,才后知后觉发现她病了。 呼吸粗重,整个身子烫的吓人,还不停地抽搐。 红绫吓的快要哭了,撒开腿就往芙蓉院跑。 萧衍正要去兵营,听到红绫的哭诉,立马让袁隋去请阮老头。阮老头赶到的时候,沈长梨依旧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 他把过脉,冲着萧衍叹息一声,“殿下勿忧,阿离是惊吓过度身子虚弱,邪风入体,导致烧热不退,昏睡不醒。我开几副药,灌下去,只要烧退了,人就醒了。” 萧衍点头,“有劳。” 袁隋立马引着阮老头去开药。 红绫湿了冷帕子敷在沈长梨额头上,然后低着头走到萧衍面前。 “爷,这几天我能专门照顾长梨姐吗?我娘说,人若是烧热不退,会将脑子烧坏的” 说完,她就抽噎不止。 “哭什么?”萧衍黑着脸,“放心,她有九条命,死不了。你若想照顾,其他事便不用你做。” 说完,他长身而起,抬脚就走。 整整三天,沈长梨都高烧不止,整个人像陷入梦魇胡言乱语,浑身惊悸,一会儿喊冷,一会儿喊热,在床上不停地扑腾,就是睁不开眼。 安歌也被红绫喊过来了,二人轮番守着她,给她灌药,为她擦身。傻子晚上也不走,直接打地铺。 有时候看着沈长梨难受,傻子就抹眼泪。红绫就训他。有时候红绫担心的眼睛红红的,傻子就嘲笑她。 直到第四天,沈长梨才慢慢睁开眼,整个人就像被晒干的干巴鱼,愈发显得瘦削。 嘴唇裂了好几道血口子,一动,就锐痛的倒抽气。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沈长梨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还是傻子将她拖着靠在床柱上。很难得,甜宝也来了,看到沈长梨醒了,它高兴地一纵就蹿上床,大舌头不停地舔她的脸。 沈长梨咯咯笑着,嘴一动,血丝就流出来,她倒抽着气,让安歌将甜宝抱下床。 红绫端着一碗热粥过来,“长梨姐,瞧,还是爷对你好!他让我将小泥炉都搬到了这里,厨房里的肉菜随便我拿,我在隔壁弄了个小厨房,我们再也不怕吃不饱了。” 沈长梨无声笑着,接过粥慢慢吃起来。 “红绫,我睡了几天了?” 红绫眼圈一红,直接伸出四个手指头,“已经快四天了,可把我和安歌吓坏了。” “爷来了吗?” “你病倒的第一天来过,还是爷让袁大哥请的济世堂的阮大夫给你开的药,之后,爷就再未来过。一会,我将你醒的消息告诉他,他准高兴。” “别。”沈长梨摇头,“爷日理万机,我的事,还是不要让他烦忧。” 红绫抿抿嘴没再说话。 又过了几天,沈长梨身子还有些虚,坐在床上百无聊赖,“红绫,我躺的身子都僵了,你给我说说这段时间别苑里都发生了啥事呗?” 红绫的嘴就是个大喇叭,有事搁不住,消息也灵通,一边做活,一边小嘴劈里叭啦将别苑里这几日发生的事竹桶倒豆子全倒出来了。 沈长梨一笑。 原来她高烧昏迷的这几日,竟然发生了这么多大事。 首先,萧琏也不知发的哪门子疯,竟然给萧衍送去补品,说是为那天的事抱歉,让他受了伤。一副温柔体贴的兄长模样。 玉侯爷也样学样,也给萧衍送去了补品。说是原本想成全他与小奴的感情,增加一下闺房之乐,完全没有为殿下的腿着想,也让那小奴好受了一番折磨。实在抱歉。 靖王殿下收了别人的礼,自然要摆一桌以示感谢。席间,三个尊贵的男人把酒言欢。萧衍又把补品原路奉还又送给了萧琏和玉流觞。 理由也是很充兄,说二哥不远千里来流马县接他回京,还崴了脚,这补品委实应该给二哥补身子。 至于玉流觞,萧衍说的更是隐晦,说他与小奴儿之间的柔情蜜意怎能让玉侯爷操心?这补品还是留着玉侯爷自己补补,并祝他早日铁树开花,为玉家开枝散叶。 总之,三个臭男人虚伪地客套,实在令人恶心欲呕。 而唯有她,受尽苦楚,无人提及。 这件事,就在这三个男人的推杯换盏中不了了之。 可私底下,每个人都忙的不可开交。 玉妖精依旧马不停蹄地在查‘青玉盘龙石’之事。 襄王也没闲着,不仅还在觊觎萧衍的兵权,暗中罗织罪名,秘密上书朝廷,更是想尽办法在查她的身份。 当然,萧衍更不会闲着,他或许在下一盘更大的棋。 每个人都心怀鬼胎,小小的流马县,风起云涌山雨欲来。 ‘青玉盘龙石’、明慧大师的谶言和遂宁县大坝绝堤事件,终于传到了京中老皇帝的耳中。 据说那日朝堂之上,老皇帝大发雷霆,责罚了好几位大臣,所谓帝王一怒,山河震动。百姓惶惶不安。 老皇帝也是有块心病。他最看重的太子萧晋身子每况愈下,早已病弱的下不了榻。不过是太医院用一口汤药吊着命。 太子是老皇帝的长子,自小便被他带在身边,以储君身份亲自培养。如今免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老皇帝心中难免悲凄。 据说靖王在百姓心中声望极高,各地百姓都在为他歌功颂德,甚至有些地方官员心早就向着他。只要萧九振臂一呼,他的江山就岌岌可危。 真是令他头痛。 朝堂之上更是一片混乱,朝臣暗中拉帮结派,互相攻讦,党同伐异。往往在金銮殿吵的不可开交。 老皇帝仿若一夜间老了不少。 不得不下旨让他钟爱的孙子萧云骥参政。 萧云骥参政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向老皇帝上书,再下一道圣旨,催他九叔萧衍火速回京。 老皇帝想没想就直接让他拟旨,连玉玺都直接丢给他使用。 而萧衍这几天很少待在别苑,一直在忙救灾之事。遂宁县大坝决堤,后续事情繁多,安抚百姓,修复堤坝,恢复生产,都是刻不容缓之事。 萧衍出兵出粮,甚至还拨出一部分军饷救灾,青州府各州县都纷纷响应靖王的号召,甚至乡绅土豪都毫不吝啬地捐钱捐物,如此一来,百姓感恩涕零,更把萧衍的功德捧上了天。 沈长梨听了这些,只余一声长叹。 她只能说,让萧衍自求多福。 这么高调,不是找死吗? 见不着萧衍的面,那件尴尬的事在沈长梨心中留下的阴影也就淡了,不被剥削的日子很是开心,在红绫的细心照顾下,她的气色也养回了几分。 因为在萧衍的屋子里宿了一夜,她的身份也水涨船高,再无人敢挑她的刺,即便是付摇蕙,也再未找她麻烦。 她天天在院子里躺着晒太阳,什么都不做,也无人敢置喙。只是羡慕的蓝玉儿,天天往她这儿跑,就是想蹭她小食堂的饭菜。 这一天,沈长梨正躺在摇椅上晒太阳,脸上暗影一闪,便看到一身大红锦衣的玉妖精笑眯眯地站在她面前。 “好狗不挡阳,走开。” 沈长梨记着仇呢!看到他自然没好气。 玉流觞也不恼,依旧笑眯眯的。他青丝上的白斑七天后,自动褪去,再未显现。 如今他妖娆的身姿一旋便坐到了她旁边的小板凳上。 “听说沈小郎病了,本侯特来瞧瞧。” 他坐下来皮笑肉不笑的。 沈长梨瞄了瞄他,冷哼一声,“玉侯爷是来看看我还死没死?怎么,失望了?真是抱歉啊!” 玉流觞语气酸溜溜的,“不是也成全了靖王殿下和沈小郎的情份?如今,你不是主子胜似主子,人人都忙得不可开交,你却悠闲地晒太阳。还有谁,能如沈小郎这般有福气?你说,你是不是该谢谢我?” 谢你娘的头! 沈长梨咬着牙,恨不能将他撕成八瓣。 “说!找我何事?”她臭着一张脸,说话凶巴巴的。 玉流觞定定地看着她,见她养回几分气色的小脸上依旧泛着淡淡的青色,身子也瘦成了麻秆,一双手腕子细的比笔杆子也粗不了多少。 他眸光一闪,幽幽吐口,“本侯来,只想问问沈小郎,你何时学的医?跟谁学的制毒的手段?” 说着,他刻意地摸了下头。 沈长梨没忍不住笑,“不是很美?多特别呀!玉侯爷,世上独一无二的斑点头……哈哈哈。” 瞧她窝在摇椅上捂着肚子笑的极没形象,小身子颤动着,痛快到疯了似的。 玉流觞竟然也没忍住,勾了勾唇,妖冶的眼眸里竟然也荡着一抹笑意。 他长长叹息一声,“沈小郎的本事,着实让本侯刮目相看,有些事,本侯也有些不确定了。” 听着他意味十足的话,沈长梨停了笑,似是能听懂他话里的意味,撇撇嘴。 “既然不确定,玉侯爷何必再纠结?得饶人处且饶人。放过别人,也就是放过自己。小心坏事做绝了,将来生的儿子没屁眼。” 沈长梨不惜痛骂他。 玉流觞真是脾气好的没话说,他似乎也料到,此番前来,他定然得不到好。心里有了准备,瞧着她不过是图个口头痛快,也不与她真生气。 长身而起,他拍了拍大红的锦袍,“罢了,既然沈小郎现在不愿说,日后本侯迟早会查个明白。本侯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早就待烦了,该走了。” 沈长梨眼珠子一转,玉妖精要走了? 这是来向她辞行的? 可她的身份还没贵重到值得他亲自前来辞行? 这厮醉翁之意不在酒! 沈长梨立马警惕起来。 只是,她已经发现了自己身上的秘密,为何那么使劲地撞床柱都未将额头撞破?她现在再也不怕那个隐患了。 “门在东,侯爷慢走,不送。” 可玉流觞站着并未走,而是唇角勾出一抹意味,狭长的凤眸冒着丝丝的凉意。 “沈小郎自然是巴不得本侯赶紧走,可本侯却舍不得沈小郎,说不定哪日,沈小郎就会同本侯一块回京了。” 沈长梨心头一跳,这厮又在诳她了。 可惜,她额头的黥刑已不再是她的软肋,她已不再忌惮他了。 “恐怕真要让玉侯爷失望了,恐怕,此生,我都不会与玉侯爷同路。” 玉流觞哼哼两声,脸上全是让人琢磨不透的意味,负手而立,妖娆地晃荡下身子。 “话可不能说得太早,这世间事,谁又能说得准呢?是不是,沈大小姐?” 他直接道破她的身份。 沈长梨心一沉,明知他是故意为之,脸上却也没表现任何情绪,不屑地睨他一眼。 “方才还叫沈小郎,这会子我又变成沈大小姐了,玉侯爷,嘴瓢了?” 玉流觞狭长的凤眸一眯,“你不承认也不怕,早晚,本侯会让你露出狐狸尾巴,到时候,可别怪本侯没给你机会。” 脸上荡着迷人的笑,嘴里说着轻飘飘的话,却让人无端端心里生寒。 可沈长梨却嘲弄一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城司的手段,我算是见识过了。玉侯爷这是要颠倒黑白,硬要赖上我了?” 玉流觞微微倾下身,笑弯了眉瞅着她,低低一声,“说不上赖,皇城司的职责旨在查明真相,即便沈大小姐有七十二变,本侯也能让你现出真身。不管你有何靠山,都是跑不掉的。” 不是威胁胜似威胁。 沈长梨冷笑,“侯爷明知我是靖王的人,却说出这样的话,是真不将靖王放在眼里吗?还是觉得,我沈长梨好欺负,任你捉弄任你摆布?那我便告诉侯爷,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侯爷想耍手段,尽管来。我沈长梨都担了。” 她说的也极是硬气。 玉流觞眯了眯眼,直起身,又是一声笑。 “那青玉盘龙石的事,沈小郎没少出力?还有那蓝松节,对靖王可真是死心塌地,简直是狗胆包天!你说,靖王该怎样感激你们呢?” 说完,根本不给沈长梨辩解的机会,抬脚就走。 那一身大红的锦衣映在阳光下,比血还妖艳。 却令沈长梨一张青白的小脸更加苍白了,她哆嗦着嘴唇,瞅着玉流觞的背影觉得透心凉。 第65章 脸蛋如花瓣般细腻柔滑 再顾不得晒太阳,沈长梨从摇椅上站起来就往屋内跑,坐到梳妆台上,看着铜镜中瘦削的自己,长吸一口气,突然撩起了额前碎发。 那里,她覆盖一层肤蜡的地方,还鼓着一个小包。 她的手顺着发丝往下摸,摸到一个细小的痕迹,然后用手指慢慢地搓,慢慢地卷,直到一层薄如蚕翼与她的肌肤完全一样的人皮面具被卷起一角,一直卷到黥刑的‘贱’字,她才停了手。然后又将人皮面具恢复如初。 没错,她额角上黥刑的‘贱’字不是真的,是有人为她覆了一层人皮面具。 她敢肯定的是,这个黥刑是真实存在的,不过不是黥在她真实的皮肤上,而是有人将别人脸上的黥刑移花接木粘到了她的脸上。 手法相当精妙。 若不是她疑惑自己怎么也撞不破头,细细查看,她永远也不会知道真相竟是如此。 前昌王府一百多口一个活口都没留下,若她真是前昌王嫡女沈薇,那么又是谁,能够在犹如地狱般的诏狱里瞒天过海救下她? 既然前昌王府的人都死绝了,萧云骥又为何还要秘密寻找她? 还有李鹊华。 她认出了她,却没有道破,只隐晦告诉她,沈薇是主,富可抵国的李家却是仆。 她实在搞不明白,沈薇究竟有着怎样扑朔迷离的身份?云山雾罩。似乎前昌王嫡女也不是她真正的身世。 而她现在唯一能承认的身份,就是萧衍的小奴儿。一个不太光彩却唯一能拿得出台面的身份。 “长梨姐,有人找。” 红绫从外面飞快跑进来,大眼睛里满是兴奋。 沈长梨赶紧整理好自己,刚站起身,就看到院门口大跨步走进来一个人。 穿着紫色的裙衫,英姿飒爽,不愧是有武功傍身的,一手提着两个大食盒,另一只手拿着大大小小的礼品。 不是李大小姐又能是谁? 果然是京城首富,够阔气够豪气。 “稀客啊!什么风把李大小姐给吹来了?” 沈长梨倚着门框笑着调侃。 李鹊华虽然不拘小节,但也没她这么厚脸皮,将东西一股脑丢给红绫,冲沈长梨一抬下巴。 “走,屋里说。” 沈长梨笑笑,转身进了屋。 “听说你病了?是襄王殿下和玉侯爷害的?” 李鹊华开门见山,毫不掩饰眸光中的狠,似是想要为沈长梨打抱不平。 沈长梨勾勾唇角,“谈不上害,不过是被殃及的池鱼罢了,不过他们谁也没能讨到好。” 李鹊华抿抿嘴,霸气地说,“其实,你根本没必要如此委屈自己。靖王太过耀眼,他身边的人难免会成为别人攻击的目标,若你想好了,我随时来接你。” 李鹊华的意思,即便沈长梨依旧未想起自己的身世,既然找到了她,李家也会护着她,绝不容她再受任何伤害。既然靖王护不住,那就由她李家来。 沈长梨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不过 她并不打算接受李家的好意。 至少在她没真正了解自己的身世前,不能再连累到李家。她已经被襄王和玉流觞盯上了,而萧衍的身份,正好还能令他们投鼠忌器不敢轻易再动她。 “哇,都是好吃的。” 此时,红绫正兴奋地打开食盒,将里面精美的糕点一层一层拿出来。听到李大小姐的话,奇怪地扭头看了她一眼,似是想说些什么。 沈长梨却拍了下她的小脑袋,“去,将安歌叫过来一起吃。“ 红绫立马高兴地一点头,抬脚就往外跑。 沈长梨收回目光,“李大公子可是想好了?啥时让我为他做手术?” 李鹊华眉眼一深,轻摇头,“哥哥很执拗,还未同意治腿。” “那李家凭什么要来接我?无功不受禄。都说了,前尘往事都忘了,李家没必要再搅进这潭浑水。靖王身边虽然风浪不止,但却有我最合适的位置。而我待在他身边,也是甘之如饴。” 李鹊华眉心皱的死紧,“难道即便想不起从前,也不想知道自己真实的身份吗?你要明白,以你小奴的身份,在靖王身边是永远做不成他的王妃的。能予你贵妾身份,便是抬举你。” 沈长梨像是牙酸似地轻吸口气,“谁说男人和女人的关系就一定是滚到一个床上那种肤浅的关系?知已,朋友,闺蜜,就算是我仰慕靖王还不行吗?能待在他身边的身份有很多,贵妾,说出来不仅是侮辱我,还是侮辱他!” 李鹊华都有点抓狂了,更是恨铁不成钢,“你还真是和从前一样冥顽不化,之前仰慕萧云骥,整天追着他跑,满京城的人都笑话你是花痴。如今,你又追着他的皇叔靖王……” “喂喂喂,打住,打住!打住!”沈长梨急忙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萧云骥是谁?我可一点都不清楚,我不认识那厮,更与他没有半毛钱的关系。这一点,请李大小姐勿必记住!否则,朋友没得做。” 她这是警告了。 李鹊华眼眸深深地看着她,半晌,才撸了一把脸,“行,我就在凤凰阁,有事,便遣人去找我。” 说完,她跨步就走。 沈长梨并未挽留。 待李鹊华快走院门口时,她才倚在门上轻轻唤一声,“李大小姐……” 李鹊华扭头。 沈长梨冲她郑重一点头,咧了咧嘴,“多谢。” 李鹊华愣了一愣。 见她柔弱的身姿斜斜地倚在门槛上,明明弱不禁风饱受摧残,眼神却出奇的明亮。心中没有怨,更没有恨,较之以前的懦弱,不知坚强了多少倍。 李鹊华突然鼻头一酸,眼睛里立马溢满泪水。她哆嗦着嘴唇,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 红绫扯着安歌的手飞快地跑进来,安歌看到沈长梨,咧嘴笑着,“阿梨,有好吃的?” 沈长梨笑笑,夸张地比划着,“满满两大食盒,都是你和红绫的。” 红绫也是孩子心性,高兴的嘴巴都咧到耳朵根了,扯着安歌飞快跑进屋,片刻,就惊呼一声。 “长梨姐,李大小姐真是阔气,还给你送了几棵南山老参,这东西老珍贵了,爷都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 沈长梨从门槛上转身进屋,“你家爷还需要补吗?再补,那身子就天崩地裂了。” 晚膳时分,萧衍才坐着乌釉并驾马车回到别苑。 他一身玄色锦袍,身披华贵大裘,容颜肃冷,眉眼生寒。 袁隋和雷鸣随行在侧,脸色都不好看。 到了芙蓉院,袁隋就对着黑豹卫手一指,“今夜加强防卫,五步一岗,不得懈怠。” “是,袁将军。” 黑豹卫像遇到了大事,每个人都紧绷着身子,手持长枪宝剑,严阵以待地守在芙蓉院四处。 萧衍沉默着往里走,从头到尾,都没说一句话。 一行人默默跟随他走向正院书房。 雷鸣带着黑豹卫守在门边,袁隋和简石公公随他入内。方一坐定,萧衍就手拿着细心包裹供奉着的三道圣旨,慢慢打开摆在书案上,品着那字里行间的意味,撩起清辉般的眸子问袁隋。 “今晚遇袭,你是怎么想的?” 今天就在他们回流马县的路上,又遇到了黑衣人的伏击。此次他们来的人更多,足有两百人。个个悍不畏死,若不是他们早有准备,今晚定不能善了。 袁隋眉心紧皱,“回爷的话,属下以为今晚的黑衣人与上次袭营的是同一批人。上次他们没得逞,这次趁爷去视察灾情,又在半道设伏,真是熟忍孰不可忍!爷,会不会是襄王殿下……” 萧衍一摆手,“没有确凿证据,不可胡乱猜忌,免得无中生乱。” 袁隋暗恨,“没想这次也是一样,一个活口都没留下,受伤未死的,都咬毒自尽了。很显然,他们都是人刻意豢养的死士,目地很明确,就是刺杀爷,阻止您回京。” 萧衍抿嘴没说话,古井般清寒的眸子瞟着那三道圣旨,手在上面一一拂过。 “上次爷受伤中毒,正好顺水推舟滞留在流马县。如今朝中局势一触即发,将在外,虽然形势同样凶险,但至少我们有了喘息的机会。三十万黑豹卫,他们不能不忌惮。” 袁隋深以为然。 若是当初他们火速赶往京城,符令必会早早上交兵部,三十万黑豹卫,就不会像现在这般服帖顺耳地听命于殿下。 京城就是个大泥潭。 再忠诚干净的人待久了,也犹如深陷泥潭,受人蛊惑忠奸不分。 袁隋想了想,眸光一闪,有些话不得不说。 “不过,爷滞留流马县有利有弊,爷还要早做定夺。” 萧衍抬起头,“此话怎讲?” 袁隋郑重道,“爷滞留流马县,虽然谣言四起,但也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百姓心向殿下。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这是殿下的优势。但三十万黑豹卫,也会让皇上及别有用心的朝臣忌惮殿下。 特别是襄王萧琏,明面上与殿下把酒言欢,暗中却颠倒黑白罗织殿下罪名,秘密上呈皇上。就怕众口铄金,会令皇上误会殿下。 特别是现在,太子殿下病危,皇上让皇太孙亲政,就足以说明问题。朝中局势对殿下并不利。若不能马上回京力挽狂澜,只怕……” “没有只怕!”萧衍冷冷一声打断他,“爷做事,自有考量,不用走寻常路。” 袁隋一听,心下一定,躬身,“是,爷。袁隋僭越了。” 萧衍摆手,“让慕龙盯紧蓝松节,本王不容他有失。” 袁隋脸上有些意味,还是劝,“爷,玉侯爷一直在追查‘青玉盘龙石’之事,蓝松节,怕不能再留……免得夜长梦多,节外生枝对爷不利。还是尽早除掉,免得落入玉侯爷之手,成为他要挟爷的把柄。” 萧衍长长吐出一口气,将身子撂到椅子背上,似是头疼地揉着眉心。 “爷留他,自然有留他的道理。此次遂宁县受灾,蓝松节没有懈怠,积极组织流马县乡绅富甲捐钱捐物,没功劳也有苦劳。即便只在这件事上,爷就有保他的理由。” 袁隋知道自家爷向来冷酷果决,从来都不是有善心的性子。他留下蓝松节,绝对不是因为他捐钱捐物有功。至于真正的原因,他心中大约能猜到,却不敢说出口。 袁隋一走,简石公公便躬着腰从外间走进来,将付摇蕙熬好的银耳羹轻轻推到萧衍面前。 “爷,天不早了,喝碗银耳羹暖暖身子,便歇了!” 萧衍靠着椅背还在看公文,听了简石公公的话,轻嗯一声,并未喝银耳羹,也未起身去歇。看精神头,还旺得很。 简石公公抿着嘴欲言又止。 见他的嘴抿成一道冷硬的弧度,就知他有心事。 如今多事之秋,也没有一天能睡好觉。特别是最近,没有了沈小郎的闹腾,爷似乎又回到了之前闷骚的性子,一天都说不上几句话。 上次沈小郎在爷屋里出了丑,回到偏院就大病了一场,如今算算日子,也有小半个月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了呢! 爷这么辛苦,她也不知道过来瞧瞧,真是没良心。难得爷对她这么宽容这么好。 简石公公在这里腹诽着沈长梨,抬头又看到爷使劲揉着眉心,他心一跳。 “爷,可是头又疼了?你最近日夜操劳,定然是没休息好。要不,今儿就别看公文了,早早歇了!” 萧衍轻‘嗯’一声,又摇头,“爷还不困。” 简石公公想了想,急忙小跑着到了外间,仔细净了手,又颠颠地跑回来。绕到萧衍身后,双手举到他头两侧,就想为他做个按摩。 谁知,萧衍直接把头一偏,睨他一眼,冷声冷语,“不用!” 简石公公身子一僵,看着自己的双手,心头有些不是滋味,慢慢收回来。 爷这是嫌弃了他的手艺? 之前爷头痛病犯了,都是他来按摩揉捏,他手艺没废,爷怎么就嫌弃上了呢? 难不成…… 简石公公眼一瞪,立马明白了。 他呵呵笑着,又绕到桌前,“爷,这沈小郎的病应该早就好了。方才奴才还听白羽卫说,李大小姐又给她送来了好几棵老山参。 她现在吃的可比爷吃的好,最近付摇蕙也没给她安排活儿,听说她整日在院子里晒太阳,那小日子过得,可真是羡煞人。” 萧衍闻言,冷冷瞟他一眼,没说话。 简石公公犹自说着,“爷,今晚再拾掇她一顿,让她来给爷按摩洗脚,不能让她过得太舒坦了。” 他刚说完,就收到了自家爷那冷嗖嗖的目光。 简石公公身子一哆嗦,伸手就打了自己一巴掌,“瞧我这张臭嘴,该打。” 萧衍收回目光,又开始揉额头。 简石公公瞧着自家爷,真真是唉声叹气,琢磨不透啊! 自打那日沈小郎在爷屋子里宿了一夜后,爷只要一听到沈小郎的名字,就满脸的嫌弃,眉头皱的死紧。这小半个月,谁也不敢再在他面前提起。而沈小郎如今身子利落了,竟也不肯主动到爷面前来。平时看着挺机灵,现在太没眼力见。 难不成,这二人那晚当真发生了什么不可言说的事?都在躲着对方? 简石公公摸着并没有胡楂的下巴,嘴里啧啧有声,显然没想明白。 萧衍将公文扔到书桌上,起身,“走!回房。” 简石公公回神,立马在前面带路,“爷,夜黑,您小心脚下,腿上的伤还未大好呢!” 芙蓉院正房,付摇蕙带着青梅等人都在外间候着,见萧衍来了,急忙倒水铺床好一阵忙活。萧衍净手净脸,换上绸衣,将付摇蕙等人都遣走,只留下简石公公。 简石公公正欲吹灭灯,一回头,见自家爷定定地站着,眼睛直盯着那张雕花大床一眨不眨,脸上的神色极为复杂,像是沉浸在什么美好又不太美好回忆中。 简石公公愕的嘴一张,心里立马又通透了。 爷还留恋着沈小郎呢! 瞧爷这样子,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郎,他这是心里明明想着人家,却又不好意思开口。磨蹭着不肯睡,就是得了相思病,难入眠。 简石公公想笑又忍着笑,也不吹灯了,状似无意地笑呵呵地道。 “爷,给你说个笑话。这几日您忙,没大关注别苑里的事。红绫那个丫头,也不知得了沈小郎什么好处,一张大嘴到处吹嘘沈小郎有多厉害,炼制的东西有多神奇……您是不知道,现在整个白羽卫的小丫头都像着了魔似的整日围着沈小郎转。” 简石公公夸张地说着,眸光偷偷瞄着自家爷。 见他冷凝的一张俊脸终于松下来,暗合的眸光,透着丝丝缕缕的柔意。 简石公公立马暗暗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他终于猜对了一回爷的心思。 萧衍轻‘嗯’一声,走到床边坐下,随手又拿起了兵书慢慢翻看。那样子,似乎极愿意听简石公公‘数落’沈长梨。 简石公公当然更加添油加醋,“爷,前几日,咱别苑里闹鬼了。” 萧衍翻书的手一顿,撩起眸子看他。 简石公公嘻嘻笑着,“其实不是鬼,是沈小郎!晚上去茅厕,脸上涂了一层黑糊糊的东西,只露出嘴巴和两眼睛,活像一只没头的黑面鬼。结果被迎面走来的一个小白羽卫给撞上,冷不丁,直接将人给吓晕了。” 说着,简石公公夸张抹了把冷汗。 “后来,大家才知道,那黑糊糊的东西叫什么‘药膜’……是沈小郎自制的护肤品。晚上涂一层睡觉,第二天洗掉。据说长此以往,就能将脸蛋养的如花瓣般细腻柔滑,还自带香气。现在这东西一制出来,就遭到了白羽卫的疯抢。据说沈小郎这段日子都是收预定金,肯定嫌了不少。” 简石公公越说越起劲,唠唠叨叨,也不怕他家爷更睡不着觉。 第66章 天下第一的美男子 原本以为,只要他一提银子,他家爷指不定就将沈小郎给提溜来了。没想,叨叨了半天,萧衍依旧静静地看着兵书,似乎对讹沈长梨银子不感兴趣了。 简石公公说的口干舌燥也累了,瞧着他家爷倚在床头形单影只的,突然就心疼起来。 皇上曾经也是极爱重他家爷的,可那只是在五岁前。如今他吃尽了苦头,好不容易熬到领兵作战威震四方,可也遭了某些人的忌恨。 行事更加谨慎小心,不敢行差踏错半步。 之前未过门的那三个王妃,死的离奇又蹊跷。皇城中人都道是他家爷命硬克妻,生生将三个王妃给克死了。可只有他们这些亲身之人才知道,他家爷有多冤枉! 现在可好,世家大族的好女子都不敢再嫁他家爷。京里的那些王爷,如今哪个不是妻妾满院儿女满堂?唯有他家爷,浴血奋战,到如今连个暖床的人都没有。 “爷,你到底是咋想的呀?” 简石公公忍不住问。 萧衍清凉的眸子从兵书上移开,瞅他一眼,“啥事咋想的?” “沈小郎……还有付摇蕙……” 萧衍收回目光,精致的唇角一抿,“又关付摇蕙什么事?” 简石公公立马倾过身,“爷,难不成你忘了,摇蕙可是李夫人特意为你精挑细选的暖床之人呀!那丫头自小伺候你,知根知底。最关键性子好,不争不抢,对爷疼得那是没话说。虽然身份做不成王妃,将来若是有了一儿半女,立个侧妃还是可以的。” 萧衍‘啪’地将兵书合上,斜倚在床头,又揉起脑袋。 简石公公审视着他的脸色,觉得他的话,爷是听进去了。 他急忙趁热打铁,“爷,沈小郎身子弱,性子又轴,总是忤逆爷,爷不待见她正常。可付摇蕙却不同,对爷温顺又爱慕,这么多年任劳任怨,爷抬举她也是应该。” 简石公公越说越起劲,完全没看到萧衍的一张俊脸完全冷了下来,眉心皱得死紧。 “爷,长夜漫漫,不如,我将摇蕙叫进来伺候爷?” “啪。”地一声,一本兵书狠狠砸在简石公公的脑袋上。 他一愣,这才看清自家爷的脸色,吓得他急忙弯身捡起书,“爷,奴才该死!奴才嘴贱” 简石公公说着,伸手就‘啪啪’打自己的脸。 萧衍伸手挡住他的手,知道他是心疼自己,抿着冷硬的唇角淡淡一声。 “爷自小便深知母妃的苦。所以,与爷无缘的女子,爷宁愿单着,也不愿将就。此事莫再提。此次回京,爷定会嘱托李夫人为付摇蕙相看京中品性好的儿郎,爷会将她以妹妹之礼送出嫁,不会亏待了她。” “爷。” 简石公公两眼泪汪汪,“您总是为身边的人着想,可您自个呢?” 萧衍叹息一声,垂下眼。手捏着那丝滑的锦被,瞧着那雕花的床尾,眼前浮现的都是那一日晨起,像个无尾熊一般抱着他脚头熟睡的女子。 她怎么就能睡的那么香! “爷要歇了,你退下!” 萧衍揉着额头叮嘱简石公公。 简石公公此刻算是全明白了,爷不是不能将就付摇蕙,而是他的心里,已经放了另一个人。就再也容不下其他的女子。 唉!沈小郎啊! 这一生,你可不能辜负了爷啊! 简石公公吹灭了灯往外走,突然眼前一晃,似乎窗前有人一闪而过。 他急忙快走几步,打开窗子,就看到一抹艳红的裙角急速隐入暗中。他眉心一皱,回头又朝内室瞅了一眼,觉得有必要找个时间跟付摇蕙好好谈谈。 沈长梨这几日加大马力在制造她的‘药膜’,兜里揣着的‘预定金’,就是她无穷的动力。偏身边的红绫一张小嘴叭叭地没完没了。 “长梨姐,我说的话,你到底听进去没有?” 沈长梨忙中偷闲瞟她一眼,“不就是外面有了一些风言风语?” 红绫没好气,“对,大家都说你失宠了,爷不在乎你了。你都与爷同床共枕了,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呢!现在都半月了,你身子也好了,不应该再到爷面前伺候吗?现在蓝玉儿一天往爷面前都跑好几趟,你这些‘药膜’,难道比爷还重要?” 沈长梨睨她一眼,“女人当自强,可懂?我自力更生发家致富,活得坦坦荡荡,不比靠男人强?告诉你,男人若能靠得住,猪都能上树了!” 红绫都快要哭了,“可我已经跟我娘捎去信了,说爷遇到了喜欢的女子,我也喜欢你,赶到年关,肯定能让爷抱上大胖儿子。” 沈长梨眼一瞪,浑身一阵恶寒,“雷红绫,你不去当媒婆,真是亏死了!” 还大胖儿子,这才到哪儿啊! 沈长梨摇着头,离雷媒婆远了一点。 红绫又磨蹭到她身边,扯着她的胳膊耍无赖,“长梨姐,你长点心好不好?你没发觉,现在连摇蕙姐都不分派给你活儿了,再这样下去,爷迟早会将你丢到脑后去。” “嘿,那我还真是求之不得呢!” 沈长梨拍着鼓鼓的荷包,就怕萧老九惦记。这段时间,她过得老好了。希望时光能永远这样好下去。 红绫觉得她无药可救了。 她抿着小嘴,想了想,突地站起身,“不行,我得到爷身边去,找机会提醒他,你身子已经大好了,可以再来侍寝了。” 说着,红绫一蹦一跳出了门。 “喂,雷红绫,你不要作死啊!” 沈长梨听着红绫嘴里的嘀咕,一个没抓住,就让这丫头跑了。她恶寒地抖了抖身子,侍寝,这么恐怖的字眼!恐怕也会将萧老九给吓死。 没人管没人问,又好茶好饭地饿不着,沈长梨觉得这日子赛神仙。眼见手边的药材不多了,她拍拍手站起身,也不用与任何人打招呼。抬脚出门去了济世堂。 如今她还是一身小厮的装扮,很不起眼。 济世堂忙的不可开交。 沈长梨跟阮银翘打了声招呼就堂而皇之地挑开帘子进了后堂,将一大块上好的酱牛肉用油纸包着放到阮老头的面前。 “上两次多亏了阮老板救治,多谢。” 阮老头正忙着捣药,看到她,呵呵笑着,“瞧这气色,阿离是大好了。” 沈长梨浅浅笑着,“阮老板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我现在没人管,自由的很。” 阮老头一听,脸上的笑容便散了。 他语重心长,“阿离,恕我多嘴。靖王殿下那人,确实是世间难寻的品性端庄的好主子,但却不适合你。他身份贵重,身边暗潮汹涌,而你身单力薄,稍不留心可能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听我的,别恋着那贵人权势,找个机会离开殿下!你有这身好医术,还怕将来过不上好日子?咱老百姓,图的就是个平平安安。” 沈长梨重重点头,感念他的一片好心,“我晓得了,放心,我心里有数。我到前柜找银翘说说话。” 阮老头点头,“帮我也劝劝她。” 沈长梨一笑,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到了前柜,沈长梨将长长一张药单子扔给她,瞟了眼那个憨厚勤快叫顾念的后生。 “瞧你那嘴噘的都能栓头驴了。怎么?这么长时间,还未看上人家?” 阮银翘撇着嘴,一边拣药一边嫌弃地道,“谁会看上他?一脚都踹不出个屁来,除了干活,就知道干活,一点都不解风情。” “哟,阮大姐,你是找男人,还是找相好?人稳当厚道知道疼你就好,要什么风情?风情值几两银子?还不及人家多看几个病人,多替你抓几副药来的实在。” 阮银翘翻白眼,刺她,“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守着靖王那么个天下第一的美男子,你自然不知我心中的苦!唉,我怎么就没那好命呢!” 沈长梨张了张嘴,再不好劝。 娘的,前几天她连命都快没了,有什么值得羡慕的?! 第67章 冰魄白 一直在济世堂磨蹭到酉时,眼见就快要吃晚膳了,沈长梨才辞别了阮银翘,提着两大包的药,晃晃荡荡地回了别苑。 刚跨进别苑,就看到简石公公低着头袖着手在门边走来走去,那样子像是遇到了棘手的事,脸上一片焦色。 沈长梨左右看了看,并未看见其他人,不由一笑。 “公公这是咋的了?晚膳吃撑了,在消食?” “哎哟,姑奶奶,你可总算回来了。”简石公公闻言抬起头,看到沈长梨,跑过来就拽住她,“赶紧的,去芙蓉院,爷需要你。” 沈长梨有些不情愿,“爷有那么多白羽卫伺候着,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公公这是嫌我这段时日过得太舒坦,羡慕了?” 知道她是个油嘴滑舌的,简石公公不与她争辩。 “可你却是爷唯一的沈小郎,你是别人能替代的吗?” 瞧这话说的。 “公公别拽着了,待我将这些药包送回偏院,收拾利索了再到爷面前。否则,我这一身脏兮兮的,不是找挨骂吗?” 简石公公知道她幺蛾子多,不肯松手,“药让红绫拿回去,你现在必须去看爷。” 不由分说,简石公公将她拽的很紧。沈长梨缩了缩眼,能让他这般着急的,定然是萧老九真的出事了。 难不成那厮的头痛症又犯了? 到了芙蓉院门口,红绫和青梅、蓝玉儿等白羽卫都守在门外,一个个愁容满面的样子。 红绫看到她来,眼睛一亮,急忙迎上去。 “去,将沈小郎的药送回偏院。”简石公公直接吩咐红绫。 红绫抿抿嘴,冲沈长梨一笑,双手抢过她手中的药抱在怀里,“长梨姐,你要好好伺候爷,我们都被撵出来了。” 她意味地冲她挤眉弄眼。 沈长梨直接丢给她一个白眼。 此时的正屋内,萧衍端坐在书案后,一手拿着一本兵书,一手拿着他惯常喝的瓷瓶酒,正有一下没一下喝着。 书案上已经空了一个瓷瓶。 整个封闭的内室都充斥着一股酒香。 室内只有付摇蕙和军医伺候着。 付摇蕙一张俊俏的脸,眉头都拧成了疙瘩,她心疼地看着萧衍,咬了咬唇,不得不劝。 “爷,酒喝多了伤身易醉。要不,您先用晚膳?” 萧衍闻言眼睛并未从兵书上拿开,而是又灌下一大口,将酒瓶一推,“爷没醉,再去拿一瓶。” 付摇蕙有心不去拿,但不敢忤逆萧衍,只得施施然转身,“是,爷。” 她想了想,抬脚往门口走,转身之际冲着军医孙老使了个眼神。 孙老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上前两步,意味道,“爷,不能再喝了,这酒,非好酒……” 萧衍阴阴地瞟他一眼,眼眸一扫屋子,“简石公公呢?” 孙老想了想,惭愧道,“爷,恕老朽无能,这么多年,也未治好爷的头疾。简公公知道你痛苦,便去偏院去请沈小郎了。那丫头确实聪明,在医术上,有独道见解。或许假以时日,她就能治好爷的头疾也说不定。” “千万别高抬她,不过是瞎猫碰着死耗子。” 孙老是个实诚的性子,“爷,医之道,莫测高深。医之术,浩若烟海。上次沈小郎在兵营为将士治腿,那一手缝合的医术,着实令老朽自叹弗如!爷,沈小郎是个人才啊!能治病能制毒,爷身边若有这样的人相助,必如虎添翼。” 萧衍似乎不爱听这些,阴沉的眸子瞟了军医一眼。孙老叹息一声,便乖乖守在一边不再劝。 萧衍也沉默下来,手举着兵书,眉头微微蹙起,除了面色青色冷冽外,任谁也看不出他其实头痛的恨不能将脑袋摘掉。 付摇蕙端着晚膳走进来,将晚膳放到桌上,转身到屋角的柜子里拿出一个瓷瓶,正是萧衍所需的酒。 她眸光瞟了孙老一眼,孙老轻轻摇头,那意思,没劝住。 付摇蕙叹息,慢慢走来,拔下酒塞,推到萧衍面前。 “爷,先吃些晚膳,再喝酒可好?” 萧衍二话不说直接抓过酒瓶仰起脖子就往嘴里灌。 他喝的特别急,醇香的酒液顺着嘴角滑下来,顺着脖子滑入领口。那修长的脖颈,滚动的喉结,带着一丝狂乱的野性,性感魅惑,让付摇蕙瞧着脸色一红,心突突地跳。 她急忙捏着帕子去擦他的嘴角。 却被萧衍不耐烦地挡住,低沉一声,“不用。” 付摇蕙咬咬唇,“爷,那就让奴婢为你按摩下额头。” 见萧衍阴沉着脸没拒绝,付摇蕙直接大着胆子走到他身边,伸出两只修长的玉手就要搭上他的脑袋。 萧衍突然一偏头,脸上戾气云涌,眼眸冰冷地瞪着她,那神色不仅仅是嫌弃,还有淡淡的厌恶。 付摇蕙脸色一变,低下头,身子急忙往后一闪。绞着帕子再不敢擅作主张。 孙老瞧着付摇蕙满脸的委屈,轻轻一叹,看着爷像喝白水一般灌着酒,他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白瓷酒,是皇宫御膳房专供。是皇上疼爱靖王殿下,知道他有头痛之症,专为他酿制的。 此酒甘甜入口,芬芳扑鼻,可只有他知道,这酒,虽有镇痛作用,但,绝不能多喝。 殿下平日绝不沾此酒,只有在头痛难忍时,才会喝上几口。可今日明显不同,殿下已经灌了三瓶,可见他的头痛有多厉害。 孙老急出一身冷汗。 目光不时朝门外瞟着,简石公公和沈小郎怎么还不来?爷再这样喝下去,就不仅仅只是伤身了,去半条命都有可能。 正当屋里的低气压让付摇蕙和孙老大气都不敢出的时候,简石公公终于躬着身子跑进来。 “爷,沈小郎来了。” 简石公公满脸喜悦,仿若沈长梨就是爷的药,搓着手呵呵笑着。 萧衍吐出一口酒气,眼皮也没抬,只淡淡‘嗯’了一声。 沈长梨一踏进去,就闻到了满屋子浓重的酒香,她的眸子在书桌上瞟了一眼,快三瓶了。 再看萧老九,一张俊到人神共愤的脸,乌黑的长发帅气地从肩头披到紧窄的腰上,一手拿书,一手灌酒,姿态当真潇洒。 沈长梨阴阴地瞟了简石公公一眼,觉得自己上当受骗了。 这样恣意轻狂的萧老九,根本就不是头痛欲生欲死的样子,他喝的痛快着呢! 简石公公自然看懂了她的眼光,目中有哀求,双手暗中一推,那意思,赶紧上前,爷快要受不住了。 付摇蕙这段时间对沈长梨极是防备和厌恶,但对于萧衍,她是一个百个心疼。知道他的头痛之症有多厉害,此时脸上也不由溢着讨好的笑。 “阿梨,你来的正好,爷正头痛呢!你快给瞧瞧。” 沈长梨瞟了萧衍一眼,见他似乎极不待见自己,连一个眼神都未给她。 太傲娇了,怎么不疼死他?! 沈长梨扫了三人一眼,“你们也太大惊小怪了,爷还能看书,说什么头痛,简直胡说八道!你们知道头痛发作是什么样子吗?恨不能拿头去撞墙……” 她撇着嘴夸张地说着,还是走上前,伸手就把在萧衍拿书的腕子上。 下一秒,她脸色一变,眸光深深地看着他,脸上由惊疑到愤怒,直接伸手将他的兵书抽出来狠狠扔到地上。 “都疼成什么鬼样子了?还有心思看书?” 她大吼小叫,脸气的不轻。 萧衍终于转过头阴冷地扫了她一眼,抿紧了唇,竟然没治她扔书之罪。而是身子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拿手使劲揉着额头。 在场的三个人看着自家爷在沈小郎面前被‘训’的一句话不说,脸上都露出怪异的神色。 “孙老,借你银针一用。” 沈长梨向孙老伸出手,孙老仿佛早就准备好了似的,手腕一转,一包银针便递到她手里。 沈长梨接过银针,冲着孙老恭谨地点了点头,将银针摊到书桌上,并未急着为萧衍扎针。而是靠在他身前,伸手为他顺着发丝,遁着头部穴位手指轻重有度地为他先行按摩。 萧衍似是舒服了,全身放松,轻轻合上眼。 沈长梨见他‘销魂’的样子,冲他龇牙撇撇嘴。 萧衍突然睁开眼,她搞怪的小模样再次僵在脸上。 她还就不服气了,他每次都能准确无误地抓住她,真是怪哉! 手指故意使劲按压,萧衍似乎更舒服了,精光潋滟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那眼中的柔情和宠溺,直看得沈长梨脸红心跳全身都起了一层热汗。 沈长梨挡在萧衍面前,二人对视的小动作,眼神的交流,心有灵犀,其他三人并未看见。 简石公公暗暗叹息一声,真是一物降一物,爷还真将沈小郎揣在了心窝子里。看来王府中,又要多出一位主子了。 按摩了一会,沈长梨才轻轻捻起一根银针,放在灯头烧了烧,从容地将针插在萧衍头部。动作娴熟老到,依着穴位不同,针刺入的深浅不同,动作非常洒脱。 就在萧长沈下针的那一刻,孙老就已靠到书桌前,目不转睛地盯着沈长梨下针,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他也曾为爷针灸过头部,但收效甚微。 孙老默默数着穴位,仔细地记着她下针的深浅,越看真是心里越佩服,不由对沈长梨更加刮目相看。 沈长梨将萧衍的脑袋直接针成了刺猬,直到他青白的脸色缓缓恢复了正常才收了手。 她歪头看他,“爷感觉可是好些了?” 萧衍轻‘嗯’一声,算是回答。 沈长梨抿嘴,真是傲娇,惜字如金。 她拍拍手,“行了,爷的头痛暂时稳住了,一柱香后,就有劳孙老为爷拔针。还有事,我就先撤了。” 她话一落,在场的四人都变了脸色。 萧衍深邃的眸子瞟她一眼,脸上一冷,没说话。 孙老搓着手,“沈小郎,你就这样走了不好?爷的头痛症还未完全祛除。” 沈长梨摊手,“那也没办法,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头痛之症,也不是一日两日形成的,非常难治。针灸只是暂缓头痛,若要根治,那可需要很长时间。” 孙老瞟了萧行一眼,“沈小郎是爷的奴,以后自然长长久久留在爷身边。爷的头痛之症,你定然要为爷根除。” “我……”沈长梨正要说她不可能长久留在萧衍身边,那边简石公公袖着手幽幽地发了话,“沈小郎,孙老说的极是,你是爷的奴,一颗心一辈子都得在爷身上。今儿爷不舒服,你必须留下来伺候。别再想着你那些什么护肤玩意儿,是爷重要,还是你的那些东西重要?若不是爷纵容你,你觉得白羽卫敢买你的‘药膜’?” 简石公公这是威逼利诱。 沈长梨正要爆。 “让她走。”萧衍冷冷一声,似是生气了,脸色铁青,他伸手就要去拔头上的银针。 沈长梨‘哎哟’一声,赶紧抓住他的手,“你不要老命了,此时拔针,前功尽弃。你的头疾会比之前更痛不止三倍四倍……” “爷痛死又如何?与你何干?” 萧衍眼神一冷,见她不乐意伺候自己,轴劲也上来了,宁肯痛死,也不愿求她。 沈长梨喘着粗气与他对视,片刻就败下阵来,“行,我留下来照顾爷。”说着,用小身子挡着其他三人的视线,暗暗冲他龇了下小牙,嘴无声一扁,“一百两……” 萧衍一下子缩了眼眸,瞧着她贪财的小模样,大病初愈小脸瘦的还没有巴掌大。一顶圆弧小毡帽盖在额头,显得两只大眼睛格外地大。乌漆漆的,灵动的让人心头悸动。 他嫌弃地闭了闭眼,算是答应了,“松手。” “嘿嘿,爷,除了针灸,你还得灌汤药。” 三人看着沈小郎瞬间改变的态度,都不由汗颜。 为了一百两银子的服务,沈长梨从他书桌上抽了纸,拿了笔,小身子熟练地坐上软榻,挥笔就认真写下来。 付摇蕙慢慢走到软榻前,笑着自言自语,“待沈小郎写好了方子,我亲自去为爷抓药。” 沈长梨一笑,放下笔,将方子递给她,“有劳摇蕙姐。” “都是爷的奴,说什么谢不谢的。” 沈长梨一挑眉,付摇蕙这是自降身份了啊!白羽卫可是在兵部都登了名录的,可不是萧衍的私奴。 付摇蕙拿着方子转身就走。 一炷香后,沈长梨收了针,萧衍的头痛果然就止住了,他的脸上也有了丝血色。 孙老将银针收起,提过医箱,冲萧衍恭谨一声,“爷由沈小郎照顾,老朽也放心了,这便回兵营了。” 萧衍点头,“简公公,替爷送送孙老。” 孙老赶紧摆手,“都是自家人,何需相谢?简公公留步。” 简石公公脸上也笑了,冲着孙老拱了拱手,“那孙老慢走,雷鸣在外面已经备好了马车。” 孙老冲他点点头,一步跨出门。 沈长梨揉着肚子,两只大眼睛满屋子乱看,待看到桌上的饭菜,她一下子冲过去,“爷,这晚膳,你还吃吗?” 萧衍意味瞟她一眼,“简公公,将饭菜端走。” 沈长梨一下子耷拉下脸,萧衍嘴角一抿,“让厨房热了再端上来,再多加些肉菜。” 简石公公笑颜如花,乐呵呵地应着,端着托盘问沈长梨,“沈小郎可有喜欢吃的菜。” 沈长梨揉着肚子毫不客气,“烧鸡,红烧肉,大肘子……总之,多多益善。” 简石公公立马黑下脸,“这大晚上,吃这般油腻,积食了怎么办?” 沈长梨冲他摆手,“消化倍棒,吃嘛嘛香。” 简石公公翻着白眼端着托盘走出屋子。 屋里一时只剩下两个人。 沈长梨转身看萧衍,见他还未刚刚好,就拿起公文要看。她一下子蹿过去,并未夺他手中的公文,而是抓过书桌上他喝过的瓷瓶。 记得她上次被玉妖精下了药,恍惚之时,喝过他一瓶这种酒,当时的感觉就像身子着了火。此时,她闻了闻酒香,突然放到嘴里就灌了一口。 “喂……”萧衍没提防她会喝酒,阻挡不及,见她灌了一口,伸手将酒夺过来,另一只手掐着她的下巴,“赶紧给爷吐出来。” 瞧他那样子,好像这酒有多珍贵,沈长梨喝一口他都舍不得。 沈长梨就那样被他掐着半仰着头,酒在舌尖打了个转,她品了品,眉心一皱,有些惊愕地看向他,最后还是将酒咽了。 “爷,这酒是谁为你酿造的?” 萧衍阴着脸,放开掐她下巴的手,起身将酒收起,放到屋角柜子里,“无需多问。” “这酒有毒。” 沈长梨在他身后轻冷一声。 萧衍身子一僵。 站在柜子前半晌没动静,“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慢慢转身,一张俊脸冷的能吓死人。 沈长梨毫不畏惧地走过去,“爷,这酒虽然芳香甘醇,但绝不能多喝。这酒中含有罂粟成分,虽有镇痛的作用,但喝多了会上瘾。若是上瘾,不等你头痛,它也会让你百爪挠心,生不如死。” 萧衍冷冷地看着她,一双眸子寒到极致。 “这是父皇特意为本王酿造的‘冰魄白’,你却说是毒酒,沈长梨——”他阴恻恻地说着,弯腰直盯着她的眼睛,“你是嫌命太长了吗?胆敢在外人面前胡咧咧,爷就先掐死你。” 沈长梨眼睛一瞪,突然心疼起他。 这是皇上专门让人为他酿制的,宫中太医院高手如云,不会不知道这种酒就是慢性毒药。虽然能短暂镇痛,但会上瘾。一旦成瘾,萧老九就废了。 “爷……” 沈长梨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听我的,这种酒咱不喝了。你的头疾,我会竭力为你治好。” 萧衍一把拂下她的手,眸光凉凉的,“爷怕付不起你医资。” 沈长梨生气了,“萧老九,你就赌气!你再喝这种酒,最后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你付我医资怎么了?好歹我跟在你身边,肥水不流外人田,最后还不都被你坑去。” 萧衍抿抿嘴,眸光撩着她,没说话。 沈长梨突然冲向屋角的柜子,打开柜门,见里面码着整整齐齐的都是‘冰魄白’,她抓过一瓶就要摔。 手腕被萧衍瞬间握住,“沈长梨,别以为爷宠着你,就敢放肆。你敢摔,爷要你小命。” 沈长梨气的抬脚狠狠地踩在他大脚上,“我死,也总比你被毒死强!你都不知道,罂粟是多么可怕的一种东西。萧老九,它会慢慢损害你的身体,麻痹你的神经,入毒至深时,你就毫无反抗之力任人摆布了!” 想着前世,有多少人被毒品害的家破人亡,沈长梨太知道这东西的危害了。 萧衍掰着她的手,将‘冰魄白’夺过来,脸上的表情极为复杂,“爷答应你,会慢慢少饮这种酒,可好?” 沈长梨牙一咬,他夺过一瓶,她转身又捞起一瓶,挥手就要摔。萧衍眼疾手快又夺下,沈长梨又转身去拿,萧衍又夺。二人如此反复上演着争夺大战,到最后,萧衍干趣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双臂死死压着她的双臂。 他喘着粗气,将下巴搁在她小脑袋上,温柔一声,“阿梨,别闹!” 耳根子突地一烫,沈长梨脑子嗡嗡一响,就老实地趴在萧老九的怀里不敢动弹了。 耳边是他咚咚的心跳,他粗喘的呼吸和火热的怀抱,都像火一样点燃了她的神经,她情不自禁地抬起头看向他。 如此俊美,世间难寻,一眼就能让人沦陷。 而他那一声温柔,就像男人对心爱的女人才会有的宠溺。 沈长梨有些恍惚了。 萧衍叹息一声,将她的小脑袋又按回自己的胸膛,他抱的她越发紧,恨不能将她勒进自己的骨血中。 “阿梨,‘冰魄白’不能摔,每个瓶子底部都有编码记号,这些空瓶子是要带回京上交到御膳房的,由专门负责酿酒的官员一一回收查验。而且爷,有时候也不得不当众喝一些” 沈长梨心一跳。 原来他是知道这种酒有毒的,不能常喝,但又不能不喝。 难不成老皇帝在他身边安插了眼线?时时监视他是真喝了‘冰魄白’?还是偷偷倒掉? 这该是怎样的父子关系? 皇权倾轧,皇上与他首先是君臣,才能是父子。 而且老皇帝一直对太子和皇太孙宠爱有加,而民间传说的皇上爱重萧老九,不过都是表相。‘冰魄白’就足以说明一切。 “爷。”沈长梨紧紧揪着他的衣襟,“既如此,你还犹豫什么?只有站在最高处,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才能不被别人拿捏在手里,才能不再喝‘冰魄白’我会帮你!不管是‘冰魄白’还是皇权霸业,我都会竭尽全力去帮你。你放心,即便丢了我的小命,我也绝不会害爷。你也是我在这个世上最信任的人,也是我的依靠” 沈长梨说的极是动情。 萧衍深深一叹,望着她,轻轻勾起唇角,“爷信你。” 第68章 消食夜游 “爷,晚膳来了。” 二人正‘情浓意浓’,不料简石公公在外间一声吆喝,萧衍和沈长梨‘粘’在一起的身子倏地分开,二人脸上都有些不自然。 简石公公挑开帘子走进来,瞧着二人不自然的脸色,他有些暗悔,早知就晚些再进来了。 他的身后,红绫和青梅等几个小白羽卫端着托盘走进来,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摆满了一桌子。 沈长梨眼睛一亮,急忙跑到桌边。 “爷,我能将这盘水晶肘子和花叶菜端到软榻上吃吗?” 她心里清楚,她是不可能与萧衍同桌吃饭的。不管萧衍有多宠她,在这个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作为奴,她没有资格与主子同桌叫饭。 当然,上次在明泉山庄是例外。 萧衍没说话,清冷的眸光瞟着小白羽卫,手一摆,“爷无需你们伺候,都退下!” “是。爷。”白羽卫应声而去。 红绫临走前,冲着沈长梨意味地眨眨眼。 沈长梨翻了个白眼,冲她龇了龇牙。 简石公公摆好了碗筷,笑呵呵的,“爷,请用膳。” 萧衍自然而然走到桌前坐下,简石公公如往常一样为他布菜,萧衍端起碗就吃。 沈长梨完全被忽视了。 她磨了磨牙,娘的,该死的封建社会,用完了她,连饭都不管。瞧着二人的意思,是要等萧衍吃完了,再让她吃他的残羹冷炙。 她一屁股坐在萧衍对面。 萧衍眸光瞟了瞟她,没说话。 简石公公却不干了,“沈小郎,懂不懂规矩?身为奴,怎么能与爷一起同桌吃饭?赶紧起开。” 沈长梨用筷子夹了一个鸡腿就塞嘴里,“简石公公,穷讲究什么?下次再有事求我,可没有今天这么好说话!爷向来饮食清淡,这些烧鸡肘子难道不是为我准备的?人多吃饭香,爷都没说什么,你啰嗦个什么劲!” “我……” 简石公公气的不轻,急忙看向萧衍。 萧衍有些食欲不振,没吃几口就放下筷子,“这里不用伺候,你也出去!” 简石公公脸上一愕,爷这是嫌弃他叨叨沈小郎? 简石公公挪动着身子慢吞吞往外走,脸上真是委屈,爷将沈小郎宠得都无法无天了。 简石公公一走,沈长梨转动着乌漆漆的大眼睛,起身盛了一碗海鲜汤递给过去。 “爷,尝尝这海鲜汤,鲜香浓郁,可好喝了。” 萧衍瞟她一眼,没拒绝,伸手接过了海鲜汤,用银勺舀着一口一口地喝,那动作简直优雅至极。看得沈长梨真着急,恨不能替他一口喝下。 “爷,其实这别苑的厨子还是不错的,这几道菜做的就特别好,以我尝尽美食的舌头来评论,绝对能成为网红菜肴。” 说完,她站起小身子绕到萧衍身旁的椅子上坐下,用简石公公为萧衍夹菜的筷子,给他夹了满满一碗。 萧衍缩了缩眼,“网红?” 沈长梨叹息一声,撩他一眼,“爷,别问,说了你也不懂。吃饭吃饭……” 萧衍脸有些黑,但也依着她的话,又拿起筷子吃起来。 沈长梨真的太能吃了,不说话的时候,她的小嘴就被饭菜塞的满满的,筷子不好使的时候,她就直接下手。 本来萧衍并不饿,看她吃的恨不能连盘子都啃了,他忽然也有了些食欲,筷子夹菜也快起来。 果然,饭还是要抢着吃才会香。 简石公公在外间透过帘子缝隙看到两人头挨在一起吃的不亦乐乎,简直瞪直了眼。 嘿,爷什么时候这般狼吞虎咽吃过饭? 还是沈小郎厉害,连吃饭都能影响到别人。 “哎呀,爷,不行了,吃撑了。再吃肚子就爆了。” 沈长梨终于放下筷子,身子懒洋洋往下一滑瘫在椅子上,手摸着肚子,哼哼唧唧撑的不行。 萧衍也慢慢放下筷子。 简石公公呵呵笑着闯进来,手里端着早就沏好的茶,“爷,喝茶。” 饭后用茶,是萧衍的习惯。 “将饭菜撤了!” “是,爷。”简石公公瞧着桌上碗盘只剩下了汤水,沈长梨像只大肚皮青蛙,撑的一动也不想动,他翻了个白眼。 唤来白羽卫将桌上的残羹冷炙撤下去。 沈长梨扭头看他,“爷,吃撑了吗?” 萧衍轻‘嗯’一声,喝了口茶。 “想不想去消消食?” 萧衍扭头看她,眼中有疑惑,“消食?” 沈长梨一下子来劲了,从椅子上站起来,“爷,走,带你去逛逛流马县城的夜景。你来这里这么久,恐怕还未了解这里的风土民情,今晚就是个好机会。” 萧衍瞧着她乌漆漆的大眼睛,亮的如同天上的明月,他并没有告诉她,有刺客时时觊觎行刺他。明显不想扫她的兴,他慢慢站起来。 “也好。” 沈长梨高兴了,跑过去拿来他的大裘为他穿上,挑开帘子就走出去。 简石公公见他们要出去,脸一变,意味道,“爷,天色晚了……” “无妨。”萧衍知道他的担忧,冲他轻轻摇头,“不要跟着。” 简石公公脸一下子耷拉下来。 今晚明月当头,春风和暖。 二人走在街上,看着灯红酒绿车水马龙的流马县城,茶楼,酒肆,赌坊,各种小吃简直人满为患。这繁荣的景象,几乎不亚于现代大都市不夜城。 “爷,江山就是百姓,百姓就是江山。你为中宁披荆斩棘浴血奋战,换来的便是这样百姓富足安居祥和的景致。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你值得他们拥戴,你也值得那个至高位置。” 萧衍转头极是诧异地看着她。 她总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可他眉眼一深,冷冷一声,“哼,果然是吃撑了,胡言乱语!小心隔墙有耳,被人拿了把柄治你的罪。” 沈长梨翻了个白眼,封建王爷,一点都不可爱。 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 作为他的贴身小奴,沈长梨说服自己开口,“爷,你那三个未过门就死去的王妃,你有没有派人查查究竟是什么原因?我不信,是爷命硬将她们克死的。” 萧衍身子一僵,立马站住脚,阴着脸看她。 “你想说什么?” 沈长梨不敢看他的眼睛,虽然那日她被萧琏折腾的极狼狈,可是他贴在她耳际说的那些令人愤懑恶心的话,她想忘都忘不掉。 她觉得,有必要为那些无辜的女子报仇! “爷,你想想,那三个王妃都是皇上精心为你挑选的贵女,不论家世背景,还是品貌才情,都是京中一等一的好女子。怎么好好的,一旦赐婚给你就遭意外了呢?这明显是有人故意不想让您与京中这些世家大族联姻,您想想,你的婚事黄了,对谁最有益?” 萧衍阴着脸,浑身冷嗖嗖的。 他并不想与她讨论这些。 “少操爷的心!” 沈长梨扭头扫了她一眼,见他脸色极难堪,可她依旧硬着头皮说,“爷,你不想为她们报仇吗?她们死的好委屈!” 下一秒,萧衍狠狠掐着她的胳膊一下子将她扯到旁边阴暗无人的巷子,他咬着牙,将她狠狠抵在墙上。 “闭嘴!你再敢信口开河,小心爷掐死你。” 沈长梨不怕死地盯着他怒火中烧的眸子,心下恍然,原来他都知道。 既然知道,却不为所动,还能与萧琏把酒言欢,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算算萧琏腿上的毒也该发作了,她轻轻一哼。 “爷不为她们报仇,那就由我来。若是最近二皇子身子再有不适,爷不要再逼着我去为他诊治,便算是为她们报仇了!” 虽然知道她不是吃亏的性子,从她对付玉流觞的手段就足见一斑,但此时听她恶狠狠的语气,萧衍身子有些发寒。 冷哼一声,他什么都没说,放开她,抬脚往前走。 沈长梨瞅着他修长的身姿,形单影只,她有些心疼。身子从墙上弹起,慢慢跟在他身后。 突然,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 沈长梨轻咦一声,像小兽一般抽动着鼻子。 萧衍也停下脚,抬头盯着不远处的一处宅子。 “爷,好浓郁的酒香,这家是酿酒的吗?“ 萧衍摇摇头,“不是,这是京中御酿‘梨花醉’的酒香……” ‘梨花醉’怎么可能流落民间?这可是宫廷御酿,父皇只有在举行重大宴会时才会舍得拿出来招待群臣和宾客。 “梨花醉?”沈长梨瞪大眼,“爷,你确定?真是连老神仙明慧大师都贪杯的京中御酿‘梨花醉’?” “错不了!爷自小喝到大,这种香味,爷梦里都萦绕不绝。” “嘿,那还等什么?爷,走,偷酒去。” 沈长梨拍了一下萧衍,跨步跑过去,小脸贴在人家后门上从门缝往里瞧。 “爷,里面锁上了。” 萧衍抬眼望了望高墙,向沈长梨伸手,“过来。” 沈长梨自然知道他要干嘛?赶紧蹭到他身边。萧衍揽住她瘦腰,身子一纵就跃上高墙,二人落地后,轻手轻脚地遁着酒香往院子里走。 这里俨然是这户人家的后院,酒香是从一块假山后传出来的。 沈长梨鼻子又抽动一下,眼睛向着前面那灯光通明的高高楼阁看了一下,觉得有些熟悉。想了想,唇角一勾就笑了。 直起身,也不鬼鬼祟祟了,“爷,我知道这宅子是谁家的了。” 萧衍不解地看着好,眼眸一抬,往前院撩了撩,“前院是酒楼。” 沈长梨笑,“对,是李鹊华家的‘凤凰阁’……所以,咱们没什么好怕的了,就算被抓住,她也不能奈我们何,走,咱们正大光明偷酒去。” 说完,沈长梨扯着萧衍走到假山后。 假山后有个门,门上有个机关,萧衍一看那机关也笑了,他手在上面一番捣鼓,机关‘叮’地一声响,门便开了。 “行啊爷!还有这一手?” 沈长梨眼睛亮晶晶的,崇拜地看着他。 萧衍唇角夹着笑,似是想起什么美好的回忆,手一推就将门推开。 “皇宫酿酒司的酒窖门上的机关,与此间一模一样,爷整整研究了三年,信手拈来。” 沈长梨脑中灵光一闪,“爷,我现在总算明白了,你是怎么逮到明慧大师偷酒的?”说着,她咧嘴一笑,“你俩不会是在偷酒时不巧遇到的?” 萧衍低低一笑,“聪明。” 沈长梨撇撇嘴,“爷,你那时才五岁,就知道偷酒喝,佩服!” 萧衍笑着,牵过她的手,身子一低就钻进酒窖。 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沈长梨陶醉地深吸了一大口。 下面是白玉砌成的台阶,一路向下,两侧的墙上镶着拳头大的夜明珠,真不愧是京城首富,这也太奢侈了? 沈长梨情不自禁伸手就摸向那夜明珠,没办法,抠不动。 她遗憾地收手,眼馋地道,“爷,你说这夜明珠能卖多少钱?” 萧衍回头鄙夷地看她一眼,“反正将你卖了,都不抵一颗夜明珠钱。” 沈长梨不忿地冲他龇了龇牙。 二人下到酒窖,举目一看,都呆住了。 只见酒窖非常大,一只只的大酒缸长长地一眼望不到头,码的满满都是‘梨花醉’。酒香几乎就能将他们醉倒。 瞧着萧衍吃惊的神色,沈长梨揣测,或许皇宫的御酿坊都不及这里的规模大。 “爷,还愣着干什么?开喝。” 沈长梨说着,甩开他的手,跑过去,打开一个酒缸,旁边就有现成的竹筒和酒勺,显然,有人也经常来偷喝。 旁边竟然还放着一个低矮的长竹椅,沈长梨装满两个竹筒,递给萧衍,二人坐到竹椅上,手一碰,仰头就喝起来。 “哈,果然不愧是京中御酿,真是太好喝了。” 初喝时,她只感到一股清冽酒香,顺着喉头滚下去,腹中先是一凉,随后又是一热,那酒香腾起便在齿唇间留转,那感觉简直美不胜收无法言喻。 沈长梨高兴了,话也多。 “爷,咱俩聊聊天呗!这样闷驴子一般喝法,真不美,容易醉。” 萧衍轻嗯一声,依旧没说话,只闷头灌酒。 沈长梨转头看他,或许是墙上的夜明珠太诱人,她看着萧老九也格外的诱人。 那棱角分明的轮廓,脸上每一丝线条都是那么完美流畅,特别是现在,他似是也喝的美了,用手扯开了衣袍的领口,那尊贵慵懒的小气质,无意间隐隐露出的锁骨,简直透着男人极致的性感魅惑。 沈长梨有点不能忍受了。 仰头灌下一口酒,幽怨地道。 “爷,没天理,你怎么长得这么美?”说着,她有些醉意地摸摸自己的脸,“我天天用药膜,也才能将我的脸养成不再黑不溜秋黄不拉叽,你整日在战场打仗,风吹日晒,那肌肤竟然依旧细腻柔滑如剥皮的鸡蛋。唉,真是人比人气死人。爷,我在你面前,太自惭形秽。” 萧衍含着一口酒终于转过头看她。 “爷并不嫌弃。” “可是我自己嫌弃我自己。”沈长梨说着猛灌一口酒,“爷,你长得这么美,应该像极了皇贵妃娘娘?都说儿随母相,应该错不了。” 萧衍慢慢低下头,“我从五岁后就再未见过她,我已经都快忘了她的容貌……” 沈长梨不理解了,她将小胳膊支在他肩头,好哥们似的劝慰,“爷,你就是太轴了,贵妃娘娘不见你,难道你就不会去看她吗?她就在宫里,身为她的儿子,伺母至孝,谁还能不让你去尽孝?” 萧衍拿酒的手一顿,转头看她,眸光有些朦胧。 沈长梨并未看到他眼中的深味,只顾灌酒,她毫没形象地哈着一口酒气。 “爷,我告诉你啊!不管皇贵妃娘娘当初是什么原因住进的冷宫,只有你出息了,只有你站得越高,才没有人敢对皇贵妃娘娘置喙,你才能毫无顾忌地去看她……权势,这个东西,有时候还是挺管用的。至少,它可以让你肆无忌惮地去保护你想保护的人。” 萧衍静静地听着,微垂着头,眼眸深不见底。 第69章 三千弱水,爷只取一瓢饮 “阿嚏!” 沈长梨冷不丁打了个喷嚏,酒窖阴凉,即便她喝的两腮像嫣红的凤仙花,额头上还有薄汗,但身子却冷地本能地一缩。 萧衍看到,将自己身上的大裘解下来,顺手披在她身上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沈长梨嘿嘿笑着,“爷,你也不像外人所传的那般冷酷无情嘛!你呀!就是心事重。将所有的责任都默默扛在自己肩上,活得累。你说你,身为皇家贵胄,本该过着温香软玉锦衣玉食的生活,却巴巴地到苦寒的北疆去与北黎打仗,你都不知道红绫她娘有多焦急……” 她定然是喝大了,说话啰里啰嗦,将那尊贵卑贱完全丢脑后,将萧衍当成了好哥们,唠叨个没完。 萧衍俊眉一挑,扭过头来,眼眸一缩,“关李夫人什么事?” 沈长梨深深叹气,“我真是压力山大啊!自从我在爷屋里宿了那一夜,不说小白羽卫们看我都用那种异样的目光,最关键,红绫给她娘捎去了一封信,信誓旦旦地说准能让爷在年关前后抱上大胖小子……” “咳咳咳……” 萧衍身子一僵,嘴里立马被酒呛了,咳嗽不止。 他怪异地扭头看了沈长梨一眼,见她像发酒疯似的叨叨,并不是认真。 他垂下眸子,压下心头的悸动,半晌了才低低意味一声,“那你,可是愿意?” “愿意什么?”沈长梨随意地问,继续仰头灌酒。 萧衍又瞟她一眼,叹息一声,“没什么。” 沈长梨喝大了,醉眼朦胧,头一歪就靠在她家爷尊贵的后背上,“爷,你看咱俩都这么好了,你能不能将那个牛皮包还给我?我为你扎针是不是也方便?” “那牛皮包,对你,的确重要。” 萧衍的声音因为酒意,带了几分沙哑,而他近在咫尺的目光,映着夜明珠的莹润,带着一丝极致的性感,让沈长沈混沌的脑子一醒。 “那里面有我外公留给我的银针,他行医一辈子,救治过无数人。他的看家本事都写在了手札中,可惜……” 她挥手捶了他肩头一下,遗憾道,“那本手札让爷给毁了。” 萧衍抿抿嘴欲言又止,扭过头,一语双关。 “长梨,你想要的,将来爷都会给你。” 若是平时,沈长梨定然能参透他话里的意思。可现在,她喝大了,脑子不灵光,听着这话,根本没反应过来。 “长梨,你究竟是谁?你根本不是桃花堡傻子的未婚妻对不对?” 萧衍属于那种越喝越清醒的人,虽然脸有薄醉,但脑子非常清醒。他并不想诱导她说真话,但他就是忍不住要问。 人说酒后吐真言,他对她,好奇的很。 沈长梨不知道这是个陷阱,想没想就答,“我自然不是柳安歌的未婚妻,我也不是沈薇,我就是我,一个来自由国度的灵魂。一个没有自个儿身体,附在沈薇身上的灵魂。爷,你知道吗?在我的家乡,那是个现代化国家,人与人是平等的,没有奴隶和王爷,也没有贵贱等级制度。有的只是摩天大楼,手机电脑,飞机大炮,有的只是红酒咖啡,烟火人间……” 在酒精的作用下,她终于将心中隐藏的秘密说了出来,尤其在萧衍面前,她就从没这么实诚过。 萧衍脸色有些泛青。 “不要胡说八道,子不语怪力乱神。” 沈长梨将小脸贴在他背上,摇头,“爷,我可没有胡说八道,我就是一个飘荡的灵魂,在那个自由的国度,我被车撞死了……” 萧衍眸光一闪,倏地扭头看了她一眼,刺她一声,“醉得可真不轻。” 沈长梨嘿嘿一笑,“爷,你不也醉了吗?你可真美,脸上挂着酒红,比神仙还诱人。”说着,她竟放下酒筒,酒壮人胆,伸出两手就狠狠捏住萧衍的脸颊,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厌。 她突然身子一倾,将小脑袋抵在他额头上,醉醺醺的,“爷,我什么时候才能变得像你这般美?” “色鬼。” 萧衍嫌弃地将她的两手打掉。 沈长梨哈哈笑着,“爷说对了,我可不就是一只鬼……还是专门来勾爷魂的大色鬼。” 萧衍看着她疯子似的大笑,将头一偏。 “长梨,爷知道,你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 沈长梨半醉不醉,收了笑,歪头睨着他,“我也觉得自个很与众不同,世间独一个,爷喜欢吗?”她自说自话,“爷若喜欢,以后就不要诓我银子了好不好?你不知道,穷对我来说,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我最怕饿肚子了……” “反正你也挺能赚不是吗?” “那怎么能一样?爷若不坑我银子,我早就变成富婆了。每次赚了银子我都提心吊胆的,东掖西藏,就怕被爷知道又讹了去。” 萧衍难得沁心一笑,“长梨,爷欠你的,你欠爷的,还能算得清吗?” “算不清最好,反正我也不想算了。”沈长梨将滚烫的小脸在他后背上蹭了蹭,“我知道,爷不差钱,坑我银子不过是逗着我玩,从来没跟我当真。” “爷会当真。” 萧衍毫不留情堵她。 沈长梨直接拿小脑袋撞他,都快哭了,“爷,只要你不坑我银子,你让我干什么都行。” 萧衍眼一眯,“干什么都行?” 沈长梨点头如捣蒜。 “那今晚便给爷侍寝。” 沈长梨脑袋一嗡,小心脏扑通通乱跳,“爷,别逗了,你怎么会看得上我?摇蕙姐和蓝玉儿,哪个不比我美?你不要调戏我,我可是会当真的。” “三千弱水,爷只取一瓢饮。爷也当真。” 沈长梨吐出一口酒气,她觉得萧老九今日的醉话都快要将她溺毙了,她觉得自己真像做了一个美妙的梦,梦中一个尊贵的大美男对她倾诉,说他三千弱水只取一瓢饮,说他当真了。 身子一滑,她头一低就往地上栽。 萧衍眼疾手快将她捞起,沈长梨身子软软的,已经醉得不省人事。 萧衍定定地看着她,那巴掌大的小脸,两颊染上驼红,虽不惊艳,但却也足以让他心动。 他叹息一声,用披风将她裹好,拦腰将她抱起,正欲往酒窖外走。不想眸子一抬,却看到夜明珠照不到的暗影里,李大公子正坐着轮椅静静地看着他们。 第70章 暖床的人 此时,付摇蕙端着自己精心为爷熬好的药,径直去了芙蓉院。可是整个屋子却没见到爷,连阿梨都不见了。她疑惑的眸光瞟了瞟旁边站着的几个小白羽卫,大家都冲她暗暗摇头。 简石公公袖着手站在一旁,自然也看到她无声询问小白羽卫的目光,轻轻一笑。 “有劳摇蕙为爷熬药,爷吃撑了,带着阿梨到外面消食去了。你将药煨在小炉上,待爷回来了再喝。” 她与简石公公也认识了十多年,从来没有这一刻,觉得他的声音如此刺耳。 付摇蕙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就听公公的。”说完,她将药煨在小炉上。 简石公公知道她心里不痛快,冲着小白羽卫挥挥手,将她们都遣走,才冲着付摇蕙低声说。 “沈小郎在爷心里不过就是一时新鲜,与你自小伺候爷的情分是完全不同的。李夫人的话,爷心里有数,早晚会给你一个名分。” 付摇蕙心里一松,冲着简石公公一笑。 “我心里都明白,无需公公多劝。整个小白羽卫都没有阿梨这般古灵精怪的,爷觉得新鲜也是自然。李夫人的话,摇蕙也始终不敢忘,伺候爷,是摇蕙的本分。” 简石公公满意地点点头。 萧衍是背着沈长梨回来的。 简石公公一看,‘哎哟’一声就赶紧迎上去,“爷,沈小郎这是咋的了?不自重,竟然让爷背着回来,这不是折她的寿吗?” 萧衍瞟他一眼,冷冷一声,“喝醉了,睡的不省人事,爷不背着她,难不成还抱着她?” 简石公公被噎的说不出话。 付摇蕙站在门边,看到爷小心翼翼地背着阿梨,她刚刚平静的心又起了一丝波澜。 “爷,药已经为你熬好放到小炉上。”付摇蕙脸上笑着,“爷,阿梨既然醉了,我这便将她送回偏院。” 她伸手就要去扯萧衍背上的沈长梨。 萧衍眉心一皱,身子一偏,甩掉她的手,阴冷一声。 “不用,今晚她就宿在爷的屋子里。” 付摇蕙手一僵,脸上的笑容再挂不住,身子抖了抖,觉得遍体生寒。 “哎哟,爷,瞧沈小郎这满身的酒气,怎么还能睡在爷的床上?岂不玷污了爷,还是让她赶紧走。” 简石公公瞟了付摇蕙一眼,又追在萧衍的屁股后面跟上去,他嘴里蹦出一连串的嫌弃,恨不能将沈长梨从爷的背上拽下来。 “让红绫过来给她擦身。” 萧衍将沈长梨小心地放到雕花大床上,皱着眉,回头冲简石公公叮咛一声。 简石公公抿抿嘴,正要出去叫红绫。付摇蕙走上来,“爷,还是我来!红绫刚回去,阿梨身上的酒味太重,我亲自来为她擦身,免得她污了爷的床。” 萧衍没说话,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简石公公赶紧跑过来,将小炉上的药端给他,“爷,摇蕙亲自为你熬的药,爷还是要趁热喝。” 萧衍轻嗯一声,接过他手里的药很痛快地一饮而尽。 付摇蕙瞧着他将药都喝光,唇角抿了抿。 绞了热帕子,付摇蕙弯腰去为沈长梨擦手,她的眸光死死盯着她一侧的额头,目光阴沉。待再回去将帕子浸水的时候,暗暗从袖口拿出一瓶药倒进了水盆里。 萧衍眸光一闪。 付摇蕙心咚咚地跳,赶紧重新浸了帕子走回去,伸手撩开沈长梨额角的碎发,正要拿着热帕子捂她的脸,不料萧衍突然冷冷一声。 “摇蕙。” 付摇蕙心头一惊,急忙转身,“爷。” 不知何时,萧衍已站到她身后,一双深邃的冷目像是能看透她一般,伸手接过她手里的帕子。 “出去歇着!爷亲自为她擦洗。” “爷,还是我来!奴婢伺候人已经习惯了,爷从来没做过……” 萧衍跨前一步坐到床沿,“无妨,爷以后也会习惯。”说着,他拿着帕子仔细为沈长梨擦手擦脸擦脖子。 付摇蕙紧张地看着沈长梨脸上的反应。 一张小脸,还没有巴掌大,肤色比之前好了许多,但依旧带着暗黄。整个人蜷缩在床上,怎么看都无任何可取之处。 更刺眼的是,爷身为皇家贵胄,身份如此贵重,竟然亲自为一个小奴做这等卑贱之事。 付摇蕙心头暗恨。 萧衍为沈长梨擦洗一遍,转过头来,见付摇蕙没走两眼森冷地盯着沈长梨,他眉梢一挑。 “怎么,还有事?” 付摇蕙反应过来,立马低下头,冲着萧衍福了福,“爷,就让摇蕙留下来为爷宽衣!” 萧衍起身将帕子扔到水盆,又冲着简石公公一声,“都退下!爷要歇了。告诉袁隋,晚上爷的屋子外无需人值守。” 正要转身的付摇蕙心头一跳。 爷不让黑豹卫守在屋外,他究竟要干什么?难不成……她回头又往床上看了一眼,心里极不愿往那方面想,可沈长梨就躺在爷的床上,爷将人都支走,与她还能做什么? 付摇蕙咬了咬牙,临走前,又深深看了沈长梨一眼,她的额角光滑整洁,并无异样。 玉侯爷究竟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秘密? 第二日,沈长梨睡到自然醒。 她缓缓睁开眼,馨香的锦被盖在身上真是太舒服了,她美美地伸了个懒腰。屋内已经大亮,低垂的床幔随风摇动,她望着床顶片刻,突然后知后觉地一骨碌坐起来。 床不是她的床,被也不是她的被,床幔也不是她的床幔 这是萧衍的床。 她瞬间想起昨晚与他在‘凤凰阁’的酒窖偷酒喝,她只记得自己似乎喝大了,像做了一个美妙的梦,之后的事全不记得了。 她惊恐地低下头,掀开被子一角,瞬间又将手放下,脸色一白,深痛地闭了闭眼。 “长梨姐,你醒了?” 床幔一撩,探进来一个小脑袋。 红绫冲她咧了咧嘴,“长梨姐,爷对你可真好,不让我们吵醒你,说你昨晚累着了,让你可劲地睡。” 沈长梨哆嗦着手扯着自己身上的亵衣,“我怎么会穿着爷的亵衣?我的里衣呢?” 连她贴身的小内罩都没有了。 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红绫眨了眨眼,“我不知道啊!不是我为你换的,我早上来伺候爷,他也没说什么呀!你昨儿与爷同床共枕,究竟发生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 沈长梨一下子捂住了脸。 “阿梨,摇蕙姐让我将衣物给你送来。”青梅的声音飘过来,沈长梨和红绫急忙看向她。 青梅寒着脸,冷冷盯着沈长梨,将洗干净的衣物扔到床上,“爷让摇蕙姐连夜为你洗的,说沾了酒渍,晾了一夜,干了。摇蕙姐让我赶紧为你送来。阿梨,爷可真宠你,摇蕙姐除了伺候爷,何时为别人洗过衣物?你是头一个。” 说完,青梅哼一声,转身就走。 沈长梨欲哭无泪地抓过自己的衣物,撇着嘴,郁闷地都快要哭了。 红绫却高兴了,大眼睛亮晶晶的,“长梨姐,你与爷一定要加油哦!这样回到京城,我就能够向我娘交待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沈长梨手一指,凶神恶煞地冲着红绫凶道,“雷红绫,你若再敢提你娘,信不信以后你绝不会再有的药膜用,就让你的脸再次回到毒疙瘩满面的从前。” 红绫吓的眼一瞪,身子一缩,立马放下床幔,转身就跑。 沈长梨一脸的苦涩,她动了动身子,竟然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以她作为医生的经验来看,似乎,并没有与萧衍那个啥…… 飞快地换上衣物,沈长梨满脸窘迫地从床上起身,目光瞟了瞟正在忙忙碌碌的小白羽卫,觉得还是赶快溜掉为好。 “长梨姐,吃早膳了。” 红绫又咋咋呼呼地跑进来,兴奋的小脸上笑容满面,手里端着个大托盘,上面放着她的早膳,还有一盅参汤。 看到吃的,沈长梨的脚又像被盯住了。 红绫冲她眨眨眼,“快点,老山参,爷一早叮嘱厨房特别为你炖的。” 沈长梨本着‘唯有美食和爱情不可辜负’的原则,赶紧坐到软榻上,红绫将参汤摆到她面前,沈长梨揭开盖子,一股馨香扑来,她勾了勾唇。 “红绫,爷一早去哪儿了?” 红绫在她面前很自在,小身子靠着软榻,“爷一早被袁大哥急匆匆叫走的,说襄王殿下那边出事了。” 沈长梨喝参汤的手一顿,抬起头,意味道,“可有说是何事?” 红绫摇头,“不知道,总之海棠院那边特别紧张,连玉侯爷都过去了。方才我在别苑遇到我哥,他遵爷的命又去请大夫了。难不成是襄王殿下的腿伤还未好?都这么长时间了,也不可能啊!” 沈长梨一听,心里有数了。 飞快地吃完早膳,沈长梨拍拍红绫的肩头,“我要赶快回偏院做药膜,有人问起我,就说没看见。” 刚跨出屋门,就看到萧衍披着大裘风绅俊朗地走过来,他的身后,跟着一身大红锦袍的玉妖精。 玉流觞瞅见她,妖冶的唇角勾起一抹意味的弧度,仿若襄王出事,与她有关似的。 萧衍自然也看到她,精亮的眸光比天上的骄阳还耀眼,神色带着一缕暖意。 沈长梨不能走了,站到门口冲他福了福,“爷。” 萧衍轻嗯一声,什么都没说,跨步进屋。 玉流觞紧跟在萧衍身后,他却在门口站住了脚,戏谑道,“几天不见,沈小郎愈发娇艳了,看来有了殿下的滋润就是不一样。” 这厮嘴还是依旧的损。 但沈长梨嘴也不饶人,“玉侯爷天人之姿,可是中宁一等一的美男子,看来也没少被人滋润啊!” 她说完,用凉凉的眼风撩了他一眼,转身进屋。 沈长梨走到萧衍面前,不提昨夜的事,只轻轻道,“爷,若无他事,我便回偏院了。我的药膜订单还未完成,必须抓紧。” 萧衍坐在书桌后,闻言,深深看了她一眼,“有些事,玉侯爷有话要问你,坐。” 沈长梨低下头,“奴婢还是站着!别一会,玉侯爷再治奴婢一个大不敬之罪。” 玉流觞轻笑一声,慢吞吞走过来,妖艳的身姿一个旋身就坐到一张椅子上,拉着长腔。 “殿下的心上人,本侯怎敢治罪?不过是有些事不明,特来向沈小郎请教。” 沈长梨勾了下唇,“不敢当,玉侯爷有事就问。” 此时,简石公公走进来,为玉流觞奉上一盏香茶。 玉流觞用茶盖拔着茶叶,半晌竟没出声,好像他的心思都在那茶水上。只有沈长梨知道,这厮在玩心理战术,这是故意给她施压。 她也不站着了,直接在软榻上坐下来,伸手在旁边棋盘上拿了一块棋子把玩。 玉流觞瞄她一眼,知道自己这一套对这丫头没用,便幽幽开口。 “沈小郎可知,襄王殿下出事了。” 沈长梨将棋子抛到空中又接住,脸上无任何情绪,“襄王出事,与我何干?玉侯爷不会又想借此事诬陷我?” “诬陷谈不上。”玉流觞淡淡一笑,狭长的凤眸闪着一丝寒光,“襄王殿下的一条腿腐烂了,用了最好的金疮药,不但没好,反而越治越厉害。沈小郎身为医者,可知这是怎么回事?” 沈长梨‘扑噗’一笑,“玉侯爷这不是为难我吗?我是医者,又不是神仙!襄王殿下出事,我连看都未看到,又怎知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这世间还有隔空诊病一说?” 玉流觞定定地看着她,半晌都未眨眼,见她一脸的坦荡,他敛下精光四射的眸子。 “沈小郎曾刺了襄王殿下一条腿。” “没错,他欲害我,我为自保,将他的左腿刺伤了。这事,爷知道。襄王当着爷的面也说了,此事就此揭过,以后谁都不准再提。” 说着,她朝萧衍递了个眼神。 可惜,这货面无表情,并不接她这茬。 玉流觞夹了口茶,哧哧一笑,“沈小郎能言善辩。” “少说这些有的没的,玉侯爷就说说襄王殿下烂的是哪条腿?” 沈长梨有些不耐烦了,与这些人精打交道,真累。 “右腿。”玉流觞放下茶盏,微微一笑,那妖娆俊美的脸上,似乎也夹着一丝快意。 “啪。”地一声,沈长梨将棋子重重拍在小桌上,“这不就完了,襄王的右腿可不是我刺伤的,玉侯爷要问罪,也应该去找锦玉公主,说不定是她的簪子有问题……” 玉流觞狭长的凤眸闪动着一丝流彩,“可襄王殿下却说,你故意用手指按过他的伤口,至于是谁下的毒,还不一定呢!” 沈长梨脸色一沉,不乐意了,倏地从软榻上跳下来,欺身靠近玉流觞,咬牙恶狠狠地道。 “那侯爷怎么不问问,他当初是怎样害我的?那么多人都看到了。他说我碰过他的伤,侯爷就相信吗?还不是他动不了锦玉公主,就想拿我撒气,小爷可不是被诬赖长大的。侯爷身为皇城司首座,问责先要拿出证据?” 玉流觞丝毫不恼,挑着眉梢看她,“放心,证据很快就会有,皇上知道靖王殿下和襄王殿下都受了伤,便派了太医院院首张御医日夜兼程赶来,事实究竟如何?到时一诊便知。” “嘁。”沈长梨不屑地轻嘁一声,小身子又退回到软榻上,“那侯爷还在这里虚张声势做什么?不是浪费时间。” “本侯也是这么想的,此次来,只是想提醒沈小郎,可要提前做好准备,免得到时候露了馅。” 沈长梨脸上的笑更加灿烂,“侯爷的意思,就笃定襄王的伤与我有关?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这世间若无天理,老子就到皇城去告御状。“ 玉流觞哈哈一笑站起身,“沈小郎想多了,有殿下在,本侯可不敢再委屈你。不过,既然事关沈小郎清誉,本侯劝你,最近还是安分些,千万别出这流马县。本侯已经派人将四门都监视起来,免得让宵小之辈溜走。” 玉流觞这话,已经算是警告了。 虽然对自己的制毒非常有信心,但瞧着玉妖精那张欠揍的脸,沈长梨心里还是像吃了苍蝇般难受。 她眸光瞟瞟萧衍,这厮从一进来,就坐在书桌后像吃了定身丸,只听不说,闷骚的真像一头驴子。 “殿下,本侯还有事,就不打扰了。” 玉流觞冲着萧衍拱拱手,抬脚就走。临走前,眸光又意味十足地瞟了沈长梨一眼。 “简公公,替本王送送侯爷。” “是,爷。” 玉流觞走后,萧衍冷锐的眸光才看向沈长梨,“玉流觞的话,可听明白了?” “听明白又如何?即便是张御医有通天的本事,也查不到我头上。除非,他们要动爷,故意拿我做筏子,硬赖在我身上。” “你的事,与爷何干?” 听着他凉薄的话,沈长梨愣愣地看他。 真是个熊货,刚起床,就忘了暖床的人。 她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张御医在中宁负有盛名,有医神之称,你,还是当心些。” 身后,萧衍略有关心的话还是吐出口。 沈长梨转身,极是傲慢地冲他一声,“别说他是医神,即便是真神仙,又有奈我何?” 萧衍神俊的眉眼深深地看着她,“就这么自信?” “没自信,敢留在爷身边吗?” “也是。”萧衍收回审视的目光,翘起嘴角,“去将爷的亵衣洗了,昨夜,一身酒气,脏死了。” 萧衍,你大爷的。 她嘴一张,很想问问,昨夜是谁为她换上了他的亵衣? 可是瞧着那货能俊死人的脸,她还就不提了。 哼一声,走到床边抱起他的亵衣就走。 第71章 海棠院对质 晚上,沈长梨躺在床上捂着耳朵翻来覆去睡不着。 海棠院的方向灯火通明人影颤动。 萧琏身为皇家贵胄,真是一点颜面都不要了,三更半夜痛嚎不休,搅得整个别苑的人都别想睡安稳觉。 据说,他的右腿,原本只有黄豆粒那般大小的伤口,之前涂了金疮药,表面看似已经结痂,但腿依旧痛的钻心。不几天,竟然破了皮,流出脓黄的血水,恶臭无比。最近伤口越烂越大,里面竟都生了蛆虫…… 沈长梨恶寒地抖了抖身体,简直不要对自己太佩服。 没想她小露一手,效果竟然如此的好。 红绫今日说,襄王的侍卫已经急火火地出城去迎张御医了,明日应该就能到。 她并不担心张御医能查出什么,中华民族几千年的文明,医术源远流长,她很笃定绝无纰漏。 第二日,整个别苑都透着一股不寻常。 每个人都顶着黑眼圈打着十二分的精神做事,沈长梨从红绫嘴里知道,张御医是昨晚子夜时分赶到的别苑。据说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到了别苑,站都站不稳了。 付摇蕙依旧没对沈长梨派活,萧衍也未传唤她,那她就安心地窝在自己偏院做药膜。 “长梨姐,长梨姐,快,爷让你去海棠院。” 门外,红绫的声音有些发抖。 沈长梨眼一眯,心道:来了。 红绫跑进来,小脸红扑扑的,但神色却很凝重,“长梨姐,张御医暂时止住了襄王殿下的腿痛,他验出来了,说襄王殿下的腿是中了一种慢性毒。只是这种毒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爷和玉侯爷都去了海棠院,爷让我来叫你。” 红绫嘴里飞快地说着,大眼睛紧张地盯着沈长梨,好像想从她的神色中看出什么。 可沈长梨却面无表情,两手拍打着衣袍上的尘土,将小毡帽正了正,大步就跨出屋门。 “走!” “长梨姐。”红绫在身后轻唤她一声。 沈长梨转身,红绫满脸都是担忧,“长梨姐,襄王殿下腿上的毒是不是你……” 红绫的话还未说完,一个爆栗就敲下来,沈长梨嗔她,“胡思乱想什么?襄王的腿中毒与我何干?别人怀疑我,难道你也不信我?枉我将你当好姐妹。” 红绫嘿嘿笑着,脸上的忧色一扫而光,她伸手就娇憨地缠着沈长梨的胳膊。 “我就说嘛!你整日闷在屋子里制药膜,连窝都未动,襄王殿下中了毒,与你又何干?偏小白羽卫们都不信。特别是青梅,好像笃定就是你干的,整日在小白羽中间瞎咧咧。” 沈长梨心一动,眼眸一深。 青梅与付摇蕙走的最近,她在小白羽卫中间造谣抹黑她,若没有付摇蕙的纵容和允许,恐怕也说不过去。 走到半道,遇到蓝玉儿。这妮子穿了一身水粉色的新裙子,打扮的花枝招展,像春日枝头上最娇艳的一朵花,扭着腰肢正要往芙蓉院去。 “阿梨,红绫,你们这是干什么去?” 红绫是个没心眼子的,“爷让我将长梨姐带到海棠院。” 蓝玉儿一怔,瞟了瞟芙蓉院的方向,目光在沈长梨身上转了一圈,眼珠子转了转,“红绫,你说爷去了海棠院?” 红绫点头,“张御医昨夜子时到的别苑,现在正为襄王殿下治腿,爷和玉侯爷都过去了。长梨姐懂医术,爷让我唤她过去,说不定还能帮上张御医一二。” 红绫心善,总是将事情往好的方向想。 可惜。 今日她去海棠院,绝不是红绫想的那样。 蓝玉儿一下子兴奋了,缠上沈长梨另一只胳膊,“我随你们一起去呗!摇蕙姐最近对我爱搭不理的,也不让我在爷身边伺候,我闲得浑身都长毛了。” 沈长梨撇嘴,“你不是闲得浑身长毛,你是一天不见男人,就心痒难骚。” 蓝玉儿哈哈大笑,“阿梨你还别说,我一天见不到爷就真的浑身难受!你说咱家爷长的怎么就那么美,我满心满脑子装的都是他,梦里想的也是他。” 红绫狠狠刺她,“劝你不要对爷动心思,爷的心在长梨姐身上,你别自取其辱。你知道小白羽卫对爷不敬,我娘是怎么罚她们的吗?” “行了,行了,知道了。红绫大姐,知道你娘厉害,我也就只是说说,我有自知之明,爷怎会看上我这等蒲柳之姿?” 蓝玉儿抢白道,手风骚在头上金步摇上一扶,明显说的就是反话。 沈长梨摇头,好笑不已。 蓝玉儿再这样风骚,早晚会出事。 红绫哼一声,“你知道就好。” 三人拌着嘴有说有笑到了海棠院,刚一靠近院门,就看到海棠院外的执戟侍卫换了新人。 红绫眉一皱,“没想皇宫禁卫军也来了。” 沈长梨扭头看她,“红绫,你说这些侍卫不是襄王殿下的人?” 红绫重重点头,“是皇宫禁卫,兴许是护送张御医一起来的。” 沈长梨心沉了沉。 皇宫禁卫可是专门保护皇上的,没想,竟也被派到了流马县。 这能说明什么?是皇上对萧衍和玉流觞都不信任,还是,有别的深意? “什么人?” 一个禁卫军看到她们,直接横跨一步挡住院门,他肃冷的神色,倨傲无比。 红绫小胸脯一挺,直接从怀里掏出萧衍的令牌在他面前一晃,威风凛凛地道。 “靖王亲卫,奉命进海棠院,请禁卫大哥放行。” 沈长梨佩服地看着红绫,这一刻,红绫真正拿出了靖王亲卫的派头,丝毫不畏皇宫禁卫,真是好样的! 那禁卫眼眸一闪,立马软了语气,“原来是白羽卫,靖王殿下有交待,你们进去!” 红绫昂首挺胸跨入院门,沈长梨神色淡淡紧随其后,唯有蓝玉儿手紧紧挽着沈长梨的胳膊,连头都不敢抬。 待进了海棠院,沈长梨不屑地刺她。 “还是堂堂流马县县令家的大小姐呢!就这点胆色,一个宫廷禁卫就将你吓成这样?” 蓝玉儿后怕地拍着自己峰峦叠嶂的胸脯,“阿梨,你说,我也是在官衙里长大的,自认也比普通百姓有些胆色。怎么一见到这些宫廷禁卫,就从心里透着害怕呢!” “这就是权势!”沈长梨看着她一副小家子气的模样,将手从她怀里抽出来。 “待到了京城,你见过了大世面,或许就能坦然。但愿,如你所讲,你最正确的选择就是跟了爷。将来,你应该跟着红绫学学,无论何时何地,都要拿出靖王亲卫的架势,万不能让人小看了。” 红绫得了夸,冲着蓝玉儿得意地吐吐舌头。 蓝玉儿哼一声,慢慢地也挺直了脊背。 到了萧琏的正屋门前,禁卫军更是将屋子围个水泄不通,无疑增添了不少肃杀的气氛。 三人得到通传进入室内。 沈长梨只一眼,就看到萧衍和玉妖精正坐在外间茶桌旁喝茶。内室低垂的帷幔已经被收起,宽大的檀木床上,萧琏死猪般躺着,哼哼唧唧,一位容色威严的老者正在为他处理伤口。 沈长梨轻轻走到萧衍面前,屈膝福了福,“爷,你唤我?” 萧衍面色冷肃,放下茶盏,冷冷一声,“玉侯爷怀疑你对襄王殿下用毒,唤你来,是与张御医对证。” 眼眸一缩,沈长梨幽冷地看向玉妖精,“玉侯爷总是这样,喜欢无中生有,特别钟爱冤枉好人,为了彰显侯爷的铁血手腕,恐怕你的诏狱里有不少屈死鬼?” 玉流觞哈哈两声,“难不成沈小郎心虚了?” 沈长梨轻嗤一笑,“只怕侯爷的算盘又打错了,身正不怕影子歪,张御医德高望重,定然不会冤枉好人。” 正说着,太医院医首张遥阴着脸从内室走出来。 萧衍和玉流觞都站了起来,“张御医,二哥的腿如何了?” 张御医五十出头,老成持重,神色倨傲,一看就是有真本事的。 他阴沉地叹息一声,缓缓坐到椅子上。 “襄王殿下的腿伤甚是严重,明显是中了一种毒,虽然老夫为他清理了腐肉脓血,但对这毒,却无可奈何。老夫行医半生,却从未见过如此霸道的毒,因不知是何毒,所以无法对症下药。只怕,襄王殿下的腿还会腐烂下去。” 闻言,玉流觞意味地看了沈长梨一眼。 他勾唇一笑,妖艳的脸上荡着一抹趣味。 “对于用毒,靖王殿下身边的沈小郎或许体会更深。襄王殿下的腿虽是被锦玉公主刺伤,但沈小郎也曾碰过那伤口,所以……” 玉流觞故意停顿了一下,那意味,不言而喻。 张御医倏地抬起头,锋利的甚至是凶险的目光在红绫、蓝玉儿和沈长梨面上扫过,最后将目光定在沈长梨身上。 “难不成这位就是……” 沈长梨立马站出,学着男人的样子对他躬身一礼。 “靖王殿下身边小奴沈长梨见过张御医。” 张御医端着架子,威严地容色,不屑的眼光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小子何时动过襄王殿下的伤?” 沈长梨看向萧衍,见他低垂眼眉,神色不动,好像根本没听到张御医的话。 她心一冷,收回目光,不卑不亢地道,“那日襄王殿下被锦玉公主刺伤,爷寻遍了整个流马县的大夫来为襄王殿下治伤,都被他赶走了。听说小子会些医术,便央了殿下让小子来为他看伤。” 说到这里,沈长梨冷了眉眼,“谁知小子进来后,襄王殿下的伤已经被包扎好,他让我为他按摩伤腿,我跪在床前还未伸出手,他就打了我两巴掌,还用绳子套在我脖子上,撕碎了我的衣服,扬言要将我剥光了吊到房梁上玩耍……” 说到这里,沈长梨深深低下头,“那时候我被绳子勒的处于半昏迷状态,本能地求生,胡乱地扑腾,无意中碰到襄王殿下的伤口。这件事,襄王殿下的管家和很多侍卫都看到了……” 张御医一下子皱紧眉头。 襄王的胡闹,京中人人皆知。 没想,他竟将黑手伸到了靖王的身边。 此事有点棘手。 “此事,本王也是亲眼所见,若是本王再晚来一步,本王这小奴的命就折在二哥手里了。二哥的荒唐,张御医应该有所耳闻?” 萧阎王终于在关键时刻冒了话。 张御医板下脸,咳嗽一声,端起茶盏饮了一口,借机回避答靖王的话。 “靖王殿下所言非虚,那天的事,这个老东西全交待了。”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冷喝,暗光一闪,一个灰不溜秋的东西被一脚踹进屋子。 众人定睛一看。 竟是襄王殿下身边的那个灰衣管家。 只见他双手被缚,脸肿的像猪头,好像被严刑拷打过了。 他滚在地上,蜷缩着身子,嘴里痛哼着不停。 沈长梨眼眸一抬,就看到门外走进来一个人高马大一脸络腮胡子面相凶戾的中年男人。 他穿着禁卫军的朝服,腰挎宝刀,走起路似刮着一股小旋风,朝着萧衍和玉流觞傲慢地拱了拱手。 “本统领奉皇上之命缉拿残害靖王和襄王殿下的凶手,各位见谅了。” “原来是李统领,幸会幸会。” 玉流觞毫无诚意地对他拱了拱手。 萧衍负手而立,傲娇地只冲他点了点头。 李统领将一只脚踩在灰衣管家的脊背上,“那日发生的事,众目睽睽,本统领将那日的侍卫都缉拿了,众人众口一词,沈小郎是受委屈了。” 沈长梨真诚地冲他躬身一礼,“李统领禀公执法,请受小子一拜。” 李统领似乎根本不领情,冷笑一声,“拜的早了点,襄王殿下腿上的毒,还未查清,沈小郎有嫌弃。” “小子不怕查,只要李统领莫像玉侯爷那般颠倒黑白硬赖上小子,小子便感激不尽。” 李统领与玉流觞都是皇上身边的近人,二人早有罅隙,面和心不和。 闻言,李统领轻蔑地瞟了玉流觞一眼,“沈小郎放心,有些人远离京城便想指手遮天蒙蔽皇上,本统领绝不答应。” 玉流觞好脾气地笑了笑,似乎根本不屑与李统领这样的粗人动嘴皮子。 “那沈小郎可是懂毒?” 张御医突然冷冷一声,锋锐的眸光直直盯向沈长梨。 沈长梨面上无波,诚恳地看着他,“不懂,但我会做药膜……” “药膜?”张御医眼眸一缩。 “就是专门能让女人肌肤变得柔嫩细滑的那种药膏。” 她话一落,玉流觞就阴恻恻地笑起来,“沈小郎可真会装清白,你可不仅仅会做药膜,你制的毒,本侯可是亲身体验过,只怕整个太医院所有太医加起来都不及你十分之一。” 张御医瞬间变脸。 “玉侯爷此话当真?” “自然是真。”流觞眯着狭长的凤眼,妖娆地伸手在自己青丝上一抚,“本侯的发丝一夜间变成了一块块白丝,整整七日才下去,这难道不是沈小郎的杰作?” 沈长梨很无辜地看着他,“那侯爷可有证据证明是我做的?” “本王的狗身上也曾起过一块块的白斑,七日内才下去,难道侯爷与甜宝一样得了白癫风?” 白癫风,这个词,萧衍还是从沈长梨嘴里听说的。如今拿来一用,水到渠成。 张御医瞟着玉流觞一头的青丝,此刻,却不好开口了。 他深知,玉侯爷与各位王爷都不对付,甚至京中大部分的朝臣都对他深恶痛绝。他借机提起此事,保不准就是想将陷害襄王的大帽子扣在靖王头上。 靖王,他可是得罪不起。 萧衍冷嗖嗖的眼光瞟向玉流觞,将他与甜宝一起相提并论,令玉流觞喉头滚动两下,说不出话来。因为他说的也是事实。 沈长梨趁热打铁,“既然玉侯爷没有证据,那你就是故意诬陷!你自从来了流马县,就处处找爷麻烦,唯恐天下不乱。皇上如此信任你,你却拿着鸡毛当令箭,将整个流马县搅人心惶惶不安。中宁乱了,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此言可谓诛心。 玉流觞即便是出了名的好脾气,此时也变了脸,手握在腰刀上一紧,“胡说八道!小小奴隶,竟敢信口雌黄,是谁给你的胆子,胆敢置疑皇上?” 他的意思,是靖王在背后为她撑腰,靖王对皇上不满,要造反。 沈长梨眼眸一缩,“玉侯爷,人做事,天在看,你违背良心做事,小心天下惊雷劈死你!” “小奴儿。” 萧衍突然温柔柔地一唤,伸手就揽住她的腰身,“玉侯爷是嫉妒本王,你与爷好,他看的是抓肝挠心夜不能寐。咱们能理解侯爷的形单影只,不动气。有李统领和张御医在,谅玉侯爷也翻不了天去。” 沈长梨身子一紧。 她偷瞄了萧衍一眼,这厮要干什么?在这样的剑拔弩张的氛围下,他是唯恐京中来的两位大人不知道他有龙阳之癖吗? 张御医首先瞪直了眼。 他原本锋利的目光在沈长梨的腰间瞟了瞟,神色瞬间变得有些惊恐。 李统领却轻笑出声,摇了摇头,一把抓起灰衣管家将他扔到了门外。 玉流觞也笑了,那妖娆的眉梢一挑,看向萧衍,“靖王殿下可真是……时时秀恩爱,真的好吗?” 萧衍也插科打科,“难道侯爷不是因为嫉妒本王,才找本王小奴的麻烦的?上次你偷偷将他掳走了,本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他追回来,别以为本王不跟你算账,这事就算过了。玉侯爷的账,本王都给你记着呢!” 原本是来查襄王殿下中毒一事,怎么竟演变成靖王与玉侯爷争风吃醋争夺一个小奴的事上来了呢? 张御医头痛地揉揉额头。 更恐怖的是,靖王殿下啥时有了龙阳之好? 此事,若被皇上知道,定然会在朝堂掀起轩然大波。 玉流觞依旧不依不侥,“但沈小郎懂医,却是不争的事实。来人——” 弘瑞立马闯进来,“侯爷。” 玉流觞妖艳的眸子扫了沈长梨一眼,“将东西都搬进来,让张御医一一查验。” “是。” 第72章 歪瓜裂枣的男人 沈长梨皱着眉头,冷冷地盯着玉妖精。 这厮究竟想干什么? 片刻,沈长梨看着弘瑞带着皇城司的侍卫将大包小包的东西摆在张御医面前。 她一下子瞪直眼,“玉侯爷这是什么意思?” 这混蛋竟然将她屋里所有的药材,以及连她制作药膜的工具和做成的药膜全搬过来了。 玉流觞勾着妖冶的唇角,扫了沈长梨一眼,然后冲着张御医拱了拱手。 “这些都是沈小郎屋子里的药材,有劳张御医查验一下,可是有毒?” 张御医一听,立马从椅子上站起来,他瞟了萧衍一眼,然后蹲下身,去查看那些药材。 沈长梨瞪着玉流觞,恨的咬牙切齿。 “玉侯爷将我屋里所有的药材都混在一起,让我以后还怎么制作面膜?你要赔我银子。” 玉流觞端着一副倾国倾城的姿态,温和的语气中暗带张狂,“沈小郎急什么?待张御医查验过再说,若真无毒,本侯即便十倍赔你又如何?若是真查出什么,本侯绝不姑息,谋害皇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沈小郎即便有人护着,本侯也绝不轻饶!” 沈长梨已经无话可说了,伸出指头指着他,“蠢货,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十倍赔我银子,不赔,就是孙子。” 沈长梨气鼓鼓的,瞧着玉妖精妖艳的眸光中闪着精光,她突然有些疑惑。 瞧着玉妖精的神色,像是笃定她的药材中有毒,她制作药膜的药材当然无毒,但这些药材都是皇城司的侍卫拿来的,若是有人趁机陷害她…… 沈长梨心一跳,看着张御医在认真地辨认药材,她的目光也在药材中扫过。 突然,她眼一瞪,心下一沉 在那些药材中,何时夹着几颗鸦胆子?鸦胆子具有腐蚀性,一般外用治疗鸡眼和刺猴子等症。果然玉妖精在陷害她。 她急忙给萧衍递了个眼神。 萧衍眉梢一挑,“怎地?” 沈长梨紧紧贴在他的怀里,咬着牙,低声道。 “有人陷害我,在药材里放了几颗鸦胆子,具有腐蚀性。若是被张御医查到,我就死定了。” 萧衍眉心一皱,不动声色瞟了玉流觞一眼,将她的腰身揽的更紧,“一百两,爷保你。” 沈长梨气绝,“要不要这么狠?我没日没夜做药膜,才赚了几两银子,你开口就一百两,不是要我老命。“ “那你自求多福。” 萧衍凉凉地说着,手一松,将她的小身子推开。 “爷……”沈长梨撒娇地一声,小身子又靠过去,割肉般地咬着牙,“成交。” 萧衍翘了翘唇角,丢给她一个‘此事交给爷’的眼神。 “找到了。” 果然,张御医手捏着像黑枣一般大小的鸦胆子,像找到了真凶一般,看向萧衍。 “殿下的这小奴可谓居心叵测,竟然私藏鸦胆子,这东西有毒,若是涂在伤口上,定然会令肌肤腐烂。” 还不等萧衍说话,玉流觞就像等不及了似的,直接冷喝一声,“来人,将沈小郎押下。” “玉侯爷急什么!” 萧衍一身云淡风轻的样子,他阻止玉流觞抓人,话却是对着张御医说的,“张御医,你方才说是私藏是何意?” 张御医直接站起身,“这鸦胆子虽不名贵,但在中宁却极少出现,此药具有清热解毒,腐蚀赘疣止痢,截疟等功效。太医署收藏了一些,民间几乎没有。殿下的这小奴可真不简单,竟然拥有鸦胆子。” 张御医说完,沈长梨就幽幽地道,“若我说这几颗鸦胆子根本不是我的,张御医可信?既然民间几乎没有,只在皇宫收藏一些,那我是如何得到的这几颗呢?根本就是有人要陷害我。玉侯爷的本领可真是通天了,手都伸到太医院去了。” 玉流觞自然不认,他妖魅地笑着,“沈小郎自然是得不到,可不代表别人弄不到,你与靖王殿下这么好……” 这厮的意思,是萧衍从皇宫搞来给她的。 真不要脸! 萧衍闻言却笑了,“玉侯爷真是为了嫁祸本王这小奴,真是无所不用其及。本王出征北黎两年余,因遇刺受重伤,滞留流马县。 难不成本王是算准父皇一定会遣二皇来接我,又料定锦玉公主一定会刺伤二哥,二哥又想置我这小奴于死地,所以本王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从太医院得了几颗鸦胆子,就等今日要害二哥? 玉侯爷,你还算是人吗?简直真要成妖了。别忘了,这些药材可是你皇城司的侍卫拿过来的,保不准就是玉侯爷要陷害本王和小奴也说不定。“ 萧衍向来话少,几乎是不屑与人争辩,此番说话,可以说是难得的话多了,那讽刺意味极浓。 张御医品了品他的话,也觉得不无道理。以靖王的人品,他还不屑于做这种事。 但对于玉侯爷,若真想嫁祸谁,手段可真是层出不穷。朝中被他以莫须有的罪名残害的大臣还少吗? 如此一想,张御医握紧那几颗鸦胆子起身坐到椅子上。 “不管如何,襄王殿下被人下毒迫害却是真,本侯要对皇上交待,但对不住沈小郎了,来人。拿下!” 弘瑞带人立马闯进来。 “本王看看谁敢!”萧衍怒了。 他一声冷吼,“来人,将方才去偏院拿药材的皇城司的侍卫都给本王拿下!看看是谁要陷害本王的小奴!” 袁隋立马带着人呼啦啦闯进来。 大家都像商量好了似的,海棠院外的禁军看热闹一般,谁也不拦,就让他们互相斗。 弘瑞与袁隋都将腰刀拔出半截,虎目圆瞪,就看谁先动手了。 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呵……”门外一声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轻笑,威武方刚一脸络腮胡子的李大统领抱着双臂笑着跨进来,“哟,这是咋的了?玉侯爷这是要与靖王殿下火拼?要不要将襄王殿下也请出来看个热闹?” 他一席戏谑的话,让紧绷的气氛松了松。 “来人,将人带进来。”李大统领板着脸,立马冲着外面暴喝一声。 众人眼光齐刷刷看向门口。 片刻,一个戴着手镣脚镣穿着绛红军袍头戴面具的女子被禁军一把推进屋。 她镣铐一响,身子踉跄一下站定,戴着面具的脸上只露出两只杏眼,全身上下皆是傲气。 沈长梨愕然张大嘴,难不成这就是…… 锦玉公主? 她急忙看向萧衍,就这点功夫,李大统领竟然去黑豹军中提人了? 玉流觞一看到锦玉公主就皱了眉,他妖艳的眸光看向李大统领,“李统领,这是何意?” 李大统领却不理他,高大的身躯直接往椅子上一坐,先冲着萧衍赔罪似的拱了拱手。 “本统领到军中拿人,原本先应知会靖王殿下一声,只是!本统领向来喜欢出其不意,便直接带着圣御去了。还望靖王殿下多海涵。事关襄王殿下的伤毒,不得不谨慎。不过本统领做了具体调查,包括萧世子在内,所有的黑豹卫都可作证,确实是襄王殿下做的过了。即便锦玉公主是战俘,怎么能直接在军营脱裤子呢?这不是丢尽中宁人的脸吗?” 沈长梨眯着眼,觉得张统领与萧衍绝对是一伙的。 锦玉公主听到这里,嘲讽地勾了勾唇,有点幸灾乐祸,“听说襄王殿下被本公主刺的那伤口化脓腐烂了,可是真的?” 她身姿纤长,两条大长腿就那样大嘞嘞分开站着,其英气勃发的气质与李鹊华有几分相似。 看来身为北黎王的幺妹,她并未被娇宠长大。反而能上战场打仗,还与萧衍不分上下战上几百回合,真是令人佩服。 张御医将鸦胆子放到茶桌上,伸手,“请锦玉公主将刺伤襄王殿下的簪子交上来让老夫一验。” 锦玉公主冷冷地看向张御医,“我在问,襄王的伤中毒可是真的?” 张御医也没什么她隐瞒,“为真。” “哈哈哈哈……” 锦玉公主突然仰头大笑,笑声肆意张狂,简直是痛快到了极点。 满屋子人面面相觑。 袁隋与弘瑞还在持刀对峙,身上那搏命的气势都被笑声冲淡了不少。玉流觞眉一皱,直接冲弘瑞摆摆手。 弘瑞冷冷瞥袁隋一眼,收了刀,灰溜溜退了下去。 袁隋看向萧衍。 萧衍对他一个眼神,袁隋气宇轩昂的也退出屋子。 待锦玉公主笑够了,直接从头上拔下一支白玉簪扔给张御医。 张御医手忙脚乱接住,也不看众人,直接起身拿着簪子到了内室去查验。 一柱香后,他铁青着脸走出来,“大胆锦玉公主,竟然在簪子上涂毒,欲谋害襄王殿下。” 沈长梨眉一挑。 锦玉公主傲气地冷哼一声,“算他倒霉,本公主簪子上的毒可不是为他准备的。” 说完,她锋锐的眸光看向萧衍,“靖王杀我北黎数十万将士,孰忍孰不可忍,本公主现在就为他们报仇。” 说着,锦玉公主竟然以自身做为利剑,直接向萧衍扑来。 萧衍怀里本来贴站着沈长梨,锦玉公主扑来的刹那,他暗中运力,将手一推,沈长梨娇小的身子便拔地而起与锦玉公主撞个正着。 两个女子一声惊呼,顿时抱在一起倒在了地上。 满屋子的人立马傻眼了。 沈长梨扭过头,气急败坏地瞪向萧衍,奶奶的,危险来临,这货竟然拿她当肉盾。 简直可忍孰不可忍。 “一百两。” 她冲着萧衍无声撇了撇嘴。 半个时辰后,沈长梨和锦玉公主做为嫌疑人,被禁军李大统领直接关进了柴房。 美其名曰:收监。 只因张御医查出的鸦胆子和锦玉公主簪子上的毒,都不是致使襄王殿下伤腿腐烂的罪魁祸首。所以,这件事还在别苑中查。 沈长梨像没事人似的躺倒在柴草上,翘着腿,哼着曲,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 她看着锦玉公主手脚上都锁着镣铐,觉得萧魔头心还是挺硬的。 虽说锦玉公主脸上戴着面具,但据说也是北黎王最娇最宠最美的一个妹子,没有之一。这么娇滴滴的一个美人上战场杀敌虽有些令人费解,可这样虐待俘虏,着实掉了萧老九的身价。 “喂,”见她一直站在窗前像冰雕一般看着窗外,沈长梨冲她喂一声,“站着多没劲,过来坐下聊聊呗!同为一个牢里的战友,不要浪费这大好时光。” 锦玉公主闻言转过头,蹙着眉头,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遍,“听说你是萧衍的女人?他眼光可真是差。” “喂,你别不识金镶玉,我配他,绰绰有余。”沈长梨不服气。 “你拿什么配?”锦玉公主阴沉着脸,“是你对襄王下的毒?为了救你,他竟然降下身段来求我” 沈长梨一听,立马变脸,一骨碌从柴草上爬起来,“将你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锦主公主冷哼一声,却不说了,直接转过身又看向窗外。 “没想,萧衍竟对你动心了。” 她的话凉凉的,冷冷的,带着嘲弄,又似带着不甘。 沈长梨眯了眯眼,她品着方才她的话,难不成萧衍早知玉流觞会拿襄王的腿伤中毒来陷害她,便早早提前做了准备?他怎么可能会去求锦玉公主,就因为襄王的伤在右腿,他想混淆是非来保她? 他怎么这么傻! 她都说了绝不会查到她头上。 而那个鸦胆子,定然是玉流觞陷害她。只是是他让弘瑞到她住的偏院拿药材时放进去的?还是别苑里有人趁着她到海棠院趁机放进去的? 反正她离开偏院之前,她屋里的药材绝没有鸦胆子。 沈长梨知道锦玉公主也是个极轴的人,她冷哼一声,不想问了,直接又倒在柴草上。 她瞟着锦玉公主,见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她又忍不住叨叨,“喂,锦玉公主,你说你被靖王殿下所擒,都这么长时间了,你皇帝老哥怎么也不派人来救你啊?至少也得派个使者什么的来交涉一下?难不成,你皇帝老哥是放弃你了?” “闭嘴!聒噪。” 沈长梨翻了个白眼,她脑洞大开,“哦,我明白了,难不成你皇帝老哥是故意让你被萧老九抓住,就是想让你混进中宁来和亲的。啧啧,可怜见的,你这种战俘身份想要嫁入中宁,皇子皇孙你是配不上了,就怕中宁老皇帝心一歪,给你配个歪瓜裂枣的男人,故意羞辱北黎也说不定。” “你既然是萧衍的女人,那你见过皇贵妃吗?” 没想,锦玉公主竟然没生气,还问出一个令沈长梨都困惑的问题。 “难道你不知道?萧老九五岁的时候,就再未见过皇贵妃,她已经住进冷宫二十年了。” “什么?” 第73章 再敢跟爷提银子,爷就办了你 锦玉公主一步跨到她面前,面具后的眼眸透着焦色,“你方才说什么?皇贵妃为什么要住进冷宫?” “你还好意思问?” 沈长梨一下子从柴草上坐起身,凶巴巴的,“你老哥谋朝篡位,将她的亲人都杀光了,身为异国的公主,她背后已经没有了任何靠山,被打入冷宫有什么稀奇?你少假惺惺的。窃国之贼,别忘了你们贺兰家与她有不共戴天之仇!靖王没在战场上将你杀了都是仁慈。” “你懂什么!” 贺兰晗轻嗤一声,表情极不耐烦,甚至还有些委屈,好像他们贺兰家窃了北黎国还有什么隐情似的。 “我哥夺了北黎的皇权也是迫不得已。” “哎哟喂,别不要脸子了,窃国之贼,你还好意思说迫不得已?本来我还挺同情你的,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一边待着去你!我最痛恨无耻之人。” 沈长梨一个翻身滚到一边躺着,看也不愿再看贺兰晗一眼。 看不到贺兰晗脸上的表情,可从她握紧的双手看得出,她也是心潮起伏极不平静。 站了好长时间,贺兰晗显得心事重重,又转身走到窗前,定定地看着窗外一动不动。 第二天,红绫提了两个食盒来为她们送饭。 沈长梨窝在柴草里,见贺兰晗昨夜坐在窗户下睡了一夜,此时还未睁开眼,她撇撇嘴,示意红绫将食盒放到她身边就好。 红绫笑嘻嘻地提着食盒走到她身边,神神秘秘地说,“长梨姐,爷为了你,将整个别苑都封了。” 沈长梨一怔,“为何?” 红绫小身子挨着她坐在柴草上,意味地说,“爷在查,究竟是谁将鸦胆子放到你屋子里去的?李统领已经将弘瑞等人都拘了起来,严加盘问,似乎不是他们。” 沈长梨眉心一皱,“若真不是弘瑞,那便是咱们身边出了奸细。” 红绫用手托着小下巴苦思冥想,“若是这样,那就麻烦了。毕竟咱们身边除了袁大哥他们,就是小白羽卫。而且最近为了药膜,大家都曾往你院子里跑,难不成大家都有嫌疑?” 沈长梨眸光一闪,“那也不一定,毕竟张御医也说了,鸦胆子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搞到的,我总觉得这事与玉妖精脱不了干系。” 红绫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压低声音,“爷派我哥暗中带着黑豹卫将整个流马县的药铺都查了个遍,就是想知道流马县的药铺有没有可能卖这种药。” 沈长梨轻嗯一声,嘴里塞满饭,“若是整个流马县药铺都没有鸦胆子,那就只能说明定是京中之人带过来的,这样范围就缩小了。” “长梨姐,有件事不好了。” 随后红绫嘟着嘴叹息一声,“小白羽卫们都知道你的药材里出了鸦胆子,又得知鸦胆子有腐蚀作用,她们也不知听谁说的,说咱们药膜里含有鸦胆子,现在都不敢用了。不仅把订单都退了,还要求你退还银子。” 知道沈长梨视财如命,红绫都担心死了。 没想沈长梨冷哼一声,毫不在意,“退,给她们退,保管以后让她们后悔死。以后再想买我的药膜,十倍的价格都买不到。” 随后,她俯在红绫耳边低低说了一通。 红绫苦着脸,“长梨姐,这可是你好不容易攒的银子。” 沈长梨摆摆手,“银子没了可以再挣,但信誉不能丢。咱们越是痛快地退银子,小白羽卫心中才会有疑惑,以后咱们的药膜才能销量更好。” 沈长梨嘴里吐出的话,红绫半解不解的,可她已经习惯信任沈长梨,听完,叹息一声,点点头。 “就听长梨姐的。” 红绫又磨蹭了半晌,才意味深长地道,“长梨姐,爷让我给你捎句话。” “啥话?” 红绫冲她眨眨眼,“爷说,襄王殿下的腿该好了……” 红绫走后,沈长梨躺在柴草里反复琢磨着她的话,究竟会是谁将鸦胆子放到她院子里的呢? 脑中灵光一闪,突然猜到了一个人。 果然,第二日,李统领笑眯眯地来到柴房,亲自将她和锦玉公主贺兰晗放了出来。 “沈小郎可以回到靖王殿下身边了,已经查清了,那鸦胆子与沈小郎无关,襄王殿下的伤毒也与锦玉公主无关。流马县出了个神医,济世堂的阮大夫,靖王殿下将他请来为襄王殿下看毒,竟然一副药就将那毒给解了,你说神奇不神奇?据说襄王殿下大喜之下还赏了他一百两银子。” 李统领意味深长地盯着沈长梨,似乎都知道她视财如命。 沈长梨皮笑肉不笑,“李统领的意思,太医院院首张大人还不及一个小县城的药铺大夫厉害,你说他还有啥脸待在那个位置上?不如滚回家卖红署。” 李统领脸一变,用手指着沈长梨,“沈小郎这张嘴,真是得理不饶人。在下佩服!” 沈长梨哈哈两声,眼光瞟着贺兰晗,见她的手镣脚镣都被打开了,而且由两个禁卫军押着上了一辆奢华马车。 她嘴里啧啧有声,“还是李统领懂得怜香惜玉,不仅解了锦玉公主的镣铐,那辆马车坐着也极舒服?” 李统伸手习惯地捋了下自己的络腮胡子,意味道。 “沈小郎不必羡慕,皇上有旨,要本统领直接将锦玉公主带入京城,那辆马车是特制的,但沈小郎肯定不想上去坐坐……” 说完,他大手一挥,禁卫军启程。 马车晃动的刹那,帘子一动,露出一条缝隙,沈长梨惊恐地看到,马车里面竟然是一个铁笼子。而贺兰晗从缝隙中向她射过来的目光,冰冷又锋利。 出了柴房,沈长梨心情极复杂地向芙蓉院走。 刚跨入芙蓉院,付摇蕙就急火火地跑过来,有失端庄地双手热络地握住她的手。 “阿梨,你回来了,摇蕙姐有事求你。” 沈长梨眼一眯,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出来,“说什么求不求的,我这刚从柴房被放出来,身上还晦气着呢!摇蕙姐有话就直说!” 她遥遥看到,萧衍的屋门前围了不少小白羽卫。 “阿梨,爷查到是青梅将鸦胆子放到了你的屋子里,她是被人陷害的。她根本就不知那是有毒的东西,还以为是黑枣……” 沈长梨骇然地看着她,“黑枣?摇蕙姐可真会说,那青梅有没有说是谁让她将那个东西放到我屋子里的?” 付摇蕙惋惜地摇摇头,“不管爷怎么问,青梅就是不说,一个劲哭,已经在爷屋门前跪了几个时辰了。爷说,要将她遣出白羽卫……青梅家里贫穷,一家人都以她为荣,全靠她的奉薪过活。若是被遣回去,定然没脸见人。阿梨是爷的心头宝,若是你肯替青梅求情……” “我为什么要替她求情?若不是爷睿智,查到了青梅,现在说不定被李统领押往京城的就是我了。现在该忏悔的不应该是那个指使青梅干坏事的人吗?” 沈长梨意味地瞪她一眼,抬脚就往萧衍屋子里走。 付摇蕙一张端庄的脸铁青铁青的,她冷冷地盯着沈长梨的背影,将手中的帕子绞的死紧。 “爷,求你再给青梅一次机会!若是爷执意要将她遣走,小白羽卫便跪求爷不起。” 沈长梨刚踏上台阶,就看到付摇蕙飞快跑来,提着裙子就跪倒在台阶下,嘴里高声哀求。 围在屋外的小白羽卫一看,纷纷都跪下,齐声哀求,“求爷放过青梅这一次!” 沈长梨看着跪了一地的小白羽卫,抬眼看到跪在门槛边的青梅,哭的双眼红肿,抖动着肩头,似是不忍看到大家都跪地为她求情。 看到沈长梨,她眼中透着恨。 沈长梨脸上无波无澜,更不屑看她一眼。真是蠢,被人利用了,还感激涕零。 沈长梨跨进屋子,看到萧衍似乎心情不错地坐在软榻上看兵书,那一身风流神俊,宛若神只。 是因为李统领将瘟神锦玉公主接走了? 还是因为查出了青梅还了她清白? 似乎都不是。 “爷。”她轻轻唤一声,拽了拽褶皱的衣衫,“我回来了。” 萧衍翻了页书,连个正眼都没给她,“用艾草去洗澡,去去晦气。” 沈长梨从来都不是乖乖听话的性子,萧衍的身前小桌上放着一盘蝴蝶酥,看着极是诱人。 她摸摸肚子小短腿往软榻上一坐,就坐到萧衍对面,捏了块蝴蝶酥就塞嘴里。 “晦气在门外,不是我。” 简石公公一直守在萧衍身边,看她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嫌弃地瞪她一眼。 “都在柴房滚三天了,别污了爷,快去洗。” 沈长梨嘻嘻一笑,“要不就麻烦简石公公去帮我备洗澡水。“ “嘿!你这个……” 简石公公气的正要爆,不想萧衍总算舍得将一双冷眼从兵书上移开,“去。” 简石公公一噎,手指了指沈长梨,又指了指自己,那样子极不能相信萧衍竟指使他去为她备洗澡水。他可是专门伺候爷的。 萧衍下巴往门外一抬,“你不是也求了情,将人先关进柴房……” 简石公公眼睛一亮,醒悟了萧衍的意思,冲着他作了个揖,“老奴替青梅谢过爷。”说完,便高兴地跑出去。 沈长梨慢慢放下手里的蝴蝶酥,脸色冷下来,“为何要放过襄王?” 萧衍慢慢放下书,眼眸暗沉,身子往软榻上一靠,指指自己的脑袋,“过来给爷揉揉额头。” 沈长梨心里带着气,极不愿,但看到他一脸的疲倦,或许为了抓到放鸦胆子的人,他也没少费力气。 拍拍手,沈长梨踢掉鞋子,在软榻上爬过去,绕到他身旁,将他尊贵的脑袋搁在自己腿上,手便轻重有度地按揉起来。 “爷,出了何事?” 萧衍舒服地闭上眼,“二哥不能在流马县出事,给他个教训就行了。” “那我遭的罪呢?就这么算完了?” 萧衍慢慢睁开眼,眼睛上撩瞅了她一眼,“怎地,要爷付银子?” “哼!” 沈长梨冷哼一声,又将他的脑袋搬过来搁腿上继续为他按揉。 “爷打算如何处置青梅?你心里很清楚,那个要害我的人不是青梅。” 之前还不确定,如今她肯定那个指使青梅放鸦胆子的肯定是付摇蕙。 “爷心里有数,留着她还有用。” 沈长梨凉凉的拉着长腔,“爷是舍不得?不是李夫人专门为爷准备的暖床丫头,这么多年了,爷怎么就不用呢?多可惜。心向着别人了?爷现在拉上床还不晚。” 萧衍猛地睁开眼,眸光锋寒地看着她,“再给爷说一句试试?” 沈长梨生气了,直接将他的脑袋一搬,“爷就会委屈我,你这样子我以后很不好混的。小白羽卫订单都退了,我的药膜以后都没法卖了,前儿个挣的银子也赔进去了。没银子,我很难受的。” 萧衍瞧着她一脸的财迷样,冷哼一声,将身子一转枕在软榻的靠背上,抱着双臂,两条大长腿一伸交叠放到边沿,将沈长梨圈在了里面。 沈长梨嘟着嘴,小身子靠着他,“爷究竟是怎么想的,就任玉妖精三番五次对我们下黑手?爷的三十万黑豹卫难道都是吃素的?我现在看到玉妖精恨不能将他乱刀砍死!太气人了,这厮!什么事都插一脚。” 萧衍轻轻合上眼,“对付玉流觞不能急,打蛇要打七寸。” 沈长梨冷冷看着他,“爷还是舍不得?毕竟他差点成了你的大舅哥。” 萧衍又睁开眼,阴恻恻地瞟着她,“真酸!” 沈长梨没绷住笑,伸手就狠狠掐在他胳膊上,“我就酸我就酸,怎么了?” 萧衍抽着气,甩开她的手,“再酸,爷就将你泡醋缸里。” “混蛋,你只会欺负我!” 沈长梨爆了,耍着性子挥手捶他,“我的药膜完了,银子也没了,爷还不让我报仇,我没法活了。爷得赔我银子,赔银子” 萧衍像看怪物一般看着她,干脆起身躲她远远的。没想他刚站起来,沈长梨就站在软榻上一下子蹿上他的背,像个无尾熊那般吊在他身上,继续用脑袋撞他后背。 “赔银子,赔银子,没银子我活不了” 萧衍被她缠的实在没办法,又不敢大力甩她,只得伸出猿背往后一捞,将她从身上硬扯下来丢到软榻上,手一指。 “再敢跟爷提银子,爷就办了你!” 第74章 青梅之死 青梅被萧衍不轻不重地关进了柴房。 襄王殿下腿上的毒祛了,经过张御医的调养,据说已经能下地行走了。 他首先去了芙蓉院。 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不是质问胜似质问,直接让萧衍交出对他腿下毒之人。 萧衍懒洋洋地斜靠在软榻上悠闲地看着兵书,瞧着萧琏铁青的脸,他波澜不惊地淡淡一声。 “二哥难道没听到阮大夫说吗?你的腿不是中毒,而是沾染上了流马县特有的一种蛇涎。遂宁县大坝决堤,导致洪水灌满巢穴,一些毒蛇四处逃散。流马县气候潮湿,二哥不慎沾染上蛇涎是再正常不过,哪里有人敢对二哥下毒?” 萧琏阴恻恻地道,“九弟,你可不要包庇某些人!” “二哥何出此言?” 萧琏满身的戾气,“张御医不是已经查出鸦胆子和锦玉公主簪子上的毒?” 萧衍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张御医的确在锦玉公主的簪了上查到了毒,但她不是为二哥准备的,她是准备要刺杀本王。至于鸦胆子,本王也查出了,是一个小白羽卫因嫉妒本王的小奴制出的护肤药膜卖的好,便恶意将鸦胆子放到药材中,还在小白羽卫中散布谣言,说那药膜含有剧毒能腐蚀肌肤…… 结果,导致小白羽卫直接将那药膜都退了,本王的小奴肉疼的先前还在本王面前闹腾……” 萧衍说着,貌似头痛地揉揉脑袋,“二哥也晓得,李统领已经奉父皇的旨意将锦玉公主直接押回京城了。她簪子上的毒,张御医也验了,不是导致二哥腿腐烂的原因。所以,二哥要兴师问罪,九弟也是为难。” 他这话说的半真半假,还真让萧琏挑不出一点毛病。 因为别苑里发生的那点事,根本瞒不住他。 萧琏气的脸色铁青,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气咻咻地站起身,甩着大袖朝门外走。 到了门边又站住脚,半侧着身,阴恻恻地说,“九弟,你拥兵自重,一直滞留流马县不走,究竟有何意图?想必父皇心里也有数。还望九弟好自为之!” 萧衍一下子缩了眼。 萧琏跨出屋子,站在台阶上,一双贼眼滴溜溜地盯着满院的小白羽卫,吓得小白羽卫连头都不敢抬。 沈长梨这两天特别老实,一直窝在偏院里开发研制别的护肤品。乍看很认真,其实总是走神有点魂不守舍。 白日还好,特别一到晚上,她就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萧衍的那一句‘爷就办了你’,几乎让她落荒而逃。 不知何时,她与萧衍的关系进入了一种很玄妙的气氛。 她在前世并没有真正谈过恋爱,曾经与大学同班男生也产生过朦胧的好感,只是都没有发展到真正的情侣关系。她很吃不准,自己这种满脑子想的都是萧衍的病,是不是一种相思病? 她甚至幻想着,若真得了相思病,她该怎么办? 她挣钱买房置地养小白脸的宏伟计划还能不能实现? 萧魔头,可不是她能养的起的。 就在这种患得患失中,她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等她再一次睁开眼的时候,是被清晨的一声惊天惨叫声给惊醒的。 她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安歌……” 安歌住的院子离她并不远,只隔了一道月亮门,待沈长梨趿着鞋喘着粗气跑过去的时候,安歌住的屋子门前已经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因为安歌脑子不灵光,别苑里的小厮都不愿与他一同住,所以这间屋子只有他一个人住。平日并未觉得什么,她和红绫甚至还很庆幸,没人打扰,这样更方便照顾他。可现在,她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待她扒开人群挤进去的时候,就看见安歌光着上身,下面穿了一条裤钗,缩着身子贴靠在墙上,万分惊恐地瞪着两只牛眼,整个人魂都快没了。 而他的屋子房梁上,吊着一个披头散发衣不遮体的女人。赤着双脚,身上的衣服遮不住青一块紫一块的肌肤。 显然,她被人侵犯了。 而且是非常残暴的蹂躏。 嘴里塞着布,圆瞪着双目,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任谁都觉得,她被人蹂躏后,不堪受辱,上吊自尽了。 “天呢!竟然是青梅……”有个小白羽卫惊叫一声,惊恐地瞪着眼,立马又捂住嘴。 “她不是被关进柴房了吗?怎么会出现在傻子的床上?”有人不解。 “这还看不出来,是傻子把青梅给睡了……” “傻子真是该死!都傻成那样了,还知道玩女人。” 涌进屋里的人对着安歌指指点点。 安歌呆坐在床上,眼瞪着叽叽喳喳的人群,清晨的阳光照在他脸上,就看到他嘴唇青紫,浑身哆嗦着,根本就是被骇的不知所措。 沈长梨从震惊中回过神,寒着脸立马转身将人群往外赶,“都出去,挤在这里做什么?有什么好看的?滚出去!” 说完,她赶紧转身去看青梅,抱着她的双腿,将她从绳索上解救下来。 没办法,只能将她放到地上。 沈长梨仔细去查看她的身子。 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皮,而且双腿间鲜血淋漓,肌肤血肉模糊,连沈长梨都不忍看下去。 她急忙脱下自己的外衫遮住青梅祼露的肌肤。 “阿梨……阿梨……” 大概是被吓傻了,安歌嘴里小声惊恐地唤着她,见她闷头查看青梅,他再也在床上待不下去,连爬带滚地从床上跳下来,顾不得门外还有人围观,也顾不得自己只穿着一条裤钗,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从后面紧紧抱住沈长梨。 “阿梨,我没有,我没有,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睁开眼,就成这样了。” 安歌抖动着身子,额头上满是冷汗,他哆哆嗦嗦地解释,大眼睛里满是恐怖。 沈长梨扭过头,伸手搂住他脖颈。 “安歌,别怕,我知道,不是你的错。我一定会查出真凶,还你清白。” 安歌瞅一眼青梅就吓的脸白一分,不停地摇头,“她死了,不是我,不是我。” 安歌虽傻,但人实在,脑子不懂转弯。今早醒来,就看到一个女人吊死在他屋里房梁上,他直接给吓懵了,尖叫着,不知所措。根本弄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沈长梨想拖着他站起来,奈何却提不动他,她只得好言相劝,“安歌,站起来,咱们到床上将衣服穿上。” 她想掰开他的手,但安歌向来劲大,尤其在这个恐怖的时刻,他就像溺水的人抓到浮木,不要说穿衣服,就连正常的话都说不利索了,将头埋在沈长梨的肩头,死都不肯抬头。 “阿梨,我好怕。” “青梅,你怎么了?”付摇蕙焦急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她挤进屋里,扫了青梅一眼,挥手就打安歌。 “你这个傻子,竟然奸污青梅,我要让你赔命。” 沈长梨一把抓住她的手,“摇蕙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凭什么说是安歌奸污了青梅?就因为青梅吊死在安歌屋里?死在这里,可不一定就是安歌做的。” 付摇蕙狠狠地甩掉她的手,她寒着一张俏脸,再也不装端庄了,话说的极恨。 “沈长梨,不要以为爷宠着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你纵容傻子奸污了青梅,还替他争辩,我要让爷来评评理。” 付摇蕙说完转身就朝门外走。 “哟,这里是怎么了?还挺热闹。” 门外又响起一道熟悉的妖娆又令人惊魂的声音。 付摇蕙看到玉流觞,站住脚不走了,冲他福了福,“见过玉侯爷。侯爷来的正好,这里出了命案,傻子奸污了青梅,致使她上吊自尽。玉侯爷掌管皇城司,有缉拿罪犯之责,还请侯爷替青梅做主。” 付摇蕙一口咬死安歌奸污了青梅,看来是非要栽赃陷害了。 沈长梨耳边听着付摇蕙的话,她没急着辩白,硬拖着安歌坐到床边,扯过衣衫就要为他穿上,蓦然发现,安歌的脖子上竟然挂了一个圆形的玉佩。里面雕着盘龙的模样,她眼一深,急忙将玉佩掩在衣衫后,为安歌系上盘扣。才扭过头看向那个娇艳的如同一朵海棠花的玉妖精。 “玉侯爷来的正好,我们也要喊冤,青梅昨夜被人奸污,虐死后吊死在安歌的屋子里,这明显就是栽赃陷害。侯爷办案无数,不会看不出这里面的问题?” “沈长梨,人死在傻子的屋里,你还敢狡辩?” 不等玉流觞说话,付摇蕙就恶狠狠地抢白,“小白羽卫也是在兵部登了名录的,属于朝廷兵将,无缘无故屈死在这里,不是你一两句争辩就能洗脱罪名的。侯爷秉公执法,绝不会姑息养奸。” 沈长梨安抚着安歌,闻言,冷笑一声,“哟,摇蕙姐什么时候都能替玉侯爷做主了?我在向侯爷喊冤,侯爷都还未说话,你却不停地抢白,究竟是啥意思?是想告诉大家,你与玉侯爷的关系很不一般?他都能听你指挥了。” “你” 付摇蕙气的脸一变,目光瞟了玉流觞一眼,咬着牙退后一步,低下头。 “侯爷,是摇蕙僭越了,请侯爷体谅。青梅是我最好的姐妹,她如此屈死,我怎能让人如此狡辩包庇罪犯?请侯爷为摇蕙做主。” 一声轻笑,玉流觞看好戏一般瞧着她与沈长梨你一句我一句针锋相对,似乎非常满意。 “沈小郎,不管如何,人是死在傻子的屋里,大家有目共睹,也容不得你争辩。究竟是不是傻子做的?本侯自然得将人拿了去讯问个究竟才能得出结果。” 沈长梨心下一沉。 安歌若是一旦落入玉妖精手里,不死也得蜕成皮,他就再没翻身的可能,真相也就永远被埋没。 她撩着眼尾看着付摇蕙和玉妖精,轻轻一笑。 “我算是看明白了,摇蕙姐和玉侯爷是不是早就算计好了,配合的还真是天衣无缝,你们这是摆明了要治安歌的罪。人死在别苑,爷还不知道,即便要查真相,也得由爷和流马县府衙来查,何时轮到皇城司来独断专行了?原本向侯爷喊冤,以为你是个人物,没想,你竟也是个瞎了眼的蠢货。” 沈长梨也是气坏了,话怎样毒就怎样讲。 玉流觞却并不恼她的谩骂,甚至唇角还勾着笑,他慢吞吞地上前,大红的锦衣在晨光中妖艳地闪动,那美艳的笑容,远不达眼底。可那妖娆惑人的姿态,却生生让围观的人倒抽一口凉气。 玉侯爷的妖姿,当真天下无人能出其右。 “沈小郎可能还不了解我们皇城司的职能,本侯奉皇上之命有督办巡查和缉捕审问之能,有独立侦查,逮捕,判决,关押,审讯的权力,不论何种刑狱,皇城司自然都有权力插手过问。所以,此间凶案,本侯管定了。” 沈长梨本能地抱紧安歌,目光凉凉地瞪着玉流觞。 她心里明白这厮说的并没错,皇城司只听老皇帝的命令,办的都是见不得人的脏事,天下谁人不怕皇城司的人? 可她今日绝不能让他们得逞,否则安歌便再无活路。她不得不搬出萧衍。 “既如此,玉侯爷想插手,是不是也该知会一下我家爷?青梅属于白羽卫,是爷的亲卫,如今又在爷住的别苑出事,理应由爷秉公处理。玉侯爷听命于皇上,是干‘大事’的人,这种事,就不劳侯爷操心了。” 玉流觞似乎急着将傻子带走,也不与她争辩,直接手一挥,“来人,将这个傻子给本侯拿下,搁拦者,同罪!一起缉拿下狱。” 奶奶的,玉妖精,欺人太甚! 沈长梨正要爆,不想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冷的能冻死人的声音。 “慢着!” 萧衍的语气不太重,威慑力却十足。 众人回头,见靖王到来,都缩着脑袋赶紧后退。 萧衍一身玄色锦袍,尊贵高冷,负着手跨步走来,那神俊的眉眼无波无澜,却带着不可忤逆的威势,让人不由从心头胆颤。 付摇蕙一看到他,便含着泪猛地跪到他面前。 “爷,青梅被人奸杀了,请爷一定替青梅做主。” 付摇蕙说完,便不停给萧衍磕头,一会细嫩的额角都浸出血。在场的其他人都被感动的一塌糊涂,都道她是个有情有义之人,为了死去的姐妹,不惜如此跪求主子。 萧衍冷冷瞟着她,抿了抿嘴,并没有说话。 阴冷的眸光扫了眼抱着沈长梨不放的傻子,神色不耐地看向玉流觞。 ”玉侯爷威武,这手都伸进本王的军中来了?玉侯爷有缉查之职,但本王也有独立掌管军中事务之能。白羽卫是本王的亲卫,出了事,也理应由本王处理,何时轮到玉侯爷插手?” 第75章 验尸 玉流觞微微一笑,那妖媚的神色惑的门外的人都有些失神。 “靖王此言差矣,本侯无意插手殿下的军中事,可这里出了命案,本侯职责所在,理应查个水落石出。还死者一个公道。” “玉侯爷说的似乎也是有些道理,皇城司无孔不入,本王若不让侯爷插手,侯爷指不定又搞出什么幺蛾子出来。”萧衍风轻云淡地说着,看向沈长梨,目光极深。 “如此,人便由侯爷带走!相信侯爷定能给本王一个交待。” 沈长梨气的胸口起伏,出气比进气多,没想这货不但不帮,反而还助纣为虐。 他不是不知道,傻子干不出这种事,一旦落入皇城司手中,他就没活路了。 “阿梨……阿梨……” 安歌似乎也听懂了,惊恐地紧紧抓着沈长梨,紧得她的心就像被撕裂一般的疼。她凉凉的目光看向萧衍,一双眼睛如海底深泉一般冷。 “爷,青梅虽死在安歌屋里,但不一定就是他做的。若是别人趁他睡熟,将已经被人奸污杀死的青梅再放到他屋里,爷这样将人交出去,岂不冤枉死了他?我不服!爷应该找人来验尸,还安歌一个清白。” 若是在前世,这种事直接从青梅体内取液检验就可以判定结果。可现在,不行。只能用靠仵作来证明。 沈长梨语气很重,这个臭男人,还未让她对他刚刚产生异样的好感,没想这一刹,全破坏了。 他若敢将安歌交给玉流觞,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萧衍自然读懂了她眼中的冷意,面上却淡定如常,突地一叹,像是一个无奈的丈夫对妻子没办法,表情特别耐人寻味。 “侯爷,你瞧,本王很想帮你,可本王的小奴却不依!本王就这么一个心头宝,真是将她宠坏了,本王最怕她跟本王闹,闹得本王片刻不得安宁,侯爷也不想让本王家宅不宁不是?” 萧衍说着,故意头疼地揉了揉额头。 玉流觞看热闹一般,扯了扯嘴角,“殿下,这是您的私事。” 冷眸中火光一跳,方才还一脸惧内表情的萧衍立马变了脸,他脸上寒光闪烁。 “原来玉侯爷也知道这是本王的私事啊?不管是青梅,还是安歌,都是本王的人。青梅虽在兵部登有名录,可父王当年将话说的很清楚,白羽卫就是本王的私奴。即便本王将她们都打杀了,与你皇城司又有何干?侯爷若是还不明白,回京可直接向父皇问明,本王的话可有说错!” 玉流觞面色一僵。 虽说白羽卫在兵部登有名录,拿的是朝廷的俸禄,可当年皇上确确实实下过一道御旨。白羽卫就是靖王的私卫。 御旨颁布后,天下都道这是老皇帝太宠爱萧老九,拿国库的银子给儿子养私卫,彰显了父子亲情。 若是如此,按照中宁律法,皇城司确实无权过问。 不过玉流觞怎能甘心? 他想了想,妖艳的唇角勾了勾,身子一转,突然看向门外。 “襄王殿下,你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理?是交由靖王殿下自行处理?还是该由皇城司查办?” 这个弯转的,玉流觞可真是高明。 直接将问题抛给了萧琏,只要萧琏一表决,不管向着谁,另一个都没话可说。 萧琏一直负手站在人群外,一身的戾气有些收敛,闻言,冷哼一声。 “你俩有啥好争的?不过死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奴隶。”说着,萧琏浑不当回事地看向萧衍,“九弟军中事务繁忙,哪有功夫管这等闲事?就交给玉侯爷!他破案很有一套,定会为你的私奴讨个公道。” 萧衍也半转身,像是才刚发现萧琏似的,唇角一勾,语气有些凉凉。 “二哥最近心情不是不好,怎么也来凑这种热闹?” 萧琏眸中闪着阴鸷,“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九弟的家宅事,可真是让人瞠目结舌。一个傻子都敢奸杀私奴,都说九弟治家严谨,看来,也不是传言中那般好嘛!” “让二哥看笑话了。”萧衍幽冷地说着,眸光看了沈长梨一眼,“也确实微不足道。” 一个傻子,一个私奴,即便都死了,在他们眼中,确实也不算什么大事。甚至微乎其微。 萧衍低垂下眉眼,弹了弹自己的锦袍,表情显得甚是为难,“但二哥你也看到了,我这小奴口口声声说有人趁傻子睡熟了,将被人奸杀后的青梅吊死在了他的房中。若是本王今儿不为她做主,往后她还能原谅本王,让本王近她的身吗?本王可就这么一个心头宝……” 沈长梨暗暗翻了个白眼。 恶心!什么心头宝? 有她这样的心头宝吗?天天被他讹得银子都不剩。 玉流觞一声低笑,“靖王殿下如此一说,可真让本侯为难了。但皇城司办案,从来都不会看谁的脸色。来人,将傻子拿下。” 玉流觞根本不卖萧衍的面子,沈长梨恶狠狠瞪着他,对他的印象已经差到没边了。 “谁敢!” 沈长梨自认有萧衍在场,玉流觞再霸道,也不敢太放肆。所以,她也不怕了,瞪着眼与他讲理。 “玉侯爷真是好威风啊!你不是专听皇上的命令吗?刚才还让襄王殿下替你作主,你这不是直接打皇上的脸?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暗中以襄王马首是瞻……”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变了脸。 偏玉流觞唇角依旧勾笑,“沈小郎这张嘴啊!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不过本侯也说了,皇城司办案不会看任何人的脸,任何人也阻拦不得,出了错,本侯会直接向皇上请罪。” 他这是铁了心要将安歌拿下。 沈长梨气的肝疼。 她瞄了一眼萧衍,“爷,既然玉侯爷执意要拿下安歌,想屈打成招,为他定罪。能不能麻烦爷,将流马县府衙的仵作和验身婆子都请来,我要当场为安歌自证清白。我要让青梅自己告诉大家,她究竟是被谁害死的?” 她话音一落,所有人都神色一怔。 她之前草草看过青梅的尸身,心里还是有把握的,但她不会想到的是,她这个要求有多唐突。 不说中宁的律令,就单单说她要让死去的青梅自己告诉大家是被谁害死的,若是萧衍同意了,最终却没有做到,名声受损的可不仅仅是她,就连萧衍将来也会被玉流觞压上一头,指责他包庇纵容之罪。 古人以死者为大。 萧衍的名誉肯定受损,甚至将来会被人诟病。 沈长梨直直地盯着萧衍,她不确定,他会不会同意,毕竟此事有点惊悚。 可是萧衍不过愣了一愣,便毫无犹豫地冲着袁隋道,“去流马县府衙将仵作和验身婆子找来。” 说罢,他的眸光淡淡地扫来,“不要太勉强自己,尽力便可。” 那宠溺的语气,简直让人咂舌。 但同时,也让众人知道,即便沈长梨最后什么都查不到,他萧衍也会为她撑腰做主。 沈长梨心头一跳,急忙别过眼,不敢再与他对视。 这是一种很诡异的感觉。 之前她可以平心静气甚至肆无忌惮对他又瞪又骂,在他面前毫无规矩,甚至为了几两银子缠磨他,直呼他名字,没有一丝敬意。 但现在,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与他视线一对,就再没有了平常心。 不能不承认,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刻,萧衍并没退缩,甚至很an,像个霸道男朋友该有的样子。 沈长梨敛下眉,同时深吸一口气,压下怦怦乱跳的心。她小声地安慰安歌,她要与仵作和验身婆子一起为青梅验尸,安歌就不能像现在这般揪着她不放。 “不知沈小郎有几分把握?” 就在安歌耷拉着大脑袋慢慢松开沈长梨的时候,玉流觞妖孽般的声音又响起。安歌一听到他的声音,立马抖缩着肩头又抓紧沈长梨。 他虽然脑子不灵光,但也知道,这个花一样的男人最毒,一个劲说他奸杀了人。 沈长梨心里将玉流觞十八代祖宗都骂了个遍,回头,刺他一声。 “玉侯爷这话是什么意思?不将安歌打杀死,你不甘心是?” 玉流觞抱着臂,妖冶的身姿一晃,”沈小郎可知,若你今日证明不了傻子的清白,不仅他被本侯带走,甚至连你,都要连坐。靖王殿下应该熟知中宁的律法,本侯今日网开一面,也是给靖王面子。” 萧衍却根本不接他这茬。 直接撩了撩袍子,叮嘱雷鸣,“去,给二哥沏壶好茶,再摆上桌椅,本王一边与二哥叙话,一边等。” 雷鸣领命而去。 简石公公直接将人都赶到了院门外,整个屋门除了关键的几个人,吃瓜群众都走了。 雷鸣办事效率很高,一张桌子,三张椅子,一壶茶。 萧衍与萧琏对坐喝茶,根本没邀请玉流觞。 但雷鸣这次没蠢,什么也不说,直接将三张椅子摆了,至于玉流觞坐不坐,反正尴尬的不是他。 “爷。”沉默半晌的付摇蕙又走到萧衍面前,“我想替青梅换身干净的衣物,死者为大,想让她走的体面一些。” 萧衍抿着嘴没说话。 玉流觞却从屋里跨出来,毫无廉耻地一屁股坐到第三张椅子上,抬手就为自己斟了一盏茶,边喝边道,“摇蕙姑娘的好心还是免了!在仵作没验尸前,青梅的尸身是不能动的。否则,出现任何纰露,本侯可是要怀疑你是故意扰乱断案,也是要连坐的。” 说着,他妖艳的脸,阴森地看向付摇蕙。 付摇蕙脸色一白,急忙低下头,对他福了福。 “是摇蕙愚蠢,请玉侯爷莫怪,摇蕙并非故意,只是看着青梅可怜” 说完,她拿着帕子半掩着脸哭起来。 萧衍正喝着茶,突然转眸瞅了她一眼。 付摇蕙身子一颤,急忙拿下帕子,乖乖地站在他身后低下头不动了。 萧琏幽幽地扫了一眼摇蕙,冲着萧衍淡冷一声,“九弟真是不懂怜香惜玉,二哥真是羡煞你啊!身边美人如云,你却不为所动。” 萧衍将茶盏一放,“二哥不必羡慕九弟,二哥府中的如花美眷还少吗?并不比九弟的白羽卫少?九弟不过是眼里只有一人,再看不到其他人罢了。” 他话一落,就看到付摇蕙身子一僵,她低着头,看不到脸色,但也知定然毫无血色了。 萧衍这话,直接将她的全部希望都击碎了。 玉妖精也加进来调侃,“靖王殿下的眼光着实特别,不爱红妆爱小子,若是被皇上知道了,不知又会作何感想?” 萧衍冷笑一声,“玉侯爷想知道?” 玉流觞妖艳的眸光一抬,嘴角一笑,“知道靖王无所畏惧,深受皇上爱重,即便知道,恐怕也会是成全殿下的?毕竟靖王后宅空乏,至今还无一人” “侯爷的云亭侯府不也是如此?侯爷何必嘲笑本王,至少本王已经有了爱重之人,而侯爷,却还在游戏人间。谁可怜谁知道!” 萧衍自从与沈长梨待在一起后,许多话,都带着她的调调,说话肆无忌惮。 玉流觞脸色一僵,随后咧着嘴再说不出一句话。 安歌的屋门大开,三人品茶聊天,眼睛都若有似无地瞟着沈长梨和安歌,而躺在地上的青梅,并没有人愿意多看她一眼。 不一刻,袁隋领着流马县的仵作和验身婆子来了。 二人看到当今世上最有权势的三个人,吓得赶紧跪下,哆嗦着。 “小人叩见靖王殿下,襄王殿下,云亭侯爷” 萧衍还未说话,玉流觞扫了他一眼,咳嗽一声,先端起架子,“知道请你们来的目的了?” 流马县仵作姓马,验身婆子姓王,二人正好是夫妻。 被玉流觞一喝,马仵作黝黑的脸上一苦,“回,回侯爷的话,小人是来验尸的。” 真是废话! 仵作不是来验尸的,难道还是来吃饭的? ”嗯,那就拿出你的真本事来,若是有半点不实,小心本侯” 马仵作和王婆子赶紧不停地嗑头,“小人不敢,请侯爷放心,定会竭尽所能让侯爷满意。” “啪!”玉流觞手在桌子上一拍,“不是让本侯满意,是让死者满意,本侯和两位王爷只想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死的?” “是,小人明白。” “爷,能不能让红绫过来照顾一下安歌?他吓坏了。” 此时,沈长梨站到屋门口,安歌耷拉着大脑袋一刻不离地挨着她,双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襟,脸埋在她肩头,眼睛都不敢抬一下。 院子外都是人,看到安歌这个样子,不少人都在叹息。 就这个傻样子,怎么可能奸杀得了别人? 萧衍眼眸一抬看向玉流觞,“侯爷以为呢?” 玉流觞笑得如花似玉,“都是殿下的人,殿下做主便可。” 萧衍立马看向雷鸣,“将红绫叫过来。” 雷鸣眼一深,点点头,他刚转身要往外走,红绫就从人群中挤进来,“爷,我在。” 萧衍下巴一抬,“将傻子扯到院子里。” “是,爷。”红绫不愧是自小便被李夫人教导,不管平日怎样娇弱,此时她昂着头大步走进来,简直走出了靖王府的人该有的气势。 沈长梨直接拽着安歌交给她。 安歌一看到红绫立马就哭了,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哭的像个无助的孩子,“红绫,我没有,我没有” 红绫瞟了青梅一眼,扯过安歌,眼圈也红了,“放心,长梨姐会证明你的清白。” 安歌的手终于从沈长梨身上松开,又紧紧抓着红绫,红绫扯着他走到一旁,两人就直接坐到地上,安歌伏在红绫后背上,肩头一耸一耸的,哭的特别让人心疼。 坐在桌上喝茶的三位贵人看到这里,各自脸上的表情都很精彩。 “爷,玉侯爷,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沈长梨冷冷地说道。 第76章 珍珠玉扣 萧衍没有说话,玉流觞却冲着马仵作和王婆子眼神一冷,“给本侯好好地验,不得有任何隐瞒。” 马仵作和王婆子连连躬身,“小人不敢,请侯爷放心,小人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玉流觞一摆手,马仵作和王婆子立马带着工具进了屋。 沈长梨却一直倚在门槛上,目光一直不咸不淡地看着萧衍。萧衍似有所感,端茶的手一顿,半侧过脸来,轻轻一声。 “放心去做,爷信你。” 千言万语都不及这一个“信”字。 沈长梨与他对视一眼,微微敛目,转身进了屋。 其实萧衍、萧琏和玉流觞三人就坐在屋门口不远,三位大爷一边喝茶,一边看着人验尸,那感觉恐怕也不是一般人能承认的。 马仵作和王婆子早已按照规矩穿上专门验尸用的外衣,戴上手套。 沈长梨冲他们点点头,“我是大夫,但不是专业的仵作,我和你们一起验尸。青梅是爷的人,我也想能够找出真正的凶手,让她死的瞑目。” 马仵作叹息一声,点点头。 沈长梨直接抽出一个帕子裹住口鼻。 “开始!” 马仵作掀开沈长梨罩在青梅身上的外衫,一看到青梅的死状,他脸色突变,与王婆子对视一眼。饶是他常为人验尸收尸,也没见过被折磨成这样的。 青梅的脖子上还套着粗绳,嘴里塞着布巾。沈长梨将绳子解掉,可却费了好大的劲才将布巾从她嘴里拔出来,一股血线喷出。 原来青梅早已将舌头咬碎,她定然是不甘忍受折磨,大吼大叫之下被塞上干巾。 而她的脖子上,被绳子勒出的红痕,已是血肉模糊。 马仵作用手转动着青梅的脖颈,细细查看。 “马仵作怎么看?” “像是被勒死的,但又似乎不像……” 沈长梨自然知晓被吊死之人的症状,若是活着被吊上去,眼睛会上翻,因绳子勒住喉部,舌头会微微吐出来。现在青梅嘴里被塞了布巾,舌头已碎,并没有吐出来。 但看着脖子上的勒痕,沈长梨眼眸一缩,“她是死后被人吊上去的。看这脖子上的印痕。若是死前被吊上去,初时会呈深红色,血荫会成黑色。若是死后被吊上去,初时其痕无血荫,只有白痕,最后才会转为褐色。看,这印痕是褐色的。” 马仵作有些吃惊地看着她,“沈小郎说的极是,此女的确是死后才被吊上去的。” 沈长梨扭头朝门外看了一眼。 三个贵人悠闲地喝茶,似乎对青梅是死前还是死后被吊上去,根本不关心。 她冷哼一声,真是一群冷漠的家伙! 王婆子在给青梅检查下身,看后,她眉心紧皱,轻轻为她整理破碎的衣裙。 “此女是被人奸杀而死,而且人不止一个。以老婆子的经验,应该被活活折磨至少三个时辰以上。” 沈长梨眼一冷,狠狠地瞪向门外,故意大声说。 “玉侯爷听到了吗?青梅的确是被人奸杀而死,而奸杀她的人不止一个,至少被活活折磨三个时辰以上……三位爷都是男人,试问,傻子一个人能做得到吗?” 她声音极响,门外挤的满当当的人都听到,一下子炸了锅。 付摇蕙微垂着目,咬着唇,脸色不由白了白。 她站在萧衍身后,微微抬目,正好看到对面坐着的襄王。 襄王阴鸷的眼眸阴恻恻地瞟了沈长梨一眼,咳嗽一声,没开口。 萧衍依旧云淡风轻不动声色,悠闲品茶。 被点了名的玉流觞轻呵一笑,妖艳的姿态当真美不胜收,“本侯不聋,沈小郎不必特意说的那么大声。” 沈长梨眯着眼看他,这货好像早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似的,方才还剑拔弩张要抓安歌,如今得知这个结果,竟然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她的手里似乎握着什么?” 王婆子抬起青梅的双手,两手紧握成拳,掰都掰不开。 沈长梨缩着眼,慢慢去掰青梅的左手,好不容易掰开,却见手心里握着一枚白色的珍珠玉扣。 马仵作一见那玉扣,脸色骤然难看。 沈长梨自然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马仵作识得这玉扣?” 马仵作验了一辈子尸,自然知道的比别人多些。 “这是南海珍珠,非常珍贵,只有京中的贵人们才会奢侈地用南珠做衣饰上的扣子……” 他说到这里,似乎已没必要再说下去了。 贵人们的后宅龌龊事多,虐死个把丫环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沈长梨阴冷的目光又向门外扫了一眼。 三个贵人还在喝茶,只是襄王的脸色有些僵硬。 沈长梨冷哼一声,又去掰青梅的右手,右手掰开后,里面握着一绺布条,是绸面的,就像萧衍身上穿过的绸面亵衣。 只不过颜色是浅黄色的。 明黄是尊贵的颜色,一般人不敢穿。 反正萧衍是不敢穿。 青梅手里握着这两个物件,可以肯定就是奸杀她的凶手留下的。 沈长梨脸色相当难看,心里已经猜到是谁了。 因为看到青梅脖子上的绳索,就让她想到了襄王套在她脖子上的绳索,绳子的系法并没有不同。 她深着眼,暗暗咬了咬牙。 马仵作已经将验尸结果写在一记录薄上,沈长梨拿着青梅手里这两个东西跨出门,直接放到桌上。 “三位爷看看!这就是奸杀青梅的凶手……南海珍珠做成的玉扣,还有浅黄色绸布,应该都是贵人们用的物件?在整个别苑,就三位爷身份尊贵……” 萧衍眯着眼看着那珍珠玉扣,神色渐渐变得阴冷。 玉妖精更是痛快,他妖冶的眼光扫了沈长梨一眼,龇牙一笑,将自己的撇的一干二净。 “本侯向来喜欢红色,最喜黑矅石做成的扣子……” 说着,他坐正身子,伸开双臂,“沈小郎要不要验验?本侯夹袍里衣玉带上,皆是黑曜石……” 他一副请君脱衣的姿态,太不要脸。 沈长梨冷哼一声,别过眼。 萧衍轻轻放下茶盏,抬头看着沈长梨,唇角勾着一抹意味十足的笑。 “本王穿什么样的衣,用什么样的扣,你不是最清楚吗?” 沈长梨脸一青,瞪他一眼。 现在只剩下一个襄王了。 萧琏轻轻一笑,垂下眉眼,将茶盏一推,站起身,“九弟,二哥乏了,戏也看过了,就不在这凑热闹了,这便回海棠院休息。”说完,他竟然甩甩衣袖转身就走。 片刻又顿住脚,“九弟,不过死了一个奴婢,值得大惊小怪?你我兄弟这么多年,别伤了和气。” 他这话说的,简直就是做贼心虚,此地无银三百两。 望着萧琏远去的背影,沈长梨气的鼻子都歪了,“爷,青梅不能就这么屈死,爷该为她讨回一个公道。” 萧衍阴着脸没说话,唇角抿成一个冷硬的弧度。 玉流觞像是热闹也看够了,大红的锦袍一撩也站起身,“靖王的家务事,本侯也爱莫能助,告辞。” 说完,这个混蛋也要走。 “呸!”沈长梨冲着他狠狠呸一声,“刚才是哪个混蛋说皇城司是专司侦讯,逮捕,判决,关押的权力?怎么,这物证俱在,玉侯爷这是退缩了?” 玉流觞丝毫没有被骂的觉悟,笑的那是一个欢畅,“本侯倒是想管,靖王同意吗?襄王殿下说的对,不过死了一个奴婢,何必伤了兄弟的和气?” 他意味十足的说完,扫了一眼萧衍的脸色,一个旋身说走就走。 “爷,是摇蕙错怪安歌了。青梅死了,我心里极难受,便也失了冷静,请爷原谅。” 说完,付摇蕙放低姿态冲沈长梨又福了福,“希望阿梨也不要生我的气,着实是青梅死在安歌屋里,任谁都会……” “幸好已经证明的了安歌的清白,否则,摇蕙姐定然对安歌不依不饶。” 沈长梨故意刺她一下。 付摇蕙脸上讪讪,被噎的再不说话。 萧衍始终茶一杯接一杯的喝,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长梨瞧他那个闷骚样,简直气坏了。 “爷,青梅虽是爷的私卫,但也是活生生一个人。有人胆敢在别苑里欺负爷的人,爷不能再忍气吞声,得给青梅一个公道。” 付摇蕙诧异地看着沈长梨,似得没想到,她竟还想着为青梅讨回公道。 可事实上,这公道讨不回来。 萧衍终于抬起眼尾撩她一眼,“阿梨,你早猜到是这样的结果不是吗?” 沈长梨心头一沉,“爷,我……” “摇蕙,让小白羽卫为青梅换上新衣,厚殓了!” 说完,这厮转身也要走。 沈长梨有些急,跟上去,“爷,你还要忍气吞声到什么时候?不仅是青梅,还有你那莫名死去的三个王妃……” “够了!” 萧衍历喝一声,脸色极是难看,他冷冷地瞪着沈长梨,似乎她这话,生生揭开了他的伤疤似的。 他手负在身后,握了又松,松了又握,胸口起伏,心中并不平静。 沈长梨慢慢垂下眼,“我知道了,爷不必生气,爷身边的事,我无权置喙。只是……” 她猛地抬起头,“爷若无担当,何必还要白羽卫?爷不为身边的人做主出气,你身边的人又何必再死心塌地跟着爷?萧老九,你就忍!” 说完,沈长梨拉起红绫和安歌,将他们扯回了自己住的偏院。 两人冷战了一天,没想天刚擦黑,萧衍就来到了偏院。 沈长梨正在安慰安歌,虽然青梅的事跟他没关系,可这事就像在安歌心里生了根,一时半会还过不去这个坎。 红绫鬼鬼祟祟闯进来,“长梨姐,爷找你。” 沈长梨扁扁嘴,“没空。” 红绫用胳膊肘碰她,“你跟爷置什么气?又不是爷害的青梅,他现在就站在院门外,我从没见过爷这么低三下四来找一个人。” 沈长梨往门外看了一眼,这个时辰,萧衍找她作甚? 虽然不情愿,但沈长梨还是起身走到院外。 看到萧衍一身玄色锦衣,披着大裘,背对她而站,似乎要外出的样子。 不远处,袁隋和雷鸣牵着马等着。 沈长梨慢慢缩了眼,“都这么晚了,爷要去哪儿?” 萧衍立马转过身来,看着她,脸上并没有上午那般臭了。他似乎伸手想摸摸她的头,安慰一下,手举到半空便僵住了,随后自嘲一笑,收回来。 “有些事,爷要去做。” 沈长梨脱口而出,“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她只不过这么随口一问,结果话一落,似乎就变了味。萧衍是王爷,是主子,他什么时候回来哪里轮得到她一个小奴去过问?根本就是僭越。可不知为何,细细一品,那感觉就像一个妻子在 寻问自己的丈夫什么时候回家一样。 两人的神色都一僵。 沈长梨咬着唇低下头。 萧衍却勾着唇笑了,这次终于大胆地伸出手在她的上脑袋上拍了拍。 “别担心,爷出去会尽快回来。爷不在时,你自己安分点,听到没?” 他的语气带着宠溺,更像自己出门不放心自己的小妻子一般。 这一来一往的,两人脸上都火辣辣的。 “别磨叽了,你赶紧快去快回。” 反正天黑下来,沈长梨也不怕让他看见自己脸红,抬起头冲他粗声粗气一声。 萧衍轻嗯一声,笑了笑,“在这里等着,我回来有礼物给你。” 看着他的背影在暗黑的别苑里穿过月亮门,沈长梨一个人还傻傻地站着,觉得空气都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上午还在生他的气,怎么这一会子就这么容易原谅他了呢? 真是奇怪了。 她向来是得理不饶人的性子,怎么一遇到萧衍,就这么轻易被他一两句软话给俘获了! 沈长梨走回院子,就听到红绫在屋里还在劝安歌。 “喂,你怎么还没有想明白?青梅的死跟你已经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沈长梨倚在门上,看着安歌缩在墙角的椅子上,耷拉着大脑袋,不说话,不抬头,就像被抽走了魂一样,沉默的让红绫和她的心都紧绷的心疼。 不过,这不能怪安歌。 一般人遇到这种事,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解开心结,何况他还是一个心智不全的傻子。 “红绫,去给安歌做碗安神汤。” 沈长梨将红绫支走,她一个旋身坐到安歌身边,突然伸手就往他怀里捞。 安歌吓得终于直起背,沈长梨扯着他脖子上的银丝就将那块雕龙佩给提溜了出来。 她摩挲着玉佩,轻轻问,“安歌,你脖子上何时有的这块玉佩?这是谁留给你的?” 安歌吓得赶紧将玉佩抓回来又贴身放回心口,大脑袋使劲摇着,“不能说,不能说,娘会生气。 第77章 死忠粉 沈长梨没想到安歌的反应这么大,她不由眯起眼。 这个雕龙佩一看就质地上乘不同凡响,柳姑姑和安歌将日子过得都揭不开锅了,柳姑姑都未将玉佩当掉,说明这玉佩极不简单。 或许这个玉佩与安歌的身世有关。 她有心套他的话,用手肘碰碰他,“安歌,你爹是怎么死的呀?柳姑姑将你养大可真不容易。” “我爹?”安歌声音一响,晃动着大脑袋想了想,“不记得了,我小时候似乎见过他,可之后就再也没见着。” “这玉佩是不是你爹留给你的?柳姑姑让你贴身挂在脖子上,肯定对你解释过这玉佩的重要性。” 安歌勾了勾唇角,“娘说,这是我爷爷给我的,将来我要认祖归宗。” 沈长梨心里一突。 果然,安歌的身份极不简单。 若不然,以他的智商,名扬天下的青桃书院柳太傅怎么可能会收他做学生?况且,这么多年,也没将他教的多聪明呀! 沈长梨笑了,“安歌,你给我讲讲你在青桃书院上学的事呗?柳太傅对你好不好?” 说起这个,安歌唇角勾出了一抹得意的笑。 “柳先生对我可好了,他亲自教我读书识字,还会给我做好吃的……” 沈长梨眼一缩,“你没有跟其他的学子们一同上课吗?是柳先生亲自教的你?他有没有嫌你笨?” 安歌摇了摇大脑袋,冲她哼一声,“柳先生对我可好了,他从不嫌我笨。若是有其他学子敢笑话我,他就罚他们!” “柳先生可真是个大好人。”沈长梨意味地点点头。 曾为太子太傅,名扬天下的大学士,竟然不吝耐心亲自教导一个心智不全的傻子,着实令人费解。 红绫端着压惊汤走进来,安歌的眼睛已离不开那汤,心情明显好多了。甚至嫌弃地瞪着红绫。 “你怎么没有给我拿些糕点?” 被安歌嫌弃了,红绫轻咦一声,嗔他,“刚才都吓成了熊样,现在竟然还有心情吃糕点?敢嫌弃我,看我不揍你。” 红绫说着,跑过去就捶他。 安歌也不躲,任红绫的胖拳头在他身上挠痒痒,他翘着嘴角哼一声,“阿梨说过,甜食能令人心情愉悦。我都吓成那样了,你也不多拿些好吃的给我。” “嘿,你个傻子,我生气了哈!汤也不给你喝了。” 安歌立马去夺碗,红绫端着碗侧着身子就是不给他。 两人你来我往,互相拉扯,看得沈长梨重重吐出一口气。安歌这是走出来了。 红绫哪里是安歌的对手,一会碗就被夺过去了。 当然了,红绫也不是真的不给他汤喝,而安歌也不是真的嫌弃红绫,只不过是两人混的熟了,安歌对红绫也有点依赖。至少在别苑里,红绫是除她之外,安歌最信任的人。 见安歌端着碗扒在桌上喝汤,红绫叹息一声坐到沈长梨身边。 两人坐在一起无声地看着安歌喝汤,半晌,沈长梨轻轻问,“青梅的后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红绫叹息一声,“遵爷的吩咐,我哥为青梅准备了一口厚棺材,让黑豹卫从后门抬出去,埋在了城郊小树林。” “红绫,爷之前也是这么冷漠吗?你们是白羽卫,是他身边最依赖的人,为什么你们出事,爷明知凶手是谁,却丝毫不为所动?还有他那三个王妃的死因,我不信他不派人去查……” “嘘……” 红绫立马吓的轻嘘一声,赶紧起身将房门关上。 “你千万莫在爷面前提那三个王妃,你以为爷不知道她们是怎么死的吗?爷自然会替她们报仇,只是不能在明处……那个人太坏了,背后势力太大,顾忌着宫里的皇贵妃娘娘,爷不能明目张胆与那个人作对……” 提到皇贵妃,沈长梨眉心一皱。 红绫继续道,“我记得每个王妃出事时,他的家人都会来王府一次,明着是来向爷退婚的,其实是将王妃的灵牌送入王府。是爷让他们这么做的,爷并不是一个无情地无义的人,那三个王妃的家人对爷是感恩戴德的。” “爷在忌惮什么?” “皇后娘娘的娘家王相家……” “王相?”沈长梨嚼着这两个字眼,“就是襄王的外祖家?” “对,王相是三朝元老,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皇上对他非常信任。王相把持朝政,都敢暗中怂恿襄王与太子殿下作对。若不是爷将兵权握在掌中,早就在朝中无法立足了。你都不知道,爷活的有多不容易……” 红绫说着,后知后觉地一把抓住沈长梨的手,惊道,“长梨姐,你可不能误会爷,我从没见爷对一个女人那么好过。” “算了!”沈长梨一把甩掉她的手,“你家爷就会欺负我,总是讹我的银子,你们靖王府是不是穷的都吃不饱饭了!” 红绫捂着小嘴哧哧笑,“才不是这样。这么多年,我娘一直为靖王府操心,京城西市大半的铺子都是咱们靖王府的,我娘曾偷偷告诉我,靖王府的资财能抵半个国库了……” 沈长梨一下子瞪大眼。 “此话当真?” 红绫哼一声,“不过你可不能对外乱讲,我娘说,财不露白。不能让人知道咱们靖王府富足多金。” 沈长梨磨了磨牙,手握成拳,“杀千刀的萧老九……” 随后红绫脸上的笑又散了,“长梨姐,你知道吗?后天就是爷的生辰。” “生辰?”沈长梨惊叫一声,“可惜了,若不是青梅出事,咱们可以为爷好好庆祝一番。” 红绫摇头,“爷已经多年未过过生辰了,甚至连提都不能提。” “为什么?”沈长梨疑惑,“是因为皇贵妃?” 红绫摇头,嘟着嘴,“是因为三个王妃都死在爷的生辰当日,所以那一日,爷一般都会祭奠她们,再不提自己生辰。” 沈长梨抿了抿嘴,“萧老九如此做还行。” “每年都是我娘为爷准备一碗长寿面,今年可能赶不上了。”红绫有些遗憾地说。 沈长梨咬了咬唇,从椅子上站起来,“行了,难不成离开了你娘,就没人会做长寿面了?今年咱们也给萧老九一个惊喜。” 说完,她就钻到床底抱出一个木匣子。 打开后,看到里面的钱,红绫惊呆了。 “长梨姐,上次你的钱不是都赔给小白羽卫了吗?你怎么还有私房钱。” 沈长梨翻白眼,“狡兔三窟,鸡蛋永远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可懂?” 她边说边将木匣里的碎银子倒在桌上,数了数,毫不心疼地用帕子全都包起来,跨步就往外走。 红绫疑惑,着实不放心,“长梨姐,天都黑了,你还要到哪里去?” 沈长梨没回头,冲着红绫摆了摆手,“别担心,我出去速速就回。” 半个时辰后,沈长梨是哼着小曲回来的,两手空空,银子没了。 红绫绕着她转了三圈,“长梨姐,你的银子呢?” “花了。” 沈长梨给自己倒了一盏茶咕咚咕咚一口气灌下去。 红绫瞪眼,她可是知道沈长梨有多视财如命,简直到了舍命不舍财的地步,怎么小半个时辰,这银子全花光了? 奇怪的是,她竟然还一点都不心疼。 两手空空,并未买任何东西。 “长梨姐,你将银子全花出去干什么了?” “少管。“沈长梨用袖子抹抹嘴,“红绫,走,咱们到厨房学做长寿面。” 没想萧衍那晚走后,直到生辰当日还没有回来。 可流马县却出了一件大事。 一早,整个流马县的百姓都疯了似地往府衙方向挤。 “闪开闪开,皇城司拿人,无关人等速速避让。” 甲胄鲜明的皇城司大队人马威风凛凛地向府衙奔去,一边纵马穿街,嘴里还不停喊着。 “皇上有旨,流马县县令蓝松节犯了欺君之罪,速速捉拿回京。” 百姓立马变了色。 虽然蓝松节不算是个好官,但至少也不是无恶不赦的贪官。 如今这欺君之罪,从何谈起? 百姓们心中疑惑,潮水般随着皇城司的人马就涌向县衙。 可县衙不算巍峨的府门紧闭,皇城司砸了半天门,却没丝毫动静。 “里面定然有猫腻,不能让蓝松节跑了,砸开县衙大门。” 带头的是玉侯爷身边的贴身亲卫弘瑞,这小子向来斯文,没想今日也硬起来。 皇城司的人立马抱着圆木就去撞县衙大门。 “哎哟。” 没想皇城司的人本来卯足劲往门上撞,没想圆木刚刚碰到门边,县衙大门却倏地打开了,皇城司的人一个措手不及,随着惯劲,一群人往前冲去,全部随着圆木趴倒在地。 场面别提多喜庆。 “哟,这不年不节的,给老子磕头,老子可没压岁钱。” 县衙大门内,黑豹军左将军傅大海腰挎宝剑懒洋洋站着,皇城司的人正好倒在他脚下,乐得他,一张黝黑的脸上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而他的身后,正是被黑豹军押解的被堵了嘴五花大绑从内堂带出来的蓝松节。 弘瑞立马跨入县衙大门,看到蓝松节,他脸一沉。 “傅将军这是什么意思?蓝松节犯了欺君之罪,我等奉玉侯爷之命前来捉拿,还请黑豹军不要与我们为难。” 弘瑞说着,伸手就要去抓蓝松节。 傅大海本就是个暴脾气,二话不说,抬脚就向弘瑞的手踢去。 弘瑞不得不收手,“傅将军这是要与我们皇城司作对?” “就是看你们皇城司不顺眼,你又能拿老子怎么样?”傅大海手抚在剑上,匪气十足地跨前一步,鼻子都快抵到弘瑞的脸上,他大字不识,全身有的就是一股无赖样。 皇城司是老皇帝的耳目,黑豹卫是朝廷的精锐,保家卫国,出生入死,也是老皇帝的仰仗。如今这两股势力绞合在一起,频繁做出敌对的姿势,两边的人马也习惯了。一看领头的都杠上,都不需要命令,纷纷拔出腰刀宝剑对峙起来。 弘瑞还是不想与无赖一般见识,好言相劝。 “傅将军,蓝松节身为流马县县令,却在遂宁县大坝决堤时,制造了假青玉盘龙石,用假箴言诋毁靖王殿下声誉,欺瞒圣上,传播谣言,其行当诛。如今我等奉玉侯爷之命前来捉拿归案,还望傅将军行个方便,将人交出来。否则” 傅大海可不是被吓大的,他魁伟的身材一晃,硬生生将弘瑞逼退一步。 “老子就是不交,老子也是奉靖王之令,前来捉拿这个坏败靖王名誉的混蛋。他敢对咱靖王不利,老子恨不能抽他的筋扒他的皮。老子要亲自将他押解回京,交给皇上,替咱靖王正名。谁敢阻拦,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 黑豹卫集体用宝剑敲打着盾牌,拉出绝杀的架式,轻喝一声,其在沙场历练出来的杀气比皇城司的蛮横可强多了。 弘瑞气的脸都青了。 这个傅大海简直就是个蛮牛,跟他讲道理,无疑对牛弹琴。 弘瑞的耐心也用尽,直接手一挥,“上,将人抢过来。” 皇城司的人立马上前,黑豹卫不退反进,两路人马眼见就要打起来。 县衙门外围观的百姓纷纷雀跃,他们一生恐怕都未见过如此精彩的场面,立马兴奋地挥舞着拳头助威,“杀杀杀” 双方人马都已箭在弦上,根本拉不回来,互相不服气地碰撞着,都将大刀宝剑抽出半截,却没有真的挥舞砍杀,而是你挤我,我撞你,互相用肩头身体碰撞着对方。县衙门口越发混乱起来。 百姓的热情更加高涨,“打打打,不打是孬种” 皇城司的人虽然娇横,但远不抵上战场杀敌真正经过生死考验的黑豹卫,不一会就被黑豹卫逼到了墙角,眼见老百姓对他们吐口水,满脸鄙视。皇城司的人受不了了,他们从来耀武扬威,何时受过这等闲气?于是,纷纷拔出宝刀。 黑豹卫更是一身杀气地抽出宝剑,眼见两队人马就真的干上,“住手!” 突然一声厉喝传来,众人眼光遁声望去,却见一匹白马仿若从天而降,马上之人,一身大红的锦衣,妖艳的如同春季最俏的海棠花,看得老百姓心神一荡。 玉流觞瞬间来到近前,勒马,动作漂亮洒脱至极,他看着傅大牛,妖艳地勾着唇角。 “傅将军这是做什么?我们皇城司查案,你们黑豹军上阵杀敌,咱们两不相干,各走各路,各架各桥。这事,你们黑豹军插手是不是过了点?吃饱了撑的,还是多训练,少做一些狗拿耗子的事。” 傅大海被骂了,他可不是个吃亏的性子,军人的血性让他立马上前,丝毫不惧玉流觞的威压,更将他的艳色轻蔑地踩在脚底。 “玉侯爷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俊的跟个娘们似的,还跟老子讲这些大道理。你们皇城司的人仗着皇上的信任,骄横跋扈,干过多少缺德事,屈打成招,颠倒黑白事做的还少吗?这家伙敢污蔑我家靖王殿下清誉,老子要将他拿回去替殿下正名。皇城司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傅大海能做到黑豹军左将军的位置,除了靠其勇猛杀敌建立的军功外,最关键,这人天不怕地不怕的,什么权贵富甲,他根本不在乎。他就认一个死理,只要对靖王不利的事,他二话不说挥剑就上。 这家伙就是萧衍的死忠粉。 第78章 过河拆桥 当着自己的下属和县衙外百姓的面被骂‘俊得跟个娘们似的’,即便玉流觞脾气再好,再能忍,此时也沉了脸。 “傅将军这是要与本侯抗争到底?” “是又如何?” 一个淡冷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低沉沉地砸在玉流觞的话尾,似带着千钧之力,在众人心头一震。 众人眼光立马齐刷刷望向府衙大街,就看到一身玄色亲王蟒袍威严肃穆的靖王萧衍纵马而来。 犹如天神下凡,一瞬就来到众人面前。 “玉侯爷真是吃饱了撑的,处处与我们黑豹军对着干,怎么什么事都有你啊!” 玉流觞原本还阴沉的话,一看到萧衍,立马笑成了一朵海棠花,那姿色当真耀眼,也太不要脸。 “殿下既然来了,那就好办了。本侯查到,流马县县令蓝松节涉及遂宁大坝‘假青玉盘龙石’一案,殿下可知,那青玉盘龙石上的箴言消失了……本侯要捉拿蓝松节,事关殿下清誉,本侯定要将他亲自押往京城好好审判。殿下阻止本侯意欲何为?难不成,此事真是殿下你授意的不成?” 萧衍轻轻一笑,那神俊的容颜当真也是惊艳。 他凉凉的调子,“玉侯爷想多了,那青玉盘龙石可是侯爷您亲自带人到遂宁县大坝挖出来的,不是一直由侯爷保存?怎么上面的箴言就消失了呢!难不成是侯爷与蓝松节沆瀣一汽故意设下此局来诬陷的本王?若是人交于侯爷,侯爷若是找个由头杀人灭口,那本王就一辈子都说不清了。” 玉流觞也是笑,两个艳冠天下的男人都端坐在马上,像拉家常一般,你来我往地谈论着惊人的大案,当真是举世罕见。 “蓝松节是此案的关键,人若被殿下带走,那本侯如何能保证,殿下不会杀人灭口呢?若是蓝松节真的是殿下授意……毕竟除了蓝松节,殿下身边或许还有其他人参与……” 萧衍勾了勾唇角,笑的意味深长。 “想要杀人灭口的是玉侯爷您?之前流马县流言四起,那些个落魄书生,不就是被玉侯爷挥刀割下的脑袋吗?侯爷当初这么做难道不是故意要陷害本王? 所以,本王对侯爷不放心,定要亲自押解回京交于父皇手中。若本王真是授意于他,何需等到侯爷来抓他时再将他带走?早杀人灭口不是更好?” 玉流觞扬了扬上挑的凤眼,咂了下嘴巴,“好话歹话都让殿下说尽了,殿下的美名传遍天下,这样对助你之人,不怕他们寒心吗?” 萧衍波澜不惊地看着他,说出的话掷地有声。 “本王为蓝松节等奸人所诬陷,让父皇误会本王拥兵自重意图谋反,此人是关键。侯爷掌管皇城司,虽听命父皇之令,但涉及朝纲稳固,本王自不能掉以轻心。侯爷别忘了,即便你权势滔天,也是不能干涉朝政的。” 玉流觞生生被压得笑脸再绷不住。 他冷冷一哼,“本侯自然不能干涉朝政,但殿下也别得意,本侯有实证,蓝松节以‘假青玉盘龙石’欺瞒天下,着实是与你的小奴沈长梨合谋而为……” 玉流觞说着,狭长的凤眸没放过萧衍脸上任何一点情绪,说话一重。 “希望殿下不要姑息养奸,否则,本侯即便拼上皇城司所有人的命,也会与殿下一较高低。” 这两人是死杠上了。 萧衍眯了眯眼,冷竣的眸光睃着他,气压强大的让四周的百姓不由自主后退。 “玉流觞,本王警告你,本王的人,你动不得。” 萧衍直呼其名,可见是动了怒。 玉流觞龇牙一笑,“殿下这就心疼了?可惜,这件事她脱不了干系,本侯也会据实向皇上陈禀,殿下护不住她!” “护不护的住,那是本王的事,不劳玉侯爷操心。” 萧衍眉目阴沉,话落,便冲着黑豹卫一声命令,“将人带走。” “是。”黑豹卫吼声震天响,收起宝剑,押着蓝松节,用肩膀将皇城司的人扛到一边,直接将人带走。 夏初七已经在厨房忙活了三天了,她要做一个碗里只有一根面条的长寿面。起初总做不好,搓面条的时候总是断,然后就煮给安歌吃。 今儿就是爷的生辰。 红绫瞧着沈长梨认真盘面的样子,捂着小嘴哧哧笑。 “长梨姐,你这长寿面做的特别,与我娘做的完全不一样。爷肯定会喜欢。” 沈长梨勾着唇角,将面揉细盘在大碗里醒面,回头瞅了一眼还扒在桌上吃碎面的安歌,心里觉得特别踏实。 萧衍走的时候,说过有礼物要给她,会是什么呢? 他知不知道,她也有礼物要送给他。 沈长梨心里越想越美。 算算时间,萧衍也该回来了,沈长梨将长寿面下到锅里,红绫坐在灶间烧火。瞧着沈长梨认真的样子,红绫歪着脑袋看她。 “长梨姐,我发现,除了我娘,你就是最疼爷的人了。” 沈长梨撩着眼尾嗤她一声,“一碗长寿面,就成了最疼你爷的人了?你爷也太可怜了?” 红绫却低下头,火光映着她的胖脸,能看出她脸色很凝重。 “怎么了?”沈长梨不解。 红绫慢慢抬起头,“除了我娘,皇上也是知道爷的生辰的。可是即便爷在京城,皇上也从没有派人给爷送过生辰礼物,甚至连句话都没有。所以,每当爷的生辰时,王府里就特别压抑。只有我娘默默为他煮碗面,看着他吃完,才笑着祝他生辰如意……” 沈长梨一怔。 随后她动作飞快地捞面,嘴里却冷哼一声,“若不是真心的祝福,送不送礼物都无关紧要。只要咱们心里装着爷就行了,他也不需要那些虚情假意。” 红绫听着这话心里舒服了,又笑了,“长梨姐,我发现自从你来到爷身边,很多事都改变了,你真是爷的福星。“ “嘁。”沈长梨翻了个白眼,“你拉倒!我只求你家爷别再讹我的银子就阿弥陀佛了。如今,我已经成了穷光蛋。往后我落魄了,就吃你的奉薪,你养着我。” 红绫咧了咧嘴,“你以为爷缺银子吗?他不过是想将你的银子都搜刮干净,免得你整日想着挣钱买屋置田养小白脸。” 嘿! 沈长梨将面捞到一个大碗里,再做上两个荷包蛋,左边放一些红烧牛肉,右边放几颗翠绿的青菜,那感觉简直美爆了。 她将长寿面放到食盒里,根本不管安歌和红绫的眼光,提着食盒就去了芙蓉院。 萧衍这次出去并没有带简石公公和付摇蕙,青梅死了,付摇蕙老实了不少。爷不在,她也不在芙蓉院晃荡了。 简石公公看着她,眉眼一亮,“沈小郎这是来找爷?“ 沈长梨面上笑笑,心虚地将食盒藏在身后,“公公,爷还没有回来?” 简石公公看看天,嘟囔一声,“爷出去了三天,此时也该回来了。要不,沈小郎先到爷屋里等?” “好。”沈长梨重重点头,扭捏地说了声好。 简石公公为她推开门,她心怦怦跳地跨进屋子,再熟悉不过的摆设,今儿却有些不同寻常。萧衍的生辰,她为他做了碗长寿面,是不是往后的每一年她都会陪着他过生辰? 如此一想,沈长梨抿着嘴笑,将食盒放到软榻上,她坐上去,两手抚着发烫的腮,想象着萧衍每年吃她亲手做的长寿面该是什么样子? 从心里都透着甜蜜。 沈长梨又从怀里摸出一个锦盒,那是她精心为萧衍准备的礼物,紧赶慢赶,终于在今日做好了。 希望他会喜欢。 沈长梨趴在小桌上,兴许是累了,竟然慢慢睡着了。 待萧衍推开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那个戴着毡帽的小女子正趴在桌上呼呼大睡,形象全无,嘴角流出的口水都浸湿了小桌。 他就站在门口,定定地看着她有些出神。 简石公公默默地站在他身边,“午时就来了,一直等到了现在……” “嗯,下去!” 萧衍将简石公公遣走,自己脱下大裘,走过去,伸手就揪住她的小耳朵提了提。 沈长梨嘤咛一声醒过来,看到萧衍,她很没形象地伸了个懒腰,往窗外瞅了瞅,竟然天都黑了。 “爷,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萧衍慢慢坐到她对面,“怎么,才三天,就想爷了?” 沈长梨脸一红,白了他一眼,将食盒提过来,打开盒盖,里面是一碗长寿面。 “坏了,长寿面都凉了。爷,我去给你热热。” 萧衍一看到长寿面神色就一僵,沈长梨要起身,却被他一把抓住,“爷喜欢吃凉的。” 想想在现代也有吃凉面的,沈长梨又笑着坐下来,将筷子双手递过去,并给他一个大大的笑脸。 “祝爷长命百岁,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她调皮地说着吉祥话,也将萧衍给逗笑了。 他接过筷子,二话不说就开吃。 沈长梨紧张地看着他,“怎么样?比王府李夫人做的如何?”她嘴里说着,伸手指了指那两个圆溜溜的荷包蛋,“祝爷今后都圆圆满满,心想事成。” 萧衍大口吃着面,看得出,他脸上有笑意。 沈长梨赶紧趁热打铁将礼物拿出来,“我设计的,送给爷的生辰礼物,希望爷别嫌弃。” 萧衍一怔,看着那个锦盒,慢慢放下筷子,接过来,打开。 里面竟然是一对护腕。 “花了多少银子?”萧衍拿着那护腕,有些爱不释手,说出的话却有点大煞风景。 沈长梨板下脸,“这是生辰礼,怎么能谈银子呢?放心!不收爷的银子。” 萧衍认真地将护腕收好,放入自己怀中,“不收银子,那你岂不是亏大了?” “喂喂喂,哥们,今日可是你生辰,别煞风景好吗?”沈长梨用手敲着桌子嗔他,随后她又溢起笑脸,“对了,过生辰还要唱生辰歌。” 说完,也不管萧衍喜欢不喜欢,她就拍着双手,摇头晃脑地唱起来。 “祝您生日快乐……祝您生日快乐……祝您生日快乐,happybirgthdaytoyou!” 唱完,她咧嘴笑着,捧起双手,放到嘴边一吹,就将那浓浓的祝福吹了过去,“哈哈哈,萧老九,生辰快乐!” 萧衍继续吃面,瞅着她搞怪的笑脸,他眉眼一笑,随后低下头,说了句石破天惊的话。 “今日,我让人将蓝松节抓了。” 沈长梨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后清醒过来,回到现实,原来他这三天是去抓蓝松节了。 想着他们的计划,沈长梨轻轻问,“你可是将他灭口了?你晓得的,玉妖精不会善罢甘休,留着他,就是祸害!我们不能留下任何把柄。” 萧衍依旧低头吃面,沉默片刻,才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从桌面上推到她面前。 “一切都结束了。” 推到她面前的东西,正是她的牛皮包。 她后知后觉,并未多想,一把将牛皮包抢在手里,打开,看到里面的银针和她做手术的一些器械一个不少,高兴的咧开了嘴。 “喂,萧老九,你怎舍得还给我了?” 萧衍不回答,又说了句风马牛不可及的事。 “我准备把蓝松节押解回京。” 沈长梨一怔,这才发现萧衍有点不对劲,她将牛皮包飞快地卷起,握在手里。 “你为何不杀了他?留着他,玉妖精早晚会将他抢了去。到时候,我们的计划就暴露了,会给你惹来大麻烦。” 萧衍终于停下吃面,抬头看她,眉头越皱越紧。向来波澜不惊的眸子,里面氤氲的情绪让沈长梨看不懂。 随后,他将碗一推站起身,眼睛始终没离开她,最后才别过脸,轻轻拂了下衣袖,背过身去冷冷一声。 “袁隋。” “爷。”袁隋腰挎宝剑推门而入,随他一同进来的还有雷鸣和两个黑豹卫。最后还有一脸不解的简石公公和依旧端庄秀雅的付摇蕙。 见到此番情景,沈长梨再迟钝,也知他要做什么。她没有说话,只是嘲弄地勾了勾唇角,将牛皮包慎重地放入怀中,静静地看着那个昂扬的男人,等着他那个绝情的命令。 可萧衍背过身站着,却始终不说话。 像是过了个世纪那么长,他才终于低冷一声。 “拿下沈长梨,和蓝松节一同押解回京。” “是。”袁隋躬身领命。 就是他话落的那一刻,沈长梨觉得胸口一疼,就好像有人拿着匕首刺中了她的心脏一般,她依旧定定地看着他不说话,眼中酸涩,她强忍着维持着自己的尊严。 最后轻轻一笑。 “殿下何必多此一举呢!杀人灭口,不比押解回说更省心省力?绕这么大一个弯子,这可不是殿下平日的作风啊!其实殿下和我心里都明白,最该被灭口的那个人,应该是我。而不是蓝松节!只要我一死,蓝松节只要不认账,玉流觞也不能将他怎么样。殿下已经心想事成,殿下的好名声,天下百姓悠悠众口,又岂是杀一两个人就能堵住的?即便那青玉盘龙石上的箴言消失,百姓们也不会相信,因为在他们心中,你就是他们的神……” 沈长梨跳下软榻,不等袁隋动手,她自己就将手伸出去。 袁隋从身后拿出一副铁链给她戴上。 沈长梨自嘲一笑,“唉,没想我竟和锦玉主落得一样的下场了。”说完,她再不看萧衍,转身就朝门外走。 走到门口,她突然顿住脚,“靖王爷,此去恐怕永别了,小的能不能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当初那个计划,他可是首肯的。 如今又来过河拆桥,这不是玩她吗? 萧衍终于转过身,看着她瘦小的背影,冷冷一声,“皇权霸业,本王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你想的。” “呵。”沈长梨冷笑出声,“最后再麻烦靖王殿下将安歌送回桃花堡!此事与他无干,一个傻子,已经够可怜,就不要受我连累了。” 说完,她再不回头,抬脚就走。 第79章 探牢 沈长梨被关进了流马县大牢,已经整整三天了。 这大牢里出奇的干净和安静,好像整个大牢就关了她一个人。 她住在豪华牢房里。 干净的床铺,有桌,有椅,有吃,有喝,灯火通明。牢房里还熏着檀香,墙上还有一个窗户。白日的时候,光线照进来,整个牢房都被太阳晒的暖洋洋的。只是到了晚上有点难受,整个牢房静的有些吓人,而她的思绪一到晚上就像野草一样疯长。 她想起了前世,想起了穿越而来第一次在土地庙遇到那个尊贵的男人,明明伤毒严重,却镇定如常地与她周旋。结果她财迷心窍偷了他的小黄鱼,将自己由一个自由人变成了他的小奴。 与他斗智斗勇的过程,伴随着银子的得与失,是辛酸而痛并快乐着的。最后一碗长寿面,是她最后的心结。 她拎不清自己的心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失望?伤心?觉得被耍了,痛恨自己生情了?觉得自己太愚蠢,竟被一个古人骗得丢盔弃甲狼狈不堪,现在连小命都不保了。 是不是死了,她就可以回去了? 回到那个有手机电脑有飞机高铁的世界。 可是在那个世界,最疼爱她的外公去世了,她父母早亡,舅舅和舅妈怕她争夺外公家产,早已将她扫地出门。她总是茕茕孑立…… 哪里才该是她的归属? 她想的脑袋都要爆了,疼的要命。 “狱卒大哥,这监牢这么阴冷,你们有没有为长梨多加一床被子?爷可是吩咐过的,不准怠慢她。” 牢房的过道里传来付摇蕙轻柔又轻快的声音,明明是为她着想,可让人听来,却总觉带着一股讽刺。 沈长梨耷拉的脑袋立马抬起来。 她嘲讽地勾了勾唇角,这是看她笑话来了。 她以为牢房是什么地方?是客栈上房吗?想要加被子就能加被子,太虚伪! 眼前灯光一闪,那个带着一脸苦情相的老狱卒面无表情地走过来,他的身后,付摇蕙,红绫和蓝玉儿紧紧跟随。 “长梨姐……” 不等狱卒将牢房锁链打开,红绫就带着哭腔扑过来,两只手抓着碗口粗的牢柱子眼泪就哗哗奔下来。 沈长梨瞟了眼蓝玉儿,见她也在抹眼泪,估计已经知道她爹也被抓了。现在到牢里来看她,估计也是想问个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与她爹何时变成一伙的。 唯有付摇蕙,手提着食盒,依旧温婉端庄大大方方。她灵秀的眸子扫了眼牢房,冲沈长梨笑了笑。 “让阿梨吃苦了。” 沈长梨特别不喜欢猫哭耗子假慈悲的把戏,她冷哼一声,“摇蕙姐说的这叫什么话,什么吃苦不吃苦的,我不过是从柴房被移到牢房来罢了。这里挺好,有吃有喝,还没人再坑我银子,我美着呢!” 付摇蕙眸光一闪,勾了勾唇,似乎挺大度,不与她一般见识。反正她都落魄至此,她也不屑与她置气。 牢门打开,红绫一步跨进来,抱着她又哭。 沈长梨嫌弃了推了推她,“我还没死呢!你哭丧个什么劲!是不是巴不得我快点死?” 红绫使劲摇着头,眼泪沾了沈长梨一袖子。 “长梨姐,你就对爷服个软不行吗?之前,你怎么忤逆他,他都没有这样对你。是不是那碗长寿面惹的祸?都怪我没有阻拦你。回去我便向爷认错,求他将你放出来……“ “傻丫头,你可真天真。” 沈长梨嗔她一眼,见她哭的撕心裂肺,眼泪止都止不住,她叹息一声,脸上那调侃的笑容便散了。 “行了,别哭了,你就不能学学摇蕙姐?不论到哪里,都是端庄秀雅不失体面,这才是爷身边最需要的女人。” 明明是一句赞许的话,可付摇蕙听了脸上却一僵。 她之前也确实将自己摆在那个位置上,以为自己是最懂爷的人,可是现在…… 她的尴尬只有她自己知道。 沈长梨这句话就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极难受。尽管如此,瞧瞧她如今的落魄,付摇蕙心里又舒坦不少。 “阿梨,这些都是厨房为你做的。” 付摇蕙将食盒打开,里面全是沈长梨爱吃的。 “阿梨,你也别怨恨爷,爷做事,咱们做奴婢的只能受着。不过,爷对你那么好,说不定哪天就将你放出来的。你只要安心地等着就好。这两日大军就要拔营回京,等爷将事情都处置妥当了,一准能将你放出来。” 沈长梨勾了勾唇角,嘲弄一笑,“摇蕙姐说的对极,这里吃住不愁,我还不乐意出去呢!” 付摇蕙瞟瞟她的神色,也是一笑。 蓝玉儿蹲在她身边,看她的眼光极不寻常,“阿梨,你与我爹真的……我不相信,我觉得你处处为殿下着想,我爹也是死心塌地向着殿下,你们怎么可能诬陷他呢?这肯定是弄错了。” 沈长梨看着蓝玉儿许久都没说话。 最后她叹息一声,“蓝玉儿,既然做了爷的白羽卫,就死心塌地跟着爷。你爹的事,他终究会给你一个交待。” 蓝玉儿抹着眼泪,将怀里的包袱塞她怀里。 “这是什么?” 沈长梨疑惑地看向蓝玉儿。 蓝玉儿眼圈红红的,“这两天,你和我爹出事,我和红绫天天跪在爷的门前求爷放过你和我爹。兴许是爷心软了,今儿允了我们来看你,还让我们把你的东西都带来了。摇蕙姐还让厨房给你做了好吃的。” 沈长梨赶紧将包袱打开。 里面的确是她的全部家当,有两三套换洗的衣物,她自制的内衣和小裤,还有月事带。竟然连她做药膜常用的工具都带来了。 那个男人想的可真周到,这是将她彻底地扫地出门了。 这是要彻底与她断绝来往了。 也是,她说不定哪天就要被杀头了,他的确该与她划清界线。 将包袱重新包好,沈长梨二话没说就将包袱扔到床头。 红绫扯住她絮絮叨叨,“长梨姐,你有没有要捎给爷的东西?书信什么的,你就向爷认个错,他保管会心软……爷心里是有你的,你就是太倔强,做事不懂分寸,总是跟他对着干。现在他这样罚你,你也该好好想想,以后该怎样讨好他。” “嗤。”沈长梨轻嗤一声,觉得红绫真不是一般的可爱,她参与的事,是她服个软,他就能放过她的吗? 那个男人做事,心狠着呢! 他活阎王的称号,可不是白得的。 “行了,你也别叨叨了,以后不提他。反正我想明白了,他爱咋地咋地,姐不在乎。” 随后她似想到什么,突然抓牢红绫,眼一瞪,“红绫,安歌怎么样了?他有没有将安歌送回桃花堡?” 她心里有些忐忑,虽然她临走前是求过他,但她心里也不敢保证,那个男人会不会做到?毕竟她性命不保,安歌会不会受牵连,她也不确定。毕竟这个世界,不是她生活的法制世界,一切都是封建老爷们说了算。 想想青梅的死,沈长梨眸光一暗。 红绫抹了把眼泪,重重点头,“长梨姐,你放心!爷已经派人将安歌送回家了。我也一路跟着去的,把安歌交给了他娘,还给了他们一些安家银子。而且,爷还让人给老族人捎了话,以后若有人再敢欺负安歌,爷定不轻饶。” 沈长梨眼一眯,“他有这么好心?” 红绫急了,“我说的都是真的,爷不是你想的那样无情,不信,你问蓝玉儿。” 蓝玉儿幽幽地看着她,轻一点头,“我只知道爷并没有为难傻子,将他用马车送回了家,红绫的确跟着去了。” 沈长梨终于放下心来,“安歌定然知道了我的事,他有没有闹腾?” 红绫一听,眼泪又忍不住落下来。 “安歌知道你被关进大牢,执意要跟着你一块儿来做牢,在街上疯跑,找不到牢房,他在街上抓住人就跪求……最后,是我和我哥将他带回去的。爷让我们将他送回家,一路哭的可厉害了。若不是我骗他,说你很快就会去找他,他扒着马车窗子死都不肯下来……” 听着红绫的哭诉,沈长梨忍着心酸偏过头。 片刻,她转过头又笑了,眼睛看向付摇蕙,“多谢了啊!我是真没想到摇蕙姐会来看我,这么肮脏的地方,真怕污了摇蕙姐。” 付摇蕙腰身挺的笔直,“我是为了青梅……当初阿梨执意求爷要为她讨回公道,我也是万万没想到。如今你落魄了,我也做不出落井下石的事。” 说到青梅,沈长梨眼一缩。 “摇蕙姐,你说,青梅被关进柴房,外面还有人看守,那个人,怎么就将她抓了过去了呢?张御医都说这鸦胆子只有皇宫才有,青梅是怎么得到的?是不是有人得了鸦胆子故意让她放到我屋里的呢?摇蕙姐,你与她平日走的近,难道就没有发现她的异常?” 付摇蕙一听,手里的锦帕不由得握紧。 “阿梨,青梅已经过世了,咱们就不要再提她了。” 沈长梨瞟着她极不自然的脸色,“可是青梅死的屈啊!被折磨成那样,死不瞑目啊!你说那个指使她放鸦胆子的人这辈子能安心吗?她就不怕晚上做噩梦,青梅回来找她?” 付摇蕙呼吸有些粗重,微微偏过脸,似乎不敢看沈长梨通透的眼眸。 “阿梨,在这里就真的不要提青梅了?这监牢阴森,也是挺吓人的。免得你晚上害怕。” 沈长梨一笑,“我怕什么?自古不做亏心事,夜里不怕鬼敲门。那个导致青梅惨死的人才该害怕,做了丧天良的事,早晚是会遭报应的。” 红绫听的云里雾里。 蓝玉儿却若有所思,眸光不由自主瞟了瞟付摇蕙。 “行了,你们都回!别在这牢房里再沾上晦气。”沈长梨催促着她们走。 付摇蕙毫不犹豫转身就走出去。 “长梨姐,饭菜你要记得吃,我会再来看你的。”红绫恋恋不舍,又抱着她哭。 沈长梨见蓝玉儿也跨出牢房,轻轻拍了下红绫,凑到她耳朵边低语几句,随后又故意大声说。 “傻丫头,记住了吗?我不在你身边时,千万别再乱捯饬你那张脸。否则,毁了容,小心将来嫁不出去。 “长梨姐”红绫怔怔地看着她,眼睛瞪的老大,眼泪夺眶而出,突然抱着她,将头埋进她怀里大哭起来,“我记住了,我都记住了” 沈长梨欣慰地拍拍她的肩,“走!以后别再来了。” 说完,她就拿起筷子准备吃东西。 付摇蕙站在牢门旁看着她拿起的筷子,眸光闪了闪。 蓝玉儿伸手扯过哭的喘不过气来的红绫,拉着她慢慢向外走。 红绫一步三回头,哭的小脸红红的,沈长梨眸光瞟着她,心里的难受只有她自己知道。 待一切都恢复平静。 她重重吐出一口气,看着美味佳肴,决定用美食来安慰自己受伤的心灵。 夹起一筷子菜正要吃,不想’叮‘地一声响,她面前的盘子骤然崩碎,菜汤流了一桌。 她一愕,猛地抬头。 就看到李大小姐正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牢门外,左手提着个食盒,右手还握着一柄回旋镖,她阴冷的脸,“那个女人送来的东西,你也敢吃?” 沈长梨一怔。 瞅了瞅满桌的佳肴,咧嘴一笑,“的确是大意了啊!李大小姐,你也是来看我笑话的?” “我可没那闲心。” 李鹊华面无表情一步跨进来,蹲下身,拿起一枚银针就将满桌的饭菜都试了一遍,并无毒。沈长梨刚松口气,李鹊华就将筷子拿过来,沾上菜汁,在白色锦帕上一抹,用银针一试,银针立马变成黑色。 沈长梨脸一变。 李鹊华将帕子拿到鼻间嗅嗅,“真毒,是合欢散。” “合欢散?”沈长梨重复一声,立马想到下毒之人的阴毒,若是她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里中了这玩意了,她会怎么解决?这里除了狱卒,可没人给她熬催吐洗胃的药。 她阴寒地闭了闭眼。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李鹊华用教导的口吻说了这一句,然后将她面前的美味佳肴全都丢进马桶里,将自己带的吃食摆在桌上,“先吃饭,饭后有话说。” 她永远言简意赅。 沈长梨抓起筷子就吃,却有些食不知味,一向对美食毫无抗拒力的她,悻悻然放下筷子。 “还是先说!你是咋进来的?” 方才付摇蕙她们离去,狱卒也跟出去了。 她下一秒就来到她牢房,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你该关心的不是这个。”李大小姐从来不说废话。 沈长梨却笑了,想着她富可抵国的财富,是不是对牢房也有投资?这里不会有什么暗道之类的? 想到这里,她就问出来,“这牢房是不是有暗道?你来这里,狱卒知道吗?” 李鹊华眸光一闪,“这牢房是李家为县衙建的。” 一听,沈长梨就笑了,心情立马变好,目光贼溜溜扫着四周,“暗道在哪里?暗道在哪里?” 第80章 谜之身份 在回别苑的路上,红绫坐在马车里一路低着头不说话,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付摇蕙瞟瞟她低沉的神色,有几次欲言又止。 终于忍不住,她问出声,“红绫,方才在牢里阿梨都对你说了什么?” “嗯?”红绫愣怔一下,抬起头,随后冲着付摇蕙摇头,“没有,没说什么。” 红绫不会撒谎,神色有些慌乱,付摇蕙自然知道她没说真话。 于是,她的语气又柔和了点,“红绫,咱们在一起也许多年了,怎么,你连摇蕙姐都防着?阿梨咬着你的耳朵说话,我看到了。放心,我绝不会说出去。” 看着付摇蕙哄诱红绫,蓝玉儿眉心一皱。 红绫有些为难,但她也心知付摇蕙的执着,若不说点什么,她绝不会善罢甘休。 红绫咬了咬唇,艰难地道,“摇蕙姐,你也知道长梨姐视财如命,她方才偷偷告诉我,她还攒有几两银子放在门后的花瓶里。她总说,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之前我以为她的钱全部都赔给其他小白羽卫,没想她真的还有余银,她是怕被爷知道给没收了。所以,偷偷告诉我,待下次去看她时,给她带上。” 付摇蕙眉心一皱,似乎不信。 蓝玉儿瞄了付摇蕙一眼,不屑地抿了抿嘴,幽幽地道。 “阿梨就是这样,要钱不要命,咱家爷讹她银子的事人尽皆知,她是真怕了。红绫,下次赶紧将那几两银子给她带过去,否则,只怕睡不着觉。” 红绫与蓝玉儿对视一眼,轻轻‘嗯’了一声。 付摇蕙见二人都这么说,想想沈长梨虽狡猾,如今犯的可是死罪,也不可能让红绫搬救兵救她。毕竟,她能指望的人也没几个。 想到这里,付摇蕙神色一松,再不疑有他。 红绫偷偷瞟了她一眼,见她不再逼问,暗自吐出一口气,可怜兮兮地说。 “摇蕙姐,我有些不舒服,肚子痛,膝盖也痛,跪得都肿了,我能不能去济世堂拿点药?这两天,我都睡不着觉。” 付摇蕙见她嘟着小嘴,捂着肚子,两只眼睛因为哭泣,红肿红肿的,小身子缩在马车壁上,整个人萎靡不振。 想想这两天她跪在爷房前哀求,眼泪都没断过,不难受才怪。于是,她好心地道,“去!让济世堂的阮大夫给你拿点药膏,刚才看你走路也极不自然。” “谢谢摇蕙姐。” 红绫冲她咧了下嘴,眼睛一眯,都没缝了。 付摇蕙直接偏过脸。 牢房里,沈长梨吃饱喝足,将身子撂到小床上,靠着墙,边揉肚子边道。 “行了,我也吃饱喝足了,李大小姐有话就说。” 李鹊华一直洒脱地倚在牢门上,见她问话,想了想,半晌才认真地看向沈长梨。 “现在正是时候,你可以离开萧衍了。” 沈长梨一听这话就笑了,“原来你是来劫狱的?你就不怕萧老九吃了你?” 李鹊华也笑了,“他巴不得有人将你劫走呢!他应该也舍不得让你上京受审。若不然,怎会让小白羽卫将你的东西都带来?这不是要放你走的意思吗?” 沈长梨抿着嘴不说话了。 沉默一下,她道,“李家救我,就不怕受牵连?我可不想隐姓埋名啥的,我可是要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坦坦荡荡地活着。” 李鹊华微垂下眉眼,“想不想知道自己真实的身份?” 沈长梨心一跳,李鹊华这是要摊牌了吗? 她点点头,“这段时间跟在萧衍身边,与玉流觞周旋,似乎,我也知道了一些。不就是被灭门的前昌王府嫡大小姐沈薇吗?” “沈薇确实是你身份之一。” “身份之一?” 沈长梨缩了缩眼眸。 果然,沈薇的身份极不简单。 她看着李鹊华就笑了,“别告诉我,我是什么亡国公主之类的……” 李鹊华漂亮的眉峰一挑。 沈长梨呆掉,“娘的,我不会真猜中了?” 李鹊华被她大惊小怪的神态给逗的扯出一抹笑,走过去坐在她旁边。 “目前,你只能是前昌王府嫡女沈薇,至于其他的身份,还不是时候告诉你。” “那就说说沈薇……前昌王府不是被阖府杀头了吗?怎么还会有我这个漏网之鱼?究竟是怎么回事?”说着,她将额间的碎发撩起,“别告诉我,我额间的假黥刑是李家花银子让人代我受的?” “正是。” 李鹊华毫不避讳地告诉她。 沈长梨深着眼看她,“那我之所以活着,也是李家买通狱卒将我救下的?” 李鹊华却摇头,“不是,李家晚了一步。是前昌王沈崇用沈家祖上传下的免死金牌向皇上求的情,他没有救他前妻留下的嫡子,但但只保下你一个。皇上的意思,是要流放你,没想在流放的途中,你却被人救走了…… 李家一直在找你,没想你流落桃花堡,你与阮银翘在凤凰阁吃饭时,伙计认出了你,便通知了我。玉流觞在桃花堡搜出你的凤头佩,也确定了你的身份。” “相似的人多了,李家又是如何能确定我就是沈薇?毕竟,我的性格变化极大,恐怕与之前的沈薇大相径庭完全不一样。” 李鹊华看了看她,突然伸手就摘下她的毡帽,从她头上拔下那个木簪子,非常熟练地一拧,一声轻响,她就将里面棱形的尖刺抽了出来。 “这是李家花重金找机关大师玄烈特意为你打造的,因为之前你太蠢,总是被人欺负,主要是想让你防身之用。” 说着,李鹊华将木簪子换了一个角度拿给沈长梨看,“看那花骨朵的背面是不是刻着一个‘薇’字?” 沈长梨眯着眼看着,果然,在那花骨朵的背面有个细小的‘薇’字,比蚊子大不了多少,可确实代表着她的身份。 她叹息一声,“唉,我是不是抵赖不掉了?” 李鹊华将木簪子还原,“这木簪采用的是中宁北疆雪山之巅生长的一颗寒香木所雕,此木坚硬,十年才不过长的跟筷子那么粗。木质清香,有驱蚊避邪之效,极为罕见。所以,这簪子在这世间也是独一无二。” 说着,她顺手就将簪子插进她乌黑的发间。 沈长梨琢磨着她的话,“我猜,李家对我这么好,绝不是因为我是前昌王的嫡女身份?” 李鹊华偏过头,回避这个问题。 她站起身,“行了,走!先出去再说。” 沈长梨却坐着没动,“这两日萧衍的黑豹军就要动身进京,我今日不能跟你出去,我在等一个人。” “谁?” 沈长梨眸光闪了闪,“青王世子萧颉,有些事,我想弄个明白……” “嘁……”李鹊华不屑一声,“你还未对萧衍死心吗?警告你,他可不是个良人,你不会是对他真动心了?” “怎么可能?!”沈长梨眸光闪烁地别过脸,“做人要有始有终,我答应过他,要给他一些火器的图纸……” 闻言,李鹊华极复杂地看着她。 “行,那明日此时,我再来将你接走。” 沈长梨笑笑,“多谢啊!放心,李家此时救了我,这份情我会还,不管李大公子愿不愿意,他的腿,我都救了。” 李鹊华眉心紧皱,似乎极不爱听她这样分的清清楚楚。“你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沈薇是主,李家是仆……” 沈长梨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再跟她瞎咧咧,直接手一挥,“行了,你赶紧走,否则一会狱卒来了,以为遇见了鬼。” 李鹊华脸一黑,真是拿她没办法,身子一闪就往暗影中一站,也不见她有什么动作,原本她面对的是墙,此时却向旁边一滑,露出一个暗门,只能容一人通过。 此门设计巧妙,就在灯光照不到的暗影处。 沈长梨笑了,娘的,怪不得将她安排在豪华牢房。原来她的逃生路就在面前。 可惜,她并不想跟李鹊华走。 她所说的身份,让她有点望而却步。她最理想的活法,就是靠自己的医术,自由自在,行走天下。闲云野鹤一般。等钱攒够了,就选一处风景优美之处,建处宅子,养些鸡鸭,若是没有心爱之人相随,她就将安歌接来,一辈子养着他。 李鹊华走后,沈长梨又开始百无聊赖。 她将小包袱又翻了一遍,确定没留下任何物件。 萧衍果真是要放手了。 既如此,她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也不知萧颉什么时候来,她干脆睡一觉,养精蓄锐好逃跑。 “怎么还没到啊?你们究竟将人关到了哪里?不会是抠个墙缝将她给塞进去了?” 沈长梨正睡的迷糊,猛然听到萧颉那货迷死人不偿命的性感声音。 她一骨碌爬起来。 刚好看到那个苦情脸的老狱卒面无表情地将人给带过来。 沈长梨一看到他就笑了,“鸟人表哥,别来无恙啊!” 萧颉挑着风流的小俊眉,睃着她,“嘿,表妹,这三天我还以为你要死要活地闹腾呢!没想,挺淡定的吗?你就不怕萧老九真的将你杀了?” 沈长梨翻着白眼,瞅了瞅跟在他身后提着食盒的瘦小个子兵将,瞟了瞟穿了一身花俏锦衣玉树临风一脸轻佻笑意,数不尽风流的萧大世子,她微微叹息。 “表哥还未来给我送行,他怎敢杀我?” 狱卒将牢门打开,萧颉一步跨进去,四下一看,用手指了指她,“几天不见,没想表妹竟混成了这副模样,真是令人唏嘘。” 沈长梨翻了个白眼,不理这个戏精,直接拍着床,“少说些有的没的,给我带来什么好吃的来了?若不是我让红绫给你传信,是不是我死了,你都不会来看我一眼?” “唉” 萧颉只余一声长长的叹息,见小兵将饭菜都摆到桌上,他挥挥手,直接将狱卒和小兵都遣走,自己也不嫌脏,一屁股坐在小板凳上,为沈长梨倒了一杯酒。 “表妹啊!你说你,何苦呢?这小性子倔的,你要是对萧老九撒泼打滚再上个吊一吓唬,他还敢将你关在这里吗?你别看萧老九面冷,心却热着呢!” 沈长梨脸一沉,“别在我面前提他,影响食欲。” 萧颉瞟她一眼,那小表情有些复杂,“不说了,先干一碗。” 沈长梨也很豪迈,端起碗与他一碰,仰脖子一口气就灌下。 现下的酒,度数都极低。 萧颉拎的是好酒,酒香扑鼻,入腹馨香,她美美地哈出一口酒气,“表哥,你能来,我真是高兴。患难见真情,这份情,我记着了。” 还未醉,醉话就先出来了。 萧颉吓的眼一瞪,“别,表妹你还是少惦记我比较好,我怕被萧老九劈死。” 沈长梨不高兴地将酒碗一顿,“都说了不要提他,晦气!” 萧颉神色一动,眸子微微一眯,好像想说什么又忍住了,嘴角一勾,又笑的如花似玉,“行了,小表妹,咱不提他就不提他。说!将哥哥我引来,究竟是何事?别告诉我,你还真是要给我研制新火器的图纸?” 见他满眼的不信任,沈长梨点点头,从床头破枕头下面就抽出几张纸,‘啪’地一声甩到他面前,“瞧瞧!让你开开眼,这可是最先进的火铳制造图,能不能制的出来,就看你的了。怎么样,表哥,这些个图纸值你这顿酒饭?” 萧颉慌忙将那几张纸拿在手里,反复看着,越看越是心惊,他眸光闪烁着极复杂地看着沈长梨,漂亮的唇角抿成一道弧度,半晌才低低一声。 “表妹,你若是男的该多好,你不进兵营真是屈才了!” 沈长梨冷哼一声,“我肚子里的货多着呢!可惜,你再没机会见到了。” 萧颉将几张纸宝贝似的掖进怀里,又端起碗,“来,表妹,再干几碗。在这个种地方喝酒,小爷我还是第一次,这感觉,真是无与伦比地痛快。表妹,就当哥哥给你送行了。” “呸呸呸”沈长梨听他说话不中听,呸呸几声,“你是不是也巴不得我快死?不过这样也好,送行就送行!姐也不在乎了。” 说完,与萧颉酒碗一碰,两人都豪爽地一饮而尽。 放下碗,沈长梨就阴恻恻地笑了,“小表哥,有没有感觉腹中阴凉,连脚脖子都冷嗖嗖的。” 萧颉脸色一变,“表妹,你算计我?不会又对我下药了?” “你猜对了。”沈长梨得意地哈哈大笑两声,“表哥放心,那药毒不死人,也不会让你全身发痒,只不过呢!就是让你今后再不想做男人。” 萧颉欲哭无泪,“表妹,咱不待这样的,我苦巴巴地来看你,你却这样害我,太不地道。” 沈长梨哼一声,“那火器若是真能制造出来,你晓得它能挽救多少将士的命?黑豹卫是萧衍的依傍,他却想要我的命。你说,这公平吗?用你们黑豹卫的众人命,救我一人命,合算?放心,只要表哥将我带出去,解药立马给你,绝对会让你夜夜做男人长久不衰。” 第81章 逃走 萧颉一张脸苦成了苦瓜,“小表妹,不厚道,知道哥哥平生爱的就是美人,你这不是捏着我七寸吗?救你出去,萧老九不得扒了我的皮?” 沈长梨哼一声,用醉意朦胧的眸子撩着他,“表哥啊!你也别怪我,我实则是不得已。萧老九太精了,他这一手玩得好。是我的错,我以为他不爱美人爱江山,便处处为他着想,实则是大错特错。他爱的,依旧是那个嫁入东宫却始终对他念念不忘的绝世美人。所以,我输的并不冤。” 沈长梨说着,心中透着恼意,端起酒碗大口大口地灌下去。人说借酒消愁,果然如是。 萧颉伸手想阻止,手伸到半空又放下了。 他眼眸一深,“小表妹,你这又何必?或许萧老九也是不得已……” 哈出一口酒气,沈长梨痛快地放下碗,用袖子抹了下嘴巴,“他不得已?他能有什么不得已?!这个世间,我还没见过有他这么聪明狡猾的人呢!连一向横行霸道嚣张跋扈的玉妖精都不是他的对手。这三天在牢里我也总算。想明白了,真是越想越佩服他。” 沈长梨说着,将小身子靠在墙上,眼神眯了眯,说出的话阴森森的。 “他这是在用实际行动向他皇帝老爹证明:他不爱那个位置。他只想保家为国守护疆土,把我和蓝松节两个制造‘假青玉盘龙石’箴言生事的人亲自抓起来,送到他老爹面前,以表他大公无私赤胆忠心,你瞧,萧老九多会做人啊! 他这么做,天下百姓反而更加同情他,拥戴他,甚至还能在朝堂上收获一批朝臣,说不定御史台都要上奏老皇帝对他褒奖……” 瞧她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没边了。 萧颉叹息一声,“小表妹啊!跟在萧老九身边这么久,说你了解他?也说对了一些。但是,真正的萧老九,你还是没看清啊!” “嗤!”沈长梨轻嗤一声,“那你跟在他身边十几年,你看得清他吗?” 萧颉眨巴着风流的小眼睛,摸着漂亮的下巴想了半天,才摇摇头,咧嘴一笑,“看不清……哈哈哈……” 沈长梨翻了个白眼,“看不清就对了,他就是个大魔头,你说我是不是该远离他一点?” 两个真是越聊越投机,萧颉端起碗一饮而尽,“不过,小表妹,讲真,我从来没见萧老九这么认真对待过一个人。我现在也有点看不透这件事了,若说他对你无意只是利用?可他对你可真是费尽了心思。若说有意?” 说着,他皱着眉头看了一遍监牢,想想这件事透着诡异,他咂巴下嘴,摇了摇头。 “若是我,对心爱的女子,绝做不出这种事。最起码,偷梁换柱还是要的?萧老九的手段可多了,一般人玩不过他的心眼。可现在,他却选择最笨最伤人的那种……小表妹,表哥我还是比较同情你的。” “所以,”沈长梨接过他的话头,“除了表哥你,也没人能救我了……表哥,我若远走天涯,此生再不在萧老九面前出现,他是不是就有对付目前困局的法子了?” 萧颉眸光一闪,低下头,不回答,只灌酒。 沈长梨凄凄一笑,“这两日黑豹军就要拔营回京了,表哥,没时间了。我瞧着你带来的小兵与我年纪个头都相仿,不如就今日!” 萧颉在牢房里足足待了一个多时辰,待天色渐暗,他才慢悠悠地踱出牢房,身后还是跟着那个提着食盒低头不语的小兵。 “跟紧点,总是这么笨。” 他不耐烦地冲着身后的小兵训斥,小兵头低得更低了,提着大食盒,小短腿飞快地跟在他身后,二人一起向拴马的地方走去。 今儿萧颉是骑马到的县衙监牢。 那个小兵的确很笨,爬了几次马竟然都没能爬上去,还是萧颉看不下去,伸手托了她一把,她才歪歪扭扭地跨上鞍。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热闹的大街上,速度极慢地向着城门而去。 萧颉回头,压低声音道,“你小心点,皇城司的人无孔不入,保不准街面上就有他们的察子。而这三天,玉流觞疯了似的抓人,他是一点都不给萧老九面子。” 沈长梨又将头上的帽子压低了一点,“乌龟对王八,两人都不是好东西。哼。” 萧颉咧了咧嘴,“看来萧老九是真将你得罪了。” “少废话,别提他,提他晦气。” 二人正逗着嘴向城门走,沈长梨话说的轻松,其实整个人骑在马上都很僵硬,她的眼睛滴溜溜扫着街面,即便心里焦急,想快也快不了。 突然,她眼眸一闪,脸一下子白了。 “表哥,坏了。” “看到了。”萧颉也紧张起来。 只见迎面正奔来一队人马,当头那人高坐马上,大红的锦袍如春日的海棠花,他面容严肃,一副威严不容人靠近的模样。 百姓们看到皇城司的人都不由纷纷避让。 “是玉流觞!小表妹,怎么办?这厮的眼太毒了,我们躲不过,不如换道走?” “不行!”沈长梨摇头,“已经来不及了,若换道,定然更会引起他的注意。不如就随百姓侧立道边。” 萧颉立马下马,他扶了沈长梨一把,二人牵着马让出道,随百姓站立街头。沈长梨尽量让马挡着自己的身体,她不能让玉流觞发现,否则,她真是在劫难逃了。 一旦落入他之手,她定会生不如死。 “走水了,县衙牢房走水了……” 突然,一声惊慌失色的叫嚷声从县衙方向传过来。 沈长梨一惊,急忙看向来的方向,只见关押她的牢房黑烟滚滚,那火就像被吹起来的,瞬间爬上屋顶,街上想看热闹的百姓疯狂往县衙涌去。 “表哥,你的小兵……” 萧颉眼眸一深,“不用管他……” 沈长梨心里一揪。 这大火来的太蹊跷,就像故意掩护她逃走一样,就在她与玉流觞的人马离得不到几步远的地方,皇城司的人立马加快了速度,向县衙方向飞驰而去,玉流觞被那火势吸引,根本连往她站立的方向看一眼都没有,人就像一朵红云从她面前一掠而过。 “表哥,快走。” 沈长梨见玉流觞掠过,急忙爬上马,这次爬的比较快,稳稳地跨在马上,她扯着缰线就向相反的方向驰去。 待玉流觞赶到县衙的时候,那牢房已经完全被火势笼罩,已经无法救了。 据说老狱卒都没能逃出来。 其他的衙役提水救火狼狈不已,眼见火势已无可救,都叹息着瘫倒在地上。 县老爷出事了,如今牢房也被一把火烧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倒楣时喝凉水也塞牙。 玉流觞一双妖艳的眸子始终半眯着,他站在牢房前,望着那冲天的大火,脸上浮动着一丝凉薄的笑意。 襄王萧琏闻讯竟然也赶来了,站在玉流觞身后,瞧着那几乎被烧成灰烬的牢房,袖着手,嘴里啧啧有声。 “天干物燥,可真是巧啊!” 玉流觞眸光一闪,大红的锦袍一旋瞥了萧琏一眼。 “里面关押着重要的犯人,这下死无对证,可不真是巧了!” 说着,他眸光一闪,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萧衍。 他竟然是最后一个到的。 一个人静静地站在一处,负手而立,目光深邃,寒光逼人。 大火整整烧了小半个时辰才终于灭了。 衙役从里面抬出来两人,一大一小,已经完全烧成了面目全非的焦尸。 毫无疑问,那大的,自然是老狱卒。小的,自然是沈长梨。 萧衍静静地看着地上焦尸,也不知他是怎样的心情,周身都被一层冷冽气息围绕,半晌才低低一声,“将她的遗尸厚葬。” “是,殿下。” 袁隋和雷鸣亲自抬来棺木,还未等将沈长梨的尸骨入殓,红绫和蓝玉儿就赶到了,红绫一看到那焦尸,先是瞪眼,似是不能置信,最后疯了似的扑上去,抱着那焦尸就撕心裂肺的大哭。 “长梨姐,你怎么会你的银子我拿来了,拿来了” 红绫说着,从怀里掏出几两碎银子就放她尸身旁。 付摇蕙端庄的站在萧衍身边,看着红绫哭的几欲晕厥,她也佯装用帕子擦着眼泪。 “爷,阿梨死的好惨。” 蓝玉儿哭着抱住红绫,让袁隋和雷鸣将那焦尸入殓。 红绫两人扒着棺木,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任谁看了都止不住眼泪。 玉流觞却笑呵呵的,“没想殿下竟如此冷情,沈长梨不是殿下的爱宠吗?被一把火烧成了这样,也不见殿下难过呀?难不成你们之前的恩爱都是假的?” 萧衍倏地转头看他,“若不是玉侯爷相逼,本王何需忍心将她关在这大牢里?如今她尸骨未寒,玉侯爷说这番话,不怕遭报应吗?人已死,话自然由得侯爷说。” “本侯只是不解,当初殿下为了她,敢在洪水中搏命,如今烧成了焦尸,本侯只是太佩服殿下的镇定。难不成,这火就是殿下放的?沈长梨一死,那‘假青玉盘龙石案’便死无对证,对殿下极有利。” 萧衍声音更冷,”果然是玉侯爷暗中作祟要害本王,此番玉侯爷在流马县这一番动作,本王定要亲自呈禀父皇。本王不过是受重伤滞留在流马县几日,侯爷就对本王步步相逼,此次本王的爱宠烧死,本王与玉侯爷今后不死不休,永世为敌!” 这话说的极重! 萧衍似是怒极,冲简石公公一喝,“公公,将太子妃的山水画还给玉侯爷。道不同,不相为谋。” “是,爷。” 简石公公似乎就等这句话,像是都早已准备好了似的,一挥手,两个小白羽卫捧着当初惊艳四座的‘海晏河清,天下太平’的山水画到玉流觞面前。 玉流觞脸色有点难看,他弹了弹袍子,“殿下这又何必?既然已经送于殿下,万没有再收回的道理。” 萧衍冷冷地看向他,“玉侯爷真不收回?” “已是殿下的,便由殿下处置。” 萧衍眼神一冷,“去,将画扔进火里。” 尽管大火已停,但燃着的木头还有小簇的火。即便没有,那发红发烫的灰烬依旧能将薄薄的一层纸点燃。 眼见小白羽卫已走到一个还燃着横梁前,玉流觞眼中深不可测,“殿下,这可是流凝的一片心啊!” “那又如何?本王最爱的人死了,这世间本王再不会要任何一个人的心。” 玉流觞瞧着萧衍冷硬到底的侧颜,终于没忍住,“慢着。” 小白羽卫立马站住脚,回头。 玉流觞嘲弄一笑,“弘瑞,既然殿下不要,那便收回!” 弘瑞立马上前,将小白羽卫手中的画接过来。 萧衍面无表情,阴冷的眸光掠过萧琏和玉流觞,声音掷地有声,更冷更硬。 “简石公公,让军中文书替本王草拟奏折,火速送往京城呈于父皇。就说,儿臣伤势已愈,不敢再缠绵病榻,即刻返回京城。如今将造谣生事妄传流言的流马县县令蓝松节押解回京,亲自交给御上。望父皇圣裁,还儿臣一个公道。” 说完,他冷冽地转身,再不看任何人,跨步就走。 玉流觞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眸微缩,不知在想些什么。 曾几何时,他们视彼此为知己,如今怕是再难回到从前。更别提,现在的心思早已莫测难猜,已经渐行渐远。 萧琏瞟了瞟玉流觞妖艳的容颜,幽幽叹息一声。 “本王的这九弟,可真不是一般的心硬啊!那么如胶似漆的爱宠,说关牢房就关牢房,如今烧死了,也不过就是一副冰冷的棺木。他果然是克妻的命啊!所以,玉侯爷不必再心心念念。” 玉流觞回过头,“襄王殿下这是何意?” 萧琏意味地撩着他,“他对身边的人都这般薄情,何况还是已经嫁给太子皇兄的过往之人?玉侯爷就别想了,九弟的态度已经摆在那里,他是不会向着萧云骥的。” 玉流觞咧嘴一笑,如一朵妖魅的海棠花,“那襄王殿下以为,他会帮你这个二哥吗?” 萧琏叹息一声,摇头,“本王以为萧老九志在江山,而侯爷以为他志在美人,结果,他什么都不图。咱们都被他蒙骗了,萧老九的心思啊!谁也看不透。” 第82章 多此一举 实际上,目前夺储的三足鼎立,以萧衍心性最淡。 不论是萧琏从京城千里之远赶来迎接他,还是玉流觞以情来打动他,都无非只有一个目地。 就是让他为己所用。 在襄王和萧云骥的心中,真正对他们有威胁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萧衍。 他们都不把对方当成最厉害的对手。 特别是萧衍手握重兵功高盖主,已经引得老皇帝和一些朝臣的忌惮。如今他自己搞出一个‘青玉盘龙石箴言’之事,又亲自抓住‘造谣生事’之人,向老皇帝表忠心,让天下百姓为他正名,反倒能真正消除老皇帝的猜忌。 毕竟,若他真想图谋造反,凭着他手中三十万虎狼之师黑豹军,即便不挥师京城,而是以流马县为驻地,称霸一方,也是绰绰有余。天下百姓心向他,只要他振臂一呼,必定令朝廷无可奈何。 可现在,萧老九这两条路都没走,而是别辟蹊径,确实做的极妙。 萧琏禁不住感叹,“本王的这九弟啊!真是绝顶聪明,他不争不抢,却能独善其身。还让人永远不能忽视他,确实高明。” 玉流觞妖艳的眸光一闪,“襄王殿下这是看明白了?可惜,我们俩算是白跑这一趟了。” “也没算白跑。”萧琏阴鸷地笑着,“本王还有一个杀手锏,自然能胜玉侯爷一筹。” 玉流觞脸上带着嘲讽,“殿下以为,你会是本侯的对手?” “是不是对手,咱们走着瞧便是。” 萧琏说完,抬脚就走。 萧颉和沈长梨出了流马县,一路不敢走官道,直接抄小道,往桃花堡相反的方向走。 此时天边还保留着一丝光亮,待确定玉流觞没有追上来的时候,沈长梨勒住了马。 她扭头,咧嘴笑着,“表哥,咱们就在此别过了!今日,谢了啊!山高水长,来日再见,表哥的这份恩情,我必报。” “你千万别!”萧颉骑在马上意味深长,“你若谢,也不该谢我,你该谢那个人……” 沈长梨翻了个白眼,“表哥,喝多了,吹了这么长时间冷风,脑子还糊涂着呢?你将我救出,我不谢你又能谢谁?” 萧颉也不再解释,淡淡一笑,只是把手伸出来。 “行了,既然表妹已经安全了,那就将解药拿出来,你肯定不想表哥我做和尚?” 沈长梨哧哧笑着,伸手就打在他掌心上。 “表哥难不成真被我吓到了,你对我有恩,我怎好意思再害你?骗你的了。放心,表哥你阳气十足,身康体健,即便夜夜做新郎,也不在话下。” 萧颉一听,瞪了眼,挥着马鞭子就佯装要抽她。 沈长梨哈哈笑着,“放心,咱们以后就是好哥们好朋友了,以后,只会助你,绝不会再害你。表哥,尽可放心了,我可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信你才是鬼!” 萧颉一张俊脸黑透了。 笑着笑着,沈长梨嘴角的笑意便再笑不出来,都说最伤是离别,她看着萧颉,心里确实有些不舍。 “表哥,保重啊!此一别,就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见了,或许这一生都不再得见。表哥,愿你此生心想事成,有好人相伴。” 这一句离别的话,惹得从不知离愁的萧颉别过了脸。 片刻,他又扭过头,肚子一挺,“行了,惹得老子都快哭了。”他冲着沈长梨低吼吼,“今后你自己独行要小心点,以后表哥也不能照顾你了。世间险恶,你可别再被人给卖了。遇事长点心,别再傻呵呵的,遇事三思而后行。” 萧颉难得这么婆婆妈妈,又惹得沈长梨生了离愁。 “行了行了,别絮叨了。”她望着压在地平线上的那一缕晚霞,低低地说,“老子本事多的呢!也不是每个人都有本事诓得我去。” 听着她意味深长的感慨,萧颉嘴一抿,“表妹,其实!你或许误会了萧老九……” 沈长梨立马恼了,“都说了别再提他……他的好,他的坏,都已成过往云烟。表哥,我此生跟他再无牵扯……” 她说着违心的话,轻轻别过脸,也不想让萧颉看透她的心思。她从未爱过一个人,萧老九就是她心中的朱砂痣。她这辈子可以游戏人间,却再不可能真正去爱一个人。 萧颉定定地看她片刻,慢慢从怀里掏出一个大荷包,抛到她怀里,“别嫌少啊!一点心意,以后你用的着。” 沈长梨笑看着他,当面就将荷包打开,“哇,这么多啊!让表哥破费了啊!表妹确实捉襟见肘了,还是表哥想的周到。” 她赶紧将荷包塞进怀里,“表哥,天黑了,我要走了,你也赶快回去!” 萧颉骑在马上却没走,只是深着眼看她,似乎意犹未尽,还有话说。 他正要开口,突然听到远处传来马蹄声。 二人皆是一惊。 举目望去,却见夕阳一线光亮中,一骑绝尘而来。马上的女子英气十足,似乎赶的很急,裙裾随风而动,宛若仙子下凡。 萧颉蓦地瞪大了眼。 他赶紧调转马头看向来人。 沈长梨看到来人,低低叹息一声。 李鹊华还未靠近就从马上一跃而起,她一掠就奔到沈长梨马前,眼睛连看萧颉都未看一眼。 她一手拽住她的马缰绳,恶狠狠地说。 “不是都说好的,明日我去接你。为何要这么做?是不信任我吗?” 沈长梨一脸讪笑着,“李大小姐,别生气啊!我表哥将我救出来,不是也一样?” “表哥?”李鹊华重复一声,这才转头看向她旁边的萧颉。 风流无度浪迹花丛玉枪不倒的萧世子见到李鹊华竟然有些脸红了,“鹊,鹊华,别来无恙啊!” 李鹊华看清萧颉,愤然转头,冲着沈长梨怒吼一声。 “这个小无赖什么时候成了你表哥了?” 沈长梨一听,乌漆漆的大眼睛瞟着萧颉和李鹊华,趣味地勾着唇,看来二人有故事啊! “咳。”萧颉被骂了,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 “鹊华,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你怎么还记仇啊!若不是别人骗我,我怎么会掀你的裙子呢!” 萧颉这货有时候说聪明也聪明,有时候说傻也傻,他现在说此话,不是更勾起李鹊华对他的恼恨嘛! 果然,他话一落,李鹊华的鞭子就甩过去。 “滚!” 萧颉扯着马缰绳赶紧躲开她的鞭子,他挤眉弄眼地冲沈长梨示意,那意思是要她为他说句好话。 沈长梨离别的愁绪一下子散了,看好戏似的呵呵一笑,“表哥,那你先说,你为何要掀李大小姐的裙子?你可知道,这可是登徒子所为,太令人不耻。” “我……”萧颉都快哭了,“我那时才五岁,别人告诉我,她裙子里七彩琉璃球,所以我才……我只想要琉璃球,哪想到……” 他话未说完,李鹊华一巴掌拍在他马屁股上。 马儿受惊,一声惊嘶,驼着萧颉没命地往前跑。 萧颉骑在马上,被颠得一上一下的,还不往回头喊。 “表妹,你要记住,你想要自由,他便还给你自由了啊!” 一句话远远飘来,沈长梨听懂了。 她垂下脑袋细细品味。 李鹊华却冷冷地说一句,“你已经‘死’了,靖王已将你的尸骨入殓,据说会带入京城,抬入靖王府……” “什么?” 沈长梨瞪大眼,虽然已经想到那牢房走水,她定不能幸免,可没想到的是,萧衍竟然要将她的尸骨运回靖王府。 她想到他那三个过世的王妃…… 他在府里暗中设了灵室,专门用来安置她们的灵位,可是她们的死,都是被萧琏虐待后上吊自杀。而她,对他又算得了什么? 没名没份。 一个小奴而已。 他用得着这般做戏吗? “死了好!死了,我便真正得到自由了。” 说着,沈长梨手在鬓边不停地搓,不停地卷,直到将那个黥刑的‘贱’字揭下来,毫无留情地抛入泥地里。 “从此我就是真正的沈长梨了!” “不,从此你就是真正的沈薇了!”李鹊华纠正她。 沈长梨翻白眼,“现在我改名了,不行吗?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改头换面,从头再来。从此世上只有我沈长梨,没有沈薇!” 李鹊华借着天边最后一丝微弱的光线审视她,见她乌漆漆的大眼睛里闪动着自信与光华,她明白,这一刻她确实重生了。 “现在你想去哪儿?我哥都已经安排好了,要你随我回京城。有些事,还没完,你必须重新站在沈薇的位置。即便你忘记了前尘往事,但你娘的仇,你必须报。” 沈长梨一挑眉,“你的意思,我老爹老娘死的冤?” “你说呢?” 李鹊华眼眸一深,“沈海那个老匹夫,不是个好东西。若不是他,沈崇阖府绝不会被抄斩。现在,他的女儿代替你做了萧云骥的妻子,但先皇后有遗旨,萧云骥继承皇位的前提是,你必须是皇后。这道遗旨萧云骥之前不知道,如今太子病危,御史台搬出这道懿旨,让他有点想不到,如今不得不满天下找你……” 李鹊华斜睨着她,“现在他在皇上及百官面前做足了样子,你若不出现,大家都以为你真死了,那萧云骥最后说不定也就得逞了。以你的性子,你想看着他直上青云过好日子?那你这一年多所受的罪可就白受了。” “那不能!”沈长梨缩了缩眼,“定然要查出当年前昌王府被阖府抄斩的真正原因,不知沈海究竟向皇上举报了什么证据?竟让皇上不顾昌王府一门勋贵,阖府被斩。这个仇,不能不报。” 李鹊华满意地看着她。 “这才该是你应有的样子!”她夸赞一句,“放心,你的背后是元令公李氏一门竭力相助,还有那富可抵国的财富,皆归你恣意调动。” 沈长梨龇牙一笑,“势力或可一用,但财富就算了。我就不信,此生我赚不到银子。” 说完,她扯着缰绳不熟练地调转马头飞驰而去。 “喂,你走反了,去京城的路是往南。” 李鹊华见她骑马就往北跑,直接冲她吼一声。 “先去桃花堡见安歌,跟他道个别,我就随你去京城。” 沈长梨的声音伴着夜色飘过来。 李鹊华想了想,毫不犹豫地翻身上马,追着沈长梨而去。 沈长梨永远想不到,她这一去竟然永远改变了她的命运。 二人趁着夜色骑马往桃花堡赶,没想到了桃花堡,安歌的家四周灯火通明,门前停着一辆大马车,还有些兵将持枪立在门边。安歌耷拉着大脑袋,和他娘被人从家里带出来,柳姑姑胳膊上挎着个小包袱,在兵将的扶持下上了马车。 兵将对他们甚是恭敬客气。 而在离安歌家不远的草场上,燃着几大堆火,桃花堡全村男女老幼都站在那里,目睹安歌被带走。 “这,什么情况?” 沈长梨和李鹊华躲在一边的矮墙上,两人互看了一眼,眼前的一幕令她们有些看不明白。 “那些兵将难不成是黑豹军?这两日,靖王就要拔营回京了,他这是要带上安歌。” 李鹊华猜测着。 沈长梨恍然,立马咬紧了牙,“娘的,萧衍,他这是想将安歌劫走,以此来威胁我。他知道我逃走了,这是想让我乖乖地再回到他身边,任他压榨。老子不服!” 沈长梨说着,身子一起就要跃墙。 却被李鹊华一把按住,“有点不对劲,即便靖王想将安歌带走,他为何要集结全村的老百姓?以他的品性和骄傲,不至于为难百姓。” 沈长梨心里恼了,脑袋也被愤怒填满,根本不能冷静思考。 她愤然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萧老九是最能装的,他什么样的花样使不出来?他在战场厮杀了那么多年,杀上百个百姓算什么?他手段阴狠着呢!干得出。” 李鹊华却奇怪地看着她,“你随在靖王身边那么久,怎么还没有看透他的心性?靖王虽狠,手段或许阴毒,但据李家了解,他心系天下,向来善待百姓。这种情况,不是靖王平日所为。” “你现在怎么替他说话?” 沈长梨不高兴瞪了李鹊华一眼。 李鹊华抿抿嘴,再转过头时,见马车已经启动离开,有一个身穿官袍的兵将上马后,手朝着草场上一挥,草场上顿时传来惊叫哭泣声。 沈长梨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些兵将竟然将百姓围在中间,毫不留情地挥刀就杀。 李鹊华也是没想到这些人胆敢灭村,她刚要起身去救,草场上突然大火弥漫。原来那几个火堆都被泼了桐油,兵将们连杀带砍,眼见火势将整个草场都点燃,百姓困在其中,躲无可躲,逃无可逃。草场外围了众多的兵将,只要有人敢逃,那些兵将挥刀就砍。 桃花堡上百口人,不待李鹊华起身去救,都躺倒在血泊中。 大火将整个草场点燃了。 李鹊华欠起的身子慢慢又萎顿下去。 沈长梨眼眸生冷,看着草场上所有的百姓被大火吞噬,安歌的马车随着夜色越来越看不到了,她手握成拳,将萧衍恨的要死。 “我要去找他!” 沈长梨丢下一句转身就走,“你赶紧去追安歌。” 小鹊华想阻止,但看着眼前凄惨的一幕,她也想不明白了,萧衍为何要这么做? 既然放了沈长梨,他再如此,不是多此一举吗? 第83章 萧衍开拔回京 李鹊华并没有想太久,起身去追马车。 沈长梨疯了似的打马奔跑,她心里像着了火,她要去问个明白,他为何要带走傻子?为何要杀掉桃花堡上百人口?他若真想要她,何必绕这么大弯子,费如此残忍手段。 她心口堵得难受。 一口气跑回流马县城门前,沈长梨跃下马,没想城门已经关闭。她便将马拴在一棵大树后,自己也隐在树下,眼望着城门方向。 离天亮不足三个时辰了。 若此事萧衍想让安歌随黑豹军一起入京,那安歌的马车必回到这里。她如今是抄近路回来,算算时间,他们的速度不会比自己快。 她让李鹊华去追安歌的马车,就是怕萧衍将他们再送往别处。有李鹊华去追安歌,她放心。她最重要的目地还是找萧衍算账。 她心情复杂至极。 轻轻合上眼,满脑子都是那个男人曾经的点点滴滴,她理不清自己的心绪,总之,烦躁至极。 大约过了不到一个时辰,她听到马车声猛然睁开眼。 果然是安歌的马车。 只是随行的兵将少了不少,而且慌里慌张。 到了城门下,也不知领头的兵将对守军说了什么,沈长梨只听得‘殿下’二字,那城门便轰然打开了。 她深了眼,咬着唇,将萧衍恨的牙痒痒。 曾经几何时,他带着她飞驰去追一只信鸽,半夜回来时,守城的兵将见到他,直接就打开了城门。 如今,如出一辙。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她从马鞍上拿出自己的包袱,换上新衣,脸上的黥刑没有了,她再百无禁忌。之前,她将那假黥刑揭开时,看到过自己的真容,比之前更加灵动漂亮。 之前因为贴了假面,眼睛虽大,但眼角是耷拉往下垂的,貌不惊人,甚至还有点不美观。但如今她饱满的额头大大方方的露出来,再穿上便衣,活脱脱一个美少年。 她牵着马进入城门,佯装是仰慕靖王殿下,不远千里前来投奔参军的。昨夜因误了时辰,城门关闭,未能进城。半夜看到一辆马车,看着像是黑豹军,不知可否是靖王殿下的马车? 守城的兵将听到靖王二字就两眼放光,骄傲地点点头,“那自然是靖王的马车,来人的马车报了靖王的名讳,拿着靖王的令牌,错不了。” 沈长梨涎着笑脸道谢,转过身,脸就寒如冰川。 果然是萧衍。 这个可恶可恨的家伙! 她没有急着直接去别苑,而是进了一间茶楼。 要了一壶早茶和糕点,慢慢坐着吃,却竖起耳朵听。 流马县百姓有喝早茶的习惯,这才天刚亮,茶楼就坐满了人。 “听说了吗?昨天县衙监牢的那场大火将老狱头给烧死了,听说还有靖王殿下宠妾。她犯了事,靖王故意将她关进牢里吓吓她,没想,天灾人祸,竟然就这么命苦。” “唉,最苦的还是咱靖王。好不容易有了个女人,犯了事,在屋里惩罚惩罚就算了,何必还要关牢里?如今这一场无妄之灾,不知他后悔了没有?” “能不后悔吗?听说襄王殿下和玉侯爷都去了,都替他惋惜呀!” “那个宠妾也知足!尸骨已经入殓,靖王还要将她抬入靖王府……啧啧,靖王殿下真是深情厚义,一个妾室,没有埋入乱葬岗,还要正式入靖王府,这该是多大的荣宠啊!” 听到这里,沈长梨重重将一杯早茶顿在桌子上。 宠妾? 你们全家都是宠妾! 娘的,萧衍,竟然给她安了这么一个令人不耻的名份。 她吃过早茶,就奔向别苑。 没想别苑已经换了守卫,并不是黑豹军,一打听,据说靖王殿下昨夜因悲伤过度已经带着宠妾的尸骨回城郊大营了。今早就会开拔离开流马县。 沈长梨一怔。 那若是如此,安歌进城后去了哪里? 她想再细打听,却再没打听出有用的消息。 她犹豫要不要去钻那个狗洞,街上的人群突然躁动起来,潮水一般向一个方向奔。 “快去看,靖王殿下拔营回京了。” 果然,呜呜的号角声高鸣不止,看来萧衍回京的时间提前了。 难不成昨夜安歌被带入城,只是障眼法?马车里根本就没有他,他早被带去京郊大营了。 沈长梨拔腿就随着百姓往城门跑。 果然,一辆辆装着粮草和器械的畜力车先行驶上官道,随后一列列穿着整齐甲胄的黑豹军威严地从各大营帐中鱼贯而出。 想想上次初见他进城的时候的场景,如今他更受百姓爱戴。沈长梨挤在人群中,远远看着在黑豹军的簇拥下,那个男人一身玄色的锦袍,华美的披风招展,那神俊的容颜,全天下都找不到这么俊的。 可惜,心全是黑的。 他一人一马犹如天神降临,方一从军营中出来,四周的百姓都齐刷刷跪了下去。 “恭送靖王殿下回京。” 百姓是实诚的。 听得出,都是发自肺腑的恭敬萧衍。 沈长梨跪在人群中,心里氤氲的情绪无法言喻。酸甜苦辣,一瞬间全尝遍。 萧衍高坐在大马上,寒锐的气质,冷的能冻死人。 他竟然在原地站了许久,都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将那天潢贵胄的姿态摆得十足。 距离太远,沈长梨并未看清他的神态。想必他携被烧死的宠妾的尸骨回京,并不会有什么‘游子归家’的喜悦。 沈长梨心里念着安歌,眼光便有些不安分,时不时地瞄着他。尽管心里恨的牙痒痒,但一见到他,她心里还是有柔软得不行。 她根本真正的恨不起来他。 只要他将安歌归还给她,从此陌路,他走他的阳关道,她过她的独木桥。此生再不牵扯。 沈长梨眯着眼想着,萧衍蓦地转过头,向她这边扫来。她心一突,本能地低下头。 竟然心跳如鼓。 明知道官道两边跪着黑压压的百姓,他根本不可能识出她。可诡异的,在他望来的那一刻,她还是躲避了。 真是一物降一物。 她天不怕地不怕,怎么偏偏就怕了他。 她能将玉流觞,萧琏和萧颉都耍的滴溜溜转,唯独不敢耍他。相反,真正被耍的往往是她自己。 沈长梨真想?自己一巴掌,暗骂自己一声:没出息。 整个官道两边依旧鸦雀无声。 时间缓慢道,沈长梨数着自己的心跳不敢抬头,直到耳边听到那一声熟悉的,“起身!” 她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待她再次抬起头时,那个男人已经淹入兵将中再寻不到踪迹。只有那雄壮的黑豹军团,气势恢弘,带着一路杀气扬尘而去,可是她未在军团中找到载着安歌的马车。 她决定再去别苑看看。 只是,天都大亮了,李鹊华怎么还没出现? 想着昨夜那些兵将少了不少,难道是李鹊华与他们发生了冲突?想到这里,她赶紧往凤凰阁跑。 所幸掌柜的和伙计都认出了她,对她甚是恭敬。 “李大小姐今早可是回来了?” 掌柜和伙计对视一眼,摇头,“大小姐从昨晚出去便一直没回来。” “那你们可有法子联系到她?” 掌柜的想了想,“大小姐萍踪不定,我们若找她,只能给她留标记。” “那就赶紧的。” 沈长梨担心她出事,焦急一声。 掌柜的赶紧从柜台后拿出一个精致的大灯笼交给伙计,伙计飞快地将灯笼挂到凤凰阁的门外。 沈长梨一看,叹息,这种法子,若是李鹊华一直不回来,也看不到啊! 她想了想又问,“昨夜从城门进来一辆马车,守门的兵将说是靖王的车驾,不知掌柜的可知,那辆马车驶向了哪里?” 似乎李鹊华早有交待,沈长梨一问,掌柜的并未隐瞒,点点头。 “昨夜确实有一辆马车进了城。”掌柜的用手往门外一指,“直接驶进了别苑。” 沈长梨闭了闭眼。 “果真是驶向了别苑?” 掌柜的点点头,“错不了。请沈小郎相信,我们李家在此处经营多年,根扎的很深,有些风吹草动,李家就率先知道了。” 沈长梨自然不怀疑李家的实力。 她皱了皱眉,眼瞅着别苑的方向 萧衍在搞什么?他自己都开路了,怎么可能还把安歌放在别苑里?难道她猜错了? 他将安歌和柳姑姑接来,只是想供养他们? 可是,他为何要杀光桃花堡中的人? 似乎有什么不对。 沈长梨脑子越急越愚钝,她敲着脑袋在柜台前转悠,突然冲着掌柜道。 “掌柜的,可有办法让我进别苑?我要找那个马车里的人。” 掌柜有些不明白,“如今靖王殿下已经开拔回京,别苑里只有皇城司的人和襄王殿下,据说,他们今早也要回京。沈小郎此时进别苑,怕是找不到什么人。” 但沈长梨不死心。 “就麻烦掌柜的帮忙,我必须要去别苑一次。” 掌柜的想了想,直接冲着伙计道,“襄王殿下前几日是不是还要了咱们的酒?” 伙计点头,“正是,因为太忙,还未送去。” 掌柜的一挥手,”赶紧的,挑上几坛子送过去。“ 说着,朝沈长梨使了个眼神。 沈长梨会意,便随在伙计身后去了酒窖 她对酒窖极熟悉,想着那一日,她与那个男人躲在人家酒窖灌酒,回来后她就醉得不醒人事,第二日还是从他的床上醒来。想想,她就重重叹息一声。 尽管装扮成凤凰阁伙计的模样,但有玉流觞在,沈长梨还是小心地做了装扮,她如今模样已大变,再一改扮,她相信即便玉妖精精明如狐,也绝认不出来。 没想到了别苑,萧琏和玉流觞都走了。 她推着一车的酒踯躅在别苑,心沉如海。 如今别苑里只剩下一些仆从,还有一个守门中年人。 她笑嘻嘻地凑过去,“大哥,能向你打听个事不?” 她不动声色塞了一小块碎银子。 那中年人笑着将银子塞怀里,“甭打听了,靖王殿下,襄王殿下和玉侯爷都走了,这里已经被县衙接管,你们凤凰阁以后都不要往这里送酒了。” 沈长梨点头哈腰连连说是,“大哥,我想打听的是你有没有看到之前住在这里的那个傻子去哪儿了?听说他走后,昨夜又回来了” “哦,你说的他啊?”守门大哥不屑地拉着长腔,“今早就让殿下派人护着回京了,看来那个傻小子是个有福气的,侍卫们对他甚是关照。” 沈长梨眼眸一缩。 因为一直想着萧衍将安歌带走,她就根本没想过,别苑里住着两个殿下。更不可能想到襄王能与安歌会有什么纠葛,直接就认定是萧衍派人护送安歌回京。她心头的气一下子又蓬勃起来。 她回到凤凰阁,再等李鹊华,依旧没等到。 她心里焦急,便不再等了,给李鹊华留了一封书信,说自己去追萧衍了,便转身离开。 “沈小郎。” 没想掌柜的在后面叫住他。 沈长梨回头,就看到掌柜的急匆匆从柜台后走出来,双手举着黑色的木质腰牌送到她面前,那腰牌上刻着一个凤头的图案。 沈长梨瞧着那图案有些眼熟,一时却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这是?” 掌柜的笑笑,“这是大小姐临走前叮嘱过的,将这块李家的腰牌交于沈小郎,上面的标记是便是李家的标记,若是沈小郎行走在外,看到有相同图案的客栈酒楼钱庄商铺,大可从容进去,将此腰牌一亮,所有人都会听沈小郎吩咐,绝不敢怠慢。” 沈长梨有些犹豫。 若是她此时接了这腰牌,那便是真正与李家融合一起,再分不开了。 她想象的自由怕是不会到来的。 可一想安歌莫名其妙被接走,桃花堡一百多口葬身火海。她无法抛下这一切,自个去逍遥快活。不找到安歌,不问清原由,她此生都无法安生。 沈长梨慢慢伸出手,接过那木牌,“多谢。” 掌柜的笑笑,却对她深深一躬行了个大礼。 沈长梨有些吃惊,连连后退两步,眼眸一深。 掌柜的已经直起身,手一引,”沈小郎慢走,马就拴在外面,已经喂饱。” 沈长梨已经什么话都不能再说了,对他抱了抱拳,“后会有期,告辞。” 第84章 黄石城官驿 萧衍的大军走的并不慢,沈长梨不过晚了半日,竟然赶了三天才在黄石城这个水城追上萧衍。 此次黑豹军回京,兵分好几路,水路和陆路皆有。萧衍一行人,显然是要从黄石城逆流而上回京城。 萧衍住在了黄石城官驿。 沈长梨并没有急着去找萧衍,赶了三天路,对于不熟悉骑马的她来说,是一种折磨。大腿两侧都磨破了,她只得找了家客栈,先洗去一路风尘,又为自己腿上药,换上新衣,她才施施然上街去打探消息。 她坐在黄石城官驿对面的茶馆里,看着官驿内戒备森严,门外站的都是黑豹卫。这里不比流马县别苑,没有狗洞,她要进官驿找萧衍,堪比登天还难。 她正愁无计可施,耳边突然响起一声惊喜。 “阿梨,你怎么在这里?” 沈长梨扭过头,就看到阮银翘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从街面上走进来,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看到她,沈长梨也是眼睛一亮,高兴地站起身,开玩笑地说。 “哟,阮大姑娘,你这是要嫁人了吗?买这么多东西。你店里的那个顾念小伙计是黄石城人?” 一说到顾念,阮银翘立马耷拉下脸。 她将东西放到桌上,扭着腰肢坐在沈长梨旁边。 “提那个憨货干什么?我才不要嫁给他。” “那你这是……” 阮银翘很不客气地为自己倒了一盏茶,勾了勾唇角,突然笑道,“阿梨,我和我爹要去京城了。” 沈长梨一怔,“到底怎么回事?你爷儿俩都去京城,济世堂就留顾念一个人,能忙得过来吗?” 这段时间她没有去济世堂,根本不知道阮氏父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瞧阮银翘的样子,不像只是到京城走亲戚游玩之类的。 阮银翘漂亮的大眼睛笑成了月芽儿,“阿梨,因为走的急,也没有向你道别,主要是你跟在靖王殿下身边,身份已经不一样了。我爹不让我常去麻烦你,所以有些事没告诉你。我爹已经将‘济世堂’卖给了别的药店,我们在黄石城待了几天,一直在等船,我们要去京城投奔我姑姑……” 沈长梨一听就明白了,她促狭地说,“投奔你姑姑是假,为你找个好婆家才是真?” 阮银翘咯咯地笑着,“主要是我姑姑在京城也是开药铺的,给我爹来信,说又开了几家分店,想让我爹去为她撑起一个店。也是我娘死的早,她惦记我的亲事,想让我嫁到京城。说京城家世好有出息的男儿多。” 叹息一声,沈长梨瞄着她,“那个顾念小伙计呢?也跟着你们一起去京城?” 阮银翘咬了咬唇,脸上的笑意淡了许久。 “让我爹给辞退了,临走的时候,哭的跟什么似的。” 沈长梨嗔她一声,“你也是狠心,顾念对你多好,诚实能干,对你贴心贴肺的好。京城的男儿有什么好的?油腔滑调纨绔不靠谱的多的是。” 阮银翘哼一声,“阿梨,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守着靖王殿下这么个天下第一美男子,权势滔天,身份尊贵,你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你呢!你哪里晓得我的苦楚?” 沈长梨叹息一声,没说话。 看来阮银翘还不知道她出事的事。 “对了,听说靖王殿下今日到了黄石城,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里喝茶,殿下没有和你一起?他舍得让你一个人外出?听说,靖王殿下特别宠你……” 听着阮银翘嘴里满满都是羡慕,沈长梨脸上讪讪,有些事她不想多说,只得敷衍道。 “我与靖王闹掰了,以后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再不相干。以后不要再提他。” 阮银翘一惊,突然气愤地大叫一声,“沈长梨,你是不是疯了?有多少人想见靖王殿下一面都难于上青天,更别说他对你宠爱有加,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才会舍得离开他?” 她狠狠地推了沈长梨一把,“说啊!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沈长梨掏了掏耳朵,噎她一声,“就如你看顾念不顺眼一样,我看他也极不顺眼,所以就离开了。” 银银翘一下子呆住了。 好半晌,她才痛心疾首地用指头戳在沈长梨脑门上,“你就作妖!离开靖王殿下,看你今生还能找到什么好男人?指不定得后悔一辈子!” 叹息一声,沈长梨慢悠悠地劝阮银翘,“男人和女人之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每个人追求的不一样,所以想要的也就不一样。我想自力更生,不想靠男人行不行?大姐,你就别耷拉着脸了。” 阮银翘杏眼一瞪,“既然与靖王分开了,那你又巴巴地追到黄石城干什么?口是心非,肯定是后悔了。” 沈长梨定定地看着她,心里琢磨的却是,若是阮银翘施展美人计,能不能引开守门的黑豹卫? “他将安歌抓走了。”沈长梨不得不说。 阮银翘喝茶的手一顿,大眼睛滴溜溜转了转,随后又笑了,“我明白了,靖王殿下这是还恋着你呢!若不然,抓你那个傻未婚夫干什么?还不是想引你跟着他后面追……” 阮银翘哧哧笑着,用胳膊肘促狭地碰碰她,“你也别硬撑着了,干脆给他个面子,顺坡下驴回到他身边得了。沈长梨,我真的警告你,错过了靖王,你这辈子绝找不到这么好的男人。” 萧衍还是好男人? 沈长梨哼哼两声,表示阮银翘真是瞎了眼了。 “对了,阿梨,我出来给我姑姑买礼物久了,我爹肯定担心了。我要回‘青柳客栈’,你现在住哪里?” 阮银翘也不闹了,手抚在那些礼物上,“我姑姑最喜欢黄石城的‘软绫纱’,我爹便叮嘱我多为姑姑买几匹。” 沈长梨眼眸一闪,突然看到茶楼外有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她点点头,“我现在住在‘碧云天’客栈,你们若还没有确定登船时间,我有空便去找你。” “好!” 阮银翘站起身,临走前又冲着沈长梨嚷嚷。 “听我的话,别再给靖王殿下犯拧劲了,男人都极爱面子,你就服软一次又怎的?” 沈长梨不与她叨叨,直接挥手赶她走。 阮银翘真有点恨铁不成钢,叹息一声,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了。 阮银翘一离开,李大小姐便一屁股坐在她曾坐过的位置上。 “看到我留给你的书信了?”沈长梨给她斟了一盏茶,“那一日你去追马车,究竟发生了什么?” 李鹊华似是赶路很急,一口气喝光一盏茶,才轻轻道,“那些人不是黑豹卫,是死士……” “死士?”沈长梨大吃一惊,“你与他们交手了?” 李鹊华点点头,“那些人不确定是不是靖王的人,我追上去想将傻子救出来。可惜,他们似是有备而来,武功极高,我与他们交手,其他人趁机赶着马车就走。我受了点伤,没追上。” 沈长梨急忙扒拉她,“伤在了哪里?要不要紧?” 李鹊华打掉她乱摸的手,摇头,“别担心,只是皮外伤,你可是见到了萧衍?” 沈长梨哼一声,“我今日才刚追到这里,他现在就住在对面官驿,我观察了,进出都需腰牌,不好进。安歌肯定是被他带走的,我问过流马县守门兵将,那些人报的确实是靖王的名讳,亮出的也是他的腰牌,错不了。” 李鹊华神色一暗,“若是如此,那靖王,必是欺君罔上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虽说李鹊华说的也没错,但这句话却让沈长梨觉得极刺耳。 “目前最重要的是想办法混进官驿,我要当面质问他,将安歌救出来。他想要的是我,安歌和柳姑姑是替我受过,还有桃花堡那一百多人口,若不问清楚,我此生难安。” 李鹊华喝着茶,眼眸瞟着对面的官驿,“想要混进官驿也不难” 说完,李鹊华就出去了, 一个多时辰后,她黑着脸又回到茶楼,沈长梨一直在等她。 她阴沉着脸冲着沈长梨摇摇头,“只知道靖王住在官驿‘春晓阁’,想买通人进去,办不到。” “没关系,我有办法。” 沈长梨带着李鹊华回到‘碧云天’客栈,两个在房中嘀咕了一阵,又出去买了一些晚上必用的东西,才又回到客栈。 晚上,二人换上夜行衣,偷摸地绕到官驿的后门墙下。 沈长梨将准备好的东西装在一个布袋里,再三对李鹊华叮嘱,“记住这些东西该怎么用了吗?千万不要恋战,你虽然武功高强,但黑豹卫人太多了,自古双拳难抵四手,打不过赶紧跑。别担心我,只要我摸进官驿,谁也奈何不得我。” 说着,她拍拍腰间挂着的大荷包,“全是毒药,萧衍若敢为难我和安歌,看我不毒死他。” 李鹊华知道她这无异于去找死,但她心里对萧衍还存留着一丝改观,也希望之前的猜测都是错了,于是冲沈长梨摆摆手。 “赶紧的!再晚,靖王就要睡了。” 沈长梨点点头,也不靠李鹊华的轻功,自制的老虎爪一甩就勾住墙,她蹭蹭蹭地爬墙,看得李鹊华一阵惊诧。 见她已顺利翻过墙。 李鹊华提着口袋,将沈长梨准备好的烟雾弹直接往官驿门口一扔,紧接着大吼一声。 “你们这些混蛋,我是桃花堡的村民,你们杀了我们全家,我要替他们报仇。” 说着,她扛个大棒子就扑上去。 黑豹卫被烟雾罩住,咳嗽着,不知所措,生生被李鹊华打倒好几个。 一阵哨音。 是黑豹军惯常联络的信号。 官驿外围一片大乱,脚步纷沓声,巡逻值守的黑豹卫都往门口涌。 沈长梨听到哨音就知李鹊华已经开始了,她看到巡逻的黑豹卫离开,猫着腰就往内院跑。 官驿极大,外围住的都是兵将和仆从。 萧衍那个尊贵的货肯定住在内院。 ‘春晓阁’是官驿内最大的楼阁,是专门供皇亲国戚住的贵宾楼。 借着官驿内的灯光,她一眼就看到‘春晓阁’的二楼的气死风灯,小短腿飞快地跑过去。 ‘春晓阁’外竟然没有值守的侍卫。 连付摇蕙和简石公公都不在。 真是天助我也! 沈长梨暗暗想着,快步上了台阶,耳朵贴在门边听了一会,见里面一片死寂。人没睡,却听不到任何动静,萧衍这货,冷的时候就像个石雕。她见怪不怪。 手轻轻一推,门竟然没有上栓。 她心下窃喜,身子一猫就进了屋。 可一入内室,她就愣住了。 内室里灯光摇曳,透着珠帘,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男人。 一室的空寂冷清,一身的孤寂冷漠。 他就坐在一张太师椅上,身上仅穿着一件黑色的软缎寝衣,一双眼睛半合半开,慵懒又孤单。而他面前有一盘棋,他正左手对右手下棋,右手边放着几个瓷瓶子。 整个屋子都透着‘冰魄白’的清幽香气。 整个内室就像被凝固了一般,他坐在灯下,俨然成了一座雕塑。 明明是来兴师问罪的,为何见到这样的萧衍,沈长梨有些心疼。 他又在头痛了。 头痛就喝冰魄白。 明知有毒,不能多饮,却还是一瓶接一瓶地往肚子里灌。 是不想要命了吗? 他脸上的寂寞如此深刻,仿若活着毫无乐趣,犹如行尸走肉一般。 沈长梨靠在珠帘旁,心头氤氲的情绪,仅仅被他一个侧影就这样深深缠绕。 或许今天不是个质问的好时候。 沈长梨觉得还是先去找安歌,萧衍在这里,他绝不会把安歌交给任何人,安歌必定还有官驿里。 有点像逃一般,沈长梨转过身,她深吸一口气,轻手轻脚地往门口走。 眼见就要到门口,她心中刚松了一口气,突然身后一声轻响,她本能地回头,就看到一个高大的黑影如同食人的魔兽,盯着她,一步一步向她走来,面上带着冷硬的,迷惑的,不能置信的,甚至是相思成灾的情绪,像喝醉的人低低一声 “阿梨,是你吗?” 他像个梦游者,说着梦话。 “不是,你在做梦!” 沈长梨轻答一声,手已经摸到腰间的大荷包,既然是梦,当然要让他长睡不醒,至少她找到安歌前,不能让他清醒。 手刚要扬起来,手腕便被握住,身子下一秒便落入一个硬实的怀抱。 第85章 脑子秀逗了 那个人高大的身躯全部压在了她身上,头埋在她颈窝,看来醉的真不轻。 他声音低喃带着痛苦的情绪,“阿梨,不要走” 沈长梨气的磨了磨牙,“萧衍,别装憨卖傻,给我醒醒!” 她一把推开他,自己也不装了,双手紧紧抓着他的前襟,咬牙切齿地低吼,“快说,你把我家安歌藏哪儿去了?我真是看错了你,你这个混蛋,竟然为了逼我回来,将桃花堡的一百多口村民都烧死了。萧衍,你到底还人还是魔?” 她就那样声嘶力竭地吼他,摇晃他,痛心疾首,爱恨不能,到最后只剩下不停地捶打他。 萧衍没说话,任由她打,身子摇晃着,手揉了揉额头,脑子似乎不清醒。 “什么安歌?安歌不是已经被送回家了吗?” 沈长梨嗤他一声,“你少装蒜,你抓了安歌,不就是为引我回来吗?你要将我带入京城受审我也认了,可安歌有什么错?你抓他来威胁我,不觉得可耻?行了,你赢了,我回来了。你赶紧放了安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萧衍还是一脸懵地看着她,眼眸深深,醉意浓浓,似乎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而他的迟疑,看在沈长梨眼里,那便是在权衡。 便更加笃定是他抓了安歌。 她心里哇凉哇凉的,认真的看着他,“萧衍,我原本还敬你是个英雄,上阵杀敌保家为国。可是现在,你却使尽卑鄙手段,桃花堡一百多条人命就那样葬身火海,那你浴血奋战还有什么意义?你与三十万黑豹军用鲜血和生命阻拦北黎的铁蹄,不就是为了中宁千千万万的老百姓吗?可现在却毫不犹豫地将他们杀死,你不再是我认识的萧衍,你是个真正的大魔头。” 一席话,义愤填膺,说得萧衍有些火大。 他一把抓住她的腕子,“少废话,给爷进来。” 沈长梨被他无动于衷的反应给气坏了,她撑着力,拍打着他的手,不至于被他拽走,“放开。” 她又爱又恨,下手极重。 他就那样呆呆地看着她,浑然未动。 他的大手像铁钳,不论她怎样的挣扎都挣不脱,沈长梨急了。 “萧衍,你还要不要脸了?” 萧衍终于有了丝反应,皱着眉,“大胆,再给爷说一次。” 他的声音冷的似冰,英俊倾绝的脸,即便布满寒冰,也俊的让人窒息,浑身都透着一股要吃人的危险。 可沈长梨梗着脖子,不怒反笑,“靖王殿下,脑子真的秀逗了?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你抓安歌,不就是想引我出来让我去京城替你在你老爹面前证明清白吗?行,我去,我不再逃了。那麻烦你先放了安歌行吗?你为难一个智商低下的人,不觉得自己的智商也有问题?你目地达成了,别再装了好吗?” 冷冷地看着她,萧衍摇晃下脑袋,手再次抚上额头。 那样子,似乎醉得更狠了,头痛得更厉害了,被她的话也绕得更糊涂了,声音里满是不耐烦和暴躁,“废话少说,爷这里没有人,要留便留,不留滚蛋。” 沈长梨深深地看着他,冷哼一声,伸手就推掉他的手,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 这个男人没救了。 可她人还没走出屋门,腰上就被他从背后死死抱住,他微一用巧力,沈长梨就像一片落叶轻飘飘地被甩到了软榻上。紧接着,他眉心一皱,声音一冷。 “你再走一个试试?” 萧衍,你大爷的。 沈长梨咬着牙,不是他让她滚蛋的? 她滑坐到软榻上,抱着臂,怒瞪着他,“萧衍,耍酒疯,回避问题,有意思吗?桃花堡一百多口尸骨未寒,还等着向你索命呢!” 萧衍被她的话激的有些烦躁,他脸黑如锅底,威压沉沉地走过来,先深深看着她,突然伸出手捏住她下巴,将她的小脸一抬,就着灯光仔细地端详。 “你变了。” 沈长梨心一惊,都醉成这样,还能发现她的假黥刑没有了? 她的容颜的确是变了,眼尾上翘变漂亮了,额头饱满,特别是眉间那颗痣,更加突出,显得福厚绵绵。 把脸一偏,她哼一声,“少转移话题。” 萧衍唇角勾起一抹弧度,话说的却更加令人气愤,“还是和以前一样丑。” “萧衍,别以为你有黑豹卫撑腰,我就怕你!”沈长梨怒了,这个臭男人凭什么可以肆无忌惮地评判她的美丑?他又是她什么人?可恶。 她的手又摸上腰间的大荷包。 萧衍瞟了瞟她按在荷包上的手,“萧衍,我最后警告你,我家安歌被你关哪儿了?你放了他,我不走。否则,两败俱伤,你知道我的手段。” “不就是要对爷下毒!” 萧衍轻飘飘地说着,另一只手猛然拽掉她腰间的荷包,随手就扔出窗外。 “喂,我的荷包!” 没有了防身的武器,她不真成了待宰的羔羊? 心中大惊,她急忙想要站起身跑出去,可萧衍一只手就将她牢牢地按在软榻上动弹不得。 “萧衍,你到底要怎样?” 要杀要剐给个痛快! 软刀子磨人,真痛苦。 萧衍一双醉眼冷飕飕地看了她一眼,什么也不说,一个旋身在她身边重重地坐下,更加让她不可思议的事,她身子一歪竟然躺倒下来,大脑袋就搁在她腿上,以一种惊艳的慵懒的暧昧至极的姿势把眼睛一闭,指了指自己的头。 “想要安歌,先将爷的头痛治了。” 这个无赖。 见他还像从前那般以为她好欺负,毫不避讳地将自己的脑袋交到她手里,她真恨不能将他的脑袋剖开撒满毒药。 第86章 亲吻 “不治,起开。” 沈长梨搬动着他的大脑袋就往旁边搁,不想萧衍伸手向后又抓住她的手,他似乎真是痛苦,皱着眉,软了语气。 “爷疼,快点。” 仅仅四个字,就让沈长梨莫明心软了。 作为医生,她太知道头痛起来是什么滋味,不去撞墙就是能忍的。 本着治病救人的医德,沈长梨哼一声,两手放到他头上,先解下他的玉冠,一头黑发倾泄在她腿上,她手压在穴位轻重有度为他按摩。 “上次已经为你针灸,已经不痛了,什么时候又开始犯的?”她没好气地问话。 “你走时,便犯了。” 沈长梨心一动。 应该是她被‘烧死’在流马县牢房的时候。 “我死了不是更好?一了百了,你就省心了。你是不是又与襄王和玉妖精斗智斗勇了?累的头痛病又犯了。你说说你,那么精明干什么?吃点亏又怎的?” 萧衍沉默了,半晌才低低地说,“爷若不精明,怎能护住你?” “谁让你护着了?我已经‘死’了,以后再不必劳烦靖王殿下您劳心护着了。你赶紧将安歌还给我,天涯海角,我和安歌躲得远远的,再不碍靖王您的眼。” 萧衍突然睁开眼,斜挑她一下,猛地一个翻身将她推倒就狠狠压上去。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猝不及防,吓得沈长梨小心脏扑通通乱跳,脸色发白,一双手狠狠撑在他的胸膛,瞪大眼。 “喂,你要干什么?你敢耍酒疯,老子就毒死你。” 萧衍并不说话,一张俊脸毫无瑕疵地招人恨,他直勾勾盯着她,眼睛里氤氲的情绪像潮水一般狂烈。 惹得沈长梨心跳加速,脸色发烫。 一种又害怕又期待的情绪,让她羞的使劲地推他,“萧衍,你快起开。” 被他不轻不重地压在身下,沈长梨浑身都冒了汗,脸烧似火,羞恼的无处安放。 而她耳边更是萧衍怦怦的心跳声,如鼓如钟,强劲有力,他全身的血液似乎也在澎湃,身上的热度并不比她低。 两人的呼吸都有些粗重。 “将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他莫名其妙的问话,低哑的嗓音,僵硬的身姿,极具压迫性的盯着她。 “你快起开,你压着我做什么?” “不是这一句。” 他有些执拗。 沈长梨真是败给他了。 声音又大又冷,“我说,天涯海角,我和安歌躲得远远的,再不碍靖王您的……唔……” 话还未说完,他头一低,醇厚的两片唇便狠狠地压在她的唇上,将她未说完的话全部吸进嘴里。 耳朵‘嗡’地一下,沈长梨的脑袋有片刻的空白,她呆了呆,待反应过来这个臭男人究竟做了什么,她脸烧似火,羞恼地双手使劲地推他。 萧衍就势抓住她两只手往身侧一按,将这个还不太熟练意犹未尽的吻继续加深。 他的动作很生疏,浅尝辄止,像探幽寻秘,本能地翘开她的小嘴,将她的小舌吸进嘴里,反复吸吮。 沈长梨脸涨通红,被他撩拨的胸口起伏,气恼中又羞的不能自已,她瞬间就爆了。 “萧衍,你混蛋!” 她整个小身子都在他身下剧烈的反抗,手被他按着,她就动腿,想摆脱他羞人的纠缠索吻。无奈他太强壮,高大的身躯狠狠压着她,大长腿一屈就将她反抗的小身子压的动弹不得。 待他回味无穷地松开嘴。 沈长梨的一双乌漆漆的大眼睛里冒了火。 “萧衍,你敢轻薄我,老子要你命……” 说着,她再次剧烈挣扎,不料萧衍眉心一皱,又赶紧按住她,他低笑一声。 “别动!爷怕控制不住……” 沈长梨盯着他强忍的脸色,怎会不知他此话的意味。她已经感觉到了,腰间那又硬又强劲的物件,她真恨不得狠狠咬死他。 “还不赶快起开。”她吼。 萧衍一脸的坚忍,“起不了了。” 沈长梨咬牙,“那也不能这样压着我。” “爷就喜欢压你。” 娘的。 “发酒疯是?” 萧衍深深地看着她,盯了半晌,突然又低下头吻住她。这次熟练多了,他似是食髓知味。沈长梨快气炸了,再次剧烈的反抗,再次被强势地压下去。直到被吻头脑昏沉手脚慢慢软下来,全身都像被放入桑拿房里,那种感觉又让她想起那晚他抱着她说‘别闹’时的怦然心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长梨嘴唇发痛,低低抽气。 萧衍赶紧松开她。 他一双深邃的眸子里也像煮沸的水一般。 望着沈长梨被吻的水蜜桃般又红又肿的小嘴,他得意地轻笑一声,“如何?” 沈长梨也不挣扎了,因为不敢再动,男人雄性荷尔蒙快爆发的时刻,对女人而言,是最危险的。 她的毒药被他扔到窗外。 若是他真想要了她,她是绝反抗不了的。 不过,瞧着他得意的小眼神,沈长梨心头就来气。她故意挑衅他,“不怎么样?喂,你到底有没有接过吻?” “你接过?”萧衍脸色突然变得比外面的夜色还要浓。 瞧着他窘迫的脸,沈长梨的心情立马好了。 她哧哧笑着,“我说爷,你的吻技真烂,我虽然也没尝试过,但就是知道,大爷您就是个雏……” 这个时候说这种话,无疑就是火上浇油。敢质疑男人的能力,本身就是一种找死的行为。而她的嘲讽,再次挑动着男人的神经。 萧衍本就是个高高在上的王爷,富贵加身,尊严不容被亵渎。在男女之事上生疏,那是因为他从未动过情从未真正要过女子。但男人在这方面,据说都是靠本能。 于是,他眼神一眯,既然她这么愿意找死,他也是分分钟钟都能变成狼的男人。况且,方才的滋味,太过惊魂,他还意犹未尽。 瞅着身下那天不怕地不怕倔强的像头驴的小女子,他决定实施报复。 “阿梨,这都是你自找的。” 说完,他捏住她的下巴,直接将唇又狠狠地印上去。 “唔……” 沈长梨只能发出低低的‘唔’声,很快就沦陷在他疯狂的吻中。她有些惊心,就这么一会,这个男人竟然飞速进步,直接挑开她的小嘴,将她的小香舌吸进嘴里,辗转相吮,惹得她呼吸急促,全身发软。她不由自主随着他的动作而回应他。 她也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疯了疯了疯了。 干趣闭上眼。 夜间的空气总是带着暧昧的气味,一室的温馨,两人抱在一起,互相吻的惊天动地,或许连他们自己都未察觉,两人的身子极致的纠缠,都恨不能融进对方血脉中。 直到萧衍再次受不住,放开她,直接将头埋进她颈窝,呼呼地喘粗气,再不动弹。 “今日,爷先饶了你。” 沈长梨抿抿嘴,再说不出一句话。 身上的男人,是她活了两世以来,第一个亲吻她,爱恋她,宠溺她。而她也心有戚戚然的男子。 久久,谁也没有动,也没有人再说话。 ”在发什么呆?” 他在她颈窝拱了拱,并未抬头,依旧紧紧抱着她。 “为什么?”她问。 突然间的亲吻,已经打破她与他之间所有的暧昧,两人的关系算是挑明了?那以后该怎么办?她不能随在他身边,若不然,假青玉盘龙石一案,他该如何了结? 她与他之间还隔着这道天堑。 只是今日这吻,完全破坏了她远走高飞的梦想。 试想,被一个男人这样吻了,她还能怎样忘掉他? 未忘掉,又如何能开始新的生活?一辈子都要被这个男人这个吻束缚住了。 “你太小,还不适合侍寝。” 沈长梨眼一瞪,斜睨他一眼,这个臭男人在想什么?他是不是理解错了? 她问的是他为什么吻她?他理解成什么?为什么不继续要了她? 觉得极好笑。 沈长梨也没忍住直接低低笑出声,这一笑,便一下子收不住。 萧衍抬起头,恼了,黑着脸,“笑什么?” 他以为她又嫌弃他不会接吻。 沈长梨两只乌漆漆的眸子像洒满了金子一般,闪亮清透而漂亮。 “你说,我俩这样算什么?” 萧衍也听出她笑不是因为在嘲笑他不会接吻,抿了抿嘴,也笑了。一个翻身躺倒在软榻上,将沈长梨的小身子一勾,直接让她趴在自己怀里。 “不管怎样,你都是爷的。” 霸道。 沈长梨哼一声,在他怀里动了动换个舒服的姿势窝着,“爷,你想要的,我已经爱莫能助,你就放我和安歌走!咱俩也算好聚好散。没听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萧衍也是冷哼一声,“爷若偏不呢?” “我是朝廷通缉之人,你觉得我还能安然留在你身边?即便你能做到,可玉妖精愿意吗?我不想让爷在他面前低头,那样,比让我死还难受。就让我远远地看着你不好吗?” “不好。”萧衍直接摇头,“爷不会向任何人低头,你若信我,便不要再想着逃。爷自有法子对付他们。” 沈长梨叹息一声。 “那你将安歌藏哪儿了?” 萧衍突然低头看着她,“爷没见到安歌。” “什么?”沈长梨大吃一惊,急忙趴在他胸膛与他面对面,“那日萧颉将我从大牢里救出,我并未远走,而是去了桃花堡,原本是想向安歌辞行。刚好看到,有一辆马车将他和柳姑姑一起接走,而那兵将似乎就是黑豹军。我想质问你,便返回到流马县城,我问过守门的兵将,报的确实是你的名讳,拿的也是你的腰牌,所以我才一路追赶你,就是想以我自己换回安歌。” 萧衍一听。 眉头皱的死紧。 “不是爷。”他再次皱眉摇头,“流马县大牢走水,爷当日就已返回城郊大营,并未住在别苑。之后,爷便拔营,行至此处准备走水路回京。” 她看着萧衍清透的眼眸,不像是在说谎,一颗心沉了又沉。 若不是萧衍将安歌接走,那接走他的又是谁? 沈长梨心焦如焚再待不住,就要从萧衍身上爬起来,“不行,我得去找安歌。” 萧衍一把按住她,“阿梨,能再信爷一次吗?让爷派人去找。” “可是” “没有可是,你也说了,没人会为难一个智商不全的人。有人拿着爷的令牌接走人,这里面绝对有问题,爷也不会袖手旁观。爷的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借的。” 他说的霸气十足。 沈长梨突然想到了李鹊华,她也不能待太久,否则,李鹊华会搞出更大的动静。若是黑豹卫和白羽卫都知道,是她来找萧衍,而且两人还暧昧地抱在一起。即便她脸皮再厚,也不要活了。 “既如此,那我便回去了,我等爷的消息。” 想想既然敢借他的势将人接走,胆子也不是一般的大。一般人做不到,若是那人背后势力强大,她也只能靠萧衍。李家虽然有些功勋和钱财,但在真正的权势面前,也会力不从心。 说着,沈长梨还是要爬起来。 “你敢!”萧衍黑了脸,两手紧紧将她圈住,“不准走。” 沈长梨黑了脸,“怎么,想将我留宿?两百两。” 萧衍眼眸深深,“整个靖王府的家财都是你的,永远留在爷身边,如何?” 沈长梨眼一瞪,想着红绫曾经给她说的,靖王府暗中积聚的财力都能抵半个国库了。 她一下子倒吸了气,“你真舍得?整个靖王府的家财耶!” 萧衍瞧着她贪财的小模样,哼一声,“不是正如你的意,你完全可以躺在黄金上睡觉了。” 嘿嘿一笑,沈长梨还是撑起手臂,“可惜,小女子现在也不缺银子。靖王殿下的银子还是留给需要的人!我现在必须得走了,想给殿下暖榻的人多的是,也不缺我一个。” 萧衍很霸道,“可爷想要的只有你。” 说着,他一个翻身又将她压下,“别挑战爷的耐心。” 说着,他俯下身又想去吻她。 沈长梨手撑着他,“你还有完没完了?”还亲上瘾了。 不能惯他这坏毛病。 萧衍哼一声,将她细瘦的小胳膊一挥,直接压下,嘴深深又吻上那娇俏的红唇。 第87章 甘之如饴 这样吻来吻去,她就真走不了了。 若不走,李鹊华就有可能用手雷炸黄石城官驿。 不能再闹出大动静了。 她使劲捶打着萧衍,剧烈反抗,嘴里唔唔,一百个不愿意。 萧衍松开她,粗喘着,迷离的眸子看着她,“胆子肥了,敢反抗爷?” “你还有完没完了?”沈长梨气恼,“我得走,你若不想闹出靖王霸王硬上弓的丑闻,就赶紧放开我。” “霸王硬上弓?”萧衍嘴里低喃着,“好主意。”说完,又禁锢她,低头又去吻。 沈长梨直接捧住了他的脸,截住他的吻,将他俊到人神共愤的脸使劲搓成丑陋的鬼脸,她忍不住呵呵笑着。 “爷,打住打住,消火消火。” “爷不想打住,也不想消火,爷只想放纵自己一回。”他借着酒意,将心中久抑的情绪宣泄出来。沈长梨从来没见过这么任性的萧衍,仿若就像个孩子。 她心突然有点心疼他。 五岁后就再未见过自己的生母,对环伺左右犹如虎狼吃人不吐骨头一般的兄弟,他恐怕早就忘了撒娇是什么滋味,藏在骨子里的淘气,就在这一刻,在她面前,展露无疑。 这个一向冷情心硬的男人,在她面前难得袒露出心中最深的渴望。 沈长梨觉得,他肯定是醉了。 对酒醉的人,无需跟他讲道理。沈长梨直接动手,她使着老劲想将他从自己身上翻下来,将他甩到软榻里面,谁知萧衍个头太大,她费了很大的劲也翻不动他。萧衍压在她身上只趣味地看着她,迷蒙的眼神,也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 “呯!”地一声响,沈长梨使出浑身解数不仅没把萧衍甩到软榻里面,结果两人一起滚下了软榻,软榻旁的小桌上放着的空瓷瓶滚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 紧接着,门外便传来温柔的声音,“爷,您怎么了?可是需要奴婢服侍?” 不用问,光听声音也知是端庄秀雅的付摇蕙。 “爷,你若没睡,奴婢就进来了。” 地上,沈长梨压在萧衍身上,闻言两人对视一眼,几乎是心有灵犀一般,随着付摇蕙推开门,挑起内室的珠帘,沈长梨一下子爬起来,瞬间躲到床帏后,借着华丽的帐幔挡住自己的身体。萧衍手一撑便从地上坐到了旁边的太师椅上。 “爷,你可是喝醉了?” 付摇蕙披着件鹅黄的外衫走进来,看着碎了一地的瓷瓶,急忙看向萧衍,随后脸上的微笑便僵住了,呼吸一紧。 只见灯影摇曳的太师椅上,她家爷一袭黑色的软缎寝衣凌乱不堪,束在腰间的丝带松开了,露出精致诱人的锁骨,一路向下便是一片精壮诱人的胸肌,充满了男人极致的诱惑。他半垂着头,一双略带不满的眸子,冷冷扫过来的时候,眼底那还未散去的情潮如此深浓,而他倾城绝色的脸上也是她从未见过的情动之色。 付摇蕙心里立马像点燃了一片火焰。 她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心怦怦直跳,羞涩地半低下头。 “爷这又是何必?只要爷愿意,奴婢是可以服侍你的。” 沈长梨看着付摇蕙激荡的小脸,愕的微微张大嘴,付摇蕙竟然以为萧衍耐不住长夜漫漫,在自己干坏事。 她抿着嘴想笑。 她想看看萧衍听到此话又是何反应? 果然,他那一张情动的俊透黑透了。 他伸手拢了拢自己的绸衣,没看付摇蕙,微偏过脸,“爷无事,出去。” 付摇蕙却站着没动,她现在心情也异常澎湃,她紧紧揪着自己的衣襟,不但没走,反而轻轻上前靠近萧衍? “爷,奴婢对您仰慕已久,虽然身份卑微,但也是好人家的女儿,身子清白,奴婢愿意伺候爷,爷想怎样对摇蕙,奴婢都心甘情愿。” 付摇蕙说着,将搭在自己肩上的外衫褪了下来,露出里面薄如蚕翼的纱衣,红红的鸳鸯戏水肚兜一览无余。 讲真,付摇蕙的身姿玲珑有致是非常诱人的,是个男人都会心动。 萧衍鼻间呼出一股浊气,拧着眉头,没说话。也没有看付摇蕙 ,只伸手揉了揉额头,像是有些着恼。 萧衍不说话,便也助长了付摇蕙的希望。她伺候在他身边十多年了,有着与他一起长大的情份,况且王府管家李夫人已经向她允诺,只要她给萧衍侍了寝,将来侧妃的位置必定会有她的。虽然眼前的男人向来冷情,特别是感情,永远是一副疏离淡漠 的姿态,尤其在房帷之事上,他从未碰过女人,更枉论动情。 她看得出,他喝醉了。 这对她来讲,便是最佳的机会。 她必须把握住。 付摇蕙看着萧衍,一双秀雅的眸子充满了渴望和柔情,她慢慢蹲下身,将自己的脸枕到他膝头上,却不知道萧衍的一双眼睛在慢慢转凉,甚至脸上浮现一股厌恶。那情动之色也慢慢褪了,双眸中变得清醒和冷冽。 “爷,给奴婢一个机会好不好?奴婢好想伺候你,奴婢想您已经许多年了,夜夜梦想着能为爷暖寝服侍。爷,你就应了奴婢!” 说着,付摇蕙的手慢慢抱住萧衍,一只玉手不由自主摸向他的大腿。 沈长梨目瞪口呆。 付摇蕙也忒大胆了!竟然 萧衍脸黑透了,腿一动,付摇蕙就摔倒在地。 “爷,你就用了奴婢!”付摇蕙又爬过去抱住他的腿,“爷,奴婢哪里不好?只要你说,奴婢就改,一直改到爷满意为止。” “爷永远都不会满意!出去!” 沈长梨看着这一幕,看萧衍已经完全清醒过来。这货也不是见到谁都亲啊! 她摸着自己肿胀的小嘴,娘的,刚才如狼似虎,现在大美人都自荐枕席了,他竟然不为所动。 难不成真的唯独对她情有独钟? “爷,奴婢到底哪里不好?”付摇蕙哭了,她跪在地上,痴痴地看着他。 这样我见犹怜的模样,是个男人看了都会心疼。 偏萧衍这货还真是心硬到极致,偏过头,“出去,让简石公公备水。” 付摇蕙颓废地捂住脸,片刻,她又抬起梨花带雨的脸,“爷,为什么阿梨就可以?她没脸没皮地与爷厮缠,奴婢却不见爷恼,为何爷对我却不待见?我与爷相处十多年,哪里不如她?” “她是不同的。” “她长的又矮又丑,还到处惹事生非,根本不配进靖王爷,她哪里值得爷青睐。” 付摇蕙兴许是希望破灭,有些不依不侥,完全看不到萧衍一张冷眼寒的能冻死人。 “她是独一无二的,这个天下,在爷心里,没人能与她比。付摇蕙,别忘记你的身份,你是爷的白羽卫,就永远是白羽卫。你晓得世人都是怎样议论爷的,都以为白羽卫是爷的女人,爷偏不动。能走进爷心里的女人,唯有一个沈长梨。” 付摇蕙一下子瘫在地上,她俊美的脸上,泪水弥漫。 “爷从未对奴婢动过心吗?” 她抱着最后的希望问。 萧衍一双冷目不含任何情绪,“待回到京城,爷便会让李夫人为你张罗亲事,你年岁不小了,不要再守在爷身边了,找个好儿郎嫁了!” 付摇蕙脸上立马苍白如纸。 “爷,摇蕙姐,你们怎么了?” 不合时宜地,红绫和蓝玉儿也披着衫子走进来。 今晚她们三个一起值夜,蓝玉儿半夜起身,不见付摇蕙 ,怕出事,便唤醒红绫。见爷的屋子亮着灯,门也没关,便一起走进来看看。没想 红绫大眼睛忽闪忽闪,奇怪地看着付摇蕙泪流满面,而爷的状态,似乎也很怪异。 蓝玉儿一眼就看出了什么。 付摇蕙在勾引爷。 她眼中立马射出一抹不屑。 “将付摇蕙扶出去,她最近有些累了,以后就不要在爷身边伺候了。” 最后,萧衍的话,直接将付摇蕙所有的希望撕裂。 她抽噎一声,又痴痴地看向萧衍,“爷,摇蕙错了,求您,别赶我” 说完,她就不停地嗑头。 红绫一看这情景,即便反应再迟钝,似乎也明白了。 她瞟了萧衍一眼,急忙去扶付摇蕙,“摇蕙姐,咱们出去!爷该休息了。” 付摇蕙心里也清楚,她再这样,恐怕真要被萧衍踢出白羽卫了,“爷,奴婢知错了,知错了,以后再不会了。求爷,还是让摇蕙伺候在你身边,摇蕙永远是你的白羽卫,再不敢有任何奢望。。” 萧衍并不是真的无情之人,看着付遥蕙乞求的目光,“爷再给你一次机会,再无下次。” “谢爷,谢爷。” 蓝玉儿叹息一声,和红绫一起扶起付摇蕙,三人无声地退下。 沈长梨慢吞吞从帷幔后走出来,撸了把脸,与萧衍对视片刻,两个人的情绪都有点复杂。先前发生的事,说不清道不明,谈不上谁要对谁负责,总之,一个巴掌拍不响。 但萧衍最终还是先开口,“阿梨,是爷冲动了,不该轻薄你。” 沈长梨抿了抿嘴,他什么意思? 是想说喝醉了,方才自己做了什么,完全不知道,想推脱责任? 她自嘲一笑,“靖王殿下,刚才什么都未发生啊!不过是你喝醉了,做了一场旖旎的梦。第二天太阳升起,便一切都忘了。” 萧衍却皱了眉头,声音一冷,“你当爷是什么?没任何担当,方才爷” “别说,别说” 沈长梨一步跨过去捂住他的嘴。 他坐在太师椅上,她站在他面前,他两手轻轻拥住她,清亮的眸子极认真地问。 “阿梨,爷想问,你可愿与爷永远在一起?可愿做爷的侍妾?” 心头突然像被针给扎了一下,有点痛。 他们这些王孙贵族,可真是太自以为是。或许在他看来,他们已有肌肤之亲,他能赏她一个侍妾身份,那便是天大的荣宠。她应该表现的欢喜雀跃感恩戴德 可惜,她完全不愿意做他的小老婆。 她叹息一声,将小身子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洒脱地说,“亲爱的靖王殿下,你想多了!在我眼里,别说亲吻,即便是两人睡了一觉,第二天起来,各走各的,各回各家,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两情相愿罢了!谈不上谁轻薄谁,谁要对谁负责。所以,爷,你千万不要有心里负担。再则,你身份尊贵,皇家贵胄,而我算什么? 一个毫无根基的小奴隶,刚才应该是我占了您的便宜才对,您不会要我对你负责?我身边可没有合适的位置送给您。” 她这便是拒绝了。 萧衍眼眸深深,脸上全是不解。 他抬起手又拉住她,“阿梨,为何?” “不都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吗?爷就当是一次美丽的邂逅,真的不必放在心上。” 沈长梨又挣脱掉他的手,似乎有点较劲的意味,不愿意他再碰她。 萧衍也跟她杠上了,她挣脱掉,他再拉住,如此反复。 最后沈长梨气了,皱眉,语气生硬,“别这样,既然安歌不在这里,那爷就当我今夜从未来过,咱们山高水长,就此别过。” 说完,她转身就想走。 “想走,可没那么容易。”萧衍一把抱住她,将她的小身子按在自己怀里。 沈长梨恼了,“爷究竟想怎样?” 她心里方才被他那句’侍妾‘给惹恼了,她一刻都不想待在这里,偏这货不放她,她使劲挣扎,萧衍干趣让她直接跨坐在他腿上,两手掐着她的腰,将她牢牢地锁在自己怀里。 沈长梨也不说话,见他如此霸道,只使着小性在他身上又打又捶又咬。 萧衍深着眼,见招拆招,于是乎,两人又在太师椅上你来我往地纠缠起来。 沈长梨捶他打他,萧衍紧紧抱着她又拱又亲又咬。 两人心头都赌着气,动作大时,太师椅便发出’嘎吱‘的声响。 最后还是萧衍,束住她的手脚,嘴一张,又深深吻住她。 他将她的小身子牢牢禁锢在怀里,即便身下暴涨欲裂难忍,他也甘之如饴。 “为何不愿?” 半晌,他松开她,喘着粗气,眼眸紧紧地盯住她。 他的脸冷静得没有一丝起伏,更加坐实了沈长梨的猜想。在他以为,一个侍妾身份,便是他能给她的最大的施舍,她怎么还能不知足? “不愿,就是不愿,没有为什么?你以为谁都稀罕你啊!姐就不稀罕。” 沈长梨毫无情绪地说。 烛火摇曳中,两人互相对视,他的眼睛就像深不见底的深渊,眼底倒映着的都是她的不满的情绪。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衍最终一叹,似是意兴阑珊,突然放开手。 “你走!爷不计较你私闯馆驿,就当你从没来过。” 说完,他推开她,起身,就朝外走。 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眼前,沈长梨一颗心跌入谷底。自嘲地勾了勾唇,纷乱的情绪终于平静下来。 别再自取其辱,赶紧走。 来无影去无踪,她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出了馆驿。 馆驿外没有李鹊华,她在里面耽误的时间太久了,也不知那位姐,究竟将计划进行到哪一步了?她心情低落,抱着手臂静静地倚靠在馆驿外一颗酸枣树下等着李鹊华。 馆驿内又冒出一阵烟雾,疲于奔命的黑豹卫可是被折腾的不轻。 待萧衍沐浴过后回到屋内,等待他的只有慕龙。 萧衍又扫了一眼有着她气息的室内,脸上无波无澜,”她走了?” 慕龙点头,“是。李大小姐在馆驿内捣乱,掩护了她。” 萧衍眸光一闪,“告诉黑豹卫,不必追了。” “是。”慕龙微低着头,“袁隋和雷鸣也没当真,也是在陪着李大小姐玩。” 萧衍轻嗯一声,一屁股又坐回到太师椅上,有片刻的失神,最后揉着额头叮嘱,“去桃花堡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查查是谁拿着爷的令牌接走的柳安歌?若实在查不到,便去青桃书院走一趟。” “是,殿下。” 第88章 河中遇险 待李大小姐得意地从馆驿内出来的时候,沈长梨倚在酸枣树上都快睡着了。 李鹊华两眼放光,手里拎着空空的布袋,“你这些宝贝玩意儿究竟是怎么做的?挺好使。能不能多做一些出来,我留着防身。” 沈长梨本就心情抑郁,听她轻佻的声音,翻了个白眼。 “大姐,这可不是玩具,是烟幕弹和手雷,你把手雷全炸了?黑豹卫有没有受伤?” 李鹊华瞧着她的情绪有点不对劲,也不再关心手雷的事。 “傻子不是被靖王掳走的对?!” 她问话,却用的肯定的语气。 沈长梨点点头,从酸枣树上站起身,“走!回去再说。” 于是,两人回到了‘碧云天’客栈。 李大小姐也是随遇而安的性子,‘碧云天’虽简陋,但胜在房间干净,她金尊玉贵的享受惯了,倒也不嫌弃,直接就斜躺在沈长梨屋内的软榻上。 “说说!与靖王谈得怎么样?你们都干了什么?不过问几句话的事,竟然耽搁那么长时间。” 一提这事,沈长梨就感到嘴唇火辣辣的痛。 她叹息一声,“安歌的确不是被他掳走的,有人冒用他的令牌带走了人,他想自己查,不让我插手,只让我等消息。” 李鹊华俊眉一挑,“这才是靖王的作风,既如此,咱们就先回京城等着。经过今晚,靖王应该知道我与你在一起,他知道该往哪儿传递消息。你且放宽心,先相信他!” 沈长梨眉心皱的死紧,她着实担心傻子,既然不是萧衍,那又会是谁呢? 她原以为,萧衍带走安歌就是为了要挟她,若不是此原因,那有人接走安歌又有什么用? 难不成不是因为她,而是与安歌本身的身份有关系? 想到这里,沈长梨瞪大了眼。 她忽然想起安歌脖子上挂着的那个圆形盘龙佩,那玉佩质地上乘,绝不是一般人家所能拥有的。想到这里,沈长梨扑向书桌,在纸上写写画画,最后拿到李鹊华面前。 “你瞧瞧,可识得这种玉佩?” 李鹊华不解地接过纸,见上面画着一块圆形的玉佩,竟然是一块罕见的盘龙佩。 她细细分辨,突然脸色一变,“阿梨,这是何人的玉佩?” 沈长梨见她脸色突变,就知这盘龙佩绝不简单,“你只管说,这玉佩上雕着的盘龙有何意义?” “这盘龙是只有皇室正统子孙才能佩戴的图案。” 沈长梨大吃一惊,“什么?你确定?” 李鹊华眼眸深深,肯定地点点头,“我记得皇太孙萧云骥的腰间就挂着同样质地图案的玉佩,只有皇上的嫡子嫡孙才有资格佩戴,即便是靖王,都不能随意佩戴。” “安歌的脖子上就挂着这么一块盘龙玉佩。” 李鹊华也瞪大眼,“不能?” 沈长梨点头,缩着眼,“我觉得安歌被带走,或许与我并无关系,是这块玉佩,引起了他人的注意。” “你别闹了。” 李鹊华还是不相信,将纸随意地丢到软榻上的小桌上,“除了靖王常年领兵在外,皇上的皇子皇孙几乎都在京城,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太子一脉人丁单薄,襄王也算是嫡子,礼部为他佩戴的玉佩也是盘龙佩。此外,再无人拥有这种玉佩。” 沈长梨这就有点不解了,她皱着眉头,“那我实在想不出,有人接走安歌究竟为了什么?还烧死了整个桃花堡的村民,难道安歌真有什么了不得的身份?否则,无法解释。” “咔嚓。”二人正说着,突然一道惊雷响在耳际,紧接着窗外白光一闪,之前夜风徐徐的天,一下子电闪雷鸣,一场暴风雨眼见就要下下来。 “春雨贵如油,可惜,若是接连下几天,我们就无法坐船回京了。” 李鹊华有些惋惜地说。 沈长梨瞅着外面恶劣的天气,也是叹息一声,“阮银翘说,现在到京城的船很难找,他们已经在此等了几天,都未遇到一艘到京城的商船。” “主要是回京城的路上有一道险滩,一般的小船根本经受不住风浪。靖王若回京,自然坐的是大官船,不惧风雨。其他的商船,即便再大,也永远无法与官船比。最近,春季回暖河面破冰,河水又上涨,这个季节一般的小船根本不敢行驶返京。” “那咱们就再等等!” 沈长梨一屁股坐在李鹊华身边,意味道,“你们李家是京城首富,运货的商船应该与别的商船不同?” 李鹊华笑了,“那是自然,我已经调派了商船过来接我们。两天左右,不管雨停不停,我们都能自然上路返京。放心!这天下,只要李家想做,就没有做不到的事。” “这我相信。” 沈长梨唇角一勾,用胳膊肘碰碰她,“到时候,带上我两个朋友。济世堂的阮银翘父女,上京城投奔亲戚的。我在流马县,是他们收留了我,给我不少照顾。” 李鹊华点点头,“没问题。” “阿梨”二人正说着,外面就传来阮银翘大呼小叫的声音。 沈长梨眼一瞪,“真是邪门,说曹操,曹操就到。深更半夜的,他们怎么来了?” 她急忙起身打开房门,从二楼望下去,就看到阮银翘和她爹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站在一楼庭堂,浑身淋得湿漉漉的。 沈长梨抬眼瞧着外面,狂风骤雨,这一会的功夫竟然暴雨倾盆。 “阮银翘,阮掌柜,这么晚,你们怎么到’碧云天‘来了?”沈长梨边下楼边问。 阮银翘看到她,眼睛贼亮,小跑着过来,“还不是想和你在一起” 沈长梨翻白眼,“你们等不到船,别指望我能帮你们” 阮银翘嘿嘿笑着,扯着她的手,“反正你与靖王殿下那么熟,他坐船回京,捎上我们应该不成问题。” “你想得美,那是官船,载的是兵将,是咱们小老百姓能登上的吗?” “哎呀,阿梨,我和我爹已经等了那么多天,窝在这小城里,都要发霉了。反正靖王本事 那么大,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阮银翘软磨硬泡,阮掌柜却不好意思了,“阿梨,我们不该来麻烦你,是银翘,直接将客房退了。说,即便你不能帮,她也要和你住在一个客栈,我实则拿她没办法。” 知道阮掌柜是个憨厚的,拿女儿没办法,沈长梨也不装了,直接笑了。 “元令公李家的商船两天后应该能载我们回京。” “哎哟,那真是太好了,据说李家的商船堪比官船”阮掌柜似乎也在这个地方等不耐烦了,一听,立马高兴起来。 “爹,我就说跟着阿梨准没错?她有的是法子。” “就你鬼心眼子多。”沈长梨戳了阮银翘一指头,“还不赶快让客栈老板给你们开两间上房。” 阮掌柜听着,连连点头,跑到柜台开了两间上房。 正好与沈长梨的房间挨着。 两天后,李家的商船并没能如期到来。 外面暴雨倾盆,似乎也根本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沈长梨窝在客栈里,时不时地听着李家传来的消息,萧衍的官船似乎更延后了,他住在官驿倒也悠闲自在。自从那日后,两人再未联络,更别提见面。近在咫尺,却仿若远隔天涯。 尽管心里还不是滋味,有些微的疼痛,但沈长梨已经选择慢慢忘记。 阮银翘就是像只唧唧喳喳的小鸟,一天到晚说个不停,全是黄石城新鲜的事件。而李大小姐,有时候一天都说不上一句话。只管让下面的人不停地往客栈里送好吃好喝的。虽然李大小姐不大搭理阮银翘,可这妞是个自来熟,吃人家的,喝人家的,还不得有事没事找人说说话。直扰得李大小姐干脆起身跑到外面待着。 而阮银翘依旧不自知,又开始叨叨沈长梨,问她又见过靖王没有? 最后连沈长梨都受不了,直接也跑到外面。 好在,李家的商船只耽搁了一天就到了黄石城,虽然雨没有停,但沈长梨依旧坚持登船。她东西极少,只一个小包袱,就帮着阮银翘大包小包的提东西。待一切都准备妥当,她们已经舒服地在船上喝茶了。 “靖王的官船也到了,应该比我们晚几个时辰登船。”李鹊华喝着茶意味道。 沈长梨眸光淡淡,“好好的喝茶,提他做什么?” 阮银翘不乐意了,“阿梨,你就长点心!与靖王闹掰,你真是脑子进水了。有多少女人能看到靖王一眼都得高兴死,你可好,巴不得远离他。你就等着将来后悔!” “少惹我,小心我将你踹进河里。” 沈长梨不爱听她叨叨,直接脸一板,威胁。 阮银翘嘴一噘,“不识好歹,我可是为你好。” “大姐,你还是操操自个的心!赶紧找个男人嫁了,省得在我耳朵聒噪个没完。” 阮银翘瞟了李鹊华一眼,漂亮的小下巴一抬,“你俩都比我年长,都不着急嫁人,我急什么?唉,我算是懂得了,没有好的,我也是不会轻易嫁的。” “哎哟喂,阮银翘,眼睛都长到天上去了!”沈长梨刺她,“不想嫁人,你整天擦脂抹粉的做什么?在’碧云天‘客栈,没少对那些年轻的公子抛媚眼?” “什么叫抛眉眼?”阮银翘翻了个白眼,“那叫暗送秋波” “哈哈,阮银翘,你还要不要脸了?” 沈长梨正与阮银翘笑闹着,突然船身一个剧烈的震动,像是撞上了什么东西,船歪斜了一下。三人猝不及防,身子都往一边倒,小桌上的茶盏掉下来,裂成碎片。 ”啊,到底发生了何事?”阮银翘大叫,吓得小脸煞白。 李鹊华脸色一变,“你们先不要动,我出去看看。” 沈长梨透过船舱窗户往外看,外面依旧大雨滂沱,天色极暗。两岸极宽,若是船一旦出问题,她们根本不可能游到岸边。 “不好了,船体撞上了暗礁,船进水了。” 李大小姐脸色极难看地闯进来大声说。 沈长梨急忙起身,“河面上可还有看到其他的船只?船体进水,能不能及时修补?” 应该不至于沉船! 李鹊华眉头皱得死紧,“船工已经在努力修补,船上装的货物太多了,若是船一旦进水,损失是小,就怕” 她没说完,但大家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阮银翘直接吓得都快要哭了,“你家的商船不是堪比官船一样坚固吗?我可不会游水” “此处是险滩 ,到处都是暗礁,外面倾盆大雨,船工一时大意了。你们稍安勿躁,我再去看看。”李鹊华说完就走。 阮银翘急忙扯住沈长梨,“阿梨,若是沉船了,我们该怎么办?” “乌鸦嘴!”沈长梨赶紧呸她一声。 阮银翘咬住嘴唇,“阿梨,我不会游泳。” “放心,死不了你。”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李鹊华面色苍白地又闯进船舱,“阿梨,不好了,船进水太快,无法修补,怕是要弃船了。” “弃船!”沈长梨皱眉,“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李鹊华摇头,将一个救生圈之类的东西套在沈长梨脖子上,“我常年跑船,水性极好,这能浮水,你千万不要摘下来。” 话刚落,沈长梨就将救生圈从脖子上拿下来套在阮银翘脖子 。 “走,上甲板看看。” 三人出了内舱,到甲板上,看到船工们手忙脚乱,船体已经倾斜。 沈长梨看到有些船工在往河水里抛货物,有的在找逃命的东西,甲板上一片混乱。 阮银翘惊慌失色,紧紧抓着沈长梨的衣角,“阿梨,我爹呢?我怎么没看到我爹?” “你爹在船舱底帮船工修船体。”李鹊华深着眼,“放心,船尾还挂着一艘小船,你与阮掌柜先上小船。” “阿梨,你先走。” 李鹊华对着沈长梨道,“我不能丢下我的船工,你们先上船,我水性好,随后去追你们。” 沈长梨点头,“我随你到船尾取船。” 三人走向船尾,没想小船早被几个船工抢去,已经漂浮在河面上划远。 阮银翘气的大骂。 阮掌柜也从船底爬上来,冲着阮银翘大喊,“银翘,快跳船,船马上就要沉了。” 此时,河水已经漫上甲板。 船上装着都是软绸,瓷器和茶叶,没有任何能飘浮到水面的东西。 “李大小姐,快带我去后厨。”沈长梨急中生智,“我记得船上有些猪大肠,应该能救我们。” 三人急忙又往后厨跑,船慢慢在沉,水已经漫上小腿,沈长梨在后厨果然看到不少猪大肠,她拿起一根扯开对着就朝里面吹气。 看得阮银翘一阵恶心。 沈长梨吹好猪大肠就缠在自己身上,李鹊华早已如法炮制,阮银翘矫情,就是不做。最后,还是阮掌柜闯进来,看到沈长梨的做法,眼睛一亮。赶紧吹气,将猪大肠缠在阮银翘和自己身上。 不能再等了,几个人一起跳下船。 冰冷的河水一下子将她们浸没,阮银翘哇哇大哭,沈长梨和李鹊华拼命地划水,若是船体沉没,就怕引起旋涡,她们逃不离,就危险了。 天色极暗,大雨,狂风,河面上能见度极低。她们拼命游,船在不远处沉没,整个河面一片昏沉,不见生的希望。 几人都有些绝望。 “瞧,那是不是咱们中宁的官船?” 突然,阮掌柜大声叫着,他浮在水中,手往远处一指。 几人立马扭过头,灰蒙蒙的天,隐隐约约,似乎有个庞然大物正向她们驶来。 “是船,是船。”阮银翘眼尖,高兴地在水里大叫。 沈长梨与阮银翘对视一眼,二人心有默契,都朝着前面的大船游去。 待袁隋和雷鸣将四人从河水里捞上来时,沈长梨一下子瘫倒在甲板上。 刚喘息一口,就看到红绫踮起脚尖努力地撑着一把绘着粉色桃花的油纸伞,油纸伞下,一个一身锦衣华服倾城绝色的男人正眼眸深深地看着她。 第89章 与萧衍再次相见 萧衍定定地看着沈长梨足有一柱香的时间,他不说话,旁边的黑豹卫根本不敢将沈长梨等人请进船舱。她们本就在水里漂了不短时间,如今被冰冷的春雨浇着,每个人都缩着肩头打着哆嗦。 萧衍终于抬脚沉步走来。 他的身后,付摇蕙,蓝玉儿和其他几个小白羽卫各自撑着漂亮的油纸伞,都用一种无法言说的目光看着她。 沈长梨就坐在甲板上看着萧衍身后姹紫嫣红的女子,难怪世人都道小白羽卫就是他的女人,若不是知道这家伙洁身自好心气高,她也绝不会怀疑。 天下的男人,除了老皇帝,谁还会有他这样的艳福?况且,在这昏天黑地大雨倾盆的时刻,他一身尊贵的亲王蟒袍,耀眼的如同天上的神只,愈发显得她极落魄。 “多谢靖王殿下相救。” 李鹊华率先反应过来,冲着萧衍抱拳,诚恳道谢。 她不拘小节,遵的是江湖的规矩。况且,她是元令公后人,身份也特殊。 阮掌柜和阮银翘几乎同时跪伏在地,“多谢靖王殿下救命之恩!” 萧衍只冲他们点点头,“不必多礼,起来!”说完,一双深眼又看向沈长梨。 此刻唯有沈长梨没有任何表示,她将身上缠绕的丑陋的猪大肠解下来,往水里一抛,就偏过脸看昏暗的河面,就是不肯看萧衍。 “袁隋,将小船放下水,搜寻河面,看还有其他人活着吗?” “是,殿下。”袁隋领命而去。 “有劳殿下了,此次随我押运货物的船工有二十一名,多谢殿下不吝相救。” 李鹊华说话很是客气。 萧衍一挥手,“举手之劳。” 他说这话时,眼睛始终没有离开沈长梨。 “长梨姐,真的是你吗?” 红绫终于忍不住了,抽噎着唤了沈长梨一声,若不是为她爷正打着伞,估计这丫头早跑过来抱着她哭了。 沈长梨也装不下去了,扭过头,冲着红绫咧嘴一笑,“红绫,又见面了啊!咳,上次牢房没死成,这次河水又没淹死我,谁叫我是龙女转世,命大着呢!红绫,你别害怕哦,我不是鬼。” “哇” 红绫听着她自嘲地话语,心里一酸,小脸一仰,立马哇哇哭起来。 她将伞一抛,也不顾萧衍,跑过去就抱住了沈长梨,也不嫌她浑身湿漉漉,也不怕大雨肆虐顷刻就将她浇湿,更没想过她这样做,她家爷又会怎样惩罚她? 她就像遇到了死而复生的亲人,庆幸地抱着沈长梨不撒手。 萧衍瞟了瞟落到甲板上的油纸伞,抿了抿,并没有怪罪红绫。 付摇蕙一看,立马上前,将油纸伞撑到萧衍头顶。 “去,将李大小姐等人带入舱内,好生沐浴梳洗,叮嘱厨房烧些姜汤祛寒。” “是。”付摇蕙不想去,可是她不敢再忤逆萧衍,只得福了福身,领命而去。 付摇蕙走了,蓝玉儿眼珠子一转,立马跨前一步刚将油纸伞撑到萧衍头顶,他二话不说转身就走。蓝玉儿一怔,见沈长梨敏锐的目光看来,她讪讪一笑,转身去追萧衍。 沈长梨等人收拾利落,红绫给她们端来姜汤喝完,所有小白羽卫都退了出去。红绫恋恋不舍。 “长梨姐,爷叮嘱,不让我们在船上乱走动,你先休息,我晚一会再来看你。” 说完,红绫转身就走,到了舱门口,她突地又转身,大眼睛亮晶晶的。 “长梨姐,你能活着,真是太好了。自从你‘死’后,咱家爷就再也没笑过。” 沈长梨轻嗤一声,“你家爷会笑吗?他啥时候又笑过?” 红绫知道她对爷还恨着呢!冲她扮了个鬼脸就跑出去。 经过这一场惊心动魄的沉船事件,沈长梨只能感慨,命运真的会玩弄人,她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萧衍的身边。难不成这辈子就跟他分不开了吗? 她叹息着,找了个船窗边坐下,撩一眼暗沉沉的河面,开始东张西望地打量起这艘官船来。 果然霸气。 “李大小姐,是谁说你家的商船堪比官船的?人家的官船是木头外面包了一层铁,而你家的商船呢?一个暗礁就给撞出窟窿来了,你家富可抵国,咋就不造艘铁船呢?” “铁船?”李鹊华坐在椅子上正担心自家的船工,忽听沈长梨一声,她抬起脸,诧异地看着她,“你是说纯铁打造的船?” “怎么,你家造不出来?”沈长梨反问。 李鹊华深了眼,“时下的船都是木船,只有官船会在外面包一层铁,李家虽有船坞,但若是全部用生铁打造” 她想了想,最后摇头,“铁石是朝廷管控物质,李家即便富可抵国,也不可触朝廷霉头。” 沈长梨了然,没再说话。 阮银翘只老实了一小会,听着她们谈话,大眼睛贼亮贼亮的,也不在椅子上窝着了,像是第一次坐船,不停地东摸摸西摸摸,好奇的不得了。 沈长梨也沉默下来,其实她现在想的是,她再见到萧衍时,该怎样化解尴尬? 三天前,她拒绝了他做侍妾的安排,他也放了她走,如今命运捉弄,她又上了他的贼船。人家还救了她一命,这恩情要如何报答?李鹊华身份不低,萧衍救她,日后自有李家偿还。而阮银翘和阮掌柜就是小虾米,萧衍也不根本不需要他们的报答,而她就不一样了。 摸着自己荷包,只有几两碎银子,当初萧颉给的银子都在包袱里,如今恐怕都被鱼虾给叼走了,她又能给这个男人什么呢? 最烦人,要如何向熟悉她的人解释,她死而复生之事? 龙女转世,这个借口已经用老,说了别人也不信。 瞧付摇蕙看到她时那震惊的眼神就知道了,不管怎样,她再次出现,就是尴尬。 心不安,则无处都不得安生。 揉了揉脸子,头脑昏沉,根本拎不清自己心里究竟是怎样的心绪。 舱门突然一响,沈长梨扭头,就看到付摇蕙面带得体的微笑端庄秀雅地走进来。 她的身后,跟着几个小白羽卫,手里端着热乎乎的饭菜。 “阿梨,爷让我来给你们送饭,厨房刚做的。”她手一挥,吩咐小白羽卫将饭菜摆在桌上。 “有劳摇蕙姐了。”沈长梨客气地说。 付摇蕙眸光一闪,端着架子,冲她一笑,“都是自家人,阿梨何需客气?你能活着,爷定然是高兴的。”她话说的极有分寸,礼貌却客套,看上去热络,实则更是疏离。 “阿梨,我有话想单独与你说。”摆好了饭菜,付摇蕙欲言又止,想了想,终于向沈长梨开口。 “没问题。”沈长梨知她来者不善,还是答应了。想着这位姐那一晚放肆大胆的勾引萧衍,没想还能稳坐小白羽卫之首,看来萧衍对她还是有些情分的。 沈长梨随着付摇蕙去了隔壁的船舱。 李大小姐看着她们离开,手里的筷子慢慢放下,目光有些冷。 “摇蕙姐,我’死而复生’没将你吓着?”沈长梨笑着率先开口。 付摇蕙一笑,突然热络地牵住沈长梨的手,“阿梨,你能活着,大家肯定都是高兴的呀!你不知道,那一日牢房走水,连老狱头都死了,大家以为,那具烧焦的尸体就是你不管怎样,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如今这福报不就来了?你能再次回到爷的身边,我们大家都替你高兴。” 这是在套她话呢! 沈长梨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出来,甩了甩,淡笑道,“今日大难不死,诚蒙靖王殿下相救,阿梨感激不尽。只是今后如何?还不好说。毕竟我在爷身边整日惹事生非,兴许他早烦了我。如今你也看到了,我攀上了李家,李家大公子腿脚不好,正好我能治。” 付摇蕙听着她这话,伸手撩了撩额前的碎发,目光复杂闪烁,“瞧阿梨说的,好像爷有多无情似的,爷的心里是有你的。自从你‘死’后,爷的情绪也不太对,都不让我们靠近。整日一个人灌酒,如今你再次出现,爷怎能再放你走?” “摇蕙姐,你究竟想说什么?还请直言相告,别绕弯子了。” 沈长梨耐心用尽,不想再跟她瞎掰扯。 付遥蕙眸光闪了闪,果然也不再端着了,脸色一正,“阿梨,那日在馆驿,爷的房中,是你?” 沈长梨尴尬地笑笑,她本不想承认,可又听付摇蕙说,“那日黑豹卫可被折腾的不轻,还会使用那种会冒烟和能炸伤人的火器,我当时就琢磨着,除了你,再不会有人敢那样戏耍黑豹卫。而爷,竟然都不让人去追爷一向护犊子,只要有人敢对黑豹卫不利,他立马就会实行惩罚。可那晚,他却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想着那晚她勾引萧衍没成功,沈长梨有心刺她一刺。 “也不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不过就是靖王殿下喝醉了,不记得了!” 一句话,就让付摇蕙的脸色一白,她握着锦帕的手一紧。 一双清凌凌的冷目扫过来,“想必阿梨已经知晓,我是李夫人安排在爷身边的大丫头,也算是他的侍妾。可爷行军在外,一向清心寡欲。虽然与我并未有夫妻之实,但我的身份还是在的。” 这是与她直接摊牌了。 沈长梨冷笑一声,“这是摇蕙姐你与你家爷之间的事,与我何干?” 付摇蕙沉定地看着她,突然一笑,“我随在爷身边十多年,对他还是有些了解的。此次,阿梨又碰上爷,他是不会再放你走的。以后回京,爷必会对你看重。我今日找你,也是想先向你透个信,爷此次回京,皇上肯定会再次为爷指定王妃” “唉。”沈长梨叹息一声,“还是那句话,与我何干?” “我是想拜托阿梨劝劝爷,让他不要再执拗忤逆皇上。他身为皇家贵胄,三妻四妾稀疏平常,靖王府也该有子嗣诞生了。” 沈长梨觉得极好笑,意味道,“摇蕙大姐,你是不是搞错了?靖王殿下的三妻四妾,可真的与我无关啊?我承认,我曾经是他的小奴,他对我是有些不同,但我也不能主宰他的榻上人生啊?他想宠哪个女子,那是由他自己决定。若他不乐意,主动送上门的,他也不要啊!” 明显的,付摇蕙身子一摇晃,脸又白了些。 她抬起头,眸光一冷,“阿梨,你要知道,自古专宠的女子都不会落得好下场,三从四德是女子的本分,一味霸占男人的宠爱,那是大逆不道,是永远不会长久的,还望你三思” 沈长梨也烦了,她干脆从椅子上站起来,“摇蕙姐,咱俩在这里瞎掰扯,一点用也没有。我不是你家爷的谁,我已经‘死’了,如今是自由身。你若真担心靖王府后继无人,还得从你家爷身上下功夫。找我,你算是找错了人。你也不用提点我,我巴不得离你家爷远远的,最好此生都不见” 说完,她再不理付摇蕙,打开舱门就出去了。 没想,蓝玉儿正站在门边,似乎正在偷听她们的谈话。 “阿梨,能再次见到你,真好。”蓝玉儿脸上讪讪地笑。 似乎自从蓝松节出事,她再没有了做为大小姐的荣耀感,变得谨小慎微极不自信。 沈长梨冲她一点头,什么也不说,跨步就走。 回到舱内,李大小姐和阮银翘正等着她,桌上的饭菜一动也未动。 阮银翘急忙起身,朝舱外看了看,迅速关上舱门,“阿梨,那个付摇蕙没有为难你?” 沈长梨翻白眼,“你想多了,她倒想为难我,关键是为难的着吗?吃饭。” 李大小姐瞧着她的脸色,的确不像是被为难的,眸光一闪,端起碗,“你可想好了,若再次回到靖王身边,你可要摆准自己的位置。京城,可是龙潭虎穴。” 沈长梨狼吞虎咽,冲她一笑,“我不是还有你吗?你可是我的坚强后盾。还想不想要烟幕弹和手雷了?” 竟敢要挟她。 “卑鄙!”李大小姐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随后竟然唇角一勾,“如今的你,比之前真是狡诈多了,不过,我喜欢。” “哈哈” 吃饱喝足,沈长梨往床上一躺就闭上眼。 李鹊华说,此去京城,坐船也得半个月。 既然这么长时间,她见萧衍自然不急,为了压惊,睡一觉先。 沈长梨闭上眼就呼呼大睡,她睡的极沉,梦里皆是惊悚的噩梦。她睡的极不安稳,一会儿冷一会儿热,满头大汗,想睁开眼也不能。身子沉乏的,犹如坠入地狱。 突然一双大手伸过来试了试她的额,将手压在她后心,沈长梨感到一股暖流像温泉水注入她的身体,如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瞬间就驱走了阴霾。 第90章 不服,继续 沈长梨万没有想到,她这一觉竟然睡了一天一夜才醒来。 她浑身酸疼无力,像大病了一场似的,嗓子眼火烧火燎的痛,头脑昏沉。 她慢慢从床上坐起来,撩开床幔,却发现这不是她和李鹊华和阮银翘所在的船舱,这个船舱明显大上许多,装饰非常舒适豪华。眼眸一转,就看到一个高大神俊的男人穿着松垮的绸缎寝衣,赤着脚,像是刚沐浴完,从高大的牡丹屏风后走出来。 二人目光一对。 沈长梨没说话,因为她浑身没力气,偏过头,懒得说话。 这个臭男人,定然是趁她睡熟时,将她掠到他船舱里来的。 “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萧衍率先开口,锋锐的眸光沉沉浮浮,像是氤氲了她看不懂的情绪。 沈长梨叹息一声,用手撸了把脸,“我怎么了?浑身没力气,你对我下药了?” 萧衍难得翻了个白眼,“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已经烧了一天一夜,如今烧刚退下。” 沈长梨一怔,梦里确实忽冷忽热,还有只大手贴在她后心给她输入真气,“我为何会在殿下舱内?这不合适,我马上就走。” 说着,她掀开被子就要下床,片刻,又赶紧缩回到床上,用被子裹紧自身。 “是谁为我换的贴身衣物?” 上次就算了,这次她怎么穿着萧衍的寝衣?她的湿衣服不是早就换下来了吗? 萧衍漂亮的唇角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起了高热,冷汗直冒,浑身都湿透了。所以,给你换了。” 沈长梨心一跳,“谁换的?” 她两眼冒火,若是他敢说,是他换的,她定然要拿刀杀了他。 ”咳”萧衍不自然地咳嗽一声,眸光闪烁,将脸偏了偏,突然冲着她一声质问,“你以为是爷换的?想什么呢!爷会做这种为妇人换裳的事?” 沈长梨皱着眉心审视他。 萧衍‘坦坦荡荡’地与她对视,好半晌,沈长梨才叹息一声,为难地道,”麻烦殿下给我找件女装。” “夜深了,不方便去找。你的衣裳让红绫拿去洗了,明日应该就能晾干。” 他这是什么意思? 今晚要让她留宿在他舱内? 沈长梨恼恨,蹙着眉心,弯腰找鞋又要下床,“船上没有多余的舱室了,今晚,你就宿在爷舱内。” 沈长梨气极,拎起鞋子就朝他扔去,“萧衍,你不要欺人太甚!我一个身世清白的女子,凭什么宿在你的舱内?” 萧衍接过她扔来的鞋,眉心一弯,说了句足以让沈长梨杀了他的话。 “你与爷睡了又不是一次两次,谈什么清白” “萧老九!”沈长梨果然怒了,下了床就扑向他,拳打脚踢。 萧衍抿嘴笑着,任她踢打,也不还手,弯腰将她扛起又丢到床上,“别折腾,好不容易退了烧,将小泥炉的参汤喝了。” 他又宠又溺的话,直接让沈长梨心里像窝了一团棉絮,难受至极。 她赌气,“不喝,没银子。” 萧衍好笑,将小泥炉上的参汤端过来,“爷不收银子,趁热喝了。你身子太弱,以后得多补补。” “萧老九,你究竟想干什么?”沈长梨一脸的怒容,高烧后,她身子绵软,这一吼,直接让她虚虚地倚靠在床柱,显得有气无力的。 萧衍眼眸渐深,眼底云荡的都是心疼,他端着碗,用小瓷勺舀着参汤送到她嘴边。他没伺候过人,显得极是笨拙,“先将参汤喝了,爷有话说。” 沈长梨转头深深地看了他好一会,才喝了他递过来的参汤,随后又夺下他手里的碗,一仰头全喝尽,“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姐浑身无力,困乏的很!” 萧衍低低一笑,将碗收了,他也斜靠在床上,圈着沈长梨的腰,将她拉进怀里。 沈长梨身子很僵硬,挣扎着就是不肯就范。 萧衍也没勉强,便由着她蜷缩在床角,像避洪水猛兽似的离他远远的,他眸光一深,极淡极认真地道。 “阿梨,今日得知李家商船遇险,爷心里有一刻极是害怕便不顾风雨,让船工开足马力往你们出事的河面赶” 沈长梨一怔。 抬头看他,却没说话。 萧衍与她深深对视,“阿梨,可是觉得做爷的侍妾太委屈了你?” “不是。”沈长梨知道他这是要与她敞开心扉谈,对于一个霸道的封建王爷来说,他给足了她尊重,只是 她叹息一声,懒懒地倚在床柱上,“是我们的观念不同。” “观念?”萧衍不懂,皱眉,“这要如何说?” 既然他开诚布公谈,沈长梨心中的拧巴舒缓多了,她长吸一口气,“殿下,咱们做个交换如何?” 萧衍眸光一缩,“交换?你想与爷交换什么?” 沈长梨慵懒地一笑,如今她也算大病初愈,神情虽倦怠,但一双乌漆漆的大眼睛灵动至极,愈发显得那张不足巴掌大的小脸精致漂亮不少。 萧衍有点移不开目光。 沈长梨笑着问,“爷,我想问,这次你救了我,要阿梨如何报答?” 萧衍眼眸一深,“一辈子都别想再离开爷。” 果然。 “既如此,那阿梨与爷的这个交换便至关重要。”她心情不错地又笑,“我想在爷军中做个医官,陪爷上战场,为爷的将士治病治伤,任劳任怨。这样也算不离开爷了?当然,爷还是要发我俸薪的,光让牛干活,不让牛吃草,那是不行的。” 萧衍冷哼一声,“这就是你所说的交换?好似对爷没啥好处,爷凭什么答应?” 沈长梨挪动着小身子靠近他,似乎为了说服他。 萧衍瞧着她的小动作,眸光一闪。 “爷,这怎么能没有好处呢?我在爷的军中,自然会时时见到爷,我治病救人,自然也会为爷捏肩捶背,为你治头疾。况且,萧颉不是还有个神机营吗?滑翔机和热气球不是都已经成功了吗?萧颉手上还有我为他绘制的火器图纸,我完全还可以再助他一臂之力,我的用处可大了去了!三天前,你瞧见我做的烟幕弹和手雷了吗?李大小姐玩的不亦乐乎,你的黑豹卫傻眼了?这要是用到敌军中,殿下你岂不是如入无人之境?” 萧衍板着脸,自然不说那是黑豹卫在陪着她们玩。 不冷不热地瞟她一眼,“军中的医官皆是由朝廷选拔,太医院考核,吏部任命,你一个连户籍路引都没有的黄毛丫头,想当爷的军官,是不是有点妄想?” 沈长梨拍着床板,又靠近他一些,“难道这些会难倒殿下吗?好歹你也是权势滔天的大王爷,不会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萧衍嗤笑,瞧着她一副吃定他的样子,伸手就弹她一个爆栗,“你就笃定爷会同意?” “不同意拉倒,咱们就一拍两散,江湖永不再见。”说完,沈长梨跳下床就要走。 明知她是故意,可萧衍愣是不舍得让她走出舱内,轻笑一声,双臂从后面伸过来,在她腰上一揽,就将她勾回来抱在怀里,像是失而复得的宝贝,紧紧搂住,下巴抵在她的头顶。 “爷可以同意,但你还得给爷更实惠的好处。” 沈长梨眉一挑,更实惠的好处? 还未等她想明白,萧衍的吻便在她颈窝间肆虐。 沈长梨心一热,立马就想到三天前那个滚烫的吻来,身子下意识地一紧,到此时,她哪里还能不明白,特别是付摇蕙提点她的,靖王府该有个子嗣了。 她脸上一臊,不由拔高了声音,”萧老九,你不要老牛吃嫩草,我才十六岁\" 一声低笑,萧衍扳过她的小身子,忍着笑,一本正经地黑着脸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沈长梨,你在想什么?你以为爷指的是什么?不要想歪了,就你这瘦不拉叽的身子,爷都显咯手,会要了你?想为爷侍寝,再等等!” 萧衍,你大爷的。 沈长梨羞的满脸通红,握紧拳头捶了他两下,“既如此,你还每次把我拉上你的床干什么?” “抱着你,跟抱着被子,有啥区别?” 没区别吗? 沈长梨恼羞成怒,挣扎着要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萧衍心情极好地呵呵笑着,又抱紧她,脸埋在她颈间认真地问,“你为何不愿意做爷的侍妾?你要知道,多少女子想近爷的身都求之不得?” “男人与女人的关系有许多种,为什么非要是侍妾?医官不就很好?关系亲密又不会被人说三道四。好哥们好朋友好闺蜜也成,反正就侍妾不成。” “为何?” 萧衍严肃地问。 沈长梨瞟着他神俊到足以让她惊心动魄的脸,长出一口气,“因为爷身为皇家贵胄,身边不会只有阿梨一个女人,而我最不能忍受的便是与别的女人共侍一夫,那比杀了我还难受。爷给我侍妾身份,以为是抬举我,其实,那是对我的一种羞辱。我不是依附男人的女人,我是独立的个体,我与爷在一起,我会付出所有的身心,毫无保留。而爷将来必定还会娶王妃,那爷对我便不能全心全意。爷是阿梨的唯一,而爷却不能对阿梨唯一,既如此,何必要做侍妾?做个医官,既能陪着爷,还能成为爷的唯一,这样不是也很好?” 萧衍极震惊地看着她,半晌都未说话。 “爷若不愿呢?爷若非要呢?”他哑着嗓子霸道地说。 沈长梨想了想,“若爷不想放手,那咱们便做个三年约定好不好?三年内,阿梨做你的军医,如果三年后,殿下您还未娶王妃,也没有其他侧妃侍妾暖床通房之类的,那阿梨就心甘情愿随了您,即便什么身份都不要,也甘之如饴。但你以后再不可有别的女人。若是爷做不到,一旦你有了别的女人,就放阿梨自由,咱们便相忘于江湖,此生各自沉浮再不相见。” 萧衍又皱起眉,一双眸子深不见底,似是被她一连串的话给震住了。 沈长梨觉得自己说的还不太明白,又接着道,“当然,我并不是禁锢殿下,三年内,你完全可以娶妻生子找女人,而我不管你找不找女人,都会依约尽心尽力地帮助你。只不过,一旦殿下违约,你就再不能碰我,必须放我走。” 她说完了,萧衍却许久都没有说话。 他只是看着她,一直看着,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氤氲的不知是什么情绪。或是权衡,或是计较,或是百思不解但不管何种情绪,都不是沈长梨能看懂的。 其实她这么说,并不是矫情,实则真的希望他们能成为彼此的唯一,她绝不可能做他后院众多女人中的一个。那不是她活着的意义。她希望的是与他并肩而行,而不是永远的依附。 时间慢慢流逝,整个舱内静若无声,就在沈长梨以为他不会同意的时候,她正想找别的借口打破这尴尬,他突然淡淡一笑,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宠溺地道。 “爷同意了。” 沈长梨一惊,随后看向他,慢慢咧开嘴笑了,“爷一言九鼎,不能反悔。” 她马上就要成为黑豹军中的医官了,俸薪终于由朝廷发放,而不是萧衍私囊了。 “哼!”萧衍却冷哼一声,“不过本王有条件?” “你说。”沈长梨心情好,想没想就问,完全没看到男人眼底那狡诈狂热的心绪。 狠狠扳过她的小脸,萧衍定定看着她,突然一笑,二话不说,直接将嘴凑过去狠狠吻住她。 “唔” 沈长梨猝不及防被他狠狠吻住,小身子根本挣扎不得,任由他撬开她的小嘴,舌头紧随着纠缠住她的小香舌,一个满是霸道十足的狼吻,狂风暴雨一般,带着强爆般的饥渴,裹住她肆无忌惮。 沈长梨本就浑身酸弱无力,被萧衍如此霸道地强吻,不屑片刻,便软瘫在他怀里,任由他变本加厉深吻,直到二人都喘不过气来,他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 将她紧紧圈在怀里,萧衍问,“怎么样?服不服?” 沈长梨窝在他怀里粗喘着,小脸绯红,根本不明白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服什么?” 萧衍冷哼一声,“不是嘲笑你家爷还是个雏,不会吻?如今怎样?不服,继续” 第91章 三年之约 沈长梨赶紧捂住他的嘴,“你还有完没完了?” 萧衍深邃的眼眸里满是笑意,瞅着她嫣红的小嘴,脸上皆是得意。 “行了,赶紧说你的条件。” 沈长梨放下手,瞪了他一眼道。 “条件你已经知道了,就是这个。”萧衍似乎非常喜欢看她惊呆的小脸,笑着道,“即便做了爷的军医官,也完全妨碍不到爷。” 沈长梨磨着牙瞪他,这个无耻的男人,换汤不换药,结果都一样啊! “你也太贼了!” 萧衍唇角弯成一抹漂亮的弧度,伸手就拍在她小脑袋上,“以后你会晓得,留在爷身边,能保你一世安然。” 沈长梨本来没上心,回味着他这句话,突然心一跳。 难不成,他都知道了?自己真实的身份 她若回京,必定会见到萧云骥,到时候,即便她容颜有所改变,也不得不面对尴尬的境地。若是做了黑豹军的军医官,那即便她死咬不承认,有萧衍在,萧云骥也不能将她怎么样! 毕竟之前的沈薇可不会医术。 他这是在用这种方式保护她。 见她发呆,萧衍又弹了她一个爆栗,“还需要犹豫?就你那个苛刻的择偶条件,除了爷,全天下就没有几个能满足了你。不选择爷,你能嫁得出去?” 沈长梨早忘了这茬,咧了咧嘴,”爷不说,我都忘了貌美器粗,黄金满屋,权倾天下,举世无双。”说着,她挑剔的目光将萧衍上上下下审视了一遍,“也是哦,爷自身这条件真不是盖的,确实没什么好考虑的。” 萧衍眸光突然有些暗沉,脸色显得极认真。 “阿梨,爷的耐心有限。” 沈长梨自然明白他这话的意思,不由沉默了。她心里明白,这是萧衍给她的最后一次机会。若她不答应,恐怕二人就再无可能在一起。说实话,在心底,她还是希望能留在他身边的。这个英俊帅气有担当的男人,古来少有,她碰到了,自然也不想让他轻易溜走。 “行,成交,我同意了。” 沈长梨也挺爽快,看到萧衍唇色终于露出笑意,她又得寸进尺地谈条件,“不过,我也有条件。爷可以为所欲为,但前提是你不能有别的女人,一旦你移情别恋,就不能再碰我而且,你不能再诓我银子,要不然,咱就一拍两散,打死我也不会留在你身边。” 萧衍心里一荡,将她拥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小脑袋,冷哼一声。 “你可真是舍命不舍财,就你那点小银子,爷能看上眼?” 沈长梨急了,“爷看不上眼,那你还时时费尽心思坑我银子?红绫都跟我说了,西市有大半的铺子都是爷的,你的银子都能抵半个国库了,你才是吝啬鬼,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萧衍笑了笑,又将她的小身子裹紧,“爷就看不得你费尽心机挣银子的模样,你眼里除了银子,什么时候有过爷?爷不坑你银子,你还会在爷面前晃荡?你到是天生做生意的料,以后可以帮李夫人照顾靖王府的铺子了。” 沈长梨眼睛一亮,“那爷会多发我一份薪资吗?” 萧衍气的立马拍她脑门,“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肯吃亏的小妇人!” 沈长梨哧哧笑着,“爷不也一样?将襄王和玉妖精玩弄于股掌间,您什么时候又吃过亏?咱俩是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话谁。” 萧衍哼一声,“胆子不小,敢与爷比?” ”爷没听说过,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与爷是臭味相投,以后咱俩要合起伙来将玉妖精坑惨,让他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这话萧衍爱听,轻嗯一声,抿了抿嘴。 “对了爷,对于我起死回生,您要与其他人怎么解释?” 萧衍眼眸一缩,“爷不需要跟任何人解释。” 沈长梨咬了咬唇,“毕竟,襄王殿下和玉妖精都知道我‘死’了,若是我随殿下回京,再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若向皇上告殿下欺上瞒下怎么办?还有蓝松节的事” “行了。”萧衍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这些都不是你能操心的事,爷自有主张。” 沈长梨点点头,表示对他的信任。 既然什么都已经谈妥,她高烧也退了,她揪着萧衍的绸缎寝衣道,“既如此,那我便回去了,爷为我找件外袍!我穿这件回去,李大小姐肯定会吃了我,再则,我也不想看阮银翘的眼光。” 萧衍眼一深,“都在爷榻上躺了一天一夜了,此时再走,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沈长梨脸上羞臊至极,“我那时发高烧病着,即便躺在爷榻上又能怎样?爷是君子,还能趁人之危?你不过是担心我,用内力为我退烧罢了,多谢爷这一日的亲自照顾,如今我烧已退,再不能留在爷舱内了。我还得要脸子呢!” 萧衍没说话,扯过一件外袍搭在她身上,“就穿爷这件。” 沈长梨脸黑。 她若真穿着他的衣裳回去,别人又会怎么想? 正踌躇,舱门外传来敲门声,“爷,长梨姐的衣裙已经晾干了。” 是红绫的声音,真是及时雨。 沈长梨赶紧往床上缩,扯过被子就盖在自己身上,伸脚一下子将萧衍踢下床,“麻烦爷,去帮我拿衣裙,就告诉红绫,我还昏睡没醒。” 萧衍被踢下床,一张俊脸都黑透了。 回头看到沈长梨又一本正经地躺到床上佯装昏睡,知道她是脸皮薄,不愿面对红绫,便轻咳一声,悻悻然走过去开门。 红绫双手托着衣裙,小脑袋往里面探,“爷,长梨姐高热还没退?” “不要操心,去睡觉。”萧衍接过衣裙不耐烦一声。 红绫轻哦一声,“爷,需不需要我留下来照顾长梨姐?爷已经亲自照顾她一天一夜没合眼了,爷去休息,放心将长梨姐交给我。” 萧衍二话没说,直接将舱门关上。 红绫碰了一鼻子灰,抿了抿嘴角,转身就走了。 沈长梨却从床上坐起来,听着红绫的话,这一天一夜他都没合眼守着她,心里暖融融的。 “爷,我换过衣裙就走,您该好好休息。” 沈长梨接过衣裙去了屏风后,片刻,换下萧衍的寝衣,叠整齐放到他床边。 “爷,晚安。” “等一下。”萧衍唤住她,眼眸深深,“你还有件事没做。” 沈长梨转身,有些不明白,“爷指的是什么?” 萧衍不说话,只两眼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眼中的热度犹如火山喷发。 沈长梨只一眼,就明白了。她两颊发烫,低头想了想,又走回去,踮起脚尖在他脸上飞快地落下一吻转身就跑。 萧衍望着她羞红的脸颊,小身子跑的飞快,愉悦地轻笑一声。 沈长梨回到李鹊华的舱内,以为她睡着了,没想她正抱着臂倚在船窗边看着外面黑沉的夜空。 “在靖王那里待了一天一夜,你俩究竟是啥关系?” 李鹊华开门见山直接问,瞧她那肃冷的神色,她发烧的这一天一夜里,萧衍将她抱走,她心里肯定是猜到了什么。 沈长梨有点不敢直视李大小姐的眼睛,之前她并没有与李鹊华完全交待与萧衍之间的事情,主要是没想到她还能回到他身边,如今被她如此一问,她有些尴尬。好像欺骗了她似的。 “你与靖王关系不清不楚,是不是想利用他?” 沈长梨依旧没回答,走到桌前倒了一盏热茶,想了想才道。 “我与靖王的关系,不是你想像的那种,是我与他谈了一笔交易,算是合作关系。” “合作关系?”李鹊华有些不解,走到她身边坐下,“靖王老谋深算,你与他合作,小心被啃的骨头都不剩。你有没有与他说你的真实身份?此次返京,你避不开这个问题。” 沈长梨自然知道,点点头,“放心,我心里有数。或许他也猜到了一二,只是他不说,我也不好挑明。车到山前必有路,目前走一步算一步。” “我很奇怪,靖王对你究竟是怎样的心思?知道你在水里泡了许久,又淋了雨,发了高热,他很霸道地就将你抱回了他的舱内。按说,他身份尊贵,他不但不怕你过了病气给他,还执意要为你输入内力增强体力,我看到,他很紧张你。阿梨,靖王喜欢你。那你呢?是否也对他情有独钟?” 被直接问这个问题,沈长梨不好回答。 她看着李鹊华认真地道,“靖王是君子,虽贵为王爷,但并不如其他人欺凌霸道不讲道理,我对他不能说毫无感觉,毕竟,一颗金翅蛇胆将我们的命运牵连在一起。李大小姐,你信命吗?我信,但更信缘分。我与他,心有灵犀,很是默契。” 李鹊华怎听不出她的心绪?怕也是对靖王用情了。 “不怪你,天下女子能抵抗住靖王诱惑的微乎其微不过,我要提醒你,靖王可是出了 名的冷漠疏离不好惹,你的身份尴尬,怕是与他不太可能” 沈长梨自然知晓,她与萧衍之间隔着一个萧云骥。 “放心,之前那个懦弱糊涂的沈薇已死。重生的沈薇,定要活的与之前不一样。不管我的身份究竟如何?都不能改变我对靖王的态度。我与他,真的是相得益彰,要想查得前昌王府真相,唯有借助靖王的势。你们李家还是不要沾这些事,免得坏了名声。” 李鹊华也为自己倒了盏热茶喝着,“李家不怕事,只是不想多事。但你若有事,李家绝不会袖手旁观。诚如你说,你已经死过一次了,李家就绝不会让此事发生第二次。” 她说的也极是霸道硬气。 沈长梨自然知道李家的实力,但她不想连累李家,“现在我在明,李家最好在暗,这样才能更好的帮我。你要相信我好不好?” 李鹊华深深地看着她,见她乌目中闪动的都是自信,她微微一笑,点点头。 沈长梨也笑了,“靖王对我确实不错,我与他的交易,有个三年之约。若是他能守约,那我此生便与靖王府永远牵扯在一起。三年内,我一定会查出前昌王府出事的原因,或许用不到三年,便能揪出那个幕后真凶。靖王府便是我最好的掩护。” 李鹊华目光闪闪,似乎有话要说,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出来。 “靖王不会害你待回到京城,有机会,便去后宫看看皇贵妃娘娘,对你有好处。” 沈长梨有些诧异,更是不解,李大小姐为何要提皇贵妃娘娘?萧衍都见不着,她怎么可能见得着?不过,她没有追问。李鹊华不是多话的人,她说此话,定然有深意。 “我知道了。” 沈长梨放下茶盏,突然朝舱内一瞄,“阮银翘呢?” 如今她和李大小姐各分得一舱,阮银翘和小白羽卫们住在一起,她虽然有些不乐意,总是赖在她们舱内不走,她宁愿在李大小姐的软榻上睡,也不愿与小白羽卫们住在一起。 主要还是自卑。 李大小姐一听,抿了抿唇,“不知道,这两日,她倒与付摇蕙走的极近。这么晚不见人,恐怕会在她舱里。” 沈长梨一听,皱紧了眉,“我病了这一日夜,她就当了叛徒,去巴结付摇蕙了?” “你的这个朋友,心高命薄,总想攀高枝。” 李鹊华一针见血。 沈长梨低低一声,“她只是想嫁得好一些罢了,不甘平凡。” “可惜,她的身份注定入不了大户人家,还不如平平淡淡找个实在人嫁了。世人总是好高骛远,艳慕富贵,其实富贵都是险中求。” 沈长梨诧异地看着李鹊华,是真没想到她能看得这般通透。 元令公祖上的遗训,真的将后世子孙教得很好。 在船上又消磨了两天,这两日沈长梨过得自在,萧衍没再让她履行合约。可在晌午时分,船却在一个码头停了下来,好像需要补给。 沈长梨百无聊赖,趴在船窗口往外看。码头上有不少人,见到靖王的官船,四周的商船纷纷避让,见到插了靖王旗幡的官船,码头上又跪倒一大片。 第92章 靖王男宠 突然眼眉一挑,沈长梨看到船上上来不少贵人,有的穿着阔气的锦衣华服,有的穿着中宁的各任官服,身后的仆从更是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看来,是为萧衍送礼的。 古今中外,唯这个亘古不变。 沈长梨嘲弄地勾了勾唇。 “这些都是此地的官员和富甲乡绅,应该是来拜见靖王的,不过,有个人你要注意了。” 不知何时,李鹊华来到她身后,深着眼看着上得船来的一众人,语气不甚友好地道。 沈长梨扭头,“哪个人?” 李鹊华下巴一抬,“就是那个穿着锦红华袍的年青人。” 沈长梨立马回过头,见那个青年不过二十出头,长相俊逸,举手投足都带着优越感,不过看气质有些小家子气,并不像底蕴深厚的世家大族培养出来的贵公子。 “他是何人?我为何要注意他?” 李鹊华轻哼一声,“他就是” “长梨姐”李鹊华话还未说完,舱门便被打开,红绫探进小脑袋,笑的见牙不见眼,“长梨姐,快点,爷找你。” 沈长梨皱眉,“船上来了客人,殿下不是要会见?找我做什么?” 红绫推开舱门就跑进来,缠住她的胳膊就往外拉,“我怎么知道爷找你作甚?不过,既然爷找你,你必须得去。以后不准你再跟爷闹别扭,爷这两天心情好不容易有些好转,你可不准再惹他生气。” 沈长梨翻了个白眼,“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惹你家爷生气了?你到底是向着他,还是向着我?小心你的脸再长斑时,可别求我。” 雷媒婆这两天老盯着她,将她看的死死的,唯恐她再逃离萧衍身边。这都在船上了,前不着村后不靠店的,她像是受了刺激,恨不能将她拉上萧衍的榻。她是有私心的,若是她离开萧衍,回到王府她就没法向她娘交待。 红绫嘿嘿两声,根本就不怕她的威胁,“只要你不离开爷,让我脸上长斑,我也是极乐意的。” “哟,雷媒婆,为了你家爷,看来你连脸子都不打算要了啊!”沈长梨故意刺她。 红绫哈哈两声,竟然愉悦地拉着她飞快跑。 红绫拉着她刚跑到萧衍的船舱,就看到萧衍从里头走出来,后面跟着简石公公和付摇蕙。两天没见,这厮越发俊俏了。只是简石公公和付摇蕙都有些小心谨慎,不敢抬头。而萧衍面色冷肃,将皇家贵胄的架子端的十足,不苟言笑,一身威严尊贵十足。 “咳,爷,您找我?” 尽管私下已经与他达成协议,但在众人面前,沈长梨还是给足他面子。声音轻柔,微敛下眼,恭敬而小意。满足了萧衍做为大男人的自尊心。 萧衍瞧着她低眉顺眼的样子,似乎满意极了,勾了勾唇,“船上来了几位大人,爷正要去见见,你陪着爷一起!” 沈长梨撩了他一眼,“爷与几位大人见面,谈的都是公事,我去不合适?” 她凭什么身份去呢? 萧衍轻嗯一声,“不算正式会面,只是吃酒小坐,主要是让你去见一个人。” 沈长梨轻哦一声,并未再追问,只是萧衍脸上那一闪而过的迟疑,她还是看到了。这家伙似乎也在犹豫,究竟是什么人?如此让他拿不定主意。对了,方才李鹊华说要她注意一个人,难不成与萧衍想要让她见的是同一个人。 萧衍突然向她伸出手,“走!” 沈长梨瞪眼,用目光询问,啥意思?要牵手。 萧衍脸上有丝笑意,“你可是爷最重要的人,自然要一同出现。” 沈长梨瞟到付摇蕙的脸都白了,胸口起伏不定,似是羡慕嫉妒恨的。 “爷,这不好?” “沈长梨,别忘了你答应爷的,怎么,这就反悔了?” 萧衍,你大爷的。 “爷,阿梨不敢。”沈长梨咬着牙细声说着,抬起小手放到他大手里。 萧衍立马将她的小手包裹住,两人牵着手走向会客的船舱。 反正沈长梨也想好了,不管是要去见什么人,她的身份总得曝光,躲是躲不了的。既然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她要入京,就必须有个与众人见面的开始。她可不是躲在萧衍背后的女人。 如此一想,沈长梨腰身一挺,伴着萧衍走的信心十足。 到了会客的船舱,里面已经坐了几个人,就是沈长梨看到了那几位官员,还有那个穿着锦红华袍的青年。众人一见萧衍,急忙起来见礼。萧衍客套地与他们寒暄,其他官员看向她的眼光都是意味,唯有那个华袍青年,看向她时,眼中是掩不住的震惊,像是见到鬼一般,瞪着眼看她,很是失态。 沈长梨淡淡的眸光像是根本看不到他,心里却想着,果然是这个人。 看来李鹊华要她注意的,萧衍特意让她现身见面的,就是这个阔气的青年。 她没有沈薇的记忆,自然不知道其人是谁?但看得出,他对她极熟。 既然不知其身份,她表现的倒也坦然,就像面对陌生人,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只静静站在萧衍身边,看他寒暄,她只需要听他怎样介绍就行了。 突然那个青年上前一步,冲着萧衍重重行了个大礼。 “沈煜见过殿下,来得匆忙,没有好好准备,只为殿下备了些薄礼,还望殿下笑纳。” “沈世子客气了,本王回京,怎敢当着各位大人的面,收沈世子的礼?本王可不想还未到京城,就受到御史台弹劾,收受贿赂。” 萧衍这话半开玩笑半拒绝。 沈煜脸色有些僵硬,站在身边的几位大人脸上都有细微的尴尬之色,他急忙恭身说道,“殿下说笑了,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江埠一带的新鲜鱼类,都用冰镇着,殿下回京路上可以尝尝鲜。算不得贿赂,只是一番心意,只愿殿下一路顺风顺水回京。” 萧衍笑笑,没再坚持,便冲简石公公轻轻点头,“既然是沈世子的一番心意,那本王就不客气了,简公公,收下!待沈世子下船时,将本王在北黎国缴获的那只良弓转送给沈世子,以达谢意。” “是。”简石公公急忙应下。 “殿下客气了。”沈煜又冲萧衍一礼。 “大家都入座!薄酒小宴,不要客气,尽情品饮。” 萧衍手一挥,大家都转身入了座。 萧衍直接牵着沈长梨坐了首座,沈长梨身子僵硬地坐在他身侧,低低一声,“爷,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你将我引上桌,究竟何意?早知道,我就梳洗打扮一番,至少不会给你丢脸。” 自从与萧衍达成协议,她又扮回了男装,不过这次她没有穿小厮的灰衣短打,而是穿着一身浅黄的男袍,端的是灵动秀气,想让人不注意她都难。 萧衍笑笑,指着沈煜道,“阿梨,这位是昌王府的世子沈煜,你去替本王去敬一杯酒。沈世子才华横溢,深受父皇重用,此次出京,怕是有公干?” 沈长梨心头一震。 果然,所谓昌王府的世子,不就是他的堂哥吗? 难怪,他见到她时,是那样震惊的神色。 “是,爷。”沈长梨眼眸一深,端着酒壶就起身。 沈煜也有些不太自然,急忙对萧衍恭敬地道,“回殿下的话,煜此次出京,确实是奉了皇上之命来此地办差,听闻殿下的船要路过此地,便同几位大人急速赶来拜见殿下。殿下得胜归朝,功勋卓着,煜佩服至极。” 瞧这马屁拍得。 沈长梨心里虽不屑,但也看得出,沈煜是个人才。 至少看着能屈能伸,新晋的权贵,自然要各方巴结。看来这样的事,他没少做,娴熟至极。场面话也说的漂亮,但至于有几分真心,那就不好说了。 这样的人,唯利是图,永远经不起考验。 她脸色淡然,不卑不亢地为沈煜斟了酒,“沈世子,请。” “多谢。”沈煜瞧着她的脸,端着酒却没喝,神色又有些不自然。 他在端详沈长梨。 瞧着像,似乎又不像。 沈薇胆小懦弱,脑子笨,遇见人就不会说话,眼神总是慌乱。而眼前的人,却大大方方,甚至身上带着一股凌厉,瞧着就不是好惹之人。长的虽像,气质却天差地别。 “殿下,这位小公子瞧着面生,不知” 沈煜还是没沉住气,语气看似淡然,实则试探意味十足。 “她是本王”萧大爷闻言也是意味十足地看了沈长梨一眼,待她回到他身边,他一手将她揽进怀里,在沈长梨咬牙切齿地暗骂中和沈煜震惊的眼神,几位大人都长大嘴见鬼的神情中,萧衍宠溺一声,“新收的军医官。” 娘的,大喘气。 沈长梨都受不住地舒出一口长气。 瞧着沈煜疑惑不定的眼神,沈长梨故意恶心他,“沈世子似乎对小子很有兴趣?你是得了要死的病,还是家里有人要死了?小子的医术虽然说不能活死人肉白骨,但开膛破肚切胳膊断腿之类的手术,还是非常在行的。若是沈世子需要,千万不要客气。” 她此话一出,不仅沈煜的脸一刹变的惨白。 就连那几位官员似乎都恶心的吃不下东西,放下筷子,捂住嘴,转身做欲呕状。 “哟,几位大人这就受不住了?哎,将士们随殿下在战场上打仗,拼死拼活的,少胳膊断腿那都是轻伤。最惨的,便是生不如死大家能有这安闲的日子,皆是殿下和将士们出生入死守疆抗敌的结果。作为军医官,我也是见惯生死。所以沈世子若真有重疾,千万不要客气,小子的医术还是极有水准的。这一点,殿下可以作证。” 说完,沈长梨向萧衍递了个眼神。 萧衍笑笑,“诸位大人莫怪啊!本王的这个小军医官,真是被本王宠坏了,什么话都敢说,不过她的医术,确实了得。她救过本王的命,是本王的心头宝,本王即便是把她棒在手心里揣在心口都不为过。” 这一下,她又被萧衍恶心到了。 “爷,喝酒。” 沈长梨急忙给他端酒,试图堵住他的嘴。 沈煜瞧着他俩如此坦荡,眉宇间都含着情,心中的猜疑便散了不少。 沈薇绝说不出这样不知天高地厚不知羞耻的话。 “恭喜殿下得此良医官。”沈煜急忙端酒向萧衍敬了一敬。 沈长梨真是有些看不起他,那趋炎附势的样子,真让人恶心。 她忍不住讥诮,“沈世子真会说话,喝酒都堵不住你的嘴。” 萧衍没说话,却被他的军医官抢白,沈煜的脸有些挂不住,被沈长梨噎的脸红脖子粗,他看着萧衍似乎并未有怪罪的样子,尴尬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酒罢,看向沈长梨的眼光深邃而犀利。 不管怎样,他确定,她绝不是沈薇。虽然能看得出是女扮男装,但她胆子也忒大了,天下都传遍了,说靖王是断袖,极宠身边一个小奴。根本就不是,世人都瞎了眼,她明明就是个女子。 萧衍玩的一手好把戏。 如此一想,沈煜也坦然了。 反正他要巴结的是靖王,没必要跟身边这个军医官一般见识。靖王高深莫测,他得罪不起。 “阿梨。”萧衍也瞧到沈煜的脸色变来变去可真是精彩,故意怒道,“不可对沈世子无礼!沈世子年纪轻轻,便深受父皇常识,才华横溢,这样的青年才俊,你要多结识才是。怎可出言不逊?快向沈世子赔不是。” 沈长梨瞄着他的脸,怎会不知他的意思,他也是极看不惯沈煜的。 “是,爷。阿梨知错了,向沈世子赔罪,阿梨敬沈世子一杯。” 说完,沈长梨便端起酒杯冲着沈煜一敬 ,一饮而尽。 那豪气,看得沈煜一愣一愣的。 “不敢。”他也急忙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爷,昨夜耍的久了,身子骨可还疲乏?要不,让阿梨给你捏捏肩捶捶背?” 沈长梨说着,不等萧衍说话,也不顾外人在场,立马站起身,绕到萧衍身后,为他捏肩捶背,那恭敬小意的样子,看得众人又是一愣一愣的。 萧衍的嘴角不自觉抽了一下,按住她捏在肩膀上的手,将她牵了过来,又按坐在自己身边,“昨夜你也累的不轻,还是先吃点东西,若不然,一会喊肚子饿,又要缠磨爷。” 瞧着他俩旁若无人的‘秀恩爱’,几位大人真是开了眼了。 靖王殿下这是铁树开花了啊! 都说靖王殿下身边有个男宠,果然如是。 不过,这小子长得真不咋地,除了一股机灵劲,也没啥特别。没想靖王竟好这一口。 第92章 阮银翘献唱 其实也不怪沈煜对沈长梨有疑惑。毕竟自从昌王府出事,已经快近两年了。此时的沈长梨与之前的沈薇差距太大,不说医术,即便长相,也与之前懦弱的沈薇有了很大不同。都说气质能改变一个人,其实这话不假。 之前的沈薇是让人瞧不起的,胆小懦弱,喜欢萧云骥,在京城出尽了笑话。而现在的沈长梨,骨子里是自由和骄傲的,有本事傍身,对谁都不卑不亢。身上发出的自信和灼灼光华,是让人根本无法忽视的。即便长得极像,也让人完全不觉得是同一个人。 更重要,医术,真的不是一年半载就能够学成的。作为黑豹军的军医官,没有真本事,是绝得不到萧衍的赏识。 靖王可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眼里绝容不得沙子。 之前他们想尽了办法,想在黑豹军中安插自己人,都无法做到。黑豹军自有传承,不底实的人,经不住考验的,绝进不到黑豹军中。 沈煜如此一想,就将心中的疑惑彻底铲除了。 其实他此次出来,也是带着任务来的,暗中寻找他的堂妹沈薇。他妹夫,皇太孙萧云骥为了得到皇位,能想的办法都想了。但有先皇后的懿旨在,即便是皇上有心想将皇位传给他,都过不了朝中那帮老臣和御史台那一关。 天下虽大,可沈薇那个懦弱胆小一无是处的黄毛丫头,又能逃到哪里去? 早知道当初在她流放的路上,就不派死士截杀她了。 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沈煜闷闷地灌了一杯酒。 沈长梨将他的神色全部收入眼底,她心中暗自舒了一口气,瞧沈煜的神色,她应该是过关了。他并不再怀疑她,如此,她就好办了。 不过不得不佩服萧衍的大胆,这家伙真是将诡诈之道用到了炉火炖青的地步,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糊弄起人来,堪比诡道之祖宗。 现在恐怕再没有人会将她与沈薇联系在一起。 只是,萧衍他到底有没有怀疑自己的真实身份?想来,应该是怀疑了。若不然,何必带她出来见沈煜?如今连沈煜都不怀疑,那他带她入京,至少有一半是放了心的。 他很清楚,沈煜做为皇太孙萧云骥的大舅哥,心绝对是向着萧云骥的。连自家堂妹都认不出来,那就别怪萧衍将她当成另一个人了。 其实她就是沈长梨,根本就不是沈薇。 真是,真亦假时,假亦真。 “阿梨——”舱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急慌的高叫,沈长梨眉一皱,阮银翘来这里做什么? 萧衍似是也听出来了,眼眉一沉,简石公公会意,立马走出去训斥一声,“是谁如此大胆?竟打扰殿下和各位大人吃酒,是不要命了吗?” 付摇蕙站在萧衍身边,眸光却意味深长地瞟了瞟沈长梨。 “殿下,似乎是沈小郎带上船来的朋友”她故意提醒萧衍,语气里都是对阮银翘的不屑。 沈长梨缩了缩眼,她没忘记李鹊华的话,好似最近她生病这两天,阮银翘跟付摇蕙走的特别近。如今她冒险来这里找她,难不成是付摇蕙给她出了什么馊主意? 不行,她绝不能让阮银翘出事,不能让她被别人当枪使。 “爷,确实是我的朋友阮银翘,她找我,定然有事。爷能不能允许我出去看一下?” 她深着眼,有些焦急,目露恳求地看着萧衍。 萧衍瞟她一眼,直接冲简石公公道,“不必赶走,瞧瞧她有何事?” “是,爷。”简石公公应声打开门,就看到舱门外红衫一闪,一个娇俏漂亮的女子悄生生站在舱门外,一张梨花带雨的脸,还未说话,便娇弱的让人心疼。 “阿梨,对不起”阮银翘说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抽噎着,用帕子掩着脸,说不出话来。 沈长梨一见这情景,眉心一皱,有意无意瞟了付摇蕙一眼。 果然,付摇蕙脸上淡笑着,“爷,定然是做错了事,这是来请罪的了。” 沈长梨嘴一勾。 阮银翘都还未说话,付摇蕙又怎知她是来请罪的?莫不是二人早已定好的计策,付摇蕙此时怂恿阮银翘出现,究竟是何意? 是想看她出丑? 还是阮银翘有什么目的? 沈长梨没说话,只静静看着阮银翘。 今日的阮银翘是经过精心打扮的,一件桃红色的小袄子,下身水清色的石榴裙,全身玲珑曲线极是诱人。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泪水弥漫间,端得是娇弱不堪,让人心中徒生怜惜。 这样的阮银翘,娇美的是个男人都受不住。 在场的一众男人果然都愣住了,眼睛直勾勾盯着她,许久都未说话。 沈长梨不得不说话,声音轻柔,“银翘,发生了何事?你不要害怕,慢慢说。” 阮银翘抬起脸,一张美到极致的脸,以一个恰到好处的角度看过来,“阿梨,我方才不小心将你房中殿下送给你的玉如意给打碎了。都怪我不小心,我是来向殿下请罪的,请阿梨也原谅我。” 说完,她抽噎着,又哭的不行。 沈长梨抿了抿嘴,虽然这两天她没去找萧衍,但他却着实让付摇蕙和红绫往她舱内送来的不少好东西,当时,她只略略看了一眼,根本未放在心上。她根本就不记得有没有什么玉如意? 她不由看向萧衍。 萧衍的脸有些黑,一瞧她的眼神,就知道他送去的东西,她根本未放心上。 冷哼一声,“你自己的事,自己处理。”说完,他又低低一声,“那玉如意价值连城,即便卖了她,都不够赔的。” 沈长梨撸了把脸,“银翘,那玉如意的确是殿下送的,即然是你不小心打碎了,那殿下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也不好包庇你。” 她直接将球踢给了萧衍。 阮银翘脸一白,直接哭着用膝盖爬行两步,冲着萧衍直磕头,“求殿下饶命,银翘的确是不小心打碎的,请殿下责罚。” 众人都看向萧衍,见他的脸色黑沉,似乎根本看不到那姑娘可怜巴巴地快哭到断气了。都知道靖王心狠,不容情,看来这姑娘要遭殃。在场的其他几个男人都不由心生怜惜。 沈煜率先受不住了,“殿下,不过一个玉如意,既然是不小心打碎的,何必为难这个姑娘?殿下既然送给了沈军医,我府上也有几个上好的玉如意,不如由沈煜代这位姑娘赔给沈军医一个如何?” 沈长梨嘲弄地笑了笑,眸光一瞟付摇蕙,见她蹙着眉心,似乎情景没按她设计的来。 萧衍闻言,端着酒盏看向沈长梨,“阿梨以为呢?既然是你的朋友,又有沈世子代为求情,本王确实不好为难,不如” “殿下英明,这个姑娘真是太可怜了,殿下得饶人处且饶人啊” 萧衍的话还未说完,旁边的几个官员都附和着要饶恕阮银翘。 沈长梨算是看明白了,生女当如阮银翘,五官精致,娇媚可怜,自带勾人的气质,明明白白的红颜祸水。如果是她这种硬气的女汉子,即便长得再美,也无人敢喜欢。 她都有点替萧衍可惜,这货的眼睛到底是咋长的?偏偏缠上她。 “既如此,阿梨多谢爷的宽宏。”说完,沈长梨直接盯向沈煜,“沈世子可别忘方才说过的话,你要赔给我一个玉如意,必须质地雕工上乘的,不可糊弄我。否则,我定向殿下告状。” 沈煜笑笑,冲着萧衍做了个揖,“煜不敢,一言九鼎。待殿下回到京城,一定将玉如意奉到府上。” 萧衍没说话,举起杯,冲他举了举,算是敬谢。 “行了,事已解决,将人带下去!”萧衍放下酒盏,看也没看阮银翘,直接冲简石公公摆摆手。 简石公公有些不屑地看着阮银翘,“阮姑娘,爷宽宏大量,沈世子慷慨解囊,不治你的罪了。你快起来,回去!别再扰贵人们饮酒。” 沈煜幽幽地看向阮银翘,一双粘腻的眸光像长在阮银翘身上。 沈长梨看着好笑,看来沈煜绝非正人君人,金玉其外,败絮其内,徒有其表。 阮银翘提着裙子施施然从地上站起来,却没有走,方才还泪水涟涟,此刻却大方地抬起头,冲着各位贵人福了福,用她那双极度诱人的怜柔嗓音娇俏地道。 “民女谢过靖王殿下不治罪之恩,谢过沈世子慷慨解囊银翘无以为报,愿吟唱一曲,为贵人助兴,以报殿下和沈世子恩德。望殿下成全。” 沈长梨吃了一惊。 这样的场合,阮银翘不赶紧退出,因何要献唱? 这不仅不合规矩,甚至是僭越,这不是令萧衍为难吗? 沈长梨急忙又看向萧衍。 她是怕萧衍真治阮银翘的罪,这个男人,绝容不得别人在他面前耍心机。 “爷,阮姑娘确实心怀感恩,愿为几位大人献唱,爷就全了她的一片心!”付摇蕙瞧着萧衍脸又阴沉下来,不由开口,替阮银翘说情。 萧衍冷冽的眸子扫了付摇蕙一眼。 沈长梨在桌子下碰了碰萧衍的腿,意思让他应下来。 这明显是付摇蕙和阮银翘计划好的局,她到底要看看,付摇蕙究竟要帮阮银翘达到什么目地? 方才,她确实看到了,阮银翘看向萧衍时,那惊艳倾慕的眼光。而且,早前,她就一直在她面前念叨萧衍的好。或许付摇蕙的用意就是让她勾引萧衍,以让她难堪。 可阮银翘毕竟还是有些小聪明,她知道她的手段,更看到萧衍对她是呵护备至,她知道自己争不过。所以,那双清灵灵柔美的眼睛在萧衍身上停留片刻,便转向了沈煜,有点一见钟情,透着几分心动来。 沈长梨示意了萧衍后便不再说话。 萧衍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面无表情地扫了全场一眼,淡淡一声,“爷准了。” 下面坐着的几位官员脸上立马露出笑意,“殿下英明。” 屁! 沈长梨不屑地扫着几位官员,看来平日没少风花雪月,这一声‘殿下英明’真是讽刺。 沈煜却低下头,端起一盏酒不动声色地饮着,但沈长梨看到他翘起的嘴角,皆是笑意。 她又撩了付摇蕙一眼,见她却有些不甚欢喜,似是阮银翘并没有按照她的步骤走。不过,随后她又勾着唇角笑了笑,满目都讥讽。 沈长梨心头一跳。 看来阮银翘献唱还有猫腻。 阮银翘娇俏的脸上立马露出欢笑,冲着各位福了福,”民女多谢殿下恩准,希望能让各位大人满意。” 说完,她急急退下,片刻就抱着一把琵琶走进来,付摇蕙赶紧过去,为她准备了一张椅子。与阮银翘的目光一触,付摇蕙挑了挑眉。阮银翘急忙低下头。 这几个小动作,别人不会发现,但沈长梨却全看到了。 讲真,她有种被背叛的心痛。 阮银翘还全然不知付摇蕙根本就是一只美女蛇,她不会真心的帮她的。可现在,她知道的太晚了,无法阻止阮银翘。她今日也是铁了心要露一次脸。 阮银翘俏生生地坐在门口的椅子上,轻轻拔了几根弦,那腰肢一动一挥手的神韵,简直娇媚至极,看得几个男人都眼睛一亮,挺直腰身,来了兴趣。 不得不说,阮银翘今日是美的,是真美。将她的优势和美完全展露了出来。此刻抱着琵琶半遮面的神韵,再也不是那个在药铺柜台后面忙碌切药的小女子了,而是一个娇媚的女人。 她正思索着,阮银翘却缓缓唱了出来,“山青青,水碧碧,高山流水” 沈长梨一呆。 突然就笑了。 阮银翘竟然唱的是《知音》 记得当初她被萧衍关进柴房,她不好过,她也不想让他好过,三更半夜便扯着嗓子喊,将柔美的一首’知音‘硬是唱成了鬼哭狼嚎那一夜,她反复的唱,虽然她唱的不咋的,但调子是对的,只要懂音律的人,要记住音律绝不成问题。 看来,这果真是一场针对萧衍和她的预谋。 沈长梨瞟了瞟付摇蕙。 见她已不像之前那般蹙眉,而是用一种隐隐胜利者的姿态站着,端庄秀雅中又隐藏着多少的狡诈和算计。 “爷,这曲子熟悉?” 沈长梨笑着碰了碰萧衍,嘴巴快咧到耳朵根了,她话里明显带着意味。 萧衍的眸光也是缩了缩,似是根本就没有听曲,而是在怀念当初她鬼哭狼嚎时的恶作剧,幽了一默,“原来这曲子是这么唱的,爷当初以为,是狼啸月呢!” 扑哧一声,沈长梨再忍不住,笑歪在他身侧。 可不得不说,此曲经过阮银翘柔美深情的嗓音唱出来,着实将几位大人给迷住了。瞧他们瞪着眼,僵硬着身子,魂游天外,就差没流哈喇子了。 第93章 回京 沈长梨真是不屑,瞧着一个个冠冕堂皇地装清高斯文,骨子里全是男盗女娼一肚子花花肠子,如果不是在萧衍面前,估计这些人早就将阮银翘给生吞活剥了。 真的不知,这一首‘知音’能给阮银翘带来什么? 这绝对是付摇蕙的把戏。 整个小白羽卫,只有付摇蕙懂的音律, 这两天她能教会阮银翘,着实不易。可谓是费尽心机。只是付摇蕙这么做,是想让她难堪?还是想勾起萧衍啥回忆? 想到这里,沈长梨揶揄地瞄了萧衍一眼,见他端着酒杯只顾吃喝,根本不看阮银翘,“爷,听了阮银翘弹唱这首曲子,你就没有啥别的想法?” 萧衍俊眉一挑,“啥想法?” 沈长梨下巴一抬,“瞧,都给迷住了,神魂颠倒的。爷就没啥感觉?爷到底是不是个男人?” 萧衍脸有点黑,敢质疑他的男人身份,无异于找死。 他干趣放下洒杯,眯着眼,暗合的眸光满是不屑,“爷若是见到个美的都动心,那靖王府就不会到今日还未有子嗣。爷是男人,但不是种马,不是什么人都能爬到爷床上。” “噗”沈长梨又喷笑了,“爷,说的你好清高似的,你果真是眼高于顶,还是根本就没有女人敢爬你的床?” “你不就已经爬过了吗?” “也是。” 沈长梨不老实地动了动小身子,瞧着阮银翘全身心地弹唱,她心里一动,在桌下又碰了碰萧衍,“爷,你觉得阮银翘咋样?美不美?娇不娇?心动不心动?爷若愿意,我保管能将她拉上爷的床,爷赏她个侍妾当当,她绝对很知足。” 没想这一句话,却让萧衍寒了脸,他冷哼一声,将一碗参汤端到她面前。 “吃东西。” 沈长梨笑笑,“我说的可是真的,阮银翘对爷仰慕至极,若是爷怜惜,想收了她,我给爷保媒,一准能成。” “皮又痒了是?”萧衍明显有些恼,“晚上到爷舱内,爷给你松松筋骨。” “爷不爱美人就算了,松筋骨就免了,我可将丑话说前头,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爷想仔细了,错过了眼前的机会,一回头,爷别后悔就行。” 萧衍伸出巴掌就拍在她脑袋上,”天下美人何其多?阿梨却只有一个。爷的心已被填满,再看不到别的风景。阿梨不信,可以掏出爷的心看看。” 沈长梨脸一红。 谁说靖王爷不懂风情冷漠无情来着?瞧这情话说的,饶是她来自开明的世界,都有些受不了。虽说男人的话不可全信,但从不说情话的靖王爷,一旦开口,还是让她小小感动了一把。 她喝着参汤,忍不住嘴角上翘,心里哧哧地笑。 萧衍斜睨着她,小心思一览无余,他故意刺她,“别高兴的太早,就你这长相,丑的着实让人着急。希望将来靖王府的孩儿都长得像爷,若不然,生一窝小丑八怪,爷不得气死。” “咳咳咳” 一碗参汤没喝完,沈长梨已经被呛的咳个不停。 正好阮银翘的’知音‘也唱完了,此处本该有掌声,没想全被沈长梨突兀的咳嗽声给搅乱了。大家也都看见了,她不是故意的,身子扒在小桌上,咳的小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的。 靖王爷抿着笑,轻拍着她后心,为她顺气,那动作,那眼神,简直温柔至极。 阮银翘脸色白了白,抱着琵琶可怜巴巴地看着沈长梨。 萧衍不动声色给简石公公使了个眼神。 简石公公意会,直接冲阮银翘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退下。 阮银翘一张精致的小脸僵硬着,冲着大家福了福身,无声地退下。 沈长梨看到了,想唤住她,没想刚一开口又咳嗽起来。 “不听爷的话,现在难受了?”萧衍旁若无人地轻拍着沈长梨后背,宠溺的语气让众人看了无不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无不感慨,原来靖王也有柔情似水的时候。 付摇蕙站在旁边身子摇晃了一下,看着萧衍对沈长梨发自内心的呵护,她一张俏脸白的若纸,手紧紧绞着帕子。 若是没有沈长梨,此刻伺候在爷身边的就是她了。 可惜,阮银翘也是个不争气的,本想一首’知音‘故意刺激一下沈长梨,但效果甚微。沈长梨没恼,爷也没入心。倒是那个沈世子,瞧着阮银翘的眼神别提多粘腻。 一场欢宴在阮银翘离场后不久也散了,沈长梨借着咳嗽,在阮银翘之后也出来了。 她一出舱门就急忙去找她。 拉开舱门,一眼就看到李大小姐正斜倚在软榻上洒脱地饮酒,阮银翘低着头坐在椅子上,旁边的桌上放着琵琶,神情有点魂不守舍。 “咋的了?一首曲子就将你的魂给唱没了?” 沈长梨一踏进去就没好气地说。 “阿,阿梨”阮银翘慌乱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我不是故意的,只是觉得那首曲子好听极了,所以” “是付摇蕙教你的?” 阮银翘眼一深,手紧张地抓着衣襟,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阿梨,我并不是要跟你争殿下,我知道我没资格,我只是想真心表达谢意。” “阮银翘,你说这话,自己信吗?” “阿梨,我”阮银翘局促地涨红了脸。 此刻的阮银翘就像做了亏心的事,再也没有了在沈长梨面前打情骂俏时的自在洒脱。 沈长梨一叹。 也觉得经此一番,她俩再也不能像之前在济世堂药店那般亲近了。 ”行了,你也别为难她了,她只是被人利用了,而不自知。” 旁边的李鹊华放下酒壶,幽幽吐出一句。 阮银翘瞪大眼,不解地看向她。 李大小姐难得好心地向她解释,“告诉你,若不是看在阿梨的面上,你今儿这一番打碎玉如意的行为,早被靖王砍了脑袋扔进狗肚子里了。阮银翘,你还太嫩,根本不是付摇蕙的对手。她自小在靖王府长大,精于算计,无缘无故,怎会真心帮你?她都勾不到靖王 ,会给你机会去勾吗?” 阮银翘闻言脸色苍白,她看着沈长梨都快要哭了,“阿梨,对不起,是我误听了馋言” 沈长梨拍拍她的肩,“银翘,我并不是生你的气,你今儿也算是露脸了。待你到了京城,要好自为之,别再轻易相信别人。凭咱俩的交情,你想做什么,直接告诉我,不比去求摇蕙强?你瞒着我向她学曲儿,让我情何以堪?你可知你今儿唱的那一曲,是谁先吟唱出来的吗?” 阮银翘迷茫地摇摇头。 “是我。”沈长梨指着自己的鼻子呵呵一笑,“你说,付摇蕙今日让你献唱是安的好心吗?傻丫头,想嫁个好郎君,也不必如此心急。今儿来的那些男人,没一个靠得住的。你以后可要睁大眼,穿的阔气的男人,不一定是靠得住的。” 阮银翘羞的小脸通红,“阿梨,我错了,请你原谅我。你的玉如意” “行了,反正沈世子会赔。”沈长梨不在意地摆摆手,“只是,傻姑娘,你要如何报答沈世子呢?那根玉如意,可价值不菲呀!他说拿出来便拿出来,究竟为了谁?” 阮银翘一下子低下头。 半晌,才红着小脸,唇角挂着浅笑,“阿梨,我晓得了,沈世子的大恩,我一定会报的。” 沈长梨叹息一声。 看来入魔了,劝不了了。 晚上,沈长梨吃过晚膳刚要到甲板上去消食,鬼精灵红绫又跑进来,“长梨姐,爷找你。” 瞅瞅已黑透的夜色,沈长梨秀眉紧蹙,“红绫,爷找我何事?” 这个时候进他的船舱,不合适?心底有点发怵。 “长梨姐,你怕啥,爷又吃不了你。” “谁怕谁?不就是去见爷吗?走。”看他能将她怎么滴。 刚踏进萧衍的船舱,就看到雷鸣和袁隋蹙着眉心站在萧衍的书桌前,舱内的气氛有点压抑。 沈长梨暗暗舒了一口气,她现在好怕萧衍说情话。 “爷,你找我?” 闻言,萧衍抬起头,眉眼皆深沉入海。 袁隋和雷鸣的脸色都不好看。 “爷,出了何事?”沈长梨走上前,看到萧衍的书桌上放着一块令牌,她不解地看向他。 “有人冒充爷的黑豹卫,拿着假造的令牌,将柳安歌接走。不过,爷查到,他已被带入京城。” 沈长梨一惊,瞟了瞟那块令牌,“爷的令牌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敢造假的?爷就没怀疑到谁?” 当初在别苑,能有胆做出此等事的只会有两个人。 “是玉妖精?还是襄王?”她眼神犀利地直接问出口。 萧衍深着眼,“不是玉流觞” 原来是襄王。 “安歌不过只是桃花堡的一个村民,自小就生活在那里,他能对襄王有何用处?为了他,竟然将整个桃花堡的人都杀死烧死,究竟是为什么?爷可有查到?” 萧衍抿着唇许久都未说话。 沈长梨知道,他肯定是查到了一些什么,只是还不能太确定。 “是安歌的身份?”她猜测地看向萧衍。 萧衍眼一闭,直接将桌上的令牌推到一边,“先不猜,待到了京城一切都明了。你只要知道,那人并没有为难安歌,反而伺候的极是仔细周到。” 沈长梨挑了挑眉,抿着嘴没再问。 官船又行了几日,终于到达了离京城最近的石桥码头。 “呜”沉重的鸣笛声中,官船缓缓向岸边浅滩靠去。 沈长梨随着萧衍走上甲板。 眼一眺,码头上竟然密密麻麻皆是人头。 都是前来迎接萧衍的文武百官和老百姓,将整个码头挤的水泄不通。瞧着那壮观的场面,算是给足了萧衍面子,可在沈长梨眼里,却不是好事。 树大招风,功高盖主。 老皇帝给的迎接礼越高,对萧衍越不利。 沈长梨满心满眼都是担忧,一肚子的话想要对他说,可瞧着他冷肃的容色,不苟言笑,生生将那些话给咽了下去。 今日的他,心情怕也是不平静的? 一袭中宁亲王的蟒袍,身披一件华丽的大裘,迎风而立,整个人都充满了冷酷的肃杀之气。而他冷竣的眼眸,无波无澜,瞧着岸边人头攒动的人群和京城的繁荣富贵,好久都没有动。 今日的沈长梨还是一身少年的装扮,一袭暖黄的软袍,大眼睛乌漆漆的,灵动至极。她伴在萧衍身边,一个冷,一个暖,却让人又觉得如此和谐。 见萧衍许久都没有动,沈长梨侧目看他,“爷,在想什么?是不是有点近乡情怯?” 她故意开玩笑,想打破沉重的气氛。 “阿梨,这里就是爷的家,不知你可喜欢?” 沈长梨晃动着小身子,说了句极是深奥的话,“谈不上喜欢不喜欢,我只知道,有爷在的地方,才是长梨的家。” 萧衍极是诧异地看着她,漂亮的唇角轻勾,似乎这句话取悦了他。 “嗯,没错,爷就是阿梨的天,阿梨的家” 沈长梨翻白眼,“爷,瞧着这京城繁华盛景,你为何就是不愿意去争那个位置?它对你,就真的没有吸引力吗?爷功勋卓着,小心树大招风,功高盖主,瞧这文武百官都来了,爷不觉得,这迎接的队伍也太过夸张了吗?皇上即便再宠你,这样的排场似乎也不妥,让人无端生出惶恐来。” 一只犹如暖阳般的大手轻轻握住她的小手,“阿梨不必害怕,有爷在,没人能欺负了你。” 叹息一声,”我不是担心自己,我是担心爷有多少人都仰仗爷的鼻息生存,所以你不能出事。只有爷站的高,站得远,才能护住更多的人。爷心怀天下,要护住天下老百姓,没有比坐上那个位置更重要的事了。” “小嘴倒是会说,还在蛊惑爷?”萧衍斜睨她。 “我这是蛊惑吗?我只是陈述事实罢了。爷别到时候碰的头破血流,才知道争取。” 萧衍瞄了她一眼,“若真有那一天,阿梨最想做的是什么?” 一听,沈长梨的眼睛就亮了,“若是爷真能君临天下,那便许我黄金万两如何?” 萧衍脸一黑,“就没有再出息点的愿望?” “那爷准我带着万两黄金去云游天下如何?” 萧衍脸更黑,“再想想。” 第94章 下船 “没了,反正我最喜欢的还是黄灿灿的金子,看着就舒心踏实。” 萧衍斜睨着她,嗤笑一声,“嗯,到时候爷给你镶一口金牙,再打造个黄金笼子,将你关在里面,这样你就更舒心踏实了。” “哈哈。”沈长梨愉悦地哈哈两声,“求之不得。” “傻瓜。” 两人站在官船上迎风斗着嘴,岸边的礼部官员看到靖王的船靠近,率先吹响了迎接的号笛。吹的人心一阵紧张。 萧衍直接向沈长梨伸出手,“阿梨,来,爷带你回家。” 沈长梨才不会随他一道下船,那样万众瞩目的场景,傻子才会随他一起。这样的场景是要载入史册的,若是到时候人人都说靖王身边有个男宠,估计萧衍就该遗臭万年了。 一巴掌拍下他的手,“爷,别闹,一会我想送阮银翘回她姑姑家,所以不能陪爷一起下船。再者,我这微不足道的军医官,也不配与靖王一起接受百官恭贺迎接对不对?” “此事李大小姐就能办,用不到你。” “爷说这话不对,李大小姐虽好,但阮银翘是我的朋友,怎能麻烦别人?” 萧衍斜睨着她,“你对京城很熟?知道她姑姑家在哪儿?” 沈长梨翻白眼,“嘴在眼皮底下,不知道的不会问吗?爷放心,既已随你入京,我不会逃,晚些自然会回王府。” “知道靖王府的路怎么走吗?” 沈长梨笑了,“爷别担心,整个京城谁不知道靖王府?估计有很多人愿意为我带路。” 萧衍也勾了勾唇,“你可以去送阮银翘,可让爷独自下船,怕是不妥?你得赔偿爷。” 一听‘赔偿’二字,让沈长梨不由自主想起无赖,碰瓷之类的闹心事。 知道这厮难缠,她叹息一声,“爷想要何赔偿?” 不陪他下船也是罪了。 “你有什么可赔偿给爷的?” “只要爷说,我自然就有。” 萧衍低低一笑,似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沈长梨提着一颗心,就等着这厮狮子大开口,没想,他却淡淡一声,“今儿晚上,你就给爷侍寝!” 一听‘侍寝’二字,沈长梨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琢磨着萧衍的话,是不是这家伙要拿她当挡箭牌啊? ”爷,需要阿梨帮你做什么?直接说。何必用‘侍寝’来打马虎眼,你该不会也怕李夫人?” 果然。 萧衍哧哧笑两声,“爷前几天收到李夫人的信,她说靖王府该有后了,给了爷期限,一年之内,我得做爹。” 沈长梨轻咳一声,脸有点发烫,“李夫人真是威武,连爷的榻上之事都管。” 轻嗯一声,萧衍淡笑着,说出的话差点让沈长梨去跳河。 “爷已经派人告诉她,你已经怀了爷的孩儿,等不到一年,爷就能当爹。” 沈长梨脸一下子绿了,“爷,说瞎话不好?”她拍着自己扁扁的肚子,“这肚腹空空,我上哪儿给爷找真货去?” “咳,”萧衍轻咳一声,伸出两个指头,“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咱们赶紧造一个出来。二是你就使劲地装,装的连李夫人都深信不疑。” “可是往后几个月也是要露馅的啊!” 这家伙真是给她出了个难题,靖王府到底有多稀缺孩子啊! 看来萧衍也是被李夫人给逼急了。 “这爷不管,你不是大夫吗?自己看着办。” 沈长梨冷汗直冒,“爷,咱不带这样整治人的。” “所以,今晚在爷房里好好等着,不就是孩子嘛!应该不难” “靖王殿下,你以为是种瓜种豆呢?下了地,就能生长。” “不就是这样嘛?” 沈长梨甚是无语。 “那我就这样怀了爷的孩子,爷是不是得有赏?” 她绝对也是不肯吃亏的主。 萧衍勾唇低笑,“阿梨想要什么?” 沈长梨开始摸着下巴想,要点什么好呢?房子,金子,车子 “爷,船已经停了。”此时,简石公公搓着手一脸焦急走过来,“迎接的鸣笛已吹响” 萧衍连看都未看他一眼。 沈长梨却知道下面的文武百官应该等急了。 “爷,赏什么以后再说,下面百官都等急了,你该下船了。” 她话一落,简石公公感激地冲她点点头。 “急什么?让他们等等也没有什么不好。” 他这话意味深长。 沈长梨一下子恍然,她还心想着,他这么沉得住气与她打机锋,原来是故意的啊!这个男人,心机可真深。他这是得胜归朝,耍威风,要给文武百官一个下马威啊!也对,人的身份到了一定的高度,就得端起架子。他越是不紧不慢地下船,越是让岸上那些各怀心思的人惶恐不安,猜不透他的心思,自然就不敢使阴招出幺蛾子,也就让他们生出更多的忌惮和敬重来。 她真是不得不佩服萧衍。 他今年才不过二十五岁,却将官场之道,厚黑之学,人心算计,掌握的滚瓜烂熟,简直是信手拈来,都不带浪费脑细胞的。简直就是天生的阴谋家。 “如此,爷,要不咱们再讨论讨论该如何赏我才好?” 简石公公一听这话,脸立马难看了。 他不敢催萧衍,只不停地对沈长梨使眼神。 萧衍自然也看到了简石公公焦急的一张便秘脸,心知时辰也差不多了,伸手轻拍下沈长梨的小脑袋,“晚上等着爷,给你带好东西。” “别。”沈长梨立马拒绝,“上次你说给我带好东西,结果东西是带了,但也把我给抓进了大狱,我又被‘烧死’了一回。那怨气到现在还没消呢!您老可千万别再说给我带什么好东西,我怕犯忌讳,弄不好,我又会再‘死’一回爷还是多费费脑细胞,想想一会该怎样向你老爹交待!想必玉妖精早已回京,肯定没少告状。还有蓝松节的事,我到现在还没弄明白,爷不杀他,执意带他来京究竟是为什么?爷的算盘打的精妙,我怎么猜都猜不到啊!” “猜不到就对了,爷若是让你一眼就看穿,那爷还怎么在你面前称爷呢!” 萧衍,你大爷的。 “快下船你!小心御史台再弹劾你一个‘骄傲自大,目无百官’之罪。” 萧衍轻嗤一声,“爷现在巴不得有人找茬呢!” 沈长梨想想也对,他已是亲王之尊,神武大将军,此次得胜归朝,皇上怕是已赏无可赏。若真到了这个地步,即便他真心不想要那个位置,也难免会引起老皇帝的忌惮。 现在他越是骄横,摆架子,惹众人不满。或许老皇帝更是放心,一个骄横傲慢的人,是不足为惧的。 “回家好好等着爷。” 萧衍最后冲沈长梨说一声,大跨步就往船舷梯走去。 沈长梨站在甲板上没动,就看到随着靖王威风凛凛地下船,岸边人群一动骚动,有激动的,仰慕的,有深藏不露的,也有不屑的总之,各种人等,各色面孔,各种表情,都在迎接靖王的礼炮中精彩纷呈。 萧衍脚刚踏上岸,就见到岸上之人齐刷刷跪了下去,“恭迎靖王回朝,千岁千岁千千岁。” 沈长梨站在甲板上看着萧衍,见他早没了刚才与她斗嘴的蔫坏劲,一张神俊无匹的冰川脸不动声色,冷的能冻死人。他仿若又戴上了那个冰冷的面具,将亲王的架子摆得十足,让人从心底不敢反抗,生出敬畏。 沈长梨突然恍然,或许这也是萧衍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 让人永远看不透他的内心,宁愿背负‘活阎王’的称号,也不敢轻易露出自己真实的心境。 也只有在她面前,这个男人才是‘活色生香’的,才是有血有肉有情绪,也会恼,也会笑,也会生气,也会捉弄人,带着烟火气十足的人。 “人都走了,还在看呢?” 李鹊华慢腾腾走上甲板,虽然她身份也很贵气,但这样的场合,她似乎也不喜。一直躲在船舱没有露面。直到此刻,萧衍上了车辇,被文武百官簇拥而走,她才走出来。 沈长梨转过头,“我一会要送阮银翘到她姑姑家,你有什么打算?李家在京城应该也有府邸?我之后就回靖王府,若是以后找你,是去你府上?还是” 李鹊华摇头,“李家在京城无宅院,你若找我,直接去‘春华楼’,李家的酒楼。不是已经给你木牌了吗?亮出来,就有人知道怎样带你找到我。” 沈长梨有点不大相信,“李家是元令公后人,富可敌国,竟然在京城没有府邸,究竟是为什么?” “要府邸做甚?李家的根不在京城,若是一旦出事,府上的人便会成为别人屠戮的对象。府中之财,也会被充公,一块碎银都带不走。如此,不如不设,四海为家,也没什么不好。” “佩服。”沈长梨不得不竖起大拇指,“我算是明白了,你们李家才是真正的大彻大悟通透之家,流动的不仅是银子,还有人。谁也别想轻易摸清你们的动向,高,真是高。” 李鹊华翻了个白眼,转过身,“下船了,你自己好自为之。有事,我会去靖王府找你。” 沈长梨说了声好,便转身进舱去找阮银翘。 其实方才她跟萧衍说送阮银翘的时候,萧衍已经不动声色给袁隋打了手势,此时,一个黑豹卫迎上她,“见过沈军医,方才袁将军已经叮嘱小的,让小的给你备了马车,载你去想去的任何地方。” “你是京城人?” 那兵将咧嘴一笑,“小的叫王华,京城人士,自小便在京城各大街巷玩耍,对京城各地了如指掌。沈军医想去什么地方,只要你说出地名,小的便能带你过去。” “真是太好了,多谢。” 沈长梨说着便进了船舱。 阮掌柜和阮银翘已经将行李收拾好,沈长梨进去直接说,“靖王下船时,已经着人备好了马车,将你们送到要去的地方,我会陪着你们一起。” 阮掌柜眼睛一亮,“多谢靖王殿下,多谢阿梨。” 他和阮银翘也是初来乍到,即便有他妹妹的地址,但京城如此之大,他们要想轻易找到,也不容易。若有靖王派人相送,那就不一样了。 阮银翘深着眼,欲言又止。 最后她终于受不住,“阿梨,我有话跟你说。”说完,她就拉着沈长梨走到了甲板上。 自从那日小宴后,阮银翘心里一直别扭着,见到沈长梨也有点不好意思,现在快离别了,她觉得应该把话说清楚。 沈长梨深着眼看她,“银翘,有什么话,你就说!我都说了,那日小宴的事,我并不怪你。” “阿梨。”阮银翘抬起脸,极认真地看着她,“我一直将你当成我的朋友,非常珍视与你的友谊,那晚的事,若说我没有对靖王动过心思,那是假的。靖王那样神仙般的人物,哪个女儿家见了不心动?我也是一样的。但我知道靖王与你的关系,我也清楚自己的身份,自然只有仰慕的份,并不敢真对靖王殿下起心思。” 看来阮银翘是敞开心扉要与沈长梨说清楚。 “那日官船小宴,我的确是被付摇蕙蛊惑了。阿梨,你是知道的,我这个人心气高,在流马县那个小镇上确实看不上普通人家的儿郎,我也确实被姑姑说心动了,想在说城找个好儿郎嫁了。我只是不想让我的孩子将来也如我这般,没身份没地位,一辈子只能辛苦操劳,到最后,还是被人看不起。那日我见官船上来了几位大人,我躲在一边偷偷看了一眼,见有个公子生的极好,这才生出些心思来。至于那首曲子,真的只是付摇蕙当着我的面吟唱一番,我是真的喜欢,才要让她教我的。我真的没想到,那竟然是你” 阮银翘说着,急急抓着沈长梨的手,“阿梨,你要相信我,我绝对没有要勾引靖王殿下的意思,我不配,我心里清楚自己的斤两。咱俩是好姐妹,我做不出那样龌龊的事来。” 沈长梨轻舒一口气,“银翘,我相信你。” 第95章 骑虎难下 阮银翘有些红了眼睛,紧紧抓着沈长梨的手,“阿梨,我知道,你是除了我爹之外对我最好的人,我不想与你生有罅隙,我还想与你像往常那样说说笑笑。既然我们同在京城,希望我们还能常见面。” “放心!我会经常去看你,若你有事,需要我帮助,也可让人往靖王府送信,我一定会帮你。不过” 说着,沈长梨顿了顿,“银翘,有句话,我还是想说。你想嫁个好儿郎,这没有错。但你一定要擦亮眼睛,不是谁穿的阔气长得俊,你就轻易动心思。千万不要被人家几句甜言蜜语给哄了去。你长得这么漂亮,又会些医术,不愁找不到好郎君,别好高骛远,踏踏实实过日子是正经。” “好,阿梨,我都听你的。” 沈长梨点点头,扯着阮银翘,招呼着阮掌柜就下了船。 王华自然殷勤,回到京城也算回到他的家,他问清了阮银翘姑姑家的地址,驾着马车熟练地京城穿行。 沈长梨和阮银翘都是第一次来京城,兴奋地打着帘子看外面的景致。不得不说,历代京城的繁华都不是一般城镇可以比拟的。京城的风物建筑茶楼酒肆,连百姓的笑容都与普通的地方不一般。处处彰显着磅礴大气,百姓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自信和骄傲。 这就是皇城的魅力。 阮银翘的姑姑家开了家‘泰和堂’药店,门面极大,里面人流穿梭,生意果然兴旺。 阮银翘的姑姑和姑丈迎出来,阮银翘一下子扑到姑姑怀里,撒娇地抱着姑姑不放。瞧得出,阮银翘的姑姑也是个见过世面的人,面容和煦,端庄大方,心性良善。阮银翘从小没娘,应该能在她姑姑这里得到更多的照顾。由她姑姑看顾着阮银翘,她应该不会轻易被男人拐跑。 讲真,她是真不放心那个沈煜。 一柄玉如意,就像悬在头上的一把刀,希望阮银翘能够真正抵抗住诱惑。 阮银翘的姑姑知道沈长梨是靖王府的军医官,面上吃惊,立马恭敬地对她行礼。 沈长梨客气地回礼,与阮银翘的姑姑寒暄几句,又到她药店看看,见他们炮制的药材很是地道,便想着以后买药,可以到‘泰和堂’来了。阮银翘的姑姑听后,非常高兴,能攀上靖王府,‘泰和堂‘以后更不愁生意了。 安顿好阮银翘,沈长梨告辞出了’泰和堂‘。 王华问,“沈军医,你还想去哪些地方?我都可以带你去。现在天还早,时间来得及。若你想回靖王府,咱们也是顺路。” 沈长梨眯了眼,“听说朱雀大街甚是繁华,住的都是朝中的官老爷,那就去逛逛。” “好嘞!”王华一声吆喝,驾车就拐去了朱雀大街。 朱雀大街,也叫’官邸街‘。街两侧住的几乎都是朝中的文武百官,布衣之身的百姓是没资格住在这里的,不管你有多有钱,都不能。这是不成文的规定。这里的街道宽阔,一个个气派的府邸相连,形成了一道别致的风景。就看谁家门楼高,谁家的护院看门威风威武。 经过一处府邸,王华突然笑着回头,“看,前面那处奢华的府邸便是昌王府了。与之前的昌王府不同,那门楼都是重新修建的。如今昌王和沈世子可是皇上面前的红人,文武百官都要敬他们三分,也算是朝中的新贵了。” 沈长梨一下子打开马车帘子,果真,高高耀眼的门楼,两旁两只威武的石狮子,气派非凡。一眼望去,阔大的宅院,雕梁画栋的屋脊若隐若现。 缩了缩眸子,沈长梨叮嘱王华将马车驾的慢一点。 看到他们的马车慢悠悠的经过,站在门口警惕的护院立马扭头看来,大概是生了疑,两人挎着腰刀耀武扬威地要走过来。 “王华,走!爷刚回京,咱们不要惹事生非。” 王华应诺一声,马鞭一扬,马车就飞快地跑起来。 王华是黑豹军,又是靖王信任之人,自然不惧昌王府的护院,眉眼抬得高高的,更加趾高气扬地驾车而过。昌王府的护院也算是有眼力见,见那马车也不是普通人可以坐的起的,两人互看一眼,又退了回去。 沈长梨坐在马车里眯着眼,昌王府,已物是人非,繁华锦绣却更胜从前。但住在里面的人是否能够安心呢?前昌王府一百多口的冤魂,是否夜夜喊冤不停呢? 李鹊华说的对,她必须查明真相,为冤死的人报仇。既然占了沈薇的身体,她就要为她做些什么,若不然,她又何其安心?不知道昌王府是冤枉的也就罢了,既然已知,便不能袖手旁观。 “王华,去‘春华楼’。” “好嘞,沈军医,你坐好喽!‘春华楼’不远,咱们很快就能到。” ‘春华楼’依然奢华气派,应该也是京城最好的酒楼了,沈长梨进去,直接走向柜台,向掌柜的暗暗出示了李家的木牌,掌柜一惊,急忙将她让进里间。 “不知郎君如何称呼?”掌柜姓宁,对沈长梨甚是恭敬。 “宁掌柜,小子是靖王府的军医官,此次我想让你替我向李大小姐传两句话。” “沈军医,请说。”宁掌柜抱拳,态度不卑不亢。 沈长梨想了想,凑到宁掌柜耳边说了一通,宁掌柜眉心一皱,随后点头,对她一揖,“请沈军医放心,大小姐此时不在酒楼,待她回来,小老儿定然将沈军医的话捎到。” “有劳。”沈长梨对他也揖了揖,“告辞。” 沈长梨从‘春华楼’出来,心里踏实很多。这一路她也想明白了,虽然她依傍着靖王府,但也不能完全依靠萧衍,她也应该积攒自己的力量。 有些事,她必须自己做。 她拜托李鹊华做两件事:一是,为她回京造势。都知道她是靖王的娇宠,是黑豹卫的军医官,但她的容颜与沈薇太过相似,必须让大家先入为主。她要让李鹊华将此事在京城传开,将她的医术夸得神乎其技,堪称神医。 她想入东宫,替太子看病,顺道会会萧云骥和沈藜。 以前她是萧云骥御赐的妻子,但他背信弃义娶了她堂妹沈藜,还将她搞的声名狼藉。京城之人都耻笑她喜欢萧云骥,追着他满京城跑,她觉得这肯定是有人背后造谣生事,故意败坏沈薇的名声,让萧云骥更厌恶她。 如今她要堂而皇之地站在萧云骥和沈黎面前,看看他们究竟是什么反应? 况且,目前太子妃玉流凝,也是她心头一根刺。 那副山水画,根本就是她对萧衍余情未了。什么意思?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做了东宫太子妃,还不老实,还要勾着萧衍。而她既已与萧衍坦白感情,怎能容忍?大方地去会会,知已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二则,她想让李鹊华暗中打探襄王萧琏是否将安歌带入京城?最好能查到他将安歌藏在了哪儿?萧衍在明,回到京城众人瞩目,一举一动都必须谨慎小心。而李家开着酒楼,每天迎来送往宾客众多,自有消息来源,查起来更方便。 “沈军医,靖王府到了。” 沈长梨正思索,外面王华笑着叫了声。 她立马打开马车帘子。 好一个气派的王府。 看过了昌王府的耀眼繁华,再看靖王府,更觉如同天上楼阁。且不说那金碧辉煌的屋檐楼宇更加奢华气派,就连门口那两个石狮子都要大一倍,简直就是权势尊贵的象征。 门口有个小侍,一看到王华驾着马车停下来,眼睛一亮,转身就往府里跑。 不过片刻,府门口便涌出来一群的丫环婆子,个个眼睛亮的像天上的骄阳。 其中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容颜肃穆,神态端昂。穿着一身软绸裙,头上簪着金钗步摇,远远看去气场非常强大,在一群丫环婆子中特别显眼,让人永远不能忽视她的威严。 红绫正伴在她身边,看到沈长梨下了马车,她一蹦三跳跑过来,“长梨姐,你终于回来了?我娘都等急了。” 付摇蕙和其他的小白羽卫都站在李夫人身后。 沈长梨目光一抬,自然与李夫人目光一触,她笑了笑。而李夫人却不动声色,端着架子,满眼都是审视。 沈长梨走上前,冲她微微一揖,“黑豹卫军医官沈长梨见过李夫人。” “军医官?”李夫人声音一冷,“爷的军医官?好像不对?爷在信中可不是这么说的。” 李夫人好似故意要给她一个下马威。 付摇蕙得意地勾了勾唇。 想过李夫人这一关可不容易。 沈长梨笑笑,看着李夫人,不卑不亢,“那就请教李夫人,爷在信中是怎样说的?我该以怎样的身份进府?” “爷怎么说的,你不知道?”李夫人呛她一句,眼眸下移,朝她腹中瞟了瞟。 沈长梨脸上一红,手有意无意在腹中一抚,“爷让我在他房中等着,其他,并未多言。” 只这一句,李夫人威严的脸上立马绽开了花。 “来人,还不赶紧帮沈军医拿行李?没眼力见,都杵在府门口干什么?想让人看笑话。爷没回府,让别人以为咱们为难爷的人,靖王府的规矩都忘了?” 她这一声吆喝,那些丫环婆子吓的肩头都一缩,赶紧涌上来帮沈长梨拿行李。 沈长梨站着未动,只笑看李夫人。 付摇蕙眼眸有些深,想对李夫人说什么,李夫人却没给她机会。 她变脸如翻书,一步三摇跨下台阶走到沈长梨面前,眼眸一动,嗔怪道,“知道我都等急了,还让王华带着你跑去朱雀大街?京城的繁华,以后有的是时间去逛,现在回家要紧。” 说着,她亲昵地扯着沈长梨的手,就将她拉进了王府。 沈长梨无奈地笑着,经过付摇蕙身边,看到她端庄秀雅的脸上笑容甚是僵硬。 李夫人直接将沈长梨领进了萧衍的主院‘锦绣园’,将她为数不多的行李放进了暖阁,然后便是招呼丫环婆子伺候沈长梨洗浴净身用膳。 这一番折腾下来,沈长梨本来不累的身子也乏了,吃饱喝足,她懒懒地斜躺在软榻就要睡。 李夫人满意地看着她慵懒的姿态,目光又在她腹中瞄了瞄,满心喜悦地遣走婆子,悄悄走到她身边,“沈军医,这是身子乏了?” 沈长梨强打精神坐起来,这李夫人与红绫长得极为相似,都是大圆脸大眼睛,看着威严,其实笑起来满是和善。 “夫人,我的确有些困倦。” “困倦是自然,有了身子的人,就是时常疲乏,这很正常。”李夫人如过来人一般细声细语地说着,她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爷说,有个把月了?” 沈长梨心一下子提起来,她扯着嘴角,“我虽是大夫,但也不确定。医者不自医,爷说有个把月,那就个把月!” “这叫什么话!”李夫人嗔她一声,“都是做娘的人,怎么连自已孩儿什么时候上的身都不知道?你也太马虎了。不过,放心,从今后由夫人我给你记着。这可是咱们靖王府第一个孩儿,自然是欢喜的紧,我高兴的都睡不着觉了。以后你可要听我的,我生养了三个,以后为你接生也不在话下。” 沈长梨一听,冷汗涔涔。 娘的,萧衍,什么谎不好撒?偏要撒这个谎。这不是要害死她吗?瞧着李夫人满心欢喜要全面接盘的架势,以后她还能有自由吗? 关键是,她肚腹空空,她到哪里给他弄个孩儿去? 沈长梨愁的都快要哭了,她佯装羞涩地低下头,“以后便有劳李夫人了。” “嘻嘻,我简直不要太高兴,爷终于有后了。放心,以后你就安心养胎,啥事都不要干。爷给你一个军医官的身份,不过是掩人耳目,你千万可不要当真。” 沈长梨咧了下嘴,只是那笑比哭还难看,“夫人,这军医官可是爷给我的身份,怎能不当真?我的医术确实了得,你看到红绫的脸了?都是我给她治好的。我确实会医术。” 沈长梨反复强调着,就怕李夫人不相信她真的会医术,而把她圈在屋子里,只等‘生养’,那她岂不郁闷死?况且,若是以后她的‘孩儿’不慎没了,瞧李夫人这架式,不得心疼死? 麻烦了,真是麻烦了。 之前听红绫说她娘为靖王府子嗣的事愁白了头,她还不太相信,如今一见,简直不要太夸张。李夫人简直比萧衍他亲娘还要为他操心着急,如今她真是骑虎难下了。 第96章 桐郡主 李夫人听着她的絮絮叨叨,想了一会点点头,“我自然是知道你的厉害,爷的身边没有无用之人,况且红绫那丫头已经将你的事在信中都跟我说了。可你现在身子特殊,无论如何,得以靖王府子嗣为重。回头,待爷回来,我得劝劝他,你俩得分房睡。暖阁已经为你打扫好了,以后你就住在暖阁,爷的屋子待你生养后,再过来。” 求之不得。 沈长梨急忙从软榻上站起来,冲着李夫人恭敬一礼,“一切皆听李夫人安排,我这就回暖阁休息。” 李夫人非常满意她的上道,高兴地站起来,“行了,既然回到王府,你也别拘谨,靖王府没有别人想象中那么多规矩。以后让红绫跟着你,有事直接告诉我。” “多谢。” 李夫人叮嘱完就满意地走了。 沈长梨赶紧出了萧衍的屋子,回到暖阁。 好在暖阁就在萧衍的锦绣园内,但因园子很大,暖阁与萧衍的主屋虽在一个长廊上,但绕了个弯距离不算近。暖阁不算大,但胜在精致小巧,里面的摆设用品都是上乘。李夫人并未亏待她。 吃饱犯食困,沈长梨回到暖阁一下子躺倒在床上,萧衍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她决定先睡一觉。其实她心里还是有点忐忑,萧衍说今晚让她侍寝,不管这厮是说真说假,如今她已落入他的虎穴,虽有三年之约,但那事,早晚绕不过。 想想,她耳红心跳,在柔软的锦被上打了个滚,叹息一声,美美地睡去。 “阿梨,阿梨” 就在沈长梨快要睡着时候,外面又传来了呼唤声,沈长梨眉心一皱,有些闹心。还未从床上起身,付摇蕙领着一纵小白羽卫就直接推开了房门闯进来。 “摇蕙姐,可是有事?” 付摇蕙瞧着她困倦慵懒的神态,眼光朝她腹部瞄了一眼,脸上溢出笑,“李夫人叮嘱,让我给阿梨拿些滋补身体的好东西,说是对安胎甚好,没想竟惊搅了阿梨的好眠。” 沈长梨心一跳,睡意瞬间消失。 听着付摇蕙那意味深长的‘安胎’二字,她一个激灵立马掀被坐起,故做娇羞地坐在床沿,低下头,抚着自己的腹部。 “没想这事,李夫人这么快就告诉了大家。” 付摇蕙挥手将小白羽卫都遣走,她几步走到床边,“阿梨果真是怀了爷的骨肉?你们当初在流马县别苑” 付摇蕙有些不确定,知道她确实与爷单独相处过,两人三更半夜还一块骑马到郊外散心,难不成二人真的有了肌肤之亲? 付摇蕙脸上满是疑惑。 沈长梨‘羞’的小脸有些通红,“李夫人说这可是靖王府第一个孩儿,千叮嘱万叮嘱,让我万勿当心。若是有人起了坏心,敢害我的孩儿,定会被剥皮抽筋。” 说着,她眼光瞄了瞄那些珍贵的滋补药材。 付摇蕙绞着帕子的手一紧,随后脸上淡笑,“阿梨,这是说哪里话?在靖王府,谁敢害你的孩儿?只是,你自己可要当心,若是真有不测,恐怕你自己也吃不了兜着走。这事瞒不住,早晚要被皇上知道。靖王府的孩儿,不管嫡庶,都是要写入玉碟的。” “多谢摇蕙姐提醒。” 试探过了,付摇蕙再不停留,转身就出了暖阁。 脚刚踏出暖阁,付摇蕙端庄秀雅的俏脸就寒了下来,眼眸中甚至还带着一丝恨。 沈长梨睡意全无,干脆起身去查看那些名贵的药材,药材没动手脚,但瞧着付摇蕙的神色,她怀了萧衍的‘骨肉’,定然对她打击不轻。 眼眸一瞟,沈长梨透过窗棂突然看到红绫正领着一大帮人往暖阁旁的小耳房走,大家手里拿着锅碗瓢盆柴米油盐之类,看着干劲十足。 沈长梨稀奇,红绫这是要将耳房改成厨房? 她走出门,抱着肩倚在门槛上,“红绫,干什么呢?跟打仗一样。” 红绫大眼睛滴溜溜乱转,听到沈长梨揶揄,她嘻嘻笑着跑过来,“我跟我娘说,在流马县时,你经常炼药,还自己做吃的。我娘便让我将耳房收拾出来,改造成个小厨房。以后你和爷想吃点什么,就不必通过大厨房,可以自己做。嘻嘻,阿梨,我娘对你好?别看她平日威严,其实我娘心肠极好。” 沈长梨嘿嘿两声,伸手就叩了她一个板栗,“我怀了爷孩儿的事,是谁嚷嚷出去的?” 红绫立马低下头,“阿梨,对不起,我听到我娘念叨,便一时高兴至极,便对大家都说了。” “就知道是你这张大嘴巴,竟给我惹事儿。” 红绫很委屈,“阿梨,你怀了爷的孩儿,整个靖王府都沸腾了,大家都高兴坏了。怎么是惹事儿呢?这事,纸是包不住火的,母凭子贵,若是换成别人,止不定得高兴成什么样!瞧你,愁眉苦脸的,难不成你不想为爷生孩儿?” 沈长梨艰难地撸了把脸,这都什么跟什么呀!关键是,她肚腹空空,啥也没有啊!这事闹得越大,到时候穿帮,她的罪过就越大。 她有气无力地叹息,“行!你折腾!我想睡一会,别让人打搅我。” 红绫美美地答应了,转身又跑去弄她的小厨房。 “呔,那个啥梨,你站住!” 沈长梨刚要转身进屋,锦绣园门口就传来一声娇喝。 她扭过头,就看到花红柳绿的进来一帮人,为首的是个少女,十二三岁的样子,穿着火红的裙衫,头上簪满金钗步摇,脖子上还挂着一串珍珠,小脸精致,但杏眼圆瞪,一副怒气冲冲要找人算账的样子。 红绫从耳房探出头,一看到那少女,眉头一皱,瞄了沈长梨一眼,急忙跑出来,拦在她面前。 “桐郡主,你怎么来了?爷在宫里还没有回府呢?要不,你先到书房等他?” 萧桐一把将红绫推开,“我不找衍哥哥,我要找她算账!” 她一指沈长梨,“就是她败坏了衍哥哥的名声,一个卑贱的男宠,也敢住在衍哥哥的暖阁里,简直不要太要脸!来人,给我打。” 沈长梨懒洋洋地站在房门没有动,红绫嘴里的桐郡主,她似乎听萧颉说过,他有个刁蛮的妹妹叫萧桐,难不成就是她? 她咧嘴笑笑,迎着那一群虎假狐威的丫环婢女不退反进地下了台阶,“沈长梨见过桐郡主,郡主这是要兴师问罪?你家颉哥哥知道吗?他没有劝你,若是敢动我,小心自己倒霉哦!” 刁蛮任性的萧桐本就被宠坏了,见沈长梨丝毫不怕她,柳眉一竖,叉着腰,“我衍哥哥刚回京,全京城都传遍了,他竟然喜欢一个男人都是你这个狐狸精,勾引我衍哥哥,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沈长梨一叹,“桐郡主不知道‘狐狸精’这个词是用来形容女人的吗?我是个男人,你找错人了。” 萧桐冷哼一声,“怎么可能找错人?有人告诉我,你就住在锦绣园的暖阁里,现在整个园子就只有你一个男人,不是你,又能是谁?给我打!” 她又嚣张跋扈地一吆喝,那些丫环婢女全部扑来。 “不能打!不能打!小郡主,你可别再闯祸了,待爷回来,你又会被他罚” 红绫站在沈长梨面前,伸长两臂拦着那些婢女,嘴里不停地对萧桐哀求。 萧桐根本就是天不怕地不怕,怎会听红绫的哀求,直接手又一指,“打,打,打!我才不信衍哥哥会罚我,我这是在替他‘伸张正义’” 沈长梨有些好笑,觉得这个小郡主简直不要被宠坏了,但性子也是单纯,不知是听的哪个多嘴说的她住在暖阁里,那人才是真正的没安好心呢!这是要借这个小郡主的手惩治她。 她一推红绫,直接在那些丫环婢女身上一拍,“你们小郡主年龄小不懂事,你们也不懂事?她明显是被人利用了。趁殿下还未回来,赶紧将你们的小郡主拉走。否则,出了事,最后受惩罚倒霉的还不是你们?” 那些婢女里面也有掌事的大丫头,心思机灵,略一思,手上便顿了顿。回头看向萧桐。 “郡主,这会子靖王殿下和李夫人都不在,我们在这闹事,怕是不好?你可别忘了,上次你闯祸,靖王殿下可是将你吊在枣树上” “呸呸呸,不许乱说!”萧桐大眼睛惶恐地骨碌碌乱转,脸上依旧愤愤不平,”我衍哥哥可以娶妻,但绝不能要男人。否则,他这一生都毁了。你们都听我的,给我打,狠狠教训一下这个狐狸精。” 沈长梨真是好笑,眼眸一眺,便瞧着锦绣园门外一个身影一闪。 付摇蕙,是你? 她哼一声,打着呵欠,根本未将萧桐放眼里,“小郡主,你慢慢玩啊!我累了,就不奉陪了。”说着,沈长梨抬脚就进了屋关上门。 “你你你,这也太嚣张了?” 萧桐气的小脸泛青,她自己挥舞着拳头要冲上来,不想那些婢女突然一个个惊叫着,浑身骚痒难耐,伸出两只手不停地在身上乱挠乱抓,不一会,俊俏的小脸脖子都抓破了,指头上都沾了血渍。 萧桐有些傻眼,“喂,你们都怎么了?” “小郡主,我们身上痒死了。” “连心里都痒。” “骨子里也痒。郡主,快救救奴婢。” 红绫一看,立马知晓是谁动的手脚了。她抿着嘴,悄悄后退几步,离那些恨不能将骨头都抓出来的婢女远一点。 萧桐呆了一呆,看着她的婢女恨不能将裙衫都扯下来挠痒,她后知后觉地看向红绫。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那个狐狸精做的手脚?” 红绫想笑又不敢笑,只得乖顺地低着头,“小郡主难道不知,今日京城都传遍了,爷身边的这个‘男宠’,可是黑豹军中的军医官,也是天下赫赫有名的小神医你们今日无缘无故招惹了她,恐怕不能善了。” 萧桐瞪着两只大眼,转头恨恨地看向沈长梨紧闭的房门,直接冲上去,抬脚就踹门,“你赶快给我出来,敢害我的婢女,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她反复就嚷嚷这一句,好像扒皮就是最大惩罚。 房内没动静,不管萧桐怎样踹门,里面都无声无息,直到屋内透出来一丝冷风,桐郡主像是受不住冷,拍了拍身上,下一秒突然就全身瘙痒起来。 她跺着脚,胡乱拍打着身上,越拍打越痒,两手胡乱在身上抓,到最后实在痒的不行,坐在台阶上就放声大哭,“你这个狐狸精,敢害我,我定让衍哥哥和我哥扒了你的皮不可。” 眼见她一张小脸都快要挠破了,红绫也怕沈长梨闹出事,青王那里不好交待,刚要去敲门,不想房门一开,沈长梨就笑眯眯地走出来。 她一屁股坐在萧桐身边,用胳膊肘碰碰她,“桐郡主身上很痒?” 萧桐哭的鼻子一把泪一把,重重点头,“很痒!是不是你害的我?快把解药给我。” 沈长梨瞧着那些婢女一个个衣衫不整狼狈不堪,觉得也差不多了。 “桐郡主想要解药,其实也不难” 萧桐直接伸出手,“给我。” 那些婢女也眼巴巴地望来。 沈长梨笑,“那小郡主先告诉我,是谁怂恿你过来找我麻烦的?” 萧桐很强硬,哼一声,转过脸,“就不告诉你。” “那桐郡主就痒着!我不奉陪了。”沈长梨作势要走,萧桐哭着一把抓住她,“你快把解药给我,我不能出卖朋友。” ‘朋友’二字从萧桐嘴里说出来,似乎触动了沈长梨的某根神经,没想这个小郡主还挺讲义气,于是又施施然坐下来。 “不说也行,但想要解药,小郡主是不是得付出点代价?毕竟你今日是来找我麻烦的,这事总不能轻易善了!” “那你想怎样?” 萧桐被痒的已经软了性子,脸上还挂着泪哀求地看着沈长梨。 “一百两,救你们所有人,不算多?” 萧桐一愣。 随后看向那个大丫头,“你身上带银子了吗?” 那个大丫头衣衫半解,小脸和脖子被抓的红彤彤一片,闻言,立马从袖口抽出一张百两的银票递上去。 沈长梨接过银票笑笑,“红绫,带桐郡主到耳房喝盏茶,半柱香功夫就没事了。” 萧桐半信半疑。 红绫却笑着直接扯着她就走,“小郡主,走!我刚让人收拾出来的小厨房,奴婢现在就为你沏盏香茶。” 第97章 家宴 萧衍是晚膳时分回的府。 为了迎接靖王殿下得胜归家,靖王府又有了第一个孩儿,李夫人高兴的整整忙活了一天。整个王府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护卫,小白羽卫,婢女,婆子,小厮们都换上了新衣,个个两眼冒光精神十足。 李夫人在水榭摆了整整五大桌,将府里的人都聚拢来,要好好为靖王殿下庆贺。 萧衍一踏进水榭就皱起眉头,“不年不节的,为何将府里人都聚拢起来?” 李夫人笑的合不拢嘴,“如今靖王府双喜临门,殿下去北疆两年未归,如今得胜归朝,这可是天大的喜事。我便自作主张在府中开了大宴,让大家都高兴高兴,沾沾爷的喜气。” 萧衍难得瞧着李夫人多年没有这么高兴了,抿了抿嘴,也不多说。眼眸朝着众人一扫,转身问,“阿梨呢?” 李夫人压低声音,“身子倦怠,睡了一下午,我怕她不适应府里的气氛,便没有叫她。再则,她有孕的事,还未对外宣扬,在外人眼里,她是爷的军医官,是个男人,这样的场合” “简公公,去,将阿梨叫来。” 不等李夫人说完,萧衍挥手立马让简石公公把沈长梨叫来。 李夫人想了想,便笑了,“是我思虑不周,怠慢了沈小郎,望殿下恕罪。” 萧衍勾了勾唇,“她是个喜闹的性子,以后在府里,爷在的地方,必有她。” 李夫人一怔,随后又咧开嘴,“好好好,都听爷的。” 付摇蕙一直站在一旁,听着萧衍与李夫人的对话,心里像扎着一根刺。如今回到京城,殿下对沈长梨是愈发的宠爱了,都不顾及府上众人的感受,将那个上不了台面的卑贱之人拉上桌。母凭子贵,若是让沈长梨真诞下爷的孩子,那今后,她在靖王府定然活的不痛快。 此时的沈长梨正由红绫陪着在暖阁里摆弄药材,知道今晚府里设了大宴,全府的人都会去水榭为萧衍庆贺。但沈长梨并不想参与,今儿桐郡主来闹腾,整个王府都知道了。如今李夫人没安排,她也乐得清闲。 上午付摇蕙送来的药材,都是李夫人精挑细选从府库里拿出来的,是府里的珍藏。下午,红绫终于将耳房改造成功,不管是她炼药,还是做饭,都极是方便。锦绣园本来就是萧衍的主院,里面的一切设施都非常齐全。红绫并未费太大功夫将耳房改造好,她用的也是得心应手。 “阿梨,李夫人在水榭摆了家宴,爷让你赶紧过去。” 简石公公招呼一声,神情带着喜色,“爷已经回府,所有人就等你了。赶紧的,今儿可是个喜日子,别让爷久等。” 讲真,沈长梨并不愿去。 做为外来者,她在这样的家宴中身份挺尴尬的。知道的,以为她是萧衍女人。不知道的,都将她看成萧衍的男宠,是个上不了台面的。 这样的场合,她过去,不太合适。 但萧衍特意让简石公公来唤她,她又不能拒绝。以前在外面在他面前怎么都可以耍赖不讲理,但回到京城靖王府,萧衍就真的是爷,府中所有的人和事都率先围着他转。她不能不给面子。李夫人看着和善,但实则也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她不敢僭越。 待沈长梨懒洋洋地随着简石公公到了水榭,见水榭里灯火通明,婢女婆子护院侍卫全精神抖擞地候着,排场大得让她咂舌。 见她过来,所有的人眼睛都齐刷刷看向她。 沈长梨后背一下子冒了冷汗,还未看清萧衍在哪儿,就见他已经向她招了手。 “阿梨,过来。” 他暧昧地朝她招手,眉眼和暖,皆是笑意,看来心情不错。 “爷,我就坐在下首!” 沈长梨可不敢再伴在他身边,如今她还是一身暖黄的男装打扮,大庭广众之下再与他坐在一起,那不是故意遭人恨嘛!低调,低调。 没想萧衍脸上的笑意立时就散了,眸光沉了沉。 “沈军医,听话,到爷身边来。难不成是想让爷亲自去请你过来?” \"那不能。”沈长梨瞄着他黑沉的脸色,又瞟了瞟众人惊诧的眼神,低低说一声。这种场合,她更不能驳萧衍的面子,既然他不在乎别人认定他有龙阳之好,她怕什么? 于是,沈长梨慢腾腾走到萧衍身边,他一伸手就将她拉下,坐在他身侧。 萧衍心情似乎高兴了,高声一扬,“大家都入坐,今儿高兴,不必拘谨,都放开肚皮吃,酒也管够。” “谢殿下。”众人高兴地齐声致谢,向萧衍行了礼,便都坐下了。 桌上已经摆满了山珍海味,似乎这样的家宴时常有,众人并不拘谨,有说有笑地开吃。 “知道你喜欢吃肉,这个肘子怎么样?多吃点,你太瘦了,既然回到家,就要好好补一补。” 萧衍立马变成萧婆婆,还不等沈长梨拿起筷子,他就率先为她夹菜,瞧着他夹来的大肘子,沈长梨也流了口水,正要吃。不想坐在萧衍另一侧李夫人却笑出了声。 “殿下,这大肘子,沈小郎不能吃。” “为何?”萧衍不解,沈长梨也不解,二人皆看向李夫人。 李夫人脸上有些神神秘秘,“就知道你们不懂。”她压低声音,“这刚怀孕的人,都会犯孕吐,不能吃太油腻,应以清淡可口为主。” 李夫人说着,让人将沈长梨碗里的大肘子夹走了。 萧衍一怔,咳嗽一声,看了沈长梨一眼,又为她夹了翡翠鱼,“这个翡翠鱼做的清香可口,可以多吃点。” “殿下,这翡翠鱼是辣的,为免上火,不能多食。” 于是馨香的翡翠鱼又被夹走了。 沈长梨又吞咽下口水,眼睁睁看着翡翠鱼被夹走,她满脸幽怨地看了萧衍一眼。 萧衍额头上冒了汗,他环顾一下桌上的美味佳肴,再次伸出筷子,“这个牛肉丸应该没问题,爷平日也最喜欢这个。阿梨与爷的口味相近,应该可以吃。” 李夫人二话不说,直接摆手,旁边候着的婢女直接又将牛肉丸夹走。 萧衍抿抿嘴,看了沈长梨一眼,小心地问,“李夫人以为,这桌上的美味佳肴,哪一种菜式阿梨能吃?” “就简单喝碗豆腐汤!” 李夫人淡淡一声,自个吃着山珍海味,却只让沈长梨喝一碗寡淡的豆腐汤。 萧衍轻咳一声,当着众人的面不好发作,亲自又为沈长梨盛了一碗豆腐汤。 “先垫垫,待回去,爷为你加餐。” 沈长梨只得端起豆腐汤碗,刚要喝,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娇呼,“衍哥哥” 众人抬目,就看到水榭外,青王府的小郡主萧桐正提着裙子往这边跑。她的后面,跟着脸色不太好看的萧世子。 众人不解,兄妹俩这个时辰到靖王府,究竟为哪般? 来蹭晚膳的? 萧世子跟着爷也打了两年仗,这会子不应该在青王府与青王和王妃团聚的吗? 众人猜测不已。 唯有付摇蕙勾了勾唇,放下筷子,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阿桐,来的正好,入宴。”萧衍心情不错,招呼萧桐入宴。 李夫人赶紧让人拿来两副碗筷,摆上两把椅子。 萧桐一下子跑到萧衍面前,鼓着腮帮子,叉着腰,手一指沈长梨。 “衍哥哥,我可不是来吃饭的,我是来告状的。就是她,你的男宠,下午对我下药,我身上痒的不行,瞧,我脸都抓破了。衍哥哥,你要为我报仇,我要扒了她的皮。” 萧颉也跑到萧衍身边,闪着一双灼灼的桃花眼,冲着萧衍咧嘴一声,“抱歉,没拦住。” 萧衍慢慢放下筷子,目光森冷地看着萧桐,“你下午为难阿梨了?” “怎么能叫为难呢?就是她,败坏了衍哥哥的名声,现在全京城的人都说衍哥哥喜欢男人,大家都嗤笑你。我心里不好受,想将她赶出靖王府,她却对我用了痒痒药。衍哥哥,你赶快惩罚她,将她吊到枣树上,饿她三天,然后再将她赶的远远的。” “好。”萧衍从善如流,“简公公,拿绳子来。” 简石公公非常同情地看了桐郡主一眼,没办法,只得去拿绳子。 萧颉却不傻,他搓着手,“哥,没必要?你又不是不知道阿桐,你在她心中可是神,她听不得任何对你不好的污言秽语,我这就将她带走啊!” 说着,萧颉扯着萧桐就走。 萧桐急了,甩下他的手,“哥,你拽我干什么,衍哥哥还没替我报仇呢!这个卑贱的男宠,今儿非要赶出靖王府。” 此刻,李夫人也会明白了。 下午她不过出府一趟,回来就听说桐郡主找了沈长梨麻烦,被她给治住了。她以为这事就过了,没想桐郡主竟然又来了。这事不同寻常。桐郡主虽然任性,但也不是胡搅蛮缠之人,这里面有猫腻。 李夫人锐利的眼神扫了众人一眼,突然就笑了,“桐郡主,生气可就不美了,今儿宴上有你爱吃的翡翠鱼,和你衍哥哥一起坐下来吃饭。吃饱了饭,有些事,你再细听我说。今儿可是喜日子,你不能胡闹。” 萧桐柳眉一竖,“李夫人,我可没胡闹,为什么你们都向着那个卑鄙的男宠,她真恶心,还好意思跟衍哥哥坐在一起,不要脸。” 萧桐越说越气,直接绕过萧衍走到沈长梨面前,抬手就要扇她。 萧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声音一冷,“阿桐,忘了上次教训?今日衍哥哥高兴,不跟你一般见识,跟你哥回家,无事,不要再来靖王府。” 萧桐一看萧衍的脸色不好看,颇为委屈,“衍哥哥,我可都是为你好,你都不知道外面的人都怎么说你,说的可难听了” 她跺着脚,眼圈一红,愤恨地瞪着沈长梨,“都是这个狐狸精害的,她定然对你下了迷魂药,若不然,你怎么可能喜欢这样的卑贱之人!” 萧桐不明真相,越说越气愤,萧颉也有点骑虎难下,挠了挠头,抱歉地看了沈长梨一眼,走过去又要去扯萧桐。 此时,简石公公拿来了绳子。 萧衍眼眸深沉,一声冷冽,“将她捆了,吊到枣树上。” 简石公公有些为难,“爷,小郡子性子单纯,不是故意的” 萧衍一听,脸一寒,直接从简石公公手里夺过绳子,直接绑在萧桐身上。 萧桐本来还很得意,看到她的衍哥哥竟然将绳子绑在她身上,过往不好的回忆在脑中一闪现,她顿时惶恐地瞪大眼,下一秒,‘哇’地一声就哭了。 “衍哥哥,你为何要绑我?原来你是要将我吊到枣树上,我又没做错,都是这个狐狸精” “够了。”萧衍怒吼一声,手一拍桌子,脸色冷的能冻死人。 萧桐吓的不敢哭了,她瞪着大眼,不可思议地看着萧衍。眼睛里挂着泪欲掉不掉,她直接吓傻了,僵着身子不敢动。 她从来没见过衍哥哥发这么大脾气。 萧颉叹息一声,将萧桐身上的绳子解了,“哥,抱歉了。”说着,扛起萧桐就走。 萧衍脸色阴沉地环视着众人,说出的话让人心底发寒,“沈长梨是爷的军医官,也是爷的人,以后若再有人敢在背后耍阴招,对她不利,就别怪爷心狠手辣不讲情面。李夫人,管好府中人,若有人再敢嚼舌头,就让他滚出靖王府。” 说完,他站起身,浑身冒着寒气,扯着沈长梨就走。 付摇蕙眼瞟着萧衍牵着沈长梨离去的背影,眼眸一深,慢慢低下头。 她不得不思忖,她派人唆使桐郡主来闹,不知李夫人会不会查到? 沈长梨由着萧衍牵着她的手一路往锦绣园走,简石公公和红绫等几个小白卫亦步亦趋地跟着,残月无光,萧衍身上冷嗖嗖的,众人大气都不敢出,愈发小心谨慎。 “李夫人为你收拾出来的暖阁可还满意?”萧衍晃了晃她的手,突出其来问出一句。 沈长梨侧头看他,瞧他方才还冷硬的脸,此刻云淡风轻一般。 方才发那么大火,不是真生气,是在为她立威风? 沈长梨勾了勾唇,“暖阁很好,就是现在肚子很饿,爷,大肘子,今晚还能再来一个吗?” 萧衍眯着眼看她,唇角带了笑,“就知你惦记着,去,再备一桌宴到爷屋里。” “是。”简石公公领命,赶紧冲着众人一挥手,红绫意会,立马领着小白羽卫跑去大厨房。 入得主屋。 沈长梨这才仔细打量起萧衍的屋子,上午的时候,李夫人带着人为她沐浴更衣用膳,她还没来得及细察,如今一看,简直咂舌。这家伙的生活,简直奢侈到了极点 只见宽敞的主屋,上好的紫檀木隔着两个次间来,里外两层摆放的家具皆是同一品种的名贵紫檀。博古架上,古玩玉器,珊瑚盆景,青花瓷器,金漆屏风一应设施皆是奢华精美,不愧是家资能抵半个国库的中宁亲王,简直太会享受了。 这一切,似乎在萧衍眼里皆不算什么。 他总是一副淡然的样子,拉着沈长梨就坐上了临窗宽大的软榻,两人面对面坐着,中间隔了个小桌,简石公公很有眼力见的立马端上两盏热茶。 沈长梨捂着茶盏,“明知道桐郡主是个单纯的,爷何必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下她脸子?以后,她恐怕都不敢再到靖王府来了。她是为爷好。况且,萧世子也在,爷这样做,青王的脸面何在?” 萧衍哼一声,“那不是单纯,是蠢。总是被人利用,爷已经吊了她不止一次两次,就是不长记性。” 沈长梨叹息一声。 他说的没错,皇家最要不得的就是单纯。 那是被人卖了吞了都还要帮人数钱的愚蠢。 “我知道,爷是在帮我立威。我的身份在靖王府就是一种尴尬的存在。” 可她现在还不能独立自主,她还得依傍萧衍,况且,二人还有三年之约。 “记住,你是爷的人,就永远不存在尴尬之说。”萧衍深着眼训她,“沈长梨,我萧衍的人,应该是嚣张跋扈趾高气扬的,做不到,你就永远会被人踩在脚下看不起。别管闹出多大的乱子,有爷跟你撑着,京城之人谁都不敢将你怎样。” 够男人! 沈长梨勾唇笑了笑,“有爷这句话就够了。” 二人正说着,简石公公挑开帘子,小白羽卫又为他们摆上了一桌美味佳肴,这次没人打扰,二人食欲大开。 “多吃点,今后要好好补补。” 萧衍依旧为她布菜,好吃的一股脑全堆她碗子。沈长梨估计这位爷从来没伺候过人,将她的碗里堆的高高的,所有味道都混了,可他的心意,沈长梨不能拒绝,只能吃,使劲地吃,吃到撑的抚着肚子半靠在软榻上毫无形象。 萧衍却很满意。 总觉得自己养的猪能再胖点就好了。 简石公公瞧着沈长梨那懒散的形象,见她吃饱喝足了,他家爷才动筷子自己吃。脸有点黑。 这叫什么事?怎么沈长梨比他家爷还大爷!让爷伺候她,她好意思吗? 简石公公满脸幽怨,爷又不让他上前伺候,他真替爷委屈。要知道,今晚皇上设宴为爷庆功,他家爷敬过几杯酒就找了个理由匆匆离席了,紧赶慢赶地回到府中,那心里惦记着谁,不就是沈军医吗? 第98章 汤池沐浴 可这个主根本就是个没眼力见的,更别提心疼爷,她自个被爷伺候吃饱喝足,根本就不管爷是不是还饿着肚子?这样的女子,爷今后肯定吃亏。 可能是简石公公的目光太过幽怨,气场太过阴寒,沈长梨不由转脸瞧了他一眼。 简石公公阴黑的目光与她一触,沈长梨眨眨眼,回头看向萧衍,似有所悟。 突然坐直身子,她拿起碗就为萧衍盛了一碗甲鱼汤。 “爷,你拼杀战场风餐露宿两年多,也应该多补补身子。” 萧衍目光有些诧异地瞧了她一眼,二话不说,接过她手里的甲鱼汤一饮而尽。 简石公公抿着嘴角笑了。 沈长梨回头又瞧了他一眼,就知道自己做对了。靖王府每个人都将萧衍当成主子当成神。唯有她,后知后觉不说,还将自己摆在与萧衍同等的地位,有多可笑。 “今日爷对阿桐的态度,你可还满意?” 萧衍吃着饭,冷不丁冒出这一句,沈长梨轻咦一声,抬头看他。 两人深深对视,沈长梨心知,上午的事丝毫瞒不过他,”爷想说什么?“ ”讹了阿桐多少银子?” 果然。 沈长梨不安地在软榻上动了动小身子,“爷这话说的真难听,桐郡主找我麻烦,我都宽宏大量原谅她了。若是我上午真被打了,那爷的脸该往哪儿放?我是迫不得已” 萧衍冷哼一声,“爷今日为了你,也下了阿桐的面子,青王叔怕是不会轻易饶过爷。爷的损失,阿梨得赔。” 沈长梨感到整个人都不好了,“爷要我如何赔?” “五五分账。” 沈长梨感到一盆冷水兜头泼下来,整个人凉嗖嗖的,“爷,鸡骨头本就没二两肉,您老就不能行行好,别再刮一层了行吗?我上次的银子都落在河里喂王八了,身上好不容易有了点积蓄” 萧衍眼眸一眯,虽不懂‘积蓄’是何意,但还是语气铿锵,“鸡骨头上肉再少,那也是肉。你以为,爷这万贯家财是怎样攒下来了?再者,爷今日当着府中众人的面训斥了阿桐,以后你在府中就是半个主子,无人再敢找你麻烦。这个实惠可是无形的财富,这个账,阿梨会算。” 沈长梨咬着牙,”行,无论怎样,您老都有理。就得了一百两,分您三十两如何?不能再多了。毕竟被辱骂被责难的可是我,您老坐地分赃,这无疑天上掉馅饼。爷,您该知足。” 萧衍笑着点点头,“行,爷勉为其难接受了。毕竟第一天到家,往后你再得了银子,可别忘了有爷一份就好。” “爷,你拥有万贯家财,能不能别这么抠?会让人很难过的。” 萧衍将筷子敲打着碗盘,“爷的这顿饭可值多少银子?” 沈长梨心一跳,难不成这货还要跟她要饭钱? 她目光瞟了瞟桌上剩下的山珍海味,这一顿别说多少银子,足以抵得过普通百姓一年的开销了。她立马认怂地低下头,“以后都听爷的。” 瞧着她顺从而小意,萧衍满意地点点头,从怀里拿出一份身份文碟和腰牌放到沈长梨面前,“爷也不能总让阿梨吃亏,这是你的身份文碟和黑豹卫军医官的腰牌,阿梨收好了。” 沈长梨一听,眼睛立马放亮,她慌不迭地拿起文碟和腰牌,满心欢喜地打开。随后脸上的笑容却慢慢地散了,文碟上标注的身份是孤儿,并不是沈薇,而是流马县济世堂的伙计。 也就是说,与柳安歌相识的那个呆傻的沈薇已经随着流马县大狱的一场大火香消玉殒了。现在的她,只是沈长梨。一个无任何根基的黑豹卫军医官。 “多谢爷。”她真诚的道谢。 这个身份是她最需要的,也是最合适的。萧衍算是将她洗白了。即便见到萧云骥,她也能堂堂正正地成为沈长梨,与前昌王府再无半点瓜葛。 “先别谢得太早,这个身份经不起推敲,主要是你的脸京城人人熟知。” 沈长梨勾唇一笑,“那又怎样?相似之人何其多!有多少人有我这样的医术?凭着这一手医术,我就只能是沈长梨,是爷的军医官。别人想往我头上扣屎盆子也扣不着。” 萧衍也笑笑,放下筷子,斟了两杯酒,用他那性感的深邃的恰似温柔似水的眼神看着她,“今儿高兴,阿梨陪爷再喝两杯。” 沈长梨端着酒杯琢磨着他这两句话,瞧着他隐约透出的舒心,似有所猜地问,“爷今日在金銮殿做了什么?按说爷此次回京,皇上已经赏无可赏,您该担心才是!爷高兴,是有了脱身之计?” 萧衍黑沉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是为她的心思玲珑,与他心窍相通?还是庆幸自己得了她? 总之一向喜怒不言于表的靖王爷,眼眸里都是一种别人猜不透的深意,或许觉得此生能遇到这样的女子,已经知足。 他咧嘴一笑,“阿梨,真是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 沈长梨翻了个白眼,“先别夸,我究竟猜得对不对?” 刚回京城,他又能有何脱身之计?既能抵过他滔天的功勋,又能全身而退;既不惹老皇帝猜忌,又能让众兄弟放心 既然无心皇位,他自然只能是越走越远为好。 “爷今日向父皇请命,要离开京城到北疆的玉屏城就藩,父皇答应了。” 沈长梨心咯噔一声,他果真是要走,是做为藩王,永守苦寒的北疆。 突然有些心疼地看着他,知道自己多次的劝说,都没有用。他真的是无心皇位。 “爷舍得离开?”她低低地问。 “没有什么舍得舍不得?爷只想问,阿梨是否愿意随爷一起?”说完,萧衍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眼眸深处似乎还透着一丝紧张。 沈长梨与他对视,突然重重舒出一口气,脸上的笑容慢慢绘成一朵绝艳的花。“我自然是要与爷一起的。天涯海角,爷是阿梨的知己,是阿梨最信任的人。不过”她语气一顿,“现在阿梨还不能离开,我要暂留京城一段时间,还有些事要做,不知爷可愿在玉屏城等我?” 萧衍对她的回答丝毫不意外,只是她脸上的笑容,是他从未见过的开心和认真,仿若能和他一起去玉屏城,是她生平所愿。那黑漆漆的眸子,笑成了月牙儿,美的让人惊心,一瞬就镌刻在了他心头。 直到很多年,萧衍才领悟,或许就在那一刻,他早就沦陷在她开心绝美的笑容里。 只是现在,他什么都未说,强压下心头的悸动,慢慢垂下头。 “就藩的日子还未定,父皇说,我得胜归朝,先在京城休养一段时间。再者,玉屏城的靖王府还要着手修建” “那太好了,那爷就在京城先等等我,待此间事了,我陪着爷一起就藩。” 她开心的语气,莫明让萧衍鼻头一酸。 今日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向父皇请辞,有些心向着他的朝臣,是大为震动而拒绝的。私下,极力相劝。可似乎唯有阿梨,什么都不问,没任何私心,就只是单纯地要随着他。尽管她也曾极力劝过他,皇位之重,他有资格去争。 “阿梨,过来。” 萧衍语气有些醉醺醺的,拍拍身侧的软榻,让沈长梨坐到他身侧。 沈长梨心一跳,“爷,您是不是喝多了?” 酒后乱性,她得提防点。 虽然靖王爷坚韧力极强,但酒后就保不准了。他们那个三年之期,说不定就给他喝忘了。 萧衍抬起头,一双深邃的眸子果然有点迷蒙,执拗的很,“爷有话跟你说,坐近点。” 沈长梨立马看向简石公公。 萧衍冲着他一挥手,简石公公立马一阵风似地跑出门。 室内只剩下两个人。 沈长梨眨眨眼,“爷,现在您可以说了。” 萧衍阴沉着脸不说话,有些醉意地又拍拍他身侧的软榻,那意思,不言而喻。 沈长梨觉得这厮肯定又有什么秘密要告诉她,脸上带着点兴奋,她不疑有他,急忙爬过去,“爷,啥事啊?” 瞧着她亮晶晶的眸子,萧衍唇角一勾,瞬间起身,扛起她就往外走。 沈长梨愣了愣,酒瞬间醒了大半,心惊肉跳地拍打他,“爷,您要带我去干吗?” 萧衍勾着唇,一双深邃的眸子映着月色,清清透透,哪里还有半丝醉意。 他淡笑一声,“陪爷去沐浴,今晚为爷侍寝。” 沈长梨整个身子都僵了。 “爷,您不会是认真的?放下我,我还没吃饱呢!咱们快回屋里。” 萧衍知道她怕了,拍了下她的屁股,“放心,爷一会定让你吃饱。” 这一句意味深长的话,直接惹得沈长梨脸色涨红,一颗心都要跳出胸膛。 吃饱了,被萧衍扛在肩上,肚子极不舒服。 她又拍打他,“爷,你放下我,我自己走。” “闭嘴!”萧衍淡冷一声,可能也知道她被杠在肩上不舒服,直接将她滑到臂湾里。 沈长梨两只眼睛无处安放,她不敢看萧衍,只能用两只手缠上他的脖颈。而萧衍看她的眼光也带着火一般的热度。 终于忍不住,她轻咳一声,将脸埋在他胸膛,闷声闷气一句,“爷,别忘了咱俩的三年之约。” 萧衍低笑一声,“爷喝醉了酒,全忘了。” 果然。 沈长梨傻眼了,她从他胸膛抬起头,幽怨地看向他,“爷,咱不待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您都说了,我还小。” 萧衍深邃的眼眸笑成了花,“再小,也是怀了爷的孩儿。” 一句话,直接堵得沈长梨心口疼,脸子发烫。想起这茬,她又哀怨地道。 “爷,您可害惨了我。我肚子里的这‘货’,您打算何时才让’他‘掉啊?李夫人眼神可毒着呢!早晚瞒不住她。” 萧衍又笑,“爷何时说要瞒她?既然此时没有,那咱俩就赶紧造一个,把这事既成事实。” “啊!”沈长梨惊叫,气恼地拿脑袋撞他,“爷说话不算数,这怎么能说造就造一个出来?那得多久啊!” 成本太高,她不乐意,她还有大仇未报呢! 萧衍站住了脚,月色下瞧着她有点抓狂,想笑又忍住,故意认真地道,“爷询问了军医孙老,也记住了你来月信的日子,算着时间,爷再加倍努力,想要个孩儿,根本不会太难。” 沈长梨傻了又傻,原来他都算计好了,气恼地一口咬在他肩头,“爷坑我,我咬死你。” 萧衍抽着气笑着,突然放下她,捧着她的脸,心潮澎湃地就吻上去。 沈长梨整个人都酥了,这样强势又热烈的萧衍,根本让她吃不消,就快被吻的断气时,萧衍终于放开了她。沈长梨脸红的像杮子,一双乌漆漆的大眼睛映着月光,像流动的水一般灵动,她气恼地捶着萧衍的胸膛。 “爷欺负人,我不干!” 萧衍难得哈哈大笑,牵着她就走,“今晚先伺候了爷沐浴再说。” 沈长梨咧着嘴也笑,任他牵着走,反正应了他的事,也不好反悔。况且还有三年之约呢!萧衍是君子,定然不会毁约。此刻,不过是男人的劣根性,故意欺负她罢了。 黑灯瞎火地被萧衍牵着,穿过长廊,转过月亮门,萧衍带着她七绕八绕,终于在一处高大的房门前停了下来。 “爷,沐浴之物都已经准备好了。” 简石公公竟然比他们到的还早,领着小白羽卫将沐浴之物都准备好。见他俩过来,简石公公冲着小白羽卫挥挥手,将人都遣走。沈长梨瞧着小白羽卫临走前那羡慕嫉妒恨的异样目光,脸子烫了烫。 萧衍一把推开沉重的门。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潮气。 沈长梨心跳加速,踏进去,整个屋子是一个宽阔的石屋,四面的墙壁都用大理石铺就,里面镶嵌着一颗颗鸡蛋大的夜明珠,屋内挂着一层一层的纱帷。绕过纱帷,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一方大的不像话的汤池。 竟然是一块完好的白玉雕刻而成,四角有龙头,喷着温热的泉水。中间还有泉眼奔涌,里面有个暖玉砌成的圆石,人若洗浴累了,或趴或躺都可在上面休息。 汤池边上有个衣搭,上面备着萧衍沐浴后所用衣物,旁边还有酒,水果,点心之类,旁边还有一个卧榻。床帷低垂,锦被隐隐约约。 瞧着这奢华到极致的汤池,沈长梨提着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爷,靖王府连个汤池都修的这般奢华,您还跑到北疆餐风露宿地打什么仗啊!真不会享受,暴殄天物。” 萧衍闻言俊俏的眼角撩了撩她,“感慨完了没?快来帮爷更衣。” 沈长梨回过神,转头瞧着萧衍,见他浑身放松地张开双臂,神情怡然,等着她侍浴。 心一紧,沈长梨后知后觉地感到了危险,这样隐秘性极强的汤池,孤男寡女的,很容易把持不住的。她摸着下巴,眼珠转了转,走到他身后扒下他的外袍,便一屁股坐在旁边的软榻上,似是不胜酒力的样子。 “爷,喝大了,浑身晕乎乎的,不如您老自己先洗着,容我醒醒酒,回回神。” 萧衍挑眉看了她一眼,从善如流,“好。” 沈长梨诧异地看着他,没想这货这么好说话,会不会有别的猫腻。 不过,看他低头自已宽衣解带,不像是耍小心机的样子。不过当着她的面脱衣是不是太坦然了?大方的让她有点心跳加速。 这货是不是真没将她当女人? 不对啊!吻都吻了,那感觉,也不像是将她当男人。 她摸着下巴思索,突见萧衍快将自己剥的差不多了。去了头上玉冠,解下玉带,将夹衣脱下扔到一旁的椅子上,软绸的内衣映着他强悍的肌肤轮廓,沈长梨忍不住又吞咽下口水。就在她心怦怦跳,心想着要不要转过脸的时候,那货已经将贴身的绸衣解了下来,只剩一条遮丑的大裤衩。 沈长梨瞪大了眼,瞧着他垮间鼓鼓的,她再不好意思看下去,羞怯地转过脸。 “阿梨” 耳边突然一声轻唤,沈长梨本能地转过脸,萧衍目光深深地看着她,向她伸出手,“过来。” 沈长梨心差点跳出胸膛,耍赖地往软榻上一滚,“爷,我醉了。” 一声低笑,萧衍的促狭,让沈长梨彻底败下阵来。他得意洋洋地跨入汤池。 就在沈长梨捂着红透的脸再次坐起的时候,就见汤池里飘来一个物件,一下子落到她腿上。 她定睛一看,竟然是萧衍的大裤衩。 一道精致的玉屏风半遮住他泡在汤池里的身形,沈长梨一张脸火辣辣的烫。她咬着唇,不敢去听汤池里面撩水声,不敢去想象倾国倾城的男子褪尽衣衫后该是怎样惊魂摄魄的模样? 感到嗓子眼有点痒,她轻咳了一声,眼睛无处安放,起身将他扔落的衣物一一捡起放到衣搭上。正百无聊赖,突然汤池里传来一声呼唤。 “阿梨——” 第99章 五个美人 “干吗?”沈长梨刚把他的衣袍归整好,就听到他的叫声。 玉屏风后是他隐约的身影,正靠坐在白玉汤池边壁,“过来侍候爷洗浴。” 沈长梨心一跳,脸子又红了红,她不乐意,“爷,你是大男人,自个洗得了,还需要人伺候?多矫情。” 萧衍立马回过头,玉屏风遮住他半边脸,看不透他的情绪,只听他意味道,“阿梨在想什么呢?爷让你来搓背,你该不会是以为阿梨是怕爷吃了你?” 谁怕谁呀! 沈长梨就是被激不得的货,直接撸起袖子,“爷不必激我,不就是搓背嘛!我还是伺候得起的。” 虽然还是止不住呼吸急促脸红心跳,沈长梨绕过了屏风,没有接萧衍手中的布巾,而是先往水里瞟了瞟。 还好,汤池的水挺深,除了看到那货肌肉发达的肱二头肌和半没入水中漂亮的胸大肌,并没有看到想象中的腹肌和人鱼线。 这货明明是光着的,没想藏得深,水下的风光一点都瞧不见,更别说红绫曾说的她家爷腹中乱入丛林中那颗性感的红痣。 不知道是不是有点失望,沈长梨站在池边有些呆。 一捧水掬过来一下子泼到她脸上,“瞧什么呢?这么入神?” 沈长梨嘿嘿两声,掩盖住自己的遐想,蹲下身,接过他手上的布巾,便在他肩头搓起来。一只手抬起他的左臂,刷刷刷地搓了几手。肌肉真结实,手臂长而精悍,一看就力量十足。放下左臂,又抬起右臂,沈长梨干的极是卖力。 萧衍似乎舒服了,懒洋洋地靠在白玉池壁上,微合了眼眸,任由沈长梨’摆布‘。 “爷,趴在池壁上。” 不是要搓背吗?他背靠在池壁可搓不着。 萧衍慢慢睁开眼,带着水汽的眼睛潋滟生光,仰头睨了她一眼,“阿梨,下到池中为爷搓背。” 沈长梨一听,眼睛像长了钩子又往水里瞟了瞟,那样子怎么都有点‘色’。 “呵,阿梨是想看爷?” 被他看穿心思,沈长梨脸‘腾’地一下更红了,幸好池边的水汽浓,她佯装无所谓地甩着布巾,“切,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没见过。” 她是医生,在现代医科大学,赤裸的男子躯体不稀奇。 不过她心里确实有点痒痒,她能想象到,萧衍的躯体绝对是强悍和完美的。 萧衍闻言,半眯了下眼,靠在池壁没动。突然侧过脸,瞄着沈长梨,猛地伸出手。 “哎哟。”一声,手腕一紧,下一秒沈长梨就跌入池中趴在萧衍怀中。 她的脑子立马‘嗡’地一下不好使了,傻了,懵了,被萧衍紧紧圈在怀中,身上浸在温热的池水中,沈长梨双手撑着他坚实的胸膛,傻愣地看着他。 “如阿梨所愿,爷是你的了。” 他这是啥意思? 甘愿献身? 沈长梨晃了下脑袋,觉得整个人都像跌入了火山中,特别是他这句意味十足的话,直接让她心狂跳不已。 “爷是真醉了,竟说胡话。爷是整个靖王府的,我可不敢独占您。” 说着,她划着水就想远离他。 萧衍低低一笑,“嘴硬,口是心非!脸都红成了猴屁股,还说不想要爷?眼睛都不敢看爷。阿梨,爷的心思到现在你还不懂?” 沈长梨咬着唇不吭声,她现在一点都不想看他的腹肌和人鱼线了。 心怦怦跳。 看来今天有点在劫难逃了。 看着她僵硬的身子,嘴都要咬破了,他叹息一声,“看来阿梨还没做好准备。” 沈长梨张口想说‘这不是做没做好准备的事’,只是时机不太合适。第一天入府,她就被他吃掉,那当初的三年之约岂不是笑话?她对萧衍的一诺千金有点失望。 “爷似乎也没做好准备。” 萧衍淡淡的口音拉着长腔,让沈长梨轻咦一声抬起头,看到他脸上的笑,沈长梨一恼,原来这家伙是故意撩拨她的。 “爷坏透了。”她挥起拳头就打。 萧衍趁势将她又拉入怀中,抬手将她头上的木簪抽下来,一头青丝如瀑一般散了下来,那原本英气十足的神韵一下子变得娇柔而美丽。 她是一块璞玉,他很庆幸,只有他看到了她的美丽。那不是浅浅的皮相之美,而是发自灵魂深处和骨子里的善良和高贵。 萧衍又呆了一呆。 已经情不自禁。 他双手捧着她的脸,瞧着她嫣红的小嘴,乌漆漆的大眼睛像小兽一般纯净和灵动。他突然心猿意马,水下的冲动已经无法扼止,他想没想就低下头吻向她的眼睛。 “爷,别闹。” 沈长梨喘着粗气,她也被这样的气氛这样性感魅惑的男人诱的心中一荡,他的吻,简直就是致命的毒药。她手撑在他胸膛,却感到两臂发软。 萧衍吻过她的眼睛,往下吻过脸颊,吻向她的唇,小心翼翼,怜惜不已,他强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沈长梨艰难地闭了闭眼。她的脑子一片糨糊,她的心跳竟然与他的心跳合拍,他的吻,轻咬在她唇齿间,如醉人蜜糖。 两人的呼吸越来越浓,唇齿相缠,不知何时,沈长梨已被萧衍圈锢在池中那块圆石上,他抵着她,强悍的躯体恨不能融入她身体里。他本能地在撕扯她的衣裙,吻从她的唇一路向下,在她修长的脖颈间狂热地留恋。 沈长梨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萧衍吻到哪里,她的身体就被燃烧到哪里。她脆弱的神经已经经不起他的摧残,闭上眼,心道,就这样!反正早晚是这男人嘴里的肉。 “殿下,圣旨到。” 突然浴房沉重的房门一响,李夫人清透的声音传来,仿若给两人降了温,萧衍身子一僵。 沈长梨脑子也一醒,急忙将身子一矮滑入水中。 萧衍扶着白玉石粗喘,两只充满情欲的眼睛如火一般,他没有看李夫人,只低哑着嗓音。 “你在说什么?” 李夫人知道殿下恼了,可她不得不说,“皇上深夜派李公公送来圣旨,殿下,必须去前庭接旨。有些事,到时候,您就知道了。” 李夫人话里有话。 李全德公公,是皇上身边的总管大太监,已经很少做这种跑路传旨的事了。今日他漏夜前来,定然有不寻常的事。 萧衍眼中的热度一点点散去,他扭头看向沈长梨,见她已经缩到汤池另一个边角,见他望来,她打了个手势。那意思,让萧衍不必顾及她,赶紧去接旨。 萧衍眼中带着心疼,抿了抿嘴,什么都未说,直接扯过汤池边一块长巾裹在腰间出了汤池。 他自己穿好衣衫,身姿一挺,又回到那个权势滔天喜怒不形于色的靖王爷。他负手而立,站在汤池边好一会,才回眸看了沈长梨一眼,跨步就走出去。 绕过层层的帷幔,李夫人站在门口的身影若隐若现。 她似乎在萧衍耳边低低说了什么,萧衍身子一僵,身上的气势又变了,冷的能冻死人。 沈长梨靠着汤池壁泡在湿热的泉水中,萧衍的一丝一毫的变化她都看在眼里,心下一凉,感到今晚李公公的到来,绝不是好事儿。 萧衍随李夫人离去,红绫下一瞬就来到汤池边,手里抱着为沈长梨准备的干衣。 沈长梨看到她,急忙游过来,“红绫,出了何事?” 红绫咬咬唇,想说,却似乎又不知从何说起,直接摇头。 “长梨姐,我娘说这白玉汤池水是天然地下温泉,能消疲健体,养颜美肤,整个京城也就咱靖王府有这个宝贝。京城好多世家大族都眼馋的很。爷不在京城的时候,连皇后娘娘都想着要来泡一泡。我娘说,长梨姐若喜欢,可以多泡会。” 沈长梨一听,细细审视着红绫的神色。她不是个会撒谎的,根本就不敢看她的眼睛。便知李夫人真实的意图,是不想让她这么快回锦绣园。 既如此,她也不想让萧衍尴尬,干脆直接装傻。 脸上笑嘻嘻的,冲着红绫勾勾手,“红绫,下来,咱们一块儿泡。反正爷不在,这整个温泉水都是咱俩的,今晚就泡个尽兴。” 红绫吓的急忙摇头,“长梨姐,这可不成。这汤池水,只有爷一个人能享用,如今我娘让你泡,那便是拿你当王府的半个主子了。我可不敢造次,若是被我娘知道了,还不扒了我的皮。” 经她这么一说,沈长梨便没了任何心情,她在池中游了一会,干趣也出了汤池。 红绫帮她换上干爽的衣物,沈长梨也不出浴房,和红绫一起干趣往软榻上一躺,二人吃着糕点聊着天,“红绫,除了雷鸣,你上面是不是还有一个哥哥?” 李夫人说,她生养了三个。 说起这事,红绫脸上笑了笑,点头,“有的,是我大哥,不过我只见过他一次。” “他如今不在京城吗?” “大哥和爹在一起,不常来。我不知道他们在哪儿?娘不说,也不让问。” 沈长梨瞄了她一眼,每个人都有秘密,她也不在这个话题上绕了。 “红绫,你娘有没有说,咱们什么时候可以回锦绣园?” 红绫一下子紧张起来,她心里在算着时间,也不再瞒沈长梨,知道也瞒不住,”娘说,半个时辰就足矣。“ 半个时辰,相当于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也足够萧衍接完圣旨,再与李公公寒暄几句,然后再安排好府中事。 “行了,夜深了,咱们也回!” 她们消磨的时间也差不多了。 沈长梨从软榻上起来,红绫赶紧拿了件披风搭在她身上。二人沉默着往锦绣园走,谁也不再说话。 整个靖王府灯火通明,却静的让人心头发冷。 沈长梨望着天上的残月,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 二人走到锦绣园,远远看到园门前站着一个人,竟是李夫人。 这么晚,她竟然还等在园门口,是在等着她吗? “李夫人还未休息?是在等我?”她直言不讳。 李夫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定定看了她一会,才轻轻道。 “我知道阿梨是个识大体心胸大度之人,爷凯旋归朝,天下皆欢。皇上允了爷到玉屏城开藩建府的提议,今晚让李公公特意又传了一道圣旨,让爷在就藩前必须娶上王妃。皇上和皇后也正在为爷遴选京中世家大族的嫡亲小姐。今夜,皇上赐下五个美人,如今都在爷的屋子里” 沈长梨愣了一愣。 突然就笑了,“李夫人深夜守在此处,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件事?”她目光清亮,脸上闪着嘲弄,“李夫人太瞧得起我了,我算爷什么人?不过是他的黑豹卫军医官。并不是他名正言顺的女人。别说皇上要为爷娶王妃,即便是纳侧妃侍妾暖床之类全部配齐,那爷也是应该。他劳苦功高,身份尊贵,这是他应得的。李夫人根本不必在意我的感受,我与爷之间,我们” 沈长梨突然有些说不下去,“我们,自会都好好的。” 李夫人深深地看着她,“可是爷,今晚却拒绝了皇上的圣意,他不惜忤逆皇上,就是为了你。” 沈长梨一愕,低头想了想,“爷拒绝皇上的圣意,或许有别的原因,毕竟先前三位御赐的王妃都离奇死去,爷心里兴许是过不去这道坎,并不是因为我。我的身份,还不配爷做这样的决定。” 李夫人叹息一声,“爷告诉李公公,他愿意拿所有的军功换皇上一个应诺,他想自己找妻子,自配婚姻,不再受皇家束缚。” 沈长梨一惊,“若是如此,爷必会激怒皇上。” “所以,皇上立马又追加了一道圣旨,这五个美人,爷必须收了。” 沈长梨目光挑了挑萧衍的屋子,那里亮着灯光,五个美人,皇上这是在逼自己的儿子,甚至是在折辱他。 瞧了瞧李夫人意味深长的神色,沈长梨勾了勾唇,目光一阴,提着袍子就进了园子。今晚,红绫为她拿的还是男装。她气势汹汹地踏上台阶,朝着萧衍的房门就狠狠踢了一脚。 “爷,开门!您这是什么意思?有了美人,就不要我了吗?您这个忘恩负义的混蛋,当初的山盟海誓都忘了?您出来,将话说清楚,否则,咱俩没完,不死不休!” 她吃饱喝足,劲道十足,将萧衍的房门踢的呯呯响,那声音在静寂的夜里,显得极为突兀和震动。 屋里静悄悄的,夜深灯暖,萧衍仿若未闻。 红绫一看沈长梨像疯了似的猛踢爷的房门,脸上一怕,急忙要跑过去。 李夫人却一把拽住她,“干什么去?” “娘,长梨姐这么做,会触怒爷的。若是再传到外面,被皇上知道,定要治她一个心胸狭隘祸乱爷的后院之罪。” 李夫人眯了眯眼,冷哼一声,“傻丫头,你懂什么?她若不闹,爷怎得解脱?去,到二门守着,若是其他人都被吵醒要过来,别拦着。” 红绫瞪大眼,“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个巴掌拍在她脑袋上,“不懂就别问,直接照娘的话去做。” 红绫轻哦一声,她向来佩服娘,知道娘绝不会害爷,但是。 “娘,你绝不会害长梨姐的对?她可是我的好姐妹。” 李夫人为自己的傻闺女抹了把汗,到现在脑子还不开窍,嗔她一眼,“她怀了爷的骨肉,娘能害她吗?跟爷身边这么久,你脑子怎么还是这么钝?你这丫头,光长了一个吃心眼。” 被娘骂了,红绫呵呵两声,再不有疑,转身就跑。 李夫人隐在暗处,看着沈长梨作妖。 房门一响,萧衍衣衫完好地终于出来了,只是一张俊脸阴的吓人。 “发什么疯?闹什么闹?还嫌爷的脸没被你丢尽?” 一看到他,沈长梨刹那变身母夜叉,叉着腰,瞪着眼,撕心裂肺地跳着脚吼,“怎么,爷是有了新人忘旧人?五个美人,累不死你!你当初勾搭我时是怎么说的?此生只爱我一个。如今,你背信弃义,我跟你拼了。” 说着,沈长梨一个跳跃就扑到萧衍身上。 萧衍好似根本没‘提防’她这么凶悍,手忙脚乱接住她,沈长梨又踢又打,耍尽了无赖,两人纠缠在一起,身子踉跄着退回房中。 片刻,房中便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桌歪椅倒,似乎博古架也倒了,瓷器一个接一个地碎裂在地发出脆响,几个女子惨叫着跑出门,看得李夫人一阵心惊肉跳。 她根本不是心疼那些名贵的古玩玉器,而是那五个女子,原本端庄美丽,如今披头散发衣衫不整。有一个捂着脸,似乎都破相了。 远处传来纷乱的脚步声。 李夫人扭头一瞟,见付摇蕙领着小白羽卫匆匆往锦绣园赶来,她的身后,侍卫,护院,丫环婆子跟了一大群。 李夫人眯了眯眼,身子往暗处又隐了隐。 付摇蕙刚踏进锦绣园,就看到那五个女子就像被人打了一样,披头散发衣衫不整不说,脸上脖子上手上竟然还有抓痕,一张张俏脸像鬼一样,欲哭无泪。 付摇蕙眼一缩,李夫人不在,她就是整个王府最大的,直接让婆子将那五个女子护着出锦绣园。此时,爷的屋内,还传着沈长梨的嘶嚎,爷的暴怒声,还有一些惊人的桌椅翻动的声响。 众人面面相觑。 付摇蕙很是沉得住气,她眼睛盯着屋子,话却是对红绫说的。 “红绫,这会子李夫人怎么不在?” 红绫撇着嘴,抽噎着,“我娘被气晕了,我刚将她送回房内,就跑去二门找你。摇蕙姐,怎么办?沈长梨一听到皇上赏赐了爷五个美人,就跟疯了似的,将爷的房门踹的震天响,爷迫不得已开门,她就像头狮子闯进去,见人就撕就咬,爷想制住她,如今” “呯!”地一声。 红绫的话还未说完,就见萧衍的房门猛地从里面被撞开,自家爷和沈长梨就像连体婴儿一般双手双脚缠在一起跌下台阶。 众人一下子白了脸。 “爷” 付摇蕙一看萧衍的模样,立时一声惊叫,转身就扑过去。 众人随后跟上。 只见他家向来英明神武俊气无边的爷,头发散了,衣袍乱了,脸被抓破了,鼻子流血了,脖子上还被咬的都是牙印子。他的怀里,沈长梨两手抓着他胸前衣襟,双腿盘在爷腰上,一张利齿正狠狠咬在爷的肩头,血渗出来,爷痛的脸都扭曲了。 众人心惊肉跳,急忙七手八脚赶紧将两人分开。 沈长梨被众人重重摔在地上,她撒泼一般‘哇’地一下就哭了,“爷欺负我,有了新人弃旧人,我要去跳河,不活了。”说完,她爬起来一头就往假山石上撞。 萧衍眼一眯,身子一动本能想阻止,随后又站着未动。 “哎哟,沈小郎,还有完没完了?还在闹,还嫌爷的名声不够糟” 李夫人突然闯进来,一把就抱住沈长梨,她神情显得极为憔悴,似乎刚从晕厥中缓过来。 “哎哟爷,这可如何是好?家宅不宁,这要传出来,不得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爷一世英名可就完了。” 李夫人说着,干趣抱着沈长梨一起抹眼泪。 付摇蕙脸子一仰,“李夫人,不能由着沈小郎闹,若是传到皇上耳中,爷也会吃不了兜着走。今晚那五个美人” 一听美人,沈长梨又从李夫人怀中挣扎出来,愤恨地指着萧衍,“我不管,只要爷敢碰那五个美人,我就死给爷看。” 萧衍也是‘气’了,怒道,“将她关进暖阁,没爷的命令,不准放出来!” 沈长梨一听又扑向他,二人当着众人的面又扭打起来。此刻连付摇蕙都头痛了,她深恶痛绝地看着沈长梨,自从爷遇到她,就完全变了。如今连脸子都不要了,当着下人的面,竟然不顾颜面地撕打。 这还是爷吗? 付摇蕙心一狠,正要扑来,萧衍却一下子扛起沈长梨就跑,“爷还不信,今晚就治不了你了!” 萧衍扛着沈长梨撞开她的暖阁就闯进去,他用脚踢上门,和沈长梨一起倒在她的床上。 沈长梨累的直喘气,“爷,一千两,别忘了。可累死我了。” 萧衍咧嘴笑着,“阿梨可知,过了今晚,你会被京城的人看作什么?” “切!”沈长梨不屑地轻嗤一声,“爷以为我会在乎?只要能守住爷的童子鸡,别说与爷演戏,即便是真与爷闹,我也不在话下。” 萧衍哧哧笑着,瞟她一眼,眼中皆是柔情。爱怜地伸手拢了拢她一脸的乱发,“爷让阿梨受苦了。” “废话少说。”沈长梨一把打掉他的手,“拿银子来。” 二人正说着,又听到门外有脚步声,萧衍咧嘴一笑,一个翻身就将沈长梨压下,头一低便深深吻住她。 沈长梨身子一挣扎,二人便抱在一起在床上滚来滚去,随后‘扑通’一声,二人卷着被子掉下床,又在屋子地板上滚动几下,碰翻了几把椅子后,萧衍顿时嘶吼一声。 “滚!谁敢靠近暖阁,明日给爷领二十军棍。” 片刻,门外走的连只虫子都没有。 第100章 初见萧云骥 待门外都清静了,沈长梨毫无形象地躺在地上一动都不想动了。 今晚这一闹腾,她可是拼尽了全力。 做戏做全套,她可是动真格的了。不仅那五个美人被她趁机撕打的狼狈不堪,即便是萧衍,脸上的抓痕和鼻头的血都是真的,都是被她抓挠和打出来的。反正他皮糙肉厚,咬他几口踹他几拳,他也无甚痛痒。 今晚总算免于他失身了。 老皇帝的意思,今晚就让他要了那五个美人,否则,便是欺君之罪。 这样的老爹,沈长梨真是无语了。 萧衍躺着也没动,粗喘着,深邃的眼眸盯着房梁不知在想什么? 沈长梨枕着他胸膛,“爷,今晚这一闹腾,明儿早朝,您有把握向老皇帝交待吗?再则,李夫人说的对,您的一世英名恐怕都毁了。京城那些人异样的目光,您受得了吗?” “少操心爷!” 萧衍伸手胡乱扯过身下的被子盖在二人身上,“经了今晚,阿梨算是与爷真正栓在一起了。往后风雨飘摇,明枪暗箭,阿梨只能与爷同舟共济。若是你现在后悔了,爷将你送走,还来得及。” 沈长梨哼一声,“少矫情,您若真想放过我,就在那官船上随便往哪个码头一放,不就一劳永逸?偏偏将我带入京城。爷,您根本就不想再放过我,让我这辈子与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您就是打着这样的算盘。” 无声一笑,萧衍伸臂将她的小身子往怀里圈了圈,“阿梨今晚帮了爷,一千两银子是不是少了点?” 沈长梨眼睛一亮,立马翻身趴在他胸口直勾勾盯着他,“爷说的对哟!我今晚救了爷的小丁丁免于失身之苦,一千两着实少了点,要不,爷再加点?” 萧衍唇角挂着无奈的笑,伸手就拍在她脑门上,“什么小丁丁?是大丁丁” 沈长梨一怔,随即爆发一阵大笑,“哈哈,爷,都这个时候了,您还争执什么大丁丁小丁丁?笑死了。” 萧衍瞧她笑的恣意,一张小脸就像开了一朵花,真是丑,伸手就将她的脑袋又按回胸口,半晌才吐出一句。 “阿梨,爷与您的三年之约,不会失言” 他自顾说着,身上的小东西却没了声音,他低头一瞧,沈长梨竟然流着口水窝在他怀里睡着了。 第二日,沈长梨是在自个的床上醒来的,她立马感觉到了靖王府的气氛不一般。 往常锦绣园里大小伺候的婢女婆子人满为患,如今除了红绫,外面竟然静悄悄的。 “红绫,出了啥事?” 红绫幽怨地瞟她一眼,“长梨姐,睡了一觉,你是不是将昨晚自己做过的事都忘了?” 沈长梨咧嘴一笑,“多大的事,值得你愁眉苦脸?” 红绫低下头,“今早,爷上朝,将那五个美人都带上了。袁大哥传来的消息,皇上震怒,将爷罚跪在承乾殿,现在靖王府成了整个京城的笑柄。我娘说,让我看住你,千万不能让你出锦绣园。” 沈长梨一愕,随即明白过来就笑了,“李夫人是怕我被京城的人大卸八块?” 红绫瞧着她依旧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都急了,“长梨姐,你就长点心!今早我娘已经抵挡了三波来找你算账的人,桐郡主更是吆喝了一帮倾慕咱家爷的小姐妹,拿着鸡蛋烂菜叶子要来砸你。现在,我娘将府里的人都拘着,谁也不准出门。” 沈长梨目光闪了闪,“这是好事啊!说明京城还是有大世家的女子愿意嫁给咱家爷的,桐郡主的那帮小姐妹有品性好的吗?” 红绫气的直接揉了脸子,“没有,京城出身好的世家女子是绝不会嫁给咱家爷的。听我娘说,原本皇上和皇后是为咱家爷张罗了几个出身高贵的女子,可昨晚的事,仿若一夜间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她们家长辈已经向皇上推辞,说配不上咱家爷,这根本就是拒绝。” 沈长梨静静地看着红绫郁气的小脸,无法向她解释,这完全就是萧衍想要的结果。他不想娶皇上硬塞给他的女子,他想用军功换婚姻自由。老皇帝惩罚他,或许并不是因为昨夜的闹腾,而这个才是真正的原因。 萧衍可算是冒了天下之大不讳。 而经过了昨晚的事,她在靖王府的地位越发地超然了。 人人都将她视为洪水猛兽,连看都不待看她一眼的。 萧衍是直到第二日散朝时才回的府,也就是说他在承乾殿跪了一天一夜。沈长梨没见到人,也不好的打听,他是否达成了心愿? 用盖世军功只换一个娶妻的自由,许多人或许真的认为他疯了。 沈长梨既然已得了军医官的正式身份,自然不能老在内院里窝着,于是,她拿着腰牌到了外院办公的地方,找老军医孙老报到。 孙老目光意味深长地打量她半天,就在沈长梨以为他要问什么的时候,他却淡淡一笑,什么都不说,直接让她去府库里搬弄药材。 孙老作为黑豹军的随行医官,平日办公都在靖王府外院。靖王身为亲王,带兵打仗,身边有许多官员,不论是文职还是武职,都在靖王府外院办公。孙老也不例外。让沈长梨没有想到的是,靖王府竟然有如此多的医学典籍,她自然如获至宝。 几天下来,她依旧没见到萧衍那厮。 据说他更忙了。 可她也从孙老嘴里知道了一些事。 此次萧衍得胜归朝,老皇帝高兴之下,大肆对黑豹军进行封赏。据说连大字不识的傅大海都得了一个‘北定侯’的爵位,可谓是风光一时无两。更别提萧颉,他本就是青王世子,如今被封为‘礼王’,青王府一门出两王,也算是开了先河。至于袁隋和雷鸣官位都各晋了一级,得了许多赏赐。似乎,唯有萧衍,什么封赏都没有。 大家心里都明白是什么原因,傅大海和萧颉往靖王府跑了几趟,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可萧衍愣是没有露面,沈长梨不解,这厮到底在忙些什么? 如今她也得低调点,功高盖主的靖王爷被老皇帝冷落了,罪魁祸首就是她这个沈小郎。桐郡主不来扔臭鸡蛋了,可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靖王爷为了她,可是豁出了一切,连盖世军功都不要了。即便她脸皮再厚,也顶不住所有人嘲讽的目光。 她决定出去透透气。 到‘春华楼’找李鹊华喝两盅。 上次拜托李鹊华的事,一点都没有动静,她有点沉不住气了。一则安歌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半点消息都没有,襄王萧琏那边也是按兵不动,没露出任何马脚。二则,她确实得了神医的名头,但这个名头,似乎又被最近的‘男宠’名头给盖过了,她有点不放心,想再找李鹊华商量商量,要不要再给她‘神医’的名头加一把火。三则,蓝松节已到了京城,就关押在刑部大牢,老皇帝都封赏了黑豹军,却一点都没有要审讯他的意思,这事这么拖着,她心里也不踏实。 若说她的起死回生能瞒过所有人,却绝不可能瞒过玉流觞!这货就是个雷,不知哪时就会爆。可她不能永远缩在靖王府,萧衍的麻烦已经够多的了,有些事,她得自己做。 沈长梨慢腾腾地走在大街上,身上穿着她惯穿的暖黄色衣袍,头上戴着小毡帽,腰间挂着军医的腰牌,一双乌漆漆的大眼睛四处瞟着,那个灵动劲,即便走在人流穿梭的大街上也极显眼。 前面就是‘春华楼’。 此时正值午膳时分,宁掌柜正站在楼门前迎客,笑容满面,恭敬而热络。 沈长梨眼眸一瞟,突然轻‘咦’一声,脚步一顿,眼眸立马向另一侧看去。 那个人影好像是阮银翘,穿着绛红的衣裙,正被一个身穿锦衣身姿修长的男人牵着上了马车,她有心想过去看仔细,脚刚一动,前方‘春华楼’处就传来一阵骚动。 沈长梨立马转过脸,就看到‘春华楼’门口,宁掌柜的腹部正插着一把刀,一个蒙面黑衣人夺路而逃。‘春华楼’前的宾客都吓坏了,惊叫着,不知如何是好。 沈长梨看着载着阮银翘的马车已离去,她咬咬牙,想没想就朝着宁掌柜跑去。 宁掌柜已经奄奄一息地歪倒在台阶上。 沈长梨挤到宁掌柜身边,宁掌柜认出了她,想说什么,沈长梨摇头,“先别说话,节省力气,保持体力。” “宁掌柜,这是谁干的?奶奶的,快去请大夫。” ‘春华楼’的伙计也闻讯跑出来,看到宁掌柜被捅了,急的咒骂。 “你是‘春华楼’的伙计?”沈长梨抬起头,眼眸焦急,“麻烦你,赶快去靖王府找军医孙老,就说沈长梨有事,将我的药箱赶紧拿过来。要快。” 那伙计见过沈长梨一面,知道她的身份,不疑有他,冲她点了点头,转身就跑。 沈长梨又吩咐别的伙计,赶紧去附近的‘泰和堂’药铺买一些做手术要用的敷料过来。 ‘泰和堂’的伙计见沈长梨救治宁掌柜,都赶紧照她的话做。沈长梨吩咐完这些,便脱下自己的外袍,撕成布条,做成绷带的形状给宁掌柜先按住伤口,那刀还插入腹中,没有手术器械,她自然不能轻易拔刀。 不过宁掌柜失血过多,怕他昏厥,沈长梨用手掐着他的人中,让他保持清醒,“宁掌柜,不能睡,否则就永远醒不过来了。” 宁掌柜斜躺着,闻言,冲她点点头。 ”哟,这位少年原来是大夫,没想年纪轻轻就这么厉害。\"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瞧她这个镇定劲,应该医术不错。” ‘春华楼’的门口被围的里三层外三层,沈长梨对四周的议论充耳不闻。 “这位小兄弟,你究竟行不行?要不要赶紧把宁掌柜抬到药铺去?泰和堂离得很近。”也有不相信她医术的。 沈长梨头也未抬,“这样的重伤,挪动必死。”她言简意赅。 幸好,先前去拿药箱的伙计气喘吁吁地回来了,将药箱往她身侧一放,便抚着膝盖直喘粗气,连话都说不出。 此时,去‘泰和堂’买敷料的伙计也回来了。 沈长梨冲着宁掌柜郑重一声,“宁掌柜,我现在要为你拔刀,你忍着点。放心,我会救你,你一定会没事的。” 宁掌柜满头大汗,脸色蜡黄,已经说不出话。 他眼睛扫了众伙计一眼,冲着沈长梨点点头。他这个样子,也是在对伙计们说,要相信她。 沈长梨打开药箱,将手术器械一字摆开,她让一个伙计按住宁掌柜的胳膊,又让另两个人按住他的腿,将一个人参片塞在宁掌柜嘴里,才拿起剪刀,剪开他腹部的衣裳,细细察看那伤势。 沈长梨瞅了宁掌柜一眼。 只一眼,宁掌柜便松了口气,今儿他死不了了。 沈长梨也不多废话,这里没有做手术的必备条件,她也只能凭着经验来做。先用银针为宁掌柜实行针麻和止血,然后拔出刀。宁掌柜一声痛叫,身子抽动几下,沈长梨赶紧按住伤口,然后飞快地进行消毒和缝合,再在伤口洒上她自制的止血药,然后包扎 在四周围观人的惊叹和震惊声中,她一丝不苟动作飞快地做着这一切,额头上满是大汗,她却连眼睛都不敢眨。 直到一切都处理妥当,她才重重舒了一口气,冲着‘春华楼’的伙计道,“现在可以将宁掌柜抬到‘泰和堂’了,放心,宁掌柜死不了。” ‘春华楼’的伙计一听,对她感激涕零,抬着宁掌柜就去了‘泰和堂’。 沈长梨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她麻利地收拾着手术器械,身上的外袍给撕碎了,她里面只着一件白色中袍,上面还沾染了血渍。‘春华楼’的伙计赶紧跑出来,恭敬地请到她里面休息。 沈长梨没有拒绝,她蹲在地上为宁掌柜手术,此刻两腿发麻,已经没了知觉。她笑着将医箱递给小伙计,“有劳了。” “先生,请。”伙计极是客气。 沈长梨到了‘春华楼’,四周围观的百姓一看,不知是不是要吃饭,都涌进了‘春华楼’。 “小先生医术真是了得,佩服佩服!” “小先生说是军医,不知是在哪个军营效力?” 沈长梨刚净了手,坐下来喝了一口茶,涌进‘春华楼’的百姓都围上来,冲着她和颜悦色地打听。 她刚才让伙计去靖王府拿她的药箱,四周乱哄哄,并没有多少人听进耳中,似乎瞧见了她腰间的腰牌,所以认定她是军医。如今急切地打听,想必是被她骇人的手术给惊住了。毕竟她方才小露了一手,在当代可算是惊世骇世。 “让开,让开!”沈长梨正欲回答,不想外面传来几声趾高气扬的吆喝,百姓急忙闪身让出一条道,就看到一个脸色威严的侍卫走进来。 他目带高人一等,冲着沈长梨不太恭敬地拱了拱手,“小先生,我家主子爷有请。” 沈长梨暗哼一声,暗合眉眼,不紧不慢地喝了盏茶,“抱歉,小子不认识你家主子爷。” 她的意思,既不认识,也没必要应召。 “小先生,别”有人悄悄冲沈长梨低语,“他是东宫的侍卫官” 沈长梨一听‘东宫’二字,倏地抬起头。 那人轻蔑地看她一眼,下巴意味地往外一抬,示意她看。 沈长梨便看到不知何时,‘春华楼’的门外正停着一辆奢华的马车,马车流云飞彩,上面挂着精致的灯笼,门帘子都是用绸子做的。 果然气派!不同凡响。 她正思索里面坐着的人会不会是太子? ‘春华楼’认识她的那个伙计走过来,俯在她耳边一声,“大小姐已经在往这边赶,东宫不可得罪” 沈长梨微点头,却依旧坐在椅子上没动,神情不卑不亢,“大人,不知你家主子爷请我过去是为何事?是得了什么了不得的病了吗?我只是医者,除了医术,身无他长。” 她话一落,四周就是一阵倒抽气声。 整个天下都知道太子得了重症,命不久矣,她还在这里装憨卖傻,胆子真不小。 那侍卫气的脸一青,却又不好发作,只得扭头看向门外。 此时,马车的青绸帘子轻轻一动,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指挑开半边帘子,露出一双俊逸温柔的眸子。那人神情浅淡,眉目雅致,五官极为精致,黑发束着高冠,穿着一身贵气逼人的白色锦袍,整个人看上去如同天下走下来翩翩佳公子,却又从骨子里透出逼人的皇家贵气。 沈长梨心头一震,脑子瞬间嗡嗡作响,在混沌之中,那久被压抑的沉痛记忆,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 就像这个男人,原本就深深镌刻在她记忆深处,此一照面,无需人引荐介绍便知他是谁。 没想,她神医之名,没引来太子关注,却引来了他的儿子皇太孙萧云骥。 这个男人权势滔天,身份太过贵重,贵重到她一时还未想好要如何面对他? 对沈薇来说,这个男人是她的天她的命,是她一切情感痛苦的根源。 可对这个男人来说,沈薇就是他的耻辱,是他摆不掉的命运枷锁。 而对于沈长梨,这个男人如同尘埃,什么都不是。 即便什么都不是,她也得给这个面子。 于是,她站起身,拎起药箱,走到马车旁,不卑不亢地冲着萧云骥拱了拱手,“不知贵人召小子来,有何见教?” 第101章 验身 萧云骥目光水润地审视她,似乎想从她过分淡定的神态里瞧出什么? 五官如此相像,简直跟沈薇一模一样,只是这气质神韵,却有些天差地别。 以前的沈薇见到他,脸子通红,连话都说不利索,眼睛根本不敢看他。 可眼前的人,那双乌漆漆的大眼睛却像钩子一般,坦荡又锐利,倒盯的他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嘲弄一笑,”怎么,不过两年不见,便不认识了?” 沈长梨当然知道他一定将她当成沈薇了,面上不显,却也嘲弄一笑,“瞧这位公子说的,好像咱们之前认识一样。您贵人多忘事,怕是认错人了。小子前不久才刚来京城,对公子您,面生的很,根本不曾见过。您若是想找小子瞧病,那小子还可诊治一二;若是公子您无事找茬,那就恕小子不奉陪了。“ 说完,她拱拱手,帅气地转身就走。 “站住!”萧云骥还未发话,旁边的侍卫立马厉喝一声,“让你走了吗?不识好歹,站回来。” 沈长梨眼眸一缩,抿了抿嘴,慢慢转过身,见萧云骥依旧带着审视的目光定定地看着她。她立马夸张地冲他又作了个揖。 “公子,您若是得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病,不方便说,小子也可为您悬丝诊脉。可若是您仗势欺人,小子也不是好惹的。天子脚下,众目睽睽,公子若是故意刁难小子,那咱们就到衙门说理去。” 一听到衙门,萧云骥勾着唇就笑了。 似乎衙门就是他家开的。 “既然见面不相识,那就到前面‘如意楼’叙叙旧如何?相信你总会想起一二。” 难得,萧云骥依旧耐着性子与她好言好语地说话。若是别人,早被他谦谦君子的模样折服了。可是她,心底只有寒意。这个男人,太会装了。表面温良谦恭温润如玉,可背地里心有多黑多狠,她早就领教过了。 “如意楼?”沈长梨眨着大眼睛,唇角依旧挂着嘲讽地笑,“如意楼里可不一定都如意啊!公子美意,小子心领了。只是小子真与公子不熟,不好相应,请公子见谅。” 萧云骥见她油盐不进,脸色微微变了,“你这是要拒绝本公子?” 沈长梨瞅着他温润如玉的俏脸,眸眸深处却闪着寒光,唇色弯成一道冷硬的弧度,“拒绝公子又如何?都说了与公子不熟,萍水相逢,难不成公子还要强人所难不成?” 她瞟了瞟旁边的带刀侍卫,方才有人认出是东宫的随侍,可她只当没听见。萧云骥此番明显是冲着她来的,他既不亮明身份,她就敢装憨卖傻,谁怕谁呀!这厮惯会在老皇帝和人前装温良谦恭宽厚仁义的小白兔,她料定,他断不会光天化日之下对她用强。 萧云骥着实有些为难,他眼眉低垂,拇指和食指不停地搓着。 沈长梨对他这个动作太熟悉了,每当他遇到棘手的事,便不由自主搓动手指。她心里暗笑,这才到哪里呢?一个照面,就让他为难了?萧云骥似乎变小心了。 “喂,都围在这里做什么?宁掌柜呢?不是被人捅了?” 气氛正僵持,旁边突然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冷喝,官威深重。 沈长梨偏过头,就看到几个皇城司的人正耀武扬威地走过来,当头一人,还很熟悉。正是在遂宁县将她装入观音像中的李百户李勇,玉妖精手下的精兵强将。 如今可真是不是冤家不碰头。 她眸光向四周一扫,幸好,玉妖精没出现。 只是皇城司的职能好像降低了呀!不说只听命于老皇帝,专办见不得人的大案要案吗?怎么连宁掌柜被捅这样的‘小’事都管起来了? 李勇似乎没看到萧云骥的马车,也没看到沈长梨,端着官架子将挡在前面的百姓一拨拉,按着腰刀就凶神恶煞地闯进来。 与沈长梨目光一触,李勇愣了一愣。 “呵呵,李百户,别来无恙啊!遂宁县一别,李百户威风更胜从前啊!” 李勇脸一阴,似是想到隧宁县不愉快的经历,指着沈长梨正要发作。没想,眼眸一扫,他脸色骤变,突然身子一矮就冲着萧云骥的马车跪了下去。 “皇城司百户李勇见过皇太孙殿下,卑职不知殿下在此,有所失礼,还请殿下恕罪。” 四周围着的百姓识出了东宫的侍卫,却没人识出坐在马车里的贵公子就是当今的皇太孙萧云骥,看到皇城司的李百户跪下,众人脸色都一变,呼啦啦全跪下了。 萧云骥唇角勾着笑只意味深长地瞧着沈长梨。 娘的! 沈长梨暗骂一声,李百户这一跪,直接挑破了萧云骥的身份,她能不跪吗? 可她跪这个人,他肯定会遭天谴。 面上却装着有点懵,扭头不安地瞧着周围的百姓都跪下了,沈长梨极是诧异地看了萧云骥一眼,脸上挂着嘲弄的笑,也慢腾腾跪了下去。 “小子有眼不识泰山,没识出皇太孙殿下尊驾,还望殿下恕罪。” 似乎看她终于低头服软了,萧云骥心情不错,眉眼生花,笑着道,“大家都起身!本殿微服私巡,怨不得大家失礼。” 萧云骥就这点好,无论何时何地,只要端出皇太孙的身份,他就是那个万年不变的温润谦和大度宽厚的模样,任谁都挑不出半点错。 四周的百姓都极兴奋,天下谁不知皇太孙的贤名,如今亲眼所见,个个都佩服的恨不能五体投地。 李勇是来查案的,萧云骥淡淡地与他聊着案情,随后目光一转,看向沈长梨。 “不知小先生此时可愿与本殿一同去‘如意楼’坐坐?” 李勇看着沈长梨,眼神极是复杂。 可沈长梨依旧不卑不亢,“可现在小子还是没空哦!出来久了,该回家了。今日得见皇太孙天颜,三生有幸,告辞!”她又冲着萧云骥夸张地一揖,洒脱地转身就走,依旧不给萧云骥面子。 萧云骥的脸立马冷下来。 “站住!”没想这次却是李勇将她喝住,他目光瞟了萧云骥一眼,又端起了官威架子,“沈小郎,听说宁掌柜遇刺,你是第一个冲过来为他治伤的,如今皇城司接手这案子,做为见证人,你得随本官到皇城司走一趟,做下口录。” 奶奶的,李勇! 这是看她下了萧云骥的面子,故意献媚,找她茬的。他到底是玉妖精的人?还是萧云骥的人?他这么狗腿子,玉妖精知道吗? 只是,若她真去了皇城司还能出得来吗? 她也绝不受这厮胁迫,身子一挺,冷哼一声,“四周百姓都可作证,李大人要不要将这些百姓都带到皇城司做口录?我行侠仗义,替宁掌柜治伤,还有错了?” 李勇阴恻恻一笑,“百姓只是百姓,可你却是大夫,谁知道宁掌柜遇刺你有没有动手脚?还是先到了皇城司再说。”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原来皇城司做事,都是这般扑风捉影随便冤枉好人的吗?正好,皇太孙殿下也是亲眼见证,那就请殿下给评评理!” 萧云骥似乎就等这句话,湿润如玉的俊脸,笑的如水一般柔和,“本殿确实可以为这位沈小郎做证,她只是救人,却不曾对宁掌柜有丝毫伤害。李大人,不如这样,本殿让王魁随你去皇城司将事情说清楚,沈小郎与本殿还有事,就不随你去做口录了,可好?” 萧云骥口中的王魁,便是那个趾高气扬去‘春华楼’请她的侍卫。 他话一落,王魁便往李勇面前一站,威风丝毫不逊于他,甚至看他的眼神都带着轻蔑。 皇城司再拽,也不敢与皇太孙抗衡,李勇本就是故意在萧云骥面前为难她,听了他的话,立马涎着笑,身子矮了三分,躬腰抱拳。 “一切便遵孙太孙殿下吩咐。” 看着李勇与王魁离去,沈长梨收回目光看向萧云骥。 但见他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温润如玉的脸上挂着一抹欠揍的笑,半挑着马车帘子,意味深长道,“沈小郎,请!” 沈长梨笑笑,二话不说就上了马车。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萧云骥得意,谁说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呢? 若不然,她让李鹊华放出她‘神医’之名干嘛! 先前的拒绝,只为欲擒故纵。她对萧云骥太熟悉了,知道这货面子金贵,可骨子里贱的很。你若是轻易顺从他,他就会从头到脚唾弃你。你若是不屑他,他反倒贴心贴肺地粘着你。 瞧着他懒洋洋地斜靠在锦垫上,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沈长梨心里讥笑,冲他又拱了拱手。 “今日能得见皇太孙天颜,是小子的荣幸。只是小子确实不知,皇太孙殿下找小子究竟何事?殿下不如实说,免得小子诚惶诚恐。” 萧云骥漂亮的眼眸一闪,问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事,“你与皇城司的人何时打的交道?” 沈长梨想了想,也不相瞒,因为根本瞒不住,“遂宁县发大水,小子被洪水冲走,九死一生,皆是拜李勇那厮所赐。他阴险狡诈将我唯一求生的木板夺走,害得我差点去阎王爷那里报道。我与那厮的仇大了去了!” 萧云骥眼一眯,“你到了遂宁县?” 他这话很是意味。 沈长梨却摇摇头,“殿下猜错了,小子本是流马县桃花堡人,自小跟随父母采药,会些医术。双亲病故后,我便一直在流马县’济世堂‘当伙计。那时靖王殿下得胜归朝在流马县驻守,殿下受伤病重,小子曾随阮掌柜为殿下看伤,便得了殿下赏识,成了他的军医官。之后便随他入京,长见识。今日小子独自出府,便想着领略一番京城的繁华,没想竟遇到宁掌柜遇刺这个事,真是倒霉!” 沈长梨絮絮叨叨,满脸都是怨怪。 她说话半真半假,大多都是萧衍给她的户籍上所述,她自然记得滚瓜烂熟。 可萧云骥一点都不信。 “沈薇,既然到了京城,何必在本殿面前装憨卖傻?本殿早就识出你来了。” 沈长梨心里暗笑,面上却装着懵懂,“沈薇是谁?殿下果真是认错人了。我姓沈,却不叫沈薇。我叫沈长梨。爹娘给的名姓,生不更名,坐不改姓。殿下还是睁大眼睛,千万莫再弄错了。” 萧云骥眯着眼,淡笑着,却没有再与她争辩。 ’如意楼‘本不远,几句话就到了。 沈长梨下了马车,回眸看了看。在‘春华楼’她欲上马车时,看到了李鹊华。她急火火骑马过来,看她要上萧云骥的马车,急得要追过来。她暗中给她打了手势,指了指如意楼。李鹊华身份特殊,不能直接与萧云骥对抗。 瞧着如意楼巍峨的门楼,沈长梨想,这该不会也是李家的产业? 她眼眸一挑,瞟了瞟那牌匾不显眼处的标记,心下立马就笑了。 萧云骥下了马车,屏退左右,直接领着沈长梨进了如意楼。 ‘如意楼’与‘春华楼’风格迥异,这里似乎更适合文人雅士聚集玩乐,处处都挂着名人的字画笔墨,装饰风雅,里面伺候的小厮都穿着长袍,显得极有教养。 ‘如意楼’一共三层,萧云骥似乎熟门熟路,也不用小厮引领,直接踩着旋转楼梯上了三楼,在一处别致的雅间前站定。他稳了稳神,突然一笑,伸手就推开了门。 “藜儿,看本殿找到谁了?” 萧云骥温柔的嗓音如水一般温柔,笑容满面,眼神明亮地看向屋内。 沈长梨心一跳,藜儿?这个名字,锥心刺骨。 她站在门口遁着萧云骥目光看去,只见满室飘香的雅室内,一个身穿淡紫纱裙的女子正优雅地坐靠在窗边的贵妃榻上合目假寐,那玲珑有致的身姿,弱不禁风的神韵,眉目如画,犹如仙子下凡尘,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沈长梨微微缩了眼眸,没想萧云骥真的好算计,她好不容易出趟府,他竟然能做到如此,真是不得不令人佩服。她现在都怀疑,宁掌柜是不是他故意派人刺杀的?若不然,沈藜怎会如此凑巧在如意楼?这明明就是已经都安排好的。 一阵香风扑来,那个如仙子一般的女子看到她,立马从贵妃榻上站起身,似是激动不已,提着裙子小跑着扑向她,“薇姐姐,真的是你吗?” 沈长梨心头剧震,看到她,恨不能将她撕成碎片,可身子却本能地后退,冲着扑来的女子躬身一揖,“男女授受不亲,请小娘子莫轻浮,坏了阿梨的名声。” 沈藜猛地顿住脚,脸上的笑容淡去,似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薇姐姐,你怎么了?你不识得阿黎了?我是你的亲妹妹啊!你快抬起脸,仔细看看我。” 沈长梨抬起头,目光扫到萧云骥正趣味地看着她们‘姐妹’俩如何相认? 她嘴角一咧,冲着沈藜讥刺道,“阿梨生长在流马县,是个独子,本是男儿身,这位小娘这般称呼,真是拆煞我了。小娘子怎么跟皇太孙一样都瞎了眼呢!我明明是个男子,你们都将我当女子,真是熟忍孰不可忍!皇太孙如此捉弄小子,小子便告辞了。” 说着,她佯装生气,转身就要走。 沈藜有点目瞪口呆。 “沈长梨!”萧云骥适时地叫住她,“酒菜已经布好,进来坐!” “那小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沈长梨也根本不是真走,转身就冲着萧云骥拱了拱手,像躲避瘟疫一般从沈藜身侧走过,滑溜地坐到桌子下首。 沈藜脸色僵了僵,回身又涎上笑,“薇姐姐,你不肯认阿藜,阿藜不怪你。这两年,你肯定受苦了。如今回到京城,有殿下在,保你荣华富贵再不受委屈。” 沈长梨坐在板凳上长叹,冲着萧云骥故意道,“殿下,这小娘子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一口一个薇姐姐,她是不是魔怔了,叫的人全身起鸡皮疙瘩,怪瘆人的。” 说着,她故意夸张地搓了搓手臂。 萧云骥早已坐在上首,听了她的话,一句话都说不出。 沈藜目光闪了闪,扭着腰肢走到萧云骥身边,撒娇地将一只玉臂缠在他脖子上,“夫君,薇姐姐这是怎么了?她还在生阿藜的气,怎么都不肯认阿藜,殿下,阿藜要怎么做,才能得到姐姐的原谅呢!” 说着,她娇软的身子贴靠着萧云骥,拿着帕子伤心地抹眼泪。 特别是那句‘夫君’二字,咬的特别清晰特别重,生怕沈长梨听不清。 沈长梨冷笑,撕了一个鸡腿就毫不客气地吃起来。 狗男女,将她害的如此惨,还在她面前秀恩爱,恨不能一把毒药毒死他们。 萧云骥心疼地牵着她的手臂将她按坐在他身侧,宠溺地道,“别急,有话慢慢说,两年,足以将一个人改变许多的,我们应该理解她。” 装,两个蠢货,你们就装! 沈藜点点头,“薇姐姐,此次殿下能找到你,阿藜真的好高兴。我和殿下是真心盼着你回来,以后,咱们三人又能永远在一起了。” 沈长梨真的有点不耐烦,“皇太孙殿下,您找小子来,究竟所为何事?还是直言相告!故弄玄虚,都浪费大家的时间。” 雅间里春风和暖,却远不及萧云骥那温和眸子荡出的暖意令人惬意。 “实话告诉你!即便沈小郎百般不承认,可你与前昌王府的嫡小姐沈薇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她是本殿御赐的嫡妻。此番找你来,就是想请你回昌王府,重新正视与我的婚事。” 沈长梨似乎被‘骇’住了,瞪大眼,不可思议地道,“皇长孙殿下的意思,就因为我与前昌王府死去的嫡小姐长的像,你就让我男扮女装冒充她,回昌王府再与你完婚?哎哟,我的娘啊!殿下,你脑子是不是被驴给踢了?如此匪夷所思的事,你竟想得出来,这可是欺君之罪啊!你就不怕皇上砍了你的脑袋?” “阿薇何必再装呢?本殿确定,你就是沈薇。本殿请你过来,是真心实意与你相商。你若不愿再嫁本殿,本殿也绝不强求,只要你随本殿到皇爷爷面前亲自将婚事拒了。之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从此两不相欠,各自安好,如何?” 沈藜也添油加醋,“薇姐姐,请你不要再生阿藜的气,当初,你与殿下的婚事虽是先皇后所赐,可我与殿下更是一见钟情两心相许。我俩早就心意相通,只是不敢告诉你。没想,大伯私通北黎犯下死罪,你被打入死牢,我和殿下原本是想救你的,可这样的大罪,谁都不敢求情。 没想,大伯最后舍了全家的命用免死金牌救下你。皇上怜惜,将你发配边疆,原本想你年就能回来,谁知你竟然在发配路上逃了知道你难,不愿再承认自己的身份,可你知道吗?殿下已经为你求情,皇上念着大伯当年的功勋,已经免了你的发配之罪。你现在是自由身,再也不用害怕被大伯牵连隐姓埋名了。现在你既已回京,殿下是个念旧的人,还想着与你再续前缘,这样的荣幸,你就不要拒绝了” ‘啪——“地一声,沈长梨重重拍了下桌子,心中滔天恨意,面上却感动的热泪盈眶,“皇太孙殿下,没想你竟是如此深情厚义之人!可惜,小子是个男儿身,若不然,我定然红妆艳抹嫁给你。” 萧云骥瞧着她一张小脸满是遗憾,乌漆漆的眸子亮的灼人眼,那表情真不是假的,他有些疑惑地皱着眉头。 沈藜也被沈长梨唬的神色不许。 沈长梨将他们的神色都收入眼底,一抹眼睛,微微一笑,“皇太孙殿下,小子有一事不明?” “讲。” 沈长梨眸光闪着嘲讽,“知道皇太皇殿下重情重义,既然你与藜娘子一见倾心两心相许,心里该再容不下任何人才对,为何还要非沈大小姐不娶呢?这不是挺虚伪的吗?这让藜娘子情何以堪?姐妹俩嫁一人,在当朝可不是佳话,会令人耻笑的。不管那沈大小姐是逃了还是死了,不是都随了你们的心了吗?还费尽心机找她做什么?不是更碍你们的眼?” 她字字诛心,看似没心没肺,却让一向温润的萧云骥脸子也难看起来。 他仰首灌下一杯酒。 “沈薇,你不要给脸不要脸!我和藜儿是亏欠你,可这两年,我们也不得好过。藜儿身子孱弱,一直怀不上孩子,药都当水喝,东宫里有人指指点点,藜儿整日以泪洗面。我这么做,不过是想全了她的一片欠亏之心。” 沈长梨好笑。 杀了人的人,还假装慈悲。 ”唉,殿下如此一说,小子也甚是同情,可惜,还是那句话,我是男人啊!不是什么沈薇。殿下想欺君罔上,小子可不敢奉陪。” 沈长梨说着,眸光一转看向沈藜,“不过,经殿下这么一说,瞧着藜夫人的气色,似乎真的不太好。面色微黄,身子孱弱,这是气血两欠的征兆啊!若我猜得没错,藜娘子一直怀不上孩子,那定然是胞宫受损。要么是藜娘子身子寒凉,胞宫不宜受孕;要么是藜娘子怀过孩子却掉了,已经形成习惯性流产,胞宫不坐胎,是以再怀不上孩子。” 沈藜眼睛一瞪,身子抖动,手紧紧抓在萧云骥的手臂上,“殿下” 萧云骥叹息一声,爱怜地将她搂在怀里,“别着急,一切都会好的。” 沈藜抽噎一声,将脸埋进他怀里,“殿下,妾身真的想给殿下生个孩子,奈何” “不知方才本殿所说,你以为如何?既然不想嫁本殿,那就到皇爷爷面前将婚事退了,从此,咱们再不相干!” 萧云骥眼眸一冷,还是那句话,硬将她当沈薇。 “殿下真是疯魔了!” 沈长梨扔下鸡腿,站起身,眼眸讥诮,“再向殿下重申一遍,小子是男子,不是你认为的什么沈薇!殿下若再执迷不悟,小心将来走了邪道,必遭报应。”她伸了个懒腰,“殿下有病,小子可治不了,告辞!” “来人!”萧云骥声音一厉。 房门一开,呼啦啦闯进来几个侍卫和丫环婆子,似乎早在门口等候许久了。 萧云骥搂着沈藜,手一指沈长梨,冲一个年长的婆子冷声道,“将她拉下去验身,本殿要知道她究竟是男是女” 第102章 如意楼争执 “慢着。” 婆子的手刚碰到沈长梨,雅间外就传来一声轻喝,随后李鹊华英气十足地走到雅间前,与沈长梨对视一眼,冲着萧云骥轻轻一礼,“李鹊华见过皇太孙殿下,不知殿下和藜夫人在此吃酒,鹊华怠慢,特意为殿下备了一坛子‘梨花醉’,给殿下赔罪。” 说着,她手一挥,便有个小厮抱着一坛子‘梨花醉‘奉到萧云骥桌上。 “李大小姐?” 萧云骥微眯了眼睛,意味十足地盯着李鹊华,“没想这‘如意楼’竟也是李家的产业” 瞧他的模样,似是挺惊讶。 好像这‘如意楼’挺厉害,备受京城文人推崇,日进斗金,财如流水,令他很是嫉妒。 李鹊华笑笑,云淡风轻,“不足为殿下道也,区区一间酒楼而矣!今日‘春华楼’的宁掌柜被歹人刺伤,是沈小郎及时救治,人才脱离了危险。鹊华刚从城外回来,听闻此事,便想着向沈小郎道谢,希望殿下能让我将人带走。” 萧云骥微垂眼眸,脸色不善,“李家一直超然世外,不管皇爷爷怎样规劝,都不肯再踏入朝堂一步。没想,竟与沈小郎关系如此好,真是令人有点匪夷所思啊!” 沈长梨眼有些深,这个男人对李鹊华阴阳怪气,究竟想说什么? 李鹊华笑了,“殿下想多了,李家与沈小郎的关系好,肯定不是殿下以为的那样。是因为沈小郎的医术,李家有求于她。当初遂宁县大水,沈小郎九死一生逃到青龙山,正巧与哥哥相遇。他的腿,有救了今日哥哥回京,便是追着沈小郎来京中治腿的,我去城外接他,没想竟出了宁掌柜被刺一事 幸好有殿下坐镇,皇城司已经做了口录,宁掌柜也已无性命之忧。鹊华心急,想接沈小郎赶紧去为哥哥看看腿,所以,还望殿下成全。” 萧云骥沉默着没说话。 李家是元令公的后人,地位超然,向来不与朝中权贵结交。东宫曾几度试图拉拢,皆不成功。没想一个沈长梨,竟让李家折了腰。 她现在的身份,不仅是靖王府的军医官,若更是前昌王府的嫡女沈薇,李家与她结交,那这里面牵扯的事就大了。 难怪萧云骥举棋不定。 “殿下,你到底是验,还是不验我的身?若不验,我就随李大小姐去为李大公子看腿了。” 瞧着萧云骥阴晴不定的脸,没想沈长梨竟着急了。似乎根本不怕萧云骥验她的身。 李鹊华眉心轻蹙,有点担心地扫了她一眼。 沈长梨对她眨了下眼,意思是说,别担心,她自有对策。 李鹊华松了口气,有些疑惑地看向萧云骥,“验身?皇太孙殿下为何要验沈小郎的身?” 萧云骥有点哑口无言,脸色很臭。 “李大小姐难道没有识出?沈小郎是我昌王府的嫡长女沈薇,也是我消失两年的薇姐姐。” 萧云骥不说话,他怀里的沈藜便站起身轻柔地笑道。 李鹊华有点‘目瞪口呆’,她见鬼似地看着沈藜,“藜夫人,你有没有搞错?沈小郎是堂堂正正的男儿身,怎么会是你消失两年姐姐呢?这也太匪夷所思了。皇太孙殿下为了找沈大小姐,完成先皇后的夙愿,是不是有点疯了?这若是让皇上知晓” “李大小姐!” 萧云骥一声冷喝,“这是本殿的事,与李家无关。” 李鹊华闭嘴,脸上浮出嘲弄,“若是皇太孙如此胡来,李家定然不会袖手旁观,定要向皇上奏你一本,你这是欺人太甚!” “你”萧云骥脸子一白,蓦地站起身,“李家如此护着沈薇,让人不得不想这到底是为什么?李家究竟有什么目地?” “皇太孙殿下以为李家有什么目地?我哥的腿,就是李家最大的事!” 李大小姐直接与萧云骥吵起来了,“即便到了皇上面前,李家也不输理。倒是皇太孙您,为了那个位置,真是无所不用其及,如今连男人女人都分不清了。愣是给不相干的人按一个不存在人的身份,您才是滑天下之大稽!可笑可悲。” “哗啦”一声,萧云骥一下子掀翻了桌子。 桌上的酒菜滑落在地,溅了沈藜一身污渍,她惊叫着躲闪,“殿下,莫气,小心伤了身子。” 李鹊华丝毫不输气势地与萧云骥对峙。 “李大小姐这是何必呢?”沈长梨不得不软着嗓子劝,“殿下是认错了人,想验阿梨的身,那便让他验,反正阿梨坦坦荡荡,也没什么好掖着藏着的。倒是这件事,若传了出去,只怕会对皇太孙殿下的名声有损。唉,都是这张脸惹的祸!靖王殿下总说,我男生女相,令他痴迷,没想这张脸现在倒成了祸害,真是罪过!” 沈长梨双手拍着自己的脸,唏嘘不已。 她不着痕迹地将萧衍抬出来,就是想让萧云骥消消火,现在他不但是与李家闹翻,若真敢动她,那便是与靖王府作对。希望他再掂量掂量。 “扑噗”一声笑,“沈小郎说的极是,你这张脸啊!可不就是祸害。不仅靖王被迷的神魂颠倒,即便是本侯,梦里也时常被沈小郎这张脸惊醒” 楼道口,突然传来一声妖媚的声音。 一听这声音,沈长梨心里一突,眼神邪邪地瞟向来人。 玉流觞,玉妖精,依旧一身大红的锦衣,风姿卓着,妖魅惊人。无可挑剔的完美容颜,撩着一双唯恐天下不乱的狐狸眼,妖气十足地负着手走上来。 看到沈长梨,他咧嘴一笑,妖的令人胆颤,“沈小郎,又见面了。” “嘿嘿,玉侯爷,别来无恙。您老身子可好?若是需要小子割脓祛疮,侯爷尽管吩咐。” 看到他,沈长梨知道今日事更不能善了,于是也没好话,嘴毒的很。 萧云骥看到玉流觞,神色一敛,身子一晃又恢复湿润如玉的伪君子模样,率先朝着玉流觞施了个晚辈礼,“原来是玉侯爷” “殿下,既然是来吃酒的,何必生那么大气啊!” 玉流觞似乎对萧云骥也不算太恭敬,只冲着他简单回了个礼,脸上的笑容远不达眼底。 沈长梨倒奇了。 这若算起来,玉流觞还是萧云骥的便宜舅舅,他应该是太子党,怎么对萧云骥不冷不热的,叫人瞧着,甚至疏离的很。 萧云骥笑笑,瞄了沈长梨一眼,冲着玉流觞有点不好意思地道,“遇到了阿薇,她不愿承认自己的身份,不管藜儿怎么求,她都不肯回昌王府。本殿也是心急,想着皇爷爷已经再三叮嘱云骥,一定要找回她。现在人是见到了,却更是棘手,她非说自己是男儿身” 真是恶人先告状。 沈长梨暗暗咬了牙,她心里有点忐忑,玉妖精从不按常理出牌,若是他一口咬定自己就是沈薇,那她真是百口莫辩。毕竟,那块象征沈薇身份的凤头佩,就是从安歌家找到的,她的身份,抵赖不了。 “哈哈,皇长孙殿下,你和如夫人还真是认错人了。”玉流觞哈哈两声,那风流妖魅的身姿,惑的旁边一群婢女婆子都直了眼,失了魂。 而他话一出口,沈长梨却吃了一惊。 她挑着眉,无声看向玉妖精。 萧云骥脸色一变,“怎么,玉侯爷查实了她的身份?” 玉流觞平日干的就是偷鸡摸狗暗中挖人祖坟的缺德事,朝中什么事能瞒住他?只要他今日一口否定,想必日后,萧云骥再不能找她麻烦。 沈长梨瞅着玉流觞,一颗心像要跳出胸膛。 玉妖精回眸看着她,一双深不可测妖魅无边的狐狸眼满是意味,风华绝代地咧嘴一笑,用他那独有的阴柔且冷冽的嗓音笑道。 “她不就是靖王身边的军医官吗?靖王殿下宠爱的小奴,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别人多看一眼,他都恨不能挖了人眼睛,本侯算是见识了靖王和沈小郎的厉害。” 他一席说的意味深长,真真假假,只有当事人明白。也是为她的身份,一锤定音。 沈长梨难得一揖到底,冲着他也半真半假地道谢,“侯爷大人大量,以前小子多有得罪,还望侯爷海涵。日后侯爷若是再房帏不举,夫人不得有孕,请一定找小子。小子医术专精此道,保管侯爷三年抱俩,子嗣绵延,儿孙满堂” “停停停!”玉流觞有点受不了了,黑着一张俊脸,直接冲她摆手,“沈小郎口下留德。” 嘿嘿。 瞧着他俩熟稔地一说一笑,萧云骥眼眸生寒,他甩了甩大袖,再挂不住脸的笑,”既如此,那是云骥失礼了,望沈小郎见谅。” 沈长梨赶紧摆手,又冲他一揖,“皇太孙殿下客气,若无事,那小子便告辞了。” 萧云骥点点头,“慢走,不送。” “来人,为皇太孙殿下重新布下酒菜,今日殿下所用,皆由李家承担。” 李鹊华适时地冲着伙计吩咐,萧云骥的脸色缓了缓。 “沈小郎要走,正巧,本侯还有要事,也不能再陪殿下。不如,本侯送送沈小郎。”玉流觞不失时机地补上一句,他根本就是冲她来的,看也不看萧云骥,一双深不可测的妖魅狐狸眼直盯着她。 沈长梨拒绝不得。 只是咬着牙点头,“玉侯爷相送,小子敢不从命?侯爷请。” 沈长梨也想好了,该来的都会来,谁也逃不掉。既然逃不掉,那就勇敢面对。 今日玉妖精为她解围,证实她不是沈薇,实则也与她绑在了一条船上。若是她翻船,他也逃不掉。只是她不明白,他不是盼着她倒霉?为何今日还要帮她? “薇姐姐,请稍等——”沈藜突然喊了一声,见沈长梨根本未转身也不停步,她才又唤了一声,“沈小郎,请留步。” 沈长梨勾了勾唇,一双眼睛满是冷笑,她转过身,“不知藜夫人有何吩咐?” 沈藜看了眼玉流觞,冲他恭敬地福了福,“不知侯爷可否允我与沈小郎说几句话?” 玉流觞眸光一闪,好脾气地晃了晃身子,“藜夫人请便。” 沈藜极是复杂地看着她,“你,真的不是薇姐姐?” 沈长梨有点厌烦,“你家薇姐姐会医术吗?” 沈藜摇头,“不会。” 沈长梨立马看向玉流觞,“烦请侯爷告诉藜夫人,我的医术如何?” 玉流觞咧了下嘴,手无意识地抚了下鬓发,“沈小郎的医术自然了得,若不然,怎能做得黑豹卫的军医官,这可是朝廷正经任命的官职,容不得半点马虎。” “藜夫人可是听到了?”沈长梨讥诮地冲着沈藜一笑,“藜夫人和皇太孙殿下别再发疯了,逮着个相似的人,就像魔怔了一样。” 沈藜眼眸闪了闪,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抬眼又看了玉流觞一眼,似是有些难言之瘾。 玉流觞何其精明?瞧着沈藜的神色,他心里就明了,低首弹了弹袍子,“沈小郎,本侯在楼梯口等,你要快点,别耽误了本侯的要事。” “小子领命。”沈长梨故意冲他行了个礼。 玉流觞妖魅的眸子意味地瞟着她,勾着唇走向一侧的楼梯。 “藜夫人有何话就直说!这里无人听到。” 沈长梨低声冲沈藜道,一双乌漆漆的大眼睛瞟着房内,那里,李鹊华正指挥伙计为萧云骥上菜,也不知她对萧云骥说了什么,萧云骥脸上荡着一抹欢欣愉悦的笑容,又是一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模样。 她微微蹙了眉心。 李鹊华的善后,不知又付出怎样的代价。 “沈小郎的医术,真的专精男子不举女子不孕之症?” “嗯?”沈长梨轻嗯一声,收回心神,疑惑地看向沈藜,“怎么,皇太孙殿下经常不举吗?” 沈藜脸一红,急忙摇头,“不是的,不是的,殿下他,龙精虎猛,甚是有力气” 沈长梨脸上闪着一丝恶心,“那藜夫人究竟是何意?” 沈藜低着头,手轻轻抚在自己小腹,“不敢瞒沈小郎,我这肚子极不争气,也曾怀过两次孩儿,可惜,不足月,就流掉了。药吃了不少,太医院却束手无策,不知沈小郎可愿为我诊治一二?” 沈长梨心里冷笑,活该! 面上却不显,“这有何难?作为医者,治病救人是本分。只是,皇太孙殿下相信小子的医术吗?太医院都束手无策的事,小子不敢” “求求沈小郎,为我诊治一二。我娘常说,偏方治大病,太医院无能为力的事,沈小郎说不定就有办法。我定能说服殿下,请沈小郎入东宫为我瞧病。” 沈长梨一笑,“那藜夫人可知,小子诊病,诊费一向很贵” 沈藜一怔,“不知沈小郎如何收取诊费?” 沈长梨笑着伸出一根指头,“诊一次疑难杂症,收诊费一百两。” 沈藜脸色一变,惊呼,“一百两?”似乎嫌贵。 沈长梨撩着眼眉道,“当然了,藜夫人是皇太孙的如夫人,身子贵重,这诊费,自然会便宜一些。一次收你八十两不多?再少,小子就无能为力了。” 萧云骥有没有钱,她不知道。可现在的昌王府不是朝廷新贵吗?沈煜穿的如此阔气,怎会少了银子?萧云骥没钱,不代表昌王府就没钱。沈藜想求她看病,不大出血,她怎甘心? 沈藜依旧沉默,蹙着眉心,似乎这八十两对她来说也是困难。 沈长梨都有点瞧不起她了。 不是嫁了当今显贵的皇太孙?这点钱都拿不出来,还出来见什么人啊! “藜夫人若是为难,那就算了。皇太孙殿下身份尊贵神俊无匹,天下不知有多少女人想破头都想嫁给他,藜夫人都嫁过去两年不曾育有子嗣,皇家恐怕也是不乐意的?东宫人多嘴杂,讲究母凭子贵,藜夫人若是一直无所出,那今后的地位,怕是不稳啊!” 沈藜脸一白,“夫君与我鹣鲽情深,他是不会要别的女人的。” 沈长梨讥笑地看着她,“皇太孙难道将来不娶正夫人?身为皇家子嗣,他的婚事,自己能做主吗?即便他不愿娶别的女人,那皇上和皇后愿意吗?满朝文武愿意吗?东宫子嗣单薄,恐怕藜夫人的快活日子也不会长久,不能生育的女人,不被婆家赶出门就不错了,有什么资格还占着茅坑不拉屎?” 沈长梨话糙理不糙,正中沈藜痛点。 她脸色又白了白,终于下定决心,“行,那沈小郎便等我消息。” “告辞。” 沈长梨再懒得与她废话,轻一拱手,直接转身就走。 沈藜瞧着她洒脱的背影,眉心轻蹙,嘴里喃喃,“难道你真的不是沈薇?那她又在哪里呢?这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真是生生折磨人。” 她的话,沈长梨自然听不到,她一转身的刹那,就看到了玉流觞那妖艳魅惑的笑脸。 “沈小郎,真是一把赚钱的好手,难怪靖王费尽心机要与你分赃。” 沈长梨翻白眼,“玉侯爷会不会说话?什么叫分赃?正大光明挣的银子,那叫劳动所得。我家爷贪财,我白吃白喝的,分他几两怎么了?我心甘情愿,乐意的很!哼。” 第103章 挑衅 沈长梨随着玉流觞走出‘如意楼’就顿住脚,她提着药箱,晃动着身子,眼眸闪动着凉意,咧嘴笑了笑,客气道。 “今日多谢玉侯爷解围,小子救人,袍子上溅了血渍,怕污了玉侯爷的马车,就不劳侯爷送我回府!咱们来日方长,侯爷今日情义,容小子来日再报。” 说着,她朝玉流觞深深一揖,这是想要和他分道扬镳了。 玉流觞妖艳地唇角笑笑,闪闪发光的狐狸眼一撩。 “沈小郎这么快就想过河拆桥?皇太孙殿下还未走呢!你就不怕我返回去再与他聊上两句?放心,沈小郎最狼狈的时候,本侯也不是没见过,袍子上有血渍算什么?本侯也不是干净之人,谁身上没溅过血呢!” 他这一语双关,算是吃定了沈长梨。 沈长梨看了看这繁华的大街,叹息。 “侯爷,小子也没别的意思。我回靖王府,你回云亭侯府,南辕北辙,实则不顺路啊!小子怎敢劳侯爷穿过半个皇城送我?那不是折我的寿吗?” “无妨,反正本侯闲着也是闲着,至于顺不顺路?整个上京城,就没有本侯不顺的路。” 沈长梨甚是无语。 今日这厮是吃定她了。 不过,今日他解围,也算是与她有了点小恩。受人点滴,当涌泉相报。她不是忘恩负义的主。再则,同在上京城,日后还会相见,今儿与这厮闹翻,也没好处。反正,如他所讲,她现在是堂堂正正的朝廷军医官,他又能奈她何? 咧嘴一笑,沈长梨从善如流,“那小子便恭敬不如从命,有劳玉侯爷相送。” 玉流觞欣然一笑,妖艳的大红锦袍一旋,“沈小郎,请。” 钻进玉流觞的马车,沈长梨感慨了一番。上次坐他的马车,还是在流马县被他劫持。她可没忘记,他将她的双手悬吊在马车顶上,一边擦刀一边比划着她的脸。那种经历,让她实在欢腾不起来。 她正襟危坐,胸前抱着药箱,眼眉低垂,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反正她想好了,不管玉妖精怎样作妖,她都平心静气,绝不上当。 玉流觞瞧着她一副防备的姿态,笑了笑,“沈小郎,这是怕我啊!” 沈长梨眨了眨眼,踏下身子,突然就笑了,“人不可怕,妖才可怕,侯爷这是自己承认了自己是妖啊!” “瞧瞧沈小郎这张嘴,还是这么毒,难怪是跟在靖王身边的,这是近墨者黑呀!” 沈长梨不屑,“侯爷想说什么便说,何必牵上我家爷?今日我还真就不明白了,侯爷巴不得我和我家爷倒霉,今日相帮,不知为哪般?还请侯爷为小子解惑。” 玉流觞闻言,妖艳的狐狸眼上挑,桃花一般的红唇带着水润的光泽抿了抿,笑的风华绝代,意味深长。 “瞧沈小郎这话问的,你是前昌王府的沈大小姐吗?” 沈长梨眼一深,与他对视,不动声色,“自然不是。” “那不就得了,本侯也不过实事求是说出事实而已。难不成,沈小郎这是心虚了?” “心虚个屁!” 沈长梨立马翻了个白眼,“萧云骥不顾自份,硬是要当着那么多婢女婆子的面对我验身,娘的,即便小子身份卑微,也容不得他这般羞辱我。” 玉流觞笑的很贼,“本侯爷倒是很期待,瞧着沈小郎当初信心十足的样子,你要如何应付皇太孙的验身呢?” 说着,他灼灼的狐狸眼上下瞟着沈长梨,“难不成沈小郎真会变身?还是,你又想用毒——” “不美,侯爷说话真不美!”沈长梨瞥着他,“要说变身,小子哪里比得上侯爷的妖魅四射惊艳如妖?侯爷男身女相,生的比女子还美,若不是知道侯爷是如假包换的纯爷们,还以为侯爷是女子呢!萧云骥是瞎了狗眼了,才会将我看成女人。” “行了!真人面前,你还装什么装!” 玉流觞似是看不惯她这般一本正经地胡诌颠倒黑白。 嘿嘿。 “今日本侯也算是为沈小郎作了保,你要如何报答本侯?” 这么快就讨要报答,沈长梨黑了脸,“侯爷,你这话更不美,小子可没求侯爷帮忙,侯爷自己做的事,自己负责,可与小子无关呢!” “呵!”玉流觞忍不住被气笑了,“沈小郎可真是薄情啊!本侯的马车还未走远,要不要咱们再回去让皇太孙将你再验上一验?” “侯爷不觉得这样打脸?” 玉流觞风华绝代地一笑,“本侯也想知道沈小郎到底是不是纯爷们。” 流氓! 沈长梨冷哼一声,拉着长腔,“侯爷不就是要报答吗?好说。待小子回府,报于靖王殿下,寻一个良辰吉日,纳你入府。 小子无以为报,只能以身抵债,只要侯爷不嫌,愿意屈居靖王之下,那小子也是没有二话。” “好大的口气!”玉流觞眯着眼,嘴角咧成春日枝头最美的一朵花,“本侯与靖王两个,你吃的消吗?” 沈长梨哼一声,撩着风流的眉眼,邪邪地道,“只要侯爷敢来,小子就吃得消。侯爷不要怕,小子定会善待你的。靖王领兵打仗,侯爷就在内宅为小子长袖善舞,想想那场景,小子就心旌摇动,侯爷可一定不要失言啊!” 玉流觞似乎被气的没了脾气,嘴角笑着,却眯了眼,定定地审视沈长梨。 沈长梨大大方方地任他审视,脸上淡笑着,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反正动嘴皮子调戏耍流氓,谁不会?无关痛痒。 半晌,玉流觞才感慨地说出一句话,“今日难怪皇太孙能轻易放过你,你与沈薇,着实完全不同。你完全像变了个人。” 沈长梨心里咯噔一声,脸子僵了僵,随后又笑,“什么叫我完全像变了个人?我就是我,不是任何谁!侯爷可别糊涂了,刚刚还认定我是沈长梨,这会子可别像皇太孙,脑子被驴踢了,将我又认成另外一个人。” 玉流觞没有笑,微垂下头,“你与她是不同的,她性子懦弱,任人欺负,简直愚蠢至极。而你——”他抬起头,看着她笑,“就是个妖精,古灵精怪,能勾人魂——” 后面还有一句,他没说出:让人不由自主想护着你。 沈长梨嗤笑一声,“我与侯爷可不是一路人,侯爷才是名符其实的妖精,勾魂摄魄,迷的大姑娘小媳妇神魂颠倒。” “哼,本侯却未将你迷的神魂颠倒,真是遗憾呢!” “哈哈,我不爱妖精爱战神,我独爱我家爷那样的,美的刻骨铭心,人神共愤,任我神魂颠倒。” 玉流觞不屑地撇撇嘴,似乎不愿再看她嘴巴都咧到耳朵根的纯真笑脸,别过脸,将身子往马车壁上一靠,两条大长腿交叠着,意味深长。 “沈小郎有没有想过,‘春华楼’的宁掌柜无缘无故,究竟是被什么人捅伤的?” 他阴恻恻的话一出,沈长梨就敛了笑,“这还用问吗?是个长脑子的人都知道。” 玉流觞勾着性感的红唇笑了笑,“那沈小郎想知道本侯今日为何要在皇太孙面前帮你隐瞒身份吗?” 沈长梨一怔,倏地扭头看他,随后一笑,“不想知道。” 她可不想被他牵着鼻子走,他每一问,都可能是陷阱。 “口是心非!”玉流觞眼一眯,“沈小郎明明心里想的很——” “我先前确实想知道,但最后还是不想知道。因为侯爷每次这般给人设陷阱的时候,都不会安好心。侯爷是猎人,小子却不想做你陷阱里的兽。” 玉流觞闻言,戏谑的神色一敛,唇角立马笑开了,眼底也蕴着笑意。 “沈小郎有一颗七巧玲珑心,真是难得。就冲着你这点,本侯告诉你也无妨。蓝松节已经被关进刑部大牢,皇上已经对黑豹军封赏完毕,也该审讯蓝松节了。靖王的意思,是要三司会审,可本侯已经得了皇上的暗旨,蓝松节一案完全由皇城司来审讯处理。你,靖王的小奴,若是转眼间就变成了前昌王府的沈大小姐,那与蓝松节勾结做出‘假青玉盘龙石箴言’一案的沈长梨又是谁?那本侯忍气吞声才盼来的如今的局面岂不要毁于一旦?所以,你只能是沈长梨,绝不能是沈薇。” 原来如此。 “瞧把你能的!” 沈长梨撇嘴,“侯爷的算盘打的是不是早了点?不说,你还未审蓝松节,即便这个案子完全由皇城司审理,结果完全由着侯爷摆弄,那又如何?侯爷敢糊弄皇上吗?我家爷敢把蓝松节送入京城,就不怕你作妖。况且,侯爷就料定,蓝松节就一定会承认什么?皇城司屈打成招的事还少吗?满朝文武谁会信?小子警告侯爷,千万别太自信,否则,小心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 玉流觞咂了下嘴,“沈小郎说的似乎也有些道理,靖王,确实不是个待宰的人。” 沈长梨冷哼一声,目光锐利起来,“想必侯爷的目光也没有这般短浅,蓝松节这个案子,不论结果如何,都与我家爷没啥关系。他是受害者。侯爷抓住不放的不过是我,想以我来牵扯我家爷,既然我只是沈长梨,那生与死,真的轻若鸿毛。” 玉流觞眼眸一缩,“沈小郎可不要妄自菲薄,你在靖王心中,份量很重。” 沈长梨勾唇一笑,“所以,侯爷做事前,还是仔细想一想,京城的这池水多深啊!小心侯爷一个猛子扎进去,就再也上不来。太子殿下或许与你一心,可瞧着皇太孙,似乎也不太敬重您啊!毕竟不是亲舅舅,若是将来真是皇太孙登了高位,你猜,他会不会重用您?即便太子妃能当得太后,后宫不干政,到时候侯爷还能不能做得稳皇城司首座的位置还是两说。” “瞧你这张小嘴,惯会挑拨。” 沈长梨轻嗤一声,“这还需要挑拨吗?侯爷眼不盲心不瞎,你的处境,自己不知道?” “那以沈小郎的意思,蓝松节一事,本侯最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便弄个结果报上去,这样谁也不得罪,靖王更是高枕无忧——” 沈长梨认真地看着他,“侯爷要如何做,那是侯爷自己的事。但有一点,我敢保证,我家爷绝不是心肠歹毒之人。侯爷不作妖,我家爷也懒得与你为敌。只是,侯爷能自律吗?你不作妖蹦跶,自己踏实吗?” 玉流觞妖艳的嘴角滑出一抹笑意,“知本侯者,沈小郎也!”他目光灼灼生光,“听说在回京的官船上,沈小郎的好友阮银翘为靖王唱了一曲《知音》,听说还是沈小郎率先唱出来的。现在本侯与沈小郎推心置腹,也算是知音了?” “嗤!”沈长梨被他逗笑了,“与侯爷成为知音?您别糟蹋‘知音’这两个字了,在这世上,侯爷信得过任何一个人吗?恐怕永远没有。侯爷为人,如妖如狐,永远不会与任何人成为知音。” 玉流觞抿抿嘴,淡笑一声,不置可否。 “沈小郎的这双眼睛,真是明锐如刀啊!将本侯剥得体无完肤,想与你成为知交好友都不能。” 沈长梨撇撇嘴,一副敬谢不敏的样子,“小子惶恐,岂敢与玉侯爷成为知交好友?那不是遭人唾弃吗?” 玉流觞牙酸似的轻吸一口气,笑看着沈长梨,正要刺她两句,马车突然一停。 “弘瑞,怎么了?” 弘瑞闷声闷气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侯爷,靖王的车驾。” 玉流觞眉梢一挑,意味深长瞅了沈长梨一眼,咧嘴笑着,敲敲马车壁,“靖王车驾,本侯自然得避让,将马车靠边,让靖王车驾先过。” “是。”弘瑞应一声,立马将马车侯在街边。 沈长梨暗合眉眼,不动声色,其实心里有些激荡。 他来了。 玉流觞没有放过沈长梨面上一丝一毫的情绪,见她佯装淡定,他唇角咧成一朵妖艳的花,“沈小郎猜猜,靖王殿下是来寻你的吗?” 沈长梨撩着眼尾冷声说,“侯爷很无聊?” 玉流觞笑的倾国倾城,“沈小郎心跳加速,你在期盼——” 娘的,该死的武功, 她确实心跳加快了。 “他不是来寻我的。”她嗡声嗡气。 “哦?沈小郎为何如此笃定?”玉流觞瞧着她黑透的脸色,觉得有趣极了。 “侯爷没听说,为了皇上御赐的那五个美人,我与他拼架了。这事也不知咋泄露出去,成了整个京城的笑柄。他的脸子让我丢尽了,几天都不待理我的。” 玉流觞闻言咂着嘴,眼眸透过马车帘子瞟了靖王的车驾一眼,意味道。 “沈小郎要不要与本侯打个赌?我猜,靖王就是专程来接你的。” 沈长梨心一跳,不动声色地瞄了玉流觞一眼,“哼,小子可不敢与侯爷打赌,侯爷吃人不吐骨头,小子还想多活几年呢!不管我家爷是不是来接我?都是我们自己的事,就不劳侯爷看笑话了。” “哈哈” 玉流觞瞧着她一副小媳妇委屈的模样,难得哈哈大笑两声。只是他的笑声还未落,外面就传来雷鸣那僵硬呛人的声音。 “雷鸣见过侯爷,不知沈小郎可在侯爷车内?” 玉流觞嘴角笑着,慢慢撩开马车窗帘子,盯着雷鸣那张冷硬的脸,戏谑道,“本侯若说不在呢?” 沈长梨立马探过身凑到马车帘子旁,“雷侍卫,是咱家爷找我?” 自从上次给雷鸣下了药,这小子看到她就没有好脸色,眼神一冷,“让爷好找,还不赶紧下来!” “侯爷,对不住了!”沈长梨立马对着玉流觞拱了拱手,“多谢侯爷相送。” 玉流觞这次倒没为难她,只冲她好脾气地点点头,“去!” 沈长梨有些诧异,但她现在巴不得赶快离开他,也不细想,直接抱起药箱就走。 “沈小郎!”刚挑起马车帘子要走,玉流觞又叫住她。 沈长梨回头,见他脸上不再有戏谑,一片认真神色,“我们一定会成为知音的。” “但愿。”沈长梨抿抿嘴,再不迟疑,挑开马车帘子就钻了出去。 外面的大街依旧阳光明媚,但沈长梨心里却没底。今日见了萧云骥,又坐了玉流觞的马车,那个小心眼的男人不知会怎么样? 她随着雷鸣往萧衍的马车走,他一直没出现,也不知他是否真在马车上。 沈长梨慢腾腾走到他马车前,也不好直接钻进马车,守着规矩,以下属的身份冲着马车拱了拱手。 “小子沈长梨见过靖王殿下。” 马车里没人应声。 沈长梨觉得可能萧衍不在,只是让雷鸣来接她。 咳嗽一声,瞟了雷鸣一眼,正要上马车,突然玉流觞又挑开马车窗帘子冲着她这边戏谑一声。 “哟,靖王殿下气性还真大啊!既然都亲自来接人了,也不露个面?正好,本侯有段日子没见殿下,甚是想念,有几句话想与殿下说。” 沈长梨闭了闭眼,该死的玉流觞,真是唯恐天下不乱,他这是明显的挑衅啊! 第104章 蓝玉儿受罚 沈长梨正想回身刺他几句,没想面前的马车帘子倏地被打开了,露出一张千年不变美的惊心动魄的冰脸。 萧衍正襟危坐不苟言笑,瞟了她一眼,便目光沉沉地看向对面的玉流觞。 “玉侯爷这是又开始蹦跶了?可惜,本王忙的很,没功夫与侯爷瞎扯淡。” 沈长梨一听,有点想笑,‘扯淡’这两个字,之前还是从她嘴里蹦出来的,没想这厮活学活用,还用的恰到好处。 玉流觞本就是挑事儿,并无要紧的话想与萧衍说,瞧着他冷嗖嗖的眼神,他神仙似的抿嘴一笑。 “本侯知道殿下不待见我,但本侯与沈小郎可是情投意合,我们已成知音。” 娘的,玉妖精,跟她有仇啊! 沈长梨阴恻恻地转过脸,“玉侯爷要慎言,‘知音’这两个字你也配?别以为我家爷不知道你的阴险,想挑拨离间,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性。” “哟,沈小郎,方才不是你对本侯说的,要以身报恩的吗?怎么,见了靖王殿下,沈小郎就没胆变卦了?” 沈长梨真是恨死他了,正要破口大骂,那边萧衍却是冷哼一声,抢声道,“玉侯爷急什么,侯爷若真想入住靖王府,也不是不可以。待本王回府,洒扫两间院子,选个黄道吉日,再八抬大轿迎侯爷入府如何?只是,侯爷你可要想清楚了,靖王府可没有正经身份给你,你不过是靖王府里最上不了台面的妾” 一席话,两边的人马恨不能都捂住耳朵。 沈长梨也揪了揪耳朵,她瞄了萧衍一眼,收到他‘赶紧上马车’的眼神,一提袍子爬上马车。 那边,玉流觞脸上甚是精彩,当着那么多下属的面,街面上人来人往,被靖王如此当街调戏,他即便脾气再好,这会子也有点下不了台。 “侯爷回府好好想想,本王就不奉陪了,先走一步,告辞。” 萧衍放下马车帘子,雷鸣阴着脸,驾着马车就走。 马车里,沈长梨重重吐出一口气,抬头看向萧衍。 几天没见着面,这厮轻减了,脸色有些憔悴,也不看她,抬手只揉着脑袋。 “爷,又头痛了?” 萧衍闻言斜睨着她,一脸的怒意,“与玉侯爷耍的很欢实?” 沈长梨有苦说不出,“爷,冤枉!你若秋后算账,我没什么可说的。只是玉妖精的话,您也能相信?他就是故意挑拨我们的关系,看不得我们好。在马车里,我确实与他聊了些事,但都不是爷想的那样。” “聊了什么事?” 萧衍阴着脸追问。 沈长梨抿了抿嘴,沉默片刻才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玉妖精说,皇上已经给他下了暗旨,他要独审蓝松节” 萧衍一听,懒洋洋地将身子往马车壁上一靠,微合着眼眸,“此事不用担心,他审不出什么” 一听这话,沈长梨便知他已做了准备。 她犹豫着,要不要把今日见萧云骥的事告诉他? “见到萧云骥了?” 不等她下定决心,萧衍就眯着眼,眸光闪烁不定地看着她。 沈长梨心一跳,就知瞒不住,她本也不想瞒他,“他设了个局,当着我的面,让人刺杀了‘春华楼’的宁掌柜,我当街为宁掌柜做手术,救了他一命。萧云骥应该是想看看我的医术,所以,他将我带去‘如意楼’叙话,‘如意楼’里,沈藜正等在那里” 萧衍一听,眸子一缩,沉默半晌才冷冷地问。 “他怀疑了你的身份?” “怀疑了。”沈长梨重重点头,“甚至与沈藜一唱一喝想逼出我就范。我不上当,萧云骥便让婆子直接来验我的身。幸好李大小姐出现,不过,她也没能打消萧云骥的猜忌,是玉妖精证实了我是爷军医官的身份,但他的目地也不纯,是为蓝松节的案子。” 萧衍审视着她那张脸,也不知在想什么,漂亮的眸子明暗不定,最后一拍自己的腿,“过来。” 沈长梨一挑眉,瞟了瞟他的大腿,“爷”让她坐他腿上,这不好? 萧衍精致的唇角勾出一抹意味,“几天不见,不想爷?” 沈长梨脸一红,眼睛眨了眨,刚要挪动身子,萧衍便大手一勾,迫不及待地就将她勾到了自己怀里,将她按坐在自己腿上。 “让爷好好瞧瞧这张小脸,究竟哪里招惹到萧云骥——” 沈长梨一副很无辜的表情看着他。 片刻,实在受不住他意味又灼热的眼神,沈长梨低下头,“爷,这张脸恐怕瞒不住” 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萧衍又爱又恨地看着她,“瞒不住什么?爷的人,他萧云骥也敢惦记?别以为爷好欺负,爷只是不屑与他一般见识,但只要他敢动手,爷就敢要他的命。” 他说的霸气又阴狠,让沈长梨听了既安心又胆颤心惊。 “爷,别,不值得唔” 话未说完,萧衍就用嘴堵住了她的嘴。 沈长梨挣扎不掉,只得窝在他怀里,任他为所欲为。 几天不见,有点’小别胜新婚‘的味道,自从上次她闹走了萧衍的五个美人,她的妒名算是人尽皆知,而靖王独爱小奴的桥段,也是让人津津乐道。这几天二人在府里都没见上面,这下话没说几句,心就热了。 萧衍浑身都充满了力量,仿佛是用尽全力吻她。 沈长梨喘不起过气来,嘴又麻又痛,萧衍就像一头狮子,将她禁锢在怀里,恨不能一口吞了她。 “爷” 她支吾一声,轻轻推开他,一张小脸红的似樱桃,她迷蒙的眼神看了萧衍一眼,便将脑袋窝在他怀里。 “爷别担心,萧云骥奈何不了我,我给他挖了个大坑,早晚任我摆布。” “阿梨想留在京城,就是为了萧云骥?昌王府,你想报仇——” 沈长梨身子一僵,立马从他怀里直起身,有点被看破心事,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萧衍一看她的眼神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他叹息一声,抬手又将她的脑袋按进自己胸口。 “阿梨的心事,为何不跟爷讲?是怕牵累爷?还是觉得爷如今名声尽毁无力帮你——” 一只小手轻轻按在他唇上,沈长梨摇头,“爷能容我在靖王府,便是对我最大的帮助,爷是我的靠山。我不告诉爷,是想看自己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事若成,那便好。若不成,爷也可以推的一干二净。此事体大,爷不能出面,只能由我暗中来。” “李家为何会帮你?” 萧衍一针见血地指出要害,“别告诉我,你是要为李大公子治腿,他们为报恩,才不顾一切帮你。阿梨,整个中宁国,都没有李家这般会明哲保身的大家族。远离权势,根本不在乎富贵,任何势力都拉拢不了。即便是父皇,都不能将他们收为己用。 李家只管闷头做生意,谁也不知他们的财富如今积攒到了怎样的程度?如意楼,萧云骥只不过是眼红了。” 沈长梨闻言沉默了。 她自己也搞不懂李家为何会青睐她? 李鹊华嘴里的’沈薇是主,李家是仆’这样的话,她是绝不敢对萧衍讲的。 沈薇的身份扑朔迷离,她自己也没搞明白。 只得摇头,“爷这么问,我自己也感到很奇怪,李大小姐似乎对我与别人不同,她一直在帮我。之前,我以为真是因为李大公子的腿,若不是这个理由,我着实也不知道为何?” 萧衍审视着她,见她一脸的坦然,只得暗暗叹息一声。 “李家对你有维护之心,总不是坏处。或许真是为了李大公子的腿。毕竟李家为了治好他的腿,曾经重金招揽天下名医。可惜,这么多年,竟无一人敢为他治疗。” “爷可知道,今日李大公子进京了。” 萧衍一怔,随即眼眸一缩,“李明睿此时进京,怕不仅仅只为治腿——” 有些事,沈长梨不敢去猜,她有些头痛地揉着脸子,“爷,不想了,该来的来,谁也挡不住。” 萧衍冷哼一声,“你倒会宽慰自己。” 嘿嘿。 沈长梨笑着勾着他的脖子,心情立马转好,“爷,问你个事呗?” “问。”萧衍从善如流,瞧着她乌漆漆的大眼睛,心头又火烧火燎地发热。 “爷那日在承乾宫跪了一日一夜,皇上究竟答应爷的请求了吗?” 自己选妻,自他回府,就没一点消息。 萧衍一脸趣味地看着她,“想知道?” 沈长梨咬着唇重重点头,“黑豹军全赏了,唯独没有赏爷,皇上——究竟是什么意思?” “一百两。” 沈长梨一听,艰涩在他怀里扭了扭身子,“爷,咱不待这样的,我现在很穷,你就别再刮地皮了行吗?反正不管皇上答没答应,只要爷安然无恙,我就知足。” 萧衍定定看着她,随后勾着唇笑了,“阿梨只要相信爷就行,与你的三年之约,爷一日都不敢忘啊!” 一听这话,沈长梨瞅着他愉悦的眉眼,心里便有数了。 老皇帝即便没答应,对于他的婚事,总不会再乱赐婚了。 “今晚到爷屋子里睡。” 萧衍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瞧着他火热的眼眸,沈长梨一羞,“爷,三年之约,这才刚开始,咱俩睡一床,你不难受啊!若是破了戒该如何?” “破就破呗!反正都怀上了” 一席话,直接让沈长梨冷汗涔涔,“爷,您一提这事,我就压力山大。您打算什么时候处理这个事啊!” 萧衍笑,潋滟的眸子温柔地看着她,“你就这么不乐意为爷怀上孩子?” “这不是乐意不乐意的事,关键是,咱俩现在这关系,我是男人,能生出孩子吗?即便整个靖王府都知道我是女的,可皇上不知道啊!这事要传出去,爷不是欺君之罪吗?这事爷得赶紧处理。” 一只大手轻轻抚上她的小腹,萧衍低着头,有些动容,“阿梨,爷有时候盼着,你肚子里真的有爷的孩儿,爷想想就特别高兴。” 沈长梨眼眸一深,低首看着他,手轻轻圈紧他的脖子,也是动情地说,“爷,只要你愿意,阿梨也愿意为你生孩儿。只是,现在,不是时候——爷不是要到玉屏城就藩?待阿梨处理完京中事,便去找爷。只要爷不嫌弃,爷想要几个孩儿,阿梨都愿意为爷生——” 小身子立马被萧衍扳住,他两眼放光地盯着她,“阿梨,要记住今日你对爷说过的话。” 沈长梨头一歪,“阿梨也是有条件的,爷真的愿意此生身边只有阿梨一个女子?” 萧衍盯了她半晌,胸口起伏,突然凑过去,用嘴狠狠咬着她的嘴,“小东西,看爷到时候怎么收拾你。” 沈长梨根本不受他的威胁,乐的哧哧笑。 二人回府,心情不错。可刚到锦绣园,就看到一纵小白羽卫和婢子婆子一大群都缩着肩头站在院子里,’啪啪啪‘的声音传出来,那是板子打在肉里的声音。 沈长梨随着萧衍跨进院子,一眼就看到众人围观中,蓝玉儿趴在一条长凳上,付摇蕙正拿着拍子打。 李夫人悠闲地坐在椅子上喝茶,红绫红着一双眼睛跪在她脚下,像是替蓝玉儿求饶,而李夫人浑然不为所动。 最惊悚的,襄王萧琏竟然也在。 他同样一边饮茶一边趣味地瞧着蓝玉儿受板子。 萧衍一看到这情景,身上就开始冒冷气,他眼眸一寒,“住手,究竟发生了何事?” 他这一声并不高,可站在院子里的人似乎身子都抖了抖,付摇蕙看到他,停了手上的板子,冲他福了福,“爷,您回来了。” 李夫人赶紧起身迎上来,“殿下,蓝玉儿犯了家规,被襄王殿下从刑部大狱送回来,摇蕙正在为她立规矩。” 沈长梨一听刑部大狱,便明白,蓝玉儿兴许是去刑部大狱看她爹了。 “犯了何事?还烦劳二哥将人送回来?” 萧衍说着,便冲萧琏拱了拱手,“靖王府的家事,有劳二哥操心了。” 他一句家事,带着怒意,这是嫌襄王插手。 萧琏皮笑肉不笑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九弟莫生气,本王也是凑巧在刑部大狱遇到她,若不是本王知道她是九弟的人,刑部大狱那帮无耻的家伙指不定得将她吃干抹净了。本王是好心,才将她救下,送到府中。没想,九弟的家规如此严厉,李夫人问都不问一句,直接打拍子——” 萧衍一撩袍子坐到萧琏身边,手一让,“二哥,坐。” 沈长梨急忙跑向蓝玉儿,见她嘴里塞着干巾,脸色苍白,泪流满面。见沈长梨跑过来,她虚弱地摇摇头,意思不让她求情。 而她的后背及屁股上已是血红一片,若再打下去,人就废了。 付摇蕙下手可真狠。 “愣着干什么?继续打。” 萧衍突然扭过头冷冷一声,“不长记性的东西,竟敢跑到刑部大狱去闹腾,让二哥受累,爷的脸都让你们丢尽了。” 付摇蕙又举起拍子。 沈长梨一个旋身就跪在萧衍面前,“爷,蓝玉儿不是不懂规矩之人,今日事或许有原委,爷消消气,待问个明白,再打不迟。” 萧衍阴着脸看她,嘴一张,无声说了句,“今晚到爷屋里。” 沈长梨身子一僵,咬了咬牙,这厮竟然趁机威胁她,为救蓝玉儿,只得冲他无声点头。 萧衍立马笑了,“二哥掌管刑部这么多年,也受累了。蓝玉儿今儿去闹大狱,定然是为了她爹蓝松节,中宁向来重孝道,不管她怎么做,都是做为子女的一片心。今日有劳二哥相护,九弟以茶代酒,敬二哥一杯。” 说完,他举起杯冲萧琏举了举,一饮而尽。 随后扭头,眸光阴寒地盯着蓝玉儿,“蓝玉儿做为爷的白羽卫,明知故犯,爷不能轻饶。红绫,将人先关进柴房,待明日爷问明白了,再罚也不迟。” 等的就是这句话。 红绫挪动着膝盖冲他磕了个头,“谢谢爷。” 红绫爬起来就跑向蓝玉儿,和沈长梨一起将人架了起来。 沈长梨拔了她嘴里的干巾,蓝玉儿苍白着脸冲萧衍一声,“谢爷不杀之恩。” 李夫人弹弹衣袖,什么话也没说。 付摇蕙脸色有些难看,“爷,蓝玉儿犯了家规,理当受罚。爷不能姑息,否则,以后谁还将家规当回事?” “摇蕙说的也没错,可爷的话,你是没听进去?二哥在场,总不能污了他的眼睛。还是说,你又想做爷的主?” 萧衍的声音不大,却充满嘲讽意味。 一个“又”字让李夫人眼眸阴了阴。 付摇蕙脸一变,立马跪下,“爷,摇蕙不敢。摇蕙都是为爷好。” 萧衍勾着唇,“既是为爷好,那便去厨房,做一桌子好菜,今日爷要与二哥不醉不休。” 付摇蕙身子一僵,眼眸瞟了襄王一眼,重重一礼,“是,爷。” 沈长梨与红绫架着蓝玉儿刚走到院门口,听到萧衍的话,她眸光一闪,回头瞅了付摇蕙一 眼,嘲弄地勾了勾唇。 第105章 翻窗而入 沈长梨和红绫将蓝玉儿架到柴房,蓝玉儿脸上满是冷汗,人已经昏过去了。 “红绫,赶紧去端盆热水,最好能再拿坛酒。” “好的长梨姐。”红绫撂下话,转身就跑出去。 沈长梨查看蓝玉儿的伤势,整个后背一片血渍,衣裙和皮肉粘连在一起,沈长梨只得用剪刀将衣裙剪开。待看到那触目惊心的伤势,沈长梨深了眼。 只见蓝玉儿光洁如玉的后背上,皮肉翻卷,血肉模糊一片。付摇蕙打人的手法很有技巧,表面看着血渍并不多,但内里已经损伤严重。蓝玉儿恐怕半个月都不能下床。 红绫端来热水,还拿来一小坛酒,待她看到蓝玉儿的后背时,她也被骇的惊呼一声,眼睛立马红了。 “长梨姐,你来的时候,蓝玉儿已经被打了小半个时辰,我哭着跪求我娘没用。襄王殿下将人带来,也不知对我娘说了什么,我娘问都不问,直接让人就打。摇蕙姐亲自动的手,也不知蓝玉儿会不会落下残疾——” “心肺可能会受些损伤,放心,我会治好她,不会落下残疾。” 沈长梨边说,边绞了帕子为蓝玉儿擦拭背上的血渍,用酒将器械消毒,沈长梨为她处理伤口,最后涂上她自制的三七粉,用绷带将伤口包好。做完这一切,她也瘫坐在柴草上。 “红绫,我开副方子,赶紧让人去拿药。今晚很关键,只怕蓝玉儿会起烧,我们得先给她灌些药。” “好的,长梨姐,都听你的。”红绫抹了把眼泪,接过沈长梨递过来的药方就出去了。 待红绫将药煎好端过来,蓝玉儿还未苏醒。 二人给她灌了药,便静静坐在柴房守着她。 沈长梨深着眼看向红绫,“红绫,今日蓝玉儿为何要去刑部大牢?” 她虽猜到原因,但也想着再问清楚。 红绫看她一眼,轻摇着头,“我只知今早有人来府里找蓝玉儿,随后她向摇蕙姐请了假便出了门。至于她去了哪儿?我并不知。恐怕只有摇蕙姐知道。后来快到晌午时,蓝玉儿便被襄王殿下带来,她当时的样子并不好,甚是狼狈。头发凌乱,衣衫不整,整个人有些恍恍惚惚的。 襄王殿下进府原本是直接找爷,爷不在,他便找到我娘。也不知对我娘说了什么,我娘脸一变,什么都不说,直接让人按住蓝玉儿就打。只说犯了家规。蓝玉儿像傻了,根本未曾反抗,也不辩解,摇蕙姐亲自动的手。我特别担心,摇蕙姐是会武功,她下手向来不手软。” “行,红绫,你在这守着蓝玉儿,我去找李夫人问问。” “长梨姐。”红绫一把抓住她,脸上有些怕怕地摇摇头,“现在襄王殿下还未走,你还是先不要去问我娘,蓝玉儿要紧。现在爷回府,凡事由他做主就好。现在爷能让咱们把蓝玉儿带到柴房,那就说明,爷一定会查明真相的。” 沈长梨推掉红绫的手,“若是真如李夫人所说,蓝玉儿若真是被襄王殿下从刑部大牢送回来,说明,她今日可能去看她爹了。只是在刑部大牢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想襄王殿下肯定会对李夫人讲,所以我想去问个明白。” 其实她今天看到蓝玉儿如此,心里是有些愧疚。 蓝松节被带入京城,无非就是因’假青玉盘龙石‘一案,这与她也脱不了干系。现在她安然无恙,萧衍为她改头换面,做了黑豹卫军医官,而此事最后的结果便全由蓝松干承担。这是她欠蓝家的,不能袖手旁观。 沈长梨回到锦绣园,便看到小白羽卫正端着菜往主屋里送,她眸光瞟瞟,没看到付摇蕙,也没看到李夫人。她拉住一个小白羽卫,“李夫人和付摇蕙可在爷屋里伺候着?” 小白羽卫虽然看不惯她,但也知道她是爷的人,也是自己人,所以也不隐瞒。 “爷让摇蕙姐在屋里伺候襄王殿下用饭,李夫人现在厨房——阿梨,你可不能再惹事儿,爷的脸很臭,心情明显不好,我们都胆越战心惊。” “多谢。”沈长梨拍拍她的肩,“小心点,送完菜,爷无吩咐,就赶紧退出来。” 小白羽卫点点头,“知道了。” 沈长梨到了厨房,没想李夫人竟亲自上手做菜,一干厨娘都有条不紊地在旁帮厨。大家都默不作声,气氛明显沉重。 沈长梨走过去一屁股坐到灶间,也不说话,拿起柴火添柴。 李夫人瞟瞟她,将最后一盘菜做好,锅里炖上汤,才拍拍手,淡然一声。 “蓝玉儿可是无事了?” 沈长梨心头有气,脸色不好看,“李夫人还知道关心自家人?问都不问原由,直接让人就打,若是蓝玉儿就此死了,李夫人能安心?” 李夫人冷哼一声,凉凉的眼眸睨着她,“付摇蕙手下知道轻重。” “才不是。”沈长梨气的一下子站起身,“谁打都不会致使蓝玉儿受如此重的伤,偏只有付摇蕙,她是想让蓝玉儿死。李夫人可知,整个府里最不可信的就是付摇蕙了。” “闭嘴!”李夫人阴了脸,回眸看了看,冲那帮厨娘使了个眼色。 众人心领神会,看了沈长梨一眼,便无声走出去。 李夫人倚在灶台上,“你究竟想说什么?” “青梅的死,李夫人应该早收到消息了?她死的有多惨,李夫人虽未曾亲眼看到,但想必也知道襄王的凶残,青梅就是被他虐” “慎言!”李夫人脸一阴,打断她,“此事已不必再提。” 沈长梨冷哼一声,“我不信爷当时没查究竟是谁将黑豹卫支走?让襄王的人趁机将青梅劫走,还在柴房制造她熟睡的假象——当时所有人都只看到青梅躺在安歌的床上,却不知,他就是个傻子,对男女之事根本就是浑浑噩噩,怎么可能将青梅虐死?在流马县别苑,付遥蕙才是与襄王不清不楚,她是拿青梅来填饱襄王的肚子,以换取她的平安无恙。若说背叛靖王府,犯下不可饶恕之事,应该是付摇蕙才对。” 没想她这么一通吼,李夫人却没有惊讶,反而更加镇定。 她抱着臂无声在厨房内徘徊,最后只是长长一叹。 “阿梨,你可知,付摇蕙八岁进府,陪着爷这么多年,从未做过对不起爷的事。爷此时出征北黎,我曾有话,若是她能为爷侍寝,侧妃之位必有她的。我心里琢磨着,若不是万不得已,她不会背叛爷。” 说着,李夫人回眸看着她,“爷未回京,就已经传书信给我,让我为付摇蕙在京城相看合适的郎君,爷这是要将她嫁了。这么多年,在小白羽卫中,这可是头一次。我看出爷的心思,想要将小白羽卫解散了——” 沈长梨吃了一惊,“爷不想要白羽卫了?” 李夫人淡淡一声,“人言可畏,爷或许是烦了。” 沈长梨抿抿嘴,“夫人的意思,今日蓝玉儿受的罪也就白受了,在刑部大牢究竟发生了何事?夫人能不能告之。” 李夫人叹息一声,转脸瞅着门外,神情有点复杂,“今日蓝家的管家来府中找蓝玉儿,说是蓝夫人变卖了家中值钱的东西,筹集了一些银子,想让他到京中打点,想着能为蓝松节脱罪,至少不致死—— 他和蓝玉儿去了刑部大牢,究竟在那里发生了何事?襄王只说,蓝管家死了,蓝玉儿为见她父亲,竟然诱惑牢头,之后发生的事,想必不用我说,你也能想到——事情就是这样,蓝玉儿若真如此,不是将爷的脸都丢尽了?我若不罚,爷的颜面何在?” “夫人就这么相信襄王的话?明知他是个无恶不赦的混蛋,也不相信蓝玉儿,至少要听一听她怎么说?” 李夫人冷笑一声,“他是襄王殿下不是吗?皇上的亲儿子,身份摆在那里,阿梨以为,他亲自将人送到府中,言词凿凿说了一通,我能让蓝玉儿开口吗?不管蓝玉儿做没做,今日她这顿板子都跑不了。爷的颜面在那里,容不得我为她辩解。” 最后,李夫人声音一厉,全身都带出一股子不容人驳斥的威严,根本不是平日看起来的那般温和善解人心。 或许这才是她的真面目。 沈长梨缩了缩眼,声音同样一冷,“李夫人不愿探知真相,可我却相信蓝玉儿,她心里装着爷,不会对任何男人卑躬屈膝,更不会如襄王所说的那般下贱。 蓝管家怎么死的?李夫人也不想一想,或许就是为保护蓝玉儿死的。或许襄王所说正与事实相反,可能就是他图谋不轨想要要挟蓝玉儿,蓝玉儿最后以死相博,毕竟她是爷的白羽卫,若死在刑部大牢,他也脱不了干系,这才将人送来。颠倒黑白,就是想让夫人借着家规将人打死,若我和爷晚来一步,夫人根本也不打算放过蓝玉儿对吗?” “一个贱婢而已。” 沈长梨冷笑一声,拉着长长的调子讥刺道,“整个靖王府,也就只有爷一个主子对!即便李夫人贵为他的乳母,那与他尊贵的身份来讲,夫人算不算婢子?咱们与蓝玉儿又有何不同?李夫人看不起蓝玉儿,难道不是也看不起自己?” 李夫人眯着眼睛睨她,似乎并没有因她的大逆不道而生怒,或许是怒极,脸上反倒浅笑着。 “沈小郎的这张利嘴,我今日算是领教到了,怨不得爷对你与众人不同。怎么,你今日想为蓝玉儿讨个公道?” 沈长梨歪着头一笑,“我已经替蓝玉儿讨公道了。” 李夫人脸色一变,瞅了瞅四周,“你,你做了什么?” “先前端出去的菜都下了毒,这些可都是夫人亲手做的,出了事,与我可无关呢!” 李夫人一慌,跨步就要往外走,片刻,她脚步一顿,回身,脸上带着笑。 “沈小郎是在危言耸听?” 沈长梨耸耸肩,一脸的高深莫测,“夫人不会没从红绫嘴里听到我用毒?你出去打听打听,问问萧世子和玉侯爷怕不怕?哦,对了,雷鸣有没有对你说,他曾经也——” “你胆大包天,竟敢连爷都害!“李夫人气的手一指她。 沈长梨笑笑,”看来夫人真不懂我,我用毒,可不会立时发作。爷吃进毒又怎样?我下毒,自然会为爷解毒。可有些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做了 昧良心的事,还想高枕无忧,那是绝不能忍受的。” 李夫人气的在厨房里走来走去,最后回身一吼,“姑奶奶,你究竟想怎样?” “查付摇蕙。” 简单一句话,李夫人眼眸深了深,最后她冲沈长梨伸出手,“解药拿来,襄王不能在靖王府出事。” 沈长梨抱着臂不为所动,“夫人这是同意了我的建议?” “你才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李夫人指着她,气的脸铁青。 这便是答应了。 沈长梨笑笑,倚着灶台,揭开锅盖,用长勺搅动着锅里的煲汤,“哟,夫人这汤已经煲的差不多了?也该端上桌了。甲鱼汤,延年益寿,夫人的手艺真不错,闻着就特别香。” 李夫人脸一黑,用身子将她挤走,伸手将汤盛在瓷盆里,叮嘱外面候着的小白羽卫将汤端走。 回眸瞟了她一眼,李夫人嗔道,“这几日让红绫守着蓝玉儿,出了事,拿你是问。” 沈长梨笑笑,跨步就走,“放心,蓝玉儿死不了,她命长着呢!” “哼!” 没想萧衍的这顿赔罪酒,竟然从午时一直吃到了晚膳。 襄王喝醉了,干脆就不回府了,直接宿在了靖王府。 萧衍着付摇蕙去伺候。 沈长梨觉得,她家爷一点都不糊涂。 今晚红绫在柴房陪着蓝玉儿,下午的时候,她醒了。将在刑部大牢发生的事对沈长梨讲了一遍,果然如她猜想,原本蓝管家使了大把的银子,牢头已经允许他们去牢中探望。没想竟遇到萧琏,他对蓝玉儿起了歹心,想在牢中就侮辱她。是蓝管家拼死挡住了侍卫的抓拿,蓝玉儿最后用簪子抵着脖子以死相逼 ,萧琏最后才歇了心事。 可这厮歹毒,刹了蓝管家,直接将蓝玉儿送回府,颠倒黑白,不仅败坏了蓝玉儿的名声,还让靖王府蒙羞。李夫人即便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也不能不给襄王面子。是以,问也不问,也不能问,直接让人就打。 可她似乎也没料到,付摇蕙下手竟这么狠。 她本以为,由付摇蕙下手,应该会知轻重,没想竟事与愿违。 沈长梨躺在床上,外间没有红绫守夜,她在床上辗转反侧。 最关键,她心头一直想着萧衍的话。 今夜要不要去他的房中呢? 沈长梨琢磨着,萧衍今晚应该没了心情。毕竟襄王留宿在靖王府,这事太膈应人了,他应该忘了与她的约定。她这样想着,起身到窗前,瞟着萧衍的屋子早早就熄了灯,觉得这厮应该早睡了,她也坦然,将身子撂到床上,美美打了个呵欠,闭上眼就要睡。 突然’吱‘地一声,窗子一动,一个高大的黑影从外面翻窗闯进来,直奔她的大床。 第106章 爷,别闹 沈长梨听到动静就睁开了眼。 刚要翻身,一个高大强悍的身躯就压上来,刚要惊叫,嘴立马被堵住。 萧衍穿着轻软的绸衣,身子像火烫一样,带着薄醉,像是惩罚似的,长手长脚故意大力禁锢着沈长梨,任她怎样挣脱都休想将他掀下床。 沈长梨一番抗拒无果,最后只得软下身子,任身上的男人惩罚性的嘶咬她挑逗她,一只大手在她身上恣意游走,她恼怒的心,羞的无法自拔。最后,只得服软,双手无力地捶打他。 “爷,别闹” “知道错了?” 萧衍喘息着,一双深邃的眸子迷离而火热。 沈长梨与他对视,低吼一声,“你又发什么神经?” “答应爷的事没做到,是不是该罚?” 沈长梨哼一声,胸脯一挺,“没心情,襄王在府中留宿,太膈应人。” 萧衍缩着眼,两手撑在她身侧,威压沉沉地看着她,“你在甲鱼汤里做了什么?爷喝了汤,浑身臊热,像被火烘烤了一般。二哥今日喝的可不少,你究竟想干什么?要替蓝玉儿报仇?” 沈长梨一双乌漆漆的大眼睛滴溜溜乱转,“爷什么都知道了?襄王颠倒黑白诬陷蓝玉儿,他就是故意要折了爷的颜面,今日怎能饶他?别说爷不想惩治他,若不然,这陪罪酒能一直吃到晚上?甲鱼汤里放了啥料?爷不是都知道了。若不然,爷怎会让付摇蕙去伺候他——” 一对狗男女,若不是付摇蕙为襄王通风报信,金尊玉贵的萧琏怎会屈身去刑部大牢? “那爷咋办?”他眸中闪着精光,身子故意在沈长梨身上动了动。 沈长梨脸子通红,“那甲鱼汤本就补肾壮阳,襄王早被女人掏空了身子,吃着觉不着。可爷年轻力壮精力火旺,谁让你多喝了?” “爷若不带头喝,二哥能放心多喝?”他还委屈了。 沈长梨‘扑哧’一声笑出声,“那爷这是自找罪受,怨不得我。” “你得赔偿爷。” 一听赔偿,沈长梨就苦起脸,“我没钱。” “那就用身子偿。” 萧衍说着,又俯下身狂乱地吻她。 “爷,忍住,忍住!冲动是魔鬼。” 沈长梨感到他身子硬的跟石头一般,心下不害怕那是假的,她双手使劲地推他。萧衍好像打定主意,今晚要办了她,手在她身上胡乱扯她的睡袍。沈长梨踢腾着被子,身上的邪劲又上来了,两人就在床上滚动打闹起来。 “扑通”一声,萧衍滚下床。 他呵呵笑着,也不起身就那样四脚朝天躺在冷硬的地板上,沈长梨瞧着他‘一怒冲天’的裆部,直接扯了被子丢在他身上。 她自个坐在床边,倚着床柱叹息,“爷,你若真受不住,就娶个王妃回家!” “爷对别的女人无感。” ‘无感’这个词,也是从她嘴里冒出,他用的真是顺溜。沈长梨笑了。 “爷,你早晚被我同化了。” 萧衍扭头瞟她一眼,脸一黑,“过来,爷现在就想同化你。” 沈长梨抿嘴笑,望着他流氓的眼神,哧哧笑着,“爷,你猜,襄王殿下和付摇蕙现在在干什么?” 她这么问,不是又拱火吗? 果然,萧衍一跃而起,身上缠着被子就扑向她,“爷现在就告诉你,他们在干什么——” “长梨姐,你快起身,快去看看蓝玉儿,她昨夜一直高烧不止。” 翌日,沈长梨还在沉睡,昨晚与某个喝了甲鱼汤受不住的‘野兽’闹腾到半夜,才将他的一身的火气消耗掉,一早,红绫的声音如魔音灌耳,沈长梨拖着沉沉的脑袋睁开眼。 “你说啥?蓝玉儿一直高烧不退?” 红绫焦急的都快要哭了,“你快去看看!她昨夜一直在说胡话,到现在浑身滚烫,我给她灌了你开的药也不管用,用酒给她擦身子也不管用,长梨姐,她是不是快要死了?” 沈长梨心神一震,睡意全无,立马从床上爬起来,“走,去看看她。” 柴房里,蓝玉儿趴在柴草上,浑身就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沈长梨拭了拭她额头的温度,果然烫的吓人。 “红绫,我换个方子,赶紧再去拿药。”沈长梨边说边写方子,“府里有冰吗?我要为她物理降温。” 红绫捏着方子,也不问啥叫物理降温,直接跑出去。 片刻,她端来几个冰块,放上水,和沈长梨一起为蓝玉儿擦身。 沈长梨看着她,“你快去拿药,这里有我照顾,用不到你。” 红绫红着眼睛,“我娘亲自去抓药了。” 沈长梨一怔,随后抿了抿嘴再不说话。 二人为蓝玉儿擦身,好半天,身上没那么烫了,沈长梨眼一深,直接将布巾扔到水盆里,“红绫,襄王昨夜宿在了府中,今早可有啥动静?” 红绫一怔,眨眨眼,“没啥动静,襄王殿下到现在还没醒呢!” 沈长梨瞟了瞟外头高挑的日光,“没动静好,说明襄王好眠。” 红绫撇撇嘴,“不过今早襄王府的侍卫都来了,还带着府医,将襄王住的院子围的水泄不通。” 沈长梨眉梢一挑,“襄王府的府医来做什么?” “听说襄王昨夜在咱府中吃醉了酒,府医便带了一些醒酒汤和补汤过来,恐怕是担心襄王身子受损。” 沈长梨嗤笑一声,“恐怕不仅仅如此!” 红绫听着她阴阳怪气的声音,显然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思,“长梨姐,你究竟想说什么?” 沈长梨意味深长地瞄着她,“昨夜襄王吃醉了酒,爷让付摇蕙贴身伺候着,付摇蕙不是已让厨房熬醒酒汤给襄王喝下了吗?那里还劳烦襄王府府医此时才送来。” “也对哦!那是为啥?” 红绫就是个单纯的。 沈长梨不想教坏小朋友,呲牙一笑,“昨夜付摇蕙一直在襄王的屋子里?” 红绫想没想就答,“那是自然,爷的命令,摇蕙姐敢不听?据小羽卫说,她一直在襄王屋子里伺候着,其他小白羽卫都被赶到外面,听说在院子里站了整整一夜。” “行,那就没别的事了。” 红绫疑惑地看着她,正想说什么,蓝玉儿嘤咛一声,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一张小脸被烧的像红苹果,她眸子迷蒙找不到焦距,“水,我要喝水。” “蓝玉儿,你醒了?”红绫欣喜一声,赶紧去端水。 “别乱动,身上还有伤。”沈长梨赶紧按住她不安的身子。 蓝玉儿转眸瞅着她,好半晌像是才回过魂来,眼睛一红就哭了,“阿梨,蓝管家的尸体还在刑部大牢” “别担心,爷昨日就已派人将蓝管家的尸体送去了义庄,待你身子好些了,再去处理后事。” 蓝玉儿立马将头埋进柴草里,哭的身子一动一动的,片刻又倒抽着气,不停地咳嗽起来。 沈长梨听着她的咳声,就知肺腑受了伤。 此刻红绫端来了水,沈长梨接过,“蓝玉儿,若想为蓝管家报仇,你就得赶紧将身子养好。还有你爹,你也想知道最后结果不是吗?” 蓝玉儿咳的嘴角都滑出血丝,听了沈长梨的话,她扭过头,轻轻点头,就着沈长梨的手将一碗水都喝尽了。 “你再坚持一会,药马上就好,你现在身上还烧热,必须马上祛热,否则就危险了。” 正说着,李夫人已经将煎好的药让小白羽卫送来。 红绫接过,将药吹温了,才让蓝玉儿喝下。 蓝玉儿喝了药,气息虚弱地趴在柴草上,不一会又沉沉地昏睡过去。 沈长梨为她换了药,走出柴房。 刚到院中,就看到襄王府镶金嵌玉的马车将萧琏接走,除了侍卫,果然还有一个灰衣老者跟着。他手里提着药箱,应该就是襄王府的府医。 沈长梨静静地站在月亮门前,他似有所感,回过头来,傲慢地瞟了她一眼。 沈长梨冷哼,她下的药,即便他医术惊天也绝查不出来。 不待他收回目光,沈长梨傲然地转身就走。 她到外院想去找孙老,一抬眼就看到萧颉和傅大海迎面走来,两人面色都不好,心事重重的样子,像是去萧衍办公的地方找他。 沈长梨站定,瞄着二人新换的朝服,很没诚意地抱拳恭喜道,“小子见过礼王殿下,北定侯爷,恭喜二位高升。” 萧衍得胜归朝,立过战功的黑豹卫都得了升迁,唯有萧衍没任何封赏。二人此时升迁,脸上并无喜色。甚至傅大海嫌弃地甩着他的蟒袍愁眉苦脸的道。 “沈小郎,你就别腌喳俺了,没有殿下,俺这个北定侯算个屁啊!” 萧颉依旧一副风流的模样,闪着桃花眼,晃动着倜傥的小身子,朝着沈长梨抛了个媚眼。 “小表妹,你这也是在嘲笑表哥呢?萧老九没得封赏,整个黑豹军都得了升迁,你知道大伙儿心里有多难受吗?你少在这里说风凉话,小心表哥办了你。” 沈长梨嫌弃地上下瞟着他,嗤笑着,“那表哥和侯爷此番来找爷,是来请罪的?你们也太小看他了,他可不是小肚鸡肠之人。劝你们,少来这套,免得萧老九脸上更挂不住。” “那还不是都为了你。” 萧颉用胳膊肘促狭地碰碰她,“小表妹,萧老九为了你,可是连天大的功劳都不要了,你是不是该知足?他想自个找媳妇儿,是不是你吹的枕边风?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呢!萧老九那么高冷傲慢的一个汉子,竟然被你给收服了。真是没天理啊!” “胡说八道。”沈长梨抬脚就阴狠地踢他裆部,“小心遭雷劈!” 萧颉脸一白,瞬间闪开,脸上又嘻嘻笑开,“小表妹,你可不能辜负了萧老九啊!否则,整个黑豹军都能将你吃了。” 二人正闹着,沈长梨眼眸一转,就看到萧衍不知何时站在办公屋子的台阶上。他一身眩目耀眼的锦袍,身姿挺拔,丰绅如玉,如谪仙下凡,一双深邃的眼睛冷冷地盯着他们。脸上没任何情绪。 萧颉立马收了嬉笑,傅大海更是急切奔过去,冲着萧衍恭敬一礼,“殿下。” “进来!” 萧衍淡淡一声,目光警告性地盯了萧颉一眼。 萧颉摸着鼻子立马老实地跟小猫儿一样,萧衍转身的片刻,他冲着沈长梨又龇牙咧嘴地笑道,“小表妹,晚上好好替表哥教训一下萧老九,火气旺,不是好事儿,得替他消消火。” 他如此一说,沈长梨立马想起昨夜二人耳鬓厮磨的样子,脸上一红,抬脚又向萧颉踢去。 萧颉一声喊娘,一蹦三跳进了萧衍的办公屋子。 沈长梨瞧着紧闭的房门,幽幽一叹,现在连萧颉都说,萧老九舍了天大的功劳,都是为了她。唉,现在她是跳进黄河都说不清了。 屋内,傅大海拘谨地站着,耷拉着脑袋,一脸的晦气,“殿下,你能不能替俺拒了皇上的赐婚?” 萧衍还未说话,那边萧颉‘扑噗’一声笑出来,“哥,今日傅大海效仿你,跪在承乾殿前恳求皇上收回赐婚的圣旨,没想皇上直接让禁卫军李统领将他给打了出来。在宫门口正遇到我,没办法,只好来求助你了。” 萧衍瞟瞟憨厚的傅大海,自己手下最勇猛的干将,上战场杀敌都不皱一下眉头,此刻缩着肩头难为的像个孩子,他眼眸一闪。 “父皇是看重你,将云衫赐你做妻子,有什么不好?胆子肥了,敢拒婚?” 傅大海抬起头,一脸的苦涩,“殿下,俺是个大老粗,大字不识一个,除了上阵杀敌,俺是一点优点都没有。那云衫郡主,可是太子殿下的亲闺女,知书达理,长得俊不说,还是京城有名的才女,你说她配俺,不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吗?俺浑身都不自在。殿下,你去玉屏城,带上俺!俺宁愿给你守家看院,也不愿待在京城,太难受了。” 其实傅大海年龄并不大,不过二十出头,一身英伟,除了脸黑点,长得也算俊俏。 可是野惯的人,怎受得了京城的富贵温柔乡?不几天,便待不住了。 萧衍眼一深,“没出息,不过娶个女子,就这般不自在,还是不是个男人了?” 傅大海有苦说不出,瞄了萧衍一眼,那一眼的眼神好似在说:‘殿下您不是也拒婚想娶自己喜欢的女子吗?’那样弱不经风娇滴滴的女子,他不喜。他喜欢能骑马射箭的女汉子。 萧衍瞧着傅大海满身都是比杀了他还难受的眼神,沉默了。 萧颉却勾唇笑着,促狭地用胳膊肘捣捣他,“傅大海,你就知足!我那个玉杉郡主妹妹可是京中难得的美人儿,你却这般嫌弃,若是被萧云骥知道,不削了你的脑袋?” 傅大海冷哼一声,似乎极瞧不上萧云骥,“哼,俺可不想与他沾上半点关系。” 话虽这样说,但谁都知道,此次黑豹军得胜归朝,皇上看似大肆封赏,极看重黑豹军,但也是束缚了他们的自由。就如傅大海,萧衍的左膀右臂,皇上却将萧云骥的妹妹云杉郡主赐给他为妻。 虽说在外人看来,这可是天大的恩赏,足以光宗耀祖了。 可只有傅大海知道,皇上这是明显的想拉拢他,想瓦解靖王的势力,让他为皇太孙所用。 不说他是靖王一手提拔起来的,死都做不出这种背叛之事。即便他娶了云衫郡主,也绝不会为萧云骥所用。靖王的品性恩德,他看得清楚 。萧云骥永远比不上他。所谓英雄敬英雄,傅大海,绝不是仅仅用一个美人就能拉拢的 。 是以,他直接就拒婚了。 老皇帝根本没死心,直接让禁卫军统领李鹤将他打出宫,也发了话,想拒婚,诛九族。 这一层利害关系,萧衍自然看得清楚,父皇这是在削弱他的势力为萧云骥铺路。 “大海,你不必为了本王拒婚,父皇的圣意,你违抗不了。好不容易到了这个位置,你的功勋足够光宗耀祖,就老实在京城待着,随本王征战这么多年,也该享享清福了。” 傅大海闻言,眼睛立马就红了,“可,可俺,舍不得殿下。” 萧颉也有点动容,踢了他一脚,“真是个榆木疙瘩,即便娶了云衫,你也是九哥的人,又没让你死心塌地跟着萧云骥。” “可俺不喜,俺不愿娶那样的女子。”傅大海苦闷的一下子蹲在地上,“皇上这般做,就是给俺套上枷锁。” 萧颉似有同感,看向萧衍,“九哥真要到玉屏城就藩?” 萧衍眼眸深沉地点点头,“父皇的心思一目了然,京城,不是本王栖身之地,走了好。” 萧颉也是眼圈儿一红,“皇上封我为礼王,赐下府邸,我也不能随九哥去北方了。唉,我好像也被套上了枷锁。幸好皇上还未为我赐婚,否则,我若娶个看不上眼的,那一辈子不得难受死!还是九哥好,有表妹陪着,远走高飞,闲云野鹤,当真是神仙般的日子。” 随后,他看向萧衍,眼巴巴的,“若是哪日,我在京城实在待不下去了,便去北方找你们。九哥可得收留我,只要美人在怀,粗茶淡饭,我也心甘情愿。” “哼,玉屏城可没你的地儿,老实在京城待着!” 萧颉的一张风流脸立马耷拉下来。 第107章 惊天秘闻,真实身份 如今整个靖王府都知道了萧衍将来要去玉屏城就藩,办公的外院,大家心情都沉甸甸的。 有的是替萧衍惋惜,有的是替他不值,有的或许是不愿再追随,也有的人还没走就已经现出世态炎凉。 这一切,即便沈长梨不愿去看去想,可身边的气氛早已变了。 她有点心疼萧衍。 可这厮宁愿去荒凉寒冷的玉屏城就藩,也不愿去巴结他老爹去争那个位置。也不知他是真蠢?还是早就看透世事凉薄?远离权势纷争,才能保一世安宁。只是他这么一个英明神武的人物,即便到了荒凉的玉屏城,皇上就能安心吗? 沈长梨摆弄着药材,心里一片感慨,虽说今日萧颉和傅大海崭新的蟒袍着实刺激了她,可她心里也知道,萧衍绝不是愚蠢之人。玉屏城天高地阔,或许正是龙潜之地。京城耳目众多,他做什么都被人盯的死死的,不如舍了一身富贵,未雨绸缪再做谋划。 而她,必须尽快做完想做之事,能够陪着他,远走高飞。 “沈小郎,李大小姐求见。” 沈长梨猛地抬起脸,眼中一喜,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她拍拍手,高兴地站起身,冲着通报的侍卫一礼,“多谢通传。” 侍卫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就在府门口,沈小郎可自去相见。” 沈长梨直接往府门口走,远远看到李鹊华抱着臂英气飒爽地站着,她会心一笑,“李大小姐,又见面了。” 李鹊华板着脸不苟言笑,冲着她轻轻一礼,“昨日多谢沈小郎仗义相救,宁掌柜已无性命之忧。今日前来,鹊华一则是来道谢,二则也是想请沈小郎再到‘春华楼’为宁掌柜诊治,毕竟沈小郎为他缝合的伤口,‘泰和堂’的掌柜也毫无办法,说还是得经沈小郎的手。” 沈长梨这才看到,靖王府的府门口堆了一地的谢礼。她也明白,李鹊华的客套也是做给别人看的,毕竟靖王府如今在风口浪尖,一举一动恐怕暗中都有人监视。 于是,她挠挠头,有些为难地道。 “治病救人那是小子的本分,只是小子现在是靖王府的军医官,若是私下去为宁掌柜看诊,怕是不好。不如李大小姐进府向殿下知会一声,只要殿下首肯,小子便再无顾虑才能随李大小姐去看诊。” 李鹊华意会,冲着守门的侍卫一礼,“还烦请向靖王殿下通禀一声,就说元令公府李鹊华求见。” 这些个侍卫都是人精,自然识得李鹊华,也知昨日‘春华楼’的宁掌柜确实被人无缘无故捅了,确是被沈小郎所救。听了李鹊华的话,二话不说转身就向府中走去。 沈长梨与李鹊华交换了眼神,二人就那样大大方方站在府门口等着,神情淡然,只是小声地谈论着。 “昨日萧云骥可有为难你?我临走时,瞧他的神色,是不是你向他许了什么好处?他一张脸都笑成花了。” 李鹊华不屑地勾了勾唇,轻哼一声,“皇太孙太缺钱,李家不过是许了‘如意楼’利润二成的好处罢了,他就乐成那样,真是没出息。” 沈长梨一惊,眼一深,“‘如意楼’两成的好处可真不少,是为了我?” 李鹊华淡淡地瞟着她,“你别多心,这也是哥哥的意思,李家虽然向来谁也不靠,但那是之前。现在我们要做的事,非同小可,与萧云骥攀上些关系,还是有好处的。这可不是李家主动找他的,是他威胁李家,李家也是迫不得已” 沈长梨心下了然,这是李家故意要与萧云骥攀上关系,毕竟,要查清前昌王府谋逆事件真相,有了萧云骥做掩护,李家与京城各方势接触,也不算突兀。 况且,这厮与前昌王府也脱不了干系。 沈薇在流放路上被袭击暗杀,她不信,萧云骥不知道。 沈长梨心照不宣地点点头。 此时,通报的侍卫从府中走出,冲着李鹊华一揖,“李大小姐,殿下回话,说:沈小郎医术高超,治病救人,是功德无量的一件大好事。殿下不拦着,沈小郎去不去,自己决定。” 沈长梨和李鹊华一听,两人都笑了。 “走,我去府中向孙老告之一声便随你走。” 李鹊华点头,与沈长梨一起提着大包小包的谢礼就去了外院众人办公的地方。一路上,众人瞧着二人提着的东西,知道是李家的谢礼,都眼馋的不行。 孙老瞧着二人的架势,知道靖王殿下已经发话,他根本不敢拦着,沈小郎寻问他的意见,那是敬着他。其实根本没必要。殿下的意思很明确,谁也不准拦着。 于是孙老笑了笑,“沈小郎自便。” 沈长梨直接将手里的谢礼往他怀里一塞,“孙老,这些东西都是李大小姐拿来谢我的,我光棍一条,也用不着这么多好东西,你就给大伙分了!” “这这这这,不合适?” 孙老手忙脚乱地接过谢礼,有些不好意思,“这些礼物太贵重了,还是沈小郎自个留着为好。” 沈长梨冲他摆摆手,“孙老不必客气,都给大伙分了!我去为宁掌柜看伤,耽搁不得。”说完,提着药箱就走。 她方一转身,屋内办公的人员眼睛放光,呼啦一下全围上孙老。 沈长梨大摇大摆地上了李鹊华的马车,二人心里都明白,过了今天的明路,以后他们再接触频繁,也不会再引人怀疑。李家算是在明面上与她和靖王府攀上了交情。 到了‘春华楼’后院,李鹊华将她领入宁掌柜的屋子,见他脸色蜡黄,正躺在床上哼哼唧唧。腹部中了那一刀,若不是遇到沈长梨,他这条老命算是捡不回来了。如今刀口的疼痛再所难免。 瞧着沈长梨过来,宁掌柜慌忙要从床上起身,沈长梨快走一步按住他。 “宁掌柜勿动,我来看看你的伤口。” “有劳沈小郎了。” 宁掌柜冲她拱了拱手,“若不是沈小郎,老头子这条命算是撂到阎王殿了。” 沈长梨笑笑,揭开他的衣衫,看到缝合的伤口并没有发炎,她换上药,冲着宁掌柜一问,“我开的药,都喝了吗?” 宁掌柜点头,“大小姐亲自看着,老奴不喝也不行啊!” 李鹊华也笑笑,“哥哥来了,希望宁掌柜赶紧好起来,‘春华楼’没你不行。” 宁掌柜眼眸立马红了,“大少爷只知道关心我,可他自己” “有沈小郎在,哥哥的腿治好只是早晚。”李鹊华信心十足。 沈长梨意味瞟了她一眼,李大公子还未同意治腿,她倒是先将话撂出来。 宁掌柜一听,立马高兴地又要从床上起身向沈长梨施礼致谢,沈长梨赶紧又按住他。 “先别谢,治李大公子的腿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治好,待他能够站起来走路了,才算是真正治好了。到时候再谢也不迟。” 正说着,沈长梨似有所感,急忙回头。就看到李大公子不知何时到来正坐在轮椅笑涔涔地看着她。 沈长梨急忙起身,冲他见礼,“见过大公子。” “沈小郎辛苦。”李大公子丰绅俊朗,气色好了许多,也冲着沈长梨拱了拱手。 二人对视一眼,都笑了。 处理完宁掌柜的伤口,沈长梨便被李家兄妹引到李明睿的书房就坐喝茶,李鹊华摆摆手,将周边伺候的人都赶走,才轻轻地道。 “哥,萧云骥对沈小郎已有怀疑,我用银子堵住了他的嘴。” 李明睿点点头,品了口茶,“萧云骥这几年也挺不容易,太子身子虚弱,东宫的银子都被玉流凝一手把控,他捉襟见肘,想多用一分都不能。若不是靠着沈煜这两年挣些额外的银子填 补花销,他想拉拢其他势力也做不到。” 沈长梨闻言冷哼一声,“玉流凝做为太子妃,不应该向着萧云骥吗?毕竟将来他继位,她可是名正言顺的太后,怎会控制他的花销?” 李鹊华脸上冷笑,“玉流凝远不是表面看起来那般柔弱,心机深着呢!当年,她极钟情于靖王,可谓痴心至极。可到最后还不是舍了他,嫁了太子做续弦。这事,到现在还有许多人想不明白究竟是为什么?她若爱权势,太子体弱,能不能活到让她成为皇后都两说,哪有嫁给手握重兵的靖王来的安稳?” 沈长梨闻言蹙起了眉心,想着萧衍之后那三个王妃的惨死,心下黯然。 或许这正是玉流觞和玉流凝的高明之处。 萧衍虽手握重兵,但也遭老皇帝忌惮,靖王府时刻处在风口浪尖,地位不稳。而太子身份尊贵,却身虚体弱,应该控制不了她。况且萧云骥已长大成人,被立为了皇太孙,什么事都由他挡在外面,她在东宫可稳坐钓鱼船。所以,嫁给太子,才是她最好的明哲保身。 想到这里,她长长一叹,”因为,她永远不会和萧云骥是一心。嫁给太子,不过是权宜之计。此番,萧衍得胜归朝,玉流觞拿着她送给他的一幅‘海晏河清,天下太平’的山水画,就可见一斑。她的宝还是押在萧衍身上。只不过,她更高明,想置身事外,躲在东宫,笑看萧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只是,恐怕要让她失望了,萧衍要去玉屏城就藩,恐怕出乎她意料之外。” 李明睿极诧异地看着她。 似得不能相信,她能说出这一番话。他的唇角慢慢地勾起,眸光闪动着一丝欣慰。 “玉流凝确实高明,据李家得到的消息,自她嫁给太子,太子身子便一日不复一日,根本不能人事,至今未碰她。” 沈长梨瞪大眼,嘴角笑着,“此事为真?” 李明睿也笑了,点点头,“玉流凝每次沐浴,手臂上的守宫砂都赫然在目,不会有假。” “呵。”沈长梨笑的欢畅,“看来我是猜对了。只是这事,萧老九知道吗?” 李明睿眼中闪动着睿智的光芒,反问沈长梨,“靖王对那幅‘海晏河清,天下太平’的山水画,态度如何?” 沈长梨眼一眨,“听说已还给了玉流觞。” “那不就得了。”李明睿笑,“玉流凝的心思,从来都瞒不过靖王的眼睛。” 沈长梨眉一挑,“那萧老九得胜归朝,用天大的功劳,换得了一个‘自由择妻’的权利,李公子以为,他心里还是想着玉流凝?这个权利,是为她而争?” 李明睿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靖王此番作为,不是为了他身边的一个小奴?” 沈长梨知道他说的是自己,面上打着呵呵,“世人都认为的,不一定是真的。我不过是个幌子,萧老九究竟是怎么想的?谁也猜不透。这厮的心,就像海底针,看不见摸不着猜不透。究竟他要意欲何为?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李明睿垂下眼眸,“可据我所知,靖王洁身自好心性淡泊,对女子向来恭谨有礼,从未越雷池一步。可唯独对你,事事突破他的底线。若真无情无意无心,怕是做不到。毕竟,他身份尊贵,已无需弄虚作假哄骗世人。他的心性,也不屑他这样做。” 沈长梨听了心一跳,揉了揉脸子,“姑且就认为他对我是真心的!” 李明睿眸光一暗,“那你将来是否会随着他去玉屏城就藩?” “会去。”沈长梨毫不含糊地道,“所以,我想在他就藩前,尽量查清昌王府谋逆案的真相。昨日我已对沈藜抛下诱饵,就等萧云骥上钩了。” “什么诱饵?”李鹊华不解地问。 沈长梨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他们怀疑我是沈薇,因为这张脸实在太过相像。可我的医术,便是我的护身符。沈薇胆小愚昧,根本不会医术,这众所周知。所以不管萧云骥怎样试探,我都只能是沈长梨。 沈薇嫁给他两年,至今未孕。应该说无缘无故流掉了两个孩子,现在她盼子心切想稳固地位。昨日我救宁掌柜小露一手,已让她对我的医术深信不疑。玉侯爷更是将我黑豹军军医官的身份坐实,所以萧云骥应该不会再怀疑。接下来我要做的,就是去东宫,最好能为太子诊上一诊。我不信,当年昌王府谋逆案,太子会不知内情。” 李明睿和李鹊华闻言脸色一变,都吃了一惊。 “你要去东宫见太子?”李鹊华惊叫,“这太危险了。前昌王府案,即便太子知道些什么,你怎敢从他口中探知?这不是一下子暴露了你的意图?你的身份怕也瞒不住,因为你就是沈薇,太子不傻,一想便明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沈长梨眼一眯,“据我所知,当年昌王府满门抄斩,满朝文武谁都不敢求情,唯有太子,拖着病体,跪在承乾殿前为昌王求情。虽然最后皇上还是狠下心对昌王府下手,太子自此也是一病不起——” 她转眸看着李明睿,“相信李大公子也是用尽了心机想查前昌王府的案子,却一直无果。就是因为一直没找对人。你们不敢找太子,因为没有立场。太子病弱,你们也无机会接近他。现在我是大夫,是神医,便是得天独厚的优势。或许太子就是突破口,我必须一试。” 李明睿眼中掀起波澜,他胸口起伏,情绪也有些激动,低下头。心头缠绕的都是沈长梨斩钉截铁的神态。 他心里竟有些犹豫了。 她已经改头换面,重新活过来,如今再将她拉下水,究竟是对是错?或许让她跟着靖王远走高飞,才是真正地为她好。要为昌王府一百多口报仇,兴许用不上她,这个仇,由李家来报。即便搭上李家全部,也值得。 是以,他沉默良久,迟迟不说话。 “哥——”李鹊华从未见哥哥这般情态,她不安地唤了一声。 李明睿倏地抬起头,眼眸坚定地看向沈长梨,“前昌王府的仇,由李家来报。沈小郎尽可随着靖王去玉屏城,京城的事,你就不要管了。” 李鹊华诧异地看着哥哥,随后看向沈长梨,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一句话也没说。她眼一深,似乎能体会到哥哥矛盾的心情。 沈长梨看着兄妹俩复杂的眼神,她垂下眼睑,动了动小身子,喝了口茶,淡淡一声。 “那李大公子就告诉我,我除了是沈薇,还有什么隐秘的身份?李大小姐曾经告诉我,‘沈薇是主,李家是仆’这句话究竟是何深意?李家是功勋卓着的元令公后代,身份尊崇。沈薇只是前昌王府的小姐,这句话太不可思议,我要知道真相。” 李明睿深吸一口气,垂下眼睑。 沈长梨也不催,给他时间下定决心。 有些话不说明白,有些事不搞清楚,她也不能一门心思搞垮萧云骥和沈藜。 毕竟她体会不到沈薇的深仇大恨。 李明睿端起茶盏灌了一口,沈长梨看到他端茶的手都有点抖,可见他心绪有多不平静。他越是如此,沈长梨就明白,沈薇隐藏的身份,就有多骇人。 李明睿将茶盏重重顿在小桌上,就像他的决心,有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抬起脸,极认真地看着沈长梨,“或许你也曾听鹊华说过,李家并不是真正的中宁人,李家的根在北黎在中宁未建朝前,李家就已经在这里,到我这里已是三代。我祖父随先帝征战沙场,打下中宁的万里江山,是以被封为元令公。可李家的目地,不是做中宁的权臣。” 沈长梨一怔,“那与沈薇又有何关系?难不成她也不是中宁人?” 沈长梨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 她的后背莫明腾起了一身冷汗。 北黎现在也已经改朝换代,那她若是北黎人,究竟又是怎样的身份? 屋里的气氛有些沉凝,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你的母亲是前昌王沈崇的续弦,昌王曾被皇上任命为巡抚使,替天子巡视天下,在玉屏城偶遇你母亲你母亲国色天香,美艳不可方物。当时昌王嫡妻已去世,他心情烦闷,代天子巡视,也是为散心。 初见你母亲,便一见倾心,几乎到了痴迷的地步。不顾一切要迎娶她过门。当即在玉屏城就向皇上请奏赐婚。皇上派人查了你母亲的底细,虽是商贾之女,身份配不上昌王,但皇上念在昌王对朝廷忠心耿耿功勋卓着,又痛失先妻,便也勉强答应了。昌王与你母亲就在玉屏城结为夫妻,待他巡视天下归来,你母亲已怀有身孕,回到京城不足半年就生下你” 沈长梨身子一紧,她双手紧紧握着茶盏,“我不是昌王的孩子对?” “不是。” 李明睿声音一重,肯定回答。 李鹊华为他续上茶,他眼眸低沉,端起茶盏就一饮而尽,好像在掩饰自己复杂沉重的心绪。 “那我娘究竟是谁?” 李明睿握着茶盏低着头许久都未说话。 “那就让我猜猜我娘的身份。”沈长梨淡定一声,“皇上查到我娘是商贾之女,可见我娘这个假身份做的滴水不漏,连皇上都未查出端倪。另一个侧面也反应出,我娘暗藏的身份不一般。玉屏城是北方最大的城池,离北黎国非常近——” 沈长梨说着顿了一下,“若我不是中宁人,那我爹娘便不是中宁人。李家三代都在中宁国生活,根基深厚,又是簪缨世家,勋贵门第,身份尊崇。却对沈薇始终不改初心。可见我爹娘的身份在北黎国非同小可。那时北黎早已易主,成了贺兰家的天下。能让李家始终不改初心追随的,唯有北黎前皇族——” “咔嚓”一声响,李明睿手中的杯子应声而碎。 李鹊华也绷紧了脸,不敢看沈长梨。 谁都不说话,但沈长梨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李大公子面前碎裂的杯子足以说明她的身份,她有些慌。 “这不可能,贺兰擎不是早将北黎皇族都屠杀殆尽了吗?怎么会” 李明睿倏地抬起头,眼中泪水氤氲,恨声道,“贺兰擎狼子野心必遭天谴!皇上懦弱,他率兵杀进皇宫,逢人必屠,宫廷暗卫只来得及让人匆匆扮成皇上和兰贵妃,贺兰擎的雄兵就到了,没有一个人再能逃出来—— 皇上带着兰贵妃从秘道逃出,身边只带着几个暗卫。我爷爷得到消息,带着我爹和我以做生意为由,日夜兼程没命地往北方赶,就是想前去接应皇上——没想,贺兰擎太狡猾,早已堵死了北黎到玉屏城的路。我爷爷带着我们就在玉屏城安顿下来,足足等了近三年,费尽心机,撒了大把的银钱才将皇上和兰贵妃从北黎的深山老林接回玉屏城。 本以为可以松口气,没想皇上在深山老林逃亡时染上恶疾,我爷爷不得不请名医为他诊治,最终泄露了皇上行踪,被贺兰擎探得风声,派来大批杀手——当时兰贵妃已怀有身孕,我爷爷与皇上再三考虑,决定将兰贵妃留在玉屏城,为她做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假身份,便带着皇上往中宁腹地逃—— 谁都知道,北黎覆国,皇上若逃出,必去中宁国找长公主。所以,贺兰擎并未怀疑,调动中宁暗藏的所有力量,一路围追堵截,皇上不堪奔波劳顿,便在路上——” 说着,李明睿压抑着哭声,将脸深深埋在掌心里。 “所以,你的腿就是在那时候受伤的。”沈长梨沉重地接过话,“当时昌王代天子巡视天下,正巧在玉屏城遇到我娘。为保我娘安危,你们并没有阻止昌王迎娶我娘——” “没办法阻止,那个时候,玉屏城虽为中宁城池,但贺兰擎手伸的极长,玉屏城到处都是北黎的暗探。兰贵妃的身份瞒不了多久。除了昌王,没人能将她从玉屏城安全带出来。昌王武功高强威严甚重,贺兰擎不得不顾忌。兰贵妃没有拒绝他,也是因为腹中的骨肉,她想为皇上保留最后一丝血脉——” 沈长梨眼眸酸涩,再听不下去,起身走到窗前,猛地推开窗子。 “所以我与贺兰擎有不共戴天之仇!”沈长梨咬着牙重重一声,她手在窗子上狠狠一拍,“前昌王府的仇,我也报了!” “公主!”李明睿在身后撕心裂肺一声,沈长梨身子一紧,抓在窗子上的手十指深深嵌进窗子缝里,她没回头,“李公子不必如此,我还不配。” “扑通”一声,李明睿和李鹊华跪俯在地,二人难忍悲痛,“请北黎国明兰公主受小人一拜,李氏没能护住皇上和兰贵妃,请公主恕罪!” 沈长梨急忙回身,见李氏兄妹跪伏在地哭的不能自已,她心潮起伏,也难掩悲痛。 身份挑破,这一刻,她的心境也变了。 她的身份再不仅仅只是靖王府的一个军医官,她身上背负着如此深仇大恨,不仅仅是前昌王府的仇,还有整个北黎皇族的仇。血海深仇,此生都不能善了。 她挪动着脚步,轻轻将李鹊华扶起,二人又将李明睿搀到轮椅上,她轻抚着他的腿,“所以,无论如何,我也要先为公子治好腿。你当时拒绝,并不是因为你怕疼?” 李明睿眼眸痛红,“即便再打断双腿,那痛,又怎及得上整个北黎国的血海深仇?我不会再拒绝,请公主为明睿治腿。” 说完,他朝着沈长梨深深一揖。 沈长梨扶住他的手,“我现在还不配为北黎的公主,血海深仇未报,我只能是靖王府的军医官。兹事体大,需得从长计议。目前,就先从太子和萧云骥下手!” 第108章 为沈藜瞧病 沈长梨回靖王府的路上,虽然阳光明媚,但她周身都感到冷嗖嗖的。 她惊天的身世,血海深仇,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没想她真正的身份,竟然是前北黎国的小公主——姬明兰。 怪不得,李鹊华曾经点拨她,若有机会,要去宫里看看皇贵妃。也就是前北黎国青云长公主, 她的亲姑姑姬柔嘉。 在这个世上,她也只有这么一个亲人了。 还有萧衍,竟然成了她名副其实的表哥。 沈长梨有点神思不属,低着头慢腾腾跨上台阶,竟没看到萧衍正好带着一帮子人从里面走出来。听着纷杂的脚步声,她才猛地抬起头,一下子就望进他深邃波澜不惊的眼眸里。 她竟然有点傻了,曾经清澈的眼眸里像蕴了一层黑沉的浓雾,定定与他对视,竟忘了行礼。 萧衍疑惑的目光向门外四周瞟了瞟,低沉一问,“出了何事?” 他声音不大,却在沈长梨耳边犹如惊雷炸响,她眼睛一眨,立马回魂,急忙冲他一礼,“爷这是要出去?” “宁掌柜死了?” 沈长梨一怔,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随后反应过来,应是自己沉重的心情让他生疑了,急忙摇头,“宁掌柜已经脱离了危险,再换上几次药,几天后伤口就能拆线了。” 萧衍眼一眯,轻哼一声,“那就是李家吝啬,没付你诊金?” 他话一出,身后就有人没忍住笑出声。 如今整个靖王府谁不知道沈小郎贪财都到了魔怔的地步? 沈长梨抿抿嘴,知道他促狭,垂下眼睑,“李大小姐已送来谢礼,怎好再收诊金?” 萧衍明了,故意轻哦一声,拉着长长的腔调,“那就是没给,你现在是不是很懊恼先前收下了人家的谢礼,觉得不如换成银子来的实在?” 沈长梨呼吸一窒,这厮将她看成什么人了? 她翻了个白眼,瞅他一眼,袖着手,将身子往旁边一闪,“爷不是要出去?耽误了时辰可不好。” 她这是在催他走。 萧衍唇角勾出一抹弧度,瞧着她沉凝的小脸终于缓过来,也收起促狭,跨步就走,甩出来的话却带着让人一听就脸红的宠溺。 “在府里等着,爷回来给你带礼物。” 一听礼物,沈长梨立马像被电击了一般,她精神一抖,伸长脖子冲萧衍一喊,“爷千万不要带礼物,我受不起啊!” 萧衍翻身上马,看也不看她一眼,两腿一夹,跨下大黑马便向前冲去。 没想萧衍这一去便是两天没有回府。 沈长梨也将他要带礼物的事丢到脑后,这两天,她比往常更忙。日日蹲守在外院办公的地方查看各种医案,与孙老讨论各种用药的方子,并且勤快地将府中屯集的药材都过了一遍,那个任劳任怨的劲儿,让孙老都起了疑心。 “沈小郎,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沈长梨扭头,“孙老为何如此问?” 孙老抿抿嘴,眼眸深沉,“瞧你这两天没日没夜扎在药材堆里,忙得饭都顾不上吃,心事重重的样子。好像只有忙活起来才能忘了心中事?沈小郎若是遇到了难事儿,说出来,大伙儿总不能袖手旁观,能帮衬的自然会帮衬。” 他这一说,大伙儿都停下手中的活儿,认真地看向沈长梨。 沈长梨心中感激,冲着孙老呵呵一笑,“孙老莫担心,我没事儿。精益求精,我只想多磨炼下我的医术,多看些医案,多熟悉一些药材,总没坏处。” 孙老眸光闪烁,他捋着胡子,“沈小郎的医术已经鲜少有人及得上了,没想你如此谦逊,但医术不是多看几本医书就能长进,实践更重要。” 沈长梨闻言肃然起敬,孙老很低调,但他的医术是在战场上为将士们治伤磨炼出来的,不是太医院那些只会开方子的太医能比的。 她冲着孙老深深一揖,“孙老可曾听说过元令公府李大公子的伤腿?” 孙老闻言挑起眉梢,“李家向你求医了?” 沈长梨点点头,“我已经为李大公子初步诊断过了,他双腿受伤严重,因为耽误了最佳整骨时间,已经严重变形,是导致他站不起来的主要原因。” 孙老沉默了。 他捋着胡子,半晌才轻轻道,“虽然老朽未看过李大公子的腿,但也知,世上名医几乎都被李家请遍了,却无人能真正治好他的腿,可以想像,他腿有多严重。不知沈小郎有何良法?” 沈长梨一听,急忙走到他面前,思忖片刻,认真道,”孙老,你觉得有没有这种可能,将李大公子变形的腿打伤重新进行整骨。这种手术,有风险,无疑会让李大公子重新遭一回罪。若不然,我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孙老能不能给我一些建议?” 孙老眼眸一下子沉下来,他沉思半晌,“在战场上,将士们难免手脚错位断骨,老朽也是及时为他们整骨接好,但李大公子的腿已经时间太久了,重新打断整骨,虽不可思议,但或许也是唯一一个法子。沈小郎有几分把握?” “一次手术做不了,得分几次手术来做,不知到时候,孙老愿不愿助我一臂之力?” 孙老眼睛一亮,竟然兴奋地冲着沈长梨拱了拱手,“沈小郎医术惊人,其手术之法,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只要沈小朗不嫌,老朽自然愿助沈小郎一臂之力。若是此法可行,老朽便能在战场上救治更多的将士,也不至于让他们再饱受身残之苦——” “多谢。” “阿梨,阿梨——”二人正讨论着李大公子的腿,外面便传来红绫火急火燎的声音。 沈长梨目光一抬,就见红绫提着裙子跑进来,小脸红扑扑的,冲着孙老轻轻一福,便冲着沈长梨噼里啪啦道。 “皇太孙殿下和藜夫人已经来到府中,说是要向你求医,我娘命我赶紧来找你,阿梨赶快随我回内院。我娘说不能让皇太孙殿下久等。” 红绫当着外人的面,便不唤她长梨姐,而是随着其他小白羽卫称她一声——阿梨。 沈长梨眼眸一缩,心里冷笑一声,来的好快。 孙老脸色也慎重起来,叮嘱沈长梨,“为皇家看病,一定莫要逞强,能推则推,更要慎言。” “孙老放心,我晓得。” 沈长梨安慰下孙老,冲着红绫一抬下巴,“走,去看看。” 红绫赶紧提了她的药箱,小跑着跟在她身后,紧张地问,“长梨姐,皇太孙为何要找你看医?太医院不是有很多太医吗?他是不是来找茬的?” 萧衍与萧云骥的关系很玄妙,红绫有此一问不奇怪。 沈长梨冷冷一笑,“听说藜夫人一直怀上孩子,你说她找太医合适吗?” 红绫一下子醒悟,佩服地冲沈长梨竖起大拇指,“没想长梨姐也能看妇人病,怪不得皇太孙能屈尊降贵来咱靖王府,一般,他是不会来咱府的。” “为何?” 红绫撇撇嘴,“他嫉妒咱家爷呗!你没听说,老皇帝最宠爱的就是咱家爷——” 沈长梨直接扣了她一个板栗,“这话你也敢说?小心你娘听到了打你拍子。” 红绫立马吓的吐了吐舌头,“我也就是在你面前说,在我娘面前,我绝对三缄其口。” 沈长梨但笑不语。 内院待客的主屋内,付摇蕙指挥小白羽卫为萧云骥和沈藜送上茶水和各色点心,她优雅地站着,“皇太孙殿下和藜夫人稍等片刻,阿梨在外院公干,一会便能过来。” 萧云骥虽是外男,但也算是自家人,所以李夫人命付摇蕙将人直接带入内院。这样是没拿萧云骥当外人,显得亲近。 沈藜有些傲慢地瞟了瞟付摇蕙,捏了块点心放嘴里,并未说话。 萧云骥却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付小姐跟在九叔身边这么多年,辛苦了。” 付摇蕙神色一敛,谦逊地一笑,“皇太孙殿下说笑了,摇蕙身份低微,伺候殿下是应该的。” 萧云骥拂起袖子端起茶盏,眼眸闪动间轻轻一声,“你何必自谦?付小姐的身份可不低,跟在九叔身边确实委屈了。你原本也可以大富大贵,不必屈尊降贵做奴婢。” 沈薇一听,嘴里吃着糕点,意味看了付摇蕙一眼。 付摇蕙脸上淡笑着,并不驳萧云骥的话,微垂着头,伸手将额前的碎发挽了挽,“皇太孙殿下瞧得起摇蕙,摇蕙感激不尽。只是摇蕙对靖王的心从没有变过,不管多少年,都心甘情愿。” 萧云骥脸上却荡着一抹冷笑,“可惜,他喜欢的是男子。” 付摇蕙身子一僵,嘴张了张,想说什么,随后又闭紧嘴,什么话都不再说。 萧云骥也是点到为止,端着尊贵的架子喝茶,也不再撩拨她。 “摇蕙姐姐,阿梨来了。”门外,红绫的声音总是特别能引人注意,大嘞嘞的,嗓门又高,没心没肺。 沈长梨抚了下额,觉得红绫若不是李夫人的亲闺女,恐怕早就被赶出府,哪还敢这般大声吆喝着说话。 付摇蕙立马冲萧云骥福了福,“皇太孙殿下稍等,我去迎迎沈小郎。” “阿梨——”萧云骥喃喃自语一声,“原来靖王府的人都这般称呼她——” 沈藜一听,脸色一变,立马放下手中的糕点,“一个男宠而已,也值得殿下上心?” 萧云骥扭头宠溺地看着沈藜,脸上轻笑,“你不懂,九叔看中的人,怎会是平凡之人?今日咱们来求医,你多长个心眼,再试探几番。” 沈藜会心一笑,“都听殿下的。” “阿梨,皇太孙殿下已经等了许久了。”付摇蕙与沈长梨擦肩而过时,意味深长地道,转身之际,眼角余光若有似无地扫过萧云骥,波澜不惊的眸子微嘲。 “多谢遥蕙姐提醒,阿梨会向皇太孙殿下请罪。” 付摇蕙似懒得与她闲话,抬脚就要走,“阿梨晓得就好,李夫人也交待,皇太孙殿下身份尊贵,不可出了差错,否则你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即便是爷,都救不了你。” 沈长梨笑笑,瞅着她粉嫩的脸,调笑道,“两日不见,摇蕙姐越发水嫩了,看来是得了滋润,小的是不是该恭喜摇蕙姐,说不定哪日就飞上枝头做凤凰了。” 付摇蕙身子一僵,脸色立马寒下来,“阿梨,这是何话?是在讽刺我?若让爷听见,还不扒了我的皮。” 付摇蕙心里发虚,抚着自己的脸,故意冲沈长梨发怒。 沈长梨摇头,嬉笑着,冲她作了个揖,“小子不过是瞧着摇蕙姐娇面生光眉梢带俏,以为是有好事降临,故而胡诌了一下,望摇蕙姐海涵。” 付摇蕙冷冷瞪她一眼,气的转身就走。 沈长梨瞧着她如逃一般的身影,心中暗笑。付摇蕙已非处子身。 沈长梨跨进屋子,眸光扫了萧云骥和沈藜一眼,心里冷笑,面上却显得愈发恭敬,冲着萧云骥深深一揖。 “沈长梨见过皇太孙殿下、藜夫人。让皇太孙殿下和夫人等,实在罪过。” 沈藜对沈长梨如此恭敬的态度极为满意,她冲萧云骥递了个眼神。 萧云骥傲慢的眼神看着沈长梨,端着尊贵的架子,唇角温润的笑意却给了沈藜,“藜儿,既然沈小郎到了,便让她为你瞧瞧身子。” 沈长梨闻言直起身,见屋子里除了二人,再无其他人,心里便明白,这定然是李夫人安排。萧云骥是打着求医的名号来的,自然不能让闲杂人等待在屋子里。 沈长梨转身接过红绫手里的药箱,下巴往外一抬,“红绫,去柴房看看蓝玉儿,告诉她,待会我就去柴房为她看伤。” 靖王府这点事,自然瞒不过萧云骥,沈长梨这样说,不过是撵她走。 红绫是个单纯的,一时没明白沈长梨的意思,挠着脑袋,“阿梨,蓝玉儿的伤不是都好的差不多了吗?今日她都能站起来了。” 沈长梨眉一皱,“姑娘家,若是背上留下了疤,将来如何嫁人?我今日特地为她制了祛疤的药膏,去,你先为她涂上。” 说着,沈长梨打开药箱拿出一个白色瓷瓶塞红绫手里。 红绫握着瓷瓶再不多想,高兴地转身就跑。 回头,沈长梨又冲萧云骥请罪,“让皇太孙殿下看笑话了。” 萧云骥冲她摆摆手,“莫让藜儿多等。” 沈长梨急忙作揖,随后走到沈藜面前,坐到她身边的椅子上,拿着一方绢帕,”请藜夫人伸手。“ “有劳沈小郎了。”沈藜眸光瞟着她,施施然伸出手。 沈长梨晗首,将白色绢帕搭在她腕子上,手放在上面细细诊起来。 别管沈长梨心头怎么厌恶他俩,但她看起诊来,那股高深莫测的认真劲,任谁都不怀疑她的用心。 诊了半晌,她眉心轻蹙,瞧得沈藜心里七上八下,频频看向萧云骥。 萧云骥本来悠闲地品着茶,看到沈长梨的神色,也不由紧张起来。 “请藜夫人换一只手。” 沈长梨将搭在沈藜腕子上的帕子一揭,语气低沉地道。 沈藜呼吸有些乱了,她看着沈长梨欲言又止,最后换了另一只手放到小桌上。 沈长梨看也不看她,直接将白色绢帕放到她腕子上,又认真诊起来。 时间过得并不慢,但对沈藜来讲,却有些煎熬。 人就是这样,一旦不舒服,心里有了鬼,即便身子没病,也给自己吓出病来。 足足过了有半盏茶的功夫,沈长梨终于收回了手。 “沈小郎,如何?”沈藜终于忍不住问。 沈长梨瞧着她忐忑的神色,不答,反而笑着问,“其实今日皇太孙殿下和藜夫人根本不必亲自前来,若是夫人问诊,小的可以前往东宫就诊。让皇太孙和藜夫人跑这一趟,小子实在罪过。” 她这般客套,弄得沈藜脸色更差了。 她怜弱地看了萧云骥一眼,脸上僵硬地扯出一抹笑,“殿下说,许久未见九皇叔了,到府上走动走动也是应该,顺便让沈小郎为我把把脉。只是,九皇叔事务繁忙,至今未回府,今日怕是见不到了。” “爷和皇太孙殿下不是日日都能在朝堂见面?”沈长梨貌似无意一问。 沈藜脸子一僵,有些尴尬着说不出话。 萧云骥敛下神色,淡淡一声,“沈小郎,不知藜儿的情况如何?” 一说正事,沈长梨半侧过身,认真地看着萧云骥,郑重道。 “藜夫人的情况并不好,气血两虚,身子虚寒甚重。若我猜得没错,藜夫人的月信也不正常?血污而黑,有血块,并伴有腹痛,这皆是胞宫阴寒所致。藜夫人曾保不住胎,也与此有关。再则,夫人应该吃了不少补药,虚不受补,导致经脉淤堵,寒症未除,热补又过甚,导致身体缠绵无力,气息紊乱,是以一直不能再受孕。” 她话一落,沈藜就瞪大了眼睛。 萧云骥瞄了她一眼,就知沈长梨所说不假。 “那沈小郎可有对症之法?” 沈长梨淡笑着,“妇人的身子调养,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调养好的,心境和情志都很重要。藜夫人年轻,自然能将身子调养好。只不过——” 沈长梨说到此处,故意顿了一下。 萧云骥立马追问,“不过什么?” 沈长梨有些不好意思,“若想让藜夫人好好将养身子,皇太孙殿下就得禁欲,不能再与藜夫人同榻。否则,皇太孙龙精虎猛的,夫人身子虚弱,怎经得起殿下折腾?再好的药,都养不回精气神。再者,胞宫受寒,若是再受孕,孩儿更难保住。长此以往,胞宫得不到将养,怕是会落下终身不孕之症。” 萧云骥闻言身子一僵。 沈藜一下子也涨红了脸,她想说什么,可瞧着沈长梨一本正经的样子,说的简明易懂,甚有道理。这些话太医院那帮老学究可不会直说,只会乱给她加补药。是以,她咬着唇看向萧云骥,“殿下——” 若让她禁房,她似乎又舍不得。 这下连萧云骥都难住了,他不是不能如沈长梨说的那般禁欲,只是! 转眸看了看沈藜怜弱的神态,心神一荡,萧云骥轻咳一声,没正面回答沈长梨,只甩了甩衣袖轻声道,“沈小郎还是先开个方子出来,不知藜儿的身子需要多长时间能够将养好?” “皇太孙莫要太急,藜夫人年轻,先吃上几副药看看。”沈长梨意会,慢慢站起身,“我也说了,藜夫人若想怀上孩儿,除调养好身体,需皇太孙多努力外,还需要情志舒畅。所谓两情相悦,方能得爱情之结晶。藜夫人且勿操劳生气,宜静养。” 说着,沈长梨便走到一旁的书桌前写方子。 萧云骥眸光一闪,直接站起身,在房中慢慢踱着步子,似是在观赏墙上的名画,一回身就到了沈长梨的书桌旁。他状似无意,低头就瞧着沈长梨的字。 沈长梨眸光不动,心里冷笑,知道萧云骥是在审视她的字。她不知沈薇之前字迹如何?但现在,她的字,可是外公一手教的。工工整整的小楷,一笔一画皆赏心悦目,行云流水间,这手字无人能比拟。 果然,萧云骥瞧着那纸笺上漂亮的小楷,眉心轻皱。 之前的沈薇是个蠢的,虽也上过学堂,但功课却一塌糊涂。别说能写一手漂亮的小楷, 一封情书,错字连篇都让他感到羞愧。 沈长梨写过药方,两手拈着吹干了笔墨递给萧云骥,“小子虽懂医术,但也不及太医院各位大人医术精湛。是以,还请皇太孙将此药方再经过太医院审查,方可给藜夫人所用。” 她话一落,萧云骥直接愣住了。 说实话,今日来求医,他们根本就不相信她。原本就想着,讨要个药方,再拿到太医院审核,看看她的医术究竟如何?若她敢害藜儿,他定然不会饶了她。不管她是不是沈薇,这张脸在他面前晃荡,终是让他心里发虚。 没想,她自己拟了药方竟提出这样的要求,真是有点出乎意料。 “皇太孙怎么了?这药方可有不妥?” 沈长梨见他愣怔,心里自然明了,唇角勾笑,故意刺他一刺。 萧云骥回过神,神色淡然,微微一笑,将药方叠好,收入袖中。转身冲着外面一喊。 “魏冽,看赏。” 他话一落,门外就走进来一个面色冷峻的年轻侍卫,他面无表情,从怀里拿出一张银票就递到她面前。 沈长梨微惊,她进来时,门外并无萧云骥侍卫,难不成这也是暗卫? 瞧着魏冽冷的如同腊月的脸,她微微一笑,瞟了银票一眼,萧云骥倒是大方,竟然给了她三百两。 真是惊喜啊! 赶紧接过来,沈长梨将银票握在掌心,欢喜的眉眼都是笑意,那乌漆漆的大眼睛放了光一般,潋滟生辉,流光溢彩,甚是灵动动人。 瞧得萧云骥眼眸一缩。 “小的谢皇太孙殿下和藜夫人赏。” 沈长梨并没看到萧云骥的眼中深意,冲着他深深一揖。 萧云骥心神一震,急忙收回目光,不着痕迹地转身,“沈小郎不必客气,只要藜儿的身子能好,本殿还会有重赏。” 说着,他走过去,直接爱怜地将沈藜搂进怀里,“待了这么久,身子是不是乏了?” 沈藜也不顾沈长梨在场,或许也是故意的,两手撒娇地抱住萧云骥的腰,直接将脸埋进他怀里,“殿下怜惜藜儿,藜儿便不觉得累了。” 沈长梨瞧着眉来眼去的二人,心里有点恶心,见魏冽一直看着她,她咧嘴一笑,“魏侍卫,你好神出鬼没哟!方才进来我都没看到,你是不是能上天遁地?藏在了什么我们都看不到的地方。” 魏冽那千年不变的冷脸终于有点龟裂的迹象,他面无表情地扫了沈长梨一眼,冲着萧云骥一礼,转身出了门。 沈长梨讪讪,看到萧云骥转身看她,她耸耸肩,咧嘴一笑,”殿下不知,我做梦都想练成一身能飞檐走壁的轻功,特羡慕行侠仗义的侠士。可惜,爷说我年龄大了,早过了习武的时间,除非为我洗经筏髓,否则,这辈子我都别想习武了。” 她故意遗憾地叹息着。 “沈小郎的一身医术,胜过习武。” “殿下谬赞了。”沈长梨冲他夸张地一揖。 心里却想着,这厮怎么还不走?难不成还想留下来吃午膳? 她心里正腹议着萧云骥赶紧走,不想,他松开沈藜,转身又冲沈长梨意味深长道。 “还有一事,想请沈小郎费心。” “哦?”沈长梨赶紧正了身形,“皇太孙殿下请讲。” 萧云骥犹豫了一下,似乎在犹豫当不当讲,片刻,他就回身郑重道。 “我父皇久病成疴,吃了许多汤药都不见起色,太医院如今也是束手无策。本殿瞧着沈小郎的医术与众不同,已经向皇爷爷禀明,想请沈小郎到东宫为我父皇再诊上一诊,不知沈小郎以为如何?” 心头一跳。 终于来了。 沈长梨压下心头的狂跳,却有些诚惶诚恐地冲萧云骥深深一揖,“小子惶恐,诚蒙皇太孙殿下瞧得起。只是小子医术粗鄙,怎敢为太子殿下瞧诊?更不敢在太医院各位大人面前卖弄医术。” 萧云骥淡淡一笑,有点意味深长,“沈小郎何必自谦?九皇叔回京,在皇爷爷为他庆功的宴席上,就直接夸沈小郎医术惊人,还救了他一命。要知道,九皇叔可不会轻易夸人,他夸赞的人,自然是有真本事。 是以,九皇叔当即就向太医院及吏部推荐沈小郎做了黑豹军的军医官。皇爷爷深信不疑,当场就允了。所以,沈小郎若再推辞,难不成是不想为父皇瞧病吗?” 沈长梨一听,心头暗骂,她可是求之不得。 作揖的身子俯的更低了,“小子不敢,小子为爷治伤时,根本不知他的身份,只当死马当作活马医,那是碰巧治好了。可太子殿下身子尊贵,小子怕——” “你确实该怕!略懂医术,就敢为太子殿下瞧病,胆子可真不小!” 沈长梨还未谦卑完,门外就传来一声冷喝。 能这么毫不客气训斥她的,除了萧衍,还能有谁? 第109章 又被骗了 心一跳,沈长梨急忙直起身,就看到门口逆着光跨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 萧衍脸色有点臭,一双深邃的眼眸冷的能冻死人,高大的身躯杵在门口带着极具的压迫感,霸气十足,背后的阳光有多明媚,他的冷酷就有多吓人。屋里的温度骤然降了几分。 沈长梨立马知道这厮生气了。 似乎不喜她去东宫为太子瞧病。 萧云骥微怔片刻,急忙携着沈藜给萧衍行礼,“侄儿云骥给皇九叔请安。” “云骥不必客气。” 萧衍脸色淡淡,伸手虚扶了萧云骥一把,把长辈的架子端的很足。眼眸浅淡,甚至带着疏离,看也不看沈藜,直接走向沈长梨。 “爷,您回来了。” 沈长梨急忙施礼,心里却有些狂跳,她私自布局要去东宫为太子瞧病,不知这厮要如此惩罚自己。 没想萧衍只是伸手惩罚性地弹了她一个额蹦,低嗔一声,“爷不在,胆子越发肥了!” 沈长梨嘿嘿两声,摸着额头,“爷,皇太孙殿下也是一片孝心——” 她未说完,就见萧衍跨前一步尊贵地坐到屋内主位上的檀香木软榻上,深着眼向沈长梨望来,“过来。” 他的威严,像极了一家之主,沈长梨吃不准这厮要做啥?慢吞吞过去,“爷。” 萧衍伸手抓住她,一个巧劲就将她拉扯到自己身边坐下,沈长梨脑子嗡地一声,有点懵。 “云骥,她的医术难登大雅之堂,实则只为我俩私用。让她做为军医官,也是为了她这点喜好,你万不可当了真。” 此话一出,萧云骥的脸色变了又变。 自从萧衍出现,他这一系列的举动,似乎也将萧云骥给整懵了。 世间传言,他皇九叔好男色,极宠身边一个小奴。如今见他当着他的面毫不避讳地将人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完全颠覆了九皇叔在他心中的形象。 沈长梨更是欲哭无泪。 没想这厮一不高兴竟能做出如此惊悚的事情,不但扰乱了她‘欲推还就’要去东宫的计划,更是将她推向了‘万劫不复’。 因为她身下的这个座位,可是靖王妃的位置,她如此不伦不类地坐在他身边,从萧云骥和沈藜骇人的脸色都能看出来,他们一定认为萧衍疯了。 沈长梨幽怨地瞪着他。 萧衍似有所感,扭过头来,宠溺地对她眨眨眼,“瞧这小眼神,爷就出去了两日,就这般想爷了?就这么离不开爷,以后可怎么好?” 萧衍,你大爷的! 沈长梨瘪着嘴,心里恨的牙痒痒,面上还真有点怨妇的神态,原本想讥刺他的话又咽到肚子里。 萧云骥和沈藜当着她的面可没少秀恩爱,让她恶心的不要不要的。如今,尽管身边这货今日的表现也挺让她恶心,可此恶心非彼恶心,她还是能受得住的。 微微低下头,小意地抿嘴笑了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小子确实惦念着爷。” 萧衍嘴里愉悦地发出一声低笑,似乎她这么说,他脸上特别有面子,“当着云骥的面,就不要太张扬露骨了!想爷,待没人的时候,咱回房再想。” 娘的! 太无耻了! 沈长梨头低的更低了,小手轻轻碰着他的袍子,两指一捻,使劲掐呀掐。 声音却’羞‘的如蚊蝇,“是,爷。” 萧衍嘴里吸着凉气,眸光带笑,“云骥,两年不见,你愈发有担当了。都能监国了,让九叔真是刮目相看。” 萧衍故意转换话题,难得夸赞起萧云骥。 萧云骥愣了愣,眨眨眼,似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九皇叔过赞了,父皇身子不好,皇爷爷迫不得已才让云骥参与了朝政。如今九皇叔回朝,定是皇爷爷的左膀右臂,云骥能力尚浅,不及九皇叔。” 萧衍脸上笑意凉凉,“本王很快就要到玉屏城就藩了,日后朝政,还需云骥多为你皇爷爷分忧解难。” 说到就藩,萧云骥似乎谨慎了,沉默半晌也不敢多言。 更不敢挽留。 似乎怕说多了,萧衍再改了主意不去就藩,那他岂不是搬石头砸自己脚? 是以,连客套地挽留都没有。而他的沉默,也将他的心思暴露无疑。 沈长梨暗暗撇了撇嘴。 皇家亲情,凉薄至此。 “哦,对了,不知九叔可曾得到消息,云亭侯已经将蓝松节从刑部大牢提出,将他转到了皇城司大狱,这是要单独提审他。” 说完,萧云骥紧紧盯着萧衍的反应。 萧衍面色淡然,连个眼皮都没抬,品了口茶,甚至反过来还安慰萧云骥。 “云骥不必担心,玉侯爷公正严明,提审蓝松节,定然能还本王一个公正。” 萧云骥哼哼两声,似乎极不相信玉流觞,眸光闪着冷意。 “可朝中谁不知皇城司云亭侯的手段?人一旦进了皇城司的大狱,即便无事,都能让云亭侯审出天大的事来。九皇叔真不担心蓝松节会被屈打成招?” 沈长梨瞄着萧云骥,觉得这货真不个好人。他这不是挑拨离间吗? 萧衍放下茶盏,脸上淡笑着,“云骥应该相信你舅舅才是。” 一声‘舅舅’简直就像扼住了萧云骥的咽喉,沈长梨看到这货脸色一怔,随后一张俊脸都快要黑透了,偏偏还要涎出笑脸。 “九皇叔说的是,云骥自然是相信他的。” “本王也相信云亭侯,所以,对于蓝松节这事,咱们还是不要太操心,全权交给他来办!他迟早会还本王的清誉。” 萧衍明显不想再谈这个话题,语气淡的,根本就是在敷衍。 偏萧云骥不想放过他,又意味深长道,“可若是云亭侯对蓝松节用刑,他胡乱攀咬些什么,怕是会对九皇叔不利。” “哦?”萧衍终于正眼瞧他,“云骥可是听说了些什么?” “云亭侯将蓝松节移到皇城司大狱的当日,便对他用了大刑。已经两天了,人是死是活皆不知——如此下去,蓝松节撑不过几日。” 沈长梨心一跳,脸色不由白了白,放在袍边的手紧了紧。 萧衍意味地一笑,“云骥可有将你的担忧向陛下奏明?” 萧云骥勾了勾唇,“云骥自然在早朝间便已向皇爷爷谏言。” “那陛下可有何明示?” 萧云骥摇头,“没有。” 萧衍微微一笑,只是那笑意远不达眼底,甚至带着一抹嘲意。 “既如此,陛下圣意已明,云骥还在担心什么?陛下都如此相信云亭侯,咱们有什么理由不相信他?还是说,云骥对这件事如此上心,可是还有什么别的想法?” 萧云骥立马变了脸,急忙冲着萧衍深深一揖,“九皇叔不要误会,云骥绝无私心,只是太担心皇九叔,怕云亭侯乱用刑罚,令蓝松节屈打成招,攀咬出什么对九皇叔不利的事。是侄儿过忧了。” “云骥确实过忧了,本王没做过的事,蓝松节能攀咬出什么?云亭侯敢屈打成招,那就是欺君!云亭侯他敢吗?” 萧云骥额头上冒出了冷汗,听着萧衍冷嗖嗖的话语,急忙笑道,“侄儿相信皇九叔是清白了。” 沈长梨觉得这个话题再议下去,萧云骥就待不下去了。 果然,他敛了敛情绪,又恭谨地冲萧衍施了个礼。 “九皇叔,先前云骥恳请沈小郎到东宫为父皇诊病的事,已经得了皇爷爷首肯,还望九皇叔成全。” 一提这事,沈长梨的心又提了起来,眼巴巴地看着萧衍。眼中的意味,她知道萧衍懂。 这事,她筹谋已久,正盼着这个机会,可不能被这厮给毁了。 萧衍根本不看她,只轻拂了下衣袍,“云骥的孝心,本王理解。只是她的医术粗鄙,着实不敢让她耽误了太子。太医院各位大人医术精湛,哪轮得到她为太子瞧病?云骥太瞧得起她了。” 一席话,沈长梨的脸耷拉了下来。 萧云骥也有些着急,“九皇叔有所不知,太医院众位大人已经对父皇的病无可奈何,皇爷爷也甚是焦急。九皇叔在庆功宴上,还对沈小郎的医术盛赞不已,请沈小郎入东宫,也是皇爷爷的意思,九皇叔就不要推却了。” 萧衍阴着脸,明显不想答应。 沈长梨一看,咬了咬牙,身子一矮就冲他跪下了。 “爷,小子虽然医术粗鄙,但既然爷在众人面前夸了小子医术,小子自然不能给爷丢人。爷就成全了皇太孙殿下的一片孝心!允许小子到东宫去为太子殿下瞧上一瞧,兴许小子就知道些偏方,还真就能治太子殿下的病了呢?” 说着,她一手抚在萧衍的腿上,撒娇带威胁,冲他使劲眨眼睛。 萧衍板着脸,眉目黑沉地看着她。 “不知天高地厚!就你那点医术,给爷治病勉勉强强,还想着为太子瞧病,是不要命了吗?” 他语气极重,话似乎也是对萧云骥说的。 萧云骥躬下身子又求他,“九皇叔放心,云骥已经向皇爷爷禀明,沈小郎是九皇叔看重之人,能不能医好父皇,云骥都不会怪罪他。还请九皇叔看在云骥一片孝心的份上,就允了!” 萧云骥的再三请求,着实让萧衍有些为难。 他阴着脸,品着茶不说话。 沈长梨太了解他,咬了咬牙,唤了声爷,便冲萧衍无声一声,“一百两。” 萧衍冷哼一声,竟然不为所动,脸子依旧臭。 “云骥,太子殿下身份贵重,此事不可尝试。放心,本王会向陛下禀明,不会让你为难。” 萧云骥有些失望地耷拉下脑袋。 “九皇叔,您就帮帮云骥!” 此时,一直沉默的沈藜突然也跪倒在萧衍面前,她怜弱地神色,眼中蕴着泪水。 “为了太子殿下的病,云骥日夜茶饭不思,心力交瘁,太医院各位大人也是愁的唉声叹气。如今整个京城都传九皇叔身边的沈小郎是神医,云骥听到消息心中充满了希望,所以不顾一切要来求九皇叔。九皇叔,你宅心仁厚,就答应了云骥!” 沈藜这一跪,像是直接将了萧衍的军。 侄媳妇都这样求,看他要如何办? 没想萧衍这厮还真不通情理,直接将茶盏重重往小桌上一顿。 “云骥的孝心,本王自然看在眼里。可瞧病是大事,医术不精,反会误了太子殿下。你们可知这里面的厉害?关乎太子殿下性命,本王丝毫不敢大意。” 这厮说的也有道理。 沈长梨眸光闪了闪,“爷,太医院各位大人每日都会向太子殿下问诊,小子即便过去,太医院也是不放心的,必然会在旁守着。小子若真有些不妥,太医院各位大人定然一眼能瞧出来。小子若出药方,也必得经太医院审核。爷就放心!为了太子殿下,小子一定会提起十二分小心的。” 说着,她冲萧衍比划了一下,“两百两。” 萧衍眉心一皱,“真铁了心要去?” 沈长梨重重点头,“爷,皇太孙殿下的一片孝心,真是感动了小子,你就让小子去试试!” 萧衍冷哼一声,“爷不准。” 沈长梨心里一横,站起身,靠过去,将嘴巴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爷,只要你同意,我便,便随了你的心。不管是去玉屏城,还是陪睡上床,我都不会再拒绝爷,可好?” 萧衍身子一僵,立马转头看她。 缓缓地,嘴角勾出一抹笑意,细看,似乎又没有笑。总之这厮脸上的表情甚是耐人寻味。 他收回目光,似是极为难地看了萧云骥一眼,突然冲着沈藜微微一笑,虚手将她扶起,语气温柔和善。 “藜夫人快请起,地上凉,小心伤了身子。” 沈藜有些受宠若惊。 沈长梨有些懵,这厮真是变脸如翻书! 瞧他看沈藜的眼神,真让人不舒服。 萧云骥却高兴地深深一揖,“谢九皇叔——” 萧衍冲他摆摆手,“云骥孝心可嘉,若是皇叔再阻挠,就是太不通情理了。若是被太子殿下知道,定然也要怪罪本王。如此,便让阿梨去东宫为太子殿下瞧瞧!不过,本王话先说到前头,若是真不堪大用,还望云骥能放她一条生路。” 萧云骥一听,脸上的喜色还未散去,立马郑重地又朝着萧衍重重一礼。 “九皇叔言重了,云骥心知沈小郎对九皇叔的重要,断然不敢为难她,不论结果如何,一定会将她安全送回靖王府。” “如此甚好。”萧衍笑着虚扶一把,“晌午了,云骥就留下来用午膳!” 站在一边的沈长梨看到叔侄俩把臂言欢,突然感到不好了。 她是不是又被某个腹黑的男人骗了? 他一推再推,根本就不是真的阻挠她去东宫,而是她给的好处还不够填他胃口。 奶奶的! 想想那轻易送出的二百两,沈长梨肉痛地撸了把脸。 至于她刚刚向某个腹黑的男人许诺的别的好处,她根本没放心上。 第110章 去东宫看诊 皇太孙殿下要留在靖王府用午膳,李夫人自然不敢怠慢,山珍海味摆了满满一桌子。 沈长梨心愿已达成,觉得再留下,就尴尬了。 尽管满桌的山珍海味让她馋涎欲滴,摸着肚子,吞着口水,小身子慢腾腾走到萧衍身边,躬身一礼。 “爷,小子在外院还有医案要看,就不陪爷用膳了。望爷和皇太孙殿下有个好胃口。” 萧衍瞧着她眼馋的小眼神,轻哼一声,没说话,直接拉着她就坐到了桌子的主位上。 “老实给爷坐着,没你,爷吃不下饭。” 萧衍很霸道,话也说得让人脸红心跳。 沈长梨求之不得,面上却有些拘谨地低着头,“爷,小子身份低微,怎配与爷和皇太孙殿下同桌吃饭?” 萧衍用眼尾撩着她,“今日只是家宴,云骥不是外人,就像平日陪爷吃饭一样,无需拘谨。藜夫人也一起坐!” 萧衍冲沈藜招招手。 即便不是外人,可毕竟不是在自家里。自古男女不同席,沈藜并非萧云骥的正妻,是没有资格同萧衍同桌用饭的。应该由靖王妃招呼沈藜用饭。可萧衍没娶正妃,所以也就不拘礼,便招呼沈藜一起用饭。 “谢九皇叔。” 沈藜急忙冲着萧衍施了一礼,高兴地走到萧云骥身边坐下。 此时,萧云骥和沈藜坐在萧衍下首,萧衍和沈长梨坐在主位上,气氛怎么都有些别扭,萧云骥的目光始终若有似无地瞟着沈长梨。 沈长梨倒是坦然,在美食面前,她完全没有了尴尬,乌漆漆大眼睛扫着满桌山珍海味,眼睛再看不到萧云骥意味的目光。 萧衍干趣将伺候的人都遣出去。 画堂里只留下四人默默用饭。 所谓‘食不言,寝不语’,萧衍直接动筷子。 他臂长手长,拿起筷子,先不为自己夹菜,便将桌上大鱼大肉大虾大肘子不停地往沈长梨碗里夹,浑然没有做主人的自觉,先招呼客人用饭。他满眼的宠溺,丝毫不觉得这样伺候沈长梨用饭有何不妥?他坦然地夹菜,沈长梨坦然地闷头大吃。 愣是看得萧云骥半天没敢动筷子。 他又一次被萧衍惊悚的动作给惊住了。 沈藜瞧着萧衍如此体贴照顾沈长梨用饭,心里升起嫉妒。 她幽怨地看了萧云骥一眼。 虽然她与萧云骥动不动就在外人面前秀恩爱,两人也曾在一个桌子上用饭,可他从没有为她夹过菜。相反,都是她殷勤地伺候他先用膳。更不用说,英明神武人人称颂的靖王,竟然不惜降低身份为一个男宠夹菜,这要说出去,不得惊掉世人的眼珠子。 萧云骥浑然没有察觉沈藜幽怨的目光,他僵着身子,一眨不眨地盯着沈长梨。瞧着她嫣红的小嘴不停地咀嚼着,筷子夹不住大鸡腿,她直接下手拿着吃。九皇叔剥虾的动作慢了,她抓过大虾自己剥。瞧着她,胃口好的让人嫉妒。 萧衍从怀里拿出雪白的帕子为她擦嘴,宠溺道,”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爷,拿只虾剥着。” 沈长梨边吃边指挥萧衍剥虾,萧衍二话不说将剥好的虾直接塞她嘴里,瞧着二人旁若无人将满桌的菜瞬间扫掉一半,萧云骥终于忍不住了。 轻咳一声,眼睛扫着桌上的菜,原本他消化不好,甚少食用油腻的食物,但沈长梨风卷残云的吃相刺激了他,直接为自己夹了一个鸡腿放碗里。 沈藜吃惊地看着他。 眨了眨眼,沈藜学着沈长梨的样子,拿了一个大虾剥好放到萧云骥碗里。 萧云骥一愣,瞧了萧衍一眼,挽着袖子用筷子又夹了一个大虾放到沈藜碗里。沈藜感动的直接红了眼睛,“殿下,妾身自己来便好。” 萧云骥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淡笑着,“藜儿,吃!九皇叔家的饭菜还是很有特色的。” 确实有特色,山珍海味,全是荤的。 这一刻,萧云骥更加笃定,沈长梨绝不是沈薇。 沈薇如他一样,自小脾胃不好,甚少食用油腻的食物。虽然沈长梨的吃相难看了点,但胃口好却是真的。瞧她狼吞虎咽的样子,一看就知道出身贫寒,一年到头吃不到几次荤腥,这才如此馋。京城不管是大家闺秀还是世族公子,绝不会如此粗鲁用膳,会丢死人。 可九皇叔却丝毫不觉丢脸。 可见九皇叔已经将她宠到了心尖尖上。 酒足饭饱,沈长梨摸着吃撑的肚子毫无形象地瘫坐在椅子上,“爷,吃饱了。” 萧衍轻嗯一声,伸手拿过她面前的碗,毫不嫌弃地吃她碗里吃剩的菜。 萧云骥眉眼一深,瞧着九皇叔坦然的样子,便放下筷子再吃不下去。 吃饱犯了食困,沈长梨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 萧衍立马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转头柔声问,“可是犯了食困?” 沈长梨点点头,“是有些犯困,但不能睡,还有医案没有看完。” 萧衍直接放下筷子,“回房去睡一会,一会爷叫你。” 沈长梨这才懒洋洋地起身,正要走,突然想起什么,立马转身看向萧云骥。似乎此时才想起来,饭桌上还有这么一号人物。她不好意思地咧了咧嘴,冲着萧云骥拱拱手。 “不好意思,让皇太孙看笑话了。小子犯了食困,不能再陪皇太孙用膳,抱歉抱歉,请原谅则个。” 萧云骥能说什么,直接冲她摆手,“沈小郎自便。” 沈长梨一溜烟走了。 饭后,萧云骥已无意再待下去,起身告辞。 之前,他与沈藜在别人面前秀恩爱,觉得怎样都不过分,没想今日,他九皇叔直接给他上了一课,现实表演了一番什么叫真正的秀恩爱。刺激的他,片刻都不想再在靖王府里待。 萧云骥匆匆走在前面,沈藜小跑着跟在他身后。先前二人牵手相携而来,走的时候,没想萧云骥再懒得秀恩爱,心事重重的样子。 “皇太孙殿下——” 快到府门口,斜次里突然传来一声呼唤。 萧云骥立时顿住脚,侧转身,待看到来人,微微勾了勾唇,“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付摇蕙躲在墙角处,冲他福了福,“皇太孙的话,奴婢听明白了。” 萧云骥笑,“你向来是个聪慧的,还是那句话,留在九皇叔身边委屈你了。他恐怕已经有了心爱之人,以九皇叔的个性,怕是再容不下其他的女子。你可是想明白了?还是早为自己留条后路。” 付摇蕙伸手将额前的碎发掩到耳后,“我知道皇太孙想要什么,沈长梨与爷确实是在流马县第一次相遇,她确有医术,救了爷一命,这才入了爷的眼。她也的确是个孤儿,无依无靠,曾寄住在桃花堡,差点和一个傻子成了亲。后来,便一直在流马县济世堂当伙计,爷回京,将她带入京城,也是因为惜才。” 萧云骥眸光闪动,勾了勾唇,“可瞧着九皇叔的意思,恐怕不仅仅只是看中她的医术?他极宠她。” 付摇蕙身子一紧,咬了咬唇,“阿梨确是爷的心头好。” 萧云骥嗤笑一声,意味深长地看着付摇蕙,“今日多谢告之,若他日有求,随时可到东宫找我。你知道怎样让侍卫通传——” 付摇蕙冲他又福了福,“皇太孙殿下慢走。” 萧云骥大袖一甩,直接转身出了靖王府。 付摇蕙身子一闪,快步走向内院。 就在萧云骥和付摇蕙说话的墙角不远处屋脊上,一大一小两个人正坐在上面消食,将萧云骥和付遥蕙一举一动都收入眼底。 沈长梨撇撇嘴,用手肘碰碰萧衍,讥诮道,“爷,付大姐的本事可真不小,脚踏三只船,看来这些年在爷身边可没少长本事啊!爷听到他们都说了什么?” 虽然他们坐的高,但依萧衍的武功,听到他们谈话根本不成问题。 萧衍眉目清俊,面无表情,用眼尾睨着她,“怎么就脚踏三只船?” 沈长梨给了他一个‘你很笨’的眼神,“付大姐跟在爷身边这么多年,是不是爷的小心腹?襄王殿下在流马县就对付大姐有好感,那日爷将他灌醉,故意让付大姐去伺候,襄王殿下喝了甲鱼汤,美色当前,能受得住?付大姐是不是又上了襄王殿下的贼船?现在,她又勾搭上了皇太孙。可见,付大姐还是极有魅力的。爷,你会不会后悔,没早点将她拉上床?” 萧衍瞧着她促狭的小眼神,真想一把将她推下去,咳嗽一声,“李夫人当年将付摇蕙领入王府,便是看中她的乖巧和身世——” 沈长梨眉一挑,“难不成付大姐还有什么了不得的身世?不会是哪个贵人的私生子?” 萧衍神色一紧,觉得这小妮子真是精呢!他不过随口一句话,她就能想这么多。 可不管沈长梨怎样问,他都不肯再说。 沈长梨鄙夷地看着他,“爷,现在你后悔也来不及了,付摇蕙已不是处子身。” 萧衍眉心一皱,似乎极不愿听到这个消息,脸色臭的很。 沈长梨瞧着他的脸色,眨了眨眼,“爷,你生气了?还是在替付摇蕙惋惜?这可都是她自己选的路——青梅的死——” “阿梨。”萧衍阴着脸打断她的话,“食可是消好了?” 沈长梨抿抿嘴,“爷,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付大姐有偏见?” “难道没有?” “爷难道不是也自欺欺人?付大姐做那么多龌龊事,爷心里头透亮,只是不舍得处罚她罢了。现在恐怕也不必再麻烦李夫人为她找婆家了,她已经为自己找好了退路,不管是襄王府还是东宫,她去意已决。” 萧衍脸子很冷,哼一声,“这就是你拉着爷消食的目地?” 沈长梨的小心思自然瞒不过他,咧了咧嘴,她不好意思地攀着他的手臂,直起上身,‘啵’地一声吻在他脸上,“嘿嘿,爷,现在不生气了?” 萧衍身子一僵,眼眸立马深了。 定定地看着她,半晌了,才吐出一口气,“现在给爷说说,因何非要去为太子诊病?你可知,之前为太子诊病的太医都死了。” 沈长梨瞪大眼,“都死了?为何?” 萧衍扭头看她,眸光阴寒,“看不好太子的病,都是一个死。你以为太子的病为何到现在越治越差?别人躲都来不及,你可好,削尖脑袋往东宫里钻。阿梨,你究竟想干什么?” 沈长梨瞅着他深邃的眼睛久久没说话,她将小脑袋往他臂弯里一撂,轻轻道,“爷别担心,我定有法子全身而退。” 萧衍轻嗤一声,“盲目自信就是找死。阿梨,现在还私藏了多少银子?” 一听银子,沈长梨立马直起身,双手抱住胸,警惕地看着他。 “爷要干吗?两百两已经给您了,我身上没银子了。” 萧衍眼睛一缩,“阿梨以为爷要做什么?没钱,爷到时候怎么救你?你的小命值几两,自己掂量。” 沈长梨松了一口气,突然就笑了,攀着他的胳膊,笑的如花似玉,“我是不是先要恭喜爷,将来又要大赚一笔?” 萧衍瞧着她皮笑肉不笑的脸,直接给了她一个额嘣,“ 小妮子,真是舍命不舍财!没钱,就以身抵债。” 鱼儿已经上钩,沈长梨心情颇好,接下来就是整天窝在外院办公的屋子做好各种准备。 这一日,李鹊华又过来接她为宁掌柜伤口拆线。 为宁掌柜拆了线,李鹊华照例将她领进李大公子的书房。 看到她来,李大公子从书案后抬起头,温润如玉的眸子满是笑意,“阿梨来了,你让鹊华关注的事,有消息了。” 沈长梨一怔,随后反应过来,欢喜地扑过去,“可是我家安歌的消息?” 李大公子笑着点点头,从书案上一个锦盒里抽出一张画像递给他,“你先瞧瞧是不是他?就在靖王回京之前,在从流马县到京城的路上,一个客栈里,有个心智不全的男人从里面哭着跑出来,后又被抓了回去。这事,李家打探到,便让掌柜将人的画像画了出来。” “多谢。” 沈长梨急忙接过,展开,眼睛立马就红了。 多日不见,安歌消瘦了。可五官轮廓一模一样。 “李大哥,这画像就是安歌,是不是襄王将他给抓了?” 李明睿深了眼,轻轻点头,“虽然住在客栈里的人都换了装束,可行事做派很是骄横,掌柜说,腰间都挂着官牌,我已查实,确是襄王府侍卫。” 沈长梨咬牙切齿,“果然是襄王——” “不过,除了襄王,还有一拨人在找安歌,据属下说,应该是靖王的人。” 沈长梨眸光一闪,半晌,才轻轻咧嘴一笑,“我知道了,多谢李大哥。只是,现在可知襄王将安歌藏在了何处?” 李明睿摇摇头,“他们出了客栈,便没了踪迹,不知是否已被襄王带入京城?阿梨不要着急,只要知道是襄王做的,那咱们只要盯着他便可。相信,襄王若有所动作,必会露出蛛丝马迹。他费劲将人抓来,应该不会对安歌不利。” “如此,便麻烦李大哥再盯着襄王,安歌对我很重要,我希望能尽快找到他。襄王居心叵测,我不知他要拿安歌怎样,但总不是安了好心。若有机会,还是赶快将他救出来。” 李明睿点点头,“放心,虽然李家在京城没有固定的宅院,但李家的生意遍布京城各处,若有消息,我一定尽快通知你。” “多谢李大哥。” 沈长梨高兴地冲着深深一揖。 李明睿皱着眉头躲闪,“咱们上次不是说好了,我不对你行君臣之礼,你也不必客套对我行礼,你这样,让我如何承担的住?” 沈长梨嘻嘻一笑,“我现在只是靖王府的军医官,李家可是元令公的后人,你有爵位在身,也算是京都贵人。为何对你行不得礼?你躲闪,才是不应该。仇一日不报,我就不是姬明兰。” “不管仇报不报,在我们心中,你都是北黎国最尊贵的明兰公主。” 沈长梨瞧着李大公子严正的脸,知道他谨守礼法,不管她怎样说,他都恪守着身份,于是叹息一声,“李大哥,萧云骥已经到靖王府请我到东宫为太子诊病,机会难得,若见到太子,我想法子试探他一下。” “万不可!”李明睿赶紧阻止,“我已经打听了,之前为太子治病的太医都死了,太子似乎得了不好的病,你此法,甚是危险。若不行,赶紧拒绝,咱们再另想他法。” “不行。”沈长梨摇头,“这是我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机会,我不会放弃。太子是唯一向昌王求情的人,他定然是知道些什么,若是错过此次机会,再无理由接近他。放心,我自有主张。” 李明睿想了想,“太子身边有个李岩李公公,与我爷爷交情甚笃,到时候,你将鹊华给你的腰牌挂在腰间,他看到后,自会助你一臂之力。” 沈长梨眼睛一亮,“如此甚好。” 李鹊华送沈长梨出门,瞧着她一蹦三跳,满脸都是笑意,快活的像只金丝雀。 她不解地板着脸,冷硬地道,“得到傻子的消息就这么高兴?” 沈长梨瞥她一眼,“得到傻子的消息,自然高兴。但我更高兴的是,爷一直在帮我找傻子。哼,他就是太闷骚,做好事,却不让我知道——” 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下子又不快活了,“不行,我得提防点。既然李家能查到安歌的消息,那他定然也能查到。不告诉我,一定是心里憋着坏主子想坑我银子。要不,这荷包你先帮我收着点?” 沈长梨说着,直接将怀里的荷包拿出来塞李鹊华手里。 这里面可是她全部的家当。 李鹊华翻了个白眼,身子一侧,直接甩开她的手,“整个西市的铺面几乎都是靖王府的,他会差你这点银子?就你这荷包里,又能装多少银子?” 沈长梨哀怨了,“你是不知道,爷有多贼,他刮我银子都刮到我骨子里。” 李鹊华不信,“怕靖王是宠着你玩的?靖王对手下人向来大方,那是人尽皆知。他会刮你这点银子,说出去,谁信!” “是哟!”沈长梨笑着收回荷包,“说出去是没人信。不过,大小姐,你家有开钱庄?要不你在钱庄给我开了户头,我把银子存进钱庄。这样爷再坑我银子,我拿不出来,他也没办法。” 李鹊华翻了个白眼,“‘银鹊钱庄就是李家开的,全国通兑,开户至少得存五百两银子,你有吗?” “啊?”沈长梨瞪直眼,“开个户,就得要五百两,你家钱庄都是这么高大上的吗?” 李鹊华哼一声,“银鹊钱庄向来只对生意人开放,普通百姓没资格在银鹊钱庄开户。” 沈长梨冲她竖起大拇指,“牛,真牛。” 这两日,萧衍一直忙的又不着家,沈长梨正在摆弄着药材,突然侍卫通禀,“沈小郎,东宫派人来接你入宫为太子殿下诊病——” 沈长梨眼睛一亮,手里的药材掉在地上,她也浑然未觉,直接小跑着冲侍卫拱了拱手。 “劳烦让东宫的人稍等片刻,容小子去换身衣裳,马上过去。” 侍卫颔首,转身就走。 孙老赶紧走过来,“阿梨,为太子诊病可一定要小心。” 沈长梨知道孙老是真心为她好,点点头,拿过药箱,“孙老放心,我晓得,多谢。” 孙老脸上一片严肃,“你安心去,我给爷捎个信,若有不测,爷自会去救你。” 沈长梨笑了笑,“孙老,我是去为太子诊病,又不是去送死。你是不是太过紧张了?” 孙老脸色一正,跺了下脚,“为太子瞧病,马虎不得,不管你做的对不对,都是错。” 沈长梨虽不明他为何如此说,但还是感激地冲他深深一揖,“谢孙老提醒,有劳孙老操心了。” 东宫的马车一直停在靖王府门口。 沈长梨换了身干净的暖黄软袍,束起黑发,戴上毡帽,将李家的腰牌挂在腰间,提着药箱就出了府门,登上了去东宫的马车。 第111章 玉妖精阻挠 太子的东宫自然是在皇宫内。 太子与其他皇子不同,其他皇子在成年后,基本都要搬出宫建立属于自己的府邸,而太子作为储君,是一直住在皇宫内。 马车载着沈长梨在宫门口被禁军验过身份腰牌后,才放行。 她悄悄掀开马车窗帘子一角,偷偷往外看。 巍峨高耸的宫墙要比普通世家大族的院墙高上许多,说是牢笼也不为过。长长的甬道,远处不知是哪处宫殿,突出的雄伟檐角,让人看着心头就沉重。路上小心翼翼行走的宫人,低眉垂眼,脚步踏在石板路上都没发出声音,只看到袍角一阵晃动,人就已经走远。 这里,无处不彰显着富贵,无处不是威压深重。 沈长梨叹息一声,放下窗帘,心道既来之则安之。她绝不会因为权势威压就放弃血海深仇。 “沈小郎,到了。” 去请她的是东宫里一个小公公,叫元厚。稚嫩的脸宠,没被权势浸染的眸子还算清澈。他撩开马车帘子,冲沈长梨微微一笑。 “多谢元公公。” 沈长梨就着他的手下了马车,元厚袖着手,躬着腰立马在前面带路。 ”原来这就是东宫。” 沈长梨随着元厚小公公踏进东宫,一路上,她眼眸四处乱看,比起靖王府,东宫建筑更加大气磅礴,飞梁画栋的巍峨檐角随处可见。戒备也更加森严,一路行来,随处可见甲盔鲜明的禁军巡视。 沈长梨心头一阵乱跳,是她控制不住的亢奋。 不仅仅是她第一次进东宫不由自主地兴奋,这里面似乎还有一丝微妙的情绪,像是来自沈薇的情绪。随着她步入东宫深处,这种感觉越发地不受控制。 沈薇爱慕萧云骥许久,家中突遭变故,她被发配边疆,眼睁睁看着堂妹嫁给自己心爱的男人,她心头的痛和绝望,沈长梨能体会。这里,她或许不止来过一次,也憧憬着将来能够在这里与心爱的男人一起生活,可现实很残酷。她或许至死都是不甘的! 现在,她来了这里,又走在她熟悉的道路上,那种‘只可意会不可言说’的感觉太真实,她知道,随着她步步踏入东宫,沈薇也来了这里。 “放心,我一定会替你报仇的。” 沈长梨对着空气低喃,轻轻安抚着沈薇的那些意难平。 人人都说沈薇胆小懦弱愚蠢痴傻,实则人们往往都将善良看成是一种软弱。被爱拽着走的女子,心和眼睛都被蒙蔽,完全失去了自己的主见。她将一颗心完完整整地给了那个男人,没想,他一转身就娶了她的堂妹。被背叛的感觉,犹如锥刺骨。 沈长梨背着药箱挺直腰背,尽量走的洒脱,不敢让人察觉到她复杂的心绪。 元厚小公公直接将她领入太子寝殿的外室,他躬身一礼,“请沈小郎闲坐片刻,我去禀报总管李公公。” “元公公请便。” 沈长梨从善如流,将药箱放到小桌上,便坐下来吃茶。 她知道,太子殿下的病情危急,身边人定然非常小心。即便她出自靖王府,身世清白,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见到太子。 只是这李公公,会不会就是李大哥嘴里的李岩公公? 片刻,元厚就从寝殿内出来,依旧恭谨地冲她一礼,“李公公说,请沈小郎先看看太子殿下的医案,至于太子何时召见,沈小郎候着听旨便是。” “多谢元公公。” 元厚随后将太子殿下的医案抱过来,竟然是厚厚的一叠。 沈长梨抚着那些医案,知道写过这医案的人,恐怕都不在了。 她也不着急,细细翻看医案,眉头却是越皱越紧。医案里,对于太子的病情,下的诊断五花八门,都是无关痛痒的小病。既然只是小病,为何越治越厉害? 坊间竟然都传出,太子即将不久人世的消息。或许太医在这个位置上,也是身不由己。单纯为贵人诊病,恐怕不多。大多也受掣肘。 沈长梨又翻了翻医案,突然在最下面一张书面上看到‘肺痨’二字,后面的书面便是一片空白,这应是最后一次诊断了。也不知是没写完人就没了,还是根本不敢再写。 她心头一跳,若太子真得了肺痨,凭现今的医术,确实有些棘手。但也不至于让人都不敢进东宫瞧病。 沈长梨愈发感觉到皇宫里波云诡谲,压得人有点喘不过气来。她似乎有点能理解萧衍了,远走玉屏城就藩,不失为一个良策。这皇宫,根本就不是正常人能待的地方,好人也会变成精神病。 直接将那些乱七八杂的医案推开,沈长梨撸了把脸,身子一滑,将自己舒服地撂到椅子上闭目养神。 时间一点点过去,沈长梨窝在椅子里都快要睡着了。 突然,“啪”地一声响,似乎有人在她耳边打了个响指。 她懒洋洋睁开眼,竟然望进一双妖冶性感充满无比热情的狐狸眼睛里。面前的人一身大红的锦袍妖艳的如同枝头上一朵最璀璨的海棠花,一张倾绝美艳的脸,正笑涔涔地看着她。 “真是佩服啊!在东宫这样让人喘息都困难的地方,沈小郎竟然还能睡着?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靖王给你灌了迷魂药了?” 沈长梨心神一闪,瞌睡立马跑光。 她没想到,太子的召见没等到,竟然等到了妖人玉流觞。 她立马坐正身子,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不待见地瞅了他一眼,“玉侯爷,真是阴魂不散啊!怎么哪里都有你呀!你这是来走亲戚的?到了妹夫家,你也敢这般招摇,就不怕别人说你是来勾太子魂的?” 反正她见了玉妖精,嘴里也吐不出好话。 她眸光瞟了瞟,先前元厚小公公还在旁边候着,这一扫,整个外室竟然不见一人。 看来都被玉妖精遣走了。 玉流觞依旧好脾气地笑着,妖艳的眸光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太子的魂,本侯可勾不着。我是来勾你的魂的!自从上次见面,沈小郎不是说要纳我回府,我左等右等都等不来沈小郎的花轿,难不成你要对本侯始乱终弃?” 娘的,始乱终弃。 沈长梨翻了个白眼,“看来玉侯爷真是吃饱了撑的,我这蒲柳之姿,能入得您的法眼?今日有正事,别来烦我,哪儿凉快您哪儿待着去!” 哧哧一笑,玉流觞丝毫不生气,闪动着那能让姑娘们神魂颠倒的妖艳小眼神,勾着嫣红的性感唇角,突然俯下身,两手按在她身侧的椅子边,一张美艳的俊脸几乎都抵在她鼻尖上,说出的话却令沈长梨心底泛冷。 “警告你,马上走,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沈长梨眼尾一撩,这厮也算美艳到极致,就这么近在咫尺瞪着她,她心头竟然没泛起一丝涟漪,若是萧衍这样目不转睛,她早脸红了。 冷哼一声,她撇着嘴,一脸的鄙视,“玉侯爷这是又打的什么算盘?让我走?太子病重,我可是皇太孙殿下殷殷请来的,侯爷这么做,是不想让我为太子殿下诊病?还是想看着他就这样被病痛折磨致死?你总不会是真心为我好?” 一席话,就让玉流觞变了脸,他直起身,大红的锦袍一旋,手扯着沈长梨,硬是将她从椅子上拖到外室院子墙边花枝下。 将她狠狠往墙角一抛,玉流觞手抵在她身侧,咬着牙,瞪着她,“难道靖王没有提醒你,东宫不是你能来的吗?太子的病,即便你能治,也不好治。” 沈长梨抿着嘴,抱着臂,懒洋洋的,“那我就不明白了,侯爷这是何意?你是根本不想让太子殿下病好?还是说,侯爷这是怜惜你自个的妹子,太子病好,她就得侍寝,你不想让太子糟蹋她——” 一只大手狠狠地捂住她的嘴,他欺身而上,似是被她天不怕地不怕的话给气着了,难得眉眼深重,“少胡说八道,现在走还来得及。” 沈长梨瞧着他眼底深处的焦色,心里算是明白,这货今日确实是在为她好。 她眨眨眼,拿掉他的手,“我若死了,不是正趁侯爷的意?你不是最喜看着我倒霉,怎么今日倒是为我打算起来了?说,你究竟有什么目地?不说清楚,小子可不会听你的。“ 玉流觞歪了下嘴,流出一丝笑意,却难掩面上的嘲讽,似乎他关心她,是自找罪受,活该被她讥刺。 “本侯说过,你的价值,能抵千军万马,胜过半壁江山,绝不能死在这。” 沈长梨心头一震。 若是之前,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时,玉流觞说这句话,她除了吃惊根本不会放在心上。而此刻,她除了知道自己是前昌王府嫡女,还是前北黎国公主。玉流觞再说这话,是不是在昭示着这货也是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的? 千军万马,她能理解,萧衍珍视她,若她有危险,千军万马英雄救美,那厮能干的出来。 半壁江山,绝不会是因为她是萧云骥御赐的嫡妻。萧云骥厌恶她,绝不会因为她,舍去半壁江山。而他意有所指,会不会是指北黎国?她是北黎国的小公主,身份自然能抵得上半壁江山。 “玉侯爷是不是太小瞧我了,到了东宫,你就笃定我一定会死?我不过是个大夫,即便治不好太子的病,为着他的清誉,他也不可能杀我。太子在民间享有贤德盛名,可不是乱杀无辜之人。” 玉流觞难得头痛地揉着额头,“真是倔的跟驴子似的。” 沈长梨翻了个白眼,你才是驴子,你全家都是驴子。 “行了,玉侯爷也别假慈悲了,耽误了太子病情,你可担不起这个责任。劝你,少来招惹我。我的生死,与你无关。” 玉流觞咬着牙,突然抬起手,像是要惩罚性地叩她一个板栗,身后突然传来元厚小公公怪异的声音。 “沈小郎,太子殿下有请。” 沈长梨赶紧身子一矮,从玉流觞的背弯下钻出来,冲着元厚拱拱手,眼眸一抬,突然看到外室门边不知何时站着一个白白胖胖的老公公。瞧着他略带鄙视的眼神,像是极看不惯两个大男人光天化日之下抵在墙角做这等有伤风化之事,他阴着脸,重重冷哼一声。 “太子殿下病重,杂闲人等,还请自去。” 沈长梨勾了勾唇,看来这话是对玉妖精说的。 她赶紧躬着身子走过去,冲着那老公公深深一揖,“靖王府军医官沈长梨见过公公。” 老公公原本想训斥她几句,突然看到她腰间挂着的腰牌,眼眉一挑,随后就缓了语气,“洒家姓李,沈小郎唤我李公公便是。” 眼皮一跳,沈长梨立马抬头看他,瞧着老公公意味的眼神,她立马明白,他就是李岩公公。 神色更加恭敬,“小子给李公公请安。” “走!太子殿下正等着呢!”李公公看也不看玉流觞,直接冲着沈长梨意味一声,转身就踏入寝殿。 沈长梨回眸瞧了玉流觞一眼,冲他龇了龇牙,提着医箱,紧随在李公公身后跨进寝殿。 “咳咳咳——” 脚刚跨进内殿,里面就传来一阵山崩地裂般的咳,那咳声尖锐深重,带着粗重的喘息,仿若每一声咳随时都能要了命。殿内门窗紧闭,密不透风,浓重的药味,即便是沈长梨都有点受不了,皱了皱眉。 沈长梨跟着李公公愈往里走,除了浓重的药味,她鼻尖还充斥着艾草和酒精的味道。难不成真是肺痨?肺痨也叫肺结核病,是一种传染病。瞧着外面重兵把守,殿内还用艾熏,可见八成跑不了。幸好,她早做了准备,给自个做了一副口罩和手套,有备无患,她心中直夸自己精明。 穿过层层帷幔,她终于走到最里面,李公公转身冲着她故意冷声道,“没规矩,还不赶快给太子殿下见礼。” 沈长梨抬头瞧去,只见面前是一道垂帘,半隐半现,里面是一张雕工精美的檀木大床,上面挂着明黄色的帐幔,大床上躺着一个男人。粗喘着,胸口起伏极大,好像下一口气就提不起来了。 虽然不习惯,但她还是赶紧放下医箱,冲着里面行了一个大礼。之后起身,提着药箱,在李公公的监视下,慢腾腾走过去。有婢女为她挑开垂帘,沈长梨垂着眼睑往里走,扑鼻而来的似乎还有一丝血腥气,她猜测,太子方才应该咳血了。 又有婢女在床边撩起帐幔,沈长梨抬起头,这才看清裹在锦被里的当今太子萧晋。 只是这一眼,立马让她心惊肉跳起来。 第112章 太子萧晋 床上的男人形销骨立,瘦的都已经脱了人形。一只手从锦被露出来垂在床侧,瘦的像只鸡爪子,指甲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蓝灰紫色。 脸色枯槁,没有半丝肉,皱纹叠起,眼窝深陷,若不是胸口粗重的喘息还说明他是一个活人外,整个人几乎与死人无异。 整个中宁都在传颂的贤德太子萧晋,没想竟病成一个活死人。 然而这还都不算什么,真正让她吃惊的是,这个病成枯槁的太子,竟然有着与安歌一模一样的脸。 虽然他病的脱了形,但五官轮廓改变不了他的俊逸,简直是与安歌从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 福至心灵,沈长梨突然意识到了安歌的真实身份。 不知是谁跟她讲过,萧云骥并不是太子唯一的儿子,在萧云骥之上似乎还有一个哥哥。东宫曾经遭遇过一次暗杀,血流成河,整个东宫都被烧成一片废墟。原太子妃就是在那时候为了保护萧云骥死的。而他们的长子萧云琛却不知所踪,也不知是被活活烧成灰烬,还是被掠走,总之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失去踪影。 “怎么还发起呆来了?还不赶快为太子殿下请脉?” 李公公瞅着沈长梨发呆的样子,以为她是被太子的样子给吓住了,皱了皱眉,故意提醒了她一声。要知道这时候走神,简直就是不想要命了。 沈长梨精神一抖,立马回神,歉意地冲李公公拱了拱手,放下药箱,坐到床前的矮凳上,将手搭在太子形同竹杆似的枯手上。 默默诊了一会,沈长梨眉心紧皱,回头看向李公公,“李公公,小子能不能查看一下太子殿下的舌苔和身体?” 李公公明显厌烦不乐意,“太子殿下的身体尊贵,岂是你能随便看的?” 沈长梨抿抿嘴,起身冲着李公公又拱拱手,“公公有所不知,中医讲究‘望闻问切’,太子殿下沉疴已久,脉细而滑,呼吸粗重且虚弱。方才小子听到他的咳声,应该是伴有咳血之症。小子若诊的没错,太子殿下肺部定然有疾。是以,想查看一下他的身体,以便能更准确地确定病症,对症下药。” 李公公瞧着太子,明显有些为难。 太子病了这么久,太医院束手无策,太医都杀了好几个,李公公早已不抱有任何希望。听了沈长梨的请求,他不是不同意,他是怕希望多大,失望就有多大。他觉得大夫都是欺世盗名,没一个有真本事的,将太子的身体越治越差。 于是他瞄了沈长梨一眼,推拒道,“不是洒家不同意,而是皇太孙殿下早前有交待,万不可让人随意动太子殿下的身体,否则,洒家和沈小郎都吃不了兜着走。” 沈长梨郁闷了,“那我可否趴在太子殿下胸前听听他肺部是否有杂音?” 这个要求简直是荒唐至极。 李公公脸更阴了,“沈小郎,看在靖王殿下的面上,洒家奉劝你,不可太造次。” “李岩——” 二人正争执,床上的太子却动了一下,那声音简直就是从阴曹地府传出来的,让人浑身忍不住一抖。 沈长梨急忙转身看去。 就见他那张皮包骨头的脸,眼睫毛动了一下,随后缓缓睁开眼。虽然病了那么久,人都脱了形,偏那双眼睛温暖如水,就像寒冬里的一缕暖阳,定定地看着沈长梨,突然嘴角一动,笑了笑。 “原来是薇儿来看我了。” 他话一出口,沈长梨身子就僵住了。 李公公有些激动地走到床前,红着眼圈,柔声对太子道。 “启禀太子殿下,他不是什么薇儿,他是靖王殿下身前的军医官。听说还是个神医。是皇太孙殿下请来,为太子殿下诊病的。刚才她的要求,太过放肆,还望太子殿下宽宏,饶她一命。” 沈长梨在一边听着,呼吸一窒。 她不过是做为大夫正常的要求,这都能要她的命? 太子突然低低一笑,“竟是老九家的。” 对这个新鲜又暧昧的称呼,沈长梨脸子烫了烫,她怕李公公再耽误事,急忙上前一步。 “回禀太子殿下,小子确实是萧老九家的。” 太子喘了口粗气,精神一振,似是对萧老九感情不一般,冲着李岩抬了抬手。 “李岩,扶本宫起来。” “是,殿下。” 李公公撑着身子将太子扶起来,在他身后塞了一个软枕,以便他能支撑着倚靠在床头。然而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已让太子虚弱地喘息半天,额头上满是冷汗。 李公公拿着干巾为他擦拭,动作小心又仔细,什么话都不再说。 沈长梨细细打量着萧晋,更加确认,他与安歌长的真的极为相似,若说没有血缘关系,那谁都不信。沈长梨是医生,自然知道基因传承,安歌应该就是他失踪的嫡长子。只是,他病的太重了,空荡荡的寝衣挂在他身上,越发显得他瘦骨嶙峋。而他不过才四十多岁,正是男人的黄金年龄,没想竟被病魔折磨在这样。 萧晋喘息了半晌,才支撑着看向沈长梨,他的目光如此柔和,就像长辈慈爱地看着熟悉的晚辈。 “薇儿,你为何穿的如此怪异?是怕别人识出来你吗?别怕,皇伯伯会保护你——” 萧晋神志似乎有些不清,始终将她看成沈薇,沈长梨眼眸有点酸涩,这个行将就木的人,病重却心不瞎。而他这番絮絮叨叨,却将李公公吓得不轻。 他急忙跨到床前,用手轻抚着萧晋的胸口,替他顺着气,似乎也在对他使眼色。 “殿,殿下,她不是前昌王府的沈大小姐,是靖王府的军医官,您再看仔细些——” 萧晋重重喘息了几口,似乎又没忍住,趴在床沿就狂咳起来,李公公轻拍他后心为他顺着气。他缓过一阵,止了咳,李公公用帕子为他擦嘴,沈长梨眼尖,看到那帕子里血红一片。 李公公赶紧将帕子握在掌中,轻轻扶起萧晋。 萧晋虚弱地倚靠在床头,目光始终温暖地看着沈长梨,胸口喘息不定,却微微一笑,“是本宫识错了人。” 随后,他向沈长梨招手,“过来,到本宫身前来。” 李公公回身看了沈长梨一眼,故意板起脸,“没听到太子殿下的话,上前来。” 沈长梨走上前,冲着萧晋拱手,“请太子殿下让小子为你检查身体。” “不可造次!”李公公又训斥她。 “由着她。”萧晋冲李公公皱眉,“难道本宫的话也不管用了吗?” 萧晋久病的身体虚弱不堪,这一生气,忍不住又咳起来,整个身子都抖动着,粗喘如牛,沈长梨直觉得,他一口气提不上来,人就完了。 李公公骇的脸色发白,跪在床前,“太子殿下息怒,老奴听您的便是了。” 萧晋咳了许久才缓过一口气,李公公瞅了沈长梨一眼,再不阻拦,退后一步守在床边。 沈长梨轻轻上前,冲着太子柔声道,“太子殿下放轻松,自由呼吸便好。”说着,她身子一俯便趴在了太子殿下胸前。 萧晋嘴角竟流出一抹笑。 沈长梨又起身,从药箱中拿出一截竹条,“请太子殿下张嘴,伸一下舌头。” 萧晋很配合地张大嘴,伸出舌头。 沈长梨压下他的舌头,向喉部看了看,果然都肿了。 沈长梨深着眼。静默片刻,又细声问了他一些病情,心头慢慢有了诊断结果,太子得的不是肺痨,而是肺气肿。 已经到了晚期。 肺气肿这个病症,在此时的中宁,自然是无药可治的。甚至无医能治好。怨不得之前那些太医什么诊断结果都有,但都没诊到病根上。有个太医诊出肺痨,已实属不易。 瞧着她纠结的神态,萧晋似乎已经习惯,冲她摆了摆手。 “沈小郎不必纠结,有话直说,本宫受得住。” 他似乎早已看开生死,好像不管她诊出怎样不好的病,他都能坦然接受。 沈长梨冲他拱拱手,直言相告,“太子殿下,你得的不是肺痨,而是肺气肿。是一种呼吸系统的疾病,而且已经到了晚期。” 她没有说的是,肺气肿到了晚期,即便以现代的医术,最多也只能多活两年。当然,这话,她没敢说 萧晋听到这样的诊断,愣了一下。 好像从没有听到过这样的医名,但他听到‘晚期’二字,心里便明了。粗喘一下,他坦然地笑了。 “沈小郎果然不愧是神医,能确诊本宫的病,真好。你是第一个敢对本宫说实话的人,萧老九的人,果然不一般。” 李公公一听,湿了眼眸,虽然太子久病沉疴,他们这些近身服侍的人早就有了心里准备,可骤然一听沈长梨将太子的病说透了,李公公心里又喜又忧。他也听出了‘晚期’二字,那意思,他心里也透亮。 “那,不知沈小郎可有好的医治之法?太子殿下身子贵重,陛下也曾说,只要有法子,举全国之力,也要将太子殿下的病治好。” 李公公有些激动,心头还是怀着一丝希望。 沈长梨有些为难,认真地看向太子,“若是太子殿下信得过,小子可为你施针,外加用药,殿下平日也可以药膳精养身子,相信假以时日,太子殿下定然能够病情好转。” 她没将话说死,她不忍看到那双温暖的眼睛布满失望? 有时候心病比真实的病魔更可怕。 萧晋一听,眼眸闪过亮色,他依旧温和地笑着,“本宫自然信得过萧老九的人的,沈小郎尽管开方子,不必顾忌其他。本宫已是将死之人,你就当死马当作活马医!” 没想太子竟然说出这样的话,虽然被病魔折磨的不成人样,但心里却透着乐天知命的从容,让她甚是敬佩。 或许他是安歌的生父,沈长梨从心里也发誓一定尽全力为他医治,即便只有两年的寿命,她也不想让他太过受罪。 于是,她赶紧躬身施礼,“谢太子殿下信任,小子定然使出浑身解数为太子殿下祛疾。” “如此,多谢。”太子谦和地一笑。 “若太子殿下再无其他叮嘱,请容许小子去为殿下拟方子。” 萧晋看了她一眼,突然冲着李公公摆摆手,“你先下去,将屋内的人都遣走。” 李公公大吃一惊,“殿下——” 李公公似乎知道太子殿下要做什么,一张骇的煞白煞白的。 “放心,本宫心里有数。” 萧晋虽然病了,可做为太子的威严还在,李公公瞄了沈长梨一眼,不敢怠慢,手一挥,将屋内伺候的人都遣走。他自个也躬着身子退出去。 待屋里的人都退出去,萧晋才笑眯眯地看着她,看着沈长梨浑身都不自在,她正要说话,不想萧衍突然低笑一声,说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薇儿,现在这里没有别人,你告诉皇伯伯,你何时习得这一身医术?” 沈长梨心惊肉跳,她颤抖着身子辩解,“殿下,你真的认错人了,我不是——” 萧晋咳嗽一声,粗喘了几下,突然摸索着从枕头底下拿出一幅画像递到她手里。 沈长梨不解地看着他。 萧晋并没有看她,而目光幽远,似是在缅怀故人,又仿佛在看着自己喜爱的女子,眸中皆是柔情。 “当年本宫与昌王沈崇是同时在玉屏城遇到的你母亲——” 一席话,让沈长梨瞬间瞪大眼 ,她急忙展开手里的画像,看到画中那千娇百媚的女子,眉目轮廓神态,简直与她长的一模一样,特别是眉间那颗痣,透着灵性。 她胸口一窒,知道再瞒不住。太子并没有神志不清,而是心里透亮。 只是他为何私藏她母亲的画像? 难不成,他也对她母亲一见钟情? 沈长梨慢慢将画像收好,一句话也不说,看到太子神思飘远,她故意不解地道。 “太子殿下,这画像中的女子究竟是何人?” 太子缓缓转过头看她,眸中复杂至极,“你没发现,她与你长的极为相似吗?在我面前,薇儿不必再装,皇伯伯是不会害你的。” 沈长梨将画像轻轻放到他床边,冲他施了一礼,“太子殿下说笑了,画中女子国色天香倾国倾城,怎会与小子长得像?而且,我并不是什么薇儿,我叫沈长梨,是靖王府的军医官。恐怕太子殿下真弄错了。皇太孙殿下也曾将我当成别人,可我真不是。” 对这个病重之人说这样的话,沈长梨心里也不忍,可她绝不能承认,否则真要万劫不复。 “薇儿——” 萧晋脸上像是有了一丝血色,转身头看她,眼中迷蒙,像是又糊涂了,他伸出手,轻轻抓住沈长梨的腕子。 “你可是怪皇伯伯,当年没能救下你的父母?你父王谋逆之事,疑点众多。皇伯伯曾在殿前求情,没想却一下子病倒了。两年多来,皇伯伯一日都不得好过,心有愧疚,你母亲是那么善良的一个人,没想——” 说着,萧晋似乎情绪激动,俯在床边,一下子又狂咳起来。 沈长梨赶紧上前,轻拍他后心为他顺气,“太子殿下若是愿意,小子可为你施针,以减缓病痛。” 太子粗喘着摆摆手,突然‘哇’地一声喷出一口血,沈长梨再受不住,直接拿过医箱,让太子殿下斜倚在床头,解开他的寝衣,将针扎在他后背肺俞穴上。 太子粗喘了几口,似是缓过来,又接着道,“你与云骥的婚事,是本宫求的母后,自小便为你赐下的,并不仅仅是因为明慧大师的一句话,本宫是真心想善待你—— 本宫绝不相信你父亲会勾结北黎叛国,可证据确凿,那些书信也确实是从你父王书房中搜到,你父王的笔迹,本宫不会认错——本宫想了两年,这件事太过蹊跷,事急从权,只能先救下你。” 沈长梨心头一跳,李鹊华不是说,是前昌王用免死金牌救下的她吗?难不成,这里面还有太子的功劳? 现在看来,她确实来对了,太子确实是突破口。 只是她怎敢承认?只能顺从地听着,一句话都不敢说。 她默不作声,也是希望太子能说出更多的内情。 谁知,太子说到这里却不顺着往下说了,而是认真地看着沈长梨。 “薇儿,我知道云骥做的不对,他不应该娶沈海的女儿,他应该遵守婚约,等你从边疆回来——如今,父皇已经去了你所有的罪责,现在你回来了,可愿再嫁他?你放心,他若再敢悔婚,本宫就废了他皇太孙的资格——” 沈长梨听的冷汗涔涔,嫁萧云骥?她疯了才会嫁他。 抿抿嘴,她只得顾左右而言他,“太子殿下放心,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治好你,这一针,你可有觉得胸口轻快些?” 萧晋一怔,目光看向沈长梨,似乎明白了她的心意,笑着点点头。 “明白了,终是我们萧家对不住你,薇儿以后想怎样,本宫不再拦着,也不会再勉强,云骥终归是配不上你” 沈长梨觉得再让太子殿下说下去,她估计都不要回靖王府了,不被杀头,也差不多了。 “太子殿下,说了那么多话,不如歇一歇?小子给您开个方子,您先吃着,若是见好,回头,我再送些药膳的方子。总归,尽量减轻您的痛处,让您身子尽快好起来。” 第113章 若婉公主 太子叹息一声,怔怔地看着沈长梨,目光飘渺,似乎通过她又看向另一个人。 沈长梨瞧着太子时好时坏的神志,抿了抿嘴,心头有个想法突然让她心跳加速,她鬼鬼地向后望了一眼,寝殿内没有旁人,她突然从怀里拿出一幅画像展开在太子面前。 “太子殿下,你瞧瞧,画上这人你熟悉吗?” 太子神色一醒,枯槁的脸转动着,目光缓缓看向画中人。看了半晌,突然低声一笑,“薇儿,你怎么会有本宫年轻时的画像?是不是——”他说着一怔,随后脸上涌起狂喜,一下子坐直身子,“薇儿,这是不是你母亲的手笔?你母亲丹青一向很好,她是不是也对本宫——咳咳咳——” 太子激动起来,又伏下身子猛咳。 沈长梨赶紧收起画像,就知道太子殿下是误会了。 看来他对她母亲确有相思之情。 心里叹息一声,她赶紧为太子顺气,虽然他误会了画中人,但也足以说明,安歌的身份确凿无疑。 太子咳喘了一会,情绪平稳下来,似乎又忘了画像的事,斜倚在床头,喃喃两声,似是乏了,慢慢闭上眼。片刻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李公公——”沈长梨为太子盖上被子,转身就朝外走。 李公公听声立马躬身走进来,“沈小郎,太子殿下如何了?” 沈长梨朝他拱拱手,“回公公,太子殿下似是困乏,睡着了。小子这就为太子殿下开方子,请李公公尽快拿到太医院核验,尽早为太子殿下服用。” “有劳了。” 李公公说完,转身急切往里走,片刻,他又回身,唤住沈长梨,“沈小郎。” 沈长梨转身,“不知公公还有何吩咐?” 李公公的目光在她腰间扫过,脸上淡笑着,意味深长,“不知沈小郎与元令公李家是何关系?” 沈长梨心里透亮,但也照实说,“小子为李大公子诊过腿,他的腿,需要手术,正好小子能治。” 李公公了然,脸上欣喜,冲着沈长梨竖起大拇指,“沈小郎医术出众,胆色也过人,今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沈长梨呵呵一笑,“呈李公公吉言,多谢。” 李公公再不多说,转身进入内殿。 沈长梨从太子寝宫出来,又是元厚小公公为她引路送她出宫。 东宫里繁花似锦,沈长梨东张西望,她为太子瞧病,消息应该传遍了整个东宫,怎么不见传说中倾国倾城的太子妃出现呀?或许是女人的好奇心作祟,她特别想见一见玉流凝。太子说她娘国色天香,不知自己这张脸与玉流凝有没有可比性? 沈长梨叹息着,摸着自己的脸,最近太忙,都没好好捯饬这张脸。看来晚上回去,得再做做药膜。 直到出了东宫,也没见到玉流凝。沈长梨不气馁,来日方长,太子的病一日不好,她就有机会再入东宫。 坐在出宫的马车里,沈长梨得意地从怀里摸出两个大金锭。太子殿下可真大方,竟然赏了她两个大金元宝。谁说的她入东宫,就是来送死的? 沈长梨翻着白眼,将大金锭放到嘴里咬了咬,嘿嘿两声,越看越喜爱。银票虽然好存放,但远不如金子让她更有满足感。黄灿灿的大金锭,更加激起了她努力挣钱的欲望。只是,要怎样才能瞒过萧衍那个讨债鬼呢?每次她得了好处,他就像狗鼻子能闻到一样,下一秒准坑了她去。 沈长梨左看右看,放到怀里不是,藏在药箱里也不是,最后她眼睛一亮,用帕子将两个大金锭包了,直接塞到宽大的靴子里。 觉得这下总该万无一失了,她嘿嘿笑着,小身子靠在马车壁上闭目养神。 “鹊华郡主,请稍等。淑妃娘娘为大公子准备的滋补药材,方才忘记让你带上。这不,就赶紧让奴婢给你送来了。” 马车外,突然传来一个宫女的轻唤,沈长梨猛地睁开眼,急忙撩开马车帘子,头探出去,果然,就看到了李鹊华的身影。 沈长梨瞧着她的装束,眼睛一缩。 今日的李鹊华一身盛装打扮,端庄优雅的差点让她没认出来。她一改往日江湖侠女的打扮,一身隆重的裙装,雕花嵌玉,里三层外三层,穿的繁琐又厚重。 李家不涉足朝堂,她来皇宫做什么? 沈长梨拍拍马车壁,元厚小公公停下马车,不解地扭头,“沈小郎可是有别的吩咐?” 沈长梨嘻嘻笑着,“前面就是宫门了,就不劳元公公相送了,我自己走出宫便是。” 元厚小公公有些犹豫,“可太子殿下一再叮嘱,一定要将你送回靖王府。” 沈长梨不等他说完就钻出马车,“我一个大活人,还能跑丢了不成?元公公放心回去,太子问起,你就说我想领略一下京城的繁华,自个走着回府了。” 元厚犹豫片刻,脸上笑了笑,“就听沈小郎的。” 李鹊华臂弯里夹着淑妃娘娘送的南山老参,甩着大袖,裙子太长有些绊脚,她皱着眉头往宫外走,眼眸却不时瞟着东宫的方向。 “嘘——” 斜次里突然传来一声嘘声,她急忙扭头。就看到沈长梨抱着臂正懒洋洋地斜倚在宫墙上,瞅着她,一脸的促狭,“鹊华郡主,别来无恙啊!” 李鹊华看到她便松了一口气,四下看看,急忙折身走过去,将手里的老山参塞沈长梨手里。 “你能安然无恙从东宫出来真是太好了!” 瞧着她一下子放松下来的神态,沈长梨眉梢一挑,“你今日进宫,不会是因为担心我?是随时准备来救我的?” 李鹊华立马给了她一个‘那是自然’的眼神,扯了扯身上繁重的裙子,“赶紧出宫,这裙子太重太长,压得我都喘不过气来了。” 一向洒脱随意惯了的李家大小姐,将那隆重的裙主裙袍嫌弃的不要不要的,沈长梨却感动了,手一伸就勾住她的脖子。 “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认为我进东宫为太子看病就会死呢?李家不涉朝政,你今日入宫找的什么借口?” 李鹊华将她的爪子从脖子上拿下来,“李家虽不涉朝政,但我娘与王淑妃却是表姐妹,我偶尔进宫去看看她不算过分?再者,我可是皇上亲封的郡主,出入宫廷,也无需找什么借口。” “只是大郡主,你这身隆重的郡主朝服有多久没穿了?瞧,上面怎么这么多褶子?” 她故意捏着她后面的裙边往上提了提。 李鹊华又急忙打掉她的手,将裙子拍了拍,“少废话,赶紧出宫,你刚从东宫出来,若是被有心瞧见你在宫中踯躅,怕又会引起波澜。” “多谢了啊!” 沈长梨也不再玩笑,与她并肩往外走,真心实意道了声谢。 李鹊华瞥瞥她,“看来你没死,太子殿下的病是有救了?” “最多只有两年的寿数了。” 李鹊华脚步一顿,眉心轻皱,“你可有将实情告之太子殿下?” 沈长梨摇摇头,“我想试一下,看能为太子殿下带来多大惊喜?” 李鹊华自然是相信她的医术,可宫中关系复杂,朝中又盘根错节,太子的病牵扯利害关系 太多。生与死,恐怕也不由他自己。 谈及太子的病,二人一时也没了话。 快到宫门时,突然从宫门外走进来两个人,让李鹊华和沈长梨都不由一愣。 只见前面那个小小个头的丫头,穿着紫红的裙子,嘟着嘴,耷拉着脑袋走在前面。也不知是谁惹着她了,一脸的不高兴,怒气冲冲的样子。后面的男子,丰绅俊逸,穿着华贵的松绿色长袍,抱着臂,一双风流的小眼神百无聊赖。 不是青王府的桐郡主和萧颉又是谁? 萧颉率先看到了她俩,他的目光在沈长梨身上停留片刻,唇角一勾,似是松了口气。眼眸再一转,看到李鹊华,那眼睛倏地放光,眼神就像粘在了她身上再移不开。 “鹊华姐姐。” 萧桐也看到了她俩,高兴地像只花蝴蝶一样扑过来,只是,她的眼睛里只有李鹊华,半个眼神都没给沈长梨。 李鹊华看到萧桐,心情也不错,唇角勾出一抹笑。 沈长梨身子一闪,萧桐一下子扑到李鹊华怀里,像只鸟儿一样叽叽喳喳,“鹊华姐姐,我哥哥说你回京城了,你怎么也不去王府找我玩啊?我去‘春华楼’找了你几次,都没碰到你的人。听说‘春华楼’的宁掌柜被人刺伤了,这事是真是假?明睿哥哥还好吗?他的腿好些了吗?他什么时候回京城啊?若他回来了,你一下要告诉我——” 话未说完,萧桐的衣领子就被萧颉扯着,将她从李鹊华的怀里择出来扔到一边,他一张风流俊俏的脸浮起薄红,桃花眼闪闪发光,“鹊华妹妹,又见面了哈!” 沈长梨‘扑哧’一笑,自诩风流不羁的礼王殿下,没想遇到李鹊华竟然拘谨了。瞧他一副情窦初开的少年样子,着实让沈长梨大跌眼镜。 “哥,你为何将我扔到一边?我还没生完你的气呢!” 一边的萧桐气的腮帮子鼓鼓的,冲萧颉吼完,突然像只小猴子一般一下子蹿到他背上,两手勾着他脖子,两条细腿盘在他腿上,小嘴一张,小尖牙立马咬在他肩头上。 萧颉痛的倒吸着气,眼睛却不舍得从李鹊华脸上移开,那笑容都僵硬了,“鹊华,皇伯赐了我新府邸,我之前那些侍妾都被我打发了,你放心,我以后绝不会再花心了。待我开府,一定请你光临寒舍——” 沈长梨好笑地看着兄妹俩像仇人一样撕扯着,觉得这才是兄妹俩该有的相处方式。妹妹欺负哥哥,哥哥宠溺妹妹。之前她对萧桐不喜,现在看到她果真是真性情,可爱的不要不要的。 李鹊华似是看不下去了,从萧颉背上扯着萧桐的衣领子又将她择下来,萧桐一转身抱住她,‘哇’地一声就哭出来。 “鹊华姐姐,我哥欺负我。他将那些女人打发走,拿的全是我的好东西做的赔偿,我将他的屋子烧了,他说以后不准我再踏进他的礼王府——” 李鹊华头痛了。 看着萧颉不自在地摸着被萧桐咬过的肩头,“鹊华,你别听她瞎说,我随九哥出征这么多年,搜刮了多少好东西,全堆在她屋子里。现在那些女人要走,也是奇了,专挑她屋里那些宝贝下手,你说,我能有什么办法?只要她们愿意走,那些宝贝算什么?没了,以后还可以再有。” 萧桐一听,立马不哭了,扑上去开始又对萧颉又撕又打。 李鹊华揉着额头,“你们要打,回青王府再打,你们来宫里究竟是干什么来了?” 萧桐一听,立马停手,“若婉姑姑回京城了,我娘让我来看看她。” 萧颉却意味地看了沈长梨一眼。 沈长梨立马醒悟,萧颉陪萧桐进宫却是为了她。 看来大家对她入东宫为太子瞧病都捏着一把汗。 “是萧老九让你来了?” 萧颉咧了下嘴,“小表妹,你就知足!萧老九这样痴情的男子,你到哪里去找?以后安分点,少给他惹麻烦。” 萧桐大眼睛骨碌碌乱转,她跟沈长梨有仇,冲她冷哼一声,“衍哥哥瞎了眼,才会喜欢你。” 一个巴掌落到她头上,萧桐摸着脑袋冲萧颉大吼,“你打我做什么?” 萧颉指着她,“再敢胡言乱语,小心下次去靖王府九哥再将你吊到枣树上。” 这一招很灵,萧桐立马耷拉下脑袋,片刻又倔强地抬起头,冲沈长梨龇牙,“你究竟哪里好?让衍哥哥一个劲罚我。” 沈长梨叹息着,不跟她一般见识。 李鹊华却看向萧颉,“若婉公主回京城,我怎么没收到消息?方才,我向皇后请安,也没听她说起,淑妃娘娘也是只字不提,若婉公主究竟出了何事?” 萧若婉是皇上最小的妹妹,嫁给大将军肖逸,随他驻守边疆,已有多年不曾回京。 萧颉脸色不好看,他捏着下巴,似有难言之隐,最后只低低说一声,“若婉姑姑被肖将军休了——” 李鹊华大吃一惊,脸色立马变了。 宫门口一场闹剧后,萧颉陪着萧桐去看望若婉公主,沈长梨和李鹊华沉默着出宫。 宫外,李家的马车正候在宫门口。 沈长梨随着李鹊华上了马车就忍不住问,“若婉公主既然是皇上的亲妹妹,身份自然是贵重,肖大将军怎敢休了她?这里面是不是还有什么内情?” 李鹊华沉默半晌,才重重叹息一声,“若婉公主在嫁给肖大将军前,曾有一个私生女——” 第114章 不是早觊觎爷的美貌 沈长梨下了李鹊华的马车便慢腾腾往靖王府走,她有点心在不蔫,满脑子想的都是若婉公主的事。 这个若婉公主,若是放在现代,也是绝对的勇敢者。未婚先孕,不惧世俗,即便有婚约在身,也要跟心爱的男人在一起。私奔,这么惊悚的事情,做为自小受礼法教导养尊处优的公主,竟然无所畏惧。 据说那也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若婉公主是老皇帝最小的妹妹,可谓万千宠爱于一身,老皇帝早早为她订下了婚事,将她许配给京城名门望族大将军府的嫡长子肖逸。 肖逸长的英俊不凡,武功高强,年少时随父上战场就立下汗马功劳,可谓少年得志,与若婉公主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对于这门亲事,若婉公主也是乐见其成的。 没想就在他们大婚前几个月,皇宫里来了一位惊才绝绝的乐师。不仅弹得一手好琴,笛、箫、筝、箜篌等各种乐器更是信手拈来。不仅人年轻长得俊俏,更是温文尔雅风流倜傥。他的琴乐让死气沉沉的皇宫散发着一种勃勃生机。 不仅皇后痴迷于他的琴音,后宫里只要是个母的,据说都对他崇拜至极。他游历天下,见多识广,侃侃而谈,眉飞色舞。让若婉公主一下子看到了除了她的父兄和未婚夫之外不同的男子,她痴迷地从早到晚追随着他的琴音,不知不觉一颗芳心就那样被勾走了。 二人私奔,是迫不得已。 因为若婉公主的肚子越来越大了。 丑事遮不住,若婉公主跟琴师私奔了。此事若传出去,不仅丢尽了皇家颜面,老皇帝更无法对驻守边疆忠心耿耿的肖家交待。于是,便派出暗卫,四处搜寻二人踪迹。老皇帝下了秘旨,要让这世间再也没有琴师。 二人行踪即便再隐密,终是逃不过武功高强的暗卫追踪,几个月后,在一个大雨天二人被堵在一座破庙里。胆颤心惊的逃亡,已让二人狼狈不堪。更重要,惊才绝艳的琴师似乎比若婉公主还吃不得苦,已心生抱怨。 那时若婉公主即将临盆,痛的死去活来,而他却只顾着向暗卫们求情饶命,丝毫不顾忌若婉和孩子是否有性命之忧?若婉公主也在一刹那看透了他的心。孩子出生后,她平静地将孩子交给他,向老皇帝求情,只要能饶过他和孩子的性命,她甘愿回京受罚。 若婉公主回京后,老皇帝将此事压得密不透风,只说公主是去了皇家寺庙为国祈福。驻守边疆的肖家更是不知此事。若婉公主大婚,肖逸回京满心欢喜地迎娶,没想这时,那个琴师却抱着孩子出现在肖府门口,当着宾客和京城百姓的面,撕心裂肺地将他与公主的私情全盘托出,并声声质问公主,因何这般无情—— 此事一出,整个京城一片哗然。若婉身败名裂,肖家更是如遭雷击。 老皇帝心中羞愧,无法安抚肖家。肖逸倒是仁厚,口口声声相信公主,并不顾肖家众人反对,依旧将若婉公主迎娶过门。婚后,肖逸立马向老皇帝请旨,带着若婉公主远赴边疆驻守,整整二十年了,肖逸和若婉公主再未回过京城。 而那个琴师和孩子当年被老皇帝派人接走后,此后再无音讯。 只是,不知为何,肖将军竟在二十年后又将若婉公主给休了? 这里究竟发生了何事? 可不管沈长梨如何问,李鹊华都摇头说,世人根本不知那琴师究竟姓谁名谁? 竟是连名姓都不曾留下。 “长梨姐,你终于回来了。” 耳边传来红绫怪异的声音,沈长梨心神一震抬起头,看到自己竟然已经走到了靖王府门口。她瞧着红绫一脸的复杂,眉心一皱。 “红绫,出了何事?你是专门在这里迎我的?” 红绫沉着小脸点点头,“长梨姐,刚才爷派人传了话,说是有事走不脱得晚些时辰回府。” “哦。”沈长梨轻哦一声没当回事,他晚不晚回来,为何要告诉她? 二人几天不见都是常事,萧衍吃错药了,她又是他的谁,还特意让红绫守在门口特意说一声?有病。 沈长梨浑然不觉地跨进府门。 红绫咬了咬牙,转身跟上去,“长梨姐,爷还说了,今晚让你去他屋里等着,说等他回来,你得兑现承诺。” 沈长梨脚步一顿。 瞬间想起,那日萧云骥来府中请她去为太子诊病,她承诺给萧衍的好处。 后衫一下子被冷汗湿透,她磨着牙,脸红地点点头,“知道了。” 脚步不停,沈长梨不想让红绫看到她的窘迫,没想红绫有点阴魂不散地跟上来,“长梨姐,爷还说了,让你一定要带上两个大金锭。” “凭什么呀?”沈长梨尖叫一声,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红绫也有点被吓住了,“长梨姐,爷是不是疯了?我知道他常讹你银子,可现在他要两个大金锭,这不是要把人逼疯吗?就是把你卖了,也值不得两个大金锭呀!” 红绫一番絮叨的话,直接让沈长梨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 她咬着牙沉默半晌,什么也不解释,冷着脸冲进王府。 进得锦绣园,蓝玉儿正端着一盆水迎上来,如今她完全好了,脸上带着笑,“阿梨,你回来了,先洗把脸!一会我给你端饭去。” 沈长梨看都不看她一眼,阴着脸,直接进了自己的暖阁,脚一勾,狠狠将门关上。 蓝玉儿不解,看向红绫,“这是咋的了?在太子殿下那里受责难了?” 红绫撸了把脸,“不是,爷问长梨姐要两个大金锭。” ‘咣啷’一声,蓝玉儿手里的脸盆掉落在地。 沈长梨进了屋,将药箱一放,直接将自己撂到大床上,她四仰八叉地躺着,脑子飞快地转动着。萧老九的消息未免太灵通了,她还没到家,就知道太子赏了她两个大金锭。这厮就看不得她有钱,晚上还要她兑现承诺——上床陪睡,没门! 她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脱掉靴子,拿出那两个大金锭,怎么看都爱不释手。她眼珠子骨碌碌乱转着,盘算着,要怎样从萧衍手中再将两个大金锭讹回来? 片刻,她心里就有了主意,一扫之前的阴霾,嘴里哼着小曲开始捯饬她的药膜去了。 晚膳时,蓝玉儿和红绫端着饭菜走进暖阁,沈长梨还在一堆药材堆里忙活,蓝玉儿有些不好意思地走过去。 “阿梨,这是姐妹们凑的银子,虽然距离两个大金锭还差得远了点,但好歹也是钱。” 说着,蓝玉儿将用帕子包着几块碎银子放到沈长梨身边。 “傻了!” 沈长梨回眸嗤笑她一声,“再多的银子也是银子,不是金子。赶紧拿回去,你以为这样爷就能放过我?他要的是金子,金子——放心,我有法子对付他。” 蓝玉儿一听,抿着嘴一笑,“阿梨,你啥时欠的爷两个大金锭?” 沈长梨郁气地呼出一口气,没法回答这个问题,直接将手里的东西塞蓝玉儿和红绫手里。 “谢了啊!将这些药膜和美甲油分给凑钱的小姐妹,对她们说声谢谢。以后你们就别操心我和爷的事了,反正我欠他的,他欠我的,早已分不清了。我是债多不愁,反正要金子没有,要命有一条。” 她说的洒脱至极。 蓝玉儿赶紧将银子收了,脸上笑着,两眼放光地拿着药膜和美甲油走了。 吃过晚膳,沈长梨非常自觉地卷着铺盖到了萧衍的屋子。 天色暗下来,他还没有回来,沈长梨收拾妥当,躺在铺着自个铺盖的软榻上,眼睛不时地瞅着窗外。月亮升起来,皎洁明亮,她有点‘望眼欲穿’,萧衍怎么还不回来?她酝酿的情绪都快聚不起来了。 真是的,平日不见他也不觉得怎样,怎么今晚就不同了呢?干嘛老是惦念着他?还是说,她在期待什么? 打了个哈欠,沈长梨等的有点不耐烦了,干脆闭目养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蒙蒙中,听到房门一响,她脚头一凉,知道有人进来了。可那人关上门,却站在门边停顿了一会才走进来,脚步明显放轻了,熟悉的气息扑来,她知道是萧衍回来了。 她没有动,继续装睡。 直到萧衍走近,她才猛地睁开眼,一骨碌坐起来,冲着他龇牙裂嘴地笑,“爷,你回来了?用晚膳了吗?洗脚吗?沐浴吗?按摩吗?” 萧衍瞧着她一张贴着药膜黑乎乎的小脸,烛光下,一口小白牙闪着亮光,那一脸的假笑,就像蛰伏而动的小兽,随时准备咬他一口。 萧衍不堪直视直接将目光移开,撸了把脸,”阿梨这是想将爷吓死?房内只燃着一盏灯,你顶着这张钟馗脸想干什么?爷还以为半夜闹鬼了呢!” 沈长梨嘻嘻笑着,直接站在软榻上,“爷,我这不是遵守承诺来陪睡了嘛!爷想要什么服务,尽管开口。不管是洗脚,沐浴,按摩——阿梨都顺着爷。” 萧衍没吭声,转身瞧着她一身怪异的服饰,上身穿着蓝底绣着小雏菊的小褂,领子很高,直接到了下巴,将整个脖子都裹在领子里。像防贼似的。 不堪一握的小腰被一条蓝带子束的死死的。下身一条同样的灯笼裤,脚脖处也扎得紧紧的。两只大白胖脚丫子,十个莹润的脚趾头染着亮丽的嫣红色,头上束着男髻,怎么看都不伦不类。 偏两只乌漆漆的大眼睛滴溜溜乱转着,站在软榻上,那股机灵劲,怎么就想抱一抱呢? 萧衍阴着脸,忍住要抱的冲动,斜着眼睨她,“若是阿梨上面说的,爷都不想要呢?” 沈长梨立马耷拉下脸,“爷,我已遵守承诺来陪睡了,您老能不能行行好?不要再讹我的银子。我九死一生才从东宫出来,好不容易得了两个大金锭,还没捂热呢!你忍心将它们都拿走?” 萧衍忍着笑,伸手突然掐住她的腮帮子,“最近靖王府的伙食不错啊!阿梨这是又胖了啊!靖王府管吃管住,你还守着那两个大金锭干吗?小心被人惦记了去,不如给爷。” 沈长梨苦笑,“除了爷,谁还会惦记我?把金锭给爷,有利息吗?” “爷也是可以不要那两个大金锭的。” 萧衍眯着眼,云淡风轻地说着,只是那只捏着她腮帮的咸猪手从她肩头滑过,顺着后背下滑,直接将她的纤腰一揽,另一只手托着她的腿直接将她撂倒在软榻上。他大长腿一抬,欺身而上,直接将她压下。 “只要阿梨将爷伺候满意了——” 说着,他伸手拔掉她头上的木簪子,一头青丝滑下来,他目不定睛地盯着她,眼眸中像燃着一把火。 自己铺的软榻很舒服,沈长梨脸红如霞,听着男人带着暗示性暧昧至极的话,她小心脏怦怦直跳。她瘪着嘴与他对视,那人心口也起伏不定。 吞了口口水,沈长梨色厉内荏,“我的脸都成这样了,爷下得去手吗?这么丑的钟馗脸,你还有欲望?不觉得倒胃口。” “无妨,爷要的又不是你这张脸,灯一吹,管你长的美丑。” 萧衍似笑非笑,目光从她的脸蛋移向她的胸,又从她的胸移向她的腰,强悍的身子压着她,威胁性十足。 沈长梨窘迫了,被他压着,整个身子都是烫的。心乱如麻,又羞又恼,气势立马蔫了。 “爷,那什么,这身子还没长好,得再养养。爷这么急色,小心欲速则不达。” 低低一笑,萧衍不看她的眼睛,直接低头用手暧昧地轻扯她的腰带,“阿梨这腰带系的很特别,爷记得,中宁的水军很喜欢这样的系法,似乎,若是不得法,永远都解不开。” 沈长梨一下子抓住他的手,“爷,我不服气!凭什么我要献身了,还要带上两个大金锭啊?爷是牛郎吗?若是牛郎,爷是不是该顺从我才对?!” 说着,她使起牛劲想将萧衍扳倒,无奈,小身子在他身下怎样反抗,都始终被他压的死死的。 “阿梨。”萧衍狠狠压着她,脸上却笑的一本正经,“阿梨如此反抗,以为爷要做什么?” 沈长梨有点傻眼,每当这厮如此问,事情就会发生逆转。 “爷,难道不是想要?” “要什么?” 沈长梨咬着唇垂下眼睑,“难道不是我的身子——” 萧衍呼吸一窒,勾了勾唇,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揶揄,轻哦一声,“阿梨就这么想为爷献身?爷不过是欣赏你腰带的系法,怎么就让阿梨误会了呢?爷看着就这么急色?即便是急色,也不该急阿梨才是。这张钟馗脸着实让爷下不去手。再则,你说的也对,这身子还没长好,胸口一马平川,是得再养养——” 萧衍,你大爷的! 沈长梨狠狠咬着牙,这个混蛋,流氓,就是故意在撩拨她。 身子一挺,沈长梨邪劲又上来了,直接攀着萧衍,一个翻身将他掀倒压下。自己骑上去,拿小手学着他的模样去掉了他束发的玉冠,欣赏着身下这厮美绝人寰的脸,得意洋洋地笑着道。 “爷,我决定了,今晚好好伺候爷,保您舒服的赛神仙。爷就答应,别惦记我那两个大金锭了!” 萧衍眸光瞟着她骑在自己身上的姿势,眉梢一挑,“阿梨准备如何伺候爷?爷可不是轻易就能满足的——” “放心,阿梨的本事,爷还不相信吗?” 说着,她从萧衍身上起开,跳到榻下,伸手将萧衍拉起来,“爷,软榻太小了,施展不开,咱们到大床上去耍。” 萧衍眉梢一挑,“你确定?” 沈长梨眨眨眼,“当然确定了,爷别害羞,待会阿梨会轻点。” 萧衍眼一深,抿紧嘴,说不出话了。 照着她的话,萧衍抱着臂慢腾腾走到大床前,转眸看她,“要如何?” “将衣衫脱了,趴床上去。” 萧衍一下子缩了眸子,抱着臂,不能置信地看着她,却站在床边没动。 沈长梨瞧着他疑惑又震惊的样子,心里美滋滋的,她现在终于学会怎样反调戏他了。 挑了挑眉,故意问,“爷,怎么了?害怕了?放心,阿梨又不会吃了你。”说着,她故意凑近他,踮起脚尖,将手放在他胸前的盘扣上,故意用让人心惊肉跳的嗲音道。 “爷,让阿梨帮你脱吗?” 萧衍定定地瞧着她,眸光一闪,脸上片刻就恢复平静,只是那威严高冷的样子,着实愈发高深莫测。他直接展开双臂,用眼尾撩着她。 “既然阿梨主动要伺候爷,那就替爷脱!” 沈长梨身子一僵,有点下不了台,可此刻她怎样认怂?硬着头皮抬起脸,笑意浓浓,“是,爷,阿梨遵命。” 让她脱是?行,那就脱! 动作不算娴熟,但目地很明确,沈长梨很快就将他扒得只剩下一条大裤衩,偷偷瞄他令人咂舌的完美身材,她心里佩服至极。 都快要光了,这厮还真能沉得住气,呼吸平稳,一点都不着急。 沈长梨撇了撇嘴,一手搭在他肩头上,故意燎他,“爷,真不怕我将您脱光吗?” 萧衍气定神闲地扫了她一眼,“阿梨不是早觊觎爷的美貌?这身子,在浴池,不是早被阿梨看光了?爷不怕。反正爷光着,阿梨怎么还可能再穿着衣裳?自然是要陪爷的。” 无赖!不要脸! 咬了咬牙,沈长梨脸上的笑容僵硬着,“爷说的对,阿梨怎么能让爷光着呢?自然是要为爷加衣的。” 说着,她手一伸,直接将床边准备好的单薄短衫套在他身上,随后满意地叹息一声。 “行了,爷,上床!将后背给我。” 萧衍倏地脸色一沉,眸光幽幽地看着她,半晌没动静。 第115章 都是金子惹的祸 “咦,爷,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快点呀,上床!” 她没好气地催促,“良宵苦短,懂不懂?你再磨蹭,我可要收银子了。” 她没心没肺地开着玩笑,完全没有意识到萧衍的顾忌。将后背留给别人,于他来讲,那是不可思议的事情。没有经历过生死考验,他是绝不敢轻易将后背露给别人。然而,也只是愣怔了一下,他并未说破,给了她一个意味的眼神,乖乖地趴到床上去了。 沈长梨咧了下嘴,一下子蹿到床上。 她站在床上,试探性地抬了抬脚,又警告道,“爷,你千万可不要乱动啊!” 萧衍没吭声,只拿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瞟了她一眼。 一只脚慢慢地踏到他背上,沈长梨踩稳了,正要抬起另一只脚,脚脖子突然被抓住,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整个人就凌空而起,随后重重地被摔到床尾。一个凶悍的男人欺身压下来,瞬间锁住她的手脚。 沈长梨倒吸一口气,瞧着身上的男人凶巴巴的俊脸,她立时暴了。 “爷,你干什么?” “爷正要问你呢!你想干什么?” 沈长梨莫名其妙他的火气,眨了眨眼,“我在为爷踩背按摩呀!爷为何要摔我?” 萧衍眼眸一缩,“踩背?按摩?你方才所说的让爷舒服,就是踩爷的背?你哄谁呢?爷的背,是你能踩的吗?” 沈长梨甚是无语,这个臭男人,现在又摆起了封建王爷尊贵的架子。他的身子,她都骑过压过,踩个背算个球! “爷,瞧你孤陋寡闻了不是?踩背可是一种非常棒的按摩方式,可以通过对人体的脊柱和肩颈进行按摩,促进血液循环,缓解肌肉疲劳。还可以刺激神经,让人全身放松,感到心情舒畅。难不成,爷以为,我是在害您?” 萧衍深深地看着她,脸上半丝波澜都没有,半晌才冷哼一声。 “那也不行,爷是男人,自然得在上面,怎么能让你踩在爷背上?” 沈长梨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好笑地看着他,“爷,您老以为咱们现在在干什么呢?按个摩,还分男上女下?您在上面,我要怎么为您按摩?您可真要笑死我了。” 萧衍眯着眼,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大男人姿态,“哼,女子嫁人从夫,夫便是天,女子怎可凌驾于丈夫之上?从现在起,爷就得给你定规矩,省得你整日没大没小,在爷面前上蹿下跳,将爷的话当耳旁风。” 沈长梨气的恨不能咬他一口,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她还没嫁呢!就要给她定规矩。她按个摩,还按出规矩来了。 不愿让她伺候拉倒。 撇撇嘴,她乌漆漆的大眼睛瞪着他,“爷,既然您老不愿意我伺候,那请您行行好,将您尊贵的身子挪开好吗?咱这样说话,是不是太不合适了?” 萧衍冷哼一声,眯着眼,“爷觉得这个姿态就很舒服,阿梨,这可是你亲口答应爷的,上床陪睡,想反悔?金子加倍。” 一提金子,沈长梨心头的怒火噌蹭地就冒出来,“萧老九,您不要欺人太甚!要金子没有,要命有一条。”说完,她就开始反抗。 她越反抗,萧衍越是压得紧,二人瞬间就在床上撕打起来。只是沈长梨这招已经用老,萧衍对付她已经有了好法子,将她的手脚缠的死紧,沈长梨挣不脱,又打不过,只得气急败坏大吼。 “萧老九,您胆敢再讹我金子,我跟你拼了。”说完,她直接下口。 一口咬在他肩头。 萧衍倒抽一口气,伸手抚在她脑后,想制她,却又舍不得,只得哑着嗓子吼,“你属狗的啊!松口。” 哼! 沈长梨从鼻孔里喷出一个冷哼,小尖牙咬的死紧,萧衍痛的直抽气,干趣两手一掀,直接将沈长梨从他肩头掀了过去。 一声惊叫,沈长梨被重重摔在锦被上,她反应迅速,爬起来又扑上去,扯着萧衍的寝衣又撕又打。 “吱——”地一声,单薄的寝衣愣是被她撕出一道口子。 沈长梨一愣。 萧衍脸色一黑,低头瞧了瞧自己,身上的寝衣撕了,下边的大裤衩也快穿不住了。那坚实的胸肌,腹部六块漂亮的腹肌,还有那性感的人鱼线,通通都被小女子收入眼底。 沈长梨不自觉吞了口口水,抬起头,与萧衍的眼神一触,她脸色红了红,傲娇地哼一声,松了手。 “这可是爷自个找的,怨不得我。” 萧衍赶紧将胸口一掩,“行,爷也可以不要那两个大金锭——” 嗖地回头,沈长梨两眼放光,兴奋的声音都变了音,“爷说可是真的?” 瞧着她乌漆漆灵动至极的大眼睛,萧衍不徐不疾地点点头,“当真,因为你马上就会欠爷一千两金子。” 沈长梨脸一变,梗着脑袋,立时惊叫一声,“凭什么呀?” 萧衍神色无波无澜,就着烛火定定瞧着她极不服气的一张小脸,勾了勾唇,突然就笑了。一张风华绝代的脸立时生动起来,沈长梨心头一颤,还从未见他笑的这般开怀。 她立马警惕起来。 果然,萧衍突然凑近她,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石破天惊一句。 “爷已经知道了安歌的消息,他的身份可不一般,价值千金也不为过,他的生死,值不值一千两?” 沈长梨倒抽一口气。 她自然是知道安歌的真实身份的,只是李家只查到他确实是被襄王所擒,可生死不知。没想他竟查出来了?只是一千两黄金—— 把她卖了都不值这个钱! 她到哪里弄一千两金子给他? 欲哭无泪。 “怎么,不相信爷说的话?再犹豫下去,柳安歌可就真没命了。“ 一句话,让沈长梨的心立马提起来。 “还以为你与柳安歌感情有多好?没想,也不过如此。” 瞧着他鄙视的小眼神,沈长梨心头火气又噌噌地往上冒,脖子一梗,“一千两,爷会不会狮子大开口?” “哼,阿梨既然不愿意,那爷也不费那个心了,柳安歌的死活与爷又何干?” 沈长梨都快被他逼疯了。 她咬着唇定定地瞧着他,眼珠子骨碌碌乱转着,想着之前与他较量的经验,觉得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于是,她瘪瘪嘴,突然伸手又揪住他刚刚掩好的前襟,小脑袋撞过去,开始撒泼打赖。 “爷,我都是您的人了,您要不要这么狠?安歌与我也有相救之恩,我怎能看着他白白送死?爷,就看在我无亲无故可怜巴巴的份上,您老就帮帮我!金子不要了,安歌必须救下——” 萧衍眼眸闪着笑,双手抓着自己已经破的快遮不住身体的寝衣,故意咬着牙。 “阿梨是不是觉得一千两黄金有点太少?” 立马闭上嘴巴,沈长梨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男人丝毫不容情,一副要吃定她的样子。她心一横,冷哼一声,远离他,抱着背靠在墙上。 “行,一千两就一千两,我必须马上见到安歌。” “不行。”萧衍摇头。 “凭什么?一千两我都认了,凭什么不能见到安歌?” “爷现在只能保他生死,打草惊蛇,你知道其中厉害。” 沈长梨不服气,咬着唇,梗着脑袋盯着他,“我若非见不可呢?爷既然能保他生死,说明安歌身边有爷的人。我定要见上一见,才知爷是不是在哄骗我!” “爱信不信!” 娘的,真是欺人太甚! 沈长梨心头的怒火再压不住,今晚舍了一千两黄金还见不到人,真是憋屈到家了。她磨了磨牙,大吼一声。 “萧老九,你就是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狼,我跟你拼了。”小身子一纵又扑过去。 被惹炸毛的姑娘,那邪劲可是很惊人的。 萧衍眼睛一瞪,嘴角的笑还来不及收起就被她又扑倒在床上,二人瞬间在床上滚来滚去。“吱”地一声,萧衍身上单薄的寝衣完全报废,碎成了几片。 沈长梨瞧着手上的碎布,扔一边,瞧着男人坚实的肌肤伸手就挠过去。她铁了心要闹他,小胖手在他身上四处惹火,男人坚实的肌肤也让她羞的满面通红,可傻子的事没解决,她不能半途而废,今日非要这个臭男人给个结果不可。 “阿梨,别闹。” 萧衍终于忍不住,缠住她的手脚,一张俊脸涨的通红,他眼眸深邃,青丝散乱,“讲不讲道理?再闹,爷就——” “就怎样?”沈长梨低吼一声,丝毫没有要罢手的意思,瘪着嘴,“你不把我家傻子还给我,我就跟你拼了!大不了,鱼死网破,你也休想得到金子——” 萧衍有些不自然地松开手,扯过被子,“不闹了,睡觉。” “谁要跟你睡觉?姐不陪了,哼!” 说着,沈长梨跳下床气绝绝地就往门口走。 “两锭金子。” 脚步一顿,沈长梨回身,“啥意思?” “闹了这么久,不困?上床睡觉。” 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沈长梨立马喜上眉梢,屁颠颠奔过去,“爷,你的意思,今晚我陪睡,爷就给我两锭大金子。” 萧衍阴恻恻地看着她,“财迷心窍,是你先前欠爷的大金锭 ,现在平账了。” 脸立马耷拉下来,有些不乐意。 “怎的?不乐意?不乐意拉倒,出去,将爷的门关上,明天将两锭金子送来。” 哼一声,沈长梨抬腿就上了床,“陪睡就陪睡,谁怕谁啊?规矩先讲明,中间放个水碗,谁都别碰到谁。否则,一百两。” 萧衍倒吸一口气。 “怎的?爷不乐意?不乐意拉倒,我还不乐意陪呢!” 说完,小身子一动就要跳下床。 萧衍伸手一把拉住她,“还不去端水碗?顺便给爷再拿件寝衣。” 这是服软了啊! 沈长梨勾了勾小嘴,挑着胜利的小眉梢,笑眯眯地甩掉他的手,跳下床去拿水碗。 萧衍瞧着那胖脚丫子欢快地在地上跳来跳去,直接闭了闭眼。 先给萧衍拿来寝衣,又抱着自己的铺盖站到床边,“爷,你是睡里面?还是睡外面?” 萧衍边穿寝衣边用眼撩着她,“爷睡里面,怕夜里将你踹下床。” 嘻嘻一笑,沈长梨欢快地将自己的铺盖放到床里面,随后端来一碗水放中间,“爷,三八线,不可越界。” 萧衍冷哼一声,穿好寝衣,直接躺到床外面,手一勾,就放下帐幔。 沈长梨也舒服地躺在自己被窝里,好在萧衍的床够大,二人各睡各的,中间还空出不少的地方,放一碗水,绰绰有余。 闹腾了半宿,竟是睡意全无。 二人睁着眼躺在床上,谁都不再说话。 萧衍不知在想什么,脸色慢慢又阴沉下来。 沈长梨侧过身,乌漆漆的大眼睛瞧着他,轻轻道,“爷,睡前不可劳神,以免失眠。”说着,伸出手就盖在他眼睛上。 萧衍呼吸一窒,也不拿下她的手,“说说太子的病情。” 沈长梨勾了勾唇,“想知道?一千两黄金。” 低低一笑,萧衍嗤道,“小女子,恁地贪财!” 反唇相讥,沈长梨冲他龇了龇牙,“你不贪财?你不财贪还讹我一千两黄金。太子身份贵重,值一千两黄金?” 萧衍拿下她盖在眼睛上的手,转身看她,瞟了瞟中间的碗,“一百两,将碗拿掉。” 沈长梨抿了抿嘴,觉得这一百两可以赚。 于是她飞快地起身,将碗拿走放到小桌上,又折身上床钻到自己被窝。似乎这一百两赚的轻松了些,嘴角的笑都忍不住。 萧衍眼眸也闪动着一丝笑意,拍了拍自己的被子,“到爷被窝里,一百两。” 又是一百两。 可这次沈长梨脸有些黑,这一百两,她可不敢赚。 “爷,小女子今日赚的够了。” “真够了?”萧衍挑着眉梢。 沈长梨毫不犹豫地点头,“爷,床前太劳神,容易失眠。闭上眼,睡觉睡觉。” “一百两,黄金——” 沈长梨呼吸一窒,突然觉得今晚这厮特别反常,未免太大方了点。可一想到自己还欠他一千两黄金,为免背债太多,她抿嘴一笑,小身子一滚,就从自己被窝滚出来,萧衍适时地掀开自己被子,沈长梨嘻嘻一笑就趴到他胸前。 “爷,今晚您为何如此大方?” 萧衍放下被子,用手揽住她的小身子,轻勾嘴角,“爷从来都不是吝啬之人。” 撇撇嘴,沈长梨明显不信,“爷自然不是吝啬之人,爷只会对我吝啬,只会欺负我,哼!” 萧衍低低一笑,伸手揉着她的小脑袋,突然一个翻身,将她轻轻压下。不似方才的那般重重压下,而是温柔至极。他用手将她额前的碎发掩到耳后,细细看着她渐渐长开的秀美五官,眼眸渐渐深了。 沈长梨也心跳加速,“爷,您要干吗?你那一百两黄金可不包括这个?” 萧衍挑了挑眉梢,“阿梨以为爷要干什么?” “那爷压着我要干什么?” “拿自然是——” 说着,萧衍捧起她的脸,深情地就要吻上去。 一根小指头直接挡在他唇边,身下的小女子抿着嫣红的小嘴笑,“爷,亲一个,一百两,黄金——” 这下轮到萧衍倒抽气,学聪明了啊! 他咧嘴笑着,轻轻拿下她的小指头,眼眸一深,“即便万金,爷也要亲——” 说着,他似是情难自禁 ,头一低便吻住她。 沈长梨也咧了咧嘴笑着,似乎被他那句’即便万金,爷也要亲‘的话给愉悦了,并没配合他,也没拒绝他,只任由他吻着。只是那吻, 起先似乎还有些浅尝辄止,慢慢的,男人的呼吸重了,那吻便也炽热起来。 沈长梨眼眸一深,心狂跳,伸手推了推他,感觉全身都软绵绵的。萧衍将她抱得紧紧的,情如潮水,吻的炽烈又销魂。 床幔低垂,床内传来的粗喘声,令人脸红心跳。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是萧衍忍住了自己的冲动,放开她,看着身下的女子嫣红的小嘴被他吻的高高肿起,那乌漆漆的大眼睛水润润迷蒙一片。完全没有了龇牙裂嘴的凶悍,反倒可爱的让人忍不住怜惜。 “阿梨,若是爷忍不到三年该咋办?” 沈长梨大眼睛一眨,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勾了勾唇,“三年之约,爷若破戒,除了遵守诺言外,还得给我一万两,黄金——做为破戒的补偿。” 低低一笑,萧衍抱着她一翻身,直接又将她抱进怀里,他扯过被子随意地搭在两人身上。 “阿梨真不是一般的贪财!幸好,爷有钱。否则,爷若一无所有,阿梨是不是连看都不愿看爷一眼?” 摇摇头,沈长梨小身子动了动,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爷可知道我的理想?挣钱买房置地养小白脸。若爷没钱,那我就去挣钱。爷只要安心地待在内宅等着我就好。” 萧衍脸色一沉,“哼,想得美!你将爷当什么了?” “当然是我的男人。”沈长梨想没想就答,“爷以为,我是那种随随便便就会找男人的人吗?一般人,我可看不上眼。” 萧衍嗤笑一声,用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人不咋地,却心比天高,爷这样的相貌,天下能找到几个?” “我要爷一个就够了。” 沈长梨乖巧地一笑,仰起脸,美美地看着他。 萧衍也是一笑,伸手弹了她一个额崩,“少哄骗爷,睡觉。” 第116章 神医之名 萧衍嘴里说着,大袖一拂,屋内唯一一盏鹤灯被熄灭了。 眼睛看不见,二人愈发敏感起来,耳边都是彼此的心跳声。 越是这样,二人越是睡不着。 肌肤相亲,男女相互吸引,身子越发火热。 沈长梨不自在地轻咳一声,“爷,太子的病情,恐怕只有两年的寿数了。” 萧衍身子一僵,沉默半晌,才哑着声音道,“凭你的医术,就没有好的法子医治?” 沈长梨叹息一声,“肺气肿,已经到了晚期,没有好的特效药,我只能尽力——” 萧衍又沉默。 沈长梨咂了下嘴,“爷,太子病情如此,你可要做好准备。” 哼一声,萧衍嗔她一眼,“爷要做好什么准备?太子久病沉疴,天下皆知。陛下看重皇太孙,皇位早有承继之人,即便太子撒手人寰,天下也乱不了。” “那可不一定!”沈长梨撇撇嘴,“襄王殿下可不会甘心让萧云骥顺利继位,不然,一直拘着安歌做什么?不就是想搞事情,趁机让老皇帝罢黜萧云骥的皇太孙之位?别忘了,除了太子,他也算是老皇帝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皇家大事少操心,睡觉!” 他似乎不太爱听这句话,皱了皱眉,被子一掀,直接蒙上沈长梨的脑袋。 我去! 沈长梨郁气地呼出一口浊气,小身子一翻就离开他的怀抱,又钻进自己的被窝,她满足地叹息一声,“爷,goodnight,晚安。” 听不懂她嘴里嘀咕的话语,萧衍倒也没再将她拉入怀抱,暗夜中,一双深邃的眸子暗沉不少。 翌日,天刚蒙蒙亮。 简石公公就鞠着身子站在外室的珠帘外,“爷,该起身上朝了。” 轻嗯一声,萧衍并没有如往常那般利落地起身,沉闷的嗯声,说明他还没睡醒。 简石公公有些为难,扭头瞧了瞧外面的天色,爷再不起,早朝就该迟到了。 如今整个锦绣园的人都知道,昨夜沈长梨扛着铺盖卷到了爷的屋子,二人同床共眠,发生点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再正常不过。爷困乏,起不来床,能理解。可若是晚了早朝,陛下必定恼怒。他是个勤勉的皇帝,最讨厌皇子们自恃身份在早朝迟到。 简石公公听着里面还没有动静,焦急地在外面搓着手,有心再唤一声,可又心疼爷身子乏想让他多睡会。正不知所措,萧衍轻咳一声,伸手挑开床幔,起身坐到床沿。似乎又回头看了一眼,这才慢腾腾起身。 简石公公一看,立马撩开珠帘走进去,看着爷身上皱巴巴的寝衣,精明的眼眸往床上瞟了瞟,将声音放低了几度,“爷,让老奴为你更衣。” 萧衍又闷闷地轻嗯一声,揉着额头,似乎还困倦不已。 简石公公拿来衣袍,伺候萧衍穿上,低头看着他赤着脚,正要转身去拿鞋袜,突然骇叫一声,“我的娘啊!爷——” 说着,他见鬼般地伸手指着萧衍的脚,一张胖脸骇的煞白煞白的。 萧衍正要呵斥让他小声点,见他的模样,急忙看向自己脚。刹那,他一张俊脸阴沉的可怕。 只见他一双大脚,十个趾头,不知何时,竟被都染成了亮丽的嫣红色。 昨夜睡前,还没有的事。 “爷,吵死了,怎么了?” 身后传来小女子极不满意的声音,萧衍倏地扭头,就看到沈长梨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小身子慢腾腾爬到床沿,看到他欲吃人的眼睛,她不明所以。 简石公公急忙用手暗暗指了指萧衍的脚。 沈长梨乌漆漆的大眼睛一眨,眸光往下一撩,突然,有些心虚地冲着萧衍咧嘴一笑。 “爷,漂亮不漂亮?昨晚我起夜的时候为你染的。” 萧衍伸手就要去掐她。 沈长梨尖叫一声,小身子立马缩进床幔里,风卷残云一般飞快地卷起自己的铺盖,往肩上一扛,不等萧衍来抓她,就飞快地跳下床,趿上鞋就往外跑。 “爷,染了红指甲,祝您今天有个好心情啊!哈哈哈——” 听着这放肆到极致的笑声,萧衍吃人的心都有了。 简石公公鞠着身子,想笑不敢笑,直接捂了捂脸。 沈长梨扛着铺盖卷刚跑出萧衍的屋子,迎面就看到付摇蕙领着小白羽卫端着早膳走过来。 谁都知道她昨夜宿在了爷的屋子里,不仅付摇蕙,其他小白羽卫看到她,脸子都不好看。羡慕嫉妒恨是有的。可谁也不敢说什么,毕竟爷的心思谁也不敢忤逆。只是瞧着沈长梨的模样,又有人兴灾乐祸不少。 陪爷睡了一晚,不但没得赏赐,反而自己扛着铺盖卷出来,真是贱到了骨子里。 “摇蕙姐,起的好早啊!这是伺候爷用早膳,有没有我的份?” 沈长梨故意涎着笑脸问。 付摇蕙脸上的鄙视太明显了,“阿梨想吃?” 沈长梨笑,“瞧摇蕙姐说的,爷的早膳,我有什么资格吃?爷已经起身,摇蕙姐还是赶快将早膳送过去!爷昨日太闹腾,身子乏的很,若是早膳再送晚了,早朝就该迟到了。” 付摇蕙脸一阴,“阿梨还知道爷要早朝迟到了?若不是你勾着爷,他能这般倦怠?爷从未在早朝迟到过,若是被陛下斥责,你吃不了兜着走,李夫人定然要罚。” 沈长梨上下打量着她,乌漆漆的大眼睛一笑,“爷这还不是没迟到吗?那摇蕙姐就得赶紧喽,爷若迟了早朝,也有你的份。谁让你送早膳晚了呢!” 付摇蕙气的脸色铁青,手在广袖下握了握,面上却装大度不跟她一般见识,不屑地冷哼一声,抬脚就走。 沈长梨打着哈欠,看着付摇蕙扭动的腰肢,也是轻嗤一笑。 最近,付摇蕙改变不少。虽然还赖在靖王府没走,可姿态已经不一样了啊!最近穿戴都阔气了。瞧腕子上那祖母绿的玉镯,头上金光闪闪的步摇,千金难买的南海珍珠耳钉,一身江南上贡给皇家的流云纱 简直阔气到了极致。 即便是大世家的当家主母,也没她这般装扮贵气。 也不知究竟是谁给的? 反正她现在也不再藏着掖着了,统统都拾掇到身上,着实让人灼目不少。 沈长梨哼一声,打着呵欠,扛着铺盖卷回自己暖阁补觉去了。 睡足后,她慢悠悠又去了外院。 整个外院办公人员都知道她昨日去了太子的东宫,谁都不敢多问一句。沈长梨一字也不提,整个上午都闷头查阅医典,孙老欲言又止,最后看着沈长梨只摇摇头。 “沈小郎,东宫的马车到了。” 门外又有侍卫禀明。 “知道了。”沈长梨应一声,二话不说,拉着药箱就走。 如此几天,东宫每天午后都会派马车来接沈长梨,随着她出入东宫的次数增加,朝堂有些震动,老皇帝更是龙颜大悦,知道太子的病情有所好转,直接往东宫赏赐了不少好东西。 而坊间更是将沈长梨的医术传的神乎其神。 特别是‘春华楼’的宁掌柜,腹中被贼人捅了一刀,虽然至今没查到凶手是谁,但他也算是在京城出了名。只要是到‘春华楼’吃饭的宾客,说起此事,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宽衣解带直接将那缝合的很完美的刀口亮给别人看,嘴里简直将沈长梨佩服的五体投地。 如此一来,沈长梨更是声名鹊起,甚至都有人不远千里慕名前来求医。 当然,暂时都被靖王府的府卫给挡下了。 而沈长梨却郁闷至极。 太子的病情好转,不该是她的功劳吗?皇上要赏,不应该赏赐她吗?为何那么多好东西都是赏给东宫的?东西到了东宫,最后不都归玉流凝所有了吗?真是好命啊!她出力,人家只管白捡便宜。 当然了,太子也没亏待她,直接赏了她一颗鸡蛋大的夜明珠。可把沈长梨给高兴坏了,为了不让萧衍将夜明珠坑了去,她直接掀开床,在床底挖了一个坑,用匣子将夜明珠装了,深深地埋在了床底下。 当然了 ,这事没能瞒住红绫。 三更半夜,沈长梨像地鼠一般噌蹭蹭地挖土,兴奋的两只眼睛都冒着绿光。红绫围着被子坐在床沿上,甚是无奈地看着她,困的磕头打盹。她特别能理解,阿梨这是被爷给坑怕了。她让她再三发誓,若爷问起,就说永远没看到夜明珠。 唉,阿梨是真不知道,靖王府的夜明珠都是用筐子装的,爷会稀罕她的那颗? 有一天,沈长梨突然发现,靖王府的大门前三三两两多了不少人,一问,才知是慕名前来向她求医的。之前的都被府卫给挡了回去,她怨怪地瞪了府卫一眼,本着医者仁心,直接从府里拖了一张桌子,竟然在靖王府门前摆起了药摊。 好家伙! 这一下,直接将整个京城给燃爆了。 来靖王府求医的人简直如潮水一般,沈长梨对病患来者不拒,不仅医术好,用药好,手术好,医德更好。当然,她看病收银子也是有原则的。一看穿得富贵的,她就会狠狠赚上一笔。一看穷困潦倒,出身贫困百姓家无银子看病的,她直接倒贴医药费也要将人看好。 如此一来,她的名声就像长了翅膀,人人都尊称她为一声‘沈小神医’。 可是没两天,靖王府的那位爷就受不住了。 沈长梨三更半夜不睡觉还在赚钱,直接在靖王府门前挂起了灯笼,连夜看诊。据说红绫收诊费都收到手软。整个靖王府,连李夫人都不得不佩服沈长梨的赚钱能力了。 有些世家大族,甚至都提前送上拜帖,要接沈长梨过府诊病。那过诊费更是贵的离谱,可谁都不心疼,都随着拜帖早早送到府中。据说,拜帖上的日期已经安排到了一月后。 谁都劝不住沈长梨疯狂赚钱的劲头。 据说,最后还是萧衍亲自出马,将沈长梨直接扛进府,把她的药摊子一把火给烧了。 那一晚,整个靖王府的人都知道,沈长梨疯了。 爷的屋子一整夜都不得消停,桌翻椅倒,甚至连那张大床都给整塌了—— 第二日,李夫人带人把爷屋子里的床和其他摔碎破裂的东西都给换了新的。据说新换的大床比之前的还要大还要结实。而沈长梨经过一夜的抗争,终于也为自己争得了一丝权利。 每月初一、十五两日,便到‘泰和堂’坐诊。 消息一出,‘泰和堂’简直人满为患,据说那诊号都已经排到了两月后。 靖王府经过这一番闹腾又恢复了平静。 东宫的马车照例午膳后来接她入宫。 东宫的主殿内,太子萧晋斜倚在床头,听着李岩公公绘声绘色地说着沈长梨的趣事,不时发出轻快的笑声。他的气色着实比以前好的许多,精神头也好了。 自从吃了沈长梨开的药,他再没咳过血,虽然咳嗽还没止住,但至少夜间能略微睡个安稳觉了,再不是一到半夜就喘不过气来,根本无法安眠。 沈长梨亲自端着一碗浓浓的汤药走进来,“殿下,该吃药了。吃过药,我再为殿下扎针,听李公公说,你晚上能稍微睡一会,可是真的?” 萧晋看着沈长梨的目光越来越柔,呵呵笑着,“多亏了沈小郎,真不愧是神医,本宫觉得轻快多了。” “还不够。”沈长梨将汤药放到他床边的小桌上,“太子殿下的身子还能更轻快,我上次给太子殿下的药膳方了,可是让厨房炖着吃了?给太子殿下配的茶饮,可有时时喝?” 萧晋边喝药边听着她的絮絮叨叨,心情出奇的好。 李岩公公瞧着太子的神色,不等太子回话,就兴奋地抢着道,“一切都遵沈小神医的医嘱小神医开的这些方子,太医院都已经查验过,都对沈小郎佩服至极。说这些方子,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却真真对了太子爷的病症。相信假以时日,太子爷很快就能康复,可以上朝议政了。” “李岩。”萧晋将药喝光,板着脸嗔了李公公一声,“别吓着沈小郎,太医院如何,无需对她讲。本宫相信她就行了。其他人,不必理会。” 沈长梨心头明亮。 之前太子病重,太医院无能,诊不出太子的病因。杀了几个太医后,其他太医都找着借口不肯再为太子诊治。即便来了,也是敷衍。长此以往,太子对他们也失去了信心。 如今她一出手,太子病情见好,他们都上竿子一窝蜂似的都往东宫跑。拿着她开的药方子翻来覆去的查验,甚至都录到了太医院的医典上。 这能不让太子生气吗? 萧晋目光温厚地看着她,突然提了一句,“沈小郎,愿不愿来东宫做良医官?本宫信任你。” 沈长梨吃了一惊。 若是没有与萧衍的牵绊,她自然是乐见其成。留在太子身边,不仅薪资高,而且太子性情敦厚,她进东宫的目地就是查当年昌王府谋逆一案,若是能留在东宫,自然胜算更大。 可是,她心头着实舍不得萧衍。 轻轻摇了摇头,诚挚地看着太子,“回太子殿下的话,小子如今无法来东宫做良医官。小子才刚刚得了我家爷的首肯,做了黑豹卫的军医官,怎能好高骛远?太子殿下的心意,小人心领了。” 说完,她朝着太子深深一揖。 第117章 毛球出场 萧晋微微皱眉,似是没想到她会拒绝,想了想,才又问道,“沈小郎可是害怕阿衍不肯放人?” 沈长梨一怔,“太子殿下何出此言?” 没想萧晋深深叹息一声,“你与阿衍的事,本宫也有所耳闻。你莫怕,本宫也不明白阿衍现在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不过,他一向敬重我,只要本宫开口,相信他一定会放人的。” 沈长梨总算明白了太子的意思,微微一愕,随后脸上浮出苦笑。 原来太子认为她是个‘男人’,却做了萧衍的男宠,着实有伤风化。以为她是畏惧萧衍的权势迫不得已留在他身边,太子殿下这是要救她于苦海。 沈长梨急忙一揖,“太子殿下的好意,小子心领了。只是,我与爷的关系,不是太子殿下想像的那般。他并未强迫我,我留在他身边甘之如饴。” 萧晋诧异地看着她,“阿衍一直是个光风霁月般的男子,从未做过出格的事情,一直循规蹈矩。可能是这些年,上战场打仗,见过太多生死,心也硬了。而且,他的三个王妃,未过门就莫明死去,也着实让他的心性有了些扭曲。他若真强迫你,不必隐瞒,本宫一定会替你做主的。” 沈长梨有些为难地挠挠头,她知道太子殿下是真心为她好,可是,现在她百口莫辩,又不敢亏了太子好心,只得扭捏地实话实说。 “太子殿下可能不知道,我与我家爷,其实是两情相悦——” 她说完,就看到太子的眼睛一下子瞪的老大。 最后,他极是不能理解地摇摇头,“纵是两情相悦,又能怎样呢?你不可能’嫁‘给他,他终归是要娶个正经王妃的。你与他注定不能长久。不如就趁此机会,割舍开来,总免得最后尴尬难堪。要明白,你与他,将来的靖王妃是绝容不下的——” 沈长梨冷汗涔涔,没想太子殿下竟能想这么多。 可听太子如此说,她突然福至心灵,猛地抬起头,“太子殿下的意思,我家爷要娶王妃了?” 太子怜惜地看着她,“阿衍得胜归朝,虽然荒唐地想用天大的军功换一个娶妻的自由,父皇当时没答应,但也没拒绝——可真实情况是,父皇暗中已经在为他甄选合适的女子,听说已经有了合心的人选。李岩,父皇最后定了哪家的小姐?” 李公公想了想,正要答,不想背后却传来一个温润的声音,“庆国公王渊的嫡孙女王妍。” 沈长梨急忙扭头,就看到一个温润如玉的男子,穿着贵重的朝服,带着温暖如煦的笑容,风度翩翩地踏进内室。 萧云骥扫了沈长梨一眼,先行向太子见礼,”儿子见过父王。” 李公公急忙对沈长梨使了个眼神,一屋子的婢子公公都急忙向萧云骥行礼,“见过皇太孙殿下。” “不必拘礼,都起身!” 萧云骥好脾气地说着,大袖一拂坐就到床前的矮凳上,“瞧着父王的气色,真是越来越好了,儿子真是高兴。” 萧晋脸上也挂了笑,“父王身子不争气,朝堂之上,有劳阿骥帮着你皇爷爷。如今你九皇叔也回了京,没事多走动走动。不管怎样,终归是一家人。” 太子虽然病重,但也看得清,萧衍与萧云骥似乎不对付。 即便萧衍无心皇位,但他的实力,不容小觑。太子终归是向着自己的儿子,怕一旦与萧老九闹翻,他儿子会吃亏。毕竟萧老九,可是有’活阎王‘之称,手握重兵,其心之狠无人能及。再者,若是闹翻,岂不是襄王得利?最不济,总不能将萧老九推向襄王那边。 短短几句话,就包容了那么多心思。 沈长梨瞧着病弱的太子,觉得他脸上温暖的笑意,并不是那么纯粹。 或许刚才他的言辞,只是试探。若是他真将她从萧老九身边要过来,是真的看重她的医术?还是想将她握在掌中以此来要挟萧老九都很难说。 毕竟坊间传言,萧老九可是将她宠在了心尖尖上。 沈长梨暗暗撇嘴,皇家的男人都长着一颗七窍玲珑心,绝不能轻信。 太子与萧云骥说了会话,便有些乏了。 萧云骥一看,起身告辞,临走前,冲一直立在床边当木偶的沈长梨使了个眼神。 沈长梨眨了眨眼,知道这货有话要说,扁扁嘴,朝着太子一揖,“太子殿下,小子今日会诊结束,也该回靖王府。就此告辞,太子好生静养。” 太子已经躺到了床上,闻言,半合着目,冲沈长梨摆摆手,“沈小郎慢走。” 沈长梨出了太子内室,果然看到萧云骥正站在院子里等她。 他一身尊贵的朝服,在阳光下闪着暗黄的色泽,如今他身为皇太孙,也是名正言顺的储君,穿的朝服都带着皇家特有的暗黄,标志着他皇位正统身份。只是腰间却挂着一个花里胡哨的荷包,绣着鸳鸯戏水,简直俗气透顶。 显然,这荷包出自沈藜之手。 俗气之人,永远难登大雅之堂。 就像萧云骥的暗黄朝服,隆重贵气,一个荷包,就拉垮了他的身份。 沈藜配萧云骥,绝不会是萧云骥的福气。 沈长梨手提着药箱,冲着萧云骥行了个不伦不类的大礼,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半是嘲讽半是洒脱,那乌漆漆的大眼睛灵动的像一只狡猾的小狐狸,显得如此与众不同。 “不知皇太孙殿下找小子可是有事?” 萧云骥转身,瞧着她一身的机灵劲,眸光缩了缩。看了她半晌,才轻声说,“上次沈小郎为藜儿开的药,她吃上了。如今几日过后,想着再请沈小郎为藜儿诊诊脉——” 沈长梨面上露出为难。 萧云骥知道她的性子,“知道沈小郎为父皇诊病累了,放心,绝不会亏了你。沈小郎的规矩,藜儿已经告诉了本殿。你的医资,少不了。” 沈长梨立马喜笑颜开,“皇太孙殿下言重了,想必皇太孙殿下有所耳闻,如今小子的身份爆涨,诊费嘛——” “自然也水涨船高。” 萧云骥了然地接口。 “嘿嘿,皇太孙殿下知晓便好。话说在前面,才不会有误会。想必藜夫人已经在等,就请殿下前面带路!” 萧云骥自然也是住在东宫里,只是东宫太大,即便都住在东宫,沈长梨随着他七转八转,穿过长长的走廊,跨过浮桥,拐过练武场,慢腾腾走在去‘云秀殿’的路上。 很奇怪,萧云骥一路上都不说话,一副皇家贵胄的派头,如此年轻,不过才十九岁,就已然有了上位者的神韵。看来富贵,真的很养人。若不是沈长梨早见识过萧衍的绝色和清贵,指不定真要被他给迷住了。 试问,谁不喜欢漂亮多金又权势滔天的帅气男人呢! 可惜,沈长梨的心半丝都未多跳动一下。 她正百无聊赖地四下打量着东宫的景致,萧云骥突然开口了,“沈小郎最近可真是如日中天啊!‘天降小神医’,京城的百姓都疯了,找你看病,还都得排队——” 这话就不怎么中听了,酸溜溜的。 她不满地瞪他一眼,“我可没让皇太孙殿下排队?还不是你一个眼神,我就巴巴地跟来了?” 这句话明显地愉悦了萧云骥,他回眸一笑,“放心!诊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 扬了扬眉,沈长梨兴奋地问,“给多少银子?” “谈银子,多俗气!”萧云骥好笑一声,“本殿就赏你一百金,如何?” 沈长梨一下子瞪大眼。 萧云骥瞧着那乌漆漆的大眼睛,澄澈灵动,他突然在她灵动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 心不由一悸动。 他似乎还从未被人这么漂亮的眼睛盯视过。 沈长梨也被骇住了,没想萧云骥出手竟如此大方,竟然给了她一百金。虽然那个‘赏’字很刺耳,想着自己还负债一千金,她自然心生雀跃。 “多谢皇太孙殿下。” 她夸张地深深一揖。 萧云骥勾了勾唇,觉得这一百金能让她心悦诚服地道谢,还是很值得的。 “沈小郎不必谢,你医治父皇有功,若是藜儿的身子再调养好,本殿定然不会亏待你,自然还会有重赏。” 沈长梨撇撇嘴,想让沈藜给你生孩子?想得美,哪有那么容易。 也不知东宫真的很大,还是萧云骥走的慢,他们慢腾腾地竟然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达‘云秀殿’。 云秀殿是萧云骥的寝宫,沈藜自然也住在这里。 沈长梨勾着唇,东张西望地欣赏着云秀殿里俗气的花花草草,再一次觉得萧云骥能娶沈藜,简直眼光太差。俗气毫无内涵的女人,怎配做这富丽堂皇宫殿的女主了?简直拉低了整个皇室的智商。 “喵——” 突然,花丛中一声娇软的猫叫。 沈长梨一下子顿住脚,眼眸遁着那声音望去。 在前世,她最喜欢猫了。外公的邻居王奶奶家养了一只名品缅因猫,简直漂亮的不要不要的。每次周末她去外公家,都会跑去王奶奶家与它玩一会。而每到周末,王奶奶说,它都会趴着门,不耐烦地往外看,是在惦记她。 如今听到猫叫,她的心一下子像给融化了。 花枝一颤,沈长梨眼尖,就看到绿叶掩映下一只黑金相间的猫儿正蹲在那里,金黄的眼睛透过花枝瞧着他们,像是见到了主人,又喵喵喵地叫了好几声。 沈长梨想没想就欢快地奔过去。 竟然与王奶奶家的缅因猫长得极为相似,黑金相间的皮毛,长相很霸气,看上去很高冷,不知性子是不是如王奶奶家的一样温柔又忠心。 她咧了咧嘴,试探性地冲它‘喵’了一声。 它果然高冷地瞄她一眼,又冲着她身后‘喵’了一声。 沈长梨一下子喜欢上了它,她逗猫很有经验,忽然想起身上还带着一个毛线球。最近为了让红绫保守夜明珠的秘密,她到街上买了一些五彩线,拧成了一股线,削了两个竹签子,将织围巾的好处说的天花乱坠,惹得红绫雀跃不已。 她直接就当是封口费了。 五彩斑斓的毛线珠拿在手里,沈长梨也不急,直接左手抛右手,右手抛左手,在花枝下逗着它。果然,那漂亮的猫眼睛一下子被毛线球吸引,随着她的动作,眼珠子来回动着。 她心里窃喜,突然将毛线球往空中一抛,一个黑金相间的小家伙立马从花枝上蹿起来,冲着毛线珠就扑过去。 毛线球滚到地上,它一跃而下好奇地跑过去,伸出爪子,试探性地碰了碰。 果然,好奇心害死猫。 瞧着它好奇又小心翼翼的样子,沈长梨心里乐开了花。突然奔过去,趁小家伙不注意,一下子拿起毛线球。 “喵——”果然,小家伙冲着它喵喵叫,似在不满。 沈长梨蹲下身,将毛线球在地上滚来滚去,小家伙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毛线球,小爪子欲伸未伸,最后终于耐不住,走过来,沈长梨哈哈两声,将毛线球往它身边一滚,直接两手一掐就将它抱了起来。 小家伙喵喵叫着,倒也不挣扎,竟然乖乖地窝在沈长梨怀里。 当然了,沈长梨的手一直很有经验地挠着它颈间的软乎乎的皮毛,一颗心都快要融化了。 她自顾沉浸在与猫儿的欢愉中,完全没看到身后的萧云骥慢慢变了脸。 她知不知道,这是他的猫。 整个东宫,除了他,无人敢碰。 当然了,阿藜对猫儿过敏,她不算。 可这猫儿也是怪,平日除了他,谁都不让碰,今日一个毛线球竟然被沈长梨俘虏了。 萧云骥心里颇为不是滋味。 “毛球,下来。”他黑着脸训斥。 “喵——”毛球只回给他一声猫叫,舒服地眯着眼,乖乖地趴在沈长梨怀里,根本对它的主人无动于衷。 可他的话,却让沈长梨诧异地扭过头,“皇长孙殿下,它叫毛球?是你的猫?” 萧云骥黑着脸,没好气,“它自然是本殿的猫,平日谁都不让碰——” 沈长梨抿抿嘴,走过去将毛球放他怀里,“给你,给你,你可不能生它的气啊!猫儿是这世上最乖顺的小动物了,毛绒绒的,超可爱。” 萧云骥瞧着她满眼的温柔,心一动,轻轻一问,“你也喜欢猫?” 沈长梨翻了个白眼,“这还用问?这么可爱的小动物,谁不喜欢?” 可藜儿就不喜欢,每次看到毛球,都尖叫躲闪。 萧云骥看着毛球眼睛里的温柔都能滴出水来,“我养过它的娘亲,也叫毛球。后来婢女没看住,失踪了。后来又跑回来,不久后就下了一窝崽。可惜,下人们不懂照料,除了这一只,剩下的都死了。它的母亲也郁郁而终,这只毛球是我亲手照料长大。除了我,它不会让任何人碰。” 沈长梨撇撇嘴,“方才我不是也抱了它?” 萧云骥眼睛一深,“你是例外。” 沈长梨不与他讲理,用手顺着毛球柔滑的皮毛,“殿下还是将毛球抱回殿中!外面无人看管,小心它再跑走了。三四月是猫儿的发情期,小心它再给你带一窝崽来。” “云逸。”萧云骥突然唤一声。 一个小公公飞快地跑过来,怀里抱着个大猫窝,“殿下恕罪,奴才一时没看住,毛球竟自己跑出来了。” “不怪你。”萧云骥难得好脾气地说,将毛球放进猫窝,“好了,将它带回殿,好生看着,别让它再轻易跑出来。” 云逸小公公挠了挠头,“殿下,最近毛球日夜不停地叫,不知是为了啥?” “行了,休要多问。”萧云骥挥手,云逸抱着毛球飞快地往殿内跑。 沈长梨的眼睛一直追随着毛球离去的方向回不了神。 萧云骥看着她,脸上温柔一笑,“若是将来毛球也下了崽,沈小郎可过来选一只——” 嗖地回头,沈长梨乌漆漆的大眼睛一闪,“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 “多谢殿下。”沈长梨欢喜地向他一揖,直起身,脸上的笑容未散尽又浮出复杂的神色,“殿下不会问我要银子?” 萧云骥一怔,随后没好气道,“本殿可不是沈小郎那般贪财,放心,一只猫而已,本殿还送得起。” 嘿嘿。 此时,云秀殿后院,主屋暖阁。 一声尖叫,“什么?” 沈藜原本正懒洋洋地斜卧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贴身婢女半夏跑进屋在她耳边嘀咕一阵,突然让沈藜变了脸,她一声尖叫,霍地坐起身,“你是说沈小郎竟然碰了殿下的毛球?” 半夏点头,“主子,不仅碰了,还抱在怀里许久,云逸不会说谎。” 沈藜一张姣好的脸阴沉的可怕,“那殿下可有雷霆大怒?” 之前有个不懂事的奴才喜欢猫,碰了毛球一下,直接就让殿下给杖毙了。 半夏摇头,“没有,殿下始终站在一边看着,脸上没有露出丝毫的怒意。” ‘哗啦’一声,沈藜手边的茶盏被她一扫而落,碎裂在地。 半夏吓的脸色一变,跪在地上,“主子,千万莫气,或许是因着沈小郎为太子殿下看病,所以皇太孙殿下不好发怒,但她碰了毛球,殿下自然不会饶恕她。惩罚,只是早晚。” 沈藜阴毒的眼珠子一转,脸上冷笑,冲着半夏勾了勾手,“半夏,去为我做件事。” 第118章 云秀殿 “冬梅。”沈藜阴着脸唤来自己另一个贴身婢女。 ”小姐。“ ”我爹可还在书房里等云骥?“ 冬梅点头,“老爷一直在,奴婢刚给老爷添了新茶。” 沈藜压低声音,“快,将我爹请到这里来,就说,我要让他看一个人。” 冬梅意会,抬脚就走。 不一会,目前如日中天的朝中新贵昌王沈海便跨进来,他一身俗不可耐的紫金袍,头戴高玉冠,显得阔气又俗气。他一跨进来就皱眉。 “藜儿,唤爹来可是有事?朝中还有些事,我必须要与皇太孙殿下再商议商议,你若无事,就别打扰爹与皇太孙叙事。” 沈藜目光一冷,“爹,你还记得我与你说过靖王身边的小奴沈长梨吗?” 沈海一怔,不屑地轻哼一声,“就是那个小神医?” 沈藜咬了咬唇,“爹,我现在还是觉得她就是沈薇,虽然性子变了,还学会了医术,可世上怎么会有长得如此相像的两个人?云骥绞尽脑汁都寻不到她,之前认为她可能死了,但现在看来,或许是她经历了磨难,学了些本事,便蒙骗了所有人。” 沈薇转身一把扯住沈海的衣袖,又撒娇地道,“爹,我觉得她此次回来就是来跟我抢云骥的,虽然她与靖王不清不楚,可她现在就是借着为太子治病,天天往东宫跑——” 沈海咂了下嘴,有此不悦的看着沈藜,“藜儿,皇太孙的一颗心都在你身上,你可千万莫要无事生非。世上长得相似之人何其之多?人遭遇磨难,是会改变性子,可那活死人肉白骨的医术总不是两三年就能学成的。 ‘春华楼’的宁掌柜被贼人拱了一刀,确是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亲自为他拔刀手术,那一手缝合术连太医院的众位太医都自愧不如,又怎是沈薇那个蠢丫头能够比的?” 沈藜想了想,还是不放心,“爹,现在云骥正引着她来为我瞧身子,一会你躲在里面,看看她究竟是不是沈薇?” 沈海想了想,捋了下胡子,老谋深算的眸子里布满阴戾,点点头,讥诮地道。 “好!那爹就见识见识这位如日中天的小神医——” 不一会,外面的回廊上缓缓走来一群人。 走在最前面的正是萧云骥和沈长梨,二人并肩而行,面带笑容地说着话。不知谈了什么,萧云骥时不时点头轻笑一声,沈长梨手舞足蹈,说的更是眉飞色舞。她每说一句,都会撩起眼看萧云骥。他则侧过脸回看,与她相视一笑。 乍看上去,二人宛如知心好友,那默契的样子,简直让人生妒。 最关键,萧云骥似乎对沈长梨很是敬重,二人每次行到回廊转弯处,萧云骥都会侧身,让沈长梨先行,而后自己再跟上。 虽然这是萧云骥做为主人一向待客的礼节,但看在沈藜眼里,简直就是他对沈长梨用了心。特别是他那双温柔似水的眼睛,一向只会那样看着她。 沈藜站在雕花木窗前,看着回廊处款款而来的两个人,心里就像燃了一把火。看着沈长梨与沈薇几乎一模一样的容颜,嫉妒就像野草一样疯长。她绞着帕子,脸色苍白,眼中冒着寒光。 也不知为何,上次在靖王府,虽然她有怀疑,但最后还是被打消了顾虑。可随着沈长梨一次次步入东宫,她的心愈发不安。现在看到云骥与她走在一起,那样的和谐美好谈笑风生,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沈藜咬着唇回头,“爹,你可是看仔细了?你瞧云骥对她,简直不要太欢喜。” 沈藜简直被嫉妒冲昏了头脑,现在沈长梨明明穿着男装,她却直接将她想象成沈薇。 沈海捋着胡子,透过雕花窗看着沈长梨,目光阴沉,沉默许久。 “爹,你倒是说话呀?到底是不是沈薇?” 沈藜扯了扯沈海的袍子,焦急的声音都发着颤。 沈海瞥她一眼,“你怕什么?现在你可是皇太孙身边唯一的女人,你二人两情相悦,以皇太孙的心性,也绝不是随随便便一个女人就能将他抢走的。” 沈藜跺着脚,“可她不是随随便便的女人,若她真是沈薇,她可是先皇后御赐给云骥的嫡妻。现在瞧云骥的样子,似乎并不反感她。若是云骥铁了心要遵守婚约,那我该怎么办呀?” “你懂什么!”沈海皱了下眉,“不说她现在是男是女还两说,她在外人眼里,可是靖王的男宠。若她真是沈薇,那可是欺君之罪!连靖王都要受连累。即便皇太孙要遵守婚约,也要先过御史台那一关。毕竟,未来的皇后,绝不能是欺君罔上之人。她可是罪臣之女。” 沈藜阴着眼,“爹,你忘了?皇上已经将她的罪责都抹去了,她现在是自由身。” 沈海哼哼两声,“即便皇上抹去了她的罪责,可她脸上的黥刑永远去不掉。当初爹特意使了银子,让刺刑官将她脸上的黥刑刺的极深,除非剜肉,否则永远去不掉。这,就是她永远无法抹去的耻辱。” 沈藜微微一愕,似是想起了什么,惊叫一声,“爹,沈长梨额头并无黥刑。” “什么?”沈海眉一皱,“若是如此,那她就不是沈薇。” 沈藜咬了咬唇,“爹,既然不是沈薇,那更好——”说着,她竟味地将手往脖子上一抹,“既然只是个军医官,除掉便是。” 沈海叹息一声,“藜儿,不管怎么说,你与皇太孙还是要尽早要个孩儿。自古母凭子贵,若你真的诞下了男嗣,那可是皇太孙的长子,到时候,说不定你就能升为皇太孙正妃。” 沈藜一听,泄气地一屁股坐在贵妃榻上,“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已经折了两个孩儿,也不知是我的命不好,还是这身子真不争气,越是小心越留不住——如今,云骥听了沈长梨的医嘱,硬是连碰都不肯碰我一下,即便我身子好了,他也不肯与我同房,我又能如何怀得上孩儿?” 沈海一下子变了脸,“果真是这个沈小郎的出的主意?” 沈藜阴着脸点点头,“爹,你也觉得她是故意的对不对?” 沈海心更狠,“此人不能留!” 沈藜叹息,“可现在太子殿下病情好转,连皇上都龙颜大悦,她如何能除得去?” 沈海冷哼一声,大袖一拂,“太子殿下的病——也好不得。” 沈藜脸色一变,绞着帕子想了想,“爹的意思我懂,若是太子殿下的病真好了,他又正值壮年,何时才能轮到云骥登上那个位置?如今皇后和襄王对皇位虎视眈眈,为免夜长梦多——” 沈海见她意会,点点头,“只要除掉这个沈小郎,太子的病自然永远也好不了了——” 起先沈长梨与萧云骥聊天,二人只是交换养猫的经验和乐趣,谁知聊着聊着就跑了题,居然聊的甚是投机。沈长梨觉得,若是没有沈薇悲惨的经历,萧云骥还是个不错的聊天对象。 他不像萧衍那厮那么轴,蔫坏蔫坏的。他毕竟年轻,虽然自小在深宫长大,可因着东宫曾经的一场变故,他被珍之重之起来。皇家请的都是德高望重的大儒为他授课,除了帝王术,他还学了许多本事,与沈长梨聊起来,自然夸夸其谈,没有能难倒他的。 而沈长梨来自现代,中华五千年的文化,她做为医科大学的高材生,自然手到擒来。谈笑风生,奇闻趣谈,唬得萧云骥一愣一愣的。他似乎明白了,他九皇叔为何对她如此宠溺?她不仅医术好,人还风趣,更重要,她懂的东西,是他从不曾听闻的。 萧云骥突然对沈长梨有了点惺惺相惜之感。 生在皇家,他的玩伴太少了。他读万卷书,却不及她行万里路。 就快要到主屋时,沈长梨光顾着说话没看脚下,身子一趔趄,差点被探进回廊的花枝绊倒。萧云骥一直看着她,眼快手快地抱住她。从外人的角度来看,萧云骥和沈长梨的脸几乎贴到了一起。二人对视一眼,倏地分开。 萧云骥脸上竟然浮起薄红。 不知为何,她轻软的身子,竟然让他有点心猿意马。 沈长梨也有点尴尬,轻咳一声,转身对着萧云骥深深一揖,“多谢皇太孙殿下相扶,免得让小子栽了个大跟头。” 萧云骥抿嘴轻笑着,抬脚就踢向那伸进回廊的花枝,“父皇身子骨不好,东宫的花匠也偷懒了,这花枝早该修剪,幸好沈小郎无事。否则,不但九皇叔饶不了我,父王也会对我多有怪罪。” “皇太孙言重了。” 沈长梨摸了摸鼻子,嗡声嗡气地说。 萧云骥侧身踩在那花枝上,用身子挡住上面探进来的其他花枝,伸手一请,“沈小郎请。” 沈长梨笑笑,正要跨步,主屋前突然传来一声柔弱,那轻颤的声音,都变了腔,“阿骥——” 沈长梨抬头,就看到沈藜弱柳扶风一般轻轻靠在门槛上,那幽怨的小眼神,特别惹人怜。 萧云骥再顾不得沈长梨,跨步飞快地奔过去,“藜儿怎么出来了?外面有风,小心受凉。” 沈藜瞄了一眼沈长梨,身子一斜就靠进萧云骥的怀里,她双手紧紧揽住他的脖子,撒娇地道,“你说过下朝后就回云秀殿,没想让藜儿等这么久藜儿担心的要死,生怕你一忙起来,就把藜儿给忘了。” 萧云骥紧紧搂着她,柔声安慰,“咱们上次在九皇叔那里请沈小郎为你开的药已经吃完了,所以我下朝后便去了父皇那儿。一则是向父王请安,二则也是想请沈小郎过来为你再瞧瞧身子。” 沈长梨闻言,立马上前两步,冲着沈藜轻轻一揖,“小子沈长梨见过藜夫人。” 沈藜看也不看她,直接将脸埋进萧云骥怀里,“阿骥,我累了,我想让你抱我回房” 萧云骥哧哧一笑,宠溺地用手刮了下她的小琼鼻,“好,都依你——” 说着,萧云骥拦腰将沈藜抱起,大步跨进房。 沈藜窝在萧云骥怀里,得意地瞄了沈长梨一眼。 沈长梨撇撇嘴,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秀恩爱,死得快。 她故意站在外面没有跟进去,她早已看出,沈藜就是故意的。既然她想装弱不禁风惹萧云骥怜惜,那今日就偏不如她意。 “沈小郎请!”萧云骥又奔回来冲着沈长梨抱歉地笑了笑。 沈长梨皮笑肉不笑,“皇太孙殿下与藜夫人鹣鲽情深,着实令人羡慕。” 萧云骥眸光一闪,看了沈长梨一眼,抿了抿,什么话也没说。 沈长梨刚跨进屋,就听得里屋一声尖叫,“啊,阿骥——痛——” 萧云骥脸色一变,一阵风似的又转身跑进里屋,“阿藜,怎么了?” 沈长梨优哉悠哉地跨进屋,透过珠帘,就看到沈藜躺在床上,靠在萧云骥怀里,一手捂着肚子,脸色煞白,似乎正痛的死去活来。 沈长梨勾了勾唇,看来她的医术又精进了。方才她向沈藜施礼,袍袖一拂,将她新制的药粉抛向沈藜。看效果,似乎极好。 既然沈藜愿意装,那她就帮她一下,让她装的更彻底。 她也不顾满屋子婢女怪异的眼神,一屁股坐在外室的椅子上,自个儿伸手为自个儿倒了一盏茶,慢悠悠地喝着。 萧云骥瞧着沈藜满头的冷汗,心疼地皱着眉心,眼睛朝外室看了一眼,“藜儿,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了?昨儿不是还好好的?可是今儿吃坏了肚子?” 沈藜哭的委屈至极,“我方才刚刚喝了沈小郎开的最后一副药,肚子好痛,阿骥,我是不是中毒了?” 沈长梨在外室听到沈藜的哭诉,轻呵一声,笑着将茶盏放下。 萧云骥眉心一皱,冲着冬梅一声,“去,请沈小郎进来。” “藜夫人,话可不能乱说。”不等冬梅来请,沈长梨撩开纱帘就施施然进了屋,她走到床前,撩了沈藜一眼,“藜夫人吃了小子开的那么多副药都无事,怎么偏偏最后一副你就腹痛难忍中毒了呢?这样天大的罪责,小子可当不起。” 第119章 沈藜,搬石头砸自己脚 “我最近一直在吃你给我开的药,若不是你居心叵测,我怎么会突然就腹痛难忍了呢!” 沈藜强词夺理,听的萧云骥微微皱起眉。 “藜夫人,腹痛的原因有很多,并不一定就是小子开的药有问题。比如,藜夫人平日里可有贪食吃些寒凉的东西?小子给你开的是温肾补血的方子,若是藜夫人时常饮食贪凉,脾胃中一热一冷,引起腹痛再所难免。” 沈长梨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之前的一些事,沈藜非常喜食酸梅汤,春三四月份开始,就将酸梅汤镇在井水里凉着吃。导致她脾胃一直不好,小时时常腹泻。如今她确实对她耍了点小手段,就是要让她出丑。 沈藜闻言脸色一白,她怎肯承认? 直接拽着萧云骥的袖子撒娇,“阿骥,妾身说不过沈小郎,可我,腹中确实疼痛难忍——啊——”沈藜满头冷汗,若不是萧云骥抱着,她定然在床上打滚。 沈长梨眼珠子骨碌碌乱转,勉为其难,“皇太孙殿下,若不然,小子为藜夫人把把脉?” “如此甚好。”萧云骥着实心疼沈藜,看她痛的实在难忍,便点头,“有劳沈小郎了。” 沈长梨微微一笑,正要上前,沈藜突然像疯了似的,冲着沈长梨一指,“我不要她——阿骥,快宣王太医,我只相信他——” 萧云骥脸色有点不好看,觉得沈藜有点胡闹。沈小郎可是人人称颂的神医,父皇的病都在她手上有了起色,她竟然不相信她。当初,不是她哀求到靖王府向她求医的吗?如今出尔反尔,又说药中有毒,简直有点不可理喻。 萧云骥心中腹诽,有点不悦。 但心爱的女人在他怀里痛的死去活来,他心中那点不悦便消散了,直接冲冬梅一声,“去,拿着本殿的腰牌到太医院去请王太医。” “是,殿下。” 冬梅也被沈藜突如其来的腹痛弄的不知所措,虽然沈小郎说可能是贪食吃了凉,其实确实如此。那酸梅汁如今还冰在井里,可小姐时常吃,也没有像今日这般腹痛过。 沈长梨站在里屋有点尴尬 ,便朝着萧云骥拱拱手,“既如此,想必王太医一来,藜夫人的腹痛就好了。殿下用不着小子,小子便告退了。” 说着,沈长梨不等萧云骥回话转身洒脱地就走。 “站住!”没想萧云骥没说话,沈藜倒是将声音拔高阻止了她,“沈小郎这是心虚要逃?” 沈长梨抿嘴,转身,“藜夫人究竟要如何?” “你不能走!”沈藜痛的冷汁直冒,却还色厉内恁,她紧紧抓着萧云骥的手,“阿骥,若是沈小郎真对我起了歹心,你一定要为我做主——” 萧云骥目中一深,定定地看着沈长梨,见她一副云淡风轻问心无愧的样子,太重的话他说不出口,“还请沈小郎稍等,待王太医为藜儿诊断后再走也不迟——” “既如此,小子便恭敬不如从命,在外室候着。” 沈长梨还要看热闹,根本不是真心要走,见萧云骥发话,她借坡下驴,掀开珠帘又坐到外室候着。 里屋,沈藜痛的哀嚎不已,萧云骥抱着她丝毫无法,只得轻声安慰,可他的安慰声时时被沈藜的尖叫打断,弄得他抿紧嘴,再不说一句话。 好在王太医来的很快。 他五十多岁,一身太医的袍服,神色冷峻。跨进外室傲慢地瞟了沈长梨一眼,目中倨傲无比。 也是,他一生行医,兢兢业业,却不及这个十五六的少年名扬京城,她那一手医术,在他看来,如同小儿戏耍。 “王太医,快看看藜儿到底是怎么了?” 王太医一来,萧云骥就像盼来了救星,目光殷切地看着王太医。 王太医心中很是受用皇太孙的谦逊和敬重,再看他怀里的藜夫人,一张小脸苍白若纸,满头冷汗,一手抚着腹部,看到他眼圈都红了。 “王太医,你可总算来了,我,我快要痛死了。” 王太医朝着萧云骥一礼,“请让老夫为藜夫人请脉。” 冬梅眼疾手快搬来一个矮凳,王太医坐在床边,伸手就探在沈藜的腕子上。 可他捋着胡子故作高深莫测地诊了半天,愣是一句话没说。 “王太医,藜儿究竟是什么情况?” 萧云骥忍不住了,焦急开口追问。 王太医眸光撩了撩外室,“藜夫人最近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脉弱如丝,气血失调,情志不畅,下官认为是服用了导致宫寒的药物,致使腹痛难忍,这样更不利于夫人受孕啊!” 萧云骥一听,脸上一寒,立马扫了外室一眼。 沈藜’哇‘地一声就哭了,“阿骥,你可听清楚了,就是沈小郎害我,若是我不能再怀有孩儿,就是她的错。” 王太医看好戏似的,捋着胡子,暗生得意。 “沈小郎。”萧云骥似是怒了,拔高声音冲外室一唤。 沈长梨撩开帘子就走进来,”殿下——“ 萧云骥脸一寒,“王太医的话你可听清楚了?” 沈长梨讥诮地看向王太医,云淡风轻地问,“王太医的意思,是小子开的药导致藜夫人腹痛难忍,是想致她不孕,可是这个意思?” “难道不是?”王太医撩着眼尾一副傲慢的姿态。 沈长梨一笑,“王太医行医多少年了?” 王太医更加倨傲一声,“老夫行医三十余载,最擅妇人之病。” “既如此,藜夫人做为皇太孙的妾室,有为皇室开枝其叶的责任,既然王太医擅长妇人病,为何还让她无缘无故折了两个孩儿?难不成,王太医为皇宫贵人们看病,还是择人而医不成?” 她话一出,王太医突然变了脸,“大胆,竟敢怀疑老夫的医德?” 沈长梨抿抿嘴,“那敢问王太医,藜夫人之前可有吃过王太医开的药?为何,她的身子越治越弱,气血失和,宫寒不孕,王太医做为妇人科圣手,难道不是你的责任吗?” “你——”王太医明显有些心虚,脸上的倨傲慢慢消散,他眼眸一转,站起身慌忙冲着萧云骥一礼,“请皇太孙殿下明鉴,老夫为藜夫人调养身子,一直尽心尽力,从未怠慢过,藜夫人年轻,身子虽有损伤,将来怀上孩儿是绝不成问题。” 萧云骥阴着脸没说话。 方才沈长梨一句话点醒了他,太医院的太医在后宫择人而医的事,不是没有。至少在父皇身上就可见一斑。 有人不想让东宫好。 “阿骥,我是相信王太医的——”沈藜紧紧拽着萧云骥的衣袖,虚弱的吐出一句话。 “那就请王太医为藜儿止痛。” 萧云骥脸色一正,曾经温润如水的眼眸中泛着冷寒。 王太医心头一震,急忙一揖,“是。” 沈长梨抱着臂在一旁看戏,之前在靖王府,她为沈藜诊脉,就知她折掉两个孩儿,绝不正常。沈藜信任王太医,可这个王太医却不是真老实。沈藜如此年轻,身体根本没任何问题,萧云骥将她宠到了骨子里,自然日夜恩爱,她怀上孩子是再正常不过。而无缘无故流掉孩子,就极不正常。 明显是有人不想让东宫有子嗣传承。 而这个王太医即便不是助纣为虐之人,也肯定是心知肚明之人。 “回,回禀皇太孙殿下,藜夫人身子虚弱,腹中寒凉,请让老夫为藜夫人开个药方,喝下药,定然能转痛为安。” 王太医硬是被逼出了冷汗涔涔。 萧云骥阴着脸没说话,王太医只说开药方,却不说沈藜究竟是为何而腹痛?明显是根本没有把握。 而萧云骥犹豫,或许是在想开了药方再煎药再喝下,起码得再等上半个多时辰。而他怀里的美娇娘却不一定能忍住。他能感受到,他怀里的人气息虚的随时都能离去。 目光不由自主看向沈长梨,萧云骥开口,“沈小郎可是有法子让藜儿尽快止痛?” 正中下怀。 沈长梨毫不犹豫回答,“小子诊断是藜夫人吃了寒凉的食物导致的腹痛,无需吃药,小子几针下去,定然能手到病除。” “大言不惭!”王太医突然冷嗤她一声,“明明是沈小郎的药有问题,如此却出来做好人,是觉得皇太孙殿下好欺负吗?” 沈长梨嘴一抿,伸手一请,“请王太医开药,小子避嫌,这就外面候着去。” 说完,沈长梨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回来。”萧云骥声音一冷,“请沈小郎为藜儿扎针。” “阿骥,我不要——”沈藜还要拒绝,萧云骥眼眸一冷,低头看她,“你是还要继续忍痛?还是让沈小郎扎针一试?病因不明,若真是沈小郎开的药有问题,就请王太医拿出证据。来人,将沈小郎的药方子拿来。” 冬梅应声而去。 片刻就拿来了沈长梨为沈藜开的药方子。 “请王太医指教。”沈长梨冲着王太医深深一揖,毫无半丝恭敬,反而是将他一军。 王太医拿着药方子,手有点哆嗦,支支吾吾半晌没说出话。 沈长梨倏地从他手上夺下药方子,“小子为藜夫人开的药方子,以疏通滋补为主。其中丹参、三七活血化淤。皆因藜夫人折了两个孩儿,宫腔内还有残留,致使每月经血不畅,腹痛难忍。麦冬生津活血。当归、白芍养血养肝,香附行气调经,阿胶滋补生津——王太医就与皇太孙说说,哪一剂药是毒药?” “这——”王太医冷汗直冒,低着头,不敢看萧云骥的眼睛。 “王太医下去!” 萧云骥脸色反而平静下来,语气冷淡,不治罪,直接赶王太医走。 这就是心里有了隔阂,不信任。 “皇太孙殿下!”王太医’扑通‘一声跪下,将头深深伏在萧云骥脚边,“请殿下明鉴,老夫一向兢兢业业,对藜夫人绝无伤害之心。” 萧云骥淡淡一声,“中庸之道,不害,也不救,本殿懂。” 一席话,直接让王太医变了脸,他抬起头还要再辩解几句,突然见萧云骥射来凌厉的目光,他嘴一张,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脸色变得煞白煞白的,只得跪地一礼,“是,小人退下。” 他现在连’老夫‘都不敢自称了。 王太医走后,沈藜痛的已经说不出话,萧云骥看向沈小郎,目中歉意,“请沈小郎为藜儿扎针救治。” 沈长梨也自谦地一揖,“是,殿下。” 说完,她提着药箱上前,“请殿下将藜夫人平躺放到床上。” 萧云骥照做。 沈藜瞟了沈长梨一眼,手紧紧抓着萧云骥不肯放,“阿骥,我怕,你陪着我——” “放心,一切有我在。”萧云骥温柔地安慰她。 沈长梨撇了撇嘴,打开药箱,漫不经心一问,“请问藜夫人,有几日不曾通便了?” 沈藜被问的有些懵,旁边的冬梅却机灵地一声,“沈小郎,我家小姐有三日不曾通便了。” “这就是了。”沈长梨勾勾唇,“藜夫人已有三日不曾通便,吃了寒凉的食物,导致腹中疼痛也是正常。小子这就为你扎针,保你一通顺畅。” 沈藜眼眸有些不敢看萧云骥询问的目光,三日不曾通便,说出去,真是丢人。 “藜夫人请放松,不要紧张,不通便又不是大病,扎个针而已。”沈长梨嘴里讥诮地说着,银针毫不犹豫地扎下去,看到沈藜一张俏脸涨的通红,却咬着牙忍着,心中舒畅不少。 不过,治她是治她,但沈长梨的医术也确实了得,几针下去,沈藜腹中疼痛减轻不少,继而腹中传出咕噜咕噜的声响,沈藜脸色一红。 她眉心一皱,突然抓住萧云骥的手,“阿骥,快,我要出恭。” 萧云骥手一扬,“快扶夫人去茅厕。” “不,阿骥,来不及了,我现在就要——”沈藜咬着牙说出这几个字,小脸涨红的就像红布,又羞又恼,偏又没办法。人有三急,她现在是真的急。 “快,将恭桶拿来。” 冬梅和屋里几个婢子立马慌做一团,拿恭桶,上屏风,点熏香。这一切还未刚刚布置好,屏风后就传来稀里哗啦的声音,一股恶毒瞬间布满整个内室,几个伺候的小丫头没忍住,竟在一边呕吐起来。 萧云骥一直还站在屋内,听着动静,闻着气味,他脸上再挂不住,手一伸,“沈小郎,请到外面用茶。” 沈长梨好笑地瞟他一眼,二话不说,抬脚到了外室。 萧云骥紧随其后,先前对她不信任,如今她几针下去就解了沈藜的痛苦,原来是他们自己的问题,还误会了人家。萧云骥温润如玉的脸上从未有过的尴尬难堪。 站在外室,他冲着沈长梨深深一揖,“先前误会沈小郎,是云骥的错,向沈小郎赔罪。” 沈长梨慌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心里乐着,面上却惶恐,“皇太孙殿下言重了,治病救人医德仁心,殿下真不该怀疑我。” 萧云骥尴尬地轻咳一声,轻柔一声,“以后再不会了。” 他温柔的调子,惊得沈长梨抬起头,却望进一双温润如水的眼睛里,她立时感到不自在,退后一步,“既然藜夫人已无恙,小子就告退了。” “阿骥——”萧云骥还想挽留,里屋沈藜的声音就飘出来,看来是拉完了,舒服地声音都轻快不少。 萧云骥眉心一皱,看了沈长梨一声,“沈小郎请慢走。” 沈长梨拱拱手,“皇太孙殿下留步,小子识得出宫的路,殿下就不必送了。”说着,她提起药箱洒脱地转身就走。 萧云骥望着她的背影,站了许久,才收回目光,抬脚进入内室。 第120章 旧情复燃 萧云骥进得内室,看到沈藜已经收拾妥当换上新衣,不知为何,他心里有点堵。 今日这事,着实让他在沈长梨面前丢尽面子。 脸色不大好,萧云骥不看沈藜讨好的笑脸,直接冲冬梅一声冷硬,“冬梅,去为夫人准备浴桶。” 一听要沐浴,沈藜咬着唇红着脸双手紧紧抱着萧云骥的手臂,“阿骥,我要你和我一起沐浴——” 若是之前,萧云骥定然欣喜,可这满屋的大便味还未完全散尽,他心口堵的慌,没有任何旑旎心思,将手从沈藜手臂中抽出来。 “阿藜,别闹!你自己沐浴,我想起,还未付沈小郎诊费,必须要去追她。” 沈藜面上立马不悦,“为何还要付她诊费?她为太子殿下看病,银子不该由太子妃出吗?东宫的财权都掌在她手中,凭什么还要让我们付诊费?前儿个,陛下赏赐给东宫那么多好东西,全让她封入府库,一点都未赏给我们。现在我们手里的银子大部分都是我哥赚来的——” “阿藜!” 萧云骥阴着脸怒不可遏地打断她,“太子是我们的父王,他病重刚刚好转,皇爷爷没有赏赐沈长梨,却厚赏了东宫,这说明什么?说明皇爷爷对东宫甚是看重,父王和我的地位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撼动的。可这份厚赏,皆是因为沈长梨的妙手回春。 现在父王还卧病在床,太子妃不赏,难道我们也无动于衷装憨卖傻吗?你若心疼银子,云秀殿的银子我一分都不动,我会直接从东宫库房里支取。以后,不要再让你大哥往东宫送银子了,本殿用不起——” 说完,萧云骥转身就走。 “阿骥——” 沈藜哭着跑过去从后面一下子抱住他,自从成婚以来,他还从未对她发过火,如今她不能再怀上孩儿,他体会过她的感受吗? 沈藜将脸贴在他后背,抽噎着道,“我不是心疼银子,我只是心里不舒服,阿骥,你是不是对沈长梨起了心思?刚才,我看到你在回廊竟然抱着她——” “你简直不可理喻!” 萧云骥气的转身怒斥,“沈小郎被花枝险些绊倒,我不过是伸手相扶。即便不是她,换成任何人,我都会这么做。倒是你,今日整出这一出究竟是为什么?那个药方子,你明明已经请王太医看过才放心食用,今日为何又要陷害她?你知不知道这样做,让我有多难堪。” 沈藜撇着嘴一下子哭倒在他怀里,“阿骥,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真是那药有问题,我还不是盼子心切——” 说起孩子,萧云骥心头一软,无缘无故折了两个孩子,想想她那时受的罪,叹息一声,紧紧搂住她,轻拍她后心。 “行了,既然相信沈小郎,那我再去求她为你开些药,身子终究是要调养好。” 沈藜这才破涕为笑,她踮起脚轻轻吻在他唇边,“我知道你终是心疼我。” 萧云骥抱住她长叹一声,“我们是夫妻,我不心疼你还能心疼谁?只是阿藜,别再动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好吗?现在东宫需要沈小郎——” 沈藜咬了咬唇,虽然心里不以为然,但面上却大度地笑着将萧云骥推开。 “不是说要为她送诊金?快去!相信她这会子还未走出东宫。” 萧云骥欣慰地笑笑,捏捏她的脸蛋,“在家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沈藜深情地点点头。 萧云骥转身离开,沈藜眼中的深情立马消失无踪,她冷哼一声,咬牙切齿。 “半夏,告诉爹,我要沈长梨死。” 沈长梨慢悠悠在东宫走着,想着今天的事,她得意勾了勾唇。 沈藜腹痛,自然是她为她下的药,原本只是想治治她。没想她竟直接诬告她之前开的药有问题。这能说明什么?说明她这段时间频繁往来东宫,沈藜心慌了。 她依旧还在怀疑她的身份,沈薇,就是扎在沈藜心头的一根刺。 既然是刺,她就要扎的她更痛。 想着今日她那一通大便熏的满屋子的人当着萧云骥的面大吐特吐,她心头特解气。她就是要让萧云骥看清楚他喜欢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 死去的沈薇对他贴心贴肺欢喜,他却弃她于敝屣。沈藜口蜜腹剑,他却将她当成宝。 萧云骥,早晚有一天她会让他觉得,娶了沈藜才是他一生中最大的耻辱。 “喂,想什么呢?魂都没了。” 沈长梨抬起脸,毫无意外地看到李鹊华。 最近这段时间她频繁来为太子殿下看病,李鹊华便找着理由也是三天两头往皇宫跑。 “今日你又是找着什么借口来东宫的?” 李鹊华淡淡一声,“太子病情好转,陛下都厚赏了东宫,李家自然得前来恭贺,送了一车珍贵药材。” 沈长梨咂舌,“其实你根本没必要陪着我,难不成我来东宫,还能遇到刺客不成?” 李鹊华冷哼一声,“难说。” “此话怎讲?” 李鹊华瞄了她一眼,“你最近为太子看病,名声大噪,若是有人不想让太子殿下的病情好转,你就成了众矢之的。” 沈长梨深了深眼,“放心,爷派慕龙一直跟着我。” “再好的暗卫也进不来皇宫,我哥的意思,要做到万无一失。” 沈长梨抿抿嘴,“最近你常出入皇宫,可有打探到当年那个乐师的消息?当年那么大的丑闻,宫中的老人不可能忘记他的名字。” 李鹊华面无表情,“除了后宫嫔妃,当年知道那个乐师名字的人都死了——司乐坊、宫中的太监宫女,禁卫军——慢慢的都被陛下清理掉了,这些人都已经不知被换了多少批,如今只剩下宫中后妃。可谁都不敢提及当年事,想必陛下已经对她们下了密旨。” “可如今情况不同了,若婉公主回来了。” 李鹊华皱着眉不解地看着她,“你与若婉公主从未见过面,为何如此执着查当年的那个乐师呢?” “唉。”沈长梨幽幽地叹息一声,“因为付摇蕙最近穿金戴银地让我嫉妒了。” 李鹊华眸光一闪,脸色微变,“你是怀疑付摇蕙是当年若婉公主的那个孩子?” “聪明!” 沈长梨打了个响指,“之前我从红绫嘴里知道,李夫人对付摇蕙甚是看重,只说她是李夫人千挑万选的,也是为萧衍准备的通房丫头。萧衍对她的关照也很不一般。 处处忍让,护着她,即便她闹出人命关天,他也不曾有任何惩罚。付摇蕙自小便与他一起长大,你说,什么样的福分才能陪着皇子一块长大?” 李鹊华瞄着她,“你不会是吃醋了?” 沈长梨眼一瞪,“我会吃她的醋?爷不可能再要她。” “为何?” “她已不是处子身。” 李鹊华一惊,“谁会在靖王眼皮子底下挖他的墙角?” 沈长梨眼一眯,“那自然是该死之人。” “你猜对了。”突然李鹊华冷不丁一声。 沈长梨一下子顿住脚,“那个乐师姓付?” 李鹊华抱着臂撩她一眼,“付俊生——” “果真如此。”沈长梨缩着眼,“是王淑妃告诉你的?” 李鹊华摇头,“是太子。” 沈长梨惊得一下子瞪大眼,“太子怎么会轻易告诉你?” 李鹊华傲然地道,“因为李家手里有足够的筹码让太子殿下吐出那个名字。” 沈长梨心头狂跳,她不过是让李鹊华尽量地向王淑妃打听,毕竟是亲戚嘛!可她没想到李家为了她这个要求,不知与太子做了怎样的交易? “李家付出的是什么?” “你不必知道。我哥说,你不会无缘无故打听一个名字,既然是你想知道的,李家付出怎样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沈长梨有点哑口无言。 沉默半晌,她才轻声道,“付摇蕙与襄王已经有了首尾,按说她早该被襄王接进府,即便做不成正妃,允个侧妃之位,襄王还是能够做到的。可她偏不走,依旧滞留在靖王府做奴才。我担心她已经成了襄王的棋子。” 李鹊华想了想,“如今若婉公主回了京,即便成了下堂妇,可公主的身份毕竟摆在那里。付遥蕙是她的私生女,暗中定然会对她照应一二。你的担心是对的,若是付摇蕙有什么图谋,若婉公主一定会帮她。” “所以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但愿李家的付出是值得的。” 二人边走边说,眼看就快要到前殿,耳边突然传来一缕琴声。 琴声婉转幽咽,情意缠绵,像是深闺女子在思念自己的情郎。有怨有恨有情,忘不掉,得不到,那种无奈竟然在琴声中表达的淋漓尽致。 足见弹琴之人琴艺之高。 就连沈长梨这般对琴音一窍不通的人,也不由心生感慨,“唉,自古有情总比无情恼,奈何人间痴情多。也不知东宫究竟是哪位美人爱而不得这般幽怨?” 李鹊华瞟她一眼,意味深长,“是太子妃玉流凝。” 下一秒,沈长梨的感慨就像被蛇咬了一般,倒吸一口气,瞅着李鹊华酸溜溜一句。 “这是在向谁倾诉深情呢?太子的病虽然好转,但那身子,想做人夫,现在也做不成啊?太子妃这是憋的太久,借琴声来纾解心中块垒?” “真酸!” 李鹊华没好气一声,“你怎么不说是为靖王殿下弹的琴呢?” “姑娘,傻了?” 沈长梨对她抛了个媚眼,“她现在可是萧老九的嫂嫂,光天化日之下调戏小叔子,这不是直接表示要给太子戴绿帽子吗?如今太子殿下的病情刚好,她就这么骚,是真不想做这有名无实的太子妃了吗?” 李鹊华自然不知道’绿帽子‘是何意?但瞧着沈长梨没安好心似的贱笑,心里就明白了那层意思,她故意刺她。 “想必现在玉流凝弹的这把琴就是当年靖王给她的定情信物——比翼。” 沈长梨脸色一僵,果然笑容再挂不住,甚至有点气急败坏。 “你是说萧老九当年送了一把名叫’比翼‘的琴给玉流凝?” “玉流凝才情满天下,一把琴不知迷倒了京中多少世家子弟。当年她与靖王两情相悦,陛下都已经允了婚。可没想,最后竟然生变,玉流凝竟成了靖王的嫂嫂——从那之后,靖王再不曾踏入东宫一步。” 沈长梨脸色有点青,摸着下巴,哼一声,“玉流凝这是不甘心不死心,对萧老九旧情复燃了啊!一幅‘海晏河清,天下太平’的山水画没能勾住萧老九的心,如今这是借着’比翼‘来叙说衷肠,在招萧老九的魂呢!” 李鹊华有些好笑,“行了,你就别胡思乱想了。天下都传,靖王殿下可是将你宠到了心尖尖上,他与玉流凝是永远不可能在一起。” “咦,不对啊!”沈长梨突然轻咦一声,一双乌漆漆的大眼睛闪着狐疑的光。 “有何不对?不就是弹了一首曲子——” 沈长梨挑着眉梢看她,“玉流凝为何会在此时弹琴?萧老九又不在。我来东宫数次,从未见过她。即便现在太子身子有所好转,她也不曾前来探望,现在弹琴为哪般?” 李鹊华也摸着下巴不得而解,“是有点不正常——” 她话一落,答案就来了。 就在离两人站立的通往前殿的回廊的尽头,月亮门边,一个穿着尊贵的亲王蟒袍,身披华贵的狐狸大裘的男子正缓缓跨过月亮门走过来。他身姿挺拔,风华绝代,一张刀斧神刻的俊颜,简直是这世间再无人能及的美貌。只是那眉眼深重,微垂着头,好像也处在尴尬之中。 沈长梨一看见他就乐了。 冲着李鹊华一抬下巴,“瞧,答案来了。” 李鹊华自然也看到了萧衍,抿抿嘴,眉眼间溢着好笑,“玉流凝也太胆大了,太子的病情还未刚刚好转,她就这样明目张胆,若是再被她气出病来——” 沈长梨唇一勾,“放心,太子的心宽着呢!这么多年都不碰她,说明她在他心中也不过如此。或许当年的别嫁,就是一场交易。也不知,玉流凝想从太子这里得到什么?值得她舍弃萧老九自毁一生?要知道,她如此做,对于循规蹈矩的萧老九来说,这辈子都不会再娶她。” 第121章 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以靖王的骄傲,不管玉流凝当初是何原因嫁给的太子,他俩都再回不到过去。时过境迁,叔嫂名分早定。靖王容不得别人对他的背叛。况且他现在不是已经移情别恋爱上了你?瞧他现在对你的宠爱程度,恐怕此生非你不娶。” 李鹊华分析的头头是道,但沈长梨嘴一抿,心里却并不怎么乐观,幽幽叹了一声。 “男人心易变。” 她远远瞧着萧老九尊贵高华的姿态,那倾国倾城的容颜,突然让她有点不自信。 她撸了把自己的脸,李大公子说她娘国色天香,都说女大十八变,她什么时候才能长成倾国绝色?想着玉妖精妖一般的艳丽,狐一般的狡黠,玉流凝与他也不遑多让。 人人都说萧衍与玉流凝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一点都不假。他俩郎才女貌,简直不要太赏心悦目。 她扭头看向李鹊华,“李大小姐,咱们现在躲开还来得及吗?” 李鹊华翻了个白眼,“你躲什么呀?靖王进宫或许就是来接你的——” “若不是呢?” 沈长梨微垂眼眉,瘪瘪嘴,“若是他就是来与玉流凝约会的,现在被咱们撞见,岂不是很尴尬?若不然,他刚踏入东宫,玉流凝就弹起‘比翼’,这不是约好的又是什么?” 听她如此一讲,李鹊华眯着眼,觉得也甚有道理,沉默了。 萧衍远远而来,看到她俩站在回廊纹丝不动,眉心轻皱。 人未到,声先到,“杵在那里做什么?当门神?” 瞧瞧这火气,就是在怪她们撞见了他会见情人。 沈长梨动了动脚,悄悄往李鹊华身后躲了躲,冲萧衍皮笑肉不笑,“爷怎么也来了东宫?是来看望太子殿下的?还是来会故人的?我已经为太子殿下诊完病,这就回府了。爷有事忙,阿梨就不打扰了。” 沈长梨说着,不等萧衍靠近,扯着李鹊华就跑。 果不其然,就在她与萧衍擦肩而过时,一双大手狠狠地扼住了她的手腕子。 萧衍似是气了,一张俊脸冷的能冻死人,他猛地将她拽到自己面前,咬着牙威逼。 “将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沈长梨瞧着他怒极寒光四射的眼,使劲推着他的手,推不开,被他拽的生疼,她也恼了,“我这就走,不打扰爷的好事,爷就当没看见我不行吗?” “爷确实有好事。”萧衍就着她的话顺坡下驴,“听说你又赚了一笔,一百两黄金呢!做为你的债主,爷必须得过来收账——” “不是——”沈长梨眨眨眼,脑子里有点乱,“爷,您是来找我的?不是要与别人约会——” “约会?那是什么东西——” 萧衍装傻的本领也是一绝。不苟言笑,一本正经,轻挑眉梢,那尊贵高华的装逼姿态,逗得沈长梨刹那眉开眼笑。一颗忐忑的心瞬间落到实处。尽管被追债,但这次她却甘之如饴,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胳膊,豪迈地说。 “爷,您尽管讨债,咱俩谁是谁?我的钱是你的,您的钱也是我的——” “打住!”萧衍立马阴狠地打断她的话,用手指着她,“你的钱是爷的,爷的钱还是爷的——休想糊弄爷。” 沈长梨一愕,抿嘴干笑着,这厮的反应够快的啊! 看来并没有被旧情人的琴声勾了魂去。 她嘿嘿一声,“爷,您老追债的速度是不是快了点?” 萧衍姿态高华地冷哼一声,不动声色地将她的小手紧紧包裹在自己大手里,一边扯着她往前走,一边傲慢地道。 “怎么,爷今日若不过来追债,你是不是想着再将床底掘地三尺藏这一百两黄金?上次的那颗夜明珠——” “爷——”沈长梨心头一震,冷汗涔涔,立马打断他,“拿去拿去,一百两黄金,全归您!” 萧衍瞟着她心虚的小脸,眼眸中藏不住笑意,“放心,爷对阿梨还是很疼爱的,尽管你欠着爷一千金,但爷也不是那种赶尽杀绝之人,那颗夜明珠就算了。” 沈长梨哼哼两声,一句话也不敢再反驳。 二人边走边斗着嘴,完全当李鹊华是空气。 李大小姐从来没像现在这般郁闷过。 他们当着她的面旁若无人地手牵着手也就罢了,难道看不见东宫其他人看到他们两个‘男人’这般腻歪地走在一起,那投来的眼光有多惊悚吗? 二人跨过月亮门,前面再穿过一片花园楼阁,就是出东宫的前殿了。 突然,那琴声仿若就响在耳侧,沈长梨猛地抬头,就看到前面花枝掩映下的一处三层楼阁。顶层有一处突出的露台,上面挂了白色绢纱,站了十来个侍女,隐隐约约看到一个身穿淡蓝素雅衣裙的窈窕女子在弹琴。 沈长梨嗖地看向萧衍,见他眼眉低垂,牵着她只顾往前走,像是没听见那赤裸裸袒露心扉的琴声。 想着刚刚被他讹去的一百两黄金,沈长梨心头又刺嘞嘞的不痛快。 琢磨着要不要提醒他一下,再试探下这厮究竟是怎么想的?旧情人就在眼前,他真能无动于衷? 沈长梨慢慢抬起头,却不想他也在这个时候低头看她,二人脸近在咫尺,目光一触,谁都没有再移开。二人的眼中映着的都是彼此的身影,好像一眼便是万年。直到沈长梨明明白白在他眼中只看到自己,再无其他。她才真正的明白,玉流凝真的已是他的过去了。 心头一松,沈长梨收回目光。 其实心里已经有了丝小窃喜,偏嘴巴不饶人,还是将那话问出来,“爷,听到琴声了吗?” 萧衍浅淡一声,“听到了。” “阿梨不懂音律,爷就给我讲讲这琴音里的故事。” 萧衍哼一声,“有什么好讲的?阿梨吃饱撑的。想听故事,咱们回家到床上再讲。” 流氓! 沈长梨瞪了他一眼,“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萧衍倏地脚步一顿,二人此刻正走在楼阁正下方,她吟诗的声音不大,却足够上面的人听到。 萧衍沉默片刻,扭头看她,“阿梨虽不懂音律,作诗却是一绝,甚得爷欢心。爷这一生注定金戈铁马,做不了那诗酒当歌浪漫画中人。还是阿梨的诗好,潜移默化入心来。阿梨最趁爷的心,爷已知足。” 沈长梨得了夸赞,脸子一红,乌漆漆的大眼睛往楼阁上一瞟,心里却叹息一声。 他这是在回玉流凝的‘海晏河清,天下太平’的画作深意?还是再拒她的一腔深情错付? 他是在明确告诉她,他金戈铁马闲云野鹤,已不爱画,亦不爱琴,他爱诗。已有了趁了他心,入了他心的人。他已别无他求,已知足。 果然,当他俩跨入前殿的那一刻,后面的楼阁里突然传来一声铮鸣—— 玉流凝的琴弦断了。 “可惜了,一把好琴。”她感慨一声。 萧衍扭头看了她一眼,刻薄地道,“阿梨有那闲情惋惜别人,不如想想怎么再挣金子还债!想要保证柳安歌的命,阿梨要更努力才行——” 冷汗涔涔,沈长梨点头哈腰,“那是那是,爷说的都对,我现在就得拼命挣金子。只是爷,看在我今日还了一百两金子的份上,能不能透露一下安歌的情况?他现在还好吗?吃的下饭,睡得着觉吗?瘦了吗?有没有哭鼻子?有没有想我——” 她一连串的问题足以说明,她有多担心安歌。 萧衍叹息一声,“阿梨这是有多不相信爷啊?若你实在担心,那就再付爷一千两黄金,爷立马领你去见他——” 沈长梨一下子顿住脚。 萧衍讥诮看着她,“怎地,一听到爷要领你去见他,就高兴傻了?” “不是爷,我今日赚的那一百两黄金,皇太孙殿下还未给我呢!”沈长梨急切切地甩掉萧衍的手,“不行,我现在就回去找他!” 事关金子,兹事体大,若是过了今天萧云骥再不承认,那她不得后悔死? “不必找了,沈小郎,本殿在这里——” 一道带着好笑的声音入耳,沈长梨猛地转头,就看到萧云骥不知何时已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她说的话,他都听见了。 他的身后,跟着元厚小公公,躬着腰,怀里抱着一个木匣子。 沈长梨一颗心落了地,正要向萧云骥行礼致谢,不想萧云骥率先向萧衍行了个子侄辈的大礼,“侄儿见过九皇叔,前殿已让人备好了茶水,九皇叔不如休息片刻再回府也不迟。” 萧衍姿态高贵地点点头,“云骥有心了。” 萧云骥笑笑,转身看了元厚一眼。 元厚急忙抱着手中的匣子上前一步。 萧云骥看着元厚,“答应给沈小郎的诊金,本殿自然不敢忘,这就叫元厚先行送到九皇叔的马车上。” 金子到手,沈长梨自然感激,冲他深深一揖,“多谢皇太孙殿下,殿下一言九鼎,令人佩服——” 话未说完,萧衍就不耐烦地牵过她往前殿走。 沈长梨这才后知后觉,看着两人十指相握的手,脸色红了红。萧云骥还在看着呢!他要不要这么厚脸皮?正要甩开他的手,萧衍却突然笑着冲她温柔一声。 “着急了?” 沈长梨瞧着他如花似玉的笑颜,有点莫名其妙,挑了挑眉,似是不明白他的话。而每当这厮露出这样宠溺的笑容,准没好事。 果然,萧衍继续温柔笑道,“云骥不过是邀请咱们喝盏茶,耽误不了多少时间。知道你想爷了,再想也得等爷回家了才能疼你,在外面不方便。” 娘的,萧衍,你大爷的! 在玉妖精面前,拿她当挡箭牌也就算了。如今在萧云骥面前,他还要故意宣示主权。 这心机也太深了? 沈长梨涨的满脸通红,偏她还不能反驳,只得小意地低着头,装着羞不可抑的样子,心里却将萧衍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李鹊华跟在最后,听着众人的对话,看着众人的神色,心里叹息不已。真真对沈长梨佩服至极。觉得小公主能忍到如此,简直要成神了。 北黎复国有望了。 萧衍扯着沈长梨直接就坐在了前殿主屋上首的椅子上,沈长梨如坐针毡,后背都被冷汗湿透了。 萧衍做戏是不是太过了?这是将她放在火上烤。在尊卑森严的皇宫禁地,她一个小小的军医官,怎能坐在萧云骥的上首? “爷,我想去数数金子。” 她不合时宜地开口,直接让萧云骥给愣住了,以为沈长梨是担心他给的金子不够数。 萧衍不好意思地笑笑,“让云骥看笑话了,本王的这小奴,爱财如命。定然是受不住金子的诱惑,想要摸一摸,咬上几口,确定真伪。然后再擦上几遍,搂着睡上一觉,方才踏实。” 不管他怎样贬,沈长梨都嘿嘿但笑不语。 萧云骥眸光明暗不定,闪了几闪,最后温润一笑,“元厚,将金子拿给沈小郎。” 元厚应一声,转身跑出去,将金子又从马车里拿回来,递到沈长梨手中。 沈长梨抱着金子眸光一瞟,怕萧衍阻拦,飞快地起身跑到窗户下的软榻上,盘腿坐在上面,将匣子放到软榻上的小桌上,急不可耐地就打开匣子。 一双乌漆漆的大眼睛映着金子的色泽,灵动又美丽,让萧云骥看了又看,有点回不了神。 “云骥,太子皇兄的身子骨好些了吗?” 他明知故问。 萧云骥看沈长梨的眼光,着实让他不舒服。 萧云骥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恭敬地道,“回九皇叔的话,父王的身子骨在沈小朗的诊治下已经大有起色,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九皇叔不打算去看看父王?” “不了,改日!”萧衍品了口茶,淡淡地推拒,“太子皇兄的身子骨才刚刚见好,我就不去打扰他了。” 萧云骥眉眼低垂,有意无意一句,“九皇叔已经多年未踏入东宫了,父王对您也甚是想念,在我面前时常提及九皇叔。” 萧衍面色浅淡,“本王征战沙场,杀气太重,多年不进东宫,就是怕冲撞了太子皇兄。” 他不说自己心爱的女人成了太子妃,这于他来讲,就是一道过不去的坎。 萧云骥心知肚明,也不再提这个话题,转而意味道,“九皇叔已经听说了蓝松节的事了?” “何事?” 萧云骥瞄了他一眼,“今日早朝前,听御史台几位大人偷偷议论,好像蓝松节在皇城司的大狱里不堪折磨,将什么都招了。玉侯爷已经给皇爷爷递了折子,想必是将审蓝松节审理的始末都写清楚了。” 萧云骥此时提这事,有点居心叵测,威胁意味甚浓。 就连一直擦金子的沈长梨都不由转头朝他们看去。 李鹊华早就坐在沈长梨对面,听了此话,她不屑地勾了勾唇,眼睛都未抬。 萧衍端茶的手一顿,随后饮了一口,脸上无任何波澜,“最近本王正在军中带兵操练,对此事并不关心。既然陛下将审讯蓝松节的事交给玉侯爷,无论结果如何,本王都相信他。” “云骥知道九皇叔对兵权握的极紧,对朝堂之事却疏淡很多。”萧云骥温润如玉的脸上带着高深莫测的微笑,说出的话却毫无温度,“只是眼下我父王病情好转,朝堂却又波云诡谲,暗流涌动,似乎有人并不想看到我父王痊愈,九皇叔以为呢?” 沈长梨眉头一皱,萧云骥啥意思? 这不是在给萧衍挖坑吗? 随后一想,她就恍然大悟。 当初玉妖精将那幅’海晏河清,天下太平’的画作送给萧衍,便是有拉拢之意。可惜,萧衍没上当。如今萧云骥拿着蓝松节的事又说事,就是对萧衍半是威胁半拉拢。 他方才那一句,说萧衍将兵权握的很紧,就是有意说他‘拥兵自重’。谁都知道,在如今夺位已呈白日化局势,萧衍手中的兵权就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听说,老皇帝并没有将兵权收回,而是一直握在萧衍掌中。老皇帝也是想着让萧衍来平衡朝中的局势。如今她为太子治病,病情已经有了好转,那么萧衍就绝不是害太子之人。这也变相地证明,他真的无心皇位。 萧衍想两边不靠,他不害太子,但也不想推波助澜。可有人却并不想让太子好起来。太子萧晋在天下人眼中,那可是仁君,性子宽厚,勤勉朝政。若不是一病不起,他可是最合适的皇帝人选。 萧云骥就是看清了这一点,才想着要再次拉拢他。 如今他在朝中的地位并不牢固。 襄王萧琏的母亲是皇后,外祖是王相,百官之首。东宫太子病重沉疴,已明显处于劣势。若是有了萧衍这个强援,自然再不惧襄王。 怨不得萧云骥如此大方,原来并不是真正想要谢她,而是知道她的爱好,嗜财如命,这是变相地向萧衍示好。说白了,她的医术都是狗屁,萧衍的兵权才是他们最想要的。 或许太子殿下的病情好与不好,都无关紧要。老皇帝看中萧云骥,太子殿下不过是他的挡箭牌。他硬撑着身子,就是在等着他的儿子羽翼丰满,可以独挡一面,可以与襄王抗衡。最好能与萧衍结盟,让萧衍心甘情愿将萧云骥推上那个位置。 看着黄灿灿的金子,沈长梨突然索然无味,将匣子盖子一合,得了黄金的喜悦一点都没有了。心头反而沉甸甸的。她为太子诊病,本想探明前昌王府谋逆一案真相,没想却将萧衍拉下水。 她看着萧衍波澜不惊的脸,突然有点心疼他。 第122章 绾发为夫妻,白首不相离 萧衍脸上依旧是一片云淡风轻,似乎并不想与萧云骥讨论朝中局势,他将茶盏轻轻一放。 “云骥无需考虑太多,太子皇兄迟早会好起来,由他为你撑腰,你还担心什么?” 将萧云骥的担心都推到太子身上,他可真狡猾。 萧云骥脸色一僵,扯出一抹淡笑,“九皇叔说的极是,我父王吉人自有天相,况且有沈小神医相助,自然能够痊愈。但是,在这之前,父王是一点都帮不上侄儿。如今二皇叔与王相勾结,党同伐异,搞的朝堂乌烟瘴气。四皇叔掌御史台言路,动不动就对侄儿弹劾,让侄儿束手束脚。七皇叔掌皇城禁军和京中防务,也算是将整个京都握在掌心。 皇爷爷让侄儿参与朝政,很多事情,侄儿都受着掣肘,总是不能把皇爷爷交的差事办好。如今二皇叔,四皇步和七皇叔明显沆瀣一气,侄儿有苦难言。还望九皇叔能够看在我父皇的面子上,对我有所提携相助才是。” 萧云骥这是再不掖着藏着,直接将话挑明,要让萧云骥站在他这一边。 沈长梨听着他的话,觉得手边的金子真是烫手。 她的担忧都写在脸上,萧衍目光撩了她一眼,轻轻一笑。 “云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士之宾,莫非王臣。你是皇太孙,皇位正统继承人。即便太子皇兄身子骨还需时日调养好,现在由你皇爷爷为你坐镇,你还担心什么?黑豹军征战沙场所向披靡,保的是中宁万里基业百姓安宁,至于朝堂,本殿只听陛下号令——” 他的意思,不管是他,还是老二,老四、老七,还是王相百官,都需听老皇帝的旨意。只要老皇帝不改初心要立他为储君,那谁都不敢抢他的位置。至于他,虽掌兵权,但保得的中宁万里河山和百姓的安宁,朝堂那点猫腻,他不掺和。 萧云骥琢磨着他的话,半晌都没有说话。 而萧衍言尽如此,再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他站起身,负手而立,眼望着外面骄阳被乌云遮蔽,幽幽一声。 “天不早了,本殿还有其他事务要处理,就不多留了。云骥好自为之,替我向你父王问好。” 说着,冲沈长梨伸手,“过来,回家了。” 他这一句,让沈长梨咧了咧嘴,特别安心。 她跳下软榻,将一百两黄金紧紧夹在臂下,毫不犹豫地向他伸出手。二人十指相缠,萧云骥眼眸一深,也站起来,“恭送九皇叔。” “不送,云骥留步!” 说着,萧衍牵着沈长梨就走。 李鹊华面无表情,只得如小跟班似的提着沈长梨的药箱子,与萧云骥擦肩而过,一个眼波都未给他。 而萧云骥站在门槛边,看着李大小姐毫无怨言地屁颠颠跟在二人身后,突然皱了皱眉。 九皇叔握着天下第一强军黑豹军,李家富可抵国掌着京中经济命脉,二者似乎皆因沈长梨而牵扯在一起。不是同盟,胜似同盟。李家要为李大公子治腿,有求于她,必定对靖王府马首上瞻。而东宫,也有求于她—— 萧云骥心头权衡着沈长梨在其中的作用,真是越想越是心惊。 他突然有了一个早已摒弃的念头,若是沈长梨就是沈薇该有多好啊! 他自己一个激灵,似乎也被自己这个想法给惊到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这个想法就像一粒种子,一旦在他心底生根发芽,其势便不可阻挡。以致最后他对沈长梨的渴求,简直到了入魔的地步。当然了,这都是后话。 三人出了皇宫,门外停着萧衍的马车和一纵侍卫,李大小姐做够了跟班,将药箱子往马车上一丢,拍拍手,“行了,阿梨就交给靖王殿下了,在下告辞。” 萧衍意味深长地扫了李鹊华一眼,“现在李家做的是不是过了?” 李鹊华眉梢一挑,“靖王殿下是啥意思?” 身为元令公的后人,她也是有身份有骄傲的,而对靖王,李鹊华丝毫不惧。 萧衍眸光一眯,“听说阿梨每次进宫为太子皇兄诊病,李大小姐都会找着借口进宫,还时常与她相伴出宫,李家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李鹊华冷哼一声,直言不讳,“我哥担心有人会在皇宫对沈小郎不利,便让鹊华进宫相护。李家需要沈小郎的医术,自然得时时保她安全。怎么,靖王有意见?” 萧衍勾了勾唇,“她是本王的人,她的安全自然有本王负责,李家无需多此一举。” 李鹊华撇撇嘴,“百密一疏,靖王不比李家更明白沈小郎的处境?在我哥的腿未治好前,李家不会对沈小郎置之不理,李家誓必保她安全。至于靖王乐不乐意,李家不在乎。” 李鹊华傲气地说完,昂扬地转身就走。 沈长梨已经坐到了马车里,听着他俩的对话,撩开马车帘子,冲萧衍一声,“喂,你吃饱撑的?与李大小姐互掐什么?她是我朋友,真心为我好,我喜欢与她相伴。你不要以为人人都对我有图谋,我还没有那么重要。” 萧衍冷哼一声,“可你对爷重要,便由不得别人对你动心思。”说完,他借着她撩帘子的手上了马车。 沈长梨抿着嘴笑,瞧着他黑黑的脸色,像长满尖刺的刺猬,知道他是真心担心她,笑的冲他抛了个媚眼,“爷,要不要特殊服务?” 萧衍倏地看她,眉梢一挑,“特殊服务?” 说完,他就意味十足地瞟了瞟她的小身子,揉着额头叹息一声,“再长长!在马车里动静太大,不太雅观。” 哈哈一笑,沈长梨哥们似的将手肘搭在他肩头上,促狭道,“爷在想什么呢?我说的特殊服务,是为你捏肩捶背按摩脑袋——要不要?反正回府还需要一段时间,闲着也是闲着。今日我心情好,为爷服务,不收银子。” 萧衍难得自嘲地吐出一口浊气,瞧着她欠揍的小脸,直接身子一歪就躺倒在马车锦榻上,将头枕在她腿上,指了指脑袋,“按摩。” 沈长梨瞧着他枕在自己腿上那鬼斧神工的精致五官,心底叹息,这厮长得真想让人犯罪啊!真想亲一亲,摸一摸,捏一捏—— “愣着干什么?快点。”这货不耐烦了,闭着眼没好气地催。 沈长梨撇撇嘴,拉着长腔,“知道了。” 抬手去了他束发的玉冠,一头乌黑的青丝如瀑布而下,她将玉冠放好,五指梳理着他的头发,觉得这货身上简直无一处不完美。摆正他的脑袋,手指轻重有度地遁着穴位为他按摩起来。 说来也奇怪,回京这么久,这货一次都再未犯过头疾。 而那冰魄白也再未喝过。 似是被按的舒服了,腿上那货传来享受的哼哼声。 沈长梨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爷,是不是被按得舒服了?既然阿梨那么卖力,爷不准备赏点?” “要多少?” 没想这次这么好说话。 沈长梨瘪着嘴想了想,“不多,十两金子就行,我不贪心。” “好。” 唉哟喂,真答应了? “爷,是十两金子,可不是银子哦!” 沈长梨瞟了瞟那一箱子金子,刻意提醒他。 “爷不聋!”萧衍依旧闭着眼,“不过,每天至少得来一次。” 眼睛一亮,沈长梨得寸进尺,“那每次都得来十两金?” “没问题。” 大概是真被伺候的舒服了,萧衍回答的很快,让沈长梨简直不敢相信,高兴的嘴巴都快要咧到耳朵根,愈发更加起劲地为他按摩。 “嗯,这,这,这,还有这——都重点按一按。” 萧衍伸手指着自己的脑袋几处地方,让沈长梨着重按。 有金子赚,沈长梨自然乐意至致,时不时搬动着他的漂亮脑袋,愈发卖力起来。 可按着按着,她突然发现有点不对劲,他的闷哼声是不是太欢畅了点?或者说,听在她耳中,她下意识地就想到了另一种暧昧的呻吟。与其说呻吟,不如说欢叫。 她脸子红了红,有点咬牙切齿,恨不能堵住他的嘴。可这货不说停,她金子没拿到,也不敢停,只得咬着牙,强忍着,脑海里想着毛球的喵叫—— 可是不管她怎样说服自己当他是只猫,可这厮的魔音太过惊悚,性感嘶哑的嗓音,带着一种压抑的,舒服的,让人听了忍不住脸红心跳的诱惑,让她脑海里不由自主想到了那种男女肌体缠绵的场面—— 她的血液翻腾雀跃 ,脸红似霞。 估计外面随行的侍卫都听到了。 她恼怒地停了手,“爷,能不能闭嘴?” “十两金子不要了?”萧衍睁开眼,奇怪地看着她,“哟,阿梨的脸怎么红的跟猴屁股似的?” 娘的,他那么欢叫,搞得跟他俩在马车里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她不脸红才奇怪。可是为了金子,她忍了又忍,没有直接开骂,而是无奈地道。 “爷,咱能不叫春了吗?” 萧衍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懒洋洋地坐起来,慵懒地靠在马车臂上,一头轻丝如瀑披在肩头,愈发显得那张绝世容颜美的惊人动魄。 “爷舒服了,不代表阿梨的手艺好?怎地还不高兴了呢!” 沈长梨撸了把脸,“爷,咱不待这样整人的,你舒服了,那也别乱叫啊!搞得咱俩好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外面还有侍卫呢!这要传出去,咱俩都没脸子了。” 萧衍嘴角的笑再藏不住,“反正咱俩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还要什么脸子!” “喂,你这叫什么话!”沈长梨踢了他一脚,“我与爷啥事也没做?” 萧衍挑了挑眉,“不是都睡了?都摸了?都看了?” 沈长梨的脸一下子烫的吓人,她扑过去,与他撕缠在一起,“你闭嘴——” 萧衍笑不可抑,手忙脚乱接住她,费了老大的劲才将她的小身子牢牢禁锢在自己怀里,他眼底的宠溺如海一般波澜壮阔,用下巴抵着她的额头。 “下次爷不叫了,轮到你叫——” 沈长梨怒火又烧起来,小身子挣扎几下,又被死死按住,“阿梨,想想十两金子——” 这厮总有办法治她。 身子一软,有点泄气,沈长梨怒瞪他,“有时候我真想将你狠狠压在身下,让你闭嘴闭眼!” 萧衍笑的仿若心里都灌了蜜,“阿梨别急,会有那么一天的,不过,不是你压爷,是爷压你——” 沈长梨真想一把掐死他,哼了两声,知道现在与这厮嘴皮子官司,她占不到丝毫上风,小身子一抖,“放开,我为你束上玉冠。” 萧衍笑的风华绝代,轻轻放开她,“嗯,爷的这个样子,着实不雅。即便阿梨没对爷做什么,别人也不会相信。瞧这马车这么大,咱俩就是在里面打上几个滚,也是足够了。” 沈长梨定定地瞧着他,发现眼前的萧老九与在东宫时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他都快要成百变金刚了。现在的他,头发散乱,衣衫不整,脸上挂着薄红,嘴里说着暧昧的话,整个人怎么看都像是刚刚欢好了似的,嘴角的笑,特别欠揍。 沈长梨叹息一声,认命了。 “坐过去。”她黑着脸冲他一声。 萧衍没反抗,乖乖地坐到锦榻上,沈长梨用手梳理着他的黑发,双手熟练地为他绾了个男髻,用玉冠固定住。 萧衍转身,眼眸带笑,伸手又为她整理着衣袍,“阿梨何时学的为男子绾发?” “跟红绫学的。”沈长梨想没想就答。 萧衍愉悦了,“是专门为爷学的?” 沈长梨没好气,“那我自己也不得绾男髻?爷想多了。” 抬头摸了摸她为自己绾的歪歪扭扭的男髻,萧衍依旧笑着,伸手为她整理,“以后,阿梨为爷绾发,爷也为阿梨绾发,绾发为夫妻,白首不相离。阿梨对爷的心,我记住了。” 沈长梨一怔,不过是绾个发,竟也能让他想这么多? 正想驳斥他几句,可看他满含情意的眼睛,心一软,抿紧了嘴。想着‘夫妻’二字,她的心蓦然又发热,赶紧别过脸,故意不解风情粗鲁地道。 “爷的甜言蜜语对我没用,我爱的是金子金子金子——” 第123章 秀水街刺杀 沈长梨的话还未有说完,外面就‘咔嚓’一声传来惊雷声。 她一下子撩开马车帘子,看到外面电闪雷鸣狂风大作,眼见一场大暴雨就要来了。 街面上百姓也有些慌乱,有的已经在忙着收拾货摊子准备撤了。行人步履匆匆,混乱不堪。反而是靖王府的马车速度愈发慢下来。侍卫们骑在马上护卫着马车,并没有冲撞行人,也没有急着赶路,反而将车队往路边靠了靠躲让行人。 沈长梨非常满意萧衍治军的严明,向来以百姓为先。 放下马车帘子,沈长梨抱着臂懒洋洋地靠在马车壁上,目光灼灼看着对面的男人又恢复了一惯的尊贵冷清,有点嘴欠地勾了勾唇。 “爷,其实!今天我以为她会出来与您见面的。所谓,多年不见,甚是想念。您多年不进东宫,好不容易来一次,她今天搞出了‘比翼’琴,说明还是对您念念不忘。爷,做为男人,您或许可以主动一点。即便做不成夫妻,还可以做家人——总躲着不是办法。” 沈长梨说到这里,偷偷瞄了瞄萧衍的神色。 不管怎样,这事还是在她心里起了波澜。 尽管没看到真颜,但玉流凝的天姿国色传说已久,还是挺刺激她的。 “果然是吃饱撑的,爷的事,你也敢置喙?” 萧衍明显不悦,没动怒,脸色却阴沉的厉害。 抿了抿嘴,沈长梨脑海里反复琢磨着,要不要把太子殿下根本没碰玉流凝的事告诉他? 这么做,虽然有点傻缺,可她觉得,唯有这样,她心里那点纠结才能真正打开。若是萧衍因为玉流凝已成他人妇而不能接受她,是一方面。若是在他知道玉流凝还是处子身,还是不能接受她,就足以说明,他是真的放下了她。 不管坊间传言他俩曾经有多两情相悦,这段感情,他是真的割舍了。那今后,她会只字不提。 将来若有机会见到玉流凝,她才能挺直胸膛理直气壮告诉她:萧衍,已完完全全成为她的男人。 女人自古多愁善感,或许都会在意男人对前任的感觉。 “爷,实话说,有个事我想告诉你:玉流凝和太子殿下根本——” “咔嚓——哗哗哗——呯呯呯——” 她话未说完,就被外面一阵各种声音纠合在一起的声响给打断了,一场大暴雨终于下起来,伴随着马车壁呯呯呯的声晌,除了雨点,还有箭矢射在了马车上。 沈长梨有点懵,靠在马车壁上脑子有点空白。 一只大手伸过来,迅速将她搂进怀里,萧衍用披风裹着她在马车里一滚,‘嗖嗖嗖’,沈长梨方才坐的地方被射进来几支箭羽,她心惊胆战地抬起头,“爷——” “有刺客——保护殿下——” 她的话还未说完,马车外就响起袁隋犀利的喊叫声。瞬间马儿嘶叫声,刀剑劈开箭矢的声响,街面上还未有散尽的人群惊慌失色喊叫声,都强行灌入沈长梨耳朵。 “爷,不怕,我有霹雳弹,保管让他们有来无回。” 沈长梨伸手摸入自己怀中,奶奶的,天子脚下竟敢有人刺客当朝亲王,简直是不要命了。她有神器,她要保护萧衍。 “闭嘴!” 萧衍揽住她很紧,手臂强健有力,沈长梨就要撩开马车帘子扔霹雳弹,‘咚’地一声,有人跳到了马车顶部,一柄寒光闪闪的剑穿透马车顶部刺进来。 沈长梨脸色一变,她不敢动,也不敢说话,刺客定然能通过声响来判断他们的位置,她扭头看萧衍,萧衍眉目阴沉,手已经抽出腰间软剑,随时准备给敌人致命一击。 又有箭矢射进来,萧衍不得不动,他方一动,那柄悬在头顶的剑就穿插似地刺进来。萧衍用披风裹紧沈长梨,身子倚在软榻上,抬脚一踢,整个马车顶部盖子就被他强劲的力道踢开往上飞去,他抱着沈长梨一跃而起,软剑犹如毒蛇蹿上马车盖顶,只听得上面一声惨叫,沈长梨眼睁睁看着两条断腿在空中划过落入雨水中。 萧衍在空中一个漂亮的翻身落入马上,沈长梨只来及看到街面刺客密密麻麻如蝗虫一般扑来,鲜血染红街面,又瞬间被雨水冲走,就被萧衍再次用披风盖住头脸。 “别看。” “爷,我可以帮忙,我有神器。” 沈长梨靠在他坚实的胸膛,随着他挥剑杀敌的狂猛动作,有点热血沸腾,一颗心怦怦怦地就要跳出胸膛。虽然两人在遂宁县大水中也经历生死,可相较这次的搏杀,沈长梨明显底气硬了不少。最关键,她偷偷研制了新武器,很雀跃地想一试其威力。 “嗖嗖嗖——” 突然一支支冷箭从街面商铺的楼上射下来,直射萧衍身前,雷鸣一声大吼,“保护殿下,楼上也有刺客——” 沈长梨一颗心就要跳出来,手紧紧握着霹雳弹,正要挣开萧衍的披风,只得他一声冷哼,“慕龙——” 已经现身撕杀的慕龙二话不说,与萧衍对视一眼,便腾跃而起,脚在二楼栏杆上一点,直接又跃上三楼,一个鹞子翻身直接冲进放冷箭的室内。 沈长梨实在忍不住了,借着萧衍撕杀的空当,她猛地掀开披风,犀利的目光向四周看去,顿时心中一颤。 这些杀手,一身黑衣,根本就是训练有素的死士。 他们配合默契,不吭一声,只管拼命撕杀。 萧衍带来的侍卫并不多,此刻都围在他马匹四周护卫着他。有人负伤了,却悍不畏死。而街巷深处,还有源源不断的杀手涌来。他们像是盘算好了,堵住四方巷口,也就堵住了萧衍的退路和援军。一批批涌入,刺客身手越来越强,最恐怖,街面商铺楼上还时不时地有冷箭射出。 萧衍手中软剑在劈挡冷箭的同时,也抽冷子刺杀围攻侍卫的刺客。 沈长梨扭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镇定冷漠的眸子寒光四射,并没有因为己方人少而有丝毫惧怕。那种在战场上历练出来的凶戾和胆色在此刻展现的淋漓尽致。 沈长梨知道,他是一个顶天立地宁死都不会屈服的男人。 “爷,让侍卫们退回来向咱们靠拢。” 萧衍低头看她一眼,见她眼眸中并无大家闺秀见到此场景时的惧怕,反而勾着唇,自信满满。 毫无理由地信任,萧衍轻喝,“退回来。” 侍卫们唯命是从,冲在最前面的几人立马飞身后退,沈长梨看准机会,手中的霹雳弹划过雨幕向密集的刺客投去,‘轰隆’一声,霹雳弹炸开,雨水中立马血肉纷飞,一个鲜红的圆圈内,没一个活物。 刺客们愣了愣。 侍卫们也愣了愣。 萧衍眯了眯眼。 唯有沈长梨兴奋地飞快地向四周投掷着霹雳弹,一蓬蓬的血雨溅开,围在萧衍四周的侍卫压力顿减。侍卫们瞅准机会,一拥而上,向已经被震住的刺客挥剑就砍。 萧衍好似领悟了这东西的妙用和厉害,劈手就从沈长梨手里夺下霹雳弹,他比沈长梨甩胳膊的动作帅多了,指尖一弹,霹雳弹就向更远更准的巷口刺客飞去,‘轰隆轰隆’的声音响彻整个秀水街面。 第124章 兴灾乐祸 没有人是不怕死的,特别是在威力巨大的火器面前,血肉之躯太过脆弱。 刺客蒙着面,眼睛却已透出恐惧,雨水中还散落着同伴零碎的肉体,让他们提着剑,脚步却开始往后退。 沈长梨指缝里夹着霹雳弹,兴奋地问萧衍,“爷,您猜,这些人是来杀您的?还是来杀我的?” 萧衍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兴奋的小脸,冷冷一声,“爷的敌人在北黎。” “正巧,我的敌人不仅在北黎,还在中宁。看来我小神医的名号是太过招风了啊!他们肯定是对我羡慕嫉妒恨——” 沈长梨说这句话,想当然地以为是她为太子殿下治病,而那些不想让太子病好的人,对她出手了。 “闭嘴!聒噪!” 萧衍没好气,伸手又夺过她手里的霹雳弹。 看着刺客要退缩,萧衍正要下令突围,半空中突然响起一阵琴声,琴声粗嘎怪异,入耳刺痛,让人本能地想捂住耳朵。而那些黑衣刺客听到这股琴音,脸色一变,瞬间就像被打了鸡血一般,提着刀剑又嗷嗷叫着扑上来。 “杀!” 萧衍只有一个字,看着数百刺客又蜂拥杀来,他一提马缰便杀进人群。 “爷,琴声是从三层楼上传来的。” 沈长梨一指东面巷口的一个三层小楼,萧衍瞬间将手中的霹雳弹射而出直入楼内,‘轰隆’一声剧响,小楼瞬间炸裂,一个灰衣白须的老者像老鹰一般从楼内腾跃而起,手里抱着一把瑶琴。 萧衍正要再弹射霹雳弹,突然看到半空中白影一闪,慕龙在屋舍间跳跃狂奔,不等灰衣老者在半空中落下,他就腾空而起,举剑便刺。 ‘当’地一声,剑与瑶琴相击,那琴身竟然犹如铁铸,并未断裂。反而让慕龙从半空中飞掠而下。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剑琴相击的瞬间,萧衍手中的霹雳弹已弹射而出。慕龙飞掠而下的同时,霹雳弹击中灰衣老者,一声剧响,半空中犹如开了一朵血莲花,灰衣老者瞬间变成肉泥。 这一幕足够让人惊恐。 ”撤!”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黑衣刺客本已胆颤,听到命令,再不迟疑,潮水般退下。 “抓活口。” 萧衍下了命令,袁隋和侍卫们急追而去。 片刻,袁隋阴着脸回来,“爷,全死了。” “全死了?”沈长梨一声尖叫,“怎么死的? 袁隋有些懊恼,“有人给他们下了毒,都七窍流血倒在巷子里——” 沈长梨倒抽一口气。 她扭头看向萧衍,“爷,我想去看看。” 萧衍脸色阴沉的可怕,点点头,下马将她抱下来,牵着她就往巷子里走。 细长的巷子里密密麻麻躺满了人,雨水打在他们身上,血水流了一地。 沈长梨拿出一个帕子,捏着一个刺客的下巴,查看他的死状,“确实是中毒,见血封喉的剧毒——应该是散在雨中,他们沾上即死。” 她的话刚落,手下那人便肉眼可见地枯萎,血肉化成血水,融入雨中,一点痕迹都没留。 萧衍一把将沈长梨提起就往后掠,袁隋等人也立马后退,大家站在雨中看着小巷里层层叠叠的尸体瞬间变得什么都不留,没有一个人能说出话。 控制这些刺客的人真是阴狠至极。 身后有马蹄声传来。 沈长梨慢慢回头,就看到大雨中一个穿着大红锦衣的家伙正急驰而来,就像雨中穿梭的红狐狸,他的身后跟着十余骑皇城司的人马。 沈长梨眯了眯眼,哼一声,收回视线。 “本侯来迟,靖王殿下可安好?”人未到,声先到,玉流觞的声音清脆 ,让人听着极不舒服。 这家伙是在幸灾乐祸吗? 萧衍阴着脸回头,“有劳玉侯爷挂念,本王好的很!” 现在整个秀水街血流成河,他们此刻就站在血水中,玉流觞提马缓步靠近,像是有洁癖一般,看着满街的血腥根本不想下巴。 “天子脚下,竟然发生这样的事,让靖王殿下受惊了。” 不咸不淡的话,很是让人生气。 “天子脚下,竟然有人行刺本王,玉侯爷掌管皇城司,有守护京都之责,这事侯爷要给本王一个交待。”萧衍冷着脸,丝毫不客气。 玉流觞妖艳的脸上淡笑着,“唉,都怪今日雷雨太大,秀水街’轰隆隆‘的声音,本侯以为是雷声,哪想,竟然有刺客行刺殿下。怪本侯,耳朵出了问题。只是,那座小楼是怎么回事?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炸裂的,靖王能不能告诉本侯,到底出了何事?” 萧衍深邃的眼睛冷的能冻死人,“侯爷想知道发生了什么?那就问他们好了,本王受了惊吓,要回府休息。本王等着侯爷查实的结果。” 玉流觞看着满街的残肢断臂,一地的血肉碎块,咂了下嘴巴,“殿下不是强人所难?这些人已经死的不能再透了,要本侯如何查?” “玉侯爷手眼通天,还有你查不出的案子?父皇重金养着皇城司一干人,难不成都是吃干饭的?侯爷自诩是皇城第一人,是不想查?还是此事根本就是与你有关?” 萧衍话一落,皇城司那一帮人脸都变了。 唯有玉流觞依旧妖艳的不似凡人,他浑身淋的湿漉漉的,唇角依旧带笑,“知道靖王殿下是受了惊吓,心中火气大,京都出了此事,皇城司自然责无旁贷。殿下就安心回府,待此事有了些眉目,本侯自会入府向殿下禀报。” “如此甚好!” 萧衍一声冷凝,牵着沈长梨上马就走。 第125章 爷的厉害 秀水街刺杀事件,半个时辰内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特别是住在秀水街商铺的百姓,更是口若悬河地说着那惊心动魄的惨烈场面。靖王殿下英明神武,以十来个侍卫抵挡几百名杀手丝毫不改颜色,当真是战神下凡。秀水街上残肢断臂血流成河,大暴雨冲刷个几个时辰都未将血水腥气冲散。 而且,天子脚下,竟然有人公然刺杀当朝亲王,兹事体大,影响力太坏。据说老皇帝闻言勃然大怒,着令皇城司的人彻查此事,但凡涉嫌之人一律诛九族。一时间,文武百官,王侯公卿人心惶惶战战兢兢,生怕皇城司翻旧账借机罗织罪名,将这‘刺杀亲王’的罪名落到自己头上。 再者,老皇帝如此兴师动众,也足以显示对皇九子萧衍的器重。如今皇位之争,暗潮汹涌,已经进入白热化状态。老皇帝在此时又表现出对靖王的偏爱,某些人心里就开始寻思,会不会这皇位最终会落到靖王头上? 一时间,朝中局势又有了些变动。 “爷,您说,今儿这胆大妄为的刺客究竟是谁派来的?” 一个多时辰后,沈长梨洗净了身子,换了件葱绿的小袍子,擦着未干的头发,坐在锦绣园的主屋里软榻上,看着坐在软榻对面的萧老九,咂着小嘴巴疑惑的问。 而萧老九的面前的小桌上放着两个物件:一把漆黑的瑶琴,几颗未舍出甩出的霹雳弹。 而他俊脸依旧,眉心紧皱,两只漆黑深邃的眼睛盯着桌上这两个物件,似要将它们看出花来。 沈长梨抿抿嘴,伸手就要去摸她的霹雳弹。 ‘啪’地一声,萧衍毫不留情地打掉她的手。 “爷,这是我的。” 沈长梨甩着被拍疼的手,嘟着嘴不满地道。 “现在不是了。”萧衍看都不看她,就霸道地没收了她的霹雳弹。 “爷,你不能这么霸道,这可是我研制的新武器‘天下无敌霹雳弹’,个小威力大,主要是我防身用的。你这样没收了,不地道。我胃口不大,一百两金子,便宜你了。” “阿梨。”男人深着眼抬起头,“今儿可是爷救了你,你这条命值几两金子?” 沈长梨抿抿嘴,“爷,您怎么能将我与霹雳弹相提并论呢?这个小东西,爷不是已经见识了它的威力?物以稀为贵,收您一百两金子,不多。” “小女子,恁地贪财!”萧衍看着她贪婪的大眼睛,冷哼一声,变戏法似的从身后的煲罐里拿出参汤推到她面前,“将参汤喝了。” 沈长梨抿了抿嘴,“喝参汤收金子不?” 萧衍定定地看着她,突然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嘴角滑出笑,“吃东西的时候谈金子多伤食欲——” “也是哦!”沈长梨拉着长腔笑一声,双手端起瓷盅,“既然爷发话,那我便不客气了。” 说着,一口气将参汤喝完。 萧衍顺手接过瓷碗,用白帕子替她擦了擦嘴,沈长梨微怔,这厮今儿是不是转性了?这般服务周到的伺候,是不是有什么猫腻?她大眼睛骨碌碌乱转着,瞟了瞟面前的琴。 “爷,这不会是那个灰衣老者的琴?” “正是。”萧衍毫不隐晦。 “咦,不对啊!”沈长梨一边瞅着琴一边看着自己的霹雳弹,“那灰衣老者都被炸成了肉泥,怎么这把瑶琴几乎完好无损?”只仅仅毁了一个角,还是被撞坏的,不是被炸的。 萧衍不说,那灰衣老者原本可以稍微躲开霹雳弹,至少不会被炸死,可若是那样,怀里这把瑶琴就不能幸免。所以他反而用自己的身体接了霹雳弹,却在被炸裂的一瞬,将手中瑶琴远远抛开。 足见,这把瑶琴比他的命重要。 萧衍撩了撩眼尾,讥刺她,“定然是你霹雳弹威力还不够强大,一把瑶琴都炸不碎,你还好意思要金子?” “那不可能!”沈长梨直接否认,“爷没看到,这一颗霹雳弹都将那小楼给炸塌了一半,这木质瑶琴怎么可能抵挡得住它的威力?难不成是这把瑶琴有什么特别之处?” 于是,不等萧衍阻拦,她丢下干巾直接抱起瑶琴,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仔细地检查了一遍,“没什么特别啊!不就是一把普通的瑶琴?爷,那灰衣老者都死了,这瑶琴是从哪儿找到的?” 萧衍没说话,却从她手里夺过琴,按放在小桌上,伸手勾了下琴弦,竟然发出一声轻悦的琴音。 “原来这不是灰衣老者的武器,为何他弹的时候,就那么刺耳?” “有一种武功就是通过琴音发挥出来的。” “哦,六指琴魔嘛!琴音悦耳,但也是杀人的武器,晓得。” “六指琴魔?”萧衍显然不懂。 沈长梨嘿嘿一笑,“爷不懂便不懂了!学海无涯,爷不懂也正常。” 萧衍冷哼一声,收了瑶琴,将桌上散落的霹雳弹也收入掌中,沈长梨手慢,没抢到,不悦。 “爷,那个霹雳弹是不是该还给我?” “到了爷手里的东西何人能要回去?” “爷,您要知道,火器嘛,都是有危险的,我可是将脑袋别在了裤腰袋上才做出了它们,您知道有多不容易吗?” 萧衍又是傲娇地冷哼一声,“那颗被你埋在床底的夜明珠可是价值连城——” 一句话,立马捏住了沈长梨的七寸,她欲哭无泪,眨巴眨巴眼,“爷,拿去拿去,不就几个霹雳弹?我还是送得起的。” 话说的洒脱漂亮,可心里却恨的牙痒痒。摊上这么个抠门贪财的男人,有什么办法?只得自己受着。 “对了,在刺杀前,你想对爷说什么?” 沈长梨一怔,抿了抿嘴,细细一想,那时候她是想告诉他,太子爷并没有碰玉流凝,她还是处子身。可现在,过了那个时辰和心境,她却不想说了。 告诉他又能如何呢?难不成他还要闯东宫将她再给抢回来?叔嫂名分早定,若他敢这么做,定是冒天下之大不讳,名声尽毁。喜欢个把男人,不是什么大事无关痛痒。可若是抢亲嫂,那就说不过去了。天下百姓即便心再向着他,他这样糟蹋自己的名声,早晚会令天下失望。 为他着想,沈长梨闭紧了嘴巴。 偏萧衍这厮一双眼睛像长了钩子似的,特别是现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让她心潮起伏脸红心跳,有点搪塞不过去。 “其实!爷,我当时是想说,太子殿下和玉流凝——夫妻感情鹣鲽情深蜜里调油,劝你还是对她死了心,千万莫要当人人不耻的小三——” “小三?”萧衍皱眉。 沈长梨吐出一口浊气,“就是故意横插在夫妻二人之间的混蛋——” 萧衍的脸黑了黑,一双深邃的眸子冷的能冻死人,收回视线,冷哼一声,“阿梨可真敢说。” 沈长梨瘪瘪嘴,决定不再谈这个要命的话题,闷闷地道,“爷,秀水街出了刺杀案,事情在水落石出之前,我是不是就不能进宫为太子瞧病了?” 萧衍面色有些不好,“就这么想去东宫?是为见萧云骥?哼,劝你一句,千万莫当人人不耻的小三——萧云骥与沈藜的感情也特别好。” 沈长梨一愕,这厮竟然活学活用,还用得这般恰如其分。 瞧着对面那厮阴沉的脸,突然低低嗤笑一声,她小身子向前趴在小桌上,用手肘支着桌面,托着小下巴,乌漆漆的大眼睛狡黠地转动着,促狭笑道。 ”爷,你不会是吃醋了?你不想我见萧云骥,是怕我被他勾了魂?“ 萧衍眼一下子变得深不见底,突然握住她支了桌上的手腕,另一只手将阻挡在二人身前的小桌抽走,手一个巧劲往前一带,不待沈长梨惊呼声出口,人就已经被他带入怀里。 “阿梨的魂就是这么好勾的?跟爷耳鬓厮磨了那么久,阿梨的魂还能被勾走,看来爷做的还不够啊?阿梨得不到满足,自然是爷的错,爷改。若不咱们一直做到阿梨满足为止——” 说着,根本不等沈长梨说话,他头一低就吻住她,抱着她顺势往软榻上一滚,就将她压在身下。 沈长梨挣扎反抗,几下就被男人制服,嘴里滑出几声轻吟,便被他裹在身下动弹不得。 唇齿间,辗转深挑,像在汲取美味的甘甜。津沫相渡了好一会,萧衍才喘着粗气分开,黑眸幽深,荡漾着难抑的情愫,“阿梨的魂可还在?” 流氓! 沈长梨一张小脸烫的吓人,用手揪着他的前襟,“爷,亲一次给十两,别记了付银子。” “爷有的是钱。” 他霸气地吐出一句话,头一低又吻住她。 或许是今日又经历了生死,又或许外面暴雨倾盆太适合调情,又或许亲吻这事本就是男女情到浓时水到渠成之事。萧衍吻了她许久,一番情浓意浓的纠缠还是没有放开,直到她小脸憋的通红,胸口起伏,气息混乱,他才撑起身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还得再精心养养,身子如此弱,将来怎受得住爷的折腾?” 如此暧昧的话,犹如火上浇油。 被嫌弃的沈长梨不服气地瞪他一眼,“谁怕谁啊?爷就仗着人大欺负我。” “阿梨不是很喜欢被爷欺负?” 他的声音有些暗哑,可他取笑的样子,着实令人恼火。 沈长梨磨了磨牙,瞧着身上那’人面兽心‘的俊男人,突然圈住他脖子往自己身前一拉,恶狠狠地道,“我现在就要欺负回来。” 说完,小嘴一张,狠狠咬住他的唇。 发了飙的姑娘那气势是很惊人的,萧衍嘴角笑着,一个没撑住,自己就倒在她身上。 沈长梨两条细腿立马圈上他的雄腰,使劲一翻,本想将他扳倒压在身下。没想这厮太沉身子太结实,她竟然翻了两翻都没能将他翻过来。而她自己献上的’香吻‘,又被男人辗转深吻,搞得自己浑身臊热无力,完全做不到霸气地欺负他。 实在受不住了。 萧衍喘息着放开她,一张俊颜浮上红晕,欲望布满深邃的眼睛像着了火,他笑着看身下的小女人,也是媚态尽生,不由瞄了瞄两人无缝相粘的身子。 ”我们之间还能有第三者插进来吗?” 他一语双关。 沈长梨浑身软绵绵的,眼睛红的像喝醉了酒,她方才一直在想,若是再这样下去,不用等三年,她自己就先受不住先吃了他。 松开圈在他腰上的细腿,她摊开手脚毫无形象地躺在软榻上,“让第三者都滚蛋!” 萧衍哧哧笑着,正想再刺她几句,不想简石公公的声音在珠帘外响起,“爷,宫里来人了。” 沈长梨立马与他对视一眼,突然心里一动,双手双腿一下子又攀上他的身,嘴一张咬在他嘴边,故意不让他说话。 萧衍身子一低,笑着毫无办法地又虚压着她,眸光一沉,竟是反咬过去。咬得沈长梨受不住,嘴里发出唔唔的声音,听在简石公公耳中要多暧昧就有多暧昧。他苦着脸往外瞄了一眼,宫里的大太监戴公公亲自来宣旨,爷这么闹,可怎么好? 左右为难,简石公公急的直跺脚,踌躇片刻,不得不又硬着头皮道。 “爷,是宫里陛下身边的戴公公亲自来宣的旨。” 这就是在告诉萧衍,戴公公怠慢不得。 “知道了。” 萧衍不得不再次撑起身子,瞧着身下正得意的小女子,笑骂一声,“小妖精。”这才一个翻身坐到软榻上,沈长梨一骨碌爬起来又要作妖,被萧衍一个拉扯又抱进怀里,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捂住她欲要乱咬的嘴,深吸一口气,平复下火热的心情,才轻轻道。 “让戴公公在画堂先吃着茶,爷马上就到。” “是,爷。” 简石公公如释重负,赶紧转身去安排。 外面很快平静下来。 沈长梨被捂了嘴巴,一双乌漆漆的大眼睛骨碌碌乱转灵动至极,看着萧衍心又热起来,他叹息一声,“不想让爷走?想闹,等爷回来——” 他给了她一个‘今晚就吃了你’的眼神。 沈长梨的眼睛笑弯成一个月牙,嘴被捂着,说不出话,只摇了摇头。 萧衍轻笑一声放开她。 沈长梨得了自由,一下子从他怀里‘逃’出来,又斜靠在软榻上,”行了,不闹爷了,你快去见戴公公。“ 萧衍似松了口气,眼眸中又似有失望,可更多的却是怜惜。 “阿梨不急,爷定会满足你的。”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在惹火。 往他垮间瞄了瞄,沈长梨哼一声,“爷现在不难受了?” 萧衍眸光往下一撩,干巴巴抿了抿嘴,没说话。 沈长梨得意地一笑,“真不闹爷了,快去。” 萧衍叹息,“去不了。” “要不要给爷吃颗消火丸?” 萧衍气的手一伸又要捞住她,沈长梨尖叫一声,笑着在软榻一滚,就躲开他的手。 “爷现在知道阿梨的厉害了?” 萧衍嘴角笑着,似是拿她没办法,头痛似地揉着额头,“终有一天,爷定让阿梨知道爷的厉害——” 第126章 皇旨 萧衍坐在软榻上调整了呼吸,平复下心情,才懒洋洋的起身整理锦袍,动作舒缓优雅尊贵又好看。 沈长梨倚在软榻上,目光定定地看着,觉得萧老九不管在什么时候,不管他的样子是不是狼狈或是衣衫不整,都掩盖不住他从骨子里透出的那种让人忍不住怦然心动的绝色风华。 这个男人,天生就有一种夺人心魂的力量。 傲气,霸气,俊气,帅气,贵气,所有能展现男人魅力的词语都无法描述他的完美。 看来她也要努力了,能与这样男人相守一生,她若是太挫了,被别的女人勾走了怎么办? 心里胡思乱想着,就在她眯着小眼睛暗暗发狠的时候,萧衍收拾完,突然扭过头来,眼睛里的情潮已然散去,又恢复了那个霸道冷酷的样子。 “在屋里等着爷,回头再跟你算账。” 沈长梨顿时翻了个白眼。 萧衍一本正经地走入画堂,戴公公看到他飞快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躹着身子上前恭敬地请安,“老奴给靖王殿下请安。” 轻‘嗯’一声,萧衍阴着脸没任何情绪,走到一旁的主座上坐下。 简石公公立马奉上一盏茶。 戴公公细细瞧着他的神色,知道秀水街刺杀,靖王心情定然不好,他急忙又涎上笑脸。“今日殿下在秀水街受了惊吓,陛下甚是担心,特意让老奴带了些好东西来为殿下压惊。” 说完,他微微朝后一看,画堂外,一群小公公手里托着东西就跨进来。片刻,就堆满了整个画堂。 萧衍打眼一看,无非就是些人参鹿茸等一些珍贵补品,各种锦缎,珍珠玛瑙,玉如意等。 他的眸光略略一扫就收了回来,“请戴公公回宫向父皇回禀,就说让父皇费心了。” 他淡淡的语气,生疏客套,戴公公脸上的笑容都快挂不住。 他直接一挥手,小公公们无声无息地退下。戴公公涎着笑脸又上前一步,“殿下,皇贵妃娘娘托老奴为殿下捎来一件东西。” 萧衍身子一震,立马放下茶盏,神色有些紧张地看着戴公公,声音暗哑,“你是说母妃——” 简石公公一听,立马快步走过去将房门关紧。 戴公公这才露出真心笑意,从袖中抽出一个木质锦盒递了上去。 萧衍快速接过,打开,只见里面躺着一个南红佛珠串,这还是他第一次上战场回来让人偷偷送入冷宫的。意思,就是让母妃保重身体,勿念他。 然而,在他京城遇刺后,母妃又将这个代表平安吉祥的珠串转送给他,寓意不言而喻。 快二十年了,母子明明近在咫尺,却不曾再相见。 戴公公是父皇身边最信任的大太监,母妃为何要托他将手串转送过来?萧衍眸子里写满疑惑。 戴公公何其聪明?简直就是人精,一瞄萧衍的神色就知道他心中的所惑,半垂着眸子淡淡一声,“殿下不必怀疑老奴,老奴虽在陛下面前听差,但皇宫四处,都觉得老奴是可信任之人。” 意思也就是说,住在冷宫里的皇贵妃对他也是信任的。 萧衍将锦盒合上,放入怀中,掩下眼中起伏的情绪,“不知母妃还捎有什么话给本王?” 戴公公摇头,“皇贵妃只是着人将锦盒送到老奴手中,并无任何话捎给殿下——”戴公公顿了顿,自己琢磨了一下,又轻声道,“陛下这许多年一直挂牵着皇贵妃,她住冷宫,虽闭宫不出,但陛下平日里也没少送好东西到冷宫,殿下应不必担心皇贵妃会受冷待。” 萧衍抿紧了嘴,沉默半晌,“今日有劳戴公公了。” 这便是要送客了。 简石公公一听主子的话,立马从怀中拿着一张银票悄悄塞给戴公公,“爷今日受了惊吓,就不留戴公公在府中用膳了。” “不敢。”戴公公笑着大大方方接过银票塞进袖口,却依旧站着没走,目光瞄了瞄萧衍,叹了口气,“殿下,不知沈小郎可在府中?” 萧衍目光一撩,“戴公公找她何事?” 戴公公一听靖王的口气刹那变冷了,就知这位爷起了警惕之心,不乐意了。 他抿抿嘴,不得不又涎起笑脸,“殿下,陛下有口谕要带给沈小郎。” 萧衍定定地审视着戴公公,嘴里轻哦一声,端起茶盏慢慢饮着,“她是本王的人,陛下有口谕,戴公公但说无妨,本王会转达。” 戴公公有些为难,这可是陛下的口谕,沈小郎什么身份,敢不亲自来接旨? “怎的?戴公公觉得不妥?”萧衍深邃的眼眸中一冷。 戴公公头上立马冷汗涔涔,谁不知道靖王可是出了名的‘活阎王’,百官惧怕不说,即便是陛下一但牵扯到他的事,无不三思。 ”陛下的口谕,此次沈小郎救治太子殿下有功,让她在本月的‘赏春宴’上入宫见驾,陛下会有封赏。” ‘赏春宴’每年都要在御花园举行一次,皇后主持,三品以上文武百官都要携家眷入宴,品酒赏花,彰显皇家气派。 萧衍眉心微皱,面无表情地看着戴公公,“本王知道了。” 戴公公身子一僵,靖王就这么一句话就打发他了?坊间都传靖王对那个沈小郎宠爱的很,看来果真不假。也不知道皇贵妃若知道靖王喜欢一个男人,不知会作何感想?可这话他可不敢表示出来,只踌躇着,又忍不住加了一句。 “殿下,陛下还说,到时候请沈小郎一定要去。” 他加重了‘一定’两个字的语气,眼见萧衍的眉心又皱起来,明显地不耐烦,戴公公也是无法,若是沈小郎不去,陛下定然会怪罪他传旨不利,他一定要从靖王嘴中得到确切答案。 “殿下——” 他又要啰嗦,不想萧衍直接一甩大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简公公,陪着戴公公再吃会茶,本王乏了,就不送戴公公了。” 这哪里是要简公公陪着吃茶,根本就是送客。 戴公公抿紧了嘴,直接冲着他深深一礼,“殿下慢走,老奴也不打扰了,这就回去了。” “戴公公请便。” 萧衍转身进了内室。 戴公公有些尴尬,抬手抹了把额头的汗。 简石公公笑着迎上去,“戴公公勿怪,今日殿下着实受惊不小,秀水街血流成河,也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刺杀咱家殿下,您说,这不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吗?” “那是那是,陛下也甚是关心此事,皇城司一定会给靖王殿下一个交待。” 戴公公嘴里敷衍着,与简石公公边说边往外走。 第127章 太子中毒 萧衍踏进内室的时候,沈长梨正盘腿坐在软榻上不停地写写画画。 不动声色地凑过去,萧衍探出身子,“在写什么呢?” 沈长梨头也未抬,“霹雳弹的制作方法和原材料——” 萧衍了然地坐下,也不催,慢慢饮茶陪着她。 ‘啪’地一声,沈长梨将写好的东西重重拍在他面前,“爷,瞧瞧,值不值一千金?” 萧衍眸光瞄了一眼,轻哼一声,“就这么个东西,还值一千金?阿梨怎么不去抢?” 沈长梨气恼了,“反正我不管,我一定要知道安歌的消息——我今儿遇刺,明天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爷,您老行行好,告诉我安歌到底咋样了?” 她耍起了无赖,抱住萧衍的胳膊就没命地摇。 萧衍眸中藏着笑,放下茶盏,拿起她的小手,从怀里掏出锦盒,将南红佛珠串拿出来就套在了她腕子上。 沈长梨眼睛一亮,“这么漂亮的南红手镯是送给我的?” 她腕子纤瘦细腻,又穿着葱绿的小袍子,南红珠串挂在腕子上,特别的明艳显眼。衬的她一身的机灵劲更加鲜活动人。 “阿梨可是喜欢?” “当然喜欢,只是——” “只是什么?” 身子一塌,沈长梨泄气地将南红珠串又从腕子上撸下来还给萧衍,“我没银子给爷——” 萧衍的眸光闪了闪,又将南红珠串套在她腕子上,“难道阿梨与爷之间,除了谈银子,就没有别的?爷说送你,便是送你,阿梨只管戴着,放心,爷不收银子。” 话虽这样说,萧衍手一伸还是将她刚刚写好的霹雳弹的制作方法的纸笺抽走,粗略看了一眼,便慎重叠好纳入怀中。 沈长梨眼尖,瞧见他的动作,伸手就要去捞,“爷,还给我,你还没告诉我安歌的情况?” 萧衍忍着笑,“放心,人死不了。” 这叫什么话? 沈长梨急了,立马扑过去,伸手就往他怀里掏。萧衍笑着躲闪,二人瞬间又在软榻上撕打在起来,珠帘一响,简石公公要命的声音又响起来。 “爷,东宫太子殿下和皇太孙殿下又送来的东西,说是给爷和沈小郎压惊。” 萧衍趁机逮住沈长梨惹火的小手,将她紧紧禁锢在怀里,冲着外面不耐烦一声,“知道了,让李夫人都收着便是,不必再向爷禀报。” 简石公公抿了抿嘴,刚想说除了太子殿下,一众王公大臣都送来了慰问品。听着主子爷声音里透着不耐烦,他将到嘴的话赶紧咽下去,“是,爷。” 沈长梨乌漆漆的大眼睛瞪着他,“放开。” 萧衍勾了勾唇,“阿梨,不闹了,说正事。” 哼一声,沈长梨甩开他的钳制坐回到软榻上,“说!啥事?” 萧衍摸了摸下巴,“最近不要去东宫再为太子殿下诊治了——” 沈长梨眉一皱,细思之下,郑重道,“爷是担心我的安全?” 萧衍眼眸一深,“皇宫,终究是是非之地——做为大夫,你治病救人是没错。但太子殿下身份特殊,你进东宫次数频繁了,于你不利。” “爷的意思,有人想在皇宫里对我不利?”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萧衍板着脸道,“爷不能时时进东宫护着你,虽然这段时间李大小姐找着各种借口进宫,但终不是长久之计。李家置身事外多年,冒然频繁进宫,定会引人注意。不如就以此次刺杀为借口,东宫便不去了!” 沈长梨垂下眼睑,沉默了。 她还未从太子口中探得更多昌王府谋逆的真实原因,怎好就此放弃?危险是有,但希望也存在。若是失去此次机会,怕是想再接近太子就难了。半途而废的事,她不乐意做。 “爷,我若坚持去东宫为太子殿下瞧病呢?” 沈长梨抬起头,乌漆漆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爷这次就让我自己做主好不好?” 萧衍也是定定地看着她,面无表情,许久都未说话。 沈长梨与他对视良久,心里琢磨着再找些什么借口说服他时,萧衍淡淡地收回目光,哑着嗓子说了声,“好。” 沈长梨心头松了口气,知道他是担心自己,正想说几句好话讨好他,不想萧衍却是冷冷一声,“霹雳弹,你是不能再带进东宫了” 沈长梨想了想,点头,“我知道的,这东西今儿露了脸,想必已遭许多人惦记。” “你带这么个东西进东宫,便有刺杀太子殿下之嫌,东宫禁卫定然搜身——” 沈长梨一惊。 之前她怀揣着这东西,别人不知是啥,自然不会搜身。可今日,许多人都看见了,是她从怀里拿出的霹雳弹,若是她再带着进东宫,定然会被有心人以为是对太子图谋不轨。 “就听爷的。”她咧了咧嘴笑着,“那我便多带些毒药就是了。” 秀水街刺杀事件震惊整个京城,三天过去,皇城司依旧没有一点头绪。 因为所有当事人都死了,化成了烂泥血水,皇城司根本无从下手。 这一日,东宫的马车又来接沈长梨。 她想着萧衍的告诫,有心拒绝,想再缓上几天。没想竟是萧云骥亲自来接。 萧衍上朝未还,见外院办事的孙老等人都跪在地上向萧云骥请安,偏这厮端着尊贵的架子就是不说起身,好像她不跟他走,这些人就永远别想起来似的。 沈长梨无奈,只得提着药箱随着萧云骥上了马车。 马车里,沈长梨嘟着嘴微垂着脑袋不说话。 萧云骥也沉默许久,最后还是没忍住,“沈小郎勿怪,知道你刚经历了刺杀,我本不该再请你去东宫。着实是父王的病情因听说你遭到了刺杀而加重了——” 沈长梨猛地抬头,“太子殿下如今如何了?” 萧云骥紧皱的眉头不似作假,“那日你遭到刺杀,本想瞒着父王,可惜没瞒住,父王急火攻心,咳的撕心裂肺,最后吐出一摊血——这两日一直昏迷不醒——” 沈长梨的心一下子提起来,“皇太孙殿下应该早来找我,太子殿下的病情不稳定,已昏迷两日,着实危险。可有召太医院的太医诊治?” 萧云骥点头,又摇头,“太医院的太医自然来替父王诊断过,可,没查出任何原因,只说是急火攻心——” 沈长梨敲敲马车壁,“让马车赶快点——” 沈长梨到了东宫,见太子果然昏迷不醒,呼吸轻浅,脸色泛青,若不是胸口还有些微起伏,定然与死人无异。 沈长梨丝毫不敢耽搁,赶紧为太子殿下诊脉,眉心紧皱。 又翻看了他的眼睛,翘开嘴巴闻了闻,最后又扒在他胸口听了听,沈长梨脸阴下来,“太子殿下是中毒了——” 第128章 东宫留宿 她话一落,满屋子的人都惊了惊。 李岩公公’扑通‘一声跪在萧云骥面前,“皇太孙殿下,老奴发誓,太子殿下身边除了惯常伺候的几个人,再无他人入内。可老奴等人都是追随太子殿下多年,怎能害他?” 萧云骥温润如玉的脸上阴沉至极,伸手就将李公公的搀起,“本殿自是相信李公公,先听沈小郎将话说完,再追究谁的责任也不迟——” 李公公冷汗涔涔,屋子里其他伺候的婢女小公公们都噤若寒蝉,谁都清楚,太子中毒,滋事体大。若太子爷有个三长两短,他们谁都活不了。 所以,一屋子人都将期盼的目光投向沈长梨。 “沈小郎,父王中的是何毒?可是有解?” 沈长梨坐在床前矮凳上,闻言眉心紧皱,“太子殿下中的并非致命之毒,而是一种无色无味只会令他昏睡不醒的药。此药毒性不强,不易被发觉,一般人睡一觉就能醒来。可太子殿下身子孱弱,他自己已醒不过来。若是长此昏睡,定然导致他五脏六腑慢慢衰竭,也就永远不能醒来了。” 她说的简明易懂,满屋子人都倒抽了一口气,脸色极是难看。 “沈小郎可是有办法让父王醒来?” 沈长梨回头看向萧云骥,见他一脸担忧,双手半隐在袖袍里握的死紧,便知此毒不是他下的。即便现在皇位之争进入白热化,他想取而代之,但太子活着于他有益无害。 “我可以用银针之法强行唤醒太子,但若想解了他体内之毒,必得用一剂重药。太子殿下久病沉疴,身体虚弱,不知能不能受得住?此药有凶险,阿梨不敢擅用,请皇太孙殿下定夺——” 满屋子人又看向萧云骥。 萧云骥面色阴沉站着未动,他目光沉沉地看向床榻上那个削瘦得不成人形的男人,鼻头酸涩,眼眸通红,许久才低喃一声,“父王受苦了——”说着,用袍袖掩住了脸。 片刻,拿开,萧云骥脸上一片坚毅,他目光柔润地看向沈长梨。 “本殿相信沈小郎的医术,请沈小郎为父王祛毒,一应后果,由本殿承担。绝不连累沈小郎。” 有他这句话就好办了。 做为医者,不管她与萧云骥之间有多少恩怨,但太子对她是真心的疼惜。其实他一直将她当成沈薇,一直以长辈的姿态待她。此番他受难,她不能不救。 “李公公,我先开个方子,马上令人去煎药。太子殿下醒后,要立马灌下。” 沈长梨一撩袍子非常干趣利索站起来,仿若要与病魔打仗似的,脸色坚毅,信心满满,看得萧云骥一时移不开眼。 “有劳沈小郎了。” 李公公感恩戴德地冲她拱拱手,“老奴等人但由沈小郎差遣。” 沈长梨没看萧云骥,快步走到桌前,提笔沾墨飞快地写下方子。写完后交给李公公,沈长梨又看向屋内其他的婢女,“赶紧去烧些热水,准备好痰盂,漱口水,还有太子殿下平日换洗的内衣之物——” “是。” 屋内的婢女毫不迟疑地冲她福了福,转身照着沈长梨的叮嘱去忙活。 只要太子爷有救,他们对沈长梨只有感激。 毕竟谁都惜命,谁都不想死。 她面色严肃,目不斜视,提了药箱走向床榻,浑然没觉察此时的屋内只留有萧云骥一个人了。 “不知沈小郎可还有其他吩咐?” 他温润地发声,沈长梨一怔,抬起头,这才后知后觉发现屋内其他人都走光了。她咧了咧嘴,“那就麻烦皇太孙殿下拿一些酒来。” 萧云骥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没多久,所有东西都备齐,药也煎好,沈长梨洗手挽袖将一根根银针消毒后刺入太子殿下的身体。嘤咛一声,太子殿下喉头滚动,发出一丝声响,众人大气都不敢出。 沈长梨继续下针,太子殿下咳嗽了一声,果然慢慢睁开眼。 眼神有些迷茫,但也显得虚弱至极,沈长梨一拔针,“拿痰盂。” 李公公立马拿着痰盂躹着身子上前,太子殿下咳嗽一声,又咳嗽一声,直到喉内发出一声咕噜的声响,他粗喘了几下,突然身子一侧,‘哇’地一声就吐出一口腥血。 血中带黑,泛着恶臭,李公公手一抖,痰盂没接住,血便落了床前一摊。 萧云骥立马将袍子掖在腰间,快步上前,一下子抱住了太子殿下,让他的身子靠在自己怀里更舒服地扒在床沿。其他的婢女立马上前清理床前的血污,但还不等清理干净,太子殿下又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每咳一声,都会吐出一口红中泛黑的血块,看得屋内众人心都揪在了一起。 怨不得沈小郎说,若祛毒,太子殿下不一定能受得住。 这样大口大口的吐黑血,即便是健康的人也受不了。 端着痰盂跪在床前的李公公忍不住抽噎了几声,萧云骥轻抚太子后背,也语带哽咽,“父王,有沈小郎在,您一定会没事的。” 沈长梨忍不住瞟了他一眼,他可真会说,她是大夫,又不是神仙。说的好像她能包治百病似的。可太子殿下的病况着实凶险,她立马收回心神,“快,将药端来。” 她招呼小婢女,小婢女端着药谨慎上前。此时太子殿下总算不吐了,虚弱地靠在萧云骥怀里,细若游丝地喘着气,向来温和的眼睛看着沈长梨,嘴角竟然挂了笑。 “原来是阿薇来了。” 沈长梨身子一僵,不敢看萧云骥,只无语地抿了抿嘴,太子殿下神思又不清醒了。 “请太子殿下喝药。”沈长梨亲自端着药碗,“我是沈长梨,是靖王府的军医官,吐出压在肺部的黑血,太子殿下便无事了。” 太子萧晋闻言笑了笑,没再犯糊涂,就着沈长梨的手竟然将一碗药都喝尽了。 满屋子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萧云骥将他放平,守在床边,“父王安心睡,儿子就守在床边,哪儿都不去。” 太子欣慰地笑笑,眸光在沈长梨和萧云骥身上扫来扫去,终是叹息一声,“阿骥,你做错了,辜负了阿薇——你一定要取得她的原谅——” 沈长梨听着太子殿下似糊涂似清醒的话,转身避开,佯装去收拾药箱。 “父王,您安心睡,儿子记住了您的话。” 萧云骥像是当真了,又为太子殿下掩了掩被子,看他慢慢睡去,他才转脸意味深长看了沈长梨一眼。 沈长梨提着药箱快步走出内室,萧云骥立马起身跟上。 外间,沈长梨正在叮嘱李公公,“虽然为太子殿下祛了毒,但他身子孱弱,没敢下猛药,体内只怕还会有毒素残留。你们要时刻守在床边,不时唤醒一下他,千万莫让他深睡。若他醒来,可以喂他一些温水,必要时,可以让厨房熬些清粥,用小炉温着,少量多食,为太子殿下补充下体力。” 李公公红着眼睛感激地冲沈长梨一揖,“今日多谢沈小郎为太子爷医治。” 沈长梨云淡风轻地笑笑,“太子殿下洪福齐天,吉人自有天相,放心!熬过今晚,应该就没事了。告辞,我明日再来,李公公不送。” 她抬脚就走,像逃一般,片刻都不想留在东宫。 “沈小郎,且慢!” 但有人明显不想让她走。 萧云骥在身后发声,做为皇太孙,沈长梨不能不给他面子。 慢慢转身,沈长梨一脸的不耐烦,“皇太孙殿下还有何吩咐?” 萧云骥没回她的话,却寒着脸看向李公公,“李公公,去,将这两日伺候过父王的人都叫到画堂。” 沈长梨心一动,他这是要揪出下毒之人? 有好戏看了,但,关她屁事? “皇太孙殿下,天不早了,小子还要回靖王府呢!回去晚了,爷会生气。” 她故意将萧衍搬出来,萧云骥要捉家贼,她可不想凑热闹。还是早回去早稳妥。 萧云骥说的一本正经,“云骥要找出家贼,沈小郎做为大夫,有些蛛丝马迹,还需沈小郎协助辩解。” 沈长梨为难,“这不合适?这是皇太孙的家务事,做为外人,我实则不方便留在这里。” “本殿已让元厚去为沈小郎拿诊金,还请沈小郎赏脸坐下喝盏茶,稍等片刻。” 说起诊金,沈长梨脑海里立马想起黄灿灿的金子,她嘿嘿一笑,有点拔不动腿了,冲着萧云骥一揖,“皇太孙殿下客气了。” “请沈小郎画堂屏风后喝茶。” 沈长梨了然。 众人去了画堂,沈长梨悠哉悠哉地坐在屏风后喝茶,其实她心里也想知道,太子东宫守卫如此严密,究竟会是谁神不知鬼不觉地对他下毒呢?而且下的还不是剧烈的毒,只是致他昏睡不醒的药,看来下毒之人并不想给他个痛快,只是想制造太子睡梦中死去的假象。 可惜,遇到了她。 萧云骥当着她的面要抓贼,也有些道理。 太子殿下身边伺候的婢女小公公都有着轮班,趁着时间慢慢撸,自然好查。 可半个时辰后,所有的婢女和小公公都查了个遍,看样子谁都没有问题。因为太子病重,没有一个人是单独进来伺候的,特别是李公公,几乎都陪在太子身边。 ‘呯’地一声,萧云骥将茶盏重重顿在桌上,”既然无外人进入,父王中毒,必然是你们中人搞的鬼。若查不出实情,你们都晓得其中厉害。“ 哗啦啦,全屋的人都跪下来。 萧云骥并不是恐吓他们,太子殿下无缘无故中毒,若无外人进入,定然便是身边人所为。可沈长梨听着众人的叙述,也觉得并不是他们所为,所以也甚为疑惑。 ”哦,对了,三日前晚膳时分,太子妃曾来过寝殿,与太子殿下说了几句话便走了。奴婢当时正忙着为太子殿下布菜,所以并未放在心上——” 沈长梨听出,是一个小婢女的声音,她话一落,满屋子静的有些可怕。 沈长梨却勾了勾唇。 半晌,才听萧云骥低冷的声音,“来人,将桃红拉下去杖毙。” “皇太孙殿下——”说出此事名叫桃红的小婢女低泣一声,只来得及唤了声‘皇太孙殿下’,便被外面的守卫直接拉了出去,满屋子的人谁都不敢替她求情。 沈长梨一叹,万恶的皇权社会,一条鲜活的生命说没就没了。 她有些意兴阑珊,但也觉得极讽刺,查出了玉流凝。萧云骥却不敢去确认,只杖杀了当时守在太子身边的桃红小婢女,这又算什么?只是玉流凝为何要这么做?太子若是殁了,她不就成寡妇了吗?难不成她还对萧衍有奢望? 沈长梨微愣之际,耳边听得满屋子人退去的脚步声,她精神一振,抬起头。果然,看到萧云骥绕过屏风正站在那里看着她。 她嘲讽地勾了勾唇,“这个结果,皇太孙殿下满意了?” 萧云骥眸光一闪,顾左右而言他,“三日前沈小郎在秀水街遇刺,听说皇城司没查到任何线索,不知沈小郎能不能与我细说说当时的情况?” 沈长梨抿了抿嘴,“没什么好说的,那些人都死了,大雨滂沱,无论是活的还是死的,都化成了一摊血水——” 萧云骥揉了揉紧皱的眉心,“没想这些人为了不让父王活着,竟丧心病狂如此,让沈小郎和九皇叔都跟着受牵累,改日云骥设宴,亲自向九皇叔赔罪。” 沈长梨眯了眯眼,这货是什么意思?他不会以为,秀水街刺杀事件是太子妃派人所为?她舍得萧老九受伤害?玉妖精查不出事情真相,是因为他根本不想查,知道是自己妹子所为? 这也有点太扯了! 她又想到萧老九捡到的那把琴,总觉得那把琴才是破案的关键。 但那琴,绝不是玉流凝的。 有了萧老九的‘比翼’,天下琴哪还放在她眼里? 佯装头痛地揉了揉脑袋,沈长梨站起身,“唉,太复杂,想不透,阿梨只是个医者,可不懂探案追凶,此事还是让玉侯爷头疼去!皇太孙殿下若再无他事,小子这便告辞回去了。” 沈长梨提着药箱往前走,萧云骥却没有让开路。 他深着眼睛看着她,突然口出一句,“不如沈小郎今日就在东宫留宿!” “啊——” 第129章 青芜宫遇险 萧云骥也似是觉得唐突,脸色有些红,急着解释,“父王病情凶险,若真像沈小郎所说,余毒未尽,只怕还会长睡不醒。沈小郎是医者,守在父王身边,我自是安心。你放心,诊金可以加倍,我也会派人向九皇叔知会一声,他不会怪罪沈小郎的。” 沈长梨有些为难,这不是诊金的事,而她留宿东宫,怕生出事端,说不清楚。而且,她知道萧衍绝对是个醋罐子,即便她能留下,他也会入宫将她抓回去,况且,她根本不愿留下。 “皇太孙殿下,太子殿下病情凶险,按说小子没有拒绝的理由。可东宫是皇宫禁地,小子做为外男,只是黑豹军的军医官,并不属太医院。按宫规,实则不能留下。但小子保证,若太子殿下病急,小子随叫随到可好?” 她说的也有道理。 萧云骥皱紧眉心,正想着要不要去向皇爷爷请旨,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唤,“阿骥——” 萧云骥回头,就看到沈藜一身浅素的衣裙,正由半夏搀扶着站在外室,她眉眼带俏,深情地看着他。 萧云骥赶紧转身迎上去,声音柔得能滴水出来,“你怎么过来了?身子骨还虚弱,为何不在云秀宫好好养着?” 沈藜偷偷往屏风后瞟了一眼,扭着水蛇腰扑进萧云骥怀里,双手环上他的腰身,脸上含着关切地笑。 “听说父王病情加重,我便想着陪你一起来伺候父王,为父王尽孝,也是做媳妇的本分。” 按说沈藜只是萧云骥的侧夫人,根本连称太子为父王的资格都没有。可现在萧云骥身边只有她一个女人,她唤一声父王,在萧云骥看来,也无伤大雅。 他欣慰地搂紧她,“阿藜有心了。” 沈藜娇羞地将脸贴在他胸口,“不过沈小郎的话说的也有道理,做为黑豹军的军医官,做为外男,她着实不能破了规矩留在东宫。况且,九皇叔对沈小郎爱重,一夜不归,九皇叔还不得着急死?殿下就别勉强她了。” 听了这话,沈长梨勾了勾唇,不管沈藜有着怎样的心思,这话也算是替她解围。 “侧夫人说的极是,若是坏了规矩,皇太孙殿下难免会受到牵连。小子这便告辞了。” 说完,不等萧云骥开口,沈长梨提着药箱就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萧云骥有些着着急,可沈藜缠着他,他分身乏术实则不好阻拦沈长梨,只能看着她扬长而去。 他叹息一声,叮嘱元厚,“元厚,替本殿送送沈小郎。” 元厚意会,“是,殿下。”随后追着沈长梨而去。 走出太子的寝宫,沈长梨重重舒出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觉得沈藜来得可真是时候。不分场合又与萧云骥秀恩爱,着实恶心。也不怕太子寝殿的人看着她碍眼。 熟门熟路,沈长梨走的很快,快要走出东宫时,元厚才小跑着追上她,“沈小郎,且等一等。” 沈长梨脚步一顿,看到元厚,眉心一皱,以为萧云骥反悔了,又要将她唤回去。故意眼光一转,看了看屋檐廊角,假装没看到人,脚步飞快往外走。 “沈小郎,小奴是来给你送诊金的。” 早说嘛! 沈长梨脚步一顿,笑眯眯地转过身,“有劳元厚小公公了。” 元厚跑得有些气喘,刚站住脚,就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到沈长梨面前,“这是皇太孙殿下让小奴带给沈小郎的。” 竟是两千两的银票。 努了努嘴,沈长梨心情愉悦地接过银票,冲着元厚笑的欢畅,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递过去。 “先前看到小公公走路有些跛脚,想必是走的路多,脚肿了。这是止於膏,活血消肿最是管用。公公晚上将脚用热水泡一泡,涂上止於膏,保你第二日身轻如燕健步如飞。” 元厚眼睛一亮,如获至宝,沈小郎可是神医,她的药,有钱都买不到。 一把将止於膏紧紧握在手里,元厚高兴地冲着沈长梨一揖,“多谢沈小郎赠药。” 沈长梨莞尔一笑,拍拍元厚的肩头,“回去的时候小心点,别走太快,如今皇太孙的侧夫人在里面,你少往皇太孙面前凑,不该看的别看,不该听的别听——” 元厚感激地又冲她一揖,“多谢沈小郎提点。” 沈长梨一点头,“走了。” “沈小郎慢走。” 沈长梨没回头,冲他摆摆手,刚跨出东宫,就被几个膀大身宽的嬷嬷堵在东宫门口。 “请问,可是靖王府的沈小郎沈军医?” 为首的一个嬷嬷有些倨傲,细长的眉眼冷漠地看着沈长梨,语气挺生硬。 “你是——” “奴婢是若婉公主身前的掌事嬷嬷,沈小郎可唤我一声吴嬷嬷。咱家公主身子不适,想请沈小郎入青芜殿为公主瞧瞧病——” 沈长梨心下一沉,突感不好,看着吴嬷嬷身后那几个同样气势夺人健硕的嬷嬷,淡笑着推拒。 “今日为太子殿下诊病有些乏了,若婉公主身子不适,自然有太医院太医诊治,小子医术浅薄,不敢为公主瞧病,还请嬷嬷体谅。” 吴嬷嬷冷哼一声,“沈小郎好大的胆子!竟敢拒绝若婉公主——你既能为太子殿下诊病,为何就不能为公主瞧病?你是看不起公主?还是说你根本就是招摇撞骗来东宫有别的目地?” 沈长梨有些惊诧,若婉公主随着肖将军在边塞住了这多年,竟然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了吗?手下人竟然敢说她来东宫是有别的目地。若不是说她目光短浅,便是真的蠢,亦或就是故意来找茬的。 想着她有可能是付摇蕙的娘,付摇蕙得不到萧衍,她这是来为女儿出气的? “敢问,若婉公主能与太子殿下相提并论吗?太子殿下是储君,若婉公主虽身为公主,可出嫁从夫,她也是肖家妇。公主若看病,请嬷嬷到‘泰和堂’排队领诊号,在东宫,小子只为太子殿下瞧病。” 说完,沈长梨看也不看吴嬷嬷转身就走。 “我看你是在找死!” 吴嬷嬷阴狠一声,一只手狠狠压在沈长梨肩头,竟让她再迈不出步子。 奶奶的,竟然是个会武功的。 沈长梨眯了眯眼,既然若婉公主不怕把事闹大,她怕什么?正要撒毒药,不想远远传来戴公公的声音。 “沈小郎,陛下有旨,请你入青芜宫为若婉公公瞧病。” 吴嬷嬷瞬间将手收了回去。 沈长梨眉心一皱,不得不回身,戴公公手托着圣旨小跑着过来,“沈小郎接旨!” 不得不跪下接了旨,沈长梨阴着脸,“戴公公可容我再说几句话?” 戴公公自然不会多想,笑眯眯的,“沈小郎请便。” 沈长梨立马扭头就往东宫里面跑,边跑边大声呼喊,“元厚小公公,请稍等——” 元厚的身影刚刚从长廊转入月亮门,似乎听到沈长梨的呼喊声,他顿住脚,想了想,还是折回了身,果然,看到沈长梨远远地跑来向他招手。 他急忙小跑着迎过去,“沈小郎可还有何吩咐?” 沈长梨喘着气冲着元厚高叫一声,“请元厚小公公转告皇太孙殿下,若是太子殿下的病情有反复,请不必去靖王府找我,小子刚接了圣旨,要去青芜殿为若婉公主瞧病。请公公务必转告皇太孙殿下,莫让他瞎跑,耽误了太子殿下的病情。” 元厚一怔,眸光机灵地往东宫门外瞟了瞟,虽未看到戴公公,却看到吴嬷嬷躲闪的一个侧身,他立马醒悟,冲着沈长梨一揖。 “请沈小郎放心,奴才晓得了,立马便去转告皇太孙殿下。” 沈长梨松了口气,看着元厚跛着脚跑的飞快,她叹息一声,转身慢腾腾往门外走。 希望萧云骥够聪明,能明白她的意思。 “沈小郎,请!” 东宫门外,戴公公已经没了影,吴嬷嬷脸上有些得意,声音越发冷漠。好像根本不是请她去为公主瞧病的,而是要将她拉入野兽的血盆大口里。 不过她也没什么可怕的,今日她身上带的毒药足够多。 看着沈长梨挺直的腰杆走的从容又自信,倒让吴嬷嬷眯了眯眼,有些佩服了。 青芜宫,是若婉公主出嫁前的寝宫。陛下对她不错,被休回了娘家,依旧按公主的待遇让她住在原来的宫殿。 不过到底是闹过丑闻的,别看吴嬷嬷气势夺人,青芜宫里处处透着萧索。一路走来,竟看不到几个伺候的宫女太监。富丽堂皇之下,也掩不住人情冷暖。 进得内殿,帷幕低垂。 吴嬷嬷领着她一路前行,直达若婉公主的寝殿内室。 隔着一道纱幔,隐约看到若婉公主正撑着手肘斜倚在床榻上假寐,她停住脚,冲着里面一揖,“小子沈长梨见过若婉公主。” “大胆,见了公主敢不下跪?” 吴嬷嬷一声凶戾,一脚踢过去,沈长梨膝头一痛,‘扑通’一声跪下。 纱幔后,却好长时间都没有声音。 沈长梨揉着被踢痛的腿,回头狠狠地瞪了吴嬷嬷一眼,无声动了动嘴,“狗仗人势!” 吴嬷嬷瞧着她倔强的小眼神,正要再上前行凶,里面的若婉公主终于发了话。 “平身!都能为太子殿下看诊的,自然是有些本事,本宫也不好为难。” 沈长梨顺势站起身。 有两个嬷嬷上前,将挡在她面前的纱幔撩开,沈长梨这才看清里面的人。 里面的女子不过四十多岁,云鬓高耸,雍容华贵,五官眉眼确与付摇蕙有几分相似,只是那冷漠的表情,仿若从骨子里透着凉薄。细看之下,眼袋深重,皱纹横生,倒像是有些纵欲过度的憔悴,厚厚的粉子都掩不住那老态。 沈长梨在审视她的同时,若婉公主也在审视她。 二人就那样定定地看着,半晌都没有动静。 “给沈小郎赐座!” 若婉公主冷漠地收回视线,声音带着不屑。 吴嬷嬷随手将一个矮凳踢到她脚下。 沈长梨却没坐,冲着若婉一揖,“请小子为若婉公子悬丝诊脉。” 若婉公主一惊,倏地回头,“你能够悬丝诊脉?” “公主身份尊贵,小子是外男,男女有别,小子自然不能接触公主的身体,还请为公主悬丝诊脉。” 若婉公主眉梢一挑,冲着吴嬷嬷看了一眼。 吴嬷嬷立马拿来悬丝,待她将悬丝一头系在若婉公主手腕,沈长梨这才坐下,手搭在悬丝上细细诊起来。 一屋子的人都看着沈长梨,就连呼吸都轻不可闻。 认真起来的沈长梨,身上透出的自信没人敢怀疑她的医术。 可诊了半晌,她眉心紧蹙,一句话不说。就在吴嬷嬷等人露出不屑的神色时,她突然收了手,郑重一声。 “请若婉公主允许小子上前查看公主凤体。” “大胆!” 吴嬷嬷又蹦出来,指着沈长梨就暴喝一声,就差没挥手劈她了。 沈长梨目光幽深地看着若婉公主,“小子见若婉公主的脉象细弦,湿火入肾,温毒流入筋骨,恐身上还有别的病灶。比如喉间溃烂,舌下肿胀,所以想看看公主的口舌和身上的病灶,以便确诊,对症下药。” 这话一出,吴嬷嬷先瞪大了眼,她瞄了若婉公主一眼,不敢应声。 若婉公主倒是淡定的很,闲浅地从床上坐起来,“就让她过来!” “是,公主。” 吴嬷嬷却有点不服气地冲沈长梨一哼,“公主凤体尊贵,你可要小心点,万不可冒犯了。否则,就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沈长梨也不客气地冲她冷哼一声,“小子是奉旨来为公主瞧病的,可不是被你绑来的,做为医者,小子只做该做的。吴嬷嬷若是觉得小子医术不怎么样,大可去太医院请太医,何苦还要请旨非让小子来呢!” “你——” 吴嬷嬷气的胸口起伏,铁青着脸瞄了若婉公主一眼,瞧着她有点不耐烦,她一把将沈长梨推到床榻前,“再废话,就割了你舌头。” 沈长梨阴着脸,立马给了她一个‘我可不是被吓大的’眼神。 吴嬷嬷气的还要再说什么,接收到公主冷冰冰的眼神,立马退后一步,抿紧了嘴。 沈长梨打开药箱,戴上自制的防毒口罩和手套,又拿出一根扁竹条,冲着若婉公主一声,“请公主张大嘴。” 若婉瞧着她怪异的装扮,皱了皱眉,却没有照她的话做,哼一声,“你这是在防着本公主?” “公主误会了,这是小子行医时的习惯,小子为太子殿下诊病也是如此装扮,不信,公主大可让吴嬷嬷到东宫打听打听。小子做为医者,一视同仁,眼里只有病患,没有身份高低。” 这话倒也不假。 坊间都传遍了,她的医术确实与众不同,若不然,她何苦降低身份让这等粗鄙之人瞧病。再说了,她根本就不相信她的医术,今日借病遣她来,自然是有别的目地。 轻蔑地眯了眯眼,若婉公主不情不愿地张开了嘴,沈长梨用扁竹条一压她的舌根,腮内侧足见溃疡,她心下了然。 收了竹条,她又郑重一声,“请公主褪下衣衫。” “大胆!”吴嬷嬷又暴喝一声,走上前,一手抓着沈长梨的肩头就将她甩了出去。 沈长梨一个趔趄刚刚站稳,就看到吴嬷嬷怒气冲冲地上来要掴她掌,她伸手抵挡,冷哼一声。 “那就请吴嬷嬷代小子验正公主身上的病灶。特别要看公主的肩胛,背部,胸前以及四肢,是否有溃疡形成的兵疹状脓袍,还有一些萎缩样的斑痕,身上红红点点,坑坑洼洼——” 她话未落,吴嬷嬷就像见了鬼般钉在当地。 沈长梨勾了勾唇,猜对了。 “吴嬷嬷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为公主殿下检查,耽误了公主的病,你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这下反轮到沈长梨讥刺她了。 吴嬷嬷额头冷汗涔涔,脸色泛着为难,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小心翼翼唤一声,“公主——” 若婉公主合上了眼,“既来之则安之,告诉她实情!” 吴嬷嬷一听,立马松了口气,转身还是冷冷地瞪着沈长梨? “你说的都对,公主身上确实有些你说的那些病灶,但一点都不严重,你可知这是何病?” “公主身下也已经溃烂了?” 沈长梨说的轻描淡写,满屋子的人却都倒抽了一口气。 若婉猛地睁开眼,大吼一声,“掌嘴!” 沈长梨猝不及防被吴嬷嬷和其他几个嬷嬷一下子按住跪倒在地,她双手被反剪在背后,吴嬷嬷掐着她的后颈将她的身子压得很低,前面有个嬷嬷正要挥手?来。 沈长梨大吼一声,“难道公主就不想知道自己究竟得了是什么病吗?若再耽误,公主定然命不久矣。” ‘啪’—— 狠狠一下,一个凶戾的巴掌就掴在她嘴上。 沈长梨喉头一甜,立马感到脸上火辣辣的。 奶奶的,她从小到大还没挨过巴掌呢! 她瞪着两只泛红的大眼睛依旧死死盯向若婉公主,傲气地冷哼一声。 “公主得的是杨梅症,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这个世上除了我,没人能治得了此病——公主的痛苦还在后面呢!” ‘呯——’地一声,若婉公主怒了,伸手就将旁边一个珍贵的细颈梅瓶扫落在地,她气急败坏,简直有点讳疾忌医丧心病狂,她一下子坐床上跳下来,披头散发像个疯婆子似的手一指沈长梨。 “将她给本公主杖毙!” 第130章 名琴‘似锦\’ 下一刻,沈长梨就被干巾塞上嘴,双手被缚按压在一条长凳上,她拼命挣扎,说不出话,双目喷火地瞪着若婉公主,几个嬷嬷都怀有武功,动作麻利,板子瞬间就打在屁股上。 一丝锐痛传遍全身,沈长梨额角冷汗涔涔,奈何,她浑身的毒药却一点都施不出来。 “住手!” 青芜宫外一声怒喝,魅影一闪,穿着郑重郡主朝服的李鹊华就到了,她一脚踢开挥板子的吴嬷嬷,双膝一屈,就跪在沈长梨身侧。 “鹊华见过若婉公主——公主,沈小郎打不得。” “元令公李勋的孙女——鹊华郡主。凭你,也敢阻拦本宫?你可知这个混账犯了何罪?” 李鹊华挺直腰背,脸上没有一丝惧怕,反而更加傲气,“不管沈小郎犯了何罪,李家都保她——公主,我哥哥的腿唯沈小郎能治,李家已经向陛下上了折子说明详情,在我哥哥的腿未痊愈之前,李家不容沈小郎有失。” 若婉公主冷哼一声,轻蔑地看着李鹊华,“李家真是好大的口气!若今日本宫非要杖杀她呢?” “那公主便是与元令公李家有仇!” 说着,李鹊华昂然地站起身,目光冷冽地一扫殿内的几个嬷嬷,“今日我要带走沈小郎,公主若不愿,大可叫她们一起上——” 若婉公主也是怒了,一甩长袖,“既然如此,那就休怪本宫不客气,来人,将李鹊华拿下,与沈长梨一起杖毙——” 几个嬷嬷立马扑身而上,瞬间与李鹊华缠斗在一起。 沈长梨被缚在长凳上,目光追随着李鹊华,嘴里吱吱唔唔的,好像是让李鹊华别管她。 青芜宫很大,殿内空荡荡的,七八个嬷嬷一起围攻李鹊华,虽不见她有败迹,但一时间也无法取胜。可她这样大闹青芜宫,终是以下犯上,触动了皇家威严。若婉公主再声名狼藉,也是陛下的亲妹妹,颜面还是要的。 这也是沈长梨最担心的。 “你们都在干什么?” 青芜宫门口又传来一声暴喝,沈长梨扭头,就看到一身软绸锦袍温润如玉的萧云骥正站在宫门口,俊脸黑沉眉心紧皱。他奔过去,一拳将嬷嬷们打退。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在皇宫内围攻鹊华郡主,是不想活了吗?” 若婉公主冲着嬷嬷们使了个眼神,嬷嬷们对着萧云骥一礼,默默退下。 萧云骥与李鹊华对视一眼,二人同时转身走向若婉公主,萧云骥目光沉沉地看着被缚在长条凳上嘴里塞着干巾,额头冷汗涔涔的沈长梨,不用问,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愿他来得并不算晚。 “阿骥见过皇姑奶奶。” 萧云骥一撩袍子对若婉公主跪下。 “阿骥来了啊!可是有事?”若婉公主慢条斯理地坐在罗汉椅上,端着长辈的架子,虽然脸色缓了些,但依旧不太好看。 “阿骥听闻沈小郎奉旨前来为皇姑奶奶看病,发生了何事? 皇姑奶奶要如此罚她?” “她胡说八道,故意危言耸听,将本宫的病情说的如此不堪,理当杖杀。” 萧云骥抿了抿嘴,“皇姑奶奶动不得沈小郎——” 若婉公主轻蔑地一眯眼睛,“一个贱役而已,为何动不得?难道阿骥以为,皇姑奶奶连杀个贱皮子都杀不得了吗?” 萧云骥依旧跪在地上不卑不亢,“皇姑奶奶刚回京都,可能有所不知,我父王沉疴多年,唯有在沈小郎手下有了些起色。前儿个,她在秀水街遇刺,皆是冲着东宫来的。皇姑奶奶若是讳疾忌医才要将她杖毙,那便罢了。若不是,未免有与东宫作对之嫌。皇城司正愁找不到秀水街刺杀的线索,劝皇姑奶奶三思,万不可撞在这刀刃上。” 他一席话绵中带刀,让若婉公主脸色微变。 她眯着眼睛沉思片刻,不由软了语气。 “阿骥这是说的什么话,你父王病情好转,整个皇宫都传遍了,皇兄也是喜上心来。皇姑奶奶高兴还来不及,怎会与东宫作对?你这孩子,还跪着干什么?快起身。” 萧云骥从善如流一下子从地上站起身,“那就请皇姑奶奶将沈小郎放了,我要将她带入东宫,父王身子骨要紧,离不开她。” 若婉公主却不乐意,一张脸又沉下来,“她冒犯了本宫,自然得受罚,否则,本宫的颜面何在?以后人人都可欺负到本宫头上,那也是失了皇家体统。既然这个贱皮子还有用,那就打五十个板子算了,本宫仁慈,饶她一条贱命,阿骥总满意了?” 五十个板子?那与杖毙何异? 李鹊华急着上前一步,“请公主殿下手下留情,五十个板子,人即便不死,也废了。如何还能为太子殿下医治?若耽误了太子殿下病情,谁都承担不起。” 若婉公主斜睨了李鹊华一眼,“混账,这里有你说话的份?本宫看在元令公的面子上,就饶恕你在本宫面前撒野之罪,若再敢胡乱求情,小心本宫连你一块打。” 李鹊华突地跪下,“鹊华愿替沈小郎领这五十个板子,请公主殿下成全。” ‘啪’地一声,若婉公主寒着脸手怒拍在桌子上,“李鹊华,别以为本宫不敢杀你,既然是你自己求的,那本宫便成全你。来人,将李鹊华杖打五十板子。” “是,公主。”吴嬷嬷等人一拥而上,反扭着李鹊华就将她缚在长凳上。 沈长梨在长凳上乱动着,焦急地看着李鹊华,嘴里支支吾吾,像是说她傻。 李鹊华扭头看着她,眼眸通红,“放心,我会武功,身体好,这五十板能承受。” 话未落,吴嬷嬷便手持板子打起来。 “吱吱吱——唔唔唔——”沈长梨摇着脑袋又看向萧云骥。 这货来了有什么用?一个都没救下,又害了一个。 萧云骥也没想到若婉公主竟然丝毫不讲情理,急得他又跨前一步,“皇姑奶奶,你且消消气,有话好好说,若是她们冒犯了您,阿骥替她们向你赔罪——” 说着,萧云骥一撩袍子又跪在若婉公主面前,双手抵地,不停地嗑头。 若婉公主得意地抿着唇角,坐在椅子上悠闲地喝着茶,眼前的场景令她又找回了做为公主的尊贵不可冒犯的感觉。 ‘呯!’地一声,宫门被人从外面踢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姿跨进来,带着冷嗖嗖的气息,让殿中众人不由一惊。 沈长梨扭过头,看到萧衍负着手缓缓而来,一张俊脸上毫无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眸子却没有任何温度,他目不斜视,看也不看她们,直接冲着若婉公主一礼。 “侄儿萧衍见过若婉皇姑姑——” 萧衍手握重兵,无论是朝中还是坊间威望都极高,若婉不能像对待萧云骥那般轻慢他,直接笑着从椅子上站起身。 “衍儿怎么想着来看姑姑了?快赐座。” 吴嬷嬷赶紧为萧衍端来香茶,萧衍端着亲王的架子坐在椅子上,品了口香茶,“侄儿今儿来,是有件事想向若婉姑姑求证。” 一听‘求证’,若婉脸上有些疑惑,“不知衍儿想向姑姑求证什么?” 萧衍眸光一瞟,一直候在宫外的简石公公躹着身子手托着一把瑶琴走进来。 若婉的眸光在瑶琴上扫过,目光微怔。 “姑姑擅琴,知琴,懂琴,萧衍想让皇姑姑看看这把瑶琴——” 简石公公托着瑶琴立马上前,吴嬷嬷赶紧将琴接了,放到若婉面前的桌子上。 若婉仔细一看这瑶琴,突然脸色大变,她一下子抱住瑶琴,反反复复仔细地查看,最后眼圈儿一红,颤着声音问。 “衍儿,你是从何处找到的这把琴?” 萧衍不动声色,撩起眼尾,“难不成姑姑认识这把琴?” “自然识的。”若婉像抱着宝贝一样抱着瑶琴,将脸亲昵地贴在琴弦上,“这是俊生的琴——” 她话一落,连萧云骥都惊的张大嘴。 萧衍依旧不动声色,微垂眼眸,端着茶浅饮,“姑姑莫要乱说,还是看仔细些,千万不要认错了。” “我怎会认错?这就是俊生的琴——当年还是我搜罗天下名琴任他挑选,最后他选了这把‘似锦’,琴后面隐蔽处还刻有我们两个人的名字——” 说着,若婉公主将瑶琴翻过来,指着琴背面那隐蔽处的蝇头小字给萧衍看。 吴嬷嬷隐隐感到不好,公主只要一遇到当年那人的物件就会神智不清,不由上前一步。 ”公主,这是旧物,不可再看,还是收起来为好。“ “为何要收起来?这是‘似锦’,是我和俊生当年的定情信物——”若婉公主说着,就将瑶琴紧紧抱在怀里,那纯真的表情,宛若怀春的少女。 这一幕太诡异了。 “玉侯爷,你可是都听到了?”萧衍突然冲着宫门口冷冷一声。 伴随着一声轻柔的笑意,宫门口就掠进来一个身着大红锦袍犹如妖精一般的人物,他狭长的凤眸满含春意地扫了殿中众人一眼,姿态高妙。 “若婉公主可知这琴是从何而来?” 对于这些后辈,若婉公主自然识得京城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皇城司首座云亭侯,只是他为何会来? 若婉公主眼眸一闪,神思清醒过来,依旧将瑶琴紧抱在怀,语气却冷了。 “云亭侯这是何意?” 玉流觞笑的如花似玉,伸出修长的比女人还细腻漂亮的手指,“这把琴就是秀水街刺杀靖王殿下和沈小郎的证物——本侯亲眼所见,是一个灰衣老者用琴音控制着那批杀手,这把琴本该是本侯所得,可惜被靖王抢了先——既然此琴是公主的旧物,那公主就得随本侯走一趟,至少得弄清楚那灰衣老者是否是公主指使——” 他话一落,吴嬷嬷已经变了脸,她上前一步挡在若婉公主面前,冲着萧衍和玉流觞色厉内恁。 “你们休要血口喷人,我家公主身份尊贵,怎会做那等糊涂事?她身子不适,一直在宫中养病,秀水街刺杀之事,与她毫无关系。她已经够可怜,你们不可再冤枉了她。” “我可以证明,吴嬷嬷的话不假。” 此时,萧云骥已趁机将沈长梨和李鹊华从长条凳上解救下来。 虽然嬷嬷们看在眼里,可靖王和云亭侯在场,她们谁也不敢吭声。况且,由皇太孙亲自放人,她们有几个胆子敢阻拦? 沈长梨扶着腰,拖着腿慢腾腾地有些怪异地走过来,“若婉公主确实病了,还病的不轻,想必她有心也无那个实力——当然,还是要问问公主,当年的这把琴,究竟落在了谁手里?” 说着,众人目光又看向了若婉公主。 沈长梨却趁机对萧衍拼命地使眼色,那意思是让他赶紧起来—— 萧衍瞅着她粉嫩的小脸上明显的五个巴掌印,眼眸中又冷了几分,见她扶着腰,拖着腿,定然是挨了板子。他冷哼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瞄了玉流觞一眼。 “此事就交给玉侯爷!玉侯爷要怎么审,悉听尊便。” 说完走向沈长梨,不顾那么多人的面,在沈长梨的惊呼声中,拦腰就将她抱起,“她是本王的人,姑姑在动她之前,最好想清楚, 有些事,真不是你能承担的。” 傲气地说完,萧衍跨步就走。 留下满殿的人都张着嘴惊愕的半天没反应过来。 玉流觞撩着漂亮的眼尾扫着萧衍离去的背影,勾唇笑了笑。 萧云骥也转身看向他们,温润如玉的脸上没有表情,但眸光却暗了下去。 李鹊华抽着气,拖着身子冲若婉公主一礼,“公主若是无事,鹊华也退下了——”说完,根本不等若婉公主回应,直接转身就走。她也如沈长梨一样,扶着腰,拖着腿,慢腾腾往外走。 萧云骥一看,也冲若婉公主一礼,“皇姑奶奶,云骥还有事,便不打扰了。”说完,追着李鹊华也跑出去。 最后只剩下玉流觞,晃荡着妖艳的身姿,冲若婉公主微微一笑,“公主,想起什么来没有?这把琴,可是罪证,公主若是想不起来,不如就换个地方想,皇城司大狱有为皇家特别准备的牢房,里面奢侈舒适,保管能让公主满意——” 马车就停在宫门外,萧衍将沈长梨抱进马车,自己也上了马车。 “爷,快,脱衣服。” 沈长梨不与他解释,直接先扒自己的衣袍,随后一件件扔出马车外。 萧衍黑着脸,“阿梨,你受伤了——” 他的意思:你受伤了,现在想与爷旖旎,着实不方便。 “快脱呀!你那样看着我干什么?”沈长梨急了,瞬间将自己扒得只剩下贴身的绸衣绸裤,最后连靴子都扔了。 萧衍头痛了,他揉着额头,“阿梨,爷不敢相像,若是爷晚去一步,你该怎么办?” 沈长梨不管他的絮叨,直接拖着身子扑过去,开始扒他身上的外袍。 萧衍一把抓住她的手,皱眉,“阿梨,爷没心情。” 沈长梨手一顿,“爷在想什么呢?若婉公主得了脏病,具有很强的传染性,您倒好,不仅坐了她的椅子,还喝了她的茶,现在我心里着急的,恨不得将你扒光——” 话未落,萧衍就已经将外袍脱掉飞快地扔掉,紧接着脱裤子,脱靴子,“你咋不早说?爷不会被传染上?” 马车外,雷鸣和一纵侍卫看着一件件从里面扔出来的衣袍,无语地抚了抚额头。 殿下是不是也太急色了? 雷鸣诡异地朝四下看了看,也不管那些衣袍了,直接冲侍卫们挥挥手,大家脸上都挂着促狭的笑,赶着马车就走。 最后两人被扒得只剩一身绸衣绸裤,沈长梨屁股疼,趴在锦榻上。萧衍坐在她对面,眸光沉沉。 “若婉皇姑姑究竟得了什么病?”他忍不住问。 沈长梨冷哼一声,歪了歪嘴角,“若想知道若婉公主究竟得的啥病?爷最好先派人去打听打听肖将军为何将她给休了?当年事,肖将军宽宏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原谅了她。可二十年后,竟不顾皇家体面,直接休了她,若不是忍无可忍,又怎会做出扫皇家颜面的事?” 萧衍抿了抿嘴,“听说随着若婉姑姑进京,肖将军直接向陛下递了个折子,想必已经将原委说清楚了,陛下竟然没有怪罪——若婉姑姑得的是脏病,莫不是——” 说着,萧衍眸间一惊,不可思议地看向沈长梨。 “杨梅症。”沈长梨肯定地点点头,“而且已经有相当一段日子了,若婉公主生活糜烂,定然不是与肖将军鹣鲽情深,她得了脏病,在边塞医术有限,无法彻底医治,这才回到京城。想必肖将军已经不想她再回到边塞了,今日的情景,你都看到了,她对那个人始终念念不忘——” 萧衍声音一冷,“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打的你?” 沈长梨摸着有点肿胀的嘴角,“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脏病,讳疾忌医,打我,不过是恨了自己,拿我撒气罢了。” 萧衍黑着脸,“阿梨,不听爷的劝,你现在知道皇宫中的厉害了?任何人都能随意将你打死——” “哼,她们是打了我,可我也没让她们好过,爷就等着瞧好!过了今晚,保管让她们哭着喊着来求我——” 萧衍哼一声,“自己挨了打,再整治人,算什么本事?” 沈长梨一噎,“是,我没有爷的好手段,也没有武功,可我的毒药,就是我的护身符。不管是事前还是事后,只要能治得了人就算好手段。” 萧衍板着脸,哼一声,没再讥刺她,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伸手就要掀她的绸衣。 沈长梨赶紧捂住屁股,“爷,您要干什么?” 萧衍将瓷瓶一晃,“宫中秘药,擦上屁股就不疼了。” 沈长梨脸子红了红,一把夺过药,“爷,男女授受不亲,回头让红绫给我擦。” “矫情!”萧衍刺她一声,“你身上哪一处爷没摸过?” “爷,不说话,没人将您当哑巴!”沈长梨不乐意了,黑着脸嗔他。 萧衍端着尊贵的架子,“你以为爷稀罕给你擦?你那嘴,都肿的跟馒头似的,爷看着碍眼。” 口是心非的家伙。 沈长梨握着瓷瓶趴在锦榻上哼哼两声,两人一时陷入沉默,沈长梨又扭头看他。 “爷,今日东宫太子殿下中毒了?” 萧衍倏地抬眼看她,“何人下的毒?” 沈长梨抿抿嘴,“我若说是太子妃玉流凝,您能相信吗?” 第131章 偶遇阮银翘 这话萧衍没接,只是抿紧嘴,脸色相当难看。 “萧云骥将太子身边的人都查了,包括李公公在内,都是伺候太子殿下多年的老人了,都没有问题。只有太子妃,破天荒看了回太子,太子就昏睡不醒。中的并不是什么要紧的毒,而是会让他陷入昏睡,自个醒不过来,最终变成长眠不醒——若不是我,太子妃这招就得逞了。” 沈长梨说完,故意审视着萧衍的神色。 但见他微垂着眼眸,伸手弹了弹并无褶皱的绸衣,“阿梨,东宫的水深,你现在知道厉害了?今日爷救了你,别忘了给爷辛苦费两千两——” 沈长梨吓得一下子捂紧了胸口,“爷,你要不要这么狠?每次都要勒索我的诊金——” 萧衍撩着眼尾,“你以为李鹊华挨完了板子,她就会放过你?没有爷,就你这小身板,肯定死定了。” 沈长梨泄气地将脑袋嗑在锦榻上,说起李鹊华,她眼睛一瞪,“爷,坏了,李大小姐比我挨的板子多,咱们光顾自己走了,将她给落在皇宫里了。” 萧衍哼一声,“阿梨,怎么说你付爷这两千两辛苦费真不亏,爷已经派袁隋进宫接她了。李大小姐能在皇宫豁出去保你,是赌上了整个李家的身家性命,若说李家这么做只是为给李大公子看腿,爷真不信!” 沈长梨眸光闪烁着,“爷爱信不信,反正我与李大小姐从现在起就是患难与共的真朋友了,她能为我如此,将来我必投桃报李,李大公子的腿,我治定了。” 马车到了靖王府,直接驶进了锦绣园。 付摇蕙领着一纵小白羽卫正侯在主屋门口,看到萧衍穿着贴身的绸衣绸裤下了马车,用披风裹了沈长梨将她抱入主屋,付摇蕙等人脸上都诧异至极。 瞟了瞟那奢华的马车,难不成爷与她在马车里就—— 付摇蕙如此一想,牙齿咬的嘎嘣响。 她一提裙子正要入屋,却被简石公公拦住,皮笑肉不笑的,“摇蕙先歇着,沈小郎只让红绫进去伺候便好。” 红绫一听,赶紧上前。 付摇蕙脸色极是难看,但当着众人的面,她依旧笑着,冲着简石公公福了福,“公公若有差遣,我等都在偏房候着,你只管叮嘱就好。” “如此大家都先到偏房候着!”简石公公冲大家一挥手,众人福了福,都回到偏房。 其实沈长梨并未挨上几板子,只是吴嬷嬷下手极狠,未出血,却肿的厉害。红绫为她上药,听清原委,嘟着小嘴不忿地道。 “若婉公主明知道你进宫是去为太子殿下诊病的,她怎么还能够打你?若是将你打死了,太子殿下的病不就好不了了吗?她这么做,可是与东宫结下了仇怨。” “行了,你也别叨叨了,毕竟是公主嘛!娇横惯了。” 沈长梨眼珠子一转,随口又问道,“最近付摇蕙不是身子不适向你娘请假了吗?今儿怎么又过来到锦绣园听差了?” 红绫似乎也想不明白,“没错,我娘给摇蕙姐的假还没过完呢!也不知她今天是咋的了,自从你进宫后,她就来了锦绣园,魂不守舍的,反正爷不在,大家都各忙各的,也没有多问她。” 沈长梨了然。 她今日在若婉公主青芜宫挨打的事,肯定很快就会传入付摇蕙耳中。若是她知道,若婉公主又被玉妖精带入皇城司大牢,不知又会作何感想? 萧衍回到锦绣园,简石公公伺候他换上一件新袍就去了书房。 沈长梨涂上药,想了想,让红绫搀扶着又回了自己住的暖阁。写了一个方子让红绫交给简石公公,若爷回来,让他晚上泡个药浴。谁让他坐了人家的椅子,有备无患。 没两天,沈长梨就好利索了。 萧云骥没再来接她进东宫,反而送来了许多好东西,还捎来信,说太子殿下已经醒了。已能正常用食和用药,让她勿担心,安心养身子。沈长梨自然乐得清闲。 心里记挂着李鹊华,在萧衍上朝后,沈长梨也出了府门。 还未到‘春华楼’就看到李大小姐的身影,似乎正往靖王府来,二人走个碰头,心照不宣都笑了。 “好了?”李鹊华还是言简意赅。 “好了。你呢?无事了?” 沈长梨关切地围着她转两圈,李鹊华不耐烦,直接揪着她衣领子将她拽到自己面前。 “前面有个茶馆,要不要去坐坐?”李鹊华一抬下巴,示意沈长梨往后看。 她也有许多话要与她说,便点点头,“走!今日难得清闲。” 二人进得茶馆,找了个偏僻的位置坐下,要了一壶茶,两碟茶糕,便坐着慢慢吃,边吃边聊。 “靖王殿下有没有跟你说若婉公主在皇城司大狱疯了——” 沈长梨眉心一皱,“是被玉侯爷的刑罚给逼疯的?” 李鹊华摇头,“是那把琴,被玉侯爷拿走,若婉公主就在牢里发疯发狂——玉侯爷上奏陛下,陛下也没说将人再送回宫,似乎,她的病情,陛下也知晓了——” 沈长梨深着眼品了口茶,没说话。 若婉公主并不是秀水街刺杀的主凶,甚至她可能根本就不知情,但那把琴,却是罪证。她有口说不清。再者,她得了脏病,陛下恐怕也觉丢脸至极。后宫嫔妃定然也不想让她再回宫,那样的病,是会传染的。即便在古代,也让人讳莫如深。 只是那灰衣老者究竟是受谁指使呢? 他为何会有付俊生当年的’似锦‘琴呢? 面前就像罩着一团谜雾,让沈长梨百思不得其解。 “若婉公主疯了,那些嬷嬷们怎么样了?”沈长梨又问。 李鹊华勾了勾唇角,“听说还不等玉侯爷给她们用刑,她们身上就出现溃烂的病灶,一片片,就如鸡蛋大小,遍布全身,其痒无比,只要用手一抓,就会溃烂流脓。听说玉侯爷正焦头烂额,将整个大牢都洒上了石灰粉。” 沈长梨眯着眼睛咬了口茶糕,“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定然是被若婉公主传染的——” 李鹊华意味深长地瞄着她,“不是你动的手脚?” 沈长梨牙痛似的吸了口气,敲着桌面,“你可不要乱说,那明明就是杨梅症的病症,与我又何干?” 李鹊华轻哼一声,“咱们挨的这几板子,怎能善罢甘休?” 沈长梨笑着塞她一口茶糕,“恶人自有天来报,咱们只管悠闲吃茶糕就好,别的啥也别管。” “沈小郎是悠闲吃茶糕了,可苦了本侯了——” 沈长梨赶紧回头,就看到一身大红锦袍风姿妖娆的玉妖精正跨入茶錧,直奔她们这一桌而来。他一来,整个茶馆的百姓都像老鼠见了猫,纷纷离座走开,片刻方才还人满为患的茶楼只剩下了她们这一桌。 “看来玉侯爷是包了茶场了?” 沈长梨故意刺他。 玉流觞一撩锦袍,一个漂亮的旋身就坐到她身边,那拉风的动作,简直风骚至极。 直接伸手为自己倒了一盏茶,玉流觞撩起妖冶的眼眸,定定地看向沈长梨,“解药拿来。” 沈长梨心一突,面上浅笑,装傻,“侯爷这是也传染上杨梅病了?” 玉流觞敲着桌面,“少给本侯插科打诨,那些嬷嬷身上的毒不是你下的?” “不地道!”沈长梨晃动着小手指,“玉侯爷可有证据?” 冷哼一声,玉流觞给了她一个‘我还不了解你’的眼神,“就那几板子,你能咽下这口气?不得报复回来?惩罚一下就得了,再拖延下去,人身上的肉都烂透了。” 沈长梨哼一声,“侯爷说的话,小子怎么听不明白?” 玉流觞知道她难缠,只得据实相告,“当年那把‘似锦’,是在若婉公主嫁入肖家,付俊生出事后,被吴嬷嬷拿走。她给了付家的管家,也就是那个灰衣老者——本侯要知道付管家究竟是受谁指使 ?吴嬷嬷就是突破口。因为二人是夫妻——可现在,她浑身腐烂流脓,人已高烧昏迷,连太医都毫无办法,不如沈小郎随着本侯到皇城司大狱走一趟?” “我凭什么要随侯爷去皇城司大狱?是侯爷将她们带入的大狱,人病了,那也是侯爷办差不利,与我又何干?” “真不去?” 沈长梨坚定地摇头,“不去。” “来人!”玉流觞一声厉喝,“将沈小郎拿下!秀水街刺杀案和青芜宫投毒案,沈小郎都是当事人,要拿入皇城司录口供。” ‘啪’地一声,沈长梨一手重重拍在茶桌上,冲着玉流觞怒道,“娘的,别都以为我好欺负,玉侯爷不怕死,就拿我试试?” 她也像豁出去了,眼眸深沉,瞪着玉流觞一眨不眨。 弘瑞带着皇城司一干人闯进来,手按在腰间长刀上,围在沈长梨四周,却没有再一步的动作。玉流觞也是深着眼与她对视,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侯爷,这事你可真不能冤枉了她,你可知若婉公主究竟得的啥病?”此时,李鹊华适时地开口。 “真是属驴子的!” 玉流觞嗔一声,手一挥,弘瑞等人瞬间退回到茶楼门外。 沈长梨也缓了神色,闷头喝茶,慢慢从怀里掏出一瓶药顿在茶桌上,“你那大狱太脏了,将这瓶药兑在浴桶里,让她们沐浴后,身上就不会再继续腐烂。太医院看后,自然知道配什么药。” 玉流觞二话不说直接将药拿起塞进怀里。 “若婉公主得的什么病?”他撩着眉眼问。 沈长梨勾着唇角笑了,“侯爷想知道?那你大可亲自去问问——” 哼一声,玉流觞站起身,“听说沈小郎已放出豪言,若婉公主身上的病,唯有你能治——所以,早晚,你还会随本侯去皇城司大狱,这一趟,你是绝跑不掉的。” 说完,他大红的锦袍一旋,人就如一片火红的流云到了茶楼外。 “奶奶的,玉妖精,真是欺人太甚!早晚我会剥了你的皮做人皮灯笼——” 她咬着牙齿暗暗发着狠。 “被他盯上,确实不是好事。”李鹊华也皱着眉盯着茶楼外,“玉侯爷在京都可谓一手遮天,朝中文武皆对他有所惧怕,也就是你,敢这样跟他说话,以后还是收敛些好。俗话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玉侯爷可不是君子。” “我管他是君子还是小人,看他不顺眼,就是不顺眼!” 被玉流觞这么一搅和,二人吃茶的兴致没了,付了银子,起身就要离开茶楼。 刚要踏出茶楼,沈长梨眼尖,突然看到一辆送货的小马车,上面挂了‘泰和堂’的旗幡。 而坐在马车上之人,可不就是多日不见的阮银翘? 沈长梨脸上流出笑意,正要跑出茶楼向阮银翘招手,可不想,突然一辆奢华的马车飞驰而来,一下子堵住了阮银翘的小马车。那辆马车上顿时跳下来几个蛮横的家伙,随后马车帘子一打,就下来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 那小子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身上的锦袍松松垮垮,好像刚从哪儿风流完匆匆而来,他瞅着阮银翘,唇角勾着一抹得意的笑。 “跑,让你跑,你现在怎么不跑了?”他得意地冲着阮银翘大声吆喝,一看就没怀好意。 “这不是昌王府的四公子沈璧吗?” 沈长梨眉心一皱,慢慢放下了手,京城很大,碰上他们不奇怪,可这两个人有来往可就奇怪了。瞧着沈璧看着阮银翘的眼光,不像是第一次认识,而是很熟的样子。 沈长梨一拉李鹊华,二人闪身一下子坐在了最外面的茶桌上,微侧着身子看着街面。 心里叹息一声,沈长梨很清楚,阮银翘眼光很高,她不想嫁给平民百姓,一心想嫁一个世代封荫的官宦人家,哪怕是做妾,也是心甘情愿的。 这沈璧虽然是个二世祖,但好歹目前沈家家境不俗,沈海和沈煜都在朝为官,深受陛下器重。二公子沈楠和三公子沈棋都去了京畿大营。现在的昌王府,可谓风光一时无两。 而现在夏璧找上阮银翘,若她是心甘情愿,那她和李鹊华再出现,岂不是搅了人家的好事? “小银翘,你总躲着四爷干什么?难不成我还能吃了你?放心,四爷我最知疼人。” 沈璧挑高眉梢,靠近小马车,似笑非笑地盯着阮银翘。 见状,阮银翘不得不下了马车,冲着他福了福,“银翘见过四爷,不知四爷找我何事?” 瞧她的样子,见到沈璧似是有些怕,并不像对他有情。 第132章 替阮银翘解围 “银翘,别给脸不要脸,你知道四爷对你有意,为何每次去昌王府总躲着四爷?” 沈璧是沈海最小的儿子,平时就被宠的无法无天,整日不务正业宿花眠柳恶名昭着。因为他是家中幺子,也不需要他再有多出息,曾为他谋过几个差事,他三头打鱼两天晒网,把官长给气的七窃生烟,便找着各种借口将他给踢回了家。 之后,他就破罐子破摔,他老子再为他谋差事,他干脆连去都不去了。从此就在家里混吃等死,整日调戏良家女子,俨然成了令人唾弃的二世祖。 阮银翘长得水灵漂亮,他对她穷追不舍在所难免。 可沈长梨心里却浮现出,当初在萧衍的船上,阮银翘一曲《知音》,可是对沈熠情根深种,怎么现在竟惹上了沈熠的弟弟? “四爷——” 阮银翘轻糯的轻唤,打断了沈长梨的思绪。 她侧过脸,看到阮银翘已被沈璧逼得小身子贴靠在马车上,她满脸的焦急,却不得不敷衍着溢出笑脸。 “四爷说笑了,银翘去昌王府是为王爷送药,送完药自然得回药店。奴家这就让出路,让四爷的马车先行。” “急什么!” 沈璧一只手撑着马车壁,几乎将阮银翘揽在自己臂弯里,“四爷第一次见到你就心旌摇动对你欢喜的紧,你干趣也别回那破药店了,跟四爷回昌王府,四爷的院子里有的是你住的屋子。就冲你这遭人稀罕的小身子,四爷定会好好地疼你的。” 沈璧一双贼溜溜地眼睛直勾勾盯着阮银翘鼓囔囔的胸脯,眼馋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伸手就要去摸,吓得阮银翘惊叫一声,死命往一边躲闪。 “四爷请自重,银翘是良家女子,不是随便就能轻薄的。” 沈璧仍旧笑嘻嘻的,他身子贴着阮银翘,仿若银翘就是他到嘴的猎物,“你且放心,四爷也绝不会怠慢了你,你且先随四爷回府,随后四爷便让人知会你父亲,改日明媒正娶纳你入府可好?四爷对你馋的紧,你随了四爷入府,咱二人日日欢歌长厢厮守,这可是四爷给你的机会,银翘该知福才对。” 说着,一双魔爪就捏上阮银翘水嫩的脸蛋。 阮银翘不停地躲闪,“四,四爷,银翘只是普通人家的姑娘,配不上四爷,请四爷就放过银翘!”说完,抬脚就想跑。 沈璧眼神一眯,不等阮银翘跑开,他一个眼神,那几个一直围在马车四周凶神恶煞的府卫立马扑向阮银翘,容不得她逃脱就被逮住拖着就往沈璧的马车上走。 阮银翘的车夫一看她被抓走,急得跪在地上向沈璧求情,被他一脚踹翻在地,直接吹着口哨得意洋洋地往马车上走。 阮银翘不停地挣扎,死活不肯上马车。 沈璧冷哼一声,“四爷赏你一条明路,你却如此不识好歹!你最好顺着四爷,否则今晚有你好受的。四爷看中的人,还没有哪个能逃脱的——阮银翘,四爷馋你,待你知道了四爷的好,保管你哭着喊着往四爷床榻上爬——” “不——我不愿——” 阮银翘嘴被捂住,奈何说不完整话,目光已有了恐惧。 四周围观的百姓倒是不少,指指点点,却是没有一个敢为阮银翘出头。 “嗖——”地一声,一只茶盖打着旋儿飞来,一下子撞在沈璧的脑门上。 他一声惨叫,捂着脑门四处查看,“是哪个混蛋袭击的四爷?不要命了?” 他话未落,紧接着茶杯,茶壶,茶糕,茶水,筷子,木勺,板凳等物件就像飞雨一般从茶楼里抛出来,准确无误地砸在那些凶神恶煞的府卫身上。 这些人松开阮银翘,狼狈地在原地跳脚,李鹊华手上是有功夫的,不仅砸得准,还砸得很重,不屑片刻,沈璧一纵人没有一个是完好的。特别是沈璧,额头鼓起一个惨兮兮的大包,连带着连眼睛都肿了。 他眯着眼看向茶楼,滑稽的样子引得四周百姓窃笑不已,他怒火中烧,立马蹿进茶楼,看着空荡荡的茶楼只有一张桌子上有人,他目光一凶。 “刚才是哪个混蛋砸的我?” “正是你爷爷我——”沈长梨转过身,大拇指往自己身上一指,“还不跪下叫爷爷?” 沈璧提着袍子走过去,挥拳就要动粗,突然看清沈长梨的脸,一愕,脸色一变,立马退后两步。 “你,你是谁?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沈长梨嗤笑一声,目光瞄着慢慢涌上来的昌王府歪瓜裂枣一般的府卫,得意洋洋一笑,声音更大了,“自然眼熟了,不都说了是你爷爷吗?” 周围的百姓又传来一声哄笑。 沈璧却没有恼,而是蹙起眉心,眼神慢慢瞪大,突然像见鬼一般指着她。 ”你,你是沈薇——“说完这话,他自己抽着气又倒退了两步,”你到底是人是鬼?“ 他的声音都要哭了。 “就你这怂胆,还敢强抢良家女子?”沈长梨鄙视地看着他,“什么沈薇?你爷爷我可是如假包换的纯爷们——”说着,她抬起一只脚很爷们地蹬在旁边的椅子上,“不妨实话告诉你,我可是东宫皇太孙殿下身边的——” 她故意拉着长腔,意有所指地露出一个暧昧的眼神,“最亲密的朋友。谁得罪我,谁就是得罪皇长孙殿下,即便是皇亲国戚,他都不会手软。” 她说的煞有介事,唬得沈璧一愣一愣的。 她没有报出萧衍的名号,是因为知道沈璧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怂货。虽然昌王府是朝中新贵,但沈海究竟是凭着什么手段谋取了昌王府的爵位,众人心知肚明。老皇帝虽然器重,但在一些正直的朝中重臣和底蕴深厚的世家大族眼里,他们是不屑与昌王府为友的,一窝子都是卑鄙小人。 沈璧能在京城作威作福靠的还是萧云骥。 毕竟萧云骥作为皇太孙,在老皇帝眼中那是极为看重的,太子病弱,他就是名副其实的未来储君。所以即便众人都看不上昌王府,但总要给萧云骥面子。 沈璧能如此嚣张跋扈无人敢惹,说白了,就是仗着萧云骥小舅子的身份。虽然沈藜只是个侧夫人,但却是萧云骥目前唯一的女人。若是诞下子嗣,必然母凭子贵。所以谁都不敢惹。 沈璧额头冷汗涔涔,他直勾勾瞪着沈长梨,越看越害怕,不免心惊肉跳。 若她真是沈薇,那就是皇太孙的嫡妻,想着他姐费尽心机虽爬上了皇太孙的床,可一直没有孩儿,地位不稳固。 脚步又往后退了退,沈璧用袖子擦着冷汗,“你真不是沈薇?” 沈长梨哈哈一笑,“皇太孙殿下也时常认错我,以为我是他某个故人呢!所以便对我格外看重一些。今日看到四爷当众调戏民女,我很不爽。不如咱们一起到皇太孙面前评评理?看是四爷的面子大?还是我的面子大?” 沈璧面色窘迫,早已不是先前飞扬跋扈的流氓样,再顾不得阮银翘,直接冲着府卫们一挥手,“走。” 看着他灰溜溜如丧家之犬,四周的百姓更是一阵哄笑。 沈长梨却没有笑,而是抬眸看向一直躲靠在马车旁的阮银翘。 她没有趁乱走,自然是看到了她。 见她望来,阮银翘红了眼睛,叮嘱马车夫两声,便提着裙子进了茶楼,“阿梨,果然是你。” “可不就是我。”沈长梨看着她没好气,“你怎么招惹上了沈璧?他可是京城的混世魔王,强抢良家女子是家常便饭。” 李鹊华给阮银翘拉开了椅子,也不说话,冲着茶楼老板做了个手势,老板意会,飞快地为她们重新上了茶水和茶糕。 阮银翘坐下,用帕子捂着脸,满眼都是苦涩。 “我姑姑的’泰和堂‘做的药丸非常地道,非常受京中老爷们的青睐。昌王府也一直用我们的药,我去为昌王府送过几次药,见过四爷几次,没想他这次犯浑,不肯饶恕我。” 沈长梨冷哼一声,“’泰和堂‘的伙计都死了,用得着你去送药?银翘,在我面前还掖着藏着,你去昌王府,想见的是另有其人?” 沈长梨说话直白,刺得阮银翘脸子一红,垂下头端起茶饮了一口。 今儿出了这事,若不是阿梨为她解围,她今日定然在劫难逃。可即便她被沈璧糟蹋,那个人怕也是会无动于衷? 阮银翘脸上一片凄苦。 她抬起头看着沈长梨,“阿梨,我一直拿你当真心朋友,所以有些事也不瞒你。我去昌王府,的确想见的人是沈世子——” 沈长梨了然,抬手为她续上茶,“你一心想嫁入高门大户,那时在官船上就看上沈熠对?一柄玉如意,价值不菲,昌王府再阔气,他也不是说拿出来就拿出来的。我以为他对你也是有意的,怎会任由你被沈璧欺负?” 阮银翘端着茶低下头,“回到京城,他将玉如意送到靖王府后,便到’泰和堂‘找过我——那时他直言相告,他对我有心,却已有了妻室——即便没有,以我的身份,想常伴他身边也是不易——” “沈熠是昌王府世子,既然你俩两情相悦,你不是一向不看重身份的吗?侧夫人,他还是能给得起。” 阮银翘点点头,“他倒是许了我,只是,我爹死活不同意。世子爷与沈璧不同,他温文尔雅,从不强迫于我。知道我爹不同意,他就再不提我入府的事——即便我两次三番告诉他,我不在乎身份,只愿与他在一起,他也闷声不答,我俩的事就这么一天天晾着——” 阮银翘抿了抿嘴,“这事晾在那里,我心里就像在火上烤,日夜煎熬,我已经豁出去了,即便我爹不同意,我也要随了他——可惜,最近他一直不肯再见我。知道我为昌王府送药,知道沈璧一直骚扰我,他也不为所动。这才是我最难受的地方——” 说着,阮银翘猛地抬起脸,殷切地看着沈长梨,“阿梨,你一向聪明,你帮我分析分析,萧世子对我究竟是什么心思?他是在意我?还是根本就无所谓?” 沈长梨咂巴了一下嘴,没回答她的话,只幽幽地说,“银翘,你这样患得患失,在萧熠面前便失了先机——他不着急,也并不一定就是不在意你。而是,他女人众多,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你说说,你这样低姿态地进入昌王府,又如何与别的女人争?” 阮银翘低泣一声,低下头,有点无助地道,“阿梨,我该怎么办呀?” 沈长梨捏了块茶糕吃着,“银翘,你得先问问你自己,难道,这辈子就非他不可吗?” 阮银翘眼睛里含着泪,想了又想,揪着自己衣襟痛苦地说,“阿梨,一日不见他,我这心里就像有把火在烧,我彻夜难眠,每日脑子里想的都是他——” 还能说什么?陷入爱情里的姑娘,别人是没法救的。 沈长梨只余一声叹息,她拍拍阮银翘的肩头,“若想得到沈熠的看重,你就得活得比他更精彩更自信,你就得比他更有耐心——” 阮银翘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阿梨,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得暂时忘了他,将他晾在一边,你安心在’泰和堂‘学医,我初一、十五不是去坐诊吗?你就给我打下手,你这么聪明,即便正经学医也是不错的。 往后,你就这样告诉自己,即便没有沈熠,你也能活得很好。你要让他后悔,没有早点将你娶进门。而不是,你整日患得患失,将他揣在心窝窝里,而他却对你视而不见。男人有时候是很贱的,你要吊着他,而不是上杆子往他床上爬——” 阮银翘虽然似懂非懂,可明显不像方才那般难受了。 “咳——”李大小姐不合时宜地轻咳一声,她放下茶盏,瞄了沈长梨一眼,“你的告诫是很好,但目前得先解决了沈璧——否则,不等萧世子回心转意,她就被狼给叼走了。” 沈长梨摸着下巴,“那家伙确实挺棘手。” 阮银翘像是想起什么,一把抓住沈长梨的手,“阿梨,我看到他似乎很怕你。” “他不是怕我,他是怕他姐夫皇太孙——” 阮银翘想着这段时间沈长梨去东宫为太子殿下看病,深得老皇帝赞许,她就像溺水的人突然抓到了救命稻草,突然身子一矮就跪倒在沈长梨面前。 “阿梨,你帮帮我好不好?我真的很中意萧世子,也很怕沈璧——” 沈长梨眉一皱,手一伸就抓起她,“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跪——你这样子,以后还怎么做朋友?” 阮银翘又抽泣一声,“我是真没有办法了,爹和我姑姑都不同意我去昌王府做小,姑姑已经在托媒婆给我找婆家——阿梨,我求求你,可不可以帮帮我?” “啪——”地一声,沈长梨还未说话,李大小姐似乎真看不下去了,将茶盏重重往茶桌上一顿,“真不明白你,天下好男儿何其多?怎偏偏就看上他了呢?女儿当自强,一辈子不是非嫁男人不可。” 沈长梨非常诧异地看着李鹊华,没想她能说出‘女儿当自强’这么彪悍的话,不由对她竖起大拇指,“这话说的好,但女儿家还是可以嫁人的。不是谁都有李大小姐这般气魄!不过,礼王殿下为了你都遣尽了府中的侍妾,你要不要考虑他的一片痴情?守着家财万贯,不如嫁个金龟婿。” 李大小姐皱眉一声不耐烦,“说着说着,怎么又说起我来了?现在是解决她的问题——”她一指阮银翘,“沈璧就是个浪荡子,得想个办法,才能永绝后患。” 第133章 先拿沈璧开刀 “法子得慢慢想,有时候得借力打力,并不一定非要我们亲自动手。”沈长梨摸着下巴想着法子,冲阮银翘一声,“现在你赶紧回‘泰和堂’,在店里好生待着,以后别再出来送药了。你想嫁沈熠,就得有耐心,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阮银翘心情明显好多了,像有了主心骨,她重重一点头,“阿梨,我听你的。以后我就跟着你学医。你说的对,即便不嫁他,我还能靠自己的本事养活自己。” “这就对了,女儿当自强!阮银翘,我很看好你。” 阮银翘抿着小嘴笑,似乎又恢复了天真烂漫的心性。 阮银翘走后,沈长梨脸上的笑容敛尽,像个操心的娘,看着阮银翘的背影叹息一声。 “真是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都是仇!” 李鹊华灌了口茶,脸上没有半分情绪,“上次你在秀水街遇刺,李家得到了一些消息,那个灰衣老者确实与若婉公主有些关系,他是付俊生的管家——若婉公主嫁入肖家后,付俊生被老皇帝带走,估计人是不会活着了,当年那个孩子也不知所踪,而那个灰衣老者投靠了当年还是布衣的沈海——他二人是师兄弟的关系。” “沈海?”沈长梨诧异一声,“此消息可靠吗?” 李鹊华翻了个白眼,“那个灰衣老者与吴嬷嬷是夫妻,他俩育有一子一女,目前都在昌王府。男的叫付翀,是三公子沈棋的贴身侍卫,目前随他在京畿大营。女的叫付菲,是沈熠的妾——” “啪”地一声,沈长梨猛地拍了下桌子,“原来是沈海要杀我——杀了我,太子殿下的病就永远不会好,萧云骥就是名正言顺的储君。而沈藜对我身份的怀疑恐怕也起了作用,不杀了我,她夜不安枕。” “所以目前昌王府的人都死不足惜,就先拿沈璧开刀!” 李鹊华更狠,吃着甜软的茶糕,说着最硬气的话,而她一本正经的脸上,丝毫不违和。 沈长梨摸着下巴,“沈璧最是风流好色,若是京城有一场风花雪月的选美盛事就好了,人多好混水摸鱼,趁机除掉他,谁也不会想到是我们干的。” “这还不容易?”李鹊华放下茶糕,“‘十里春风楼’每年都在此时举行花魁大赛,我送几个人进去,只要沈璧敢去,保管让他有去无回。” 打了个响指,沈长梨抿着笑,“如此就说定了,到时候小爷我定要去见识见识青楼——” 二人吃足了茶便离开了茶楼,走上‘白马桥’,刚走到拱桥顶,就看到桥的另一侧正站着一个人,看着欲上桥的百姓都被拦下,沈长梨扯着李鹊华就要原路返回。 “沈小郎——” 萧云骥有些好笑的声音,使得沈长梨咬着牙咒骂一声,不得不回身,“呵,这么巧,皇太孙殿下也来逛街啊?” “不巧,我是专门在此等沈小郎的。” 萧云骥直言不讳,倒让沈长梨摸着鼻子有些尴尬,“哦,原来皇太孙是来找我的。” 萧云骥淡淡一笑,不再说话,撩着袍子拾阶而上。如今他穿着月白的锦缎袍子,风度翩翩,温润谦和的神色,如同江南画卷中走出来的翩翩佳公子,俊美的一时让人移不开眼。 她看到桥两侧的少女艳羡地看着萧云骥,忍不住捂着嘴惊叫。 沈长梨勾了勾唇。 萧云骥这货确实有令人着迷的资本,可惜,她已不是沈薇。那个心思单纯艳羡他的女子不在了,剩下的她只有一颗冷硬淡漠的心。 “不知皇太孙殿下找小子何事?” 看着萧云骥上来,她不咸不淡地问。 萧云骥眉眼含笑,先冲着李大小姐友好地点了下头,随后温文尔雅地看向沈长梨,“上次沈小郎在青芜宫挨打,身子可是好些了?云骥一直都想去看望,只是怕九皇叔不喜——” 瞧他这话说的,啥意思? 沈长梨敷衍地拱了拱手,“托殿下的福,身子已经大好了。幸好殿下未去,若不然我家爷定然要勃然大怒。你说我这又是被刺杀,又是挨板子的,冤不冤啊我?” 萧云骥敛下眉眼,”沈小郎是在为东宫受过——云骥这就向沈小郎赔礼——”说完,他竟然冲着沈长梨深深一揖。 沈长梨吓了一跳,赶紧躲开,光天化日之下,谁敢受皇太孙的礼? “皇太孙殿下,你可莫要折煞我了。”她连连摆手,躲他如同躲瘟疫,小身子藏在李鹊华背后,拿李鹊华当挡箭牌。 李鹊华抿着嘴,像根石柱子,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萧云骥今儿心情似乎极好,“我与沈小郎不是最亲密的朋友嘛!朋友之间,何需如此生分?” 沈长梨眉梢一挑,难不成沈璧去找他了? 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沈长梨笑嘻嘻地从李大小姐背后走出来,“皇太孙殿下千万莫当真啊!都是权宜之计,我也是借皇太孙的金光往自己脸上贴金呢!还很好使,嘿嘿。” 瞧着她乌漆漆的大眼睛一时笑成了月牙儿,萧云骥心一动,心情又好上加好,他目不转晴地看着她,“能与沈小郎成为亲密朋友,是云骥的荣幸——” “千万别——”沈长梨赶紧向他摆手,“既然说起此事,那我便与皇太孙殿下再多说上几句。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那昌王府的四爷仗的谁的势,丢的是谁的人,皇太孙殿下心里最清楚?皇太孙殿下爱重侧夫人,那是没话说,可若您没有分辨是非的能力——” 沈长梨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下,一瞄萧云骥的脸色,见他俊眉微蹙,便呵呵两声。 “当然了,我等都是蝇头小民,无足轻重。可这事众目睽睽,若是被有心人看了去,不说会不会被陛下知晓?即便是御史台弹劾,殿下的脸上也无光啊!定然会成为你的污点。如今那个啥,争得如此激烈,若是再被政敌充分一宣扬,殿下英名恐怕就要受损,谁叫四爷是你的小舅子呢!你们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四爷再诨,闹出天大的事,在百姓眼里那都是你皇太孙殿下纵容的——” 这话她可真敢说啊! 李鹊华看着沈长梨的小嘴巴嘚巴嘚的,恨不能捂住她的嘴。 皇家威严不可冒犯,即便有温厚谦和之名的萧云骥,只怕也会受不住如此剥皮抽筋的指责?她这头心惊胆颤,那头萧云骥紧皱眉头脸上青一块白一块,却没有发怒,反而觉得丢脸至极,满脸都是懊恼。 “此事沈小郎说的对,的确是云骥疏忽了,放心,此事以后不会再有了。” “皇太孙殿下不必向小子保证什么。”沈长梨云淡风轻一笑,但还是又激了他一把火,”毕竟四爷是侧夫人最心爱的弟弟,宠爱有加,他再怎么胡闹,昌王府的人都能为他担着。回头,侧夫人再在枕边一吹风,殿下的心不也就软了吗?一软,这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吗?唉,反正也就那么一回事,谁真正为殿下考虑呀?殿下也不必当真!” 李鹊华听了她的话,直想捂住自己的耳朵。 论奸滑,没人能比得过她。 见萧云骥沉着脸不说话,看样子心头的气不小,沈长梨冲着李鹊华使了个眼神,对着萧云骥一揖,“李大小姐的身子骨还不好,小子这就带她去看诊,这便与殿下告辞了哈!” 说着,她小身子一溜,立马下了桥。 李鹊华咳嗽一声,冲着萧云骥拱了拱手,也飞快下了桥。 二人飞快地隐入人流,而萧云骥始终站在拱桥上,回头的瞬间,看到沈长梨大步流星走在人群中,竟是说不出的自信风流。昂扬的身姿,不像一般的男子,也不像一般的女子,却独有一种不同于时人的潇洒自在。好像天地间,就她一个最为洒脱一般,无论你是王侯将相还是皇子皇孙,她都不放在眼里一样。 除了九皇叔,似乎也没有人能真正走进她心里。 萧云骥想着她与沈薇几乎一模一样的容颜,心里火火地跳着,总觉得,她若是沈薇该有多好! 待转过一条街,李鹊华扯着沈长梨就跑,两人直到跑得喘不过气来才停下来。 沈长梨倚着小巷的墙上笑的前仰后合,“哈哈哈,你看到了?萧云骥的脸都臭成什么样了?我这把火烧得怎样?’ 李鹊华也是扶着膝盖喘息,“姑奶奶,你可真是吓到我了。不过也是怪,萧云骥竟然没对你动怒,若是换成别人,早就被砍脑袋了。” “放心,他不会砍我脑袋,相反,他会对我的话深信不疑。” 二人又说了会话便分道扬镳,沈长梨回到靖王府,在锦绣园的门口竟然遇到了付摇蕙。 她手里抱着个陶罐,似乎等在门口许久了。 “摇蕙姐怎么站在门口?爷还没回来?”她不得不客套地打招呼。 付摇蕙脸上难得露出真心的笑容,“我是在等阿梨——”说着,她举了举手里的煲罐,“知道阿梨前儿个在青芜宫受了杖责,给你炖了鸡汤,养养身子。” 沈长梨抿抿嘴,她的伤都已经好了,她才来献殷勤,究竟为哪般? “摇蕙姐真是有心了,只是!我的伤——”沈长梨想推拒。 “鸡汤滋补,即便阿梨的伤好了,但身子还很重要,你不是还一直怀着爷的孩子——” 付摇蕙意有所指,沈长梨心里一震,立马眼中一柔,用手扶着自己的小腹,“嘿,都怪我太粗心大意,上次挨了板子,差点将这小子给打没了,好不容易稳住了胎——” 这么久了,她都将这事给忘了,没想付摇蕙一直惦记着她肚子里的孩子。 “走!回暖阁,阿梨将鸡汤喝了,对他也有好处。” 没办法,沈长梨只得涎着笑脸将付摇蕙请进暖阁。 二人对坐在软榻上,付摇蕙将鸡汤放到小桌上便沉默,而沈长梨也根本不打算喝她的鸡汤,即便里面没毒,她也是不会喝的。 付摇蕙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好像此次来找沈长梨,并不仅仅是为了送鸡汤。 “摇蕙姐,可是还有别的事?” 付摇蕙抬头看向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沈长梨掀开煲罐的盖子,往小碗里倒了一些,“都是爷的人,摇蕙姐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一句‘都是爷的人’似乎愉悦了付摇蕙,她脸上带着讨好的笑,“阿梨说的对,我确实有些事想问你——” “摇蕙姐请问。” 付摇蕙抿了抿嘴,手放在裙子上将帕子绞的死紧,“听说阿梨在青芜宫,诊出了若婉公主的病——阿梨能不能告诉我,她究竟得了啥病?为何一到皇城司大牢,人就疯了呢?” “摇蕙姐与若婉公主很熟?” “不熟。“付摇蕙急忙摇头,”只是替人打听——希望阿梨能够如实相告。“ 看着她殷切的目光,沈长梨也并不打算瞒她,“若婉公主得的确实是不好的病,摇蕙姐可听过杨梅症?” 付摇蕙眉心一皱,摇了摇头。 “就是常与男子交合,不注意,感染的脏病。不仅下身溃烂,身上也有些溃烂病灶,若婉公主病的不轻——” 如此一说,付摇蕙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一张俏脸涨的通红,红中又透着惨白。 “那阿梨可是能治?”她声音打着颤,明显带着焦急。 “能治,但不好治,需要治疗时间长——” 付摇蕙瞬间滑下软榻,冲着沈长梨就跪下了,“求求阿梨救救若婉公主——” 沈长梨也急忙下榻搀起她,“摇蕙姐这是做什么?若婉公主与你无亲无故,何必让你来求?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得的这种病,我一说出口,她就气急败坏命人杖打我——所以,摇蕙姐根本不必放在心上,若婉公主是不会同意让我治的。” “她若是同意了,那阿梨可是愿意为她治?” 沈长梨细瞧着她的神色,轻一点头,“做为医者,那自然也是份内之事——” “那真是太好了。”付摇蕙大喜过望,竟然喜极而泣,用帕子擦着眼角,“我是相信阿梨的医术,只要你愿意治,若婉公主便是有救了——” “只是,我能不能问问,摇蕙姐真与若婉公主不相熟吗?你这样关心她,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你什么亲人呢!” 付摇蕙躲闪着目光,“让阿梨看笑话了,不瞒你说,若婉公主是我一位朋友的故人——” “原来如此。” 沈长梨轻淡一声,没再逼她。 第134章 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随着你 送走了付遥蕙,沈长梨满脑子里琢磨的都是怎样在‘十里春风楼’除掉沈璧? 还有,虽然灰衣老者死了,但付翀和付菲还在,不知道玉妖精能不能查到这个线索?若是以此要挟吴嬷嬷,由不得她不招供。只要供出秀水街刺杀的幕后主使是昌王沈海,那么昌王府也就完了。即便有萧云骥在,同样罪不可恕。 要不要告诉玉妖精呢? 这两天萧衍也挺忙,都没看到人,自从上次他从青芜宫将她抱回来,二人就没怎么见面。突然感到有点想了,大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感。沈长梨抿嘴美美地笑着,拉开暖阁的门就要往主屋里走。 突然眼眸一抬,竟看到青王府的小郡主萧桐肩上挎着个小包袱,在婢女的陪伴下往主屋里走。小丫头嘟着嘴,耷拉着小脑袋,似乎跟家里吵架了,气绝绝的样子。 难不成是离家出走了? 沈长梨有些好笑,站住脚,倚着一棵歪脖子枣树笑看着她。 似有所感,萧桐突然扭过头,看到沈长梨,特别是看她懒洋洋地倚在那棵歪脖子树上,心头简直怒火中烧。特别是那棵树,她知不知道,当初衍哥哥就是将她吊在这棵枣树上,这棵树和她的人一样,都跟她有仇。 “那个啥梨,你过来。” 萧桐也不往主屋走了,直接拐弯,冲她手一指,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 她的随行婢女一看,赶紧欲拉住她,“郡主,咱们还是先见靖王殿下比较好,你离家出走,要在靖王府借住,总要先跟靖王打个招呼——” 萧桐心头本就带气,如今哪还听得住劝,直接挎着小包袱冲过来,“我要住你的暖阁,你赶紧搬出去——”她颐指气使的样子,特别霸道。 沈长梨翻了个白眼,好笑着,“郡主,这里可是靖王府,不是你随便撒野的地方,你怎么连包袱都带来了?难不成是被赶出家门了?哟,你这是要借住靖王府啊?” 被戳破了脸子,萧桐恼得不行,愈发骄横跋扈,“我想住就住,要你管?你一个贱皮子,胆敢管本郡主的事,看来你是皮痒了,来人,给我打。” 她身后五六个小婢女一下子低下头,没有一人敢上前替她出气。 萧桐气的跺脚,自个儿直接冲上前,挥手就要打。 “郡主,上次皮痒好彻底了吗?”沈长梨丝毫不怕,依旧抱着臂倚靠在枣树上,对萧桐扬起的巴掌好像根本看不见。 萧桐脸色一变,立马退后一步,收回手叉起腰,“你休想再对我用毒——我不怕你,你霸占衍哥哥,着实可恶。我这次来,就是要看住你,不准你再祸害衍哥哥。” 沈长梨对这个被宠坏的小郡主向来没耐心,她打着哈欠,也不去找萧衍了,直接转过身,“郡主,你慢慢玩啊!有些困了,我先回去补个觉。” 沈长梨说走就走,丝毫没将她放在眼里,萧桐一直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即便是萧衍,几乎也是对她百依百顺,何时受过这样的冷遇?直接气的火冒三丈,脱了自己的绣鞋就气呼呼地扔过去。 眼见着那绣鞋就落在沈长梨的后脑勺上,斜次里飞来一块小石子,直接打在绣鞋上,绣鞋偏了方向落到一旁,沈长梨一怔,转过身。 锦绣园门口,萧衍不知何时已回来,正眉目沉沉地看着萧桐,“怎滴,又被赶出府了?犯了何错?这次打算借住几天?” 萧桐一看到他,眼圈儿就红了,抽噎着跑过来。 一只脚上没鞋了,深一脚浅一脚地跑着,样子特别搞笑。 “衍哥哥,我哥和我爹王母妃都不要我了,我只有来投奔你了——”萧桐张着大嘴巴哭着,还想像小时候那样扑在他怀里,没想萧衍恶劣地一侧身,萧桐便一下子扑到站在他身后的蓝玉儿怀里。 萧桐一看没撒上娇,直接恶狠狠地推开蓝玉儿,手一指沈长梨,恶人先告状。 “衍哥哥,她欺负我,不让我住暖阁,衍哥哥,你将她赶走好不好?她是男儿,和你住一个院子,成何体统?” 萧衍明显有些头疼地揉着额头,“你是不是将你父王好不容易养的满湖珍贵的黄荷花给掐的一个不剩?你父王心疼地病倒了。你母妃传来了话,不准靖王府收留你。蓝玉儿,将桐郡主送回青王府。” 说着,萧衍意味深长看了沈长梨一眼,抬脚就往主屋走。 “呜——哇——”萧桐立马号啕大哭起来,并一下子抱住了萧衍的腿坐到地上,“我父王要把我埋在淤泥里做花肥,衍哥哥,你若不收留我,我就死定了——他们太狠心了,我肯定不是他们亲生的,我哥竟然幸灾乐祸,我真是痛恨死他了——” 看着这个小魔女挫败地大哭,满院子的人都忍着笑低下头。 萧衍却板着脸一本正经,“你若想住在暖阁,那你死得肯定更快——要么去凌霄院住,要么赶紧回青王府,二者你选一个?” 萧桐稚嫩漂亮的小脸蛋上挂着两行泪水,抽噎着,“你就那么宠爱她?不让我住得离你近一些?小时候,你还驼着我玩,让我当马骑,现在你宁愿喜欢男人也不喜欢我——” 这都哪儿跟哪儿呀! 她就是被保护得太好,被宠坏了,单纯的什么都不懂,她也不瞧瞧自己都多大了?十三岁,都该找婆家了。 “袁隋,将桐郡主送回青王府,没爷的允许,不准她再跨进靖王府半步。” 萧衍黑下脸,一点不容情。 萧桐吓得脸一白,立马松开他的腿乖乖从地上爬起来,“衍哥哥,我去凌霄院住,你别赶我走好不好?我父王将我丢出家门,就将府门上了栓,墙太高,我爬不上墙,只能来投靠你了。” 萧衍眉梢一挑,“你哥的礼王府不是已开府,你就没想着去投奔他?” “哼。”萧桐一听立马鄙夷地哼一声,“还没等我到礼王府,他就让人将府门插上了。我踹了好久,也没踹开。他摆明了不想让我进府,还是我亲哥呢!简直不要太无情——” 众人一听,差不多全明白了。 这位惹的祸太大,谁都不敢收留,才跑到靖王府来了。 “蓝玉儿,将桐郡主安置在凌霄院。”最后萧衍揉着额头叮嘱蓝玉儿。 “是,爷。” 蓝玉儿上前,冲着桐郡主福了福,“郡主,走!奴婢送你去凌霄院。” 萧桐却侧脸得意地看了沈长梨一眼,那意思是说:咱们以后走着瞧! 沈长梨翻了个白眼,直接打开暖阁门走了进去。 萧衍阴着脸走向主屋,心情莫明坏了。 萧桐的事,沈长梨根本未放在心上,她又开始捯饬药,有备无患,‘十里春风楼’选花魁那日,她准备神不知鬼不觉地毒杀沈璧。 “沈小郎,爷有请。” 门外,简石公公捏着嗓子说的特别急。 沈长梨停下手中的动作,想了想,冲门外一声,“知道了,简石公公不必等,我净了手,就过去。” “不急,洒家在门外等着。” 简石公公这是有多怕她不去啊! 干趣起了身,打开门,沈长梨笑着,“不敢让简石公公等,我这就去爷的屋子。” 简石公公袖着手叹息一声,“爷今日很累,沈小郎对爷好点,多顺了点,别再惹他生气。” “瞧公公说的,好像我经常惹爷生气似的。” 简石公公瞄她一眼,那意思是说:你可没少惹爷生气。 沈长梨摸着鼻子笑一声,“公公,不知爷找我何事?” 简石公公又瞄她一眼,“都三天了,爷不找你,你就当爷不存在?住在一个屋檐下,也不懂得关心关心爷,爷却时刻将你放在心上。这不,再累,也想与你说说话,有了好东西也想先紧着你,你可别不识好歹。” “唉。”沈长梨叹息一声,总之,在简石公公等人的眼中,她就是不懂事的,他们恨不得她上赶子追着萧衍才满意。 闭上嘴,几步远的地儿,沈长梨不想再听简石公公絮叨。 入了屋,沈长梨一眼就看到那个男人坐在那张紫檀木的太师椅上,搁了一个苏绣的弹花软枕。他斜斜地倚着,一盏茶,一盘棋,一卷书,形单影只,面色如霜,眉目疏朗,动作慵懒,尊贵的像只波斯猫,正左手对右手下棋。 这个男人,难道是精钢铁打的吗?不是说累了?还有脑子下棋? “爷,您找我?” 三天不见,客气了一声。 她踏进屋,简石公公和一纵小白羽卫都留在了门外。 “坐。” 萧衍并未抬头,只淡淡一声,说不上亲热也说不上疏离,让沈长梨很搞不懂他的心思。 但凭她对他的了解,他的脸色难看还好一点,愈是风平浪静,那才叫惊心动魄。她脑子自动回想着这三天的事,似乎,并没有做什么出格让他恼火的事。 勾了勾唇,沈长梨便乘巧地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 萧衍依旧下棋,好像叫她来就是为了让她看他下棋似的。沈长梨有点百无聊赖,“爷,到底找我何事啊?” “怎滴,就这么不耐烦陪爷?” 萧衍抬起头,脸色阴沉,眉心皱得死紧。 沈长梨不知又刺到了这厮哪根神经,她不生气,直接伸手触到他的眉心上,慢慢替他抚平。 “爷说这话不是折煞我?只有你不耐烦我的份,我哪敢不耐烦爷?知道爷累了,要不我替您松松筋骨?” 她哄着他,现在也懂得以柔克刚了。 果然,萧衍缓了脸色,定定地在她脸上看了几秒,才一拍自己的腿。 “过来,到爷这里来。” 沈长梨抿着嘴,忍着笑,其实心里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她飞快地绕过案几站在他面前,眨着无辜的大眼睛,萧衍叹息一声,终是握住她的手,紧了紧,“身子可是好利索了?” 沈长梨点头,“早好了,爷不必担心。” “嗯。”萧衍轻嗯一声,“确实好了,都能上街欢腾去了。” 沈长梨心一跳,想着今天的事,“爷,我是担心李大小姐,想去春华楼看她,没想她也正巧想到靖王府看我,我俩就走了个碰头,你说巧不巧?” 萧衍没吭声,直接揽了她的腰,拉一下,就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半侧过身,继续下棋,像根本没听到她的话。 沈长梨有点懵。 这厮是在生什么气啊? 难不成是—— 心里忐忑了,沈长梨便在他怀里惴惴难安,动来动去。 “安分点。”他掐了她一把。 “爷,咱能好好说说话,不下棋了吗?” “爷喜欢下棋。”他脸都未抬。 沈长梨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歪了歪嘴,伸出两只手就替他捏肩,“爷累了,我替爷捏捏肩。” 她半侧着身捏他的肩头,结果两个人都别扭不舒服起来,特别是萧衍下棋最不喜欢别人打扰他,可沈长梨的动作,根本让他无法安心下棋。 沈长梨偏要他不得安生,让她来,却摆着臭脸看他下棋,她不干。 萧衍干趣将棋子扔到棋盘上,逮住她两只捣乱的小手,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不是和萧云骥是最亲密的朋友?爷怎么不知道这事?” 果然。 沈长梨看着他,嘴越抿越大,最后忍不住竟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这家伙是吃醋了。 搞得她心惊胆颤这么久。 萧衍瞧着她肆意的笑容,也没生气,只板着脸等她笑完。 沈长梨笑够了,咬着唇看他,突然捧起他的脸,瞧着他俊到无边的神仙俊颜,突然低下头,将自己的香唇狠狠地印在他的唇瓣上,随后说出一句大煞风景的话。 “爷,我要杀沈璧——” 萧衍本来在她突然袭击的热吻下有点心动神摇,没想这一句直接让他气的鼻孔喷着火,“就为了那个上不了台面的阮银翘——” ”她是我朋友,自然得帮帮她。“沈长梨柔着嗓子回答。 ”不值得。“萧衍冒出这么一句,直接大嘴一张又吻上她,这一次,他发了狠,直接咬着她的唇,卷着她的小舌,那力道大的,恨不能将沈长梨吞进肚子里。 沈长梨被他撩拨的脑子像一团浆糊,根本无力推开他,只得任由着他发泄,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呼吸不过来,才慢慢松开。 “爷这次就由着我可好?我杀沈璧,不仅仅是为了阮银翘,李家得到的消息,秀水街刺杀我们的幕后真凶就是昌王府——” 萧衍眉梢一挑,眼中的情潮还未散去,便冷哼一声,“这浑水你别趟,只要将消息透露给玉流觞便好,他在京城堪称杀神,由他出面比较好。” 沈长梨沉默着不说话,倔强地看着萧衍,那意思,杀沈璧,她想自己动手。 萧衍怎看不懂她眼中的意思 ? “爷不想让你脏了自己的手。” 沈长梨摇头,“我不怕,爷征战沙场,杀人无数,我若以后跟着你,双手怎能不染血?不染血的沈长梨,配不上爷。爷,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会随着你,所以,这次,就别阻止我好吗?” 萧衍沉默了,抱紧她,将脸深深埋进她怀里,半晌才低低一声,“好。” 第135章 爱的礼物—香膏子 得到他的允诺,便算是在他面前过了明路,沈长梨怎么做,都不再担心他会阻止了。 “不过,沈璧娇横跋扈不好惹,阿梨想怎样杀他?用毒太明显,今日他怕是将你记在了心里,不会容你再近身。” 沈长梨在他怀里动了动,“爷不必担心,我自有法子,即便用毒,也不会暴露我自己。” 萧衍挑起眼眉看她,“这么自信?” “爷有没有听说过‘十里春风楼’选花魁的事?” 沈长梨自信地勾了勾小唇,“我与李大小姐已经合谋好了,到时候她送几个人过去,这样的盛事,沈璧不可能不去,只要他敢去,便让他有去无回。” “阿梨做男人真是做的有模有样的,都敢去‘十里春风楼’了。” 萧衍讥诮一声,捏了捏她的小腰身,”只是这身子骨太逊了,弱不禁风的样子,哪个女子会喜欢?” ‘太逊了‘这个词还是从她嘴里学的,沈长梨苦笑着,发现他对一些新鲜词汇学的是越来越快了。以前还会问是什么意思?现在早就融会贯通了。 “我可没有喜欢女子的癖好,被女子喜欢,那是多么惊悚的事情啊!” “哼!”萧衍冷哼一声,将她的小身子推了推,“之前说要送你礼物,东西早拿来了,却忘了给你,去看看喜欢吗?” 沈长梨眼中惊奇,“是爷专门送我的礼物?” 轻‘嗯’一声,像是有些不好意思,萧衍垂眸继续下棋。 沈长梨赶紧跑到金丝楠木的小圆桌上翻找起来,只见上面放了一个带着茉莉花香的锦盒,盒子里又有两个小盒,她把玩了一下,闻了闻,奇怪地回头。 “这是什么?” “洗牙的香膏子。” 沈长梨眼睛一瞪,乐了,“这可是好东西啊!爷在哪里弄的?” 这个时代已经有牙刷了,当然远不能与现代的五花八门的牙刷比,普通人一般不刷牙,要么用手沾着盐洗,要么用柳枝沾着牙粉使用。可这种成膏状的洗牙香膏子,简直可以说是奢侈品了。 “宫中内务府命人特制的。”他淡淡说一声,并未抬头。 沈长梨捧着香膏子定定地看着萧衍,心里不能不感动。在现代,若是哪个男人送女子一管牙膏,保管得让人笑掉大牙。可在时下,送香膏子虽然不是什么感天动地的大事,但足以让沈长梨体会到萧衍对她的用心。 其实他对她真是挺好的。 但凡有什么好东西,都是先给她,就连那特供的厕纸,也有她的份。虽说总跟她要银子,逼得她恨不得骂娘,但想想,她也没少坑他银子。两人是半斤八两,都一样的奸诈。 嘿嘿笑两声,沈长梨拿着香膏子美美地跑过去,又坐到他对面。 “爷,这香膏子这么珍贵不收银子?” 萧衍瞄她一眼,脸有些黑,“不收。” 沈长梨眉毛上挑,有点出乎意料,“谢爷——” 她话还未落,萧衍又神补了一句,“嘴太臭,熏死爷了,得多洗洗。” 沈长梨一下子涨红了脸,她的嘴才不臭,每天早晚两次准时用清盐刷牙,但对于热恋中的姑娘来说,这句话无疑五雷轰顶,她赶紧用手捂着哈了口气,闻了闻,根本不臭。 哼一声,她嗲着脸,“我嘴臭,你还亲?就臭你,就臭你——” 她故意欠着身哈着气熏他,头顶着萧衍的脑袋,故意闹他。 萧衍抿着唇勾她一眼,伸手端来一盏茶,“多喝茶,也能祛臭味。” 这个死男人,故意恶心她。 恶狠狠从他手里夺过茶,揭开盖子就要灌,却又听他说,“小心烫。” 一口茶早到了嘴里,烫得她哈着舌头将水在嘴里打转,却舍不得吐。那茶极香,最后顺着嗓子一路烫到肚子里。 沈长梨气极,伸着火燎燎发疼的舌头,含糊一句,“爷就是故意的,我哪里得罪你了,这样整我?” 萧衍似笑非笑,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茶,突然转身嘴往前一凑就含住她的小舌头。 沈长梨眼一瞪,这厮要不要这么流氓? 脸一红,赶紧撤回身,萧衍却一下子勾住她的颈子让她与他头顶着头,他的眼睛里难得的水润情深,“爷如此,算不算阿梨最亲密的人?” 原来还在为她对萧云骥说的话刺心呢! ‘扑哧’一笑,沈长梨乌漆漆的大眼睛闪着亮光,“爷,我对萧云骥无感,从来都是逢场作戏,爷能将这句话忘了吗?爷不仅是阿梨最亲密的人,也是最爱的人,您老现在能消消气了吗?” 哼一声,萧衍将她推开,弹了弹毫无褶皱的袍子,“再敢对外人胡说八道,以后回家看爷怎么罚你!” 他根本不像是说玩笑话,寒着脸,警告似的眼神,让沈长梨有点想逃。 “那什么,爷,你累了,阿梨就不打扰你了。阿梨收了爷的礼物,回头再给爷回礼啊!” 说着,不等萧衍应声,沈长梨从椅子上站起来抱着香膏子就跑。 第二日,沈长梨用香膏子刷了牙,感慨一声,“香膏子还真不错,口气清新,看来可以好好研究一下,再研制几款其他口味的香膏子,保准能卖上大价钱。” 试用了一次香膏子,沈长梨就已经决定将它发扬光大做成大买卖。 试想,谁不想用宫廷奢侈品呢? 吃过早膳出了门,锦绣院主屋毫无动静,看看日头,萧衍应该早就上朝去了。她转身去外院找孙老再研究研究医理,刚跨出锦绣院就碰见了那个趾高气扬鼻孔朝天的桐郡主。 小丫头今儿换了身新裙子,类似玫红色的蓬蓬裙,骄傲的像只红天鹅,或许是因为昨日萧衍的警告,小丫头今儿倒没扑过来找她茬,只拿得意的小眼神瞄着她。 沈长梨一讶,难不成是一物降一物,真怕了萧衍? 看着她威风地领着一大群婢女从她面前得意洋洋地走过,沈长梨侧身在路边,也没向她请安,却分明从她的眼底瞧出一丝挑衅的意味来。 呵—— 沈长梨怎会跟宠坏的小丫头一般见识?她还是个孩子,喜怒哀乐全挂在脸上,就她那小眼神,沈长梨就知道她绝没憋好屁,以后的日子有的忙了。 她心情不错地到外院找孙老,与孙老探讨了一番杨梅病的治理,孙总愁眉苦脸,明显毫无办法。这是一种令时人很恐怖的传染病,一般青楼女子经常会得杨梅病。孙总并没问是谁得的此病,只道,喝汤药治疗收效甚微。 沈长梨也深以为然。 没有青霉素的年代,得了杨梅症,只能干受罪。 下午的时候,东宫又来了马车,元厚小公公拿着太子腰牌直接来请她。 自从太子中毒,她在青芜宫被打,若婉公主等一干人被玉流觞关进皇城司大牢,算算也有几日了,如今东宫再次来请他,看来太子的身子骨又见好了。 元厚直接将她引入太子寝宫。 太子萧晋倚在床头,气色看起来不错,不知太子妃对他下毒的事,他知道了吗? “小子沈长梨见过太子爷。” 沈长梨躬身对太子见礼。 太子抬了抬手,“沈小郎快起身,在本宫这里,你无需多礼。” “谢殿下。” 沈长梨直起身,李公公赶紧为她在床边安排了矮凳,可不等她请脉,太子竟问起在青芜宫被打的事。这接二连三的事,都出在她身上,容不得太子不多思。 别看他久卧在床,似乎什么事都瞒不过他。 现在若婉公主都被带入皇城司大牢了,她也没必要落井下石,只轻描淡写一声。 “是小子无能,医术浅薄,治不了若婉公主的病,所以才导致公主恼火。她惩罚小子,理所当然。” 太子殿闻言却重重叹息一声,“沈小郎,她不是冲你来的,是冲着本宫——” 沈长梨眨了眨眼,佯装无知的样子,“太子殿下言重了,小子确实医术有限——” 太子微眯着眼睛,那张瘦的不成人形的脸地,却浮现一丝阴沉。 “本宫活着,对有些人就是挡路石,如今你三番两次救了我,那些人的矛头自然对准了你。上次秀水街遇刺,这次他们又借着若婉皇姑姑的手责难于你——咳咳。” 沈长梨抿着嘴不敢接这话。 太子咳了两声继续道:“不过,你也不必害怕,萧老九爱重你,自然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他为人虽不善言词,但心思缜密,如今手握重兵,别人再想动你,还是要掂量掂量的。另外,本宫也特意交待了云骥,让他在你来去东宫的路上,一定要严加保护,务必护你周全。” 沈长梨赶紧起身又冲他一礼,“多谢太子殿下呵护。” “咳咳咳——”太子还要再说什么,突然控制不住地又是一阵狂咳,似是要将心脏肺都要咳出来一样,沈长梨听着那咳声,眉心紧皱。 “本宫这身子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太子停了咳,喘息着。 李岩公公赶紧示意沈长梨请脉,请过脉,沈长梨有些沉默。 太子瞧着她的脸色,心中便有了数,“沈小郎不必为难,本宫这病,已不是一日两日。这段时间多亏你细心照料,本宫才能舒心一些。本宫看得开,生死有命,不可强求。本宫之所以还强撑着,皆是因为云骥——他刚掌朝事,处理事情还不能得心应手,待他完全游刃有余,本宫也就可以完全放下心闭眼了。” 沈长梨瞧着他被病痛折磨的脸颊,觉得他不失为一个好父亲,也不失为一个好太子,至少坊间对他皆是夸赞。说他仁厚宽宏,爱民如子,是难得的贤君。 “太子殿下放心,小子定会全力以赴为你治疾的。” 太子摇摇头,咧嘴笑了笑,“本宫看得出,你是个善良的孩子。只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道,有时候懦弱善良也是致使的错点——” 他说的是沈薇? 沈长梨叹息一声,“谢太子殿下教诲。” 太子似乎又有点糊涂了,定定地看着沈长梨,突然一声,“阿薇,如果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本宫替你办的,赶紧说出来,趁着本宫现在还有一口气在——” 心头突地一震,沈长梨张了张嘴,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小子只想将太子殿下的病治好,别无他愿。” “阿薇,你真的不能原谅阿骥吗?你若配了我的骥儿,该有多好!” 沈长梨冷汗涔涔,瞄了李岩公公一眼。 李岩公公意会,故意冲着她道,“沈小郎,今儿可需要为太子殿下更换新的方子?” 沈长梨立马接口道,“太子殿下病情见好,自然需要更换新方子。”说着,冲着太子一揖,“请太子殿下容小子去开新药方子。” 太子殿下叹息一声,似是极为失望,点点头,微合上眼眸。 李岩公公直接对着沈长梨一挥手。 沈长梨赶紧提着医箱走出来,不知为何,感到有点心惊肉跳。不知太子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她并不后悔,方才没将心中那话问出来,就是不确定太子是不是故意试探她? 虽然为探查前昌王府谋逆案很重要,但她的身份不容暴露。她可不想嫁给萧云骥,所以她只能是沈长梨,永远不能是沈薇。 刚写好方子,萧云骥就踏入了太子寝宫。 他看了她一眼,进入内室看过太子后很快出来。 沈长梨赶紧起身行礼,“见过皇太孙殿下,这是小子为太子开的新方子,还请皇太孙殿下拿到太医院核验。” 萧云骥眼眸中始终带着笑,接过药方子,“不用了,东宫对沈小郎信得过。”说着,将方子又交给李公公,“赶紧按新方子为父王去抓药。” “是,殿下。”李岩公公躹着身子接过药方,意味深长地又看了沈长梨一眼,转身离开。 沈长梨觉得,自从出了个‘亲密朋友’,萧云骥看她的眼光有些粘。 “皇太孙殿下是不是下朝有点早?” 这还未到晌午,老皇帝是个勤勉的皇上,不到晌午是绝不会散朝的,所以弄的大家都很累。萧衍每次回府都很晚。 萧云骥目光熠熠闪着琉璃般的光芒,“今日我并未随着皇爷爷到御书房议政,是因为宫中尚工房发了一些贡布,是江南最好的流云纱,我拿来一匹,赠与沈小郎。上次青芜宫,连累你挨了杖责,算是东宫对你的赔礼。” “哟,这可使不得!”沈长梨赶紧拒绝。 家里有个醋罐子,一个’亲密朋友‘都能整出些幺蛾子子来,她哪里还敢要他的贡布? “元厚,将流云纱拿进来给沈小郎看看。” 萧云骥坐在椅子上,心情不错,直接唤元厚进来。 元厚脸上带笑赶紧抱着贡布走进来,上次赠了他止淤膏,元厚对沈长梨一直心怀感激。上次,若不是他向萧云骥传话,沈长梨指不定还得挨多少板子。 所以二人相见,都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元厚拿来的是一块淡紫色的流云纱,流光溢彩的光泽,从窗户缝透进来的日光照在上面,就像流动的水一样,果真不愧是贡布。 她记得付摇蕙曾经有过一条流云纱的裙子,确实抬举人。 见她的眼睛盯在那贡布上,萧云骥有些得意,“今年江南就上贡了一匹浅紫的色泽,便让我给拿来了,沈小郎是我们东宫的恩人,一匹流云纱,沈小郎千万莫推辞。” 沈长梨抿了抿唇,冲他一礼,“太贵重了,小子不敢接受。请殿下收回。” 萧云骥一笑,直接冲元厚一声,“将贡布直接放到马车上,一会沈小郎回府带上。” “殿下,万万不可,小子哪有资格穿流云纱?” 萧云骥根本不容她拒绝,直接冲元厚摆摆手,元厚冲沈长梨一笑,抱着流云纱就跑。 “我们不是最亲密的朋友吗?朋友之间,何需客气?” 沈长梨一噎,真有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第136章 凌霄院出事 回去的路上,沈长梨坐在马车里,膝头上放着浅紫色流光溢彩的流云纱,觉得这东西虽名贵但对她却是烫手山芋。 家里有个醋坛子,这要是她将这匹布拿回家,指不定得付出怎样的代价? 郁气至极,沈长梨撩开了马车帘子,突然看到‘福瑞祥’三个字,她眼睛一亮,急忙冲着元厚喊,“元厚,快停下。” 元厚立马停下马车,扭头,“沈小郎可有何吩咐?” 沈长梨从马车里钻出来,“你在这稍等,我去旁边的‘福瑞祥’成衣店看看——” 元厚莞尔一笑,以为沈长梨今日得了皇太孙殿下赏赐的流云纱,这就等不及要为自己做衣棠了,他好脾气地冲她拱拱手,“沈小郎自便。” 沈长梨可不知元厚想了那么多,直接跳下马车跨入了‘福瑞祥’。半个时辰,沈长梨从店里走出来,勾着唇,满脸都是笑意。 回到马车上,沈长梨再拿起流云纱,真是越看越喜欢。这料子真不愧是贡品,细腻柔滑,穿在身上简直如没穿衣服一样。刚才灵光一闪,突然就想到了解决这个大麻烦的办法,不仅不会让某男人吃醋嫉妒惩罚她,说不定还会夸她—— 回到靖王府,沈长梨抱着流云纱哼着小曲回到锦绣院,萧衍还没有下朝回来。屋里只有红绫正坐在软榻上绣东西。 “红绫,绣什么呢?” 沈长梨将流云纱一放,伸长了脖子走过去。 红绫抬起头,咧了咧嘴,“给咱爷绣帕子呢!” 沈长梨好哥们似的挨着她坐下,“这活不是付摇蕙做的吗?” 红绫抿抿嘴,“摇蕙姐不是身体不适吗?我娘就将这活交给我了。” “付摇蕙又咋的了?” “最近吃坏了肚子,上吐下泻的。” 沈长梨眼睛一眯,“可有找大夫看过?” 红绫扭过头,“你不就是大夫吗?我娘说,待你回来,到‘春风院’给摇蕙姐把把脉。” 沈长梨笑了,“这个我在行。”随后她眼眸一闪,“红绫,咱家爷穿的衣袍都是从哪儿做的?” 红绫诧异地一眨眼睛,“长梨姐,你问这个做什么?” 沈长梨有些不好意思,用胳膊肘捣捣她,“少打听,你只回答问题便好。” 红绫想了想,道,“咱家爷正式的蟒袍都是宫里尚工局给做的,爷平时穿的便袍,是我娘请‘福瑞祥’里最好的师傅给爷做的,他们的手艺好,款式新颖,爷最爱穿他们家做的袍子。” 沈长梨眉梢一挑,“那爷是喜欢圆领的?还是直领的?还是交领的?” 红绫一下子放下手中的活,满目疑惑地看着她,“长梨姐,你是不是想为爷做袍子呀?” “聪明!”沈长梨打了个响指,跑过去拿来流云纱,“当当当,瞧,皇家贡品流云纱,我准备亲自为爷做件袍子。” 红绫的眼睛一下子瞪的老大,她从软榻上跳下来,像摸着罕见的宝贝似的摸着流云纱。 “长梨姐,你是从哪儿弄来的流云纱?这可是个好东西,即便是爷,也不一定能穿得上。宫里的娘娘多,每次江南的贡品一运过来,不待我娘去要,就被抢光了。” 沈长梨心疼了萧老九一下,“这是东宫太子殿下赏的。” 她没敢说是萧云骥给的,反正是从东宫里拿出来就好了。 红绫一下子高兴坏了,抱着沈长梨又蹦又跳,“长梨姐,这下咱家爷也有流云纱穿了,你打算给爷做什么样的款式?” 沈长梨早想好了,她今日去’福瑞祥‘已经将时下男袍流行的款式都看了一遍,与中国古代男子袍服大同小异。她决定自己为萧老九设计一款新袍子。其实她最想做的,就是为他做一身西装,想象着萧老九西装革履的样子,身姿挺拔,两条大长腿笔直,容颜清绝俊美,绝对是这世上最靓的仔。 嘿嘿两声,沈长梨拉着红绫又上了软榻,“红绫,我想为爷亲自设计一款新袍子,想给爷一个惊喜,你可一定要为我保守秘密。” 红绫乐得合不拢嘴,两只大眼睛都笑弯了,“长梨姐,我一定不告诉爷。” 沈长梨有点不相信她,用手指着她,“管住大嘴巴,下次再教你怎么织手套。” 红绫一下子瞪大眼,“长梨姐,你还会织手套?” “行了,别大惊小怪的,一看就没见过世面。现在,咱们先设计出款式,然后再为爷去量尺寸。” “长梨姐,我娘手里一直都有爷一年四季所穿袍子的尺寸,要不要我去问娘要来?” 沈长梨想了想,嘴角勾了笑,摇摇头,”我要亲自去为爷量尺寸。“ 捣鼓了一下午,总算确定了款式,此时,蓝玉儿敲门走进来,“阿梨,摇蕙姐不舒服,李夫人让我叫你去为她把把脉。” “好的。”沈长梨从善如流,提着药箱就随蓝玉儿走。 走在路上,沈长梨琢磨了再三,还是向蓝玉儿道了歉,“蓝玉儿,你爹的事,我很抱歉。当初——” “阿梨,别说了,我不怪你,都是为爷做事,我爹是心甘情愿的。我娘来了信,让我以后好好跟着爷,爹的事,顺其自然,她说爷不会亏待了我。” 沈长梨琢磨着这话,半晌没再吱声。 萧衍自然不会亏待了蓝玉儿,付摇蕙最近有些懈怠,对小白羽卫爱管不管的,最近李夫人将很多差事都交给了她,大有将她培养成王府管家接班人的势头。 蓝松节还在皇城司大牢,审讯结果不知,如今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自从蓝管家死后,蓝玉儿像变了个人似的,谦逊平和不少,以前那爱慕虚荣的毛病几乎没有了。 “放心!吉人自有天相,爷定然也会暗中照顾蓝大人。” 蓝玉儿点点头。 二人到了’春风苑‘,有小白羽卫出来迎接,蓝玉儿轻声问,“摇蕙姐好些了吗?” 一个小白羽卫摇摇头,“今儿吃的午膳都吐了,到现在只能喝点水——” 沈长梨眉心一皱,抿唇不语。 小白羽卫冲她福了福,“有劳沈小郎来为摇蕙姐把脉。” “举手之劳,李夫人的叮嘱,小子不敢懈怠。”沈长梨不冷不热地说,付摇蕙可以说是在靖王府长大,小白羽卫对她感情极深,这前有李夫人的话在,她们明里暗里已将她当成半个主子看待。虽然现在,她横插一脚,成了萧衍的男宠,但付摇蕙在小白羽卫心中的地位丝毫不减。 跨得屋来,内室里燃着安神香,静悄悄的。 所有人都不由将步子放轻了些,沈长梨瞧着付摇蕙屋里的摆设,确实,萧衍和李夫人并没有亏待她,虽然顶着小白羽卫的名头,但着实以大家闺秀的标准养着。 远远地看到付摇蕙侧卧在床榻上,床边帷幔低垂,她披散着头发,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着实是病了。 “摇蕙姐,沈小郎过来了,李夫人叮嘱,让她为你把把脉。” 蓝玉儿上前,轻声唤她。 一直闭着眼的付摇蕙轻轻睁开眼,看到沈长梨,目光在她身上钉住了一般,好久才收回视线,在床上动了动,“你们都出去!留阿梨一人在此便好。” 蓝玉儿一听,与小白羽卫互看了一眼,都无声退下。 谁都知道沈长梨其实是女儿身,不怕瓜田李下的闲话。 “不过两日不见,摇蕙姐怎病成这样?憔悴了——”沈长梨说着,拉过矮凳就坐在床边,伸手就要为她把脉,不想付摇蕙倏地就将手收了回去。 “不必麻烦阿梨了,我没大碍,只是吃坏了肚子。待会李夫人问起,你就照实说便好。” 沈长梨观察着她的脸色,“摇蕙姐,讳疾忌医不好,既然都来了,还是让我为你把把脉,开些汤药,能好的快些,少受罪。” 说着,沈长梨又伸出手要把她的脉。 这次付摇蕙直接将手放进了被子里,“阿梨不必介意,我只是心情不好,不想让人碰——” 沈长梨琢磨着这话,便悻悻地收回了手,脸上淡笑着,“那我便陪摇蕙姐说说话!” 付摇蕙闭了闭眼,气色有些颓丧,“阿梨,你说人活着,为何这般不易?” 她发着喟叹,心中似有难言之瘾,眼窝里也含着泪,半侧过头,不想让沈长梨看到。 “那是因为想要的太多,不能知足常乐。” 付摇蕙猛地睁开眼,语气有些生硬,甚至有些气愤,“那是因为阿梨想要的都得到了,所以才无法体会别人的凄苦。” “你是指爷吗?” 沈长梨直言不讳。 她知道付摇蕙之所以至今还留在王府,就是因为心里还镌刻着萧衍,无法心平静气地去接受别人。 “爷现在对你爱重,除了你,他眼里再无别人。阿梨得意了?” 付摇蕙几乎用吼的口气冲着她大声喊。 沈长梨叹息一声,“没有什么好得意的,在我眼里,爷也只是一个普通男子而已——别人爱慕他的身份地位权势尊贵,而我想要的永远只是一个他而已。不管他是王爷将军,还是贩夫走卒,只要我爱了,想要的便只是一个他。爷现在给我的也只是他自己,我心满意足,别无他求,所以也没有什么好烦恼的。摇蕙姐,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付摇蕙眼窝里的泪终于流下来,她负气地用手擦掉,别过脸,“我想要的,永远再不可能得到了。” “佛曰:苦非苦,乐非乐。只是一时的执念罢了。执于一念,将受困于一念;一念放下,会自在于心间。物随心转,境由心造,烦恼皆由心生。有些人,有些事,是可遇不可求的,强求只有痛苦。这些话,我与摇蕙姐共勉。” 说着,沈长梨慢慢站起身,“既然摇蕙姐只是吃坏了肚子,那阿梨便给你开一剂止泻的药,你想吃了便吃,不想吃,便不用抓药。喝些暖汤,慢慢就会好。” 说着,她提起药箱,不再看付摇蕙转身就走。 “阿梨。”付摇蕙在背后唤她,“你是如何让爷爱上你的?我跟着他十多年,从未见他对我如对你这般好——” 沈长梨没有回头,只淡淡一声,“我不知,爱一个人,无需理由。有些人,即便结为了夫妻,相敬如宾一辈子,也从未体尝过爱。有些人,一眼便是万年。我与爷,或许就是在打打闹闹中走进了彼此的心里——摇蕙姐不是我,我也不是摇蕙姐,我走进爷的心,那是我的路,别人羡慕不来,我也摆脱不掉。爱情就是这么让人烦恼。” 她施施然地丢下这一大堆话,再不迟疑,抬脚就走。 身后,一声低泣,是付摇蕙捂着被子失声痛哭。 沈长梨站在外室叹息一声,看到小白羽卫关切的眼神,“我开些暖胃滋补的药,你们煎好,端给摇蕙姐。她若喝便罢,不喝你们就倒掉。” 说完,沈长梨开好方子交给近身伺候付摇蕙的小白羽卫。 付摇蕙始终不肯让她诊脉,但愿不是她想的那样—— 一直到晚膳后,萧衍也没有回来,沈长梨无法实现为他量身裁衣的愿望,便和红绫偷偷到他的大浴池里泡了澡。二人嬉笑着回到锦绣院暖阁,累了一天,沈长梨掀开被子,正想美?睡一觉,不想定睛一看,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娘啊!这是啥——” 红绫赶紧跑过去,就看到沈长梨的被窝里爬满了各种各样的虫子,什么蝎子,蜘蛛,蚂蚁,毛虫,蜗牛,蚯蚓—— 密密麻麻,看得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红绫吓得一下子跳开,惨白着脸,“这是谁干的呀?我们沐浴前还没有——” “啊——” 一声尖叫划破了靖王府的夜空。 昨晚萧衍半夜才回府,在暖阁门口转悠了半天,不忍敲门,便回了自己主屋安歇。可那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让刚刚合上眼的萧衍倏地又睁开眼。 很快,靖王府灯火大亮,几乎所有人都被这声尖叫惊醒了,惶惶然穿衣起床。 那声尖叫,自然是从桐郡主的‘凌霄院’传出来的。 “长梨姐,快醒醒。” 红绫披着衣裳摇晃着沈长梨的胳膊,深更半夜的,沈长梨困的很,连眼睛都睁不开,懒洋洋地拨开红绫的手,将被子一蒙,又呼呼大睡。 “长梨姐,凌霄院出事了,爷让你赶紧过去。” 红绫急得不停,再次使劲地摇晃她。 “凌霄院出事,关我屁事?红绫,别闹,困死了。” 沈长梨又想拉被子蒙头,却被红绫眼疾手快夺过被子,一下子给她掀开了。红绫抱住她的胳膊就将她从床上扯着坐起来。 “红绫,到底出啥事了?” 红绫大喘着气,“不好了,桐郡主出事了。” 沈长梨没好气,“她出事,有萧老九顶着,你扯我干什么?” “桐郡主身上生出一些毒疙瘩,恐怖至极,这会子在 凌霄院正哭的死去活来,爷已经过去了,你赶紧起床过去看看。” 沈长梨翻了个白眼,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天,不耐烦,“她身上起毒疙瘩,关我何事?我要睡觉。”说完,又要倒下。 “长梨姐,桐郡主身上的毒疙瘩是不是你做的?” 红绫一句话就让沈长梨困意全无。 她抬头看着站在床前眼睛雪亮的红绫,突然嘻嘻一笑,“红绫,你猜到了?你也看到了,昨晚那一堆的恶心虫子,不给她些教训,她以后还会闹腾。” 红绫跺了下脚,“长梨姐,我知道是桐郡主有错在先,不过,她身份特殊,是青王府的宝贝疙瘩,就连陛下都疼爱的不行。如今若是在咱们府里出了事,难为的还不是爷?她这会子都快哭的岔气了,爷一个大男人,也是拿她没办法。太医院的太医也不方便深夜过府,毕竟桐郡子身子娇贵,也不好让男人瞧见,你还是赶紧过去看看?若不然,爷若亲自来,你就惨了。” 红绫是知道她的性子的,只得连求带威胁。 果然,沈长梨从床上站起来,“好了好了,我去还不行吗?整个靖王府,就你最哆嗦。” 深更半夜,凌霄院,灯火通明。 外院站满了小白羽卫和府里的婢女婆子,看到她来,一个个眼睛都放着光。 室内,李夫人正绞着帕子急得走来走去,内室伺候的婢女一个个噤若寒蝉。萧桐正围着被子坐在床上,只露一双泪水涟涟的大眼睛在外面,不敢出来见人,哭的撕心裂肺。 “哇,我要死了,丑死了,我不要活了——” 萧衍坐在椅子上,面色还算平静,见到沈长梨进来,她没有多说什么,只微微蹙了蹙眉头,“怎么这么久才来?” “爷。”沈长梨丝毫不觉得心虚,冲他乖巧地行了个礼,“三更半夜,阿梨睡的太沉,不知道凌霄院出了事。” 昨日从东宫回来后,就没见到他。只隔了一天,男人还是那个男人,尊贵高华,倾城绝色。这会子也像是来得匆忙,肩膀上只披着一件外袍,慵懒从容的仿佛仙人下凡尘,让她看了许久都移不开眼。 第137章 补偿费?劳心费? “还傻站着做什么?快去看看阿桐。” 他的声音没有怨怪,他没有称萧桐为郡主,只说了萧桐的小字,那语气也不像一个高高在上的王爷,很像普通人家的丈夫在对妻子轻声呵斥,让沈长梨心一跳,莫名地红了红脸。 “是,爷。”沈长梨似乎更柔顺乖巧。 有那么一刻,她想为了他,干脆饶了萧桐算了。 可那丫头着实可恶,这次若不能让她长教训,下次指不定又闹出什么幺蛾子?虽无伤大雅,但烦不胜烦。 沈长梨拎着药箱坐到床前的矮凳上,她瞅着萧桐泪汪汪的大眼睛,勾了勾唇。 “桐郡主,可不可以让我为你把把脉?你究竟哪里不舒服,也可以告诉我。” 萧桐大眼睛警惕性地瞥着她,“我才不要你——都怪你,肯定是你这个心肠歹毒的人害我的,你抢走了衍哥哥,现在又来害我,我要让衍哥哥将你赶出府。” 她呜呜咽咽地说完,还不解气,伸出一只小手拽了一个大长枕就砸沈长梨身上。 沈长梨无奈地抿了抿嘴,接过大长枕扔床尾,”郡主,有些病是耽误不得的,你别使小性,快让我看看你究竟怎么了?” 说着,沈长梨忍不住去拽她的被子。 又是一声尖叫,萧桐捂在被子里发狂,哇哇大哭,边哭还边看向萧衍,“衍哥哥,她是蛇蝎心肠的坏人,你快将她赶走,我不想见到她,我讨厌她,讨厌她!” 萧桐的声音,似乎对沈长梨有深仇大恨似的,咬牙切齿的模样,使尽了小性。屋里的婢女都很着急地看着她,生怕她惹怒了靖王。再者,沈小郎的医术那可是有口皆碑,她身上都起满了毒疙瘩,怎么还这么任性呢? 果然,萧衍的眉头皱的很紧。 看了沈长梨一眼,他面无表情,一双黑若点漆的眸子,带着一丝寒光,“不想见到她,你就给我滚回家,永远不要出现在靖王府。” 沈长梨心一跳,萧老九这话说的是不是有点重了? ‘哇啊——’一声,萧桐像受尽了委屈,哭的更厉害了,小腿踢腾着被子,张着小嘴尖嚎,“连衍哥哥都不要我了,我干趣死了算了——” 满屋的婢女都低下了头。 萧衍明显更头痛了。 他不得不递给沈长梨一个‘现在就看你这个嫂子的了’的眼神,让沈长梨脸子又红了红,她翻了个白眼,冲着萧桐叹息一声。 “桐郡主,你若再闹,小心那毒疙瘩直接将你变成癞蛤蟆,别说我没救你啊!是你自己不乐意的,行了,你慢慢哭,我走了啊!” 说完,她故意拎起药箱。 “啊,我不要!我不要——”带着哭腔的惊叫一声,萧桐猛地踢开了被子。 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充满了恐惧,“你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从不骗小孩。”沈长梨说的一本正经。 吸了吸鼻子,萧桐眼睛瞪得像铜铃,小脸儿红通通一片,从额头到脖子,凡是露在外面的地方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疙瘩,黑乎乎的,乍一看还真像癞蛤蟆身上的毒疙瘩。 “咳——”沈长梨忍着笑,用手抵着唇轻咳一声,“郡主,你是不是捂出来的痱子呀?” 小嘴一扁,萧桐瞪她一眼,“才不是,痱子是这样的颜色吗?你是不是眼瞎了。” “其实黑一点也没什么不好,黑黑自然色,郡主这样多有个性啊!” “你——”萧桐气的抓狂。 “阿梨——”萧衍突然低低地唤一声。 瞟了他一眼,沈长梨不再逗萧桐,认真道,“桐郡主,请让小子为你把脉。” 她装模作样地拿了红绫上午绣的白帕子搭在萧桐的腕子上,大概小家伙心里害怕了,瞄了她一眼,又瞄了一眼,老老实实地坐在床上,忐忑的小眼神显露无疑。 “本郡主到底是怎么了?” 她忍不住催问,手有意无意地在脖子上挠挠。 “痒吗?” “当然痒了,挠的时候还有点痛,你倒是快点啊!本郡主难受死了。” 微微垂下眸子,沈长梨收了手,偷瞄了萧衍一眼,才慢条斯理地说,“郡主的情况不太妙啊!” “啊——”萧桐惊啊一声,眼圈一红,又要哭,“我是不是真要变成癞蛤蟆了?” 萧衍的目光也看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长梨唇角一歪,知道他们都被自己给唬住了,目光扫了椅子上那个英俊挺拔的男人,煞有介事的说,“依小子看,郡主肯定是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甚至有毒的东西,这是中毒了。” 萧衍眉眼一沉,“中毒?”说着,那锋锐的目光立马看向伺候萧桐的几个贴身婢女。 几个小婢女吓的脸色一变,立马跪倒在地上。 沈长梨一叹,“爷,桐郡主不是吃了什么有毒的食物,而是她沾染了什么有毒的东西,比如有毒的蜘蛛,蝎子,蚂蚁,蜈蚣之类的毒物,这些毒虫毒液沾染上皮肤,导致皮肤表面中毒,要知道,皮肤也是会呼吸的。” 她说的让大家一愣一愣的,特别是贴身伺候萧桐的婢女,明显心虚地瞅着她家主子,抿着嘴,根本不敢说出实情。 听了她的话,萧桐张着嘴也愣住了,都忘了哭了。 萧衍又看了 萧桐一眼,“严重吗?可有法子治?” “法子倒是有,那就得问问郡主,最近接触了哪些毒虫毒物?追本溯源,才好对症下药。”沈长梨一本正经地说着,目光却意味深长地看向萧桐。 小家伙瘪着小嘴,眼圈儿通红又快要哭了。 偷瞄了萧衍一眼,却咬着牙死不承认,“我没有,你胡说八道,本郡主怎么会接触到那些毒物?!” “这样啊!”沈长梨一摊手,“既然桐郡主没有接触过那些毒物,那小神医我也是爱莫有助,找不到毒素的来源,也恕我无法对症下药。郡主啊!你且忍忍,或许过两天就好了呢!” “哇,衍哥哥,我受不住了——” 萧桐瞅了萧衍一眼,直接头一仰 ,又张着小嘴嚎哭起来。 萧衍明显头更痛了,他皱着眉头看着沈长梨,“说实话,可有法子治?” 沈长梨有些为难地托着腮想了想,“法子倒是有,只不过不知桐郡主配不配合?” 萧桐立马不哭了,“什么法子?你快说。” 沈长梨忍着笑,有些严肃地道,“既然郡主的毒疙瘩是接触了有毒的毒虫所致,便只能以毒攻毒,将蜘蛛,蚂蚁,蝎子,蜈蚣等毒物一一入药,看郡主究竟是接触了哪种毒液?找到根源,才能祛毒恢复康健。” 她话一落,满屋的人都倒抽了一口气。 “这就是你说的法子?”萧衍看着她的目光,深了深。 郑重点了下头,沈长梨看着萧桐被吓的瞪大的眼睛,还有瑟瑟发抖的小身子,心里的气早就消了。只是,她也想借此机会好好治治这个小家伙,否则,她也不得安宁啊! “爷,以我的医术,唯有此法。否则,就请爷另请高明 ,恕我爱莫能助。” 沈长梨直接摊牌。 萧衍深深地看着她,沈长梨面无表情,丝毫不为所动。片刻,他收回目光,似是下了决心,轻一点头,“好,那就去开方子!” 说着,转头又看向萧桐,“阿桐,既然在我这里住的不舒服,待身上的毒疙瘩去了,便回青王府!或许,我让你父王和母妃来接你可好?” “衍哥哥。”萧桐扁着嘴,吸着鼻子,眼泪汪汪,可怜巴巴的,“我不吃蜘蛛,蚂蚁,蝎子,蜈蚣,她肯定是骗你的,她就是想整治我。衍哥哥,你可不能上当。我不要吃她开的药,我要找太医来治——我也不要回家,不要父王和母妃来接——” 萧衍脸有些黑,看了萧桐一眼,“太医院里都是庸医,治不好你的毒,你也不想变成癞蛤蟆对不对?所以,药还得吃——” 萧桐一听,知道衍哥哥是铁了心要听那个狐狸精的,于是绝望地将小身子撂到床上,在床上滚来滚去的撒泼,整个被子都缠在身上,那样子要多可笑就有多可笑,偏萧衍丝毫不为所动。 萧桐一看这招不灵了,直接哇哇两声,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满屋子的婢女大惊失色,争先恐后地涌到床边,“郡主,郡主你怎么了?哎呀,殿下,不好了,郡主晕过去了。” 萧衍眼一眯,身子欲起,最后又稳稳地坐下。 正好写完方子的沈长梨走过来,翻看了萧桐的眼眸,又把了把她的脉,唇角一勾,看向萧衍。 “爷,郡主晕过去了,需要扎针,至少得扎上十几针——” “啊?”小家伙怕针,一听说扎针,眼睛猛地就睁开了,哭嚎一声,“我不要。” 萧衍甚是无语。 沈长梨忍着笑将方子递到萧衍面前,“爷,这是方子,赶紧让人去抓药!” 萧衍瞟了简石公公一眼,简石公公此刻满脑门的冷汗,伸手接过了方子。 “爷,若无事,我便回去了。天还未亮,困。” 今儿治了小魔头,她也心满意足,决定回去补个觉。 轻嗯一声,萧衍冲她低低一声,“先到外室等爷。” “好。”沈长梨从善如流,一点都不迟疑,拎着药箱就走。 “衍哥哥,我不吃毒虫,不吃毒虫——” 萧桐见沈长梨走了,一骨碌从床上跳下来,抱住萧衍的腿又开始撒泼。 “不吃毒虫?”萧衍低头问,萧桐眼泪汪汪可怜巴巴地看向他,“不吃不吃就不吃——” “嗯,那就等着变癞蛤蟆!”说着,萧衍拎着她后领子就将她又扔回床上,冷声叮嘱那些婢女,“桐郡主若是不肯吃药,就直接将她送回青王府,变成癞蛤蟆也不要再来找本王。” 说完,他一撩袍子直接走出内室。 “哇,衍哥哥,你也成坏哥哥了,你与那个狐狸精是一伙的——我不要吃虫子——” 萧桐的声音撕心裂肺从内室传出来,沈长梨摸了摸耳朵。她此刻正站在窗边,眼望着黎明前最黑暗的夜空,轻轻吐出一口气。 “阿梨,走!” 萧衍站在她身后一声唤,沈长梨转身,“好的,爷。” 二人一前一后走出凌霄院,简石公公和红绫等人都未跟随,夜很浓,靖王府夜灯微暗,沈长梨一步一趋地跟着他,二人很久都没有说话。 沈长梨越走越心凉,她似有所感,萧衍已经猜到了什么,不由有些心虚。 他对萧桐的疼爱,她是看在眼里的,今夜这一闹,他会不会生气? 萧衍猛地顿住脚,沈长梨只顾低着头想事情,猝不及防,脑袋一下子撞到他后背上。 “想什么呢?这么不小心。” 沈长梨摸着撞疼的脑袋,抬眼睨了他一眼,“在想桐郡主的病——” 一只宽厚温暖的大手伸过来,揉了揉她的脑袋,宠溺地喟叹一声,“你呀!” 沈长梨心一跳,直接被他微凉却又无奈的宠溺语气弄的慌慌的,“爷,我——” 她有种想将一切都告诉他的冲动。 萧衍牵住她的小手,语气就如这夜风,轻柔,却微凉,“阿桐是有点被宠坏了,皆是因为她小时候有一次误吃了毒物,差一点没救过来——此后,青王叔和王婶就将她疼在了心尖尖上。虽然骄横跋扈了一些,但心思单纯,从未真正害过谁。她对你不待见,皆是因为心疼我。你此番吓唬吓唬就算了,别当真给她吃那些毒虫——” 沈长梨心口有点堵,声音闷闷的,“爷已经知道那毒是我下的?” “你何时是个吃亏的主?你这手法,爷太熟悉。” 他淡然一声,牵着她就走。 沈长梨抿了抿嘴,“那爷可知道她昨晚在我床上——” “红绫将一切都告诉爷了。”萧衍甚是无奈地一叹,“阿桐着实是个小魔头,是该有人收拾她一下。但愿经了此事,能让她长长记性。十三岁了,再过两三年,都该许人了。再这般心性,将来定然要吃亏。青王叔和王婶也不可能护他一辈子。这也就是为什么?她一犯了错,就将她赶出府门的原因。就是想让她早点体会人间冷暖,偏——” 萧衍说到这里语气一顿,“偏,谁都不舍得真正让她吃苦头,就这么一直宠着,现在宠的她无法无天,都快要控制不住了。” 萧衍絮絮叨叨地与她说着家常,就像一对夫妻那样,闲话着自家的事。 他语气里的淡然,还有偏向着她的宠溺,都让沈长梨心头像煨了一团暖阳一般,热乎乎的。她手紧紧握着萧衍的手,轻轻问。 “爷,您既已知实情,也不怪我?”沈长梨抬头看他,乌漆漆的大眼睛即便在浓夜中,映着路边的灯火,更显得清澈灵动至极。 萧衍回眸看她,微微闪神,最后语气一冷,“怪,当然得怪!阿梨欺负了本王的妹妹,做哥哥的,还是要替妹妹出头的。” 沈长梨心一凉,低下头。 瞧着她的神色,萧衍唇角勾出一抹弧度,“所以,回头阿梨将爷的补偿费给清了。” “补偿费?”沈长梨倒吸一口气。 萧衍低低一笑,“阿梨收拾了萧桐,将爷三更半夜折腾起来未能好眠,阿梨是不是得给爷补偿费?还有劳心费——” “劳心费?”沈长梨又尖叫一声。 补偿费,劳心费,这些词都是跟谁学的? 不会是他举一反三自己造的? 萧衍又低低一笑,“爷这么费心劳力地配合阿梨演这一出戏,阿梨是不是该给爷劳心费?” 沈长梨认命地点点头,“行,都给爷,不过,我也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沈长梨一下子甩开他的手,将他的身子推过去,小身子一蹿就蹿到他背上,嘻嘻一笑。 “我要爷背我回锦绣院——” 萧衍赶紧手忙脚乱地将她驼好,咧嘴一笑,正要提劳力费,不想沈长梨像知晓他的心思一样,手绕到胸前直接将他的嘴给捂住了。 “不准再提什么费!” 萧衍哧哧地闷笑,将她驼的稳稳的。 沈长梨拿下手,也笑着喟叹一声,“爷的后背真舒服,要是能一辈子驼着我该多好!” 萧衍眉眼一深,“那爷便一辈子驼着你。” “好,一言为定。” 萧衍一走,凌霄院的喧闹便散了。 萧衍驼着沈长梨慢慢回锦绣院,夜深人静,二人心灵相通,细细话语,别提多温馨。 可谁也没有注意到,在从凌霄院回锦绣院的路上,几棵歪脖子枣树后,萧桐蹲在那里,一张满是黑疙瘩的小脸上,大眼睛泪汪汪的,她手狠狠地掐着枣树皮,瘪着小嘴,满脸都是委屈。 “原来衍哥哥真的很喜欢她,他果然不再宠爱我了。” 说着,用袖子抹了把眼泪,可怜巴巴的样子,像只没人疼的小狗。 可站在她身边的女子,穿着厚厚的披风,裙角微动,声音微冷,“郡主都看到了?那个人,将殿下的心都给掏走了。” 萧桐委屈地不停地掉金豆子,又用袖子擦了擦,才不解地道,“我衍哥哥那么顶天立地的一个大将军,怎么会喜欢男人呢?这太恐怖了。比我父王还恐怖。我父王整天围着我母妃转,将我母妃疼到心尖尖上,连我都不如。可衍哥哥却将一个男人疼到心尖尖上,怎么让我浑身都起鸡皮疙瘩呢!在我小时候,他只会驼我一个人——” 第138章 意外之财 身旁的女子想了想,阴柔地道,“郡主已经长大了,殿下再不能像小时候那般驼着你,郡主与殿下而言,只是兄妹。郡主终要嫁人,与殿下再不是一家人。” “怎么能不是一家人?他是我哥哥,这辈子都不会变。” 萧桐不服气,冲着她大声嚷嚷。 女子的裙角随夜风微微摇摆,就如她此刻的心情,微起波澜,“人心易变,即便是哥哥,当有了心爱之人,妹妹也会变成外人。殿下爱谁都好,就是不能是那个人——” “对,衍哥哥必须爱女人,绝不能喜欢上男人!你放心,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办到。只要能让衍哥哥喜欢上女人,不论什么事,我都会做——” 沈长梨被萧衍背回锦绣院,回到主屋,沈长梨从他身上滑下来,直接拍了拍他的后背,“爷,抬起双臂。” “做什么?” “问那么多做什么?照做便是。”沈长梨说着,架起他的胳膊,然后自己用手丈量着他的袖长,然后两手圈住他的腰量了量,最后又是前襟。 萧衍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似乎猜到她在做什么,也不问,只是沁心地勾了勾唇。 量完了尺寸,沈长梨默默记在心里,直接冲他一笑,“天快亮了,爷赶紧去眯一会,早膳吃好点,待会儿上朝才有精神。”说完,抬脚就走。 萧衍一把抓住她,“陪爷一起睡。” 沈长梨很无语,翻着白眼,“爷,陪睡有银子吗?” “自然是有的。”说完,他脸上笑着,直接弯腰将她拦腰抱起放到床上,随后自己爬上去,“爷的陪睡费可不低,阿梨准备倒找给爷多少银子?” “无赖!” 沈长梨笑着捶他一下。 萧衍笑着放倒自己,直接将她拉进自己怀里,盖上被子,满足地叹息一声,“阿梨什么时候和爷睡在一起时,不谈银子?” “那要看爷的表现?” “什么表现?爷在床上的表现?这还用问吗?爷的体力自然能让阿梨满意——” “爷,咱能别太无耻了行吗?我的意思是,看爷能不能从一而终至此不渝?若你三心二意拈花惹草的,那咱们就得好好谈一谈陪睡费。爷可别忘了,咱俩的三年之约,先决条件是,你不能再有别的女人——” 萧衍沉默了片刻,喟叹一声,“阿梨要求爷自始而终,那你呢?若敢再惹桃花,小心爷跟你算天价陪睡费,让阿梨永远付不起,永远留在爷身边还债——” 这觉真是没法睡了。 沈长梨一骨碌爬起来,黑着脸,瞪着眼,踢了他一脚,”去,到软榻上算你的陪睡费去?姐不伺候了。” 萧衍眨了眨眼,目光幽幽地看着她气鼓鼓的小脸,半晌了才憋出一句,“阿梨,这样不好,有理说理,动不动就将爷赶下床——这习惯不好,得改。” 瞧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沈长梨觉得心口堵得慌,懒得再理他,爬起来就要走。 萧衍哈哈一笑,弹起身,立马将她压下,“敢给爷撂脸子,看爷怎么治你——” 沈长梨也不示弱,二人瞬间在床上扭打起来,直到二人四脚四手缠在一起谁都动弹不得,才对视了一眼。突然就笑了,萧衍率先松开手脚,脸上难得笑得神鬼惊艳。 张开怀抱,目光殷殷地看着她,很霸道一声,“过来。” 沈长梨咬着唇,没扑向他的怀抱,反而小身子一歪又躺倒在床上,萧衍立马有样学样躺在她身边,二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阿梨,别忘记答应爷的,要随爷去玉屏城——” 沈长梨诧异地扭头看他,不明白他为何在此时提玉屏城?是蓝松节的案子有结果了吗? 她没有问,知道他心思深沉,不会无缘无故再提起此事。 她点点头,伸出手紧紧与他十指相牵,“答应爷的事,自不会忘。” “放心,爷不会让你不明不白地跟着爷的。” 什么意思? 沈长梨没明白,她打了个哈欠,“爷,困了,以后的事以后再想好不好?”说着,她将小脸埋在他颈间,满足地舒出一口气,闭上了眼。片刻,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萧衍手臂紧紧揽着她,用下巴轻轻摩挲她的额头,轻声呢喃,“阿梨,爷不会委屈了你,不管发生何事,都一定要相信爷——” 第二日,沈长梨睡到自然醒,她睁开眼,萧衍早就已经上朝,屋内只有红绫守着她。见她醒了,红绫将绣活放下,“长梨姐,你醒了?爷叮嘱,让你在爷屋里吃过早膳再去外院。” 反正她与萧衍也不是睡一次了,当着红绫,她也不害臊了,直接伸了个懒腰。 “红绫,我昨儿为爷量了尺寸,写在了书桌上,你看一下,可有出入?” 红绫闻言,急忙奔到书桌前,一看,立马就乐了,“长梨姐,你可真神,爷的尺寸正正好。”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上面记着她从她娘那里得的尺寸,两者一比较,几乎差不多一样。 沈长梨一看她的动作,直接黑脸,“红绫,你怎么答应我的?要保守秘密。” 红绫吐了吐舌头,“那么珍贵的流云纱,我这不是怕你裁坏糟蹋了吗?我就告诉了我娘,她欢天喜地地为我找了爷的尺寸,还说,若你需要,府里也有裁缝,可以让她帮你。” 沈长梨翻了个白眼,一掀被子从床上起身,从红绫手里一把夺过纸笺,“放心,我做的袍子,爷穿着绝对合适。” 随后,她似想到了什么,疑惑地问红绫,“红绫,你娘是不是经常不在府中?我怎么在府中甚少见到她?她是靖王府管家,不该大大小小的事都管吗?” 红绫摇头,“我娘要去查看铺子,还要收账,事多着呢!有时候一出去就是两三天,府中事,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就比如爷在府中日常之事,一般都是摇蕙姐管。现在蓝玉儿替我娘管着一些事,府中诸事只要向她请示就好了。” 沈长梨冲她眨眨眼,意味道,“你可是你娘的亲闺女,她怎么不把府中事交给你?” “娘已经将府里重中之重之事交给我了呀?” 沈长梨笑了,“对,就是替爷绣帕子。” 红绫难得翻了个白眼,“府里重中之重之事就是看顾好你呀?你的事,爷早就叮嘱,除了我,谁都不准插手。你的任何事,可以直接请示爷,不必看任何人脸色。” 沈长梨脸上的笑容慢慢散了,她深着眼,抿了抿唇,“爷真的是这样叮嘱的?” 红绫叹息一声,“怎么说,爷将你疼在了心尖尖上,整个府里,除了爷,就你最重要了。现在你也看到了,即便是桐郡主,爷也是说赶走就赶走,即便再闹,爷也不容情。可对你,爷一直可是谨慎的很,一点重话都不敢对你说。” “谁说的?他讹我银子的时候你没看到吗?丝毫不手软,更不容情。” 红绫撇撇嘴,“你以为爷缺银子吗?他嘴里讹你银子,你不是也欠着没给——” “你——”沈长梨被红绫的大嘴巴堵得说不出话,放出狠话,“行,胳膊肘往外拐是?的药膜没有了,手套也别织了,我挣银子搞的那么多福利不是也与你共享?现在倒念着你家爷的好了,行,咱俩的友谊没了。” 红绫愣住了,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突然就泪汪汪的,“长梨姐,你虽然极好,可爷支撑着这一大家子容易吗?没有他庇护着咱们,咱们能有这好日子过?你可知,爷五岁就从宫里搬出来了。那时,只有我娘和我哥跟着他,花钱的地方太多,爷的银子少,那时候,得一文钱掰成两半花——” 红绫这么一哭诉,沈长梨的心就软了,想像着别的皇子都是成年后再出宫建府,唯独萧老九五岁就被他皇帝老爹赶出宫建府。五岁的孩子没有挣钱的能力,靠着宫里的补贴,日子的艰难能想象的到。 沈长梨一把拉住红绫,两人坐在软榻上,“红绫,你可知当年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咱家爷五岁就被赶出宫的吗?坊间传言,老皇帝不是最疼咱家爷的吗?这能叫疼?这根本就是无情。” “长梨姐,慎言!” 红绫一把捂住她的嘴,警惕地四下看看,“小心隔墙有耳。当年究竟是为什么?连我娘都讳莫如深,连提都不能提。我只知道,当年北黎国新皇登基派来使者,皇贵妃就自个搬进了冷宫,随后不到半年,咱家爷便自请出宫建府,陛下连挽留都没有,直接就准了——” 沈长梨沉默了。 看来一切根源在于北黎国使者的到来—— 当年必定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才让皇贵妃心灰意冷自动搬进冷宫,萧老九五岁自请出宫建府,这太不寻常了。 这应该是萧老九心中最深的痛,自然谁都不能提。 萧老九这一路走来着实不易,沈长梨心中泛着心疼。她叹息一声,“红绫,待用过午膳,咱俩一起为爷做袍子。” 红绫抿着小嘴笑,“只要长梨姐知道心疼爷,红绫便心满意足了。” 沈长梨一揽她的肩头,“走,一起吃早膳。” 一连三天,东宫都没有派马车来接沈长梨,她也乐得清闲,白天在外院与孙老一起忙活,晚上便与红绫一针一线地为萧衍缝制袍子。 其间付遥蕙过来一趟,二人手忙脚乱地将袍子藏好。 “摇惠姐这是身子好利索了?” 沈长梨瞟了瞟她的腹部,浅淡地礼貌地问。 “吃了阿梨开的方子,自然是好利索了。这不,今日我便是专程来谢阿梨的。” “医者本分罢了,摇蕙姐别客气,请坐。” 付摇蕙从善如流,端庄秀雅地就走到椅子上坐下,脸上带着笑,从袖口却抽了一张百两的银票递到沈长梨面前。 “知道阿梨的诊金贵,这一百两不管够不够,都是我的心意。” 沈长梨脸上的笑有点僵硬,看着那银票,半天没接。 红绫站在一边,皱紧眉头,正要上前说道两句,却被沈长梨伸手不动声色拦下,随手接了那张银票,“既然是摇蕙姐的心意,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说完,她故意支走红绫,“红绫,快去给摇蕙姐上一壶好茶。” 既然她客套,让她难看,她也没必要讲情面。 听出了她的生分和疏离,付摇蕙眸光一闪,脸上笑着,也将身边跟随的小白羽卫遣出去,这是有话要单独对沈长梨说了。 “我这身子骨真不争气,病了几天,没能看顾好府中的人,竟让桐郡主也病倒了。也不知青王殿下和青王妃会不会怪罪?我正想着,过两天便登门去向青王和王妃赔罪。” 沈长梨一听,眯了眯眼。 她没接这话,萧桐病了,她来特意与她说道此事,是什么意思? 怀疑她? 借青王的势来压她? 沈长梨勾了勾唇,“摇蕙姐难道没听说?那小魔女三更半夜不睡觉,到花园里掀石头找蝎子捉蚂蚁,沾染了毒液,生了毒疙瘩,这又能怪得了谁呢?即便青王和青王妃知道了,又能怎的?难不成还要兴师问罪?她可是自己跑到咱们靖王府来的,还是被自己的亲爹赶出府的——” 付摇蕙一笑,“青王殿下不爱朝政,只爱琴棋书画游山玩水。他已经不是一次将桐郡主赶出府。桐郡主每次都到咱们府里躲避,可最后,还不是巴巴地又将桐郡主接回府?不过是爷女俩的玩闹罢了。他们可以玩闹,可咱们靖王府却不敢怠慢,毕竟陛下对桐郡主也是宠爱有加,若有个好歹,陛下怪下来,还不是爷为难?” 沈长梨咂了下嘴,“摇蕙姐说的极是,即然如此,摇蕙姐还是应早去青王府,赶紧让青王殿下将小魔女接走。咱们不伺候了,也就不会出错。贵人娇贵,即便她自己搞出的幺蛾子,咱们也得跟着遭罪。” 付摇蕙闻言意味深长地瞟了瞟她,似乎没想到,她会顺着自己的话说,脸上微有尴尬。 “桐郡主生了病,自然得等她好了,才能到青王府赔罪,否则如何面对青王殿下?” 沈长梨暗暗翻了个白眼,这不是你提的去青王府赔罪?现在又不知如何面对青王了,真是矫情。 “摇蕙姐还有别的事?” “倒也没有别的事,只是想提醒一下阿梨,桐郡主只是被宠坏了。我听小白羽卫说,她一直在凌霄院嚷嚷着要给你点颜色看看,你可不能当真,她就是小孩子心性。阿梨有咱家爷护着,谁敢对你不利?” 沈长梨闻言摸着下巴故意喃喃自语,“看来桐郡主的药量还不够啊!火气大,毒性强,看来还得多吃些毒虫,否则,以毒攻毒的效果不佳啊!” 付摇蕙听了,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干笑着,“知道阿梨忙,就不打扰你了。”说着,起身告辞。 沈长梨看着她端庄秀雅的身姿,哼哼两声,付摇蕙,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红绫端着茶水走进来。 “人都走了,还端进来做什么?在外面,都听到了?” 红绫咬着唇看着沈长梨,“你说遥蕙姐究竟是什么意思?你给她看病,是遵爷的吩咐,她怎么能送银子呢?都是爷身边的人,这不是拿你当外人吗?” “你管她什么意思?有银子不赚是傻瓜。”沈长梨拿着银票反复看着,“红绫,咱们今天 去’春华楼‘吃顿好的。” 意外之财,得庆贺一下。 第139章 十里春风楼 沈长梨带着红绫到‘春华楼’吃饭是假,见李大小姐是真。 但二人确确实实点了一桌子菜,吃的肚皮滚圆,瘫在包间椅子上不想动。 “红绫,你在这里先吃茶消消食,我去方便一下。” 红绫根本不疑有他,直接冲她挥挥手,“好的长梨姐,我就在这等你,你快去快回。” 沈长梨推开雅间的门,李大小姐正站在门外等着她。 ”人都找好了?“ 李鹊华点点头,“都在后院正等着你。”二人边说边往后院走,“你或许还不知道’十里春风楼‘的规矩,每年的花魁选举都是京中盛事,除了’十里春风楼‘里自己推举的姑娘,京城所有的青楼妓院都可推举姑娘参加。花魁出在谁家,那么这一年青楼妓院的规矩就由谁家定。所以,每年这一时刻,每家都铆足了劲。” 沈长梨眯了眯眼,“既如此,那每次花魁选举是不是都吸引了整个京城的贵公子哥参加?” “那是自然。” 嘿嘿一笑,沈长梨眼眸里闪着狡黠的光,“那每年是不是都会发生些意外流血事件?” 李大小姐一挑眉,“你怎么知道?” “这不难想象,每个人眼光不同,那立捧的姑娘自然不同,群情激奋脑子发热的情况下,发生点打架斗殴的事再正常不过。” 就比如在现代,为了自己的偶像,粉丝互相谩骂攻击真是太正常了。 “‘十里春风楼’的老鸨已经传来消息,今年襄王萧琏和四公子沈璧都提前花大价钱订了包间。一共五个包间,我们订了一间,其余两间皆有订出。但老鸨却不知究竟是谁订的,说来人蒙着面,出了高出平日两倍的价格。” 沈长梨撇撇嘴,不以为然,“来猎奇偷香的多的是,既然是不愿意透露姓名,那身份自然是不能曝光,或许正是京中的贵人也说不定。“ 随后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咧嘴一笑,沈长梨看向李鹊华得意地道,”我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或许我们不用自己动手,就能除掉沈璧。” 李鹊华找来的四个人,长得都极漂亮。有的美艳,有的娇弱,有的带着书卷气,最后一个五官立体深邃,带着野性,如同混血儿,有着与众不同的独特气质。名唤玫瑰。 沈长梨看到她,目光一亮,手一指,“就她了。” 等一切都安排妥帖,已经是一个多时辰后的事了,沈长梨正琢磨着要怎样向红绫解释,不想推开雅间的门一看,那丫头已经瘫在椅子上睡着了,口水流了一前襟。 沈长梨哑然失笑,伸出两指捏住她的鼻子,红绫憋着气醒过来。看到沈长梨,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长梨姐,我怎么睡着了?” 她根本不问沈长梨究竟去了多久? “当当当当当——”沈长梨咧嘴笑着,负在背后的手突然伸出来,“‘广惠园’的点心,李大小姐赠送的。” 红绫一看她两手提着两个精美的点心盒,眼睛一亮,脸上立马堆满了笑,“我娘最爱吃’广惠园‘的点心了,长梨姐,李大小姐可真好。我们来吃饭,她不仅不收银子,临走了还赠送我们糕点。下回,我都不好意思来了。” “还不是因为上次救宁掌柜的事,她一直想谢我来着,所以这次就给咱免单了。” “免单?”红绫瞪大眼,显然没懂。 “就是吃饭不收咱们银子,权当谢意。”沈长梨将手里两大盒点心一骨碌塞她怀里,“走了,糕点全都送给你娘。回府说话你可小心点,万不能在你娘面前露了馅,否则下次咱就没那么容易出来了。” “嗯嗯嗯。”红绫高兴的点头如捣蒜。 之后的几天,沈长梨总是找着各种借口带着红绫到‘春风楼’吃饭,红绫自然乐的合不拢嘴。这姑娘就是个脑子简单的,从不问一向抠门的沈长梨哪有银子三天两头的请她到‘春华楼’吃饭? 红绫也就罢了,奇怪的是,李夫人竟然也连问都不曾问一声。只要她俩能平安回府,小白羽卫向她通禀一声,她似乎非常放心让红绫跟着沈长梨,不管做什么,她都不会担心一样。 萧衍又是忙的几天没见上面,沈长梨正好能静下心筹划大事。 ‘十里春风楼’花魁选拔大赛终于到了。 夜幕降临,建在偌大的太平湖上的‘十里春风楼’一时间灯火顺次亮起,那场景也是非常的震撼。寂静了一天的‘十里春风楼’就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喧闹瞬间从里面喷射而出。花红柳绿的姑娘水袖飘飘,胭脂香粉即便站在湖边都能闻得到。各路船只纷纷驶向建在湖中心的楼阁,就像是到了另一个水上花花世界。 沈长梨与李鹊华负手站在船头,一叶扁舟,顺水驶向’十里春风楼‘。 两人皆穿着华丽的男袍,挽着男髻,嘴边留两撇小胡子,手持折扇,怎么看都是阔绰多金风流浪漫的翩翩佳公子。 下了小舟,登上富丽堂皇的‘十里春风楼’,即便是见惯了大世面的沈长梨,也被里面奢华精美的装饰所惊呆了。这哪里是‘十里春风楼’,简直就是‘十里黄金楼’。 这可是真真的‘春宵一刻值千金’! 沈长梨与李鹊华刚一站定,就有专门的小侍迎上来,递上两个玉面具,不卑不亢地一礼,“请贵客出示身份牌。” 原来为了掩饰身份,今晚来参加捧场的客人都要戴上面具,面具架在鼻子上,遮住眼部,乍一看,谁也认不出谁。 沈长梨真是佩服‘十里春风楼’的老板,想的太周到了。既赚了钱,又顾及了宾客的感受。真不愧是‘天下第一楼’。 在小侍的带领下,沈长梨和李鹊华沿着建在湖上弯弯曲曲的长廊走向‘碧落殿’,那里就是今晚的主场。沈长梨一路走来,看到‘十里春风楼’的姑娘有的还是清倌,卖艺不卖身,琴棋书画,甚至茶艺,都能吸引不少的风流骚客捧场。 当然了,今晚的花魁才是重中之重。 ‘碧落殿’是两层的楼阁,呈弧形,二楼有五个很大的房间,应该只有出得起价钱的贵宾才能拥有。一楼中间是一个非常高的大台子,应该就是姑娘们表演才艺竞争的地方。台下摆的全是桌椅,想必就是散客了。 小侍直接将她们安排在最边角的一个包间里。 这也是沈长梨的要求,因为她根据李大小姐画的‘碧落殿’的内部结构图,她选的这一个房间虽然边角,但能准确看到其他几个房间的动作,因为呈弧形的设计,使这五个房间不在同一条直线上。她们今晚的目的可不是撒银子,而是杀人。 得先找准襄王萧琏和沈璧所在的房间。 沈长梨一踏入包间就笑了,这里面简直跟现代的高档会所包间差不多。高档檀木桌椅,上面铺着厚厚的锦垫。里面还有软榻,地上铺着漂亮的地毯。桌上摆满了精美的吃食,香醇的美酒,‘广惠园’出的各种精美的点心,全是任意吃。 正对着中间台子的地方拉着帷幕,沈长梨走过去,悄悄拉开帷幕,外面是到人腰处的栏杆,上面挂着纱帘,即便将帷幕全打开,外面人也看不到里面。可从里面却对楼下一目了然。 沈长梨趴在栏杆上,向左侧看了看,四个房间都收入眼底。 这个角度简单不要太好。 只要其他四个房间有动静,她保准能识别出襄王和沈璧,毕竟两个混蛋都不是一般贪色风流,动静不会小。 至于其他两个房间,根本不在她关注的范围内。 她们今日特意来的早,一是为了不被人发现身份,二则也是好观察他人。沈长梨干脆搬了把椅子坐到栏杆旁,拉开帷幕,看着下面进来的人。李大小姐也同样搬了把椅子过来,与她坐在一起,顺手将各种点心都摆在旁边的小桌上。 “都带着面具,能识出来吗?” 李大小姐不确定地问。 沈长梨轻嗤一声,“放心,脸虽然遮着,但流氓的气质却改不了,不论是襄王还是沈璧,我一眼就能识出——”话还未说完,沈长梨就一拍栏杆,“瞧,来了,萧琏——” 李大小姐勾了勾唇,看到襄子殿下虽然戴上了面具,但那富贵奢华的锦袍除了他也没谁了,腆着大肚子,一副高高在上的作派,唯恐别人不知道他是谁似的。 今晚他竟然带来了足有二十个护卫。 沈长梨一眯眼,“今晚他究竟是来选花魁的?还是来抢人的?怎么看着要与人干仗似的。” 李大小姐冷哼一声,“他这是誓在必得,恐怕只要有人敢与他争,他那二十个精卫就要将人揍扁。” 沈长梨咧嘴一笑,“那不正合咱们意——” 李大小姐勾了勾唇,不置可否。 片刻,她们就知道了萧琏在哪个房间了,正中间的那个位置最好的房间,刚一进去,他的精卫就将房间搜查了遍,似乎极不放心,连低垂的帷幕都用手细细摸过。 今晚的盛况,不知能来多少人,定然是人满为患。真来撒钱的有,看热闹的也不缺。总之,京中但凡有点身份地位的公子哥差不多都来了,这也是身份的象征。 随着时间的推移,来的人越来越多,楼下乌压压一片,有相熟的,打着招呼。不相熟的,但都对姑娘熟,评头论足一番。楼下吵吵闹闹,的吃食,美酒,选花魁还未开始,就已经吃上喝上了。气氛莫名就高涨起来。 沈长梨用手敲着栏杆,沈璧可真能沉得住气,到此时还不来?以他的性子,不该是属猴子的吗? 眼眸一瞟,沈长梨眉心突然一动,那个夹在人群中鹤立鸡群挺拔的身姿 ,怎么看着有点熟悉?还有那个穿着一身锦袍斜垮着身子有点玩世不恭的小跟班,看身形怎么有点像表哥? 沈长梨立马看了李大小姐一眼,用胳膊肘捣捣,“喂,看看那个人熟悉吗?” 她说完便伸出手一指,却发现人群中哪里还有那两个人?她轻咦一声,“难不成眼花了?” 李大小姐鼻孔出着气,“你以为是谁?” 沈长梨咧嘴笑着,“肯定不是表哥——” 李大小姐直接翻了个白眼,“在我面前休要提他——” 嘿嘿两声,沈长梨哥俩好似的捣捣她,促狭道,“我表哥的礼王府已经建好了,侍妾也全部被他遣走了,他要改邪归正,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你真不打算考虑考虑他?” “狗改不了吃屎,没听说?” 李大小姐两眼一瞪,直接对萧颉嗤之以鼻。 沈长梨摸了摸鼻子,“我好像听宁掌柜说,李大哥似乎对表哥甚是赞赏,我表哥去找过李大哥了?他可真聪明,所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你这儿行不通,他就迂回去找李大哥。长兄如父,只要他将你许给表哥,你能怎么着?还不得乖乖地嫁。” “我不会嫁他!”李大小姐说的斩钉截铁。 “为何?就因为他小时候掀过你裙子?”沈长梨好笑地道,“那时他才多大呀?还不是被别人骗了,你也不是小心眼的人,怎么到现在还记着他的仇?他对你可是认真的,我能看得出。” 李大小姐却摇摇头,“我曾经在爷爷面前发过誓,哥哥的腿一日不好,我一日都不会嫁人。李家的生意关乎利益太多,丝毫不能懈怠,我必须撑起这个家。再则在国恨家仇面前,儿女情长又算得什么?” 沈长梨一噎,沉默半晌,才轻轻地道,“若照你如此说,那我岂不是连活都不能活了?窃国之仇,杀父之仇,杀母之仇,我要如何才能得报?一日不报,我是不是连活着的资格都不配?” “公主——”李大小姐眼圈一红,用手抱住她,低泣一声,“对不起——” 沈长梨笑笑,鼻子也有点酸,“没什么,只有活着,才能报仇不是吗?那就从今晚开始,对于伤害过我们的仇人,一个都不放过——咱们慢慢地杀。” “好。” 第140章 沈璧惨死 四爷沈璧姗姗来迟,派头却不小,他一亮相,不等沈长梨指出他,李大小姐就轻嗤一声,“瞧,不怕死的来了。” 沈长梨讥诮一笑,“够骚包,竟带了三十多个人,除了昌王府的府卫,竟还有他的狐朋狗友,看来他今晚对花魁也是誓在必得。” 李大小姐眸中一冷,“你可能还不知道,沈璧如此,是与他的那帮狐朋狗友一块儿出银子,只要竞得花魁,他们就一起玩——” 沈长梨心中一震,能想象得到,沈璧有多恶劣,“今晚他必死无疑。” 沈璧带着他的狐朋狗友上得了最左边的那个包间,几乎与沈长梨的包间遥遥相对,他们一进去,就将帷幕拉开,影影绰绰的人群涌到栏杆旁,能想象他们有多嚣张。 萧琏与沈璧的房间隔着一个包间,且两人的包间有个弯度,站在门外谁也看不到谁。 沈长梨正要收回视线,突然看到中间那个包间帷幕一动,竟然有人进去了。垂在栏杆的纱帘一动,沈长梨眼尖,没看清人,却看到那个大红的锦袖一闪。 她立马想到那个热爱穿大红锦袍妖艳邪气的玉流觞。 她暗自一笑,不会这么巧? 玉妖精的名声,在京城可是如雷贯耳,凶残,嗜血,不近人情,但同时,也不近女色。 听说他的云亭侯府,连蚊子都是公的。 如今,却不动声色地来捧花魁,男人啊!看着一本正经,其实都是道貌岸然。 不过今晚有了玉妖精,她们行事定然要加倍小心。 用手肘碰碰李大小姐,沈长梨冲着那个房间努努嘴,“瞧着像云亭侯——” 李大小姐冷笑着眼睛一眯,讥诮道,“怪不得连老鸨都不知订下剩下两个房间的人是谁,原来竟是大名鼎鼎的云亭侯——那定然是不能为人所知啊!不过,他今晚不会坏咱们的事?” 沈长梨摸着下巴肯定地说,“不会。男人都爱面子,玉妖精肯定更不想别人知道他来了‘十里春风楼’鬼混,所以,不管外面闹的多欢,他都不会轻易出包间。” “如此甚好。” 楼下的喧嚣一浪高过一浪,酒气冲天,看来都被灌了不少黄汤,酒精烧脑,待一会选花魁大赛开始,这些人脑袋混沌,只会乱砸银子。 果然,没等多久,楼下一阵铃响,花魁大赛开始了。 老鸨上台,将姑娘们都介绍了一遍。每个宾客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腰牌,拿着腰牌便可去买与之对应的签子,只要有意属的姑娘,便可将自己的签子投给她。最后哪位姑娘得到的签子最多,便是今晚当之无愧的花魁。而花魁的初夜,便属于那个投签子最多的宾客。 今晚有十个姑娘竞选花魁。 出场的顺序以抽签子方式决定上场的顺序,姑娘们抽完签子,老鸨便将姑娘们上场的顺序亮出来,以便客人将签子投向心属的姑娘。 李鹊华送的四个人,原本就是其他青楼中颇有名气的姑娘,所以姑娘的顺序一报出,楼下便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大有磨拳擦掌撒银子的架势。 玫瑰是第六个出场,比较有利。 随后姑娘们便轮番上场,似乎都豁出去了,才艺表演都极尽之能事,大家的签子雪片一样投向高台。沈长梨发现,萧琏极少投掷,反倒是沈璧,几乎对每个姑娘都投过签子。也或许是他那些狐朋狗友投的。可除了她们,其他两个房间根本就未曾投掷。 沈长梨恶毒地想:难不成玉妖精是来维持秩序,而不是来选姑娘的? 终于到了玫瑰上场,全场的灯火瞬间灭了。 一阵惊慌之后,整个‘碧落殿’鸦雀无声,突然一束光从高台上空打下来,一条红绸从房梁上垂下来,玫瑰身穿轻纱舞衣从上面倒‘飞’而下,楼下立马传来一阵惊呼。 这个出场特效,自然是沈长梨的点子。她给玫瑰设计的舞蹈便是类似于杂技高空飞人的性质,让她身缠在红绸上起舞,当然边起舞,还要边脱衣服。所以老鸨报出的名目便是空中‘脱衣舞’。 光听着这个名字,是不是感觉特别有噱头? 至于那一束光,自然是李大小姐想的办法,夜明珠加镜面折射,反正这效果就成了。 一片衣裙从空中飘下来,楼下引起一阵骚动。 第二片衣裙从空中飘下来,楼下有人迫不及待地冲到高台边。 第三片衣裙从空中飘下来,楼下的竹签子雪片般投向高台。 玫瑰身缠红绸从半空中落下来,‘碧落殿’四周的烛火亮起来,众人的眼睛一亮,就见高台上的女子美艳不可方物,立体深邃的五官,独特冷艳的气质,充满了野性的美。 楼下的气氛立马狂热起来。 玫瑰脱了三件衣裙,身上的衣物还不少,隐隐约约,玉足初露,她竟然是光着脚的。在时下,女子的足很珍贵,除了夫君,谁都不能看。可那双玉足,十指涂着嫣红的指甲油,配着那轻纱飘缈的舞裙,简直把男人骨子里的热血都给调动起来了。 萧琏终于出手了。 竹签子人二楼的包间里投下来,如雨一般。 他果然势在必得。 玫瑰还在脱,她手臂缠在红绸上,玉足一步,绕着高台飞了一圈,随后一件衣裙甩到楼下,楼下的众人像抢宝贝似的疯狂抢夺。 沈璧也出手了,更阔气,竹签子泼水似的投下来。 楼下的人疯了,有人想爬上高台,被‘十里春风楼’的小侍竭力给拦下。 ”玫瑰,玫瑰,玫瑰——“ 投不起竹签的,只能在楼下高喊口号,原本只有两三声,片刻,就汇成一股洪流,声音大的沈长梨都笑着捂住耳朵。 她看了李大小姐一眼,“火侯差不多了。” 李大小姐意会,从软榻上拿出一个包袱,掏出几套襄王府和昌王府侍卫的服饰。 沈长梨拿出一套昌王府侍卫的衣服换上,摘下小胡子,将脸上涂的黑乎乎的,乍一看,还真像个糙汉子。 李大小姐正穿着襄王府侍卫的衣袍,沈长梨收拾完,两人互看一眼,都笑了。 ”我先去。“沈长梨说完一推包间门便跑了出去。 萧琏的包间在最中间,沈长梨小跑着到包间门口,深吸一口气,突然挥起拳头就砸门,“给老子开门!” 门一响,襄王府的两个侍卫走出来,上下傲慢地打量着她,“想干吗?” 沈长梨横眉冷竖,怒气冲冲,“知道你们投给玫瑰姑娘的签子多,我家四爷怒了。敢跟我家四爷抢女人,不要命了?知道我家四爷是哪个府上的吗?说出来吓死你!” 说着,她往上撸了撸袖子,故意粗鲁地说的更大声,“我家四爷说了,玫瑰姑娘他今夜势在必得,谁敢跟他争,今晚必血流当场。” 襄王府的侍卫歪嘴轻嗤一笑,“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我管你家爷是哪个府上的?总之,我们爷,更是你们惹不起的。玫瑰姑娘是我家爷的,劝你们识相点,再敢跟我家爷抢,小心摘了你脑袋。” “你就吹牛皮!”沈长梨叉着腰,更加嚣张跋扈,“整个京城谁不知道我们昌王府四爷最是风流潇洒,最讨姑娘喜欢。不怕告诉你,我家四爷今晚带来的可不止一个人,那都可是京城内有头有全的贵公子哥,你得罪的起嘛你?” 襄王府的侍卫被激得有点怒从心起,挥起拳头就要揍沈长梨,“滚,昌王府算哪根葱?也敢在我家爷面前亮身份,小心我揍你。” 沈长梨后退着一跳老高,破口大骂,“奶奶的,敢揍我们昌王府的人,你等着,我这就叫人将你宰了。”说完,一手嚣张地指着那个侍卫,一边倒退着往回跑。 在包间门口正好遇到李大小姐,沈长梨冲她笑着,”如何?“ 李大小姐颇为不屑地拍打着身上的衣袍,”我懒得多嘴,直接就将沈璧的一个狐朋狗友给揍了。“ ”可是报上襄王的名号?“ ”那是自然。“ 二人回到包间,这一会子功夫,玫瑰已将自己脱的上身只剩下肚兜,下身只剩下单薄的绸裤,楼下的人根本就是疯了,若不是‘十里春风楼’的小侍竖起人墙,他们早就爬上高台上。 而高台上,玫瑰还缠着红绸卖力地舞着。 今晚对她来说,也是也人头地至关重要的一夜。 沈长梨抬头,看到萧琏和沈璧还有往高台上投签子,看来还不够,还需再加一把火。 于是两人互换了衣服,各自跑到襄王包间和沈璧的包间又挑衅了一次,结果,两人都动手了。并且让襄王知道沈璧就与他隔着一个包间。但她们始终没让沈璧知道襄王的身份。襄王府的侍卫也很谨慎,不管她们怎样挑衅,都闭口不提襄王府。 此时,玫瑰已经舞毕。 楼下的人群也疯了,有几个已爬上高台,场面一时有些混乱。 沈长梨看到萧琏和沈璧都派了不少人下去到高台上去抢玫瑰,这签子还没数完,两人就先动手了。二人对视一眼,同时换上襄王府的侍卫衣袍,现在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估计现在沈璧的包房里不会有太多了。 二人刚打开门,就看到呼啦一群人从包间门口跑过,直奔沈璧的包间。 沈长梨瞅瞅自己的衣袍,又回头看看那些人跑来的方向,诧异地道,“他们怎么穿着和我们一样的衣袍?难不成是襄王府又来援军了?” 李大小姐也眉心紧锁,”走,去看看。“ 二人正要跨出门,却忽听‘咚’地一声响,似乎有人从楼上摔下来砸在高台上,楼下顿时传来一阵惊呼。 沈长梨与李大小姐对视一眼,二人瞬间关上门,跑到栏杆旁,往下一看。 二人脸色顿时煞白。 是沈璧。 竟然从楼上摔下去了。 高台上慢慢浸出一摊血。 “啊,死人了——” 人群中顿时像炸了锅,再也不抢人了,顿时尖叫着四自乱蹿找门逃脱。 “皇城司的人在此办案,谁都不准走!” 二楼紧靠着沈璧的那个包间突然纱帘一撩,一个身穿大红锦袍的男人如大鹏展翅从二楼飞掠而下,落到沈璧面前。 果然是玉妖精。 他一撩锦袍蹲下,伸指试了试沈璧的鼻息,定然是死透了。 他一声雄浑大吼,“来人,将‘十里春风楼’都给本侯封锁了。” 混在人群中的皇城司的人立马应声而出。 老鸨急忙走过去,即便是见过世面的,可现在死了人,她难逃其咎。 她冲着玉流觞福了福,“侯爷,这可如何是好?他可是昌王府的四爷——” 玉妖精站起身,妖艳的目光往楼上撩了撩,“来人,将楼上四个包间都封了,将里面的人都给本侯带出来。” 沈长梨一听,和李大小姐一起将身上的衣袍一扒,就夺门而出。 不想二人刚跑过隔壁的包间,一只手伸出来直接将沈长梨的腰身一勾,她回头,惊呼,“爷——” 而萧颉晃动着风流的小身子也将李大小姐拦住,他目光灼灼地扫了李鹊华一眼,冲萧衍一声,“皇城司的人将整个‘十里春风楼’都封了,出不去了。” 萧衍眼一深,“那就不走了。”说完,他将沈长梨直接勾回包间。 萧颉摸着下巴看向李大小姐,咧了咧嘴,“鹊华——” 他刚一出声,就被李鹊华冷声打断,“狗改不了吃屎——” “冤枉!”萧颉眼一眨,摸着鼻子,“我是陪着九哥来的——鹊华,我已经改邪归正了,给个机会好不好?” 李大小姐冷哼一声。直接推开包间门走了进去。 刚一进去,她看到里面的情况身子一僵就站住了。 只见铺着锦垫的软榻上,萧衍懒洋洋的斜躺着,沈长梨窝在他怀里,正端着一盘果脯美美地吃着,边吃还一边往萧衍嘴里塞。二人缠绵相依,丝毫不将下面翻天的吵闹放心上。 背后有人一靠,李鹊华回头,就看到萧颉探头探脑地要进来,他的身子已经贴在自己后背上,李鹊华身子像被火烫了一般,快速抬脚走到一张椅子上坐下。 萧颉看到萧衍和沈长梨瞬间进入角色,轻呵一声,目光挑挑地看了李鹊华一眼,直接走到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待会若是云亭侯搜到这里,你可要配合着我点,咱们成双成对是来看花魁大赛的,与下面的死人可没任何关系——你们,始终与我们待在一个包间里。” 李鹊华一听,倏头扭头看了萧衍一眼,“你们,是不是知道——” 萧颉暧昧地冲她眨了下眼,“待这事过了,我再与你细说。” “谁要听你细说!”李大小姐极不待见地将头转向一边。 萧颉羡慕地小眼神瞟了瞟萧衍和沈长梨,沈长梨冲他咧嘴一笑,满嘴的果脯沾在牙上,那形象简直惨不忍睹,“礼王殿下,加油!我很看好你哟!” 萧颉直接将一只手捂在了脸上。 第141章 玉流觞审案 门‘当啷’一声被踹开,弘瑞带着皇城司的人凶神恶煞地闯进来,一看到包间里的情况,愣了一愣,瞬间’呼啦‘一下全跪下。 “小人见过靖王殿下,礼王殿下——” 萧衍缠在沈长梨瘦腰上的手紧了紧,阴着脸并未说话。 萧颉便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冲着弘瑞讥诮一声,“哟,皇城司的人可真敬业,来看个花魁大赛都能遇到你们,敢踹本王的包间,你们是不要命了?” 弘瑞单膝跪在地上,抿了抿嘴,没敢接话。 皇城司的人屡次在靖王面前吃瘪,连他们的侯爷都不是靖王的对手,他们这些小喽啰怎敢得罪他?况且,还有玩世不恭的礼王在。他也是个狠角色,别看风流无度,杀起人来那也是不眨眼。 弘瑞抱拳,“请靖王殿下、礼王殿下见谅,昌王府的四公子沈璧从楼上摔下来死了,小人奉侯爷之命请各个包间的人下去问话——” 弘瑞尽量把话说的委婉。 萧颉抱着臂嗤笑一声,“那与本王何干?本王与九哥可是连这个包间门都未出,云亭侯凭什么让我们下楼问话?沈璧刚才撒签子不是撒得挺欢的吗?怎么,女人没抢到,自己就跳楼了——” 弘瑞额头冷汗直冒,“方才沈四公子的包间里闯进来一群人,说是见人就打,谁也没瞧见,沈四公子怎么就摔下楼——” “一群人?”萧颉好笑地冲着弘瑞一笑,“那皇城司的人不应该去抓这群人吗?凶手肯定在里面,以皇城司的手段还怕他们不招出是谁杀了沈璧吗?在我们这里墨迹什么?是故意找我们茬?” 弘瑞咬着牙沉默了。 “原来九弟和阿颉也在这里?” 屋里正僵持,门外突然响起襄王萧琏的声音,皇城司的人一听,立马跪着让开道。 萧琏腆着大肚子走进来,萧衍一看,微微坐正了身子,将沈长梨揽得更紧了。 “二哥,也是来看花魁的?不知在哪个包间?本王本是不愿来的,无趣的很。可本王这小奴没见过世面,吵着嚷着要让本王带着来。这不,我们就随着阿颉来了。” 萧颉一听,咬着牙冲萧衍使了个眼神。 明明是他迫着他来的,怎么倒成了他随着自己来的。 萧衍当然只当没看见。 “本侯相信,靖王殿下的小奴确实好奇心颇重。”门外一声笑,大红的锦衣一旋,玉流觞笑的妖艳至极走进屋,他进包间就踢了弘瑞一脚,“还杵在这里做什么?丢人现眼,靖王和礼王你也敢无礼?还不给本侯退下。” “是,侯爷。” 弘瑞半躬着身退出门外。 “云亭侯,咋回事?好好的花魁大赛,怎么就死了人呢?怪不得人人都说侯爷命硬,你到哪儿,哪儿就会出人命,果然不假。” 萧颉半开玩笑半戏谑地说,故意将脏水又泼到玉流觞身上。 他倒不在意,嘴角勾着笑,一双妖冶的眼睛始终有意无意瞟着沈长梨。见她乖巧地窝在萧衍怀里,吃的小嘴鼓鼓的,乌漆漆的大眼睛谁都不看,只盯着怀里的果盘,吃的异常专注。 “昌王府的四公子沈璧死了,本侯封锁了‘十里春风楼’,也已经通知了昌王殿下——” 玉流觞说着,一屁股坐在离沈长梨不远的椅子上,抬手捏了个果脯丢进嘴里,“四公子带了不少朋友过来,先说襄王府的人骚扰挑衅,最后闯进包间见人就打,可惜,谁也没看见四公子究竟是怎么摔下楼的——” “这可真是冤枉本王了。” 襄王萧琏手捻着佛珠皮笑肉不笑,“本王今晚本是想看个热闹,谁知昌王府的人不停地谩骂挑衅,本王的人虽然与他们动了点手脚,但都无伤大雅。这种风雅之事,本王犯得着要四公子一条命吗?定然是有人故意陷害本王,侯爷可要查仔细,还本王一个清白。” 玉流觞笑的高深莫测,他不看萧琏,却直接看向萧衍,“靖王就在襄王殿下的隔壁,就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萧衍抬起头,懒洋洋地伸手将沾在沈长梨嘴边的一块果肉拿下来,直接塞自己嘴里,“侯爷不是也在二哥的隔壁,难道也没听到什么动静?” “哦,本侯关注力都在那个叫玫瑰的姑娘身上,倒真没听到隔壁有什么动静。” 沈长梨一愕,不由看了他一眼,这货这是睁眼说瞎话吗?她与李大小姐轮番上阵叫骂,他能没听到?还是说,他在故意装傻? 装傻好,装傻就不能为襄王作证,襄王说沈璧挑衅的话就不成立。 若是传出襄王因争女人打死沈璧,那他名声便会一落千丈,再想争储君之位,那就不可能了。他装傻,对东宫和萧云骥有利。 其实她心里是有些忐忑的,毕竟她与李大小姐虽换了衣袍,改变了容颜,但声音却是骗不了人的。熟悉她们的人,一听便能听出来。 萧衍定然是猜到了她的计划,才在最后关头将她勾进包间。 襄王的脸色有些青,“原来侯爷就在本王隔壁,那本王被骂被挑衅,侯爷当真没听到?“ ”二哥真不能怪玉侯爷,本王与小奴儿互相喂食,也当真没有听到二哥包间的喧闹。“ 萧衍神补一刀,竟是替玉妖精说话。 沈长梨乌漆漆的大眼睛瞟着二人,心里一惊,这二人不会是瞬间联手,想将这顶大帽子死死扣在襄王头上? “今晚本王带来的人都在玉侯爷手中,若是侯爷不信本王是冤枉的,可让四公子随行的朋友指认,看是否是本王的人害的四公子?若不是,那本王就是被陷害的,这肯定是一个圈套,有人故意要害本王。” 说着,他阴挚的目光在玉流觞和萧衍之间来回梭着,目中闪着凶光。 “爷,真无趣,咱什么时候能走?” 沈长梨将怀里的果盘放下,撒娇一般,根本不顾那么多人在场,嗒一声吻在萧衍额头,柔声问。 萧衍嘴角的笑忍都忍不住,他目中琉璃一般闪着光彩,宠溺地伸手端来一盏茶,“吃太多甜食,不好,先喝盏茶,再听听玉侯爷断案子。” 此时玉流觞也是眉眼带笑地一勾唇,“沈小郎医术惊人,不如就替沈璧验验尸?看看他身上是否还有其他的伤?或许是被人先害死再摔下楼也说不定——” 沈长梨终于转过脸正眼看向他,眸光中闪着不善,“玉侯爷这是恶心我呢?我刚吃完甜食,对验尸没兴趣。” “本侯出一百两,请沈小郎为沈璧验尸,如何?” 玉流觞笑着开出价码。 萧衍眼一眯,眸光带着戾气看了玉流觞一眼。 “没兴趣,小子现在不缺银子,太子殿下已经赏的够多。”沈长梨看也不看玉流觞,手上沾了糖渍,她拿手在萧衍华贵的衣袍上擦着。 第142章 小神医是来验尸的 “本王出一千两,请沈小郎为沈璧验尸,还本王一个清白。” 襄王萧琏突然接口,他信心十足的样子,显得极为坦荡。好像沈璧真不是他害的。 沈长梨这才转过脸幽幽地看了他一眼,没应承,收回目光,手把玩着萧衍锦袍上的盘扣,轻轻一声,“爷——”有钱不嫌是傻瓜。 瞧着她心动的小眼神,萧衍心里在暗笑,伸手捏了捏她粉嫩的小脸,“吃饱撑着了?” 沈长梨冲他眨了眨眼。 “嗯,吃饱撑着了就去验尸!”萧衍揽在她腰间的手松了松,随后看向萧琏,“二哥,本王这小奴医术不错,人称小神医,诊金也相应就高。方才二哥说一千两——是黄金?” 萧琏捻佛珠的手一顿,脸色一僵,目光扫着四周的人,有点骑虎难下。最后他干咳一声,肉疼地道,“九弟听的没错,正是一千两黄金,请沈小神医为沈璧验尸,本王要知道他真正的死因——” 萧琏似乎很笃定,沈璧的死跟自己一文钱关系都没有,所以神色相当坦荡。 沈长梨勾了勾唇,心中狂喜不已,看来还是自家男人挣钱的能力强啊!一千两白银,瞬间变成一千两黄金。要知道,按时下黄金白银的兑换比值,黄金可是白银的五倍之多。 拍拍手,沈长梨表面看着勉为其难地跳下软榻,冲着萧琏拱手一礼,“既然是襄王殿下所求,那小子便勉为其难为沈璧去验验尸。只是小子懂的是医术,只能验出沈璧的死因。却不是专业的仵作,襄王殿下若想知道细节,还请京尹府的仵作来勘验——” 萧琏冲她摆摆手,“你只需告诉本王,沈璧是真摔死的?还是另有其他原因——” “是,小子定当竭力所为。”沈长梨故意恭敬地对他拱了拱手。 “沈小郎,请!” 玉流觞适时地站起身,冲着沈长梨意味一声,二人正要走,突然隔壁传来丁丁当当桌翻椅倒的声音,其间还伴随着谩骂,好像有人在隔壁动手了。 沈长梨眉一皱,那是她和李大小姐所订的包间。 她们离开后,包间里根本没人。 玉流觞眉心一皱,正要出门看个究竟,不想门一响,弘瑞和几个皇城司的侍卫鼻青脸肿地被人踹进来,随后傅大海衣衫不整满身戾气地走进来,瞪了玉流觞一眼,随后便冲着萧衍大声嚷嚷发着牢骚,喷出满口的酒气。 “殿下,军中的兄弟们让俺请客,来看花魁大赛,老子睡得正香,皇城司城这帮孙子闯进来就要抓俺们。说死了人,真是岂有此理!老子可是北定侯,是来风流的,要不是来杀人的。” 他就是一个大老粗,像是根本没看到襄王,眼睛里只有萧衍。 “大海,不得放肆!二哥还在呢!还不赶快见礼。”萧衍瞟了傅大海一眼,深着眼训斥。 傅大海在原地转了个圈,似乎才看到萧琏,急忙冲他拱了拱手,“见过襄王殿下,殿下也是来找女人的?” 瞧这话说的。 萧琏脸一黑,“北定侯,你可是云衫的驸马,出入风流场所,成何体统?” 萧云衫是萧云骥的妹妹,也就是萧琏的侄女,傅大海赏了云衫成了驸马,他自然就是长辈。所以此刻他端着长辈的架子训斥傅大海。 傅大海挠了挠头,看了萧衍一眼,又看了萧琏一眼,“殿下,俺也是男人,为何你来得俺却来不得?不过,这花魁大赛也甚是无趣,不是脱衣服,就是扭屁股,看得俺心烦。俺灌了两坛子酒,正呼呼大睡,不料,皇城司那帮孙子——” “你才是孙子!” 弘瑞吐出满口的血水,终于找准机会回了一嘴,似乎有玉流觞在,他也硬气起来,“‘十里春风楼’出了命案,我们奉侯爷之命彻查包间,北定侯根本不听解释,上来挥拳就揍——” “奶奶的,你搅了老子的好梦,老子还不能揍你了?!老子可是北定侯——” 他暴怒地吼了一声,蛮横地冲上来又要揍弘瑞,他带来的十来个军中将领,向来看不惯皇城司的人,见他又要动手,呼啦啦全涌进门来,揪着皇城司的人又要揍。眼见两伙人又要干上,玉流觞终于变了脸,暴吼一声。 “北定侯,本侯还在呢!打狗还在看主人,你是不是太过了?!” 他一把抓住傅大海的手,”靖王和襄王面前,你也敢这般放肆?“ 傅大海看了萧琏一眼,立马看向萧衍,委屈地像个小媳妇,“殿下,咱们黑豹军何时受过这等委屈?逛个窑子,还要被人当凶手抓起来?” 此时萧衍慢腾腾从软榻上坐起来,撩起幽深的眼眸,“大海,你是来逛窑子的吗?睡了多久?” 军中一个校尉立马笑着接口,“殿下,北定侯请我们来看美人,他自个却从头睡到尾——” 随后,那十几个人发出一阵哄笑。 萧衍也扯了扯嘴角,看向玉流觞,“玉侯爷莫怪,如今是和平年代,他们这帮上战场杀过敌的人,在京城都闲得手脚长毛了。是本王驭下不严,都是一场误会。” 靖王都这么说了,玉流觞一把甩掉傅大海的手,冷哼一声,“希望殿下能管好自己的人。” 萧衍眼眸闪闪,”玉侯爷以为,是将大海他们几个留下?还是早遣他们回营?估计,都闷在包房里喝酒,可能连发生的什么事都不知道呢!“ 经他如此一说,众人都看到傅大海带来的十来个军官,个个喝的红光满面满身的酒气,估计就是来看个热闹图个新鲜,一看就是土包子,根本没钱投签子。 玉流觞嫌弃地一挥手。 萧衍冲傅大海冷声道,“还不快滚?” 傅大海却摇摇头,一下子蹲在萧衍面前,“俺不走,若是有人敢欺负殿下,俺们留下来好揍他——” 傅大海就是一根筋,萧衍有些头疼地揉着额头,正不知如何是好。 旁边却传来一声笑,沈长梨抱着臂走到他面前,“侯爷,劝你还是赶快回营,若是被云衫郡主知道你来’十里春风楼‘找女人,指不定又得去营中怎么教训你?听说,前两日,她奉旨去军中相看你了?” 傅大海一听,蹲在地上像个狗熊似的捂住了耳朵。 沈长梨嗤嗤一笑,“听说你满军营里躲,连见她一面都不敢——” “行了行了,我走,我走还不行吗?” 傅大海立马从地上站直身,瞄了沈长梨一眼,冲着萧衍一拱手,“殿下,告辞!” 说着,带着十几个将领一溜烟走了。 “都是一群兵油子,玉侯爷就必拦他们了?”萧衍看着玉流觞幽幽地说。 玉流觞半晌没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突然嘲弄地勾唇一笑,冲弘瑞使了个眼神,“既然靖王开口,本侯自然不敢拦。反正北定侯唯靖王马首是瞻,出了事,自然由殿下担着。人走了,事没完,有靖王在便好。” 方才傅大海一出现,沈长梨便全明白了。 那一群闯进沈璧包间的襄王的侍卫,便是傅大海等人所扮。 她和李大小姐的计谋虽好,但有点人单势薄,襄王和沈璧的心思都在花魁身上,这等不痛不痒的挑衅,他们根本置若罔闻不予理会,只有直接闯进去杀人,才能起到想要的效果。 如此一想,沈长梨目光在萧衍和玉流觞身上扫过,便知二人今晚誓必要将此事按在萧琏的头上。玉妖精如此精明,不会看不出半点端倪,只是只要能扳倒襄王,他也乐见其成。 尽管他与萧云骥似乎也貌合神离。 “行了,本王乏了,还请沈小郎赶快去验尸,本王想尽快回府。” 一直沉默看戏的萧琏直接理了理广袖,极不耐烦地道。 “是,殿下。”看在一千两黄金的份上,沈长梨又对他一揖,转身出了门。 玉流觞目光挑着萧衍,“靖王不随着一起去看看?” 萧衍连眼皮都未抬,闷头喝茶,“查案是皇城司的事,与本王何干?本王见过的死人还少吗?就不去看了。本王就在这里陪着二哥——” “九弟说得是,希望玉侯爷能秉公办理,尽快给本王一个交待。”萧琏也不时地补上一句。 玉流觞嘲弄一笑,冲萧衍和萧琏拱拱手,锦袍一撩,出了房门。 楼下,高台上,萧琏依旧面朝下趴在那里,似乎是脑袋先着地,头部流了好多血,还有一些白白的脑浆之类的,看着令人有些恶心。 而今晚所有的人都抱头蹲在地上,由皇城司的人看管,大气都不敢出。 ”看,那不是沈小神医吗?没想,今晚她也来了‘十里春风楼’。“ ”小神医是来验尸的。“ 台下众人看到沈长梨不由窃窃私语。 沈长梨走上高台,看到旁边随沈璧一起来的狐朋狗友都蹲在那里,鼻青脸肿的,那惨模样,恐怕连自家亲爹亲娘都认不出了。 她冷笑一声,与沈璧狼狈为奸的人,又能是什么好人? 沈长梨蹲在沈璧尸体前,表面看,他的死相确实是从高空坠落而亡,只是双眼圆瞪,死不瞑目。她轻咦一声,拿出帕子捏着沈璧的下巴,看到他眼睛里竟然血红一片,像是死前受到重击,导致五脏六腑受损出血,血从七窍喷出。 她一下子放下手。 急忙抬头往二楼看了看,其高度,相当于现在的三层楼的高度,摔下来,并不能完全致人于死地,况且听说沈璧还是有些武功傍身的,可他现在却死的透透的。 究竟怎么回事?沈长梨心里明明白白。 傅大海的武功不俗,别人只认为他是个莽夫,只懂得马上功夫,其实他内力极深。她曾经听萧颉偶尔说过,傅大海的武功不在他之下。否则,又怎能位居他之上,做了黑豹军的左将军呢! “沈小郎验得如何?” 玉流觞一身大红的锦袍美艳动人,他站在沈长梨身边,对沈璧的死,似乎也根本没上心。 “确实是从楼上摔下来致死。” 她扔掉帕子站起身,“玉侯爷可还有异议?” 玉流觞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勾唇一笑,“沈小神医勘验的结果,本侯自然无异议。只是——”随后,他也抬头瞟了二楼一眼,意味道,“这个高度,恐怕还不足以令沈璧摔死,他可是有些功夫的——” “那又如何?当时情况那么乱,猝不及防之下,意外摔死也属正常。侯爷没看到,他是脑袋先着的地吗?即便他武功再好,脑袋着地,大罗神仙也活不了。” 玉流觞眯着眼,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一笑,“沈小神医说的极是,那本王可以结案了。” “那小子便不奉陪,要向襄王殿下回禀了。” 说着,沈长梨冲他拱拱手,转身上楼。 “沈小郎。”玉流觞在身后唤她一声,沈长梨转身,玉流觞笑的丰绅俊朗,“沈小郎这一千两黄金挣得可真容易——” 瞧着他意味深长的眼神,沈长梨哼一声,“侯爷若信不过我,大可将京兆尹府的仵作交过来重新验尸,这区区一千两,小子根本不在乎。” 说完,她傲气地抬脚上了二楼,那昂扬挺直的小身板,看得玉流觞慢慢眯起了眼。 进得包间,沈长梨直接冲着萧琏一揖,“回禀襄王殿下,沈璧确实是被摔死的,身上并无其他外伤,也未中毒,只是单纯的头触地死亡——” 她说的很是笃定,只是不开膛验尸,是绝验不得沈璧其实五脏六腑已受伤严重,即便暂时死不了,也活不了多久。 结果即成事实,她没必要节外生枝。 玉妖精都不会请京兆尹府的仵作来验尸,想必萧琏更不会多此一举。 听了沈长梨的话,萧琏脸色阴了阴。 萧颉一直沉默地陪坐在李大小姐身边,此时调皮地喟叹一声,“看来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幸亏,本王早收了性子,从此改邪归正,一生只娶一人——” “话说的冠冕堂皇,狗却改不了吃屎,你今晚到此与沈璧有何异?” 李大小姐立马泼他一头冷水。 萧颉摸着鼻子立马怂了,“鹊华,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你对我的观感会时候能改?我要怎么做,才能洗刷掉过去的耻辱?” 沈长梨忍不住‘扑哧’一笑,随后觉得气氛不对,立马又收了笑。 萧衍手一揽又将她圈在怀里,柔声问,“对勘验结果,玉侯爷也没有异议?“ 沈长梨抿了抿嘴,”我建议玉侯爷请京兆尹府的仵作再过来勘验一遍,毕竟,他信不过我——“ ”哦。“萧衍瞟了萧琏一眼,”阿梨说的极是,玉侯爷向来与本王不对付,他不相信你,实属正常。二哥——“他唤了声萧琏,”不如二哥可是相信阿梨否?“ 萧琏阴恻恻地转过脸,瞧着他们像连体婴儿一样又偎在一起,他立马转过脸,”九弟放心,都是一家人,本王信得过九弟,自然也信得过沈小郎——“ 沈长梨勾了勾唇,伸了个懒腰,“爷,乏了,这儿应该没咱们的事了,查案是玉侯爷的事,我们就先回府!” 萧衍也正有此意,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他刚要开口,不想楼下一声哭嚎,“璧儿——” 原来是昌王府的人来了。 沈长梨与萧衍对视一眼,从他怀里起来,走到栏杆处。 李大小姐和萧颉也从椅子上站起来,也站在栏杆处往下看。 一身富贵的昌王沈海率先提着袍子上了高台,看到趴在血泊中的沈璧,身子一晃,尖嚎一声,立马趴在沈璧身上痛哭。 随后沈熠和几个女人也上到高台,看到沈璧惨死,沈熠阴挚的眼眸朝楼上看了看,那些女人却也如沈海一样,扑在沈璧身上痛哭。 而和沈璧一起来的几个狐朋狗友看到沈熠,似乎有些怕他,都不由缩了缩脑袋。 “强儿——” “勇儿——” “战儿——” 随后,’碧落殿‘的门口又涌进来一群男女,各自唤着自己的儿子,那些随沈璧一起来的狐朋狗友看到自己的爹娘,都扯着嗓子嚎哭起来,“爹,娘,你们终于来了——” 沈长梨眼眸一眯,看来玉流觞将其他人的爹娘一起叫来了。 “哼,原来吏部尚书,兵部侍郎,京畿大营的周将军都是昌王的人——” 萧颉看到这里,抱着臂,看着楼下,讥诮地低喃。 萧琏一听,立马起身也站到栏杆处,看着楼下,他眸光闪动,神色复杂至极。 能与沈璧玩在一起的,那必是与昌王府走得近的,也不怪萧颉会这样说。 “玉侯爷,我儿究竟是被谁害死的?”沈海看到玉流觞,直接起身,冲着他趾高气扬地怒吼。 玉流觞一身的风轻云淡,晃荡着身子,“昌王何出此言?今晚四公子为了抢得花魁,与人起了冲突,是自己不小心从二楼摔下来的。昌王不信,可自去问与令郎一起来的几位朋友——” 沈海立马看向那几个纨绔子弟。 吏部尚书,兵部侍郎,周将军自然护得自家的儿子,“昌王殿下息怒,孩子们在一起玩,总不能是他们害的四公子?先听听玉侯爷怎么讲,四公子究竟是与谁起的冲突?” 沈海立马转身又看向玉流觞,脸色阴寒,气势强劲,“那玉侯爷就将与我儿发生冲突的人叫出来交给本王!” 他这是要报私仇,直接要从皇城司手里拿人。 玉流觞目光闪闪,瞟了楼上一眼,故意支吾着,“这不太好?毕竟是皇城司查案,昌王如此做,便是强人所难——” 沈海一甩袖子,冷哼一声,气势更足,“今晚我一定要将那与我儿起冲突之人给我儿赔命——” 玉流觞似乎无奈了,呲着牙冲弘瑞一声,“去,将殿下们都请下来!” 首先下来的是萧颉,他笑眯眯的,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看到楼下黑压压的人都抬起头看他,他风流的眉梢一挑,冲着身侧的李大小姐低声道。 “看到没?本王就是整个京城最帅的男人,没有之一——” 李大小姐翻了个白眼,恨不能一手将他推下楼梯。 沈海看到萧颉,眉心皱得死紧。 随后走下来的是萧琏,他满目阴鸷,像是人人都欠他银子似的,一脸的怒容。手捻着佛珠,阴鸷的眼光一扫,楼下蹲着的普通人都倏地低下头。 沈海看到萧琏,脸上的戾气敛了敛,后退了一步,有些踉跄。 最后是萧衍,牵着沈长梨的手慢腾腾地走下来。二人一身的淡然,萧衍的神俊,沈长梨的灵动,简直让人赏心悦目至极。他俩一走下来,满场的人都瞪直了眼。 看到萧衍,沈海脸色一僵,站在原地呆了呆。 沈熠立马上前,撩袍单膝一礼,”见过礼王殿下、襄王殿下、靖王殿下——“ 他一声声殿下,惊得沈海身子又晃了晃,反应过来,急忙躬身上前,”老夫见过三位殿下。“ 萧颉嘻嘻一笑,“昌王殿下不必多礼,今日本王与九哥过来看个热闹,没想到竟出了此事。请节哀顺便。此事与本王和九哥无关,我等这就告辞了。” 沈海一听,目光凉凉地瞟向了襄王。 整个京城,谁不知道襄王的风流阴毒? 难不成璧儿就是死在他手中? 萧颉也够绝,一句话,就将襄王推到了前面。 “玉侯爷,我等可以走了吗?”萧颉又晃荡着风流的上身姿冲玉流觞问一声。 玉流觞唇角淡笑,眉梢一挑,“礼王殿下和靖王殿下不打算为四公子做个见证?” “有什么可见证的?人是自个从楼下摔下来的,现在所有人都可见证。侯爷就别折腾了,本王困了,这就要回府睡觉,就不奉陪了。” 萧颉说着,故意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一身的无所谓,不待玉流觞回应,他抬脚就走。 萧衍牵着沈长梨更是目不斜视,直接与玉流觞擦肩而过。 玉流觞难得没有阻拦。 襄王萧琏正要随着萧衍他们离开,不料走在前面的萧衍突然转身,“哦,对了,二哥,别忘了一千两黄金,我的小奴为四公子的验尸费,别忘了明日送到我府上。” 萧琏一听,脚步一顿。 他也就是这么一顿的功夫,吏部尚书府的公子立马手指着萧琏大声嚷嚷道,“爹,我们与四公子就是被襄王府的侍卫们打伤的,是他们将四公子推下了二楼——” 此言一出,满场惊诧。 第143章 王妍的同胞妹妹 一叶扁舟将他们送上岸,没想萧衍竟是骑马来的,袁隋和雷鸣皆候在湖岸边。 李大小姐的马车,沈长梨是坐不了了,直接便宜了萧颉。他厚颜无耻地钻进李大小姐的马车,任凭她怎样拉扯,他就是不下来,像狗皮膏药似的粘在马车里。 李大小姐无奈,气的干瞪眼,拿他也没办法。 沈长梨被萧衍抱上马,自从出了‘十里春风楼’,他就一言不发。完全没有了在里面逢场作戏的自在和洒脱,阴着脸,浑身冷嗖嗖的。让她的小心肝不由得惴惴,一句话也不敢说。 萧衍坐在她身后,用披风将她裹了,二人一路狂奔回到靖王府。 萧衍将马缰绳扔给袁隋,就阴着脸向锦绣院走。 沈长梨跟在他身后,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耷拉着脑袋,完全没有了得了一千两黄金的兴奋。 此时夜已黑透,靖王府内路灯昏暗,四周寂静,只听得到彼此的脚步声。 “爷。”沈长梨实在受不了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她实在受不了这男人生闷气的样子,简直闷骚的要憋死人。 萧衍脚步一顿,转身,目光幽深地看着她。 沈长梨抿了抿嘴,“您生气了?” 萧衍眉心一皱,“爷不该生气?今晚要不是爷,你要如何收场?爷以为你与李大小姐有多聪明,现在看来简直愚不可及。” 这个臭男人又开始秋后算账了。 沈长梨咬着唇,像下了大决心似的,“那一千两黄金,我不要了,全归爷。爷能不生气了吗?” “那本来就是爷讨要来的,自然全都归爷。” 沈长梨不服气,“可出力干活的却是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爷可懂?若没有我小神医的名声,襄王和玉妖精能相信沈璧真的只是被摔死的?” 萧衍眼一眯,“你什么意思?” 沈长梨抿抿嘴,微垂下眼眸,“我知道,冒充襄王府侍卫的那一群人,就是北定侯他们假扮的。也是北定侯,趁乱,一掌震碎了沈璧的五脏六腑,否则,就凭那二楼的高度,根本不可能将他完全摔死。毕竟,他也是有些武艺傍身的。” 眼前魅影一闪,萧衍瞬间站到沈长梨面前。 微俯下身,那深邃的眼眸与她平视直直盯着她,嘴唇微动,“给爷记住了,将你方才那番话都给爷通通忘掉!今晚的事,沈璧死了,是与襄王府的侍卫为抢女人起了争执掉下楼摔死的——永远都只能是这一个结果,可懂?” 沈长梨慢慢垂下眼睑,那细长的眼睫微微颤着,随后抬起头问,”玉妖精今晚为何要帮咱们?“ 萧衍直起身,转身又走,话却随着夜风飘过来,“他不是帮咱们,他是将襄王恨之入骨——” 沈长梨眼睫一眨,似乎又嗅到了玉流觞和萧琏之间的猫腻,屁颠颠跟上去。 “爷,玉妖精为何要恨襄王?在流马县,他们可不像有仇的样子。” “此一时彼一时,皇位之争,早已将人性扭曲。” ”唉。“叹息一声,又牵扯到皇位之争,沈长梨抿抿嘴,”都有些看不明白玉妖精了,按说他不该是向着萧云骥的吗?可他种种的表现,又好像根本不是与他一伙的。真不明白,他趟这浑水,真正的目地究竟是什么?“ 萧衍突地脚步一顿。 沈长梨一个猝不及防,一头又撞到他后背上。 萧衍回身看她,“阿梨,能不能信爷一次?将你的事都交给爷来办,爷征战杀场,双手沾满鲜血,爷不想你再与爷一样,背负人命。爷的命途多舛,不想累及子孙后代。我与你,总得有一个人是干净的。” 听了这话,沈长梨的脸子红了红,这就与她谈及后代了? 心一软,沈长梨牵住他的袖角,“爷,明慧大师不是说过吗?我可是福厚绵绵,是很旺夫的。” “确实旺夫,金子银子挣得不少。” 说完,他手一勾,就将她的小手握在掌心,牵着她慢慢往前走。 到了锦绣院,沈长梨在主屋前站定,抽回自己的小手,“爷,夜深了,爷回屋休息,明日还要早朝。我也要回暖阁睡了——” 两人虽然也不止一次睡在一起,可此刻,沈长梨有些退缩了。 名不正言不顺,总归是有些不好意思。 萧衍定定地看她半晌,没说话,转身推门进了屋内。 沈长梨舒出一口气,就怕他用强,再将她裹进床上。见他掩上门,她转身飞快地跑向暖阁。 萧衍就站在门后,透过门缝看那小女子像逃一般跑得飞快,叹息一声,揉着额头掩上门。 这种煎熬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看来那件事情,必须加紧办了。 第二日,沈长梨一觉醒来,发现天都变了。 灰蒙蒙的天空,乌云压得很低,阴风阵阵。 早膳的时候,大嘴巴红绫巴巴巴地对她说了一大通。她才知,一夜间,整个京城发生了好几件震惊朝野的大事。 早朝的时候,老皇帝在朝堂上直接对流马县令蓝松节一案一锤定音,下了最后判决的圣旨。圣旨上道:蓝松节居心叵测,用‘青玉盘龙石箴言‘欺君罔上,诬陷靖王殿下,蛊惑民心,当处于斩刑,秋后执行。但念其在遂宁县发洪水其间,组织救灾,安抚百姓,将功折罪,免去斩刑,改为发配边疆。其罪不涉及子女。 此圣旨一下,整个京城一片惊动。 然而,还未到晌午,昌王府四公子沈璧昨夜在’十里春风楼‘选花魁大赛中,因与襄王同抢一个女人,被襄王府的侍卫推下楼摔死一事又震惊了整个朝野。 据说襄王喊冤,拒不承认此事是他干的。昌王痛哭流涕地在金銮殿要求皇上为他做主,且吏部尚书,兵部侍郎等上奏同时作证,就是襄王的侍卫将沈四公子推下楼的,并且都将自己的儿子带至宫外随时侯命听宣。 襄王的名声本就狼藉,即便王相百般狡辩,可终抵不过民意。老皇帝一怒之下,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训斥了襄王,着令皇城司再重新彻查此事,以便给昌王一个交代。 此事一出,蓝松节的事就成了小事,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百姓们津津乐道的都是襄王与沈璧抢女人的事。当晚在’十里春风楼‘的人,更加绘声绘色地复述当时的场景,引得众人啧啧称奇。 襄王的名声,一夜尽毁。 老皇帝下朝后又气不过,直接到皇后宫中又将皇后给狠狠训斥了一通,并且连累着王相也向老皇帝告罪,跪在御书房几个时辰后,王相直接晕了,太医院又是一通忙活。 沈长梨听完这些事,二话不说,乖乖地又到外院孙老处上班去了。 这个晚上,伸手不见五指,靖王府早早掌了灯,连绵的屋舍被黑暗笼罩。但细心的人还是察觉出,府里的护卫和警戒,比平日多了起来。 萧衍的书房内,灯火大亮。 萧衍静静地坐在书桌后,眉目神俊,宛若神明下凡,沉默了好一会,才抬起眼眸看向沉稳的袁隋,不提今天震惊朝野的事,只叮嘱他去做另外一件事。 “今日朝堂之上,父皇大怒,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训斥了二哥不说,下朝后,又到皇后宫中训斥了皇后。王相今日这一晕,父皇并未像往常那般嘘寒问暖,只怕会引起二哥他们提前做准备。这些日子,你派人密切关注柳安歌的住处,小心打草惊蛇。但一旦有风吹草动,不必寻问爷,可自行决断。勿必保证他的安全。” “是,爷。” 袁隋拱了拱手,沉默着,似乎欲言又止。 萧衍察觉到了,抬起头,“有话便说,在爷面前,还掖着藏着?” 袁隋也是名门之后,闻言笑了笑,随后又严肃地道,“爷,襄王私下结党营私,党同伐异,狂敛私财,陛下不会不知道。相比之下,陛下对你却愈发看重,陛下一直没收回兵权,这对爷有好处。” “什么好处?” 萧衍目光一冷,“你知道爷的性子,不会去趟那浑水,敏感时期,手握重兵不一定是好事。“ 袁隋有些急,”殿下,你不能一再忍让——“ ”好了,此事不必再提。“萧衍一挥手,打断他的话,“去,让萧颉来见我。” 出了昨晚那事,今天又在整个京城传疯了,萧颉也想知道萧衍的想法,袁隋一唤,他就没作他想,屁颠颠地跑到了靖王府。 进得锦绣院,他知道沈长梨住在暖阁,冲着那个方向风流地打了个忽哨,故意喊上一嗓子。 “小表妹,睡了吗?没睡来陪表哥叙叙话啊!” 暖阁里灯火皆灭,没人理这个神经病。 萧颉晃动着风流的小身姿推开锦绣院萧衍主屋的房门,笑嘻嘻地走了进去,看着书桌后的萧衍,一双天生的风流眼便撩了起来。 “九哥,听说了吗?现在整个京城谈论的都是襄王与沈璧抢女人的事,为了个烟花女子,不惜将人推下楼——” 萧衍脸上波澜不惊,理了理袖袍,指着面前的棋盘,“来,陪本王下盘棋。” “啊!”萧颉脸上的兴奋一下子僵在脸上,他瞅瞅外面的天色,“九哥,你没事?我小表妹都早睡了,你还有心事下棋?再说了,你不是最讨厌别人陪你下棋的吗?” 萧衍扫他一眼,浅淡一声,“不是讨厌别人陪我下棋,是对手太弱,纯属浪费时间,爷没兴致。” 萧颉拣棋子的手一顿。 松开,当啷一声,棋子落到棋盘上发出一声脆响,萧颉两手抱着臂,似乎对下棋也并无兴趣,“正好,小爷我也不爱下棋。我说,九哥,咱能别绕弯子了吗?你有啥事,直接说好吗?” 萧衍淡淡瞟他一眼,突然道,“往年的赏春宴,虽说一直由皇后操持,但今日皇后遭到训斥,已被父皇禁足。太子殿下沉疴好转,父皇心喜,已将此差事交给了云骥。着令礼部协办,如今已经都开始忙活开了。” “对呀!此事满朝文武都知道了啊!听说陛下还准备在赏春宴上指那庆国公王渊的孙女王妍做你的九王妃呢!在此,做弟弟的,是不是要先向九哥道一声恭喜。” 他嘻嘻笑着,突然敛住了笑容,“不过,这一切与小爷何干?” 深邃的眼眸瞟了萧颉一眼,萧衍的话题扯得更没边了,“玉屏城的靖王府就快要完工了,本王也很快就要去玉屏城就藩了。” 萧颉眨了眨眼,更加有点摸不着头脑,他摸着下巴想了一会,怎么都猜不透萧老九的意思,便疑惑地问,“九哥,你该不会是舍不得我?放心,弟弟我会经常去看望你的。说不定,下次我和萧桐被父王赶出家门无处可去的时候,就去玉屏城投奔你。到时候,你可一定收留我们啊!” “放心,你父王不会再赶你们出府了。今日你母妃已经来接阿桐了,看着阿桐瘦了,心疼的跟什么似的。只是阿桐这丫头气性还在,死活不跟她走。” 萧衍不轻不重地扫他一眼,手捏着棋子沉默片刻,似乎欲言又止。 一直看得萧颉都替他难受起来,才不由问道,“九哥,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萧颉斜着小眼睛将萧衍上下打量个遍,眼前的人,他似乎都要不认识了。 从前的萧老九,说话言简意赅,从不拖泥带水,也不患得患失,做事说话只遵本心,从不会考虑太多得失利益,今儿到底是怎么了?明明有话说,却绕山绕水,始终不吐口。 “最近因为阿桐的事,你父王母妃焦心不少?明日,我备一些薄礼,亲自去看看。” “啊!”萧颉张着大嘴惊啊一声,“九哥,你是不是发烧了?” 说着,伸出手就要去摸萧衍的额头。 萧衍伸手打掉他的手。 萧颉眼睛子骨碌碌一转,试探地问,“九哥,你是不是对那件事动了心思?” “什么事?‘ ”自然是皇位之争,你是不是想找我父王商讨一番,取得他的认可?毕竟,他可是皇族宗主——“ ”商讨个屁呀!“没想萧老九直接爆了粗口,看来萧颉又猜错了。 萧颉的屁股上立马像着了一团火,有点坐不住了,”九哥,你行行好,别折磨我了好吗?你就竹筒倒豆子,干脆点行吗?否则,我就要走了。“说着,他欠了欠屁股。 萧衍瞄他一眼,觉得绕得也差不多了,便将棋子一撒,认真地道,”阿颉,听说庆国公与你父王私交甚好?王妍的母亲与你母妃还是自小的手帕交?“ 萧颉点点头,”这事没错啊!我父王和母妃只要去游山玩水,必定去看望一下庆国公。说来,他也是凄凉,英明一世,身边却只有王妍一个亲人了——“ 萧颉说着恍然大悟,”九哥,你是不是不想娶王妍?“ “非也!”萧衍摇头,“其实王妍还有一个同胞妹妹,你可听说?” “同胞妹妹?”萧颉摸着下巴想了想,“不曾听说,庆国公早已告老还乡,听说他身边只有一个孙女,九哥是从哪儿得到的这个消息?” “怎么得到的你别管,据说王妍的那个同胞妹妹自从生下来就被批命,克父克母,自小便被送到庵堂养育——你去向你父王和母妃打听一下,此消息是否为真?” 萧颉一下子睁大眼,“我明白了,九哥,你可真贼,你是想为小表妹安上一个新身份,然后再借着赏春宴,换个身份为你们指婚?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带入玉屏城,去过你们逍遥快活的悠闲日子,我猜得可对?” 看着他越咧越大的嘴巴,萧衍塞了一个棋子在他嘴里,“还不快滚!” 萧颉吐出棋子便笑着跑出屋子,“九哥,待此事成了,你可别忘了报答我,我唯一的心愿就是娶到李鹊华,你可一定要帮我——“ 萧颉人跑远了,声音却飘在浓夜中久久不散。 第144章 爷就是这么庸俗的男人? 萧颉走后,萧衍又独自下了一会棋,越是心里有事,他越是在棋盘上耗的时间长。 此时简石公公鞠着身子走进来,“爷,桐郡主求见。” 萧衍抬眼瞅了瞅外面漆黑的夜色,皱了皱眉,“她不在凌霄院养病,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简石公公脸上有些怪异,轻咳一声,指了指后背,“桐郡主背着一个棍子,说是来负荆请罪的。” 萧衍眯了眯眼,将棋子撒在棋盘上,“让她进来。” “是,爷。”简石公公领命出去,片刻,桐郡主进来,果然,背后缚了个棍子,脸上和脖子上还有一些未褪尽的黑点子,在烛火下显得极为滑稽。 “都这么晚了,不好好休息,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衍哥哥——”拖着可怜巴巴软糯的声音,萧桐大眼睛骨碌碌乱转着,偷瞄了他好几眼,有些委屈,有些不愤,又有些害怕,瘪了好几次嘴,动了动背,苦着小脸道。 “衍哥哥,我是来负荆请罪的,看在我这么有诚意的份上,你就不要再冷着脸了好不好?” 简石公公瞟着萧桐背上那根手臂粗的棍子,想笑又不得不强忍着,他没告诉萧衍的是,下午桐郡主指挥几个小婢女将锦绣院沈小郎门前那棵枣树给砍了,他原以为是因为当初爷将这小丫头吊到这棵枣树上,没想,竟是用它来负荆请罪的。 萧衍也瞄了瞄那截枣木棍子,头痛地揉着额头,“错在哪里?” 萧桐大眼睛里忽闪忽闪的,脸上说不尽的委屈,嘟着小嘴,悻悻地说,“那日的事确是我不对,是我带着人在后花园捉了毒蜘蛛蚂蚁毒蝎子放进沈小郎的被子里,我原本只是想吓唬吓唬她,让她别不识好歹。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还想着与我衍哥哥双宿双飞,简直岂有此理!天理不容!天上怎么不下个惊雷劈死她——” “简公公,将桐郡主送回凌霄院。” 萧衍根本不想听了,直接让人将她送回去。 “衍哥哥,我不走,我还没负荆请罪完呢!”萧桐蛮横地嚷嚷着,狠瞪了简石公公一眼,将背后的枣木棍子横在手中,大有谁上前就给谁一棍子的架势。 简石公公脖子一缩,瞄了萧衍一眼,慢慢退回来。 “衍哥哥,我哪句话不对,又惹你生气了?”萧桐小心翼翼的瞄着萧衍的脸色,有些怕怕的。 萧衍皱紧眉头,“别东扯西扯,说重点。” “是——”萧桐更委屈了,她在任何人面前都能趾高气扬,偏在萧衍面前,大气都不敢喘,“衍哥哥,你知道吗?外人都是怎么说你和沈小郎的关系,说的可难听了。我母妃一进宫,就听到皇后和宫里的那些娘娘们都在嗤笑你,我真是恨死她了,她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要爬上衍哥哥的床啊!现在,大家都在嘲笑你,甚至连我那些好朋友,原本还想嫁给你,如今,一个个都避之唯恐不及——” 一扯,萧桐又飘到了九霄之外。 一个劲怨怪她那些小姐妹,说她们有眼无珠,大有不想嫁入靖王府的女人就不是好女人的派头。 萧衍不得不敲敲桌子,“继续说请罪的事。” 萧桐轻哦一声,抿了抿嘴,“我知道,我放毒虫在她被窝里,是我不对。我捉弄了衍哥哥心尖尖上的人,也是我不对。可是她愣是找个由头逼我吃毒虫,这事我不能忍,怎么看,都是她在整我?” 说到这里,见萧衍的冷眼又盯过来,她赶紧缩了缩脑袋,“好!全是我不对,今天我砍了枣树,豁出去来负荆请罪,哥哥您就不要再跟阿桐一般见识了好不好?也不要再生阿桐的气,就原谅阿桐这一次好不好?” 她眼巴巴的小神情,小心翼翼的瞄着萧衍,一副乖巧可爱的样子。 浅浅地看着她,萧衍唇角勾出一抹弧度,“这次就原谅你,万不可有下次——” “耶!”萧桐立马欢快地做出一个胜利的手势,将枣木棍子一扔,屁颠颠粘腻在萧衍身边,完全没有了方才的怕怕,“衍哥哥,为表诚意,我今晚特意做了衍哥哥爱吃的雪梨粥,还温了酒,做了两个开胃小菜。” 萧衍眼一眯,“你做的?”满脸的不相信。 “那是自然,你看我的手。”萧桐立马伸出手,只见那粉嫩嫩的小胖手上,果然被烫出了几个水泡,“所以,衍哥哥,看成我这么在诚意的份上,你可一定要吃。否则,做妹妹的,可是真伤心。” “行了,端进来!” 萧桐立马双手一拍,几个小婢女提着食盒就走进来,先端出一个白瓷的汤盅,又端出几样开胃小菜,最后拿出一壶半温的酒。然后,萧桐亲自盛了一碗汤端到萧衍面前。 “衍哥哥,这可是我的心意,你一定得喝。” 萧衍没有看面前的汤和酒水小菜,只点着头,示意萧桐将汤放到桌子上,“行了,你的心意,哥哥收到了。夜深了,赶紧去睡。今日你母妃过来,看到你心疼至极 ,待身上的毒疙瘩都褪去,便回青王府!你母妃忧心你。” “不,我不走。”萧桐嘟着脸喊得很急,见萧衍疑惑的目光看过来,似乎又有些心虚,咬着唇垂下眸子,又将手里的汤碗递过去。 “衍哥哥,你不要赶我走,我要看着你吃。我要知道你是真正原谅阿桐,而不是,待阿桐走后,你就倒掉盅汤,根本不珍惜阿桐的心意。哥哥难道是不相信阿桐吗?阿桐只是来向哥哥赔礼道歉,又不会害哥哥——” 萧衍眉心一皱,瞟着她递到面前的盅汤,语气凉了凉,“阿桐,你已经不小了,也该懂事了。”莫名说了这么一句,萧衍按过萧桐递过的盅汤,一口气灌了下去,随后目光冷冷地盯着萧桐。 “阿桐满意了?” 被他太过冷冽的气息一激,萧桐心里沉了沉,目光微微闪烁,不敢看萧衍明锐的眸光,“衍哥哥,阿桐温的酒你还没有喝,这梨花醉还是上次皇伯伯赏给父王的,是我让母妃今日带来的,就是为了给哥哥赔罪。” 萧衍看着她,面无表情,“好。” 没用酒杯,萧衍直接夺过萧桐手里的酒壶,一仰脖子,将整壶酒一滴不剩地全灌进自己嘴里,然后将酒壶顿在小桌上,面上没有了温度。 “阿桐可还有话说?” 萧桐脸色白了白,她这个衍哥哥向来让她心里发怵,可他也是真的疼她,就是他太冷了,让她有时候想靠近想依赖却总提着一颗心,怕怕的。今晚他这样配合,更让她原本的忐忑变成了强烈的不安。 这次会不会真的害了衍哥哥? 萧桐眼眸闪烁不定,咬了咬唇,摇了摇头,“衍哥哥,阿桐一直拿你当亲人,是那种妹妹受了委屈,哥哥拼命也要为妹妹讨回公道的人。所以,阿桐希望衍哥哥一直很好,在阿桐眼里很好,在世人眼里更好。阿桐不希望衍哥哥因为别的不相干的人,坏了自己的名声,也毁了衍哥哥在阿桐心里的形象。” 萧衍神色一冷,眸光瞟了暖阁的方向一眼,有那么一刹,他的眸底闪过一丝暖意。 “她不是不相干的人。” 萧桐狠狠咬着唇,心中刚刚生出的愧疚,也因为这句话而烟消云散,更坚定了自己今晚要做的事。她上前一步,伸手搀住萧衍的胳膊,说出肺腑之言。 “衍哥哥,阿桐知道你最是疼我了,小时候不仅驼着我玩,还不让人欺负我。如今长大了,你却常年带兵打仗,阿桐好久都没有与哥哥一起散步聊天,不久后你又要去遥远的玉屏城就藩,阿桐可能好久都不能再见到哥哥——” 说着,萧桐眼圈一红。 她用手臂抹了把眼泪,真情流露,万般不舍地看向萧衍,“不怕告诉哥哥,我这次之所以将父王费尽心力养的黄荷给掐了,是因为阿桐偷听了他与母妃的谈话,说皇伯伯想着为阿桐指一门亲事,已经将父王召进宫询问他的意思——阿桐不想嫁,阿桐一直想留在父王和母妃身边,想留在哥哥们身边,可父王说,圣命不可违——” 萧桐说着,泪珠子滑下脸腮,萧衍心一下子软了,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 “哥哥为阿桐高兴,说明阿桐长大了——不过,你放心,你皇伯伯那么疼你,不会委屈了你的,必定会给你指一门好亲事。阿桐也要学会独立——” 萧桐眨眨大眼睛,一把紧紧握住萧衍的手,“所以,衍哥哥,我想和哥哥多说说话,你今晚送我回凌霄院好不好?” 萧衍定定地看着她,见她眸底深处蕴着忐忑,半晌才哑着嗓子道,“好。” 萧桐立马笑了。 在去凌霄院的路上,夜色浓厚。 萧桐抱着萧衍的胳膊,小身子贴靠着他,心情甚是愉悦,“衍哥哥,你还记得当初你刚建府时,父王和母妃带着我和哥哥来为你庆贺,那天你似乎很高兴,在地上爬着让我当马骑——有时候,你还背着我在府里跑,颉哥哥便在后面追,那时候,我天天做梦都想往你府里跑——可后来,你便上了战场,从此后,就再也没背过我——” 萧衍一怔,扭头看她,伸手揉了揉她小脑袋,蹲下来,“来,哥哥背你。” 萧桐一下子高兴,伏在萧衍背上。 萧衍背起她慢吞吞往凌霄院走。 萧桐伏在他背上踏实地叹了口气,心里又开始纠结起来,“衍哥哥,若是阿桐做错了事,你还会不会原谅我?” “会。”萧衍毫无理由地给了她一个字。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妹妹——做哥哥的,总要原谅调皮的妹妹。”可那些利用妹妹的人,却不可原谅。 萧桐咬着唇,突然有那么一刻想要告诉他实情,而此时,萧衍的脚步踉跄了一下,萧桐脸色大变,“衍哥哥,你怎么了?身子抖得这么厉害?” 萧衍轻咳一声,沙哑着嗓子,“兴许是喝多了你的酒,有些醉了。” 萧桐眼睛一下子深了,她蹙着眉心,有些担心,在他背上不安地动了动。咬了咬牙,思索再三,依旧没有招供,却将话题扯到了别的地方。 “衍哥哥,你可知皇贵妃娘娘在冷宫里过得好不好?” 萧衍的身子一震,“阿桐想说什么?” 萧桐脸上浮出一丝复杂,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母妃经常带我进宫去向皇后请安,有时候我会到御花园里玩,有一次遇到过皇贵妃身边的李嬷嬷,皇贵妃娘娘似乎病了,她是去到太医院拿药的——” 萧衍刹那顿住脚,他喘息了几下,“阿桐,哥哥吃醉了酒,驼不动你了。” 萧桐赶紧从他背上滑下来,绕到他面前,担忧地看着他,“衍哥哥,可是感觉到哪里不舒服?” 萧衍狠狠地揉着额头,“头痛厉害——” 萧桐瞄着他,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担忧又是纠结,还有一丝丝兴奋,她眸光闪烁着,纠结了很久,才看向萧衍,说出的话都带着颤音。 “衍哥哥,凌霄院就在前面,既然你身子不舒服,要不要阿桐扶你到偏房休息一会再回去?” 说完,萧桐便咬着唇,紧张地看着萧衍,生怕他不同意。 没想萧衍想没想就重重点头,“好。” 竟然这么爽快就同意了。 萧桐勾了勾小唇,心里既忐忑又兴奋,她回头看向一直不紧不慢跟在后面的简石公公,冲他粗声粗气,“简公公,我要和衍哥哥秉烛夜谈,你就回锦绣院!我会照顾哥哥的。” “郡主,这不好?不合规矩。” 简石公公一看萧衍的情景,似乎有点不对劲,急忙快走几步想搀住他,不想却被萧桐一巴掌打下手,“怎么,本郡主的话不好使了是?我可是衍哥哥的妹妹,你敢不听我的,小心明日我让衍哥哥打你屁股——” 简石公公皱着眉头,简直拿这个小魔女没办法。 今日青王妃来靖王府,李夫人赔礼赔笑地伺候着,最后青王妃看到桐郡主脸上的毒疙瘩,心疼的就差点掉眼泪了。李夫人赔尽了笑颜,青王妃才算不生气了。如今这小魔女,他可是惹不起。 不得不退后一步,“那今晚就有劳郡主照顾好爷了。” 萧桐冲他摆摆手,“赶紧走,别来烦我和衍哥哥。” 简石公公嘴一抿,叹息一声,转身走了。 萧桐立马冲着凌霄院一直守在门边的婢女招招手,凌霄院出来几个小婢女一起搀着萧衍到了偏房的床上躺下。 “衍哥哥——你快醒醒,要不要喝水?” 看着呼吸粗重,脸染薄红,嘴角似乎焦喝的萧老九,萧桐故意推了推他的身子。 萧衍半眯着眼,看着萧桐,半晌了唤出一声‘阿梨’,像是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人是谁了。 萧桐又气又恼又生恨,都混沌不清了,心里还想着那个狐狸精,可见衍哥哥简直被他迷了心窍。 跺了跺脚,萧桐眼睛一深,“衍哥哥,对不住了,我不能再让你糊涂下去。你不能再宠那个男人,你应该要的是女人。就像我颉哥哥那样,我母妃根本不怕他沾染女人,就怕他招惹男人。所以,阿桐一定要帮你改邪归正——待明日醒来,希望你不要怨恨我。” 萧桐如今已经没有了退路,都到了这个份上,她只能继续往下走,不管明日衍哥哥醒来会怎样生气,她都觉得只要能让他不再受人耻笑,她怎么样都是值得的。 偷偷打开偏房的侧门,一个身穿披风的女子正等在那里,见她开门,她冲萧桐轻轻一福,“郡主辛苦了。” “不辛苦!”萧桐脸色一冷,“我可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的衍哥哥,你拿的药,我温在酒里,衍哥哥全喝下了。希望你心想事成,也希望衍哥哥从此做个正常的男人。” 那女人沉默了一下,又冲萧桐福了福,“多谢郡主成全。” 萧桐侧过身,语气并不好,“我哥哥喝了酒,混沌不清,今晚,你要对他好点——我知道他的品性,今晚他要了你,今生都不会亏待你。你答应过的,这一生都会对他好,希望你不要食言。” “我对爷梦寐以求,怎会待他不对?请郡主放心,我言出必行。” 萧桐转过身慢慢走了出去。 那个女人从侧门走进来,宽大的披风下,是一袭淡蓝色的衣裙,身姿曼妙,举手投足端庄秀雅。披风的帷帽很大,遮住了她半张脸,看不清眉眼,只看到她玲珑精致的唇角。 她定定地看向床上的萧衍,似乎等这一刻太久了,久到她连大口呼吸都不能,生怕惊醒了又是一场梦。她缓步走来,每一步都走的极轻极轻,屏气凝神,缕缕淡香从她刚沐浴后的身上传来。 她走的慢,神色却没有半刻犹豫,一步步坚定地朝着床上的男人走去,烛光摇曳之下,她长长的裙摆将曼妙的身段拉的极长—— 萧衍并没有睡着,只是面色潮红,呼吸粗重,半眯着眼睛盯着面前的女子。袍子的领口已经被他自己不自觉地扯开了,精致的琐骨之下,是一片紧绷结实诱人的肌肤。一张向来孤冷的脸因为药性,泛着薄红,那倾绝的美,带着男性独有的魅惑气息,是个女人看了,都忍不住脸红心跳。 这个男人就是个魔! 专门勾人魂魄,偏他自己禁欲禁欢而不自知。 今晚,他就要属于她了。 女人痴痴地盯着眼前的男人,一颗心像要跳出胸膛,即便做好了准备,脸还是有些烫了烫。她一勾披风的带子,一袭披风便落了地,露出她玲珑有致的身子。轻薄的淡蓝纱裙几乎是透明的,她没有穿肚兜,一条小亵裤若隐若现。 “爷,我想你很久了。” 她失魂般地说着,抬脚走上床前脚榻,站在上面,伸手又一扯,身上的纱裙无声落地,“爷,别强忍了,就让奴婢伺候你好吗?” 说着,她伸出手想要抚一下他的眉眼,可手刚刚伸出去,那原本神志不清的男人突然偏开头,一把掐住了她细腻的腕子。 “付摇蕙,你好大的胆子!” “爷——”付摇蕙大吃一惊,羞得缩着身子。 萧衍一把将她狠狠地推了出去,他眼中崩射出锋锐的光,哪里还有方才半眯着眼混沌不清的神色。付摇蕙吓得肝胆俱裂,她跪在地上爬着过去,带着哭腔。 ”爷,你就成全了摇蕙!摇蕙跟了你那么多年,没有一刻不想你——为什么?你宁愿要一无是处的沈长梨,也不肯碰摇蕙一下,我究竟哪里不如她?” “你没有一处及得上她!” 萧衍起身坐到床沿,虽然声音很冷,语气很硬,可他一只手撑着床沿,一只手揉着发疼突突跳的太阳穴,冷冷盯着地上的女子。潮红的脸上,全是阴沉和冷冽,眼神带着嗜血的光芒,说不出的无情和阴狠。 付摇蕙有些绝望。 她太了解萧衍了,看到他如此眼神,她就知道,他动了杀机。 她捂着脸低低地哭泣,泪水从指缝里流出来,她不甘的嘶吼,“爷告诉我,爷究竟喜欢她什么?除了医术,她一无是处。家世,身份,品性,没一处配得上爷。爷身份尊贵,手握重兵,英伟凡人,为何要喜欢那样一个不堪的女子?我真是不甘心啊!” 付摇蕙双臂抱着胸,跪在萧衍面前,头抵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 “在你眼里,爷就是这么庸俗的男人?” 付摇蕙不解,抬起头。 萧衍用脚踢起她的披风盖住她雪白的身子,眼中没任何温情,“任何一副美丽的皮囊都不及一颗高贵的灵魂值得让人珍惜——爷告诉你,究竟哪里让爷心动?因为她从不把爷当皇子皇孙看待,人人都怕爷,可唯独她不怕。她将自己摆在与爷平等的地位上,从不因为自己贫穷或者势弱,而卑躬屈膝。她是这个世间,最独特的女子。她的好,镌刻在了骨子里。 你说,爷怎么可能放过这样女子?穷尽一生,爷都会将她牢牢抓在手心里——” 第145章 傻瓜,什么时候才能明白爷的心? “可是她不会嫁给爷的,尊卑有别,爷也休想将她扶上王妃的位置,皇上是不会答应的。她只能像老鼠一样活在阴暗处,永世不得翻身。” 付摇蕙有些歇斯底里,绝望之下,破罐子破摔,仰起脸冲着萧衍就大吼。 她脸上满是对沈长梨的恨。 萧衍揉额头的手一顿,阴沉的眉目看着她,眼神变得更冷。 “付摇蕙,爷一直善待你,皆是看在若婉皇姑姑的份上,你的身份自己心里清楚,你一直都是与付管家有联系的对?秀水街的刺杀,她是听了你的指挥,才心甘情愿与昌王联手,要置沈长梨于死地。你们只是没想到,爷当时在现场——” 付摇蕙脸色一白,抱着披风的手一紧。 “若婉皇姑姑是一直在替你受过,她疯了。因为你的存在,这二十年,她过得生不如死——肖将军对她用情至深,当初娶她,便是想挽回她的名声,给她余生一片安宁。谁知,她始终忘不掉付俊生,不肯与肖将军圆房,甚至将他赶出将军府住在兵营里。而她自己却在府中寻欢作乐放浪形骇,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 而你,还时不时去信刺激她一下,让她后悔当年弃了付俊生嫁给肖将军——她得了病,边关缺医少药,肖将军想将她送回京城,或许是她良心发现,向肖将军要了一纸休书,全了肖将军的颜面。而你与她一样,执念太深,最后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付摇蕙凄凄地一笑,“原来爷什么都知道——”泪水顺着脸腮滑下来,”是我执念太深,我一直将自己当成靖王府的人,当成爷的人。可爷,心里从来没有过我,即便李夫人暗示过爷,爷也从未想过哪怕是侍妾,都不肯给我个名分。我早该明白的,以桐郡主的单纯,怎么会瞒得过爷?那些雪梨汤,梨花醉,是爷故意喝的,就是想看看究竟是谁在背后唆使的桐郡主,对不对?” “你知道就好。” 萧衍冷着脸,或许是药物的作用,他身子像着了火,坐在床边与付摇蕙说话,额头的冷汗涔涔而下。 “可爷知道,奴婢给桐郡主的是什么药吗?” 萧衍冷漠的眼神看向她。 付摇蕙痴痴地看着他,“是‘入骨媚’,不仅对女人管用,对男人同样效果颇佳。爷今晚若不找女人,是绝抗不过去的。” ‘入骨媚’就是当初玉流觞给沈长梨下过的药,是低等妓院里用的最劣质最烈性的药。 萧衍的眼中最后一丝怜悯消失殆尽,“来人。” 袁隋和雷鸣同时推门进来,他们寒着脸,瞟着付摇蕙,脸上的神色复杂至极。 “爷给你三个选择:一是玉侯爷已经查明,秀水街刺杀事件与若婉姑姑无关,陛下已经着令礼部在城郊为她修了处宅子,你若愿意,便去她身边尽孝!二是,爷将你送到皇城司。吴嬷嬷被用了酷刑,临死前招了,她手里保留着你写给若婉姑姑所有的信,目前都在玉侯爷手中。他向爷要人,爷挡住了。三是,爷将你送到襄王府——” 萧衍目光极是复杂地看着她,“你既已是二哥的人,他也曾话里话外的要你,你若愿意,今晚便可过去。” 付摇蕙一听,脸上惨白,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 她爬过去紧紧抱住萧衍的腿,哭的泪水横流,“爷,这三个地方我都不要去,就让我死在靖王府!我死也要是靖王府的人。” “你死不了,阿梨说,你怀了二哥的孩子。” 付摇蕙一怔,呆呆地看着萧衍,眼里的恐惧掩都掩不住,嘴里不能置信地低喃。 “她怎么会知道?” 话一出口,她又像疯了似的,不停地朝着萧衍磕头,“爷,我错了,看在我伺候你多年的份上,再饶过我一次!” 萧衍将脚从她怀里拔出来,向着袁隋示意,“带出去,好生看管,明日通知二哥和若婉姑姑身边的嬷嬷,她愿意跟谁走,不要拦着——” “是。”袁隋冲着萧衍一礼,直接看向付摇蕙 ,如今她仍赤着上身,虽抱着披风,披肩长发挡住后背,但袁隋是正人君子,并未用手去拉扯她,只淡淡一声。 “爷对你恩意已尽,走!” 付摇蕙哭的撕心裂肺,一切都完了,她知道自己没有任何机会了。痴痴地看了萧衍一眼,想要将他深深镌刻在心里,慢慢转过身,失魂落魄地刚朝着门口走两步,突然一个快跑,直接向一旁的墙上撞去。 “喂——”雷鸣一声大叫,反应极快,身子撞过去,堪堪将付摇蕙撞开,而他自己却整个都撞到墙上,然后摔下来碰翻了墙边的博古架,上面的青瓷花瓶纷纷落下来,一阵丁丁当当脆响,碎了一地的瓷片。 袁隋赶紧过去,用披风将摔倒在地的付摇蕙缠住手脚包的像个粽子。 “衍哥哥,怎么了?” 听到动静慌忙闯进来的萧桐看到眼前的一幕吓得尖叫出声。 萧衍眼中一片通红,冷意如冬季结冰的河床,厚厚的,不容撼动。 萧桐心里一震,看着萧衍如此吓人的样子,她心里后悔了,缩着肩头,两手紧紧抓着裙子,带着哭腔,“衍哥哥——” 萧衍看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直接一拂袖子站起身,跨步出了屋。 “回青王府之前,不准桐郡主出凌霄院半步。” ‘呜哇’一声,萧桐在他身后一下子放声大哭,她小跑着跟上几步,想要扯住萧衍的袖子,但看到他冷绝的背影,浸在夜色中,有着透骨的寒意,她吓得又缩回手。 “衍哥哥,我错了,你听我解释——” 看着最亲最依赖的亲人绝绝地离去,萧桐心里悔的肠子都青了,她无助地揪着衣裙,冲着萧衍离去的背影哇哇大哭。 雷鸣从地上爬起来,扶着脱臼的手臂,心疼地看着萧桐,“桐郡主回房休息!夜深了,别伤了身子。” 雷鸣自小跟着萧衍,萧桐对他也极是熟悉,也极为信任,听到他的声音,她转过挂满泪水的小脸,根本没看到雷鸣受伤,猛地抓住他的手臂。 “阿鸣,衍哥哥是不是不会原谅我了?” 雷鸣倒抽着一口气,疼的额头刷刷冒出了冷汗,“郡主,手臂——” 萧桐一看他耷拉的手臂,吓得赶紧松开手,哭道,“你怎么也受伤了——” 此时,袁隋打昏了付摇蕙,将她扛在肩上,瞟着雷鸣的手臂,冲他低低一声,“你留下来照顾郡主,其他事先不要管了。稍候,我来为你接胳膊。” 雷鸣点头。 除掉了沈璧,沈长梨老实了几天,可每天睡的都极不踏实,早早上床想睡个美容觉都不能。 她烦躁地翻来覆去,做为医生,她从来都是想着怎样救人,却从没有真正杀过人。虽然沈璧不是她亲手所杀,但此事,终究是她策划。萧衍说的父皇,手上沾血,感觉并不怎么好。 她揪着头发胡思乱想,想摆脱掉脑中一直闪现的沈璧摔的脑浆血水奔流和一双瞪得极大的血红眼睛,可心里就像住进了魔鬼,越是想记掉,却越是记得很牢。她干脆哼起跑调的歌,瞄着外间红绫睡的像死猪一样,她又打了个滚闭了嘴。 最后,她告诉自己想‘赏春宴’,到时候京城贵女云集,宫中美味珍馐任她吃个够,她嘿嘿一笑,脑海中想着美食,觉得那惊悚的场景减缓了不少。 于是继续想美食,想着想着,嘴角就流出口水,脑中一空,慢慢闭上眼。 突然身边床榻往下一陷,紧接着,一个庞然大物便压了上来,吓得她睡意全无,赶紧睁开眼。 “谁?”她尖叫一声,声音打着颤,又朝外面喊,“红绫——” 可外间没丝毫动静,那姑娘睡的太实。 “嘘,别叫,是爷——” 沈长梨松了口气,夜间睡觉,她不喜亮灯,所以屋内漆黑一片。 可萧衍的声音,以及那熟悉的气息,她是熟悉的。再说了,外面有守卫,外人又怎么可能进得来? 萧衍夜里来找她,让她心里如小鹿跳,勾唇笑着,从被子里伸出手,在黑暗中抚上他的脸,促狭一笑,“三更半夜,爷这是要做采花大盗?” 轻嗯一声,萧衍浓重的呼吸喷在她脸上,“爷就是来做采花盗。” 沈长梨触着他的脸却吓了一跳,随后又胡乱在他身上乱摸,单薄的袍子,这人身上就像着了火一样,烫的吓人。 她再笑不出来,“萧衍,你怎么了?身上为何这么烫?吃酒了?” “阿梨——”萧衍重重地压着她,温柔的大手摩挲着她的唇齿,一双灼灼生辉的眸子,就像对猎物伺机而动的虎豹,在暗夜中发着危险的光芒。 “没事,爷只是吃醉了酒,身上有些发热。” “热?爷可不是在发酒疯。” 沈长梨是医生,萧衍的异常,她怎会感觉不出来?即便吃醉了酒,身子也不可能像火烫一样的热,那呼出的气息,都要将她给烧着了。 推开他的手臂,沈长梨试图坐起来替他把脉,可身子刚刚抬起,就被他更狠地压在身下,并在床上滚了两滚。 沈长梨气恼地捶他,“喂,你到底怎么了?” 轻一吸鼻子,沈长梨便闻到他身上不仅有浓重的酒气,还有一股子混合了沐浴清香味儿。这家伙,三更半夜不睡觉吃酒也就罢了,还洗了澡,跑到她屋子里来闹腾发酒疯,究竟为哪般? “萧衍,你起开,我去为你做醒酒汤。” 她又一次想推开他,不想这厮竟然手脚并用一下子缠上她,两人之间隔着被子,他力气很大,两人又在床上滚了两圈。 沈长梨恼了,“喂,萧老九,你吃错药了?这样瞎折腾做什么?你哪里不舒服告诉我,你家有个小神医,还怕治不好病吗?” “你就是爷的药。” 萧衍闷声闷气,一张大嘴在她身上乱哄。 搞得沈长梨出了一身的热汗,真是心焦暴躁。 “喂,我数三声,再不起开,我就要揍人了。”沈长梨开始挥拳头威胁。 “阿梨,爷难受。”他闷声唤她,灼热的气息喷入了她的脖子,一只大手探进被子在她身上不停地揉搓,他身体里像是住了一个魔鬼,恨不能将她吃干抹净吞进肚子里。 沈长梨呼吸也变得灼热起来,她心里纳闷,这家伙平时吃多了酒也不像今日这般失态啊!他就这样紧紧抱着她,在她身上四处惹火,却又不进一步动作,一张大嘴吻着她的肌肤,就像一头发情的大狗熊。 沈长梨简直又好气又好笑。 她干趣不挣扎了,任他为所欲为,反正有那三年之约,这家伙守礼的可爱。 “爷,是不是头又痛了?”她猜测。 她已经让简石公公将那’冰魄白‘都藏了起来,一旦头痛,不准他再偷偷喝。有她在,一定能治好他的头疾。 “不太痛。”他低低地说。 不痛?不痛还拿大脑袋不停地哄她? 被他这样四处惹火,她实在吃不消,她也是一个正常的熟女好吗?被世上最英俊最健硕最心爱的男人压着,吻着,摸着,她也会想入菲菲的好吗? 沈长梨又拿手去探他的额头,依旧烫的吓人,这很不正常。做为医生的警觉,她觉得萧老九并不仅仅是吃醉了酒,或是头痛那么简单。这家伙今夜太反常。 所谓反常必有妖啊! 她摸索着逮住他的手,“老实点,我给你把把脉——” “嗯。”轻嗯一声,他好不容易老实一点。 “爷,你中毒了?” 沈长梨把着脉,大吃一惊,急忙要将他从身上掀下来。 “无事!”他强悍的身子依旧压着她。 “还无事?你都烫成什么样了?肯定出事了。快起来,我去掌灯,你需要解毒。” “爷不准你走。” 他蛮横地低语,抱紧她,高热的身子微微地发颤,嘴巴依旧在她脖颈间游走,呼吸愈发浓重,那灼热的气息,让沈长梨心里一警醒,“爷,你是不是——” 她想到了那种可能。 话未说完,就被他吻住堵上了嘴。 那吻排山倒海一般,先前他吻她的脖子身子,她已经吃不消。现在,他的吻如喷发的焰浆直接让她吞噬。他就是一座大火山,吻得她喘不过气来,说不出话,又推不动他,身子酥的绵软无力,只能任由他强横地压着为所欲为。 不得不捧住他的脸,沈长梨好不容易喘息了一口,“爷,我来为你治——” “不要!” 根本不容她将话说出口,萧衍低低道一声,压着她又狂热地吻起来。他滚烫的唇含着她的唇,身子与她紧紧相贴,中间即便隔着单薄的被子,她也能感受到那吓人的温度。他就像一头发疯的狼,恨不能将她吞噬。 “爷,是谁给你下的毒?”她头脑片刻的冷静,问出声。 “别问,爷快受不住了——” 他嘶吼了一声,喘着粗气捧住她的脸,又深深地吻了上去。 薄薄的被子,根本挡不住他硬硬的身子,既然已经猜到了他中了何毒,沈长梨也不挣扎了,干脆闭上眼,任由他来摆布。 她能感觉到他狂热的压抑到极致的欲望,以为他会就此要了自己,可是他没有。他只是用那烫人的身子压着她,隔着单薄的被子,用一种超乎想象的意志力控制着。在彼此狂乱的心跳声中,寝衣摩擦得声响中,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喉咙里低低地发出一道含糊而快活的哼声,在她身上僵硬了片刻后,才吐出一口气,软倒在她身上。 “爷,是谁做的?” 沈长梨已经冷静下来,有些心疼地抱紧他,眼中有些热。 他是萧衍,是尊贵的亲王,竟然也有人对他下那种歹毒的药。可他,宁愿这样折腾自己,也不愿要了她。更不愿去找别的姑娘解决。 他一直遵守诺言,守那三年之约。 即便被折磨成这样,也不肯伤害她。 “少胡思乱想,爷怎么可能中那种毒?”他死不承认。 沈长梨真是又气又好笑,男人的自大自尊心,真是要命。 都这样了,还嘴硬。 挥手捶着他,沈长梨嗔他,“真是傻瓜——即便不找我,府里的姑娘还不是任你压?特别是付摇蕙,若是知道你中了此毒,还不得眼巴巴去爬你的床——” “少与爷提她!” 听着他恼怒的声音,沈长梨以为戳到了他的痛楚,毕竟付摇蕙曾经在他情动的时候想要扑过他,哧哧一笑。 “真是笨蛋,你先前若是直接告诉我,说不定我还能帮你,用得着你这般折腾辛苦?” 萧衍翻了个白眼,“就你这小身板,承受得住爷吗?” “混蛋!我还是个大姑娘呢!被你这样折腾,还要被你嫌弃,不觉得过分?” 毕竟她活了两世,还没品尝过男人,今儿这一出,她着实羞恼的很。而且,更多的却是欣慰。觉得身上这货虽然今晚做的过了点,但也不失为一个正人君子。 黑暗中,萧衍低低笑了一声,灼灼的眸子盯着沈长梨,火热的嘴唇轻啄了下她的芳唇,爱怜地道。 “爷怕玷污了你,付不起账。爷的阿梨,身子金贵。爷在没有把握前,不会碰阿梨。” “把握?”沈长梨抓住他的话头,“什么把握?不是因为三年之约?” 萧衍嗤笑一声,“爷说过,不会让阿梨不明不白跟了爷——” 这话,沈长梨就不明白了。 这个男人,满肚子蛔蛔虫子,她才懒得猜,不由推了他一把,“还不起开,真想这样叠罗汉到天亮?” 萧衍现在倒有点舍不得起开了,“若不是爷身上脏了,真恨不得这样睡你一晚上。” “想得美!” 萧衍低低笑着翻开了身,躺在一边,用被子盖住身子,“去,让人给爷抬浴桶来。” “我可不是爷的奴婢,我现在是军医,是有身份腰牌的人。爷要使唤,得给银子。” “要多少?” 沈长梨摸着下巴想了想,转头朝着他笑,“不多,就一千两黄金!毕竟,爷可是大宁国的亲王殿下,这身子,怎么也值得这个价钱?” 轻嗯一声,萧衍眯了眯眼,“自然值得这个价钱——” 沈长梨心里一喜,那上次讹萧琏的一千两黄金是不是又能归她了? 想着那黄灿灿的一大箱子金子—— 她呼吸都急促了。 幻想很美满,可现实很骨感。 萧衍瞧着她嘴巴快要咧到耳朵边了,才低低一哼,“阿梨必须得陪爷一起洗——就是脱光了,泡在一个浴桶里的意思。” 这厮像是怕她听不明白,又恶劣地补充了后一句。 沈长梨的脸立马耷拉下来,“爷,附加条件,是很卑劣的。” “那爷的金子就是那么挣的?” “行行行,你是大爷,我去给你叫人抬浴桶还不行吗?” 金子没挣到,沈长梨还是起身下了床,手还没点燃灯盏,身后就传来萧衍警告的声音。 “此事知道的人不多,你也不准说出去。” 回头瞅了他一眼,那个男人,如神似佛,慵懒地躺在她简陋的小床上,依旧不改风华绝代。只是那湿漉漉的头发,眼中还有未褪尽的情潮,霸道中又透着一丝狼狈。 沈长梨抿了抿嘴,拉着长腔冲他一声,“知道了,爷的面子也金贵。” 萧衍咧了咧嘴,“爷的面子在你面前一文不值。” 沈长梨笑着,不再与他斗嘴,整了整衣衫,便拉开了门。 简石公公就守在门外,听到动静,转过身,眼睛眨了眨,“沈小郎,爷——” 她脸子一红,刚才屋里的动静不小,她百口莫辩,只冲着简石公公轻声道,“赶紧去给爷抬浴桶来。” 简石公公一听,赶紧冲她拱了拱手,“老奴这就去——” 浴桶很快抬进来,竟是袁隋和雷鸣亲自抬来的,两人默不作声,都阴着脸,简石公公将萧衍换洗的送进来,一句话没说,三人直接又退了出去。 “到外间候着。” 萧衍也要将沈长梨赶走。 看着他英俊不凡的脸上那一抹薄红,沈长梨本想促狭他两句,想了想,便闭了嘴。干咳两声便出了屋。若是以前,她肯定不会放过这么好讥笑他的机会,可今夜气氛不对,再逗他几句,弄不好她自己真得陪他洗了。 外面,简石公公和袁隋、雷鸣都走了。 夜色很浓,沈长梨虽不会武功,但也知道,锦绣院内隐在暗处的暗卫又增多了。 等到屋里再没了撩水的动静,沈长梨才转身回屋,外间,红绫依旧睡的跟死猪似的,屋内这么大动静,她竟一点都没听到。甚至连个翻身都没有。这丫头,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将来也不知能嫁个怎样的男人? 回到里屋,那个坐在她床边的男人,换了一身软绸的淡蓝色寝衣,面上已经恢复了平静。那尊贵高华的姿态淡然地看了她一眼,仿若今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沈长梨这才发现,连她床上的被褥都给换成了新的。 “爷,夜深了,该走了。” 既然什么事都办完了,他不应该再赖在她床上,折腾了半宿,她也困了。不由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慢腾腾往床上来。 “还没收银子,爷怎么能走?” “收银子?”沈长梨脚步一顿,这句话听着怎么有点不对? “什么银子?” 男人眨了眨眼,意味深长,“今夜,阿梨轻薄了爷,爷不该收银子吗?” “什么?”沈长梨尖叫一声,不可置信地瞪大眼,“我轻薄了爷?不是爷在我这里耍浑,该是我收银子才对?” 这厮是不是疯了?洗了个澡,脑袋就反转了?倒讹起她银子来了。 沈长梨叉着腰,气的有点七窍冒烟。 不料,那男人只是不屑一顾地挑了挑眉,根本像看不到她的气怒,满脸嫌弃地皱了皱眉,像是极艰难地做出一个决定,拍了拍床板。 “看你穷的只剩下一颗夜明珠了,爷就不跟你计较了,睡觉。” 说完,他毫无廉耻地躺下去,扯过她床上的新被子往身上一盖就闭上眼。 沈长梨瞧着他厚颜无耻的动作,眼睛一眨又一眨,半晌没反应过来。最后奔过去,咬牙切齿地扯着他的胳膊就往外拽。 “别占我的床,要睡,回自个屋里睡去。” 萧衍根本没睁眼,手一动就甩开她的手,翻了个身朝里躺着,“再动爷,爷就收费——” 这个无赖! 沈长梨踢了下床板,“萧老九,要不要这么无耻?” 男人哼哼两声,装死猪。 沈长梨急了,又扑过去狠狠地推了他几把,可他仍是一动也不动,眼睛也不爱睁。她拽不动,又推不动,这货是铁了心要睡她的屋占她的床,今夜还长,床被他占去一大半,她要到哪儿睡? “行,你非要睡在这儿是?”沈长梨咬着牙哼哼两声,“我现在就到主屋去睡,你屋里的好东西我都翻出来,见者有份,别说我没打招呼啊!” 说完,她帅气地转身就走。 脚还没迈出一步,瘦腰就被勾住,下一瞬,她惊呼一声,身子腾空而起,重重地倒在他硬邦邦的胸膛上,脑袋撞得生疼。她抬头,恼怒地看着笑的神俊无匹的男人,伸手狠狠捶他两下。 “萧老九,还有没有天理?欺人太甚,小心我——” 话未说完,男人就笑着堵住了她的嘴。 他的吻不再是之前的狂烈威猛,而是细水长流的浅吻,在她唇齿间辗转吸吮。 这一招似乎很管用,沈长梨的嚣张气焰立马歇了大半,心也软了。待他的唇离开她,沈长梨只剩下一双乌漆漆水灵灵的大眼睛瞪着他。 “流氓。” 不痛不痒地一声嗔怪,萧衍咯咯笑着搂紧她,伸手将她的小脑袋按在自己胸前,“乖,不闹了,睡觉。” 沈长梨趴在他硬邦邦的身上,不舒服,动了动,“硬邦邦的,怎么睡?” 她想翻身下去,可男人不让,直接翻身将她揽进怀里,让她枕着他的手臂,“爷给你当暖炉当被子,今晚不收银子,阿梨该感到荣幸才是。”说完,龇牙一笑,慢慢合上眼。 荣幸个头啊! 沈长梨翻了个白眼,折腾了半宿,正要嗔他几声,耳边却传来他均匀的呼吸声。 这么快就睡着了? 沈长梨看了他好久,才叹息一声,似是拿他没办法,只得在他怀里滚了滚,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一手搭在他腰上,才舒服地吐出一口气,闭上眼。 当她沉入睡眠。 那个原本该沉睡的男人却慢慢睁开了眼。 瞅着怀里熟睡的女子,萧衍唇角勾出一抹愉悦的弧度,眼眸中皆是宠溺,伸手刮了刮她的小琼鼻,低头又在她额间一吻,低喃一声。 “傻瓜,什么时候才能明白爷的心?” 第146章 收买 萧衍深情地低喃完,用被子裹了二人,心满意足地合上眼。 夜色深浓,整个内室透着一股祥和的温暖。 破晓时分,沈长梨睡的正浓,突然简石公公很有特质的尖锐嗓音划破了室内的宁静,“哎哟,爷,不好了,付遥蕙服毒自尽,身上流了好多血——” 沈长梨匆忙赶到‘春风苑‘,先看到脸色凝重的府卫用担架将两个满脸是血昏迷不醒的小白羽卫从付摇蕙的屋内抬出来,瞧两人的样子,应该是被花瓶之类的东西砸晕的。 这应该是夜间看护付摇蕙的小白羽卫。 等担架从沈长梨身边走过,她唤一声,“等一下。” 伸手搭上两个小白羽卫的脉搏,正如她所猜想,人只是被砸晕昏迷,无大碍。 她冲府卫点点头,“头部只是轻微的外伤,让孙老过来包扎一下就好了。” 府卫点点头,阴着脸将小白羽卫抬走。 沈长梨跨进内室,看到屋内一片狼藉,就像遭了盗贼,桌翻椅倒,能砸的东西都砸了。 付摇蕙披头散发地倚着床沿坐在地上,脸色苍白,衣衫凌乱,闭着眼一动不动。身下一摊血水,旁边有个碎裂的药碗,小白羽卫吓得缩着肩头站在一边,没一人敢上前。 “摇蕙姐,你还好?” 沈长梨提着药箱上前,虽然还没弄清楚昨夜萧衍的中毒是否与她有关?但看她此刻的状况,是有点心灰意冷,真不想活了。 听到她的声音,付摇蕙连动都未动,沈长梨蹲下身,伸手把上她的脉。 脸色一变,看了看旁边碎裂的药碗,沈长梨眉心紧皱,扭头看向旁边的小白羽卫。 “谁给摇蕙姐喝的坠胎药?” 小白羽卫一听,人人惊得张大嘴,纷纷摇头。 只有一个小白羽卫红着眼睛站出来,冲沈长梨福了福,带着哭腔,“昨夜摇蕙姐被袁将军送回来,只说要好生照顾,片刻不能离开她的身边。摇蕙姐的样子很吓人,奴婢以为她病了,所以当她拿出药让奴婢去煎的时候,奴婢根本未做他想,煎了药送过来,摇蕙姐喝下后就痛的在床上打滚,奴婢实在是吓坏了,赶紧跑到锦绣院去找简公公——没想回来的时候,其他两个小白羽卫被砸晕了,摇蕙姐想要自杀……” 小白羽卫说到这里,沈长梨心里便明白了。 “这样坐在地上不行,你们几个都过来,将摇蕙姐扶到床上,再为她简单清洗,换身干净的衣裳。她身体——无碍,我开个方子,你们赶紧为她煎药端来。” “是,沈小郎。” 小白羽卫冲她福了福,赶紧上前来,沈长梨刚要起身,不想手腕一下子被抓住。 她扭头,看到付摇蕙猛地睁开眼,一双眸子比腊月的寒冬还要冷,脸比鬼还狰狞,“你怎知我怀了孕?你知道吗?这孩子可是爷的——” 沈长梨讥笑,瞟了瞟她掐着自己腕子的手,“若真是爷的,你舍得喝堕胎药?爷就在外面坐着,要不要将他叫进来问一问?” 说完,沈长梨再不看付摇蕙惨白的脸,一甩胳膊,甩掉她的手,转身走到书案前去写方子。 “呜呜呜——” 付摇蕙突然捂着脸呜呜呜地哭起来,任凭小白羽卫怎样搀扶都不肯起来,她恨沈长梨横刀夺爱,恨萧衍冷酷无情,恨萧琏贪婪贪色,恨自己的母亲荒唐不争气,更恨她自己—— 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现在她还有什么希望?不如死了。 付摇蕙悲凉至极,万念俱灰,呜呜呜地哭了一阵,突然爬起来又要往床柱上撞去。 “摇蕙姐——” 小白羽卫大惊失色,一拥而上,将她牢牢地拉住制住。要知道每个小白羽卫都是受过特殊训练,有武功傍身的。 “放开我!” 付遥蕙嘶吼着,拼力的挣扎,却始终挣不开小白羽卫的钳制,最后终是被按到了床上。 沈长梨平静地写完方子,对眼前付遥蕙的疯狂连眼皮都未抬,她拿着方子走到床前,一双看透世事的明锐眸子波澜不惊。 “孩子没了,摇蕙姐也就不必到襄王府了,这是补身养气的方子,用不用,你自己看着办——命是自己的,珍惜还是糟蹋,也由你自己决定。劝你,在不要这条命之前,想想若婉公主,她身上的病跟不好,恐怕也撑不了多久——” 说完,沈长梨放下药方子就走了。 “哇——”身后,付摇蕙一声尖嚎,哭的撕心裂肺。 外室,萧衍一身尊贵的坐到太师椅上,面前站着若婉公主身边的嬷嬷。 见沈长梨出来,他眼眸一撩,“可是无恙?” 沈长梨轻点头,“小产,孩子没了,身子受损,我开了方子,要好好调养一番。” 身边的嬷嬷闻言,吃惊地张了张嘴,叹息一声,脸色晦暗地什么都没说,冲萧衍福了福,走进了内室。 付摇蕙随后被若婉公主身边的嬷嬷接走了,李夫人让蓝玉儿接管了小白羽卫。 经了这一出,沈长梨总算弄明白了,昨夜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只能感慨,爱,真的是不能勉强的事。 付摇蕙怀了襄王萧琏的孩子,只当别人都不知,利用桐郡主,想借着萧衍醉酒与他玉成好事,将孩子按在他的头上。可惜,她难道不知,她那夜与襄王在海棠院发生的事,爷都心知肚明吗? 出了这事,老皇帝也知道了付遥蕙的存在,并未多责怪萧老九,却将付摇蕙封为了‘蕙安郡主’,让她侍母至孝,随着若婉公主去了城郊别苑去住。毕竟身上流着皇家血统,老皇帝如此做,彰显了皇恩浩荡。 随后更是一纸圣旨,将肖将军封为了‘震国大将军’,并将皇家宗室的另一名女子赐给了肖将军的侄儿肖骐为妻。并将肖骐调任为黑豹军的左将军,顶替了傅大海的位置。 虽然老皇帝的这一番作为,彰显的是皇家胸怀气象,可沈长梨却隐隐觉得不对劲。 肖家只听命于老皇帝,黑豹卫左将军如此重要的位置,却让肖骐来担任。这也间接地架空了傅大海的权力,更是将一颗钉子狠狠地楔入滴水不漏的黑豹卫中,让萧衍有了顾忌。 同时,玉屏城也来了消息,说是靖王府已经建成,其奢华程度比京师所有府邸都气派。让人更加不怀疑,老皇帝对皇九子靖王还是宠爱有加。 可是在朝堂上,他对萧云骥更加器重,并没有因为太子殿下的病情好转而有所收敛。皇城司为老皇帝交上了一份答卷,‘十里春风楼’,沈璧跌下楼摔死,确属襄王萧琏所为。只是当时情况混乱,他根本不知情,皆因属下为他打抱不平而闹出的人命。老皇帝便斥了他一个驭下不严之罪,罚俸一年。 但同时,玉侯爷又向皇上递了一份密折,秀水街刺杀靖王之案,牵扯出了昌王府的一位谋士,此人便是付俊生当初的付管家。 本来昌王还要为沈璧的死向老皇帝要个说法,没想听说此事,连夜进宫向老皇帝请罪。痛哭流涕地哭诉自己是识人不清受人蒙蔽,自己跟秀水街刺杀一案无半点关系,纯属是付管家一人所为。自己与靖王无怨无仇,平时更少往来,没有杀他的动机。 他说的也有些道理,但刺杀亲王一事,非同小可。老皇帝言明厉害,体谅他丧子之痛,也就不予追究。至此,沈海再也不敢提沈璧摔死之事,只能打掉门牙和血吞。这事也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京城之事,皆在权衡。闹得沸沸扬扬的‘秀水街刺杀案’和‘十里春风楼’沈璧摔死案,就这样在种种权衡下落下帷幕,无人敢再提。 坐在‘春华楼’的包间里,沈长梨面前摆着珍馐美味,却罕见地甚少动筷子,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李大小姐打趣她,“听说前儿个靖王府的人将你和靖王殿下堵在了床上,可是真的?你说靖王殿下那样一个风华绝代的人,怎么会跑到你的暖阁里去睡呢?那么小的一张床,他不是找谑吗?” 最近,李大小姐和沈长梨混在一起,嘴里学到了不少她的名词。 此话一出,沈长梨还未说话,在一旁大吃的红绫却抬起了头,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沈长梨翻了个白眼,甚是郁闷,那晚的事,付摇蕙的事一点没泄露出去,偏偏萧衍睡在她屋子里如此香艳的事,却传的四邻八巷都知道。就连李大小姐这么正经的人,都忍不住八卦起来。 “若我说,他是喝醉了酒,走错了屋,你能相信吗?我与他啥也没干。” “这事我能作证,因为那天夜里我啥也没听到。” 红绫见李大小姐笑的促狭,似乎根本不信,红绫立马不失时机地神补一刀,伸出手,信誓旦旦的样子。 “吃你的!”沈长梨嗔她一眼,“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嘿嘿。 吃饱喝足,沈长梨带着红绫大摇大摆地回了府。 刚跨进府门,就看到伺候在萧桐身边的大婢女急火火地跑了过来,就好像专门在旁边等着她似的,’扑通‘一声就跪在她面前。 “沈小郎,我家郡主又病了,还请你到凌霄院赶紧看看。” 萧桐自从被关进凌霄院,沈长梨便一直没见到她,那晚的事,虽是付摇蕙唆使,但毕竟是她亲自在酒里下了药。萧衍禁了她的足,就是不想让人知道这事。 如今她又称病,究竟是为哪一般? 虽然疑惑,但沈长梨不得不去,毕竟李夫人也放了话,若是桐郡主在府里出了事,咱们阖府的人都得吃不了兜着走。所以,她不得不提了药箱,打起十二分精神往凌霄院走。 跨进凌霄院,没想萧桐正站在院子里等她,那乌黑的眼眸,冷冷地看着她,手里还握着一根大鞭子。旁边的婢女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她方一进去,小婢女便跑过去将院门给栓上了。 沈长梨眉梢一挑,这是做什么?要对她动武? 看来吃毒虫的事还没让她长教训。 “郡主,你唤小子来,可是身子哪里有不舒服?”沈长梨佯装没看到她手里的鞭子,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萧桐紧紧握着手里的鞭子,今日她竟然穿了骑装,干脆利落,正好用于教训人。 见沈长梨问来,她乌黑的眼眸眨了眨,瘪着小嘴,一副委屈至极的样子,欲哭不哭。怎么看都不像是要找她麻烦的,倒像是受了委屈,无处宣泄。或者是被禁足了,出不了门,在屋里闷坏了,一张小脸有点惨白。 “我衍哥哥呢?你是不是又将他勾走了,这几天,他都不来看我。” 沈长梨无语地抚了抚额头,苦笑着,“郡主,这个问题你不该来问我啊!殿下他忙,他不来看你,也不是我的错啊!” “不是你的错,那是谁的错?” 萧桐拿鞭子的手往她身上一指,“都是你,狐魅了我衍哥哥,你心术不正,一肚子坏水,将整个靖王府搞得乌烟瘴气。付摇蕙被送走了,便是你害的;衍哥哥不再疼爱我了,也是你害的。你就是祸水,还是个男祸水——”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沈长梨又气又想笑,瞧着她气鼓鼓的小脸,眼圈儿红红的,语气尖酸刻薄,声音却发着颤,带着怨气。或许还有愧疚,她盼不来萧衍,却只有拿她撒气。 “郡主,付摇蕙怎样,可跟我没半点关系。至于殿下,你可是他亲爱的妹妹,他怎么可能不疼爱你呢?不过就是三天不来看你,你心胸宽广,就不能容他忙上几天?放心!过两天,他准能来看你。” “你胡说八道,休要哄骗我!” 小丫头有点不讲理,却难掩灰败情绪,“衍哥哥不来看我,都是你的错,他睡在你的床上,你肯定对他吹了耳边风,让他讨厌我,所以才不来看我。你就是个丑八怪,狐狸精——” 怎么这事,她也知道了? 沈长梨摸了把脸,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看来萧衍睡她床上的事,是再辩白不清了。 她干脆两手一摊,“郡主,你现在是身体根本没病对不对?你是出不去门,闷坏了。见不到殿下,急坏了。对不对?或者是你有点愧疚,心绪不宁,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所以是犯了心病了是不是?” “你才有心病,本公主为什么要愧疚?根本没有的事。” 她张着小嘴蛮横的大叫,眼圈却越来越红,泫然欲泣的样子,明明就是忐忑不安心绪不宁。不光为付摇蕙,更是为那天她对萧衍做的事心生愧疚,生怕萧衍从此不再理她。 明明就是个被宠坏的孩子。 沈长梨心里也不是真跟她生气,只得笑着安慰,“郡主,你这样忐忑不安心绪不宁,身子迟早是会受不住的。你若是再病了,青王妃不得心疼死?咱们先进屋,心平气和地谈一谈好不好?你有什么话要捎给你衍哥哥,我完全可以转达。你若有什么需求,但凡我能办到的,绝对为你办到好不好?” 沈长梨像哄孩子似的,软着声音哄劝,没办法,她只得做一次心理医生了。 “哇——”萧桐一听,终于‘哇’地一声哭出来,抽噎了两声,又用袖子擦掉眼泪,佯装坚强,眼眸里突然崩射出一股怨气,冷不丁就将手中的鞭子劈头盖脸朝沈长梨抽来。 沈长梨脸一变,立马躲闪,“喂,郡主,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一鞭子没抽着,萧桐也没再挥鞭子,而是冷哼一声,甚是不屑地看着她,“真是个胆小鬼,凭什么配我衍哥哥?今日我非抽死你不可。” 萧桐说着,也不管院子里小婢女的阻挠,挥起鞭子又朝沈长梨劈头盖脸抽过来。 沈长梨真是恼了,若不是看在萧衍的面子,今日她非让她吃蛆虫不可。 躲闪了两下,沈长梨丢下药箱,也不躲了,直接伸手抓住她的鞭梢,阴着脸,恶狠狠地道,“郡主,你再不收手,小子可要还手了。” “哼,在本郡主面前,你敢提还手?不要命了?” 说完,她像个小魔女,手一动,将鞭子从沈长梨手中抽出,又朝着她挥来。沈长梨一个机巧的躲闪,快走两步,绕到萧桐身侧,伸手就扼住她的胳膊,一个小擒拿往后一掰,另一只手已经扼住了她的喉咙。 她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干脆利索,萧桐被制住,动弹不得,小脸气的发白。 “你,你这个孟浪子,敢近本郡主的身?” 而满院子的小婢女吓得也是脸色一白,想扑过来,一看沈长梨的眼睛,立马退后,“沈小郎,千万莫伤到郡主。” 沈长梨哼一声,在萧桐的耳边轻佻地吹了口热气,“郡主,请你以后记住,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损人。”说着,她将萧桐往前一推,拍了拍手。 “郡主抽了在下两鞭子,应该也消了气了。若无事,小子便告退了。” 说着,提起药箱,沈长梨扭头就走。 萧桐就是个被宠坏的孩子,沈长梨还真没跟她动气,出手教训她两下就算了。 毕竟她也是萧衍的心头宝贝。 身后破风声传来,沈长梨本能地躲闪挥臂,手臂一痛,鞭梢还是撩到了她臂上,她一抽气,立马甩着胳膊在原地转了两圈。 “哼,让你还嚣张不?” 萧桐得意了,冲着她趾高气扬地吐吐舌头。 沈长梨抬起眼眸看她,四目相接,萧桐却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这是她第一次认真地看这个男宠,一身平常的军医官服,从头到尾都普普通通,长得不出众,个头不出众,气质也不出众,偏那双眸子,乌漆漆的,凉森森的,不怒而威,有点吓人。 萧桐脸上的得意再也没有了,看着她,反而退后两步。甚至将手中的鞭子藏到身后。 “你,你要怎样?”她自己反倒害怕了。 “郡主的怨气可是消了?”沈长梨语气凉凉地问。 萧桐抿了抿嘴,沉默半晌,突然冲着小婢们叮嘱,“去,拿银子——” 沈长梨有点疑惑,提到银子,她太敏感了。 难不成是小魔女良心发现,见她挨打了,要赏些银子? 她弯了弯唇角,这还不错。 果然,小婢女抬出一个半大不大的箱子,应该之前是装萧桐的衣物的,箱子放到她面前,萧桐亲自打开。 沈长梨一瞧,果然不少。 除了银票,还有几锭大金元宝,还有就是一堆乱七八糟的首饰。 她撩了撩眼尾,“郡主这是都赏给小子的?” “不错!”萧桐高昂着头,“这些都是给你的,不过,我有条件——” 沈长梨好笑,“郡主有何条件?尽管说。” “我要你离开我衍哥哥,这辈子都不能再见他,你若答应,这些都归你。” 这桥段怎么这么熟悉呢? 就像某豪门为拆散鸳鸯,不惜花重金也要将两人分开一样。 可惜,萧衍这豪门,她还就要定了。 嘴里咂咂有声,沈长梨遗憾地摇了摇头,“可惜,少了点,比起靖王府的万贯家财,郡主好意思将这么点财物拿出来收买人吗?” 萧桐眼一瞪,“这还少?这足够你这辈子衣食无忧过得逍遥自在的了。” 第147章 自然是到爷床上玩耍 “郡主。”沈长梨合上箱子盖,头一次没有见钱眼开,她谆谆教导,“知道你是为靖王殿下着想,才会出此下策。可我与爷之间,真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就别操这份心了。待身上的毒疙瘩都去了,还是早些回府,省得青王妃整日担惊受怕——” 一看她根本不为钱财所动,萧桐瞪了那些个婢女一眼。是谁说的,沈长梨嗜财如命,整日捯饬一些小东西卖给小白羽卫,挣那三瓜两枣的小钱,都高兴得不行。 萧桐似乎没办法了,眉眼一深,又握紧了那鞭子。 沈长梨一看,为免再被抽上一鞭子,她赶紧上前半是威胁半是劝慰,“郡主,知道你心地纯良有狭义之风,但是,劝你还是不要太招惹我。我可不是什么好人,睚眦必报,不信你可以回府问问你哥哥,他在我手上可曾讨到过半点便宜?况且,郡主脸上的毒疙瘩是不是还需要我的医术?若是那些恶心的痕迹永远消不掉——” 沈长梨意味深长地看着萧桐,“那郡主这辈子就甭想嫁人了,试问,谁会娶一个满脸都是毒疙瘩的姑娘呢?” 萧桐闻言脸色白了白,似乎想到了什么,瘪着小嘴,眼圈儿又红了。 本以为就此会吓住她,没想她轻吸一下鼻子,嘟嘟囔囔道,“你刚才说我什么?” 沈长梨无奈瞅她一眼,脸一板,“我说郡主最好不要招惹我。” “不是这一句。”萧桐泪汪汪的大眼睛瞟着她,“你说本郡主心地——” 沈长梨看着她有些奇怪的眼神,没想太多,“我说郡主你心地纯良有狭义之风,而我可不是什么好人,所以郡主你最好歇菜,别惹我。” 说到最后,她都有点没耐心了。若不是看在她是萧颉和萧衍的妹妹份上,她早就收拾了这野丫头。 萧桐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咬着唇,心里不知在想什么。小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瞧着她纠结的样子,像是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沈长梨,我决定了,本郡主要嫁给你。” “啊——” 沈长梨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张大嘴愣怔半天没回过神来。 萧桐红着脸,扭捏地一跺脚,“你啊什么呀?为了我衍哥哥,也为了我自己。只要我嫁给你,你就不能再缠着我衍哥哥了,他就不会再被人耻笑——再者,从没有人说我心地纯良有侠义之风,连我父王母妃都没这般夸过我,他们只说我皮,性子野,不懂事,都说我长不大——可是,皇伯伯却要给我指门亲事了——与其嫁给那些阿猫阿狗不堪入目的纨绔子弟,还不如嫁给你——至少,我能缠住你,你做了我衍哥哥妹婿,就不能再与他卿卿我我了,就不能跟着他去玉屏城了,这样,他就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萧桐一口气说了一大通,似乎找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勾着小唇得意地笑着。 而沈长梨脑子都有点不转了,觉得这丫头肯定是疯了。难不成是被逼急了?为了萧衍,能有牺牲自己这么大无畏的精神?还是说,她害怕嫁人,又怕被老皇帝胡乱指婚,她不过敷衍随口夸了她两句,她就想以身相许了—— 沈长梨恨不能打自己一大嘴巴子。 “郡主,不要啊!”她欲哭无泪,“这不合适,小子身份卑微,怎配得上郡主?郡主,开开玩笑就行了,千万莫当真。” 沈长梨瞅瞅紧闭的院门,立生退意,她边退边干笑着,“郡主,既然你身体无恙,小子就告退了啊!我再开剂药,郡主身上的毒疙瘩明日就能好,还请您尽快回青王府,莫让王妃担心——” 说完,撒开脚丫子就往门口跑,拉开门,沈长梨以风一般的速度跑出去,直到跑到锦绣院才停下来长舒了一口气。想想桐郡主的异想天开,她哈哈大笑起来,妩媚地伸手一撩额前碎发,觉得自己还挺帅。 当然了,萧桐的话她根本没放在心上,只道是一个小丫头心血来潮的玩笑话。推开暖阁的门的时候,才感到手臂火烧火燎的痛。 萧桐那一鞭子抽的可真狠。 “轻点,轻点——” 暖阁内,沈长梨倒抽着气,正让红绫为她上药。看着右手臂那一条狰狞红肿的鞭痕,咬了咬牙。 “下次绝不能再招惹那个小魔女,我写好了方子,一会你赶紧送到凌霄院,明日她那毒疙瘩好了,赶紧让她滚。再在靖王府待下去,咱们都别想好过。” 红绫听着闷声点头,边上药边往沈长梨那红肿的手臂吹气,“桐郡主也着实狠了点,她那鞭法可是经过高人指点的,还是礼王殿下专门找人教她的。没想,这第一鞭竟落到了你的头上,若是让爷知道了,止不定得有多心疼?” “他会心疼?”沈长梨有些怨气地一声尖叫,“他心疼的是他的桐妹妹?指不定,看到我这条伤痕,还要管我要银子呢?萧老九更不是省油的灯——” 沈长梨嘟嘟囔囔地抱怨完,却没听到红绫的回答,只见她小身子一缩立马起开了。 她奇怪地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深邃冷酷的眸子,那厮正满脸黑透地看着她。 “在你心里,爷就是这样不堪的人?” 轻咳一声,沈长梨不好意思地眸光躲闪着,“爷,我可不是说你坏话,实则这鞭痕太疼了——” 她已经懂得示弱的好处了,所以扭捏的话一出口,她脸子红了红。 萧衍一撩袍子就坐在了红绫原先坐着的板凳上,屋里其他人一看,皆无声退了出去。 沈长梨举着右臂,“爷既然来了,那便继续为我擦药,红绫还未擦完。” “怎么,不怕爷要银子?”萧衍手托着她的右臂,促狭地道。 “爷能不这样记仇吗?我都受伤了——”她翘着嘴角,有些撒娇地道。 萧衍好笑地看她一眼,小心翼翼地为她擦着药,“真是阿桐抽的?” “这还能有假?爷不信?” 沈长梨寒了脸。 萧衍哼哼两声,“好端端的,跑去凌霄院做什么?明知道她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还与她较真?跟她一般见识?活该被她抽——” 萧衍,你妹的。 沈长梨狠狠瞪着他,正要刺他几句,突然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唇角笑开了,“爷,你桐妹妹说要嫁给我,我就要成为皇亲国戚了,爷是不是该为我高兴?” 萧衍闻言抬起脸撩了她一眼,脸上波澜不惊,却冷了声,“阿梨还是早点准备好银子给爷!” 沈长梨得意的笑容一僵,“啥银子?萧老九,擦个药,你还真要银子啊!你是不是真穷疯了?” 说完,就要抽手。 “别乱动。”萧衍眉心一皱,稳稳地托住她的手臂,“这条鞭痕太丑,若不好好擦药,会留下痕迹。”说完,他唇角一笑,“不想娶阿桐,你难道不准备给爷银子消灾?” 轻嗤一笑,沈长梨挑着眉梢,“爷还真当真啊?那不过是桐郡主心血来潮的玩笑话——况且,这是多么荒唐的事情啊!她可是皇家郡主,赐婚之事,陛下能同意?青王殿下和青王妃能同意?萧颉能同意?别人不知,难道他还不知我的女儿身——将萧桐嫁给我,不是疯了又是什么?” 良久,萧衍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 等为她擦好了药,他才像红绫一样在她手臂上吹着气,云淡风轻地道,“好好养伤,别担心,就你那点私房银子,爷还真看不上。” 看不上,还来吓她? 果然,人比人气死人。她拼死拼活地挣银子,人家却把银子当粪土,轻飘飘地一句话,就放过了她。唉,她怎么整日感到战战兢兢的,原来是真怕萧老九诓她银子。她在别人面前总能游刃有余,却总在他面前缩手缩脚?难不成,真是一物降一物? 一个额崩立马叩在她脑门上,“想什么呢?在爷面前,还发呆?” 萧衍漂亮的眸子又深又美又暗藏情义,惹得沈长梨心里像灌了蜜一般。 她哧哧一笑,露着几颗雪白的小尖牙,缠上他的胳膊,撒娇,“爷,你不稀罕我的银子,可我却稀罕你家的银子,不如我入了你的豪门,就让我在银子窝里打滚!” 斜斜地睨着她,萧衍眸子深了又深,嘴角抿了抿,像是有什么话要说,但最终却没有说出来。将胳膊从她手里一抽,哼一声,不屑地道。 “想得美!爷的门,就是那么好入的?” 萧衍,你大爷的。 她哼一声,仰着脸就要起身,不想身子还未站起,腰身一紧,一只手臂牢牢地缠上她,一个旋身,人就已经被他拐到了怀里,拦腰抱起,毫无顾忌地抱着她就往外走。 沈长梨不明所以,脸上臊了臊,小身子不安地动了动,“爷,光天化日之下,要不要这么奔放?这么多人看着呢!多难为情。” “阿梨还会难为情?不是都要娶郡主了——” “大爷,都说了只是玩笑——嗯,爷,你究竟要抱我去哪里?” “自然是到爷床上玩耍——” 沈长梨满头黑线,本来暖阁离主屋也有些远,他这样大嘞嘞地抱着她行走,满院子的人都低下头背过身去,她脸上更加臊了臊。 “爷,光天化日之下,不宜宣淫——” ”阿梨在想什么呢?爷今日将主屋的床换了个更大更结实的,自然要让阿梨去试试厚度,看将来能不能承受得住咱们俩——” 流氓。 第148章 讥诮萧云骥 因为右手臂受伤,沈长梨便在暖阁里窝了两天,这两天,没再听到小魔女的动静。 到了第三天,东宫的马车又来接她,沈长梨没再迟疑,便坐上了去东宫的马车。‘ 经过这段时间的治疗,太子殿下的精神头越来越好,连带着东宫的气氛也不再愁云密布,愈发显得晴朗起来。太子斜倚在床头,看着沈长梨乐呵呵的。 “听说阿桐那丫头看上你了?已经缠着他父王向陛下要赐婚的圣旨了。” 沈长梨一呆,随后冲着太子殿下好笑地摇头,“桐郡主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太子殿下可千万莫要当真,那不过是句玩笑话。小子何德何能,能娶皇家郡主?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天方夜谭?”太子殿下惊疑一声。 沈长梨醒悟,笑着解释,“就是完全不可能的意思。” 太子莞儿的笑笑,虽然肺气肿极难治,但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太子的气色与沈长梨第一次见他时的样子,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如今他的精神头是越来越好了,听李公公说,有时候太子都能到外面坐上小半个时辰。这与之前可是永远不敢想的事情。 太子笑了笑,“阿桐那丫头性子有些野,皆是被她父王和母妃宠坏了,可心地并不坏,就是有时候蛮横些,但无伤大雅。等长大后,自然就懂道理了。这些年,陛下一直想为她指一门好亲事,被青王推了几次,皆说青王妃舍不得她远嫁。现在也快笄开了,怕是青王没理由再留了。如今她好不容易自己想开了,有了钟意的人,陛下恐怕也不好拒绝。” 沈长梨听着冷汗涔涔,根本没上心的事,没想经太子殿下这么一分析,她心里一沉。 “太子殿下,你不会是故意吓我的?” 瞧着她一脸不情愿的神色,太子心情颇好的哈哈两声,“你觉得本宫有心思跟你开玩笑?自然不是危言耸听,阿桐那丫头,磨人的时候,谁都拿她没办法。沈小郎还是尽早做好思想准备为好。” 瞧这事闹的,比天方夜谭还天方夜谭。 沈长梨觉得还是太荒唐,终身大事,岂能儿戏?青王都推了陛下几次赐婚,这一次不问清原由就糊里糊涂将萧桐嫁了?即便她是萧衍身边的人,可她与萧衍的关系,坊间传的有多难听,青王殿下不知道?再则,萧颉是吃干饭的吗?他亲妹子要嫁一个女的,他再放浪不羁,也不会同意的。 所以,待沈长梨出了太子寝宫,也就将他的话又丢到了脑后。 觉得这事太扯了。 “沈小郎请留步。” 还未等她迈出长廊,身后就传来一声轻唤。 沈长梨顿步,抿嘴,面色不善地回头,“皇太孙殿下可是有事?” 萧云骥站在月亮门边,没有走过来,而是看向她身侧的元厚,元厚领会,向着沈长梨了一揖,”沈小郎,奴才在东宫门口等你。”说着,元厚快步离去。 沈长梨见萧云骥支走了元厚,有些不高兴,牙疼似地吸着气,“皇太孙殿下有何见不得人的事要说?” “沈小郎说笑了。”萧云骥好脾气地笑着,温润如玉的脸上一片暖色,“确实有些事想请教沈小郎,不宜被别人知晓。” 沈长梨嘲弄地一笑,“请皇太孙殿下但说无妨。” 萧云骥却有些犹豫了,站在她面前,不时瞟着她,眼眸里暖意仍在,但语气却是多了几分难以启齿的臊意,“就是最近藜儿吃了沈小郎的药,感到身子骨大好了,我想请沈小郎找机会再为她把把脉,若是可以,我想——与她同房,不知可不可以?” 这一连串的话说完,萧云骥温润的脸上浮上一片嫣红。 沈长梨挑着眉梢斜眼睨着他,心里嘲笑不已,这才多长时间,就等不得了? 她毫不掩饰地嘲弄,“侧夫人先前小产,导致身子受损颇重,经过这一段时间调养,虽有起色,但因伤了根本,总要再服上一个疗程的药,方能培元固本。不过——” 萧云骥眉眼一急,“沈小郎但说无妨。” 沈长梨勾着唇角又滑出一抹讥笑,“若是皇太孙殿下实在等不及,也不是不可以。但我丑话说前头,一旦侧夫人怀上孩子再流产,那就不是几个疗程的药就能治好的,有可能这辈子都别想再怀上孩子。请皇太孙殿下三思,是图一时贪欢好?还是子嗣绵长好?” ‘等不急’几个字,直接让萧云骥尴尬地目光回避了开去。 “沈小郎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萧云骥急急地解释,“不瞒沈小郎,近来家宅有些不宁啊!藜儿对我有一些误会,沈璧在’十里春风楼‘摔死,她伤心过度。又因为也不知听谁说的,我说过要给你一个交待,她误会了,这让我百口莫辩。我原本是想给沈璧一些教训,可还未等我腾出时间,他就死了。如今藜儿与我闹不休,我想着,她最想要的就是一个孩子,若是我能满足了她的心愿,是不是就会好一些——” 听着萧云骥磕磕巴巴将难以启齿的话说完,沈长梨重重吐出一口气,感慨道,“听听都替皇太孙殿下累的慌——你可是人中龙凤,翩翩君子啊!每天要上朝处理国事日理万机,已经够辛苦的了。做为皇太孙殿下的身边人,侧夫人不应该贤良淑德更加体恤殿下的吗?怎么能因为那个丢人现眼的沈璧,而让殿下家宅不宁呢!殿下为了她,可真是煞费苦心——” 萧云骥叹息一声,脸上有了些涩意,“藜儿之前也甚是体贴,也不是现在这样,不知何时竟变了——” 沈长梨勾了勾唇,“人心不足蛇吞象,侧夫人入了东宫,自然想要的更多——只是殿下,求子得靠缘分,这事急不来。还请殿下转告侧夫人,安心养身体,且莫烦忧操劳,否则,只怕前功尽弃。” 萧云骥眉心一皱,“沈小郎的话我一定带到。” “那就告辞。”沈长梨拱拱手,干脆利索地转身。 “我送送沈小郎!”萧云骥谦谦君子,很有礼貌地冲着沈长梨做了个’请‘字。 “殿下客气。” 沈长梨嘴里客气地说着,眼角突然瞟到月亮门边一片裙角,她心里冷笑一声,就在转弯时,突然身子一歪,眼见就要跌倒在地,萧云骥手心脚乱地扶住她。二人的身子一时贴靠在一起。 “抱歉,腿突然抽筋了。” 她拍打着腿,不好意思地从萧云骥怀里躲闪开。 萧云骥温文尔雅地笑笑,“沈小郎慢走,小心些。” 沈长梨’妩媚‘地笑笑,乌漆漆的大眼睛弯成了月牙儿,让萧云骥看着一愣。 她却冲他拱拱手,“皇太孙殿下留步,小子告辞了。”说完,她哪里还有腿抽筋,一转身,走得飞快。 第149章 你妹要告你不顾纲常 回到靖王府,沈长梨在暖阁里小心地擦了药,虽然不痛了,但那鞭痕着实还有些吓人。萧衍说的对,必须祛掉这条痕迹,若不然,印在她细瓷般的手臂上太难看了。 “沈小郎,殿下找你。” 门外响起雷鸣粗声粗气的声音,沈长梨赶紧放下袖子,走出去,看到雷鸣眉眼间有些焦色,她心一突。 “殿下找我何事?” 雷鸣脸色极是复杂,抿了抿嘴,似是想说什么,最终摇摇头,“殿下在外院书房,你还是赶紧过去!殿下已经等了有一会了。” 知道雷鸣不是大嘴巴雷红绫,她再问,也问不个结果。 于是掩上门,直接随着雷鸣走向外院。当她跨进萧衍的书房,看到里面的情景,一只刚刚迈进去的脚不由地收了回来。 雷鸣却将她堵在了书房门口。 沈长梨进退两难,抬眼瞄着萧衍阴恻恻的神色,她只得硬着头皮跨进去。低着头只冲着萧衍拱了拱手,“爷——” 此刻散发着墨香的书房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不仅萧衍面色阴沉地坐在书房的主位上,就连这两日不见的小魔女萧桐也乖巧地坐在他身侧,小脸红扑扑的,有些怪异,一副破釜沉舟的样子。更让她诧异的是,皇上身边的大太监戴公公也在。 她的心不由揪了起来。 戴公公看到她,脸上似笑非笑,端着架子高喊一声,“既然沈小郎到了,那洒家就宣旨了。” 沈长梨眼眸一瞟,看到戴公公从旁边的小公公手里拿过一个黄澄澄的圣旨,她有些错愕,急忙看向萧衍。但见他眉头紧锁,一只手抚在茶盏上紧了又紧。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青王府郡主萧桐,年方十四,温良淑德,雅致端方,特赐给黑豹军军医官沈长梨为妻。擢升沈军医为太医院右院判,待郡主及笄,择良日成婚,钦此——” 沈长梨如遭雷击,惊啊一声,呆愣当地。 书房内也传来一阵倒抽气声。 不仅她呆怔了,连一同跪在地上聆听圣旨的小白羽卫们也呆怔了,都石化成了一尊尊的雕像,个个呆若木鸡,像是听到了天下最不可思议的事情。所有人的脑袋里都在想着,沈小郎可是爷的人,还怀着爷的骨肉,这这这——这也太荒唐了!皇上不会是被蒙骗了?竟然将桐郡主赐给她为妻—— 众人心中憋着一口气出不来,脸上更是精彩纷呈,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要多错愕就有多错愕,完全被震住了。根本不知所措。都呆呆地跪在地上,没有了任何反应。 而沈长梨在瞬间的错愕后,脑子里立马清醒过来。 这个圣旨,她是接?还是不接? 如果接了,她是个女人,将来要如何对萧桐交待?萧颉也是死的吗?明知道萧桐胡闹,还任由着她闹,如今不是让她骑虎难下。 若是不接,她要以什么理由拒绝?这可是圣旨啊!不接就是抗旨,抗旨就是掉脑袋。难不成要逼她亮出女子身份吗?若是如此,那不仅她欺君,连萧衍都是欺君之罪。因为当初她能进黑豹卫,一切官方身份都是萧衍提供的,如今若是将一切供出,那萧衍也别想去玉屏城了,直接会被连累,不知要遭受怎样的惩罚。 沈长梨越想越心惊,汗湿后襟。 屋里一时静的更可怕,所有的人目光都落在沈长梨身上。 “沈小郎,还愣着干什么?这是天大的喜事啊!瞧你这愁眉苦脸的样子,娶了桐郡主,难不成还委屈了你?” 戴公公有些不乐意了,目光瞟着萧桐,却对沈长梨冷哼一声极不待见。 沈长梨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抬起头,有些艰难地说,“公公,下官有些惶恐,怕配不上郡主,这圣旨,下官能不接吗?” 瞧这话说的。 戴公公立马白了她一眼,“皇上不是破格擢升你为正六品的太医院右院判了吗?你的医术也当得起这个职位,并不是沾了裙带之光。况且现在又不是让你立马与郡主成婚,皇上的意思,还是要留你在靖王府。靖王劳苦功高,身子受损,特准你继续留在殿下身边看护。待靖王殿下离京就藩,你可再去太医院就职。” 沈长梨更加错愕,这老皇帝的算盘打的可真好。 让她留在靖王府继续伺候萧衍,待他就藩,再娶萧桐。这是要将她牢牢钉在京城,不让她随萧衍就藩。明知她是他的人,明知她医术惊人,明知他这个皇九子劳苦功高身子受损,依旧在想着法子剪除他的羽翼,让他孤家寡人去就藩。 若是如此,这也就说得通了。她一个小小的军医官,怎配得上高高在上的皇家郡主?恐怕青王殿下没费多少口舌,皇上就同意了。只是,青王为何要这样做?萧桐是个单纯的,可萧颉可不是傻蛋,将亲妹子推给她,究竟是啥意思? 沈长梨心头烦乱,脑中突然灵光一闪,难不成是青王也根本不想萧桐被胡乱指婚,萧颉对她知根知底,明知她是个女的,也不惜将萧桐推过来,就是要让她成为接盘侠,替萧桐挡一阵子?若是穿帮露馅,也是她自己倒霉,与青王府和萧桐没半毛钱关系,他们可以有理由说,都是被她给欺骗了。 想通后,沈长梨欲哭无泪。 娘的,知道她狡猾抗压能力强,都在算计她。 “喂,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接旨?” 萧桐瞧着沈长梨一张脸都快苦成苦瓜了,鼓着腮帮子,不满地踢了她一脚。 沈长梨偏过头看了她一眼,见小丫头红扑扑的小脸,羞涩莫名,她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不会是真的喜欢上她了? 娘的,谁来救救她? “郡主,咱别闹了行吗?你赶紧让戴公公收了圣旨,以后你来靖王府,我再也不给你吃毒虫了行不行?”她哀求,希望萧桐能当场反悔。 没想小丫头气的脸一红,叉着腰,跺着脚,“沈长梨,你什么意思?看不上本郡主?告诉你,皇伯伯的圣旨,可是我千求万求才求来的,容不得你反悔。现在,本郡主命令你,赶快接旨。” 听着她二人的对话,戴公公眼皮子跳了跳,为了维护皇家尊严,他故意咳嗽一声,沉下脸,“沈小郎,你是真想抗旨吗?” 被他不阴不阳的嗓子低吼一声,沈长梨心乱如麻,握紧的双手,怎么都不想接了这该死的圣旨,正想反抗到底,不想一直沉默的萧衍突然厉喝一声。 “还不赶紧接旨谢恩?皇上圣意,你想抗命?不想活了?” 沈长梨立马头皮发麻抬起脸看他,见他面上波澜不惊,实在看不清他究竟是何用意? 但他与她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既然他发了话,她不得不从。 慢腾腾地跪伏在地,头垂于地,叩拜下去,“下官沈长梨叩谢皇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她老实地接了圣旨,萧桐勾了勾唇,舒了一口气,小脸上也露出欢颜。 一屋子的人瞬间便散了。 戴公公接了萧衍命人递上的银票,美滋滋地走了。 萧桐遂了心愿,达成了目标,也一蹦一跳地走了。 满屋子的小白羽卫像见了鬼般,溜得更快。 唯独剩下沈长梨,木讷地手捧着黄灿灿的圣旨愣是回不了神。 她看向首座上坐着依旧风轻云淡吃茶的男子,不能置信,他竟让这样荒唐的事发生了? 自从与他在破庙初见到与他在流马县一番遭遇,从几次三番的较量到无数次看到他云淡风轻却手段毒辣地与玉妖精斗智斗勇,他的手段从来都让她猜不透,可她也从未见他失过手。 这一次,连久病在床的太子爷都知道了萧桐向皇上请求赐婚的事,她不相信他事先一点都不知情。她相信,只要他愿意,绝不会让这荒唐的事情发生。就算他阻拦不了老皇帝,还阻挡不了青王和萧桐吗?而他愣是什么都不做,与萧颉一样,沉默着看这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堂而皇之地发生了。 难不成他们都觉得,这件事,是真正为萧桐着想为她好? 他们的脑子都长到河床上了吗? 沈长梨真是又气又怒,再忍不住,抬头看他,“爷——” “何事?”他抬起头淡然一问,似乎刚刚发生的事,他完全不知情一般。 沈长梨气急败坏地扬扬手中的圣旨,“这圣旨该如何处理?” 萧衍皮笑肉不笑地一笑,“这不是该你处理的事吗?与爷何干?” 沈长梨心口一堵,瞧着这货不急不躁的样子,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咬了咬牙,“说!想要多少?” “那日让你出银子,你不肯。如今圣旨已下,爷也无能为力。” 说完,萧衍见她气的铁青着脸,又懒洋洋地笑道,“这回爷不要银子,再多银子也回天乏术。” 沈长梨磨了磨牙,“那你如何才肯帮我?难不成真要我娶小魔女?劝你们,别欺人太甚!下次我见到萧颉,非先废了他不可。”她恨的咬牙切齿。 萧衍抿嘴一笑,继续云淡风轻地喝茶。 沈长梨又瞄瞄他,见他是真不着急,突然她一身的焦躁也云淡风轻了,她知道他的心,绝不会令她陷入万劫不复,这般笃定的神情,定然是有了妥善处理方法。 于是,她叹息一声,浑身气劲一泄,大步走到萧衍身旁的椅子上坐定,毫无形象地将手脚 一摊,“既然爷不着急,那小子更不用着急,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你们愿意让萧桐嫁给我,那就嫁!反正吃亏的又不是我。太医院正六品的右院判,听着还凑合。虽然还不足以实现我挣钱置地养小白脸的梦想,但离的也差不了多远了。待爷去玉屏城就藩,我肚子里的货也该出来了。到时候,谁尴尬谁知道——” 她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让萧衍幽深的眼眸眯了眯。 “当真不怕?” “怕有用吗?”沈长梨怒怼他一声,“反正我与爷睡都睡了,名声也传臭了,我与爷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若被判为欺君,那爷即便到了玉屏城也逃不脱。我是无足轻重,可爷的份量,足以掀起轩然大波。爷想独善其身过清静日子,没门!” 说着,她伸手捏了个果子就放在嘴里啃,完全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哼,爷只是被你蒙骗,何来的欺君之说?” “那我肚子里的货你又怎说?这可是你亲口对李夫人承认的。” “什么货?”萧衍一脸的不知情,“爷说过吗?爷怎么不记得?李夫人年纪大了,肯定更不记得爷说过什么?” 沈长梨一呆。 天下还有这么不要脸的货吗? 啃了一半的果子扔过去,沈长梨瞬间暴起,扑到萧衍身上就又撕又打,“萧老九,我跟你拼了。” 哈哈哈—— 萧衍哈哈大笑,急忙手忙脚乱地制住她暴怒的小身子。一双琉璃般深邃的眸子笑的漂亮至极,天下难有,“阿梨,别闹,小心肚子里的货——” 沈长梨气的又要闹腾,他却抱起她在屋子里转了几圈,随后身子贴靠在墙上,胸前紧紧禁锢着沈长梨,宠溺地道。 “阿梨不急,此事容后再处理,现在,随爷出去,我们有事要办。” “去干吗?” “先回屋再说。” 没错,这回他没耍流氓,确实是回屋了,还脱了衣服。 只不过,脱了,还得穿。 萧衍没说要去哪里,要去做什么,只是换掉他上朝时穿的一身尊贵的亲王蟒袍,换上一袭闲时穿的轻软便袍。她则脱下了军医官袍,换上小跟班的青衣小袍,二人改头换面一番,便出了锦绣院。 那种感觉就像回到了当初的流马县,浑身说不出的轻快。 “小奴儿,快点,跟上。” 萧衍负着手大爷似的在前面快步行走,沈长梨个矮腿短跟不上,不由小跑着,“催什么催?又不是去抢银子,走那么快做什么?” 嘴上这样说,但还是小跑着跟上,二门外早已备好了马车,沈长梨随着萧衍钻进去。马车随即而动,可刚驶到靖王府的大门口,就被气喘吁吁跑过来的萧桐给拦住了。 “喂,你们要去哪里?带上我。” 萧衍撩开马车窗帘子,脸色一阴,“雷鸣,带郡主回凌霄院。” 原来萧桐依旧赖靖王府没走。 萧桐倔强地腰板一挺,“我不,衍哥哥,我要和你们一起。”说着,似是极不放心地探着脑袋往马车里使劲瞟着。 沈长梨笑嘻嘻地从萧衍的手臂下探出脑袋,暧昧至极地道,“郡主,我与殿下要去办——大事,儿童不宜跟随,你还是乖乖在府里等着,等我们耍够了,自然就回来了。” 听着她暧昧至极的话,萧桐的脸一下子白了,她眼圈儿颇红,瘪着嘴,委屈地看着萧衍,“衍哥哥,她可是我的夫婿了,你们怎么能——”能再次鬼混。 萧衍头痛了,直接将沈长梨的小脑袋按回马车里,也不与萧桐多解释,“阿桐,回去!” “衍哥哥。”萧桐委屈至极,眼圈红红地看着萧衍,“她是我的夫婿,你们当着我的面能不能不要这样——”无耻。 ”衍哥哥,你让我以后还怎么见人?” 萧衍头更痛了,正要喝斥雷鸣将萧桐拉开,沈长梨突然又探出脑袋,添油加醋地道,“郡主,你瞧我与殿下两情相好,耳鬓厮磨,谁都离不开谁。你还是向皇上请命,将那赐婚的圣旨撤了!免得将来大家在一块儿尴尬——” 她越说,萧桐越气,萧衍的脸越黑。 萧桐跺着脚,眼泪汪汪,“沈长梨,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娶我?” 终于看出来了?沈长梨咧着嘴笑着,“小子何德何能敢娶皇家郡主?桐郡主,你别再执迷不悟,放过小子!实话告诉你,小子一点都不爱女子,小子爱的是男儿身——”说着,她故意当着萧桐的面,伸手突地就揽住了萧衍的脖子,也不顾那么多人在场,‘唧’一声就亲在萧衍的脸宠上。 萧衍身子一僵,似是没想到她会这样做。 而萧桐呆了一呆,突然‘哇’地一声就哭出来,跺着脚,手指着沈长梨,气的快背过气去了,“沈长梨,我跟你没完,你想让我退婚,没门!” 一愕,沈长梨瞧着叛逆至极的萧桐,怎么感觉有点搬石头砸了自己脚。 萧衍再次将她的小脑袋按回马车里,“阿桐,你身上的毒疙瘩也消了,明日便回青王府!雷鸣,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将郡主带下去。” 雷鸣听命,万般无奈地拉开萧桐,在四架马车继续前行的车辘轳声中,后面传来萧桐哭泣的尖叫声,“衍哥哥,那是我的夫媚,你怎么可以再像从前那样?你抢我男人,我要向皇伯伯告状。沈长梨,你下来,你怎么可以始乱终弃,不顾纲常——” 哈哈哈哈—— 沈长梨快意地大笑着在马车里打滚,这次萧衍不帮她拒婚,现在她总算是报复回来了。看着萧衍黑透的俊脸,她愈发笑的张狂。 “现在你总算吃瘪了?你妹要告你不顾纲常——” 一只大手伸过来,揉了揉她的脑袋,萧衍不恼反笑,宠溺地道,“你呀!怎么比阿桐还皮——” 沈长梨像被顺了毛的小动物,瞬间安静了下来,想想,萧老九的杀伤力还是很强的,太美的男人,总是让女人不由自主地顺从着他。 她抱着臂斜靠在马车壁上,一双乌漆漆的大眼睛还蕴着笑意,人已经冷静下来,“这样不是办法,反正我不管,你们出的糗主意,你们自己解决。我就不信,青王殿下会不知道我是女的?萧颉也是混蛋。你们想将错就错,看将来如何收场?瞧你这样的,就知道老皇帝也肯定不是省油的灯——” 萧衍脸一沉,“阿梨,慎言。” 第150章 萧琏算计 靖王府虽然不在寸土寸金的朱雀大街,但靖王的马车一出府,有心之人也就全都知道了。 襄王府与靖王府不同,不但坐落在朱雀大街最繁华的地段,而且占地面积据说也是整个‘官邸街’中最大的。其气派程度当然也是首屈一指。 此刻,静谧的后院后,九曲回廊,掩映在锦绣花木之下的一幢小楼内,襄王萧琏一身华丽的锦袍大腹翩翩地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悠闲地品着茶。只是那早被酒肉掏空有些泛黄的眼睛,依旧淫邪邪贪婪地瞅着站在窗边的一个女子。 那女子整个人都笼罩在一个宽大的披风下,头上的帷帽把头脸罩的死死的,让人一点都看不到端倪。她正背对着萧琏站在窗台前望着楼下的花木出神,从背影看,她身材高挑,身姿曼妙,气度高华,极有定力。 有侍卫进来在萧琏耳边低语几句,他阴鸷的眸光一合,点点头,冲那侍卫示意一下,侍卫躬身退出屋子。 萧琏站起身冲那女子走去,有些虚浮的脸上荡着一丝意味。 ”我那九弟啊!真是不开窍时是个榆木疙瘩,这一开窍,谁都比不得他会心疼人。这不,又驾着马车带着他那个男宠到郊外耍去了。当初在流马县,二人深夜骑马去耍,听说还被玉侯爷堵了个正着,你瞧瞧,这都肆无忌惮到什么样子了?陛下给那男宠赐婚的圣旨刚刚下,老九就耐不住了,难怪阿桐一直住在他的靖王府,想必就是怕二人再腻歪在一起。” 窗前的女子闻言身子动了动,那修长的披风下露出一抹桃色的裙角,那流光溢彩的流云纱,不管穿在谁身上都是那么出彩。 “襄王殿下,正事要紧。” “那是自然。”萧琏走到她身后站定,猥琐地探过头深深地嗅了嗅她身上的芳香,有些陶醉地闭了闭眼,对这个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女子,他心头又是遗憾又是渴望又是忌恨,早就压在心底的那份毒辣再次骚动不安。 “‘赏春宴’马上就要到了,时机已经成熟,可以动手了。” 他说的莫名其妙,但那女子却轻轻道了声,“好。”沉默片刻又道,“‘赏春宴’是皇家盛宴,如此做,会不会有些冒险?不如细水长流,他那身子,也撑不了多久——” 萧琏摇头,“可本王等不得了!难道你没看到?靖王府的那个男宠医术有多了得,夜长梦多,不如干趣利落。他活着——也是遭罪。” 说着,他往怀里一摸,一个精致的瓷瓶便到了手中,“就用这个,神不知鬼不觉,这可是本王从塞外高人那里偶尔得来的,放心,任谁都查不到你头上。” 那女子身姿微动,一只玉手伸过来接了那瓷瓶,拔开塞子闻了闻,声音极是好听,“襄王的手段就是高明,这种好东西果真是世间难有。” 萧琏却猥琐地意味深长地干笑两声,“本王的好东西还真不少——我的襄王府永远是对你敞开着大门,你随时都可进来——” 说着,他终于没忍住那贪婪的心,伸手就搭在女子优美的肩膀上。 身子微一斜,那女子便灵动地滑开了,披风散开,桃红的裙角妖娆,一头乌黑的长发闪出帷帽,露出半张美若天仙的侧颜,令萧琏看到更是失魂地晃了晃。 “襄王若是无事,那我便退下了。” 女子掩住眼中的厌恶,微低着头,一副恭顺却不可冒犯的模样冲襄王微一点头,抬脚就走。 萧琏失神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直到侍卫再次进来,他才低喃嘲弄一声,“世间最毒妇人心,果真不假。” 他笑了笑,对着那侍卫冷声问,“何事?” 侍卫赶紧低头,“爷,七殿下到了。” 萧琏手一挥,“让老七在书房等着,爷马上就到。” 襄王府的书房,依旧奢华大气,襄王虽然爱女人,但藏书却颇丰,皆是因为老皇帝重文轻武是个爱读书的。所以襄王也将自己的书房装饰的奢华大气,只是那书对他来说,不过是个摆设。 书院内,站着一个身着青衣腰缠玉带的男子,他威武方刚,应该武功不俗。他目光炯炯地站在书架前,眼馋地看着那本罕见的孤本兵书,抿着唇角,神情沉郁。 此人正是掌管皇中禁军和京中防务,深受老皇帝器重的皇七子,萧柯。 他五官棱角分明,英伟不凡,只是那眼眸中多少带了些自卑,让他看起来有些缩手缩脚。 萧琏推门而入,扫了萧柯一眼,朗声笑道,“二哥后院有些杂事,让老七久等了。” 萧柯知道他后院女人多,女人多的地方自然杂事多,他脸上一笑也转过身,“二哥不必客气,不知二哥唤七弟来,可是有事?” “坐,来人,看茶。” 萧琏伸手一让,二人分主次便坐到了椅子上,寒暄了几句没用的,便直奔主题。 “最近老四做的不错,着御史台屡屡上奏给父皇,老九班师回朝这么久了,如今京军三大营的军务还在他手上,按照兵部的规矩,他回京就该上交兵符,将兵权述之兵部,可他迟迟不交,是为愈制,这不臣之心可昭天下啊!” 萧琏敲着桌子,意味深长地点着萧柯。 萧柯没接话,端起茶盏慢慢饮着,“二哥说的极是,可九弟如此,不也是父皇授意的吗?御史台上了那么多的折子,父皇都置若罔闻,摆明了就是不想收回他的兵权。” “这就有些不对劲!”萧琏狠狠一声,“依老七看,对那个位置,父皇究竟钟意的是谁?” 萧柯听着这话陷入沉思,并未回应。 如今朝堂之上,能有资格争那个位置的,除了萧云骥和靖王,也就是面前这位名正言顺的皇后嫡子。可是,最近朝堂上确实透着诡异。父皇表面是在扶植萧云骥,忌惮萧衍,处处针对办事不力的萧琏。可是父皇的心思谁能猜得透? “老九已经摆明了要去玉屏城就藩,不趟这浑水,那边的靖王府已经建好,想必‘赏春宴’后,他就会离开京城就藩了。如今父皇的心思,看着是在云骥的身上——毕竟,太子哥哥的身子骨,据说已经大好——” 说着,萧柯也是探究地看向萧琏。 哼哼两声,萧琏敛下眸中的阴毒目光,端起茶盏饮着,“七弟不会以为,就凭靖王府的那个男宠就能将太子殿下的病给治好?整个太医院都束手无策的事,他就能创造了奇迹?不过,就是用药养着,让父皇宽宽心罢了。” 萧柯抿抿嘴没说话。 萧琏放下茶盏,意味深长,“老七,‘赏春宴’就是个契机,咱俩还是要通力合作才是啊!” 萧柯敛下眉眼,萧琏的话,他心知肚明,却不敢轻易吐口。虽然目前朝堂之上他虽有王相帮衬,但父皇的心思难猜。而他母妃在他出生时就死了,母族势微,虽然他自小养在皇后宫中,但皇后对他如何?他心知肚明。不过就是将他培养成萧琏手中的一把刀罢了。 可他如今好不容易得到父皇信重,掌管禁军和京中防务,断不会轻易站队。 可皇后的养育之恩,他又不能不顾及。 “二哥,兹事体大,还需从长计议。毕竟老九还在京城,虽然他无意那个位置,但太子一脉是眼下正统,太子哥哥曾对他有恩,所以他断不会看着云骥出事——我们还是待他出京后再筹划更为保险一些。” 萧琏听闻不屑地看了萧柯一眼,“怎么,七弟手掌着皇家三万禁军,又可随意调动京畿大营的兵将,难道还怕了老九?他是厉害,怎奈他意不在此,你难道不知,他现在所有的心思都在那个男宠身上,坊间传闻有多难听,你不会没有耳闻?” 萧柯瞄了萧琏一眼,那一眼的意思是说:即便坊间传闻难听,老九也断不会如你这般吃喝嫖赌全沾上。 萧琏又敲敲桌子,“父皇年纪大了,有些时候难免会糊涂,老九是不争,但云骥的手现在是越伸越长,若是由着他这般发展,说不定哪日你我兄弟连容身之处都没有了。不如就趁现在,他羽翼未丰,还是趁早斩断,以绝后患。” 萧琏说着,伸出手阴狠地一挥。 萧柯眉一皱,“二哥的意思,要对云骥动手?那不成——“他摇头,”若是此,父皇就不会让老九去就藩了,到时候父皇若是再对他心有期许,那咱们不就更完了。老九可不是云骥,连父皇都对他忌惮三分——” “云骥自然还动不得。”萧琏见他误会了,也是摇头,“现在你别问太多,就听哥哥的,‘赏春宴’就是个好时机,东宫必定得出点事,才能让父皇有些忌惮,不能太向着云骥。” 萧柯敛下眉品茶,似乎没听到萧琏的这些话,半晌了才轻轻一声,“二哥,云琛如何了?最近可还闹腾?” 说到太子的皇长子萧云琛,萧琏的脸上划过一抹讽刺,“他好得很,本王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比伺候祖宗还殷勤。那个傻子,根本不足为惧,除了整日念叨那个小媳妇,就没有别的心思了。” 说着,萧琏一声嗤笑,“他可能还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小媳妇,如今成了萧老九的床上宝,还成了青王府的乘龙快婿,简直就是疯了——” 萧柯勾了勾唇也是一笑,“阿桐的确胡闹了一些。” “哪里是阿桐胡闹?我看是青王叔也老糊涂了,整日除了吃喝玩乐游山玩水,他还能干什么?上次本王想请他来吃宴,随便探探他的口风,他都不肯。回来的侍卫向本王禀报,说他正穿着水衣泡在荷塘里,正在培育什么新品黄荷花! 一家子简直就是不务正业!萧颉跟着老九这几年,虽然混了个礼王尊位,但长进也不大,现在还不是游手好闲,连朝堂都不上,父皇真是拿他们父子没办法——” 萧柯脸上笑笑,“青王叔重情,闲云野鹤,过得最是洒脱。” “嘁!”萧琏极度不屑地轻嘁一声,“玩物丧志,我瞧着青王叔也就那样了。” 萧柯敛下眉眼,意味深长,“这样不是更好,青王叔如此,父皇和咱们都更省心——” 萧琏哼哼一笑,“说得也是。” “二哥,去看看云琛!” 萧琏立马放下茶盏,“走,去看看那个傻瓜。” 第151章 皇太孙萧云琛 此刻,襄王府后院的深处,花木掩映下的一处精致的院子,院子里有一个石桌石凳,石桌上摆满了各种吃食和水果糕点。一个皮肤黝黑高大的男子正坐在小桌旁,他衣着华贵,却也掩饰不住身上的憨傻气。 “娘,咱们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去找薇儿?我有点等不及了——” 柳氏叹息一声,“不是都跟你说了,如今到了京城,要叫奶娘——云琛,你先别着急,只要你不再闹腾,你二叔一定会让你见到她的。” 萧云琛,也就是柳安歌,听到奶娘柳氏的话,咧了咧嘴笑着,双臂将桌上的吃食一拢,“我要将这些好吃的都留给薇儿,她说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今我不缺吃喝,自然得将我的好吃的都送给他。” 柳氏瞧着他的傻气,无奈地叹息。 一抬脸就看见步入院子的萧琏和萧柯,柳氏赶紧迎上去,规规矩矩地向他们行了个宫中的礼仪,瞧她标准的行礼姿势,沉稳老练,哪里还有乡下妇人的乡野之气? “见过襄王殿下、七殿下,二位殿下吉祥。” 萧琏冲她一挥手,“不必多礼。” 柳氏直起身,立马伸手拽了拽傻子,“云琛,快给你二叔和七叔见礼。” 萧云琛坐着纹丝不动,抬眸瞄了那二人一眼,嘟着嘴,脑袋慢慢垂下,“我与他们不熟。” 柳氏有些无奈,只得哄他,“云琛 ,你要懂事,你二叔和七叔都在帮你找媳妇儿呢!你是不是该给他们请个安?” 萧云琛皱了皱眉,依旧极不乐意,他对萧琏没有任何好感,别看他如今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都是萧琏给予的。可心里对他却没有一丝好感。他忘不掉,就是他派人将自己抓上了马车,还放火杀了桃花堡所有的人—— 他脑子虽然迟钝,但心还没傻透,知道他不是好人,不管柳氏怎样劝,他就是纹丝不动。 柳氏有些尴尬,怕萧琏生气,急急向他解释,“二殿下,七殿下,皇长孙从小受过惊吓,失了心智,请二位殿下多担待,他不是有心怠慢——” 萧琏大度地摆摆手,“无妨,来京城这么久,云琛如今可有好转?” 柳氏苦着脸,摇摇头,“还是像先前那个样子,如今他长大了,怕是再好不了了——还请二殿下和七殿下为皇长孙做主,尽快让她认祖归宗,听说太子殿下身子骨已好转了,若是能尽快让他们父子相见——” “不急。”萧琏微一皱眉,“既然将你们接到了京城,自然会让云琛认祖归宗,只是需要一个时机,毕竟父皇和太子哥哥都认为云琛在那场大火中已经丧生——如今又突然回来,自然不能吓着他们。” 柳氏想了想,脸上浮上欣喜,冲萧琏感激地福了福,“二殿下说的极是,让二殿下费心了。” 萧云琛这次听明白了,突然抬头,“我若认祖归宗了,是不是就可以娶媳妇儿了?” 萧琏与萧柯对视一眼,咳嗽一声,笑着道,“那自然是可以的,到时候见到你媳妇儿,一定要告诉你父王和你皇爷爷,她就是你的媳妇儿。要不然,她就会成为别人的媳妇了,你可明白?” 萧云琛眉心一皱,生气地道,“她是我的,谁都抢不走。” 萧琏哈哈一笑,“你晓得就好。” 萧衍的马车一路出了京城转入山脉连绵的城外,沈长梨撩着马车帘子惊奇地问。 “爷,我们究竟要去哪里?” 萧衍正闭目养神,他抱着背,两条大长腿伸直交叠着,“到了你就知道了。” 到现在还在卖关子,沈长梨撇撇嘴,“爷,你不会去见你相好的?带着我,合适吗?” 她还在记仇,今日的赐婚,萧衍不帮忙,着实气到她了。 萧衍缓缓睁开眼,一双深不可测的眸子冒着丝丝寒光,“阿梨这是吃醋了?爷的相好,不是正在眼前?” 沈长梨哼一声,学他一样抱着臂,“非也,小子现在可是桐郡主的未婚夫,与爷可八杆子打不着。你若敢抢你妹婿,小心你妹告你祸乱纲常——”哈。 萧衍眯了眯眼,盯着她讥诮的小脸,咬牙狠狠一声,“看来又欠收拾了。” 说着,伸手就要去捞她。 沈长梨尖叫着笑着在马车里躲闪,可方寸之间,她又能躲到哪儿去?片刻,便被男人捞住,掐着小腰揉进怀里,他威胁地看着她。 “现在是不是爷的相好?” 沈长梨笑,“做爷的相好,给多少银子?” “爷现在就给你——”萧衍话未落,一张大嘴便吻上她,瞬间将她吞噬。 沈长梨被他牢牢禁锢在怀里丝毫动弹不得,直待他吻的二人都喘不过气来,他才放开她,在她满面羞臊的喘息声中,他平静地道,“十两,不可再议价了。” 流氓。 第152章 又见明慧大师 刚到钟鸣山下,就听到一阵浑厚的钟声。 那钟声连绵不绝在高低起伏的苍翠山脉间回荡流转,像是在警示着世人,让人莫名心神一震。 萧衍负手而立,与沈长梨站在山脚下,耳边回荡着那钟声,谁都没有动。 待钟声响过,萧衍才慢慢转头,冲她一声,“走!” 沈长梨点点头,她看到在钟鸣山半山腰有一座寺庙,古木掩映下,香烟袅袅,若隐若现。 步入钟鸣寺,看那规模宏大,气派非凡的皇家庙宇,沈长梨再一次被震撼。古人似乎比现代人还要敬畏神明。几乎每个寺庙都香火鼎盛,善男信女络绎不绝。 “见过二位施主。” 一个小沙弥迎上来,像是早已候着等他们似的,躬身冲他们一礼,态度极为恭谨。 “小师父有礼了。”沈长梨双手合十冲他还了一礼。 “阿弥陀佛,师傅已经算准二位要来,请。”说完,小沙弥便不再言,转身在前面带路。 沈长梨疑惑地看了萧衍一眼,见他神色沉肃面无表情,直接随着小沙弥走,她也抿了抿,直接跟着走。 小沙弥领着他们就往寺内禅院走,寺院里好像在做法事,除了虔诚的香客外,僧侣们也来来往往,显得极为热闹。小沙弥直接将他们引到一个幽静的禅院。 “师傅,施主已经来了。” “阿弥陀佛,殿下别来无恙,请进。”禅院内传来一苍老却底气十足的声音,沈长梨一惊,明慧大师怎么会在京城? 她看向萧衍,萧衍却已经推开了禅房的门,里面正盘腿而坐可不就是大名鼎鼎的明慧大师?怪不得,寺院内僧侣和香客众多,难不成明慧大师是来讲佛法的? “大师,好久不见,小王有礼了。” 沈长梨赶紧随着他给明慧大师见礼,她双手合十,微垂着目,带着虔诚。明慧大师见她如此,笑呵呵的,“小友,咱们又见面了,一切都可安好?” 沈长梨嘻嘻一笑,“托大师的福,小子一切安好。大师,你来京城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小子好为你准备上好的‘梨花醉’——” 这稀罕的宫廷玉酿别人不好搞,但李大小姐却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她酒窖里多的是。既然明慧大师好这口,早知就给他带点随手礼。 萧衍立马咳嗽一声,阻止她胡言乱语。 曾在宫中偷御酒,这也算是明慧大师的糗事。除了萧衍,也就沈长梨知道。如今她大嘞嘞道破人家的糗事,着实不给面子。 明慧大师却哈哈大笑,早已跳出三界外,不再红尘中。 “小友这么一提,老衲的馋虫还真的上来了,小友有心了。老衲既已来到京城,离那‘梨花醉’还远吗?” 沈长梨嘿嘿两声,“确实不远了,大师想喝多少,殿下管够——” 明慧大师又是一惊一笑,“阿弥陀佛,瞧着殿下与小友相得益彰心意相通,不知,殿下想通否?” 随后明慧大师道了声佛号,开始隐晦地问起萧衍。 萧衍盘腿坐到他对面,琢磨半晌才轻轻道,“大师此次来京,可是迫不得已?” 沈长梨心里一突,难不成他是担心当初明慧大师在青龙寺的言论会对大师不利? 明慧大师笑着摇头,一副得道高僧高深莫测的样子,“殿下言重了——老衲此次来京,的确是奉了陛下之命,陛下得闻老衲滞留青龙寺,便着人将老衲接入京城。不为其他,只为邀请老衲来参加‘赏春宴’——老衲与陛下有些源渊,此次进京落脚钟鸣寺,有可能便不会再走了。陛下已将此寺院封为老衲的禅院,让老衲在此讲佛法,普度众人——” 这还不是变相的软禁? 萧衍脸沉了沉,“大师是受小王连累,大师云游天下闲云野鹤,父皇这是——” “非也。”明慧大师摇头,“老衲心中有佛,便处处是佛。试问这钟鸣寺与天下又有何异?老衲云游天下,这钟鸣寺难道不是天下?老衲不涉红尘,却身在红尘,身在红尘,便要沾染红尘——殿下无需担心,老衲心自在,便身自在。阿弥陀佛。” 明慧大师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双目微闭。他这一通话,绕来绕去,便是在向萧衍说明,不管老皇帝如何做,他既还在红尘,便不畏红尘。 此时的沈长梨心中除了对明慧大师的敬佩之外,并不知道,皇上如此做,也是非常忌惮明慧大师。她当然还不知道明慧大师的厉害,更不知道他除了精于卜算,看星相天命,更是精通佛、道、儒、兵等诸家之学。萧衍的兵法之学,便是自小师从于他。 “阿弥陀佛,不知殿下几时动身去玉屏城?” 明慧大师突然问起萧衍就藩的事。 沈长梨立马看向萧衍,只见他低垂着眉目,伸手端起一盏茶慢慢品着,“父皇的意思,怕是要在‘赏春宴’之后便要动身前往,只是,本王还有些事没有处理好,具体时间,还未定。” 明慧大师手捻着佛珠,眸光中含着大智若愚明睿的光,“殿下这一步以退为进,不可为不妙,只是天下局势风云变幻,一切都是天意,殿下又有逃到哪里去?” 萧衍沉默半晌,才低声道,“太子哥哥与我幼时有恩,如今他身体骨不好,我去玉屏城就藩,能让他安心——” “阿弥陀佛——”明慧大师又念了声佛号,“人人都道殿下征战杀场,杀人无数,罪孽深重。岂不知,殿下身处地狱,却心中大善,心系的是天下苍生,却不是那庙堂高宇。只是这天下 苍生,心之所向,殿下可是明白?” 萧衍微垂着头,沉默不语。 明慧大师继续道,“那日老衲进京,陛下召见,问起遂宁县泄洪之事——” 萧衍猛地抬头,“大师是如何回答?” “阿弥陀佛,老衲只能具实回答,如若不是人为,那便是天灾未警。’青玉盘龙石箴言‘不论真假,都是天之示警,民心所向,陛下不可不重视。” 萧衍抿紧唇沉默了。 沈长梨却在旁听的心惊肉跳,不是人为,就是天意,那‘青玉盘龙石’上的箴言可是说萧衍就是真命天子,明慧大师竟然当着皇上的面如此说,他可真是不惜命。看来,他对萧衍真是看重至极。这是在劝他天命所归,去争那个位置。 见萧衍低着头不说话,明慧大师又继续道,“陛下还问了老衲一个问题,说殿下战功赫赫功高盖主,该如何安罪才对?” 萧衍又猛地抬起头,一双冷目深不见底,“那大师又是如何回答的?” 他的声音暗哑,透着心底的极不平静。 明慧大师扫他一眼,明睿的眸光一合,轻轻道,”老衲对陛下直言,人人都说殿下到玉屏城就藩那是大赏,可玉屏城就在北黎边上,四季冬寒,缺衣少粮,条件恶劣。又常年受到北黎国袭扰,百姓苦不堪言。殿下的靖王府,看上去奢华气派,实则是遭人恨,北黎人更会对殿下恨之入骨,定会想着法子暗杀袭扰,殿下此去,与流放又有何异?此生都不是安宁——” 听闻此话,沈长梨心头波澜起伏,她根本不知玉屏城的条件竟如此恶劣,他常年与北黎国打战,如果真去了玉屏城,肯定会如明慧大师所言,北黎定然会想尽办法派刺客暗杀袭扰,他真会不得安宁。 “殿下——”沈长梨心疼地扯了扯他衣角。 萧衍扭头与她对视,宽厚温热的大手紧紧包裹住她的小手,“不怕——” 他怎会看不出她的担心忧虑? 明慧大师却突然睁大明睿的眸子,直直盯着二人相握的手,方才还一脸严肃的神色,突然笑颜如花,甚至还带着点促狭,看着萧衍,话却是冲着沈长梨说的。 ”小友,如今到了京城,你还不承认自己的身份吗?” 沈长梨黑下脸,“什么身份?” “老衲当年,曾为昌王府刚出生的小施主算了一卦,她可是蟾宫折桂的凤命,福厚绵延,贵不可言,谁娶了她,便可得天下——” 沈长梨立马甩掉萧衍的手,“大师这是什么意思?” 明慧大师见她嘟着脸不服气,又笑的极是欢畅,“老衲即便不说,小施主难道还不知自己的真实身份吗?又何必与老衲打哑谜?如今看殿下与小友的情义,你二人已经私定终身了?老衲嘴里的天下,可不仅仅只是指中宁国——” 一语,沈长梨便提着一口气再说不出话。 “殿下去玉屏城就藩,这份苦心,何尝不是为了她?” 这一句话,更加让沈长梨心中石破天惊一般,在这个得道老和尚面前,她觉得自己像透明了一般,什么都瞒不住这老和尚。 回去的马车里,二人许久都没有说话,似乎各自都在想着心事。 ”爷,明慧大师的话,你可听得明白?”沈长梨忍不住问。 “什么话?” 萧衍目光平静,像是方才在钟鸣寺什么都未发生一样。 “那个,就是明慧大师说的,什么凤命,贵不可言之类的——” 说着,沈长梨躲闪着目光不敢看萧衍。 “嘁。”没想萧衍不屑地轻嗤一声,“就你,凤命?我看是鸡毛命还差不多——爷遇见你的时候,你是什么样?面黄肌瘦的跟个山猴子似的,为了一个包子,都能跟甜宝拼命——这也叫福厚绵绵?是爷的命格奇贵,才带着你吃得饱穿的暖才对,若不是爷,你现在说不定还在吃稻草!阿梨是不是该感激爷?不用谢,三百两就够了。” 娘的,萧衍,你大爷的。 “爷,这么贬低别人,抬高自己,真的不无耻吗?嘴皮子动动就三百两,你怎么不去抢?” “爷现在就去抢——”说完,大手一捞又将沈长梨捞进怀里,这次没作恶强吻,而是大手在她小身子上胡乱游走,翻箱倒箱般地搜刮银子,顺便搔她痒痒肉。 “哈哈哈,痒死我了——哈哈哈——爷,别闹——” “瞧这身上没有二两肉,阿梨的福,还得再随着爷吃上几年。” 他停了手,沈长梨闹累了,软软地窝在他怀里,听了他的话,她笑着翻了个白眼,“吃几年怎么行?怎么也得吃一辈子——” 萧衍眸光愉悦地闪了闪,怜惜地抱紧她,勾了勾唇,“好——” 第153章 美人脸 二人在马车里正你侬我侬,突然一阵急驰的马蹄声惊破了二人的温馨。 沈长梨与萧衍对视一眼,急忙撩开马车窗帘子,就看到远处尘土飞扬,有二三十个皇城司的人如一柄急射的箭正夺路狂奔,其中最前面一骑,马上之人一身大红的锦袍随风摆动,那风姿,那霸气,那风骚,除了玉妖精,也没有谁了。 沈长梨撇撇嘴,放下马车窗子,“爷,是玉妖精,不会是冲着咱们来的?” 来到京城那么久,才知道玉妖精简直就是京中人人惧怕的瘟神。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只要是玉流觞敲响的府门,没有不战战兢兢的。那就代表着即将出事,或者已经出事。所以,这妖孽简直可以在京城横着走。 萧衍脸上波澜不惊,甚至还带着点不屑,伸手又将沈长梨揽进怀里,“山间风大,小心着凉。” 沈长梨甚是无语地抿了抿嘴,戏精又上身了。 “殿下,玉侯爷求见!” 袁隋的声音与他的主子一样,不冷不热,千年不变的无波无澜。 “嗯。”淡淡一个字,萧衍并没有拒绝。 今日他出行,只带了几个随从,与骑马出来的皇城司的人一比,数量上是少了不少,可那份趾高气扬的气势,竟然是无法无天的皇司城的人见了,也不得不低头。齐刷刷退到道路两侧,恭敬地向萧衍行礼。 “殿下,多日不见,甚是想念。” 马车外传来玉妖精的开场白,差点没让沈长梨笑喷。这厮这么暧昧的打招呼,真的好吗? “玉侯爷有何贵干?” 借着袁隋轻撩的马车帘子,萧衍向外面瞟了一眼,声音不咸不淡,波澜不惊,永远都是谁也不走近的疏离态度,却让玉流觞狭长的凤眸微微一眯,妖艳的唇角一勾,笑出声。 “听说殿下携美去钟鸣寺,见过明慧大师了。” “没错。” “殿下的消息可真是灵通,明慧大师见过陛下刚回到钟鸣寺,殿下马上就赶到了。殿下该不会是急着听明慧大师讲佛法?” “自然不是。”萧衍直言不讳。 玉流觞妖冶的眸子深了深,唇角勾人的笑意却不减,“难不成殿下是去问天道?” 萧衍这次好像被他逗笑了,也是勾了勾唇,“佛曰:天机不可泄露。” ‘扑哧’一声,沈长梨一个没忍住笑出声,随后把脸一转又埋进萧衍怀里。耳边却听到马车外酸溜溜的声音,“哟,这不是沈小郎吗?刚做了桐郡主的准夫婿,这就耐不住寂寞随殿下出行,真不怕桐郡主将你剥皮抽筋吗?” 既然被点了名,沈长梨又转过脸,眸中依旧蕴满笑意,说出的话却冷嗖嗖的,“咸吃萝卜淡操心,玉侯爷管得着吗?” 玉流觞又笑,“本侯确实管不着,但本侯奉陛下旨意要去钟鸣山。最近许多善男信女听闻明慧大师到了钟鸣山,都疯了似的要赶到山上听大师讲佛法,可陛下说了,鱼龙混杂,影响大师修行。便让本侯带着皇城司的人为大师护法,’赏春宴‘之前,不准任何人接近大师——所以说,靖王殿下可真是灵窍之人,竟然赶在了本侯之前见了大师一面,殿下以为,本侯要不要向陛下回禀一声呢?” 话一落,沈长梨就在心里暗骂一声,混蛋,话说漂亮,这还不是威胁?这是要将明慧大师给软禁在山上。 萧衍阴晴不定的脸上一片淡然,“侯爷做事,何时需要问本王了?本王见明慧大师,又没掖着藏着,即便陛下知道 了,又如何?” “明慧大师可是那一语定乾坤的人。” 萧衍嗤笑,“既然明慧大师是一语定乾坤之人,陛下又怕什么?” 二人打着机锋,听着周围的侍卫冷汗涔涔,恨不能捂住自己的耳朵。 玉流觞一时沉默了。 他与萧衍对视片刻,砸了下嘴巴,“殿下以后行事最好还是收敛一些,若是让青王殿下知道您带着沈小郎登山踏青,恐怕就不美了。要知道,桐郡主可是个无法无天的性子,小心靖王府家宅不宁。言尽于此,恭送殿下回京。” “玉侯爷也要多加小心,上山的路崎岖不平,小心栽到深沟里去——丧命是小事,别刮花了玉侯爷这张美人脸,只怕许多人会伤心欲绝。” 玉流觞打着哈哈,“本侯再美,不及殿下。” “侯爷知道就好。” 第154章 兵符 二人不过寥寥数语,就让旁边的侍卫们汗流浃背。 如今敢与玉流觞这般唇枪舌战还不落下风的,也就是靖王了。 袁隋刚放下马车帘子就要走,突然玉妖精的话又传入耳膜,“对了,还有一件趣事,不妨说与殿下听,毕竟相遇便是缘分——” 说着,玉流觞竟然不等萧衍允许,便骑着马靠近他的马车,随后挑开了马车窗帘子,玉妖精一张美绝人寰的脸近在眼前,他用只有三个人才能听到的软媚声音道。 “本侯最近听到一个有趣的戏本,说是一个千娇百媚的小娘子正欲就寝,突然听到房梁上有声响,以为是采花盗。不料定晴一看,房梁上竟吊着一个小金双鱼坠。她伸手刚要够,不料那小金鱼忽然坠地,竟然变成了一个美貌绝伦的男子,欲与那小娘子行云雨之事。再一转眼,那小金双鱼,蓦然间又变成了金戈铁马——殿下觉得,这个戏本是不是很有趣?” 玉流觞没头没脑的一段话,意有所指,惊得沈长梨脸色暗沉一身的冷汗,特别是‘小金双鱼’四个字,简直直插她的心窝子。她对那东西印象太深,可以说,如今她与萧衍能走在一起,完全都缘于那只丢失的小金鱼。 如今玉流觞突然提及,究竟意欲何为? 沈长梨偷瞄了萧衍一眼,见他脸上平静的找不到任何不妥之处,就好像玉妖精说的不过真是一段有趣的戏本。 萧衍终于慢慢撩开了眼尾,他眸光不善地盯着玉流觞,“既然侯爷那么喜欢听戏本,难怪侯爷本身就是一出戏——本王不敢与侯爷苟同,对那浪费时间的东西完全不感兴趣。侯爷是找错人了。” 轻哦一声,玉流觞露齿笑笑,“原本这出戏里没有殿下感兴趣的东西?那就是本侯打扰了。殿下慢走,回京路上千万小心。” “不劳侯爷费心。” 说完,萧衍直接打落马车窗帘子。 袁隋直接驾着马车就走。 皇城司的人骑马侧立两边,恭敬地微低着头,眼见靖王的马车走远,才慢慢抬起头。 玉流觞的眼睛一直追随着萧衍的车驾,微眯着眼,脸上阴晴不定,最后才轻哼一声,扯过马缰绳,”走。“一个‘走’字,人就已经离箭般朝着钟鸣山奔了过去。 沈长梨心里忐忑不安,神情沉郁,不时偷瞄着萧衍,欲言又止。 听玉妖精的意思,那小金鱼像是极重要的物件,她越想越心惊肉跳,终于忍不住看向不动声色,似乎根本不担心那小金鱼似的萧衍,“爷,那小金鱼,是不是很重要?” “是。” 脸色一苦,沈长梨嘟着嘴又问,“那究竟是什么东西?玉妖精这是在要挟你?” “兵符。” 萧衍说的云淡风轻,就像那兵符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玩物罢了,根本不在意。可沈长梨却大吃一惊,突然间就坐卧不安,“爷,我是不是闯了大祸了?” 萧衍一撩眼皮,“你说呢?” 沈长梨额头立马冷汗涔涔,兵符她懂,就是萧衍行军打仗用来调兵遣将的东西,如今他回京日久,并没有向兵部交出兵符,难怪有人一直在说他拥兵自重,老皇帝明里暗里的猜忌,原来都是这小东西惹的祸。 “爷——”她轻轻拉了拉他的袍角,语气里有了些歉意,“抱歉,我当初只当它是能换钱的宝贝,没想到它竟是兵符。所谓兵符,为何要铸成‘双鱼’的模样?它就不能铸成小金老虎的模样吗?我若是看到那个样子,断然不会认为它只是简单的佩饰。” “小金老虎?”萧衍眯着眼惊奇一声。 “对啊!兵符不就是虎符吗?若是铸成小金老虎的样子,是不是更威猛可爱?” 萧衍直接黑脸,抿着嘴看她,没说话。 第155章 书信 “爷,现在该怎么办?” 若是一直不交兵符,后果会很严重。 萧衍瞄着她忐忑的小眼神,一双黑眸浅浅一眯,在马车的摇曳中,漫不经心地道,“现在你该知道,给爷多少银子都挽不回爷的损失了?” 沈长梨哼哼了两声,抿了抿嘴,随后两手一摊,“说起来,也不能全怪我。爷,你记不记得,那小金双鱼可是你自个掉在破庙里的,我只不过是将它捡了起来——” 一提银子,沈长梨就认怂,“我当初是想将它换成碎银子来着,后来还没来得及,就先将它藏在房梁上了。可也不知怎么回事,后来我再回去找的时候,它就不见了。真是见了鬼了,那破屋子,七漏风八漏风,谁会注意房梁上的东西呢?” “爷自然是知道的。”他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半丝情绪都无。 沈长梨却瞪直了眼,“爷知道——” 萧衍撩起眼尾,“不然,还能轻易放过你?” 沈长梨瘪瘪嘴巴,想着当初那小双鱼找不到的时候,她焦心焦肺,无论他如何审,她都咬死没见过那东西,就是因为她找不到了。原来,人家什么都知道,一切都是斗着她玩的。 她乌漆漆的大眼睛眯成了斗鸡眼,对眼前的男人简直是又爱又恨,这世上就再没有萧老九这么阴的家伙了。 随后她转眼一想,突然高叫一声,“咦,不对啊!听玉妖精话里话外似乎知道爷丢了小金鱼,而他如今好似已经知道那小金鱼到底在谁手里?” 轻嗯一声,萧衍又是神色浅淡地看了她一眼,“阿梨不必担心此事,只需考虑该如何补偿爷便好。” 沈长梨气一滞,噎了一下,“爷,你能别动不动就提银子吗?” “那阿梨可是想用别的法子补偿爷?”说着他嫌弃地目光将她上上下下扫了一遍,“千万别以身相许,就你这瘦不拉叽的样子,爷怕咯了牙,吃了不消化。” “萧老九!”沈长梨怒吼一声,“你不人身攻击会死啊?不就是银子吗?别小瞧人,我现在是没银子,可不代表将来没银子。我没银子,不代表我子子孙孙没银子。开个价!那个遭人恶的小金鱼值几文钱?” 瞧着她舍命不舍财的样子,萧衍勾唇一笑,“你的子子孙孙自然是有银子的,爷的银子不就是他们的吗?” 沈长梨被绕的蒙了蒙,突然反应过来,小脸一红,伸脚就踢了他一脚,“流氓——” 两人在马车里闹了一会,沈长梨瞧着他着实是不在乎这个事,他的云淡风轻,让她焦灼忐忑的心,慢慢平复下来。可沈长梨万没想到的是,此事,并不是萧衍表面看起来那般简单。 马车缓缓进了城门,萧衍根本未等马车回到靖王府,就自己骑着马,领了几个侍卫飞奔而去。他没有交代要去哪里,做什么,只叮嘱她勿用担心,先回府。而他急火火的样子,让沈长梨从心底透着不安。 当天晚上,萧衍竟然没有回府。 沈长梨睡不着,一直看着主屋的方向,那里始终一片漆黑。 虽然之前他也有不回府的情况,可这次,沈长梨心里特别不安。或许是今日玉妖精提及小金鱼的原因,让她觉得这是个把柄,若是落在有心人手里,捅到老皇帝那里,萧衍肯定会被治罪的。 丢失兵符,可是大罪。 第二日,萧衍依旧没有回来。沈长梨几乎是一夜未眠,早上顶着两只熊猫眼,早膳吃的也索然乏味,但不论红绫怎么问,她都摇头说无事。 东宫的马车又来接她,沈长梨闷声不吭拎了药箱就走。可人还没出府门,就看到半道上站着满是怨气拎了一根长鞭的萧桐。 沈长梨一看到她,头立马大了。 她左右看看,如今能替她解围的人都不在啊! 她只得硬着头皮迎上去,“见过桐郡主。” 她客气地打招呼,无他,就是不想招惹这小魔女。 可萧桐明显不想放过她,“哼,你舍得回府了?竟然明目张胆地随着我衍哥哥出去耍,还不带我,你这是始乱终弃找抽吗?” 瞧着她拉着架子要挥鞭子的样子,沈长梨抚了抚额头,“郡主,那圣旨上怎么说来着?温良淑德,雅致端方,你可不要动粗打皇上的脸啊?小心我到皇上面前告你有失妇德——” 一声尖啸,不等沈长梨说完,萧桐手里的鞭子便在半空中一挥,鞭子破空发出一声尖啸。 “胆子不小,别以为有衍哥哥撑腰,你就可以蹬鼻子上脸,我可是皇家郡主,你是我的夫婿,按照大宁律令,你的一切行为都得听我的——” 沈长梨头痛了。 她摊开手,“行,郡主究竟意欲何为?如今东宫的马车正候在府门外,耽误了太子殿下的病情,陛下怪罪下来,郡主可要一个人担着啊!别说我没提醒你,这可是重罪。” 萧桐咬着唇,似乎还真怕耽误了太子殿下的病情,想了想,恶狠狠地道,“我要随着你一起去东宫,你去给太子哥哥看病,我去看着你——” “郡主看着我做什么?男人做事,哪有女人跟着的?郡主如此,岂不贻笑大方?” 萧桐拿鞭子的手直接向她一指,“我自然得看着你,免得你再缠着衍哥哥,与他一起鬼混。你现在是有妇之夫。不怕告诉你,我衍哥哥也快娶王妃了,到时候,看你怎么办?别说本郡主没提醒你,你若现在还不悔改,到时候你无论怎么求我,我都不会收留你——” 这些话,让沈长梨听着就心烦气躁,她没好气地冲萧桐一声,“你要跟便跟,只要你能登上东宫的马车。” 她说完,扬长而去。 萧桐一怔,瞧着她的背影,气鼓鼓地,竟然真的跟上了她。 到了靖王府门外,除了元厚小公公,还有一些东宫的侍卫。 沈长梨一出现,元厚便笑着下了马车,“沈小郎——” 沈长梨急忙冲他挤眉弄眼,元厚一怔,眼睛一挑,就看到后面跟着的桐郡主,他立马意会,冲着那些侍卫挥挥手,“保护沈小郎,不要让不相干的人打扰。” 沈长梨听着元厚的话,看也不看萧桐,直接上了马车。 东宫的侍卫立马用身体挡住了萧桐,“请桐郡主回避。” “喂,你们要干什么?他可是我夫婿,我要跟着你,你们胆敢拦我?” 东宫的侍卫可不是普通的侍卫,气势都要比别的府卫高一等,他们只认沈长梨,即便萧桐是皇家郡主,他们照拦不误。 “太子殿下有叮嘱,除了沈小郎,任何人不得上马车。” 萧桐气的直跺脚,“我可不是外人,我要去东宫见太子哥哥,你们快让我上马车。” 侍卫的手臂铜墙铁壁一般,几人将萧桐拦住,不论她如何发脾气都不为所动。 元厚直接驾着马车就走。 沈长梨撩开马车帘子,看到萧桐吃瘪,得意地冲她扮了个鬼脸。气的萧桐直接将手中的鞭子挥出去打她。沈长梨嘻嘻笑着缩回脑袋。若不是萧桐太难缠,她其实没必要如此。毕竟她还是个小丫头。 东宫。 当沈长梨进入太子寝宫的时候,竟然看到李公公为太子殿下在树荫安了个软榻,他正围着毯子斜靠在软榻上晒太阳。 沈长梨惊喜地奔过去,“恭喜太子殿下,你的气色真是好多了。” 太子殿下看到她,瘦的皮包骨头的脸上也溢出笑意,那笑容温暖似暖阳,让沈长梨觉得,若不是他得了此病,太子定然是个爱民如子的仁厚明君。 “都是托了沈小郎的福,如今本宫也能出来晒晒太阳了。” 沈长梨欣慰地坐在他身前的矮凳上,伸手就把上他的脉。 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散了,虽然太子殿下的气色明显好转,但那也是因为她用奇药的缘故,可肺气肿的病根依旧没除。这实情,沈长梨自然不会对他讲。对病人来说,鼓励比说出实情更重要。善意的隐瞒,对维护病人的心境很重要。 “太子殿下,等再养上几日,我便再换一剂药。” 太子萧晋脸上浮动着一丝沈长梨看不懂的深意,“本宫的身体自已很明白,这段时间沈小郎费心了。” 沈长梨为太子把完脉,又换了新方子,让李公公到太医院去抓药。 其实她今日来,心里是有事要相求。李大小姐告诉她,当年沈海举报沈崇与北黎勾结谋反,是从沈崇的书房里搜出一些他与北黎左相雷励往来的一些书信。而这些书信,据说都收在刑部的档案库里。 李家曾经想尽一些办法想拿到这些信,主要是想确定真伪。因为李大小姐很笃定地说,北黎的左相雷励绝没有策动昌王谋反。当初,老皇帝就是通过这些书信定的沈崇的罪。 沈长梨此次来,主要是想请太子帮忙。 可这事隐秘,她不好直接开口。 因为她没有立场查看这些信。 而李大小姐告诉她,最近李家又使了大笔的银子,刑部传来话,只需太子的令牌便能进入刑部档案库查看这些信。 “沈小郎可是有别的事?瞧你这会子魂不守舍的样子,可是遇到了难事?” 心里咯噔一声,沈长梨听见了自己狂乱的心跳声。 太子殿下虽说总给人一种‘温厚宽容很和气’的感觉,可是能稳坐太子那么多年,又岂会是那么简单的人。一双眼睛毒辣的很,或许他也并不是表面看起来那般谦和,生在皇家的男人,永远不能只看表面,真正善良简单的人在皇家绝不会活着到长大。 “小子确实有点事相求太子殿下——” 沈长梨思索再三,终于咬着牙说出口。 看一眼她的表情,太子萧晋直接对伺候身旁的李公公等人摆摆手,“你们都退下!” 李公公意味深长地瞄了沈长梨一眼,冲着太子殿下躬身一礼,“是,太子爷。” 待外面只剩下二人时,太子笑呵呵地看向沈长梨,“沈小郎可是在烦恼与阿桐的婚事?你是想退婚,让本宫帮忙对不对?” 太子一双洞察秋毫的眼睛雪亮地看着她。 想着萧桐,沈长梨苦笑了一下,“小子确实在苦恼与桐郡主的婚事,不过,小子今日所求,是有另一件事——” 说着,沈长梨抬头看向太子,面有踌躇,她知道一旦开口要令牌,凭太子的精明,不会想不到她要查什么?毕竟,他当初就将她错看成沈薇。 想了想,沈长梨咬着唇还是开不了口。 太子看着她,叹息一声,目光透过她似乎又像看着另一个人,”阿梨,你知道的,只要你开口,本宫任何事都会答应你的。”这是东宫欠你的。 一声‘阿梨’,让沈长梨心头火火地跳。 她有种感觉,太子殿下非常肯定地认为她就是沈薇,否则,他宠溺的又带着歉疚的语气,根本就是长辈对晚辈态度。这么久以来,她都不肯承认自己的身份,就是不想再与萧云骥扯上关系,毕竟那份该死的婚约,还未解除。太子心知肚明,既然她不愿,他也就没勉强。特别是,他对她母亲,或许还有一丝不该有的情份,让他爱屋及乌,对她格外宽容。 “太子殿下,我想借你的令牌一用,到刑部案牍库查一份卷宗。” 她没说是查昌王的卷宗,李大小姐只说,只要能拿到太子的令牌即可。 她话说出口,便垂下头,不敢看太子。 她是怕太子详细问起,她在心里打着腹稿,要如何对他解释? 没想一个明晃晃的东西直接滑入她手中,她定睛一看,竟然真的是他的令牌。 沈长梨猛地抬起头。 就看到太子殿下的脸上笑的温暖而得意,“能帮到沈小郎,本宫真的很高兴。只是——”说着,他重重叹息一声,脸上浮现怪异,抿着嘴没再下去。 “只是什么?太子殿下有话直说。” “虽然我不知沈小郎究竟要查的是哪份卷宗,可我要告诉你的是,最近三年无论大小案子的卷宗都已经不存在了。” “不存在了,是什么意思?”沈长梨瞪大眼惊叫一声。 太子殿下定定地看她一眼,恍然一笑,”哦,阿梨定然不知道,自从原昌王府谋逆案后,刑部将沈崇的卷宗收入案牍库,结果,一场大火,将案牍库烧了个精光,到现在,皇城司都未查出究竟是什么原因起的火?只道是,天干物燥,案牍库的油灯冒出了火星子,点燃了些卷宗,引发了大火——” 沈长梨脸上一呆,这也太扯了? 为什么李家没有得到这个消息? 难不成就因为昌王的卷宗在里面,皇家就封锁了消息? 第156章 萧桐出事 沈长梨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太子寝宫的。 前昌王府的案子已经烟消云散,一百多个脑袋再也回不到原来的身体上,现在连证据都没了,她要如何才能翻案?一切希望都成了泡影,沈长梨看着手里金光灿灿的太子令牌,心情沮丧至极。 不知李家得知这个消息,又会做何感想? 金银如流水一般流进刑部,只得到需要太子令牌的消息。结果,卷宗还被烧了。刑部的人,明知前昌王的卷宗不在了,却始终不肯告诉李家。只贪婪地收银子,简直可恶至极。 沈长梨垂头丧气地钻进马车,眼前魅影一闪,紧随她其后,又钻进来一个人。 她吓了一跳,待看清面前的人,她抚着胸口恼怒道,“玉侯爷是鬼吗?来去都无声。” “哼,本侯就倚在马车旁,偏沈小郎看不见。这是怎么了?跟丢了魂似的。” 沈长梨一愣,瞧着他一袭大红的锦衣,性感嫣红的唇,那歪斜慵懒的姿态,妖艳又绝色的容颜,脑海里浆糊了一下似又立马清醒,有什么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对了,当年除了太子,也就是他亲自经历过前昌王府的案子,据说当年还是他奉命亲自抓的人,并将人都关在皇城司的大狱里。从始至终,他都参与,应该是没人比他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嘴角慢慢咧开,从没有像如今这般看到他这般高兴过。 就像绝处逢生,快要饿死的人看到一顿美味大餐。 她这难得沁心一笑,却把玉流觞给笑得愕住了。 但玉流觞是何许人也?片刻的愣怔后,他似乎就看透了沈长梨的心思,妖艳的眸子一眯,勾了勾唇,“沈小郎一看我就笑,看来本侯来得正是时候。” 沈长梨尽量压住心头的狂跳,不紧不慢地坐到了他的边上,待马车启动后,她才抱着臂懒洋洋地道,“玉侯秀色可餐,小子见到你,自然是笑的合不拢嘴了。” 玉流觞嘴角近乎完美的笑容,彻底绽放开来,“别说小的,你现在可是桐郡主的准夫婿,太医院正六品的右院判,也是有身份的人了,再如此自谦,本侯就浑身不自在了。” 沈长梨翻了个白眼,“这京城中还有让玉侯爷感到不自在的人?我瞧着你是最肆无忌惮的人了。除了老皇帝,恐怕整个京城都被你踩在脚下。说!找我何事?” 有些人就是欠收拾,你好言好语,他不习惯。你冷言冷语讽刺加挖苦,他反而浑身都舒坦了。这叫什么?这就叫贱。 “怎么,没事就不能找沈院判了?”玉流觞懒洋洋地与她打太极。 沈长梨突然将他上上下下看了个遍,“玉侯爷是得了脓疮?还是绝症?本官虽无他长,就是会治一些疑难杂症,特别是那种见不得人的病,青梅花柳之类的,不知侯爷得的是哪一种?” 她故意靠近他,板着脸,一本正经的样子,乌漆漆的大眼睛一眨不眨,“说!讳疾忌医最要不得,放心,本官一定会为侯爷保密的。” 她这一欺近,一郑重,就好像玉流觞真得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病似的。 玉流觞妖艳的眸子一眯,盯着她乌漆漆的大眼睛,突然心头一悸,随后嘴角也咧开了笑。 “啧啧啧,本侯阅人无数,还真就没见过沈大小姐这般机灵有趣的。这么有趣的人儿,若是随了本侯该有多好啊!” 被反调戏了? 一般情况下,沈长梨会嗤之以鼻,可她现在却动弹不得,因为这妖孽的白皙的手指正捏着她光滑的下巴,她的身子就像被点了穴,一动都不能动。 “侯爷这是做什么?下官可是有妇之夫,小心桐郡主找侯爷麻烦。” 玉流觞完全不看她恼怒的眸子,微微俯身过去,精实的胸膛抵着她,将挤压在马车壁上,手指也没有收回去,反而伸出另一只手,揭了她头上的毡帽,拔了她的木簪,抚了抚她如瀑般乌黑的长发,有些迷醉地道。 “沈大小姐,本侯真的有些情不自禁地喜欢上你了,这可如何是好?” 沈长梨乌黑的眸子一眯,她承认,她是喜欢美男。尤其是像玉流觞这般妖冶美艳到极致的男人,简直就是尤物。可是这一刻,在听到他妖魅的深情表白时,心里真的没有半点涟漪。尤其在他那只杀过无数人手指摩挲下,她身上一阵恶寒,心底翻涌,恶心的都快要吐了。 “能得侯爷青睐,小子应该感到很荣幸,可惜,我从侯爷身上看到的除了鲜血淋漓就是冤案无数。侯爷恐怕晚上也睡不着觉?那无数的冤魂恐怕都会来向侯爷索命——侯爷这样的人,恐怕只配与孤魂野鬼为伍。” 玉流觞手一动,松开她的下巴,她浑身气劲一松,也能动了,“沈大小姐可不就是一只孤魂野鬼吗?死过一次的人,不是与本侯正相配?” 沈长梨心头一震,她哼一声,故作轻松地又拿簪子绾上头发,戴上毡帽,身子却坐得离他远了些。 “当然得承认,除上我上述说的那些,侯爷身上还是有许多可取之处的,最起码玉侯爷这一身大红的锦衣着实漂亮。可我还是喜欢我家爷那样的男人,威武方刚,坦坦荡荡,这才叫真男人。” 沈长梨话里话外都在说,他不是真男人。 若是换成其他男人,定然会火冒三丈,即便是萧衍被损了男人尊严,也是会黑着脸来收拾她。可偏玉流觞脾气真不是一般的好,无论她怎样贬损,他脸上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姿态。他坐正了身子,又抽了他薄薄的长刀把玩着,嘴角噙着一抹笑,瞄她一眼。 “沈小郎是真不识男人,更没眼光。” 这算是他挽回了男人的颜面吗? 沈长梨也见好就收,笑嘻嘻的,“是是是,都是小子一叶障目,不识泰山真面目。玉侯爷你是玉树临风妖孽横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西方不亮东方亮的大圣人,这样可好?” 沈长梨一通乱夸,直接将玉流觞给噎住。 “大圣人?太肉麻。你还是叫本侯玉妖精好了,这样听着更顺耳。” 他难得黑了一张俊脸。 “哈哈哈——”沈长梨再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指着他,“这可是你自己承认的,你就是一只妖精——” 就这样一路笑闹着很快到了靖王府。 沈长梨也没想到,她与玉流觞还能这般相处,他果真是受虐体质,好话对于他这个大恶人来说,太逆耳。反而是那些不太雅观的绰号,正入他的心。 “阿梨,阿梨,出事了——” 马车刚停下,就见红绫急火火从门内跑出来迎上来,看来是早等在那里许久了。 红绫是个直心眼的姑娘,一切阴晴都表现在脸上,沈长梨见她脸上是罕见的慌乱和焦急,心下一沉,急忙跳下马车。 “慌什么?不是告诉你,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喘口气,慢慢说。” “是桐郡主,她,她出大事儿了——”红绫一把抓住她,嘴里语无伦次地嚷嚷着,一抬眼突然看见玉流觞也从马车里钻出来,她眼一瞪,直接咬紧了嘴。 沈长梨自然知道靖王府的事,自然不好让外人知晓。她二话没说,扯着红绫就往府里走,她感到红绫的手都是哆嗦着,心底的不安更甚,实在没忍住,沈长梨扭头瞅了瞅懒洋洋跟在后面的玉流觞,压低声音问红绫。 “桐郡主究竟出了何事?瞧你慌成这样?” 红绫一颗心扑腾扑腾乱跳,脸子红了红,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桐郡主她——与我哥在屋里发生了那事,我娘都急疯了,让我在府门口守着,说是见到你赶紧将你带到凌霄院——” 沈长梨脑子‘嗡’地一声,“你说什么——” 凌霄院,气氛很诡异。 沈长梨赶到时候,就看到凌霄院内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各院的婢女婆子黑压压一大群,还有一群府卫守在那里,她眉心一皱。 萧衍没有娶王妃,府里除了李夫人,根本没有主事的人。如今他也不在府中,出了这样的事会议论纷纷不奇怪,可为何,桐郡主一出事,所有的婢女婆子都围在这里?她们是如何得知的消息? 沈长梨不善地瞟了那些人一眼,就在红绫的带领下,沿着她们让开的道,疾步迈入桐郡主住的内室里。 一入内,她顿时惊住了。 情况比她预想的更加糟糕。 雷鸣衣衫不整地跪在地上,低垂着脑袋,脸上明显有几个巴掌抽过的红印,见她进来,他抬了一下头,眼睛里有着说不出的迷茫的愧疚。屋子里其他的人,除了伺候萧桐的几个贴身的婢女,还有蓝玉儿和几个小白羽卫,李夫人正坐在床边搂着萧桐,正拿着帕子为她擦泪,并细心地安慰。 而萧桐缩在被子里,哭的泪水横流,而床上一片狼藉。扯碎的衣裙,引人遐想的肚兜儿,揉得皱巴巴的被褥,不用想也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沈长梨心一沉,胸口一闷,有些喘不过气来。 萧桐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嘤嘤的哭声已经哑了,头上的发髻凌乱不堪,脖子上有明显的爱痕,她靠着床角,缩成更上一团,看起来更加楚楚可怜。 而一向强悍的李夫人,正紧紧搂抱着萧桐,一边为她擦泪,一边细声安慰。而李夫人眼圈儿也是红红的,脸上的慌乱如此深刻。 出了这样的大事,雷鸣死罪难免。 沈长梨看着眼前的一幕,先前对萧桐的所有怨气烟消云散。 从今往后,那个被娇宠的,拿着鞭子肆无忌惮教训人天真无邪的小郡主,恐怕已经不复存在了。 沈长梨的心头莫明升起一股悲凉。 “阿梨,你来了。”蓝玉儿看到她,率先出声。 李夫人倏地扭过头来,她哆嗦着嘴唇唤她一声,”阿梨——“ 沈长梨冲她点点头,慢慢上前两步,看着李夫人,也看着萧桐凌乱的头发下那张泪水淋淋的小脸,脸阴沉的可怕,“李夫人,外面怎么会有那么多人?” 李夫人被问的一怔,目光看旁边的蓝玉儿。 沈长梨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向蓝玉儿,蓝玉儿身子一晃,眼眸中有些慌乱,“阿梨,我,我没有太注意——郡主的丫头向李夫人禀报情况,我就随着夫人慌乱地来了,不知道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 她如此一说,李夫人瞬间变了脸。 她想起身去遣走那些人,没想身子刚一动,萧桐就死死抓住她,“李嬷嬷,你别走——” 据说李夫人自小在宫中伺候萧衍,宫里人都称她为嬷嬷,萧桐对她如此依赖,想必往日她也没少宠她。李夫人立马又坐回床上,将萧桐紧紧搂在怀里。 “阿桐乖,嬷嬷哪都不去,就在这里陪着你——阿桐,不怕,如今沈小郎也来了,咱们更不用怕——”说着说着,李夫人也哽咽了,两人便抱在一起闷哭起来。 沈长梨意味地看了蓝玉儿一眼,转身就往外走。 看她刚刚回来又要走,萧桐小身子抖了抖,哭的红肿的眼睛泪水像决堤的洪水,又羞又恼又害怕,她伸着手,像抓住沈长梨,急得声音沙哑又带着尖啸。 “沈长梨,你不要走——” 沈长梨立马顿步,转身,目光温柔地看着她,“我不走,马上就会回来。” 再一次出现在凌霄院主屋外院子里的沈长梨,顿时引起了大家的关注,看她的眼光什么表情的都有。婢女婆子的都想知道这位还没成婚就被‘戴上绿帽子’的郡主准夫婿要如何收场?一个个谦恭的表情下,都隐着狂热的期待和好奇之心。 “既然大家都来了,那就省得我各处跑了,现在大家都给我听仔细了!” 沈长梨一亮嗓子,就是带着不容人抗拒的威严,这与她平日里嬉皮笑脸的神情完全不同,她的身上有一种担当,似乎天塌下来,也能扛住。 “桐郡主身上的毒疙瘩又复发了,流脓流血,传染性极强。爱美之心,人皆有知,她知道自己破了相,正哭的撕心裂肺。即便本官是神医,想要治好她也不易。所以,大家都别杵在这里了,若是一旦被传染上,破相都是轻的,若是再烂心烂肺烂肠子,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你。 郡上身上毒疙瘩复发这事,谁要敢乱嚼舌头,破坏了她的声誉,让她往后不敢见人,小心本官绝不客气,想必大家都知道我的毒术,即便是太医院的医正都无法解除——” 她阴恻恻地一番话,让大家缩了缩肩头,不由小心议论纷纷。 不是说桐郡主与雷侍卫做出了那等丑事吗?怎么现在是毒疙瘩复发了? 外面这些人,其实和红绫一样,都没有亲眼看见什么,只不过女人多的地方,流言蜚语就多,大家不过都是胡乱瞎猜测罢了。如今听沈长梨这般说,都目露疑惑,目光又都聚集到她身上。 沈长梨乌目凉嗖嗖地扫了大家一眼,又冷哼一声,叉着腰,气势恢宏,“如今主子爷不在府中,李夫人忙着安慰郡主,你们是不是都忘了自己的本分了?主子的院子,是你们想来就能来的吗?不过,既然你们以为殿下不在,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来看热闹,你们当本官是死的吗?殿下不在,可本官还在,本官可是桐郡主的夫婿,是太医院正六口的右院判,更是靖王府的人,就能管得了你们。我再次警告大家,此事就到为止,谁敢再乱嚼舌根,将消息传到府外,小心本官让她一辈子都长着毒疙瘩,此生再别想为人——” 沈长梨的恐吓不是盖的,谁都知道她小神医的名声,听了她的话,个个都缩着脑袋身子往后退着,人群中骚动不安,唯恐她真说到做到。 前几日,谁都看到了桐郡主身上那毒疙瘩有多可怕。 人群中终于有人受不住了,直接缩着肩头冲她连连保证,“沈医官放心,我们绝对守口如瓶,郡主身上的毒疙瘩复发了,这事不得了,还请沈医官赶快为郡主诊治,莫耽误了病情——” 不管她们心里怎么想,如今都顺着沈长梨的话头往下说。 有一人保证,剩下的其他人纷纷积极保证,甚至有人还发了重誓。 沈长梨望着那黑压压的人群,萧衍不在,如今她能为萧桐做的,也就这些了。 出了这种事,即便是后世的女子,脸面也是挂不住的,尤其还被这么多人知道了,这是她身上一辈子都洗不去的污点。更另提,萧桐还是皇家郡主,贞节大过天,一旦许了人,身子便是属于夫君的。如今出了这事,为了维护皇家脸面,尽量地防止扩散,减少不必要的流言蜚语,非常重要。如今这事却闹得全府皆知,她不敢保证,即便在她威吓之下,这事也不保证能守得住。说不定,在她回来之前,这事就已经传到了外面,说不定青王府很快就会得到消息。 “现在大家都回去,谁也不准再靠近凌霄院半步,违者,杖毙!” 她手一挥,大家顿如鸟兽散。 沈长梨又冲侍卫们叮嘱了几句,才回到屋内。她走到跪在地上的雷鸣身边,压低声音意味一声,“你还跪在这里做什么?赶紧将衣衫整理好,到外面守着去。郡主只是身上的毒疙瘩又复发了,你一个侍卫跪在这里算怎么回事?” 毒疙瘩复发? 雷鸣憨厚的脸上仍然带着一抹诡异的潮红,抬起头时,脸上的指印更加清晰明了,他盯着沈长梨,张了张嘴,好几次想要开口说什么。别看他平时呆头呆脑,可此时看着沈长梨阴森的眼神,愣是什么都说不出来。飞快地整理好自己的衣衫,站起身,朝着内室的床上看了一眼,默默地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几个女人了。 沈长梨跨进去,环视一圈,冲着几个小婢女和小白羽卫摆摆手,“你们都先出去,我想单独和郡主说几句话。另外,我方才在门外说的话,你们都听到了?” 被她阴恻恻的目光一扫,几个小婢女和小白羽卫轻一点头,便垂下眼睛,“请沈医官放心,我们知道该怎么做?” “知道就好,关键是一定要管住自己的嘴巴。我再重申一遍,郡上只是身上的毒疙瘩复发了,这次比较严重,在很强的传染性,希望大家都老实点,千万别被传染上。否则——” 说完,她随手一挥,博古架上一个名贵的长颈花瓶就应声落地,“就如这个花瓶,粉身碎骨都不为过。” “是,沈医官。” 大家低着头应着,慢慢退出了屋子。 屋里一下子恢复了平静,只余萧桐嘤嘤的哭声。 从她出屋进屋,到发脾气恐吓众人,萧桐一直都在哭,没有阻止她,更没有说一句话,好像只沉浸在她的悲伤中,拉扯着被子,蜷缩着身子,一双眼睛红肿的都快睁不开了,难堪,落魄,惊慌,害怕,举足无措,恐怕还有对她的愧疚和绝望。 “阿桐。”沈长梨晃荡着身子走到床边,一副没什么在不了的样子,“不过就是身上的毒疙瘩复发了,多大点事?你还不相信我的医术?值得哭成这样。” 萧桐听着她的话,知道她是故意说成这样,羞愤地一下子掀开被子将头罩上,只有呜呜的哭声从被子里传出来。 李夫人感激地看了沈长梨一眼,没想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她就像断崖似苍老了一样,朝着门外看了一眼,无声动了动嘴唇,“阿梨,谢谢。” 沈长梨对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出去,赶紧再去将府中的人压一压。 李夫人颔首,手隔着被子抚在萧桐身上,语气温柔,像哄孩子一般,“阿桐,嬷嬷去为你做碗你最吃的鸡蛋面,现在沈医官回来了,由她陪着你。沈医官说的对,阿桐不哭,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过段时间,待你身上的毒疙瘩都好了,阿桐就如之前那样快乐无忧——” 李夫人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一边是她自己的亲儿子,一边是她看着长大的阿桐,这手心手背皆是肉,出了这等事,恐怕不能善了。舍了哪一个,都是在剜她的心。 李夫人抹着眼泪走了,沈长梨坐到床边,伸手轻轻拍着她小脑袋,“阿桐,没事了啊!都过去了。你若再哭,可就不美了。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能让人看到你的软弱,来,擦干眼泪,笑一个,让我看看,你还是不是大宁国最骄傲的小郡主?” 第157章 嫌疑最大 萧桐听了这话,小身子颤抖着,眼泪簌簌往下掉,止都止不住。 最后终是抬起头来,满目茫然地望着她,“我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莫名其妙,怎么就成了这样——”她一脸的无措,就好像大白天遇见鬼,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明白。”沈长梨轻轻拍着她的肩头,“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阿桐,你就当被毛蜘蛛咬了一口,过段时间,伤口一好,就什么都烟消云散了。” “可是我——”萧桐哭的很悲恸,泪汪汪的眸子里满是痛苦,哽咽着,眼睛定定地看着她,“我这样,你还会娶我吗?” 如果不出这事,沈长梨想都不用想肯定会说‘不’。可是如今此一时彼一时,萧桐目前处在极脆弱的时候,她不能刺激她。再者,不管以前对她怎样的厌恶,可出了这事,她生了恻隐之心。哪个姑娘遇到这样的事,恐怕连死的心都有了。 “那是自然,我可是你夫婿,不娶你,还能娶谁?”她拍着胸脯昂然地说着,没有丝毫犹豫。 “哇——”萧桐突然放声大哭,小身子一动,终于从躲的被子里蹿出来紧紧搂住了她,她哭的伤心欲绝满心愧疚,可沈长梨却在她起身的刹那,看到雪白的软段褥子上,一团殷红的血渍,如玫瑰一般绽开—— 闭了闭眼,沈长梨心头暗沉,最后的幻想破灭了。 看来她与雷鸣,是真的发生了那种事。 想着这个小丫头此生可能就这样毁了,沈长梨心头不免有些酸楚。有些事,一旦发生,就永远回不到原点。有些伤疤可以治好,可有些伤疤会永远刻在心里,时刻痛着,遗憾着,折磨着人的神经,成了人一辈子的精神枷锁。 但是现在不是考虑以后的时候,她必须善后。既然二人有了肌肤之亲,那就得采取措施,避免将来不必要的麻烦。毕竟,雷鸣是成年男子,而萧桐也快要及笄,若是就此怀了身孕,那对萧桐来说,更是打击。 于是,她拍拍她的肩,柔声劝道,“阿桐,事情都过去了,不要哭,现在我让人为你备洗澡水——”稍停顿一下,她斟酌着字眼,“你必须喝一些药,避免以后麻烦,所以我得马上为你配药去。” 她知道,在古代男女同房后,若不想有孕,得喝避孕药。 而萧桐听完她的话,似乎哭的更厉害了,她倔强地用手紧紧搂住她,却说出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事,“那你先告诉我,我身上的毒疙瘩是不是你下的毒?根本就不是我沾染了毒液对不对?” 沈长梨身子一僵,都这个时候了,她还有心思问这个。 该怎么回答呢? “郡主,这已经不重要,你身上的毒疙瘩不是已经好了?” 萧桐大声哭了一下,“可我吃了那么多毒虫,究竟是不是你做的?” 沈长梨有些头痛,但此时此刻,看来她是不能回避这个问题,只得悻悻地点点头,“是我做的,那时你将毒虫放到我床铺上,半夜,我就溜到凌霄院,将毒涂在你的梳妆台上,你最喜欢戴的那几支簪子上都有毒——” “果然是你,果然是你,害我吃了那么多毒虫——” 萧桐哭闹着,挥起拳头就打她。 沈长梨不敢还手,呲着牙笑,“郡主现在知道我是睚眦必报的性子了?我可是从不吃亏的主,咱俩也算不打不相识嘛!郡主,你大人有大量,就不与小的计较了?” 她装模作样地放低姿态冲她拱拱手,那滑稽的模样,直接将萧桐逗笑了,她咧了下嘴,脸上浮出一个苦笑,随后像是完成了心事般,用袖子擦了下眼泪,闷闷地说。 “你,你去让人备水!我想洗一洗,我身上——”萧桐咬着唇,眼睛里又滑下眼泪,哽咽半天才低低一声,“太脏——” “胡说!”沈长梨脸一板,故意训斥她,“你可是我的未婚妻子,怎么敢说这两个字?在我眼里心里,你还是从前那个刁蛮任性动不动就挥鞭子的小郡主。知道吗?我最怕的就是你的鞭子,现在你知道了我的弱处,以后再也别用鞭子抽我了,真的很痛的——” 她故意龇牙裂嘴夸张地撸着手臂,又逗得萧桐笑了一声,“沈长梨,谢谢你安慰我。我明白,你不喜欢女子,根本就不想娶我,你这样维护我,是同情我可怜我——可是你知道吗?除了父王母妃和衍哥哥、颉哥哥,你是对我最好的人。虽然你让我起了一身的毒疙瘩,但是在我落难时,你却是真心为我好的人——” 说着,萧桐大颗大颗的眼泪又掉下来。 沈长梨嘿嘿两声,“其实我觉得郡主夫婿这个身份,有时候还是蛮有用的,最起码,我升职了。这都是托郡主的福。” 萧桐咬着唇,摇着头,眼泪顺着脸颊落下来,“沈长梨,这辈子能认识你,真好。” 真是个傻孩子。 沈长梨伸手抚去她脸颊上的泪水,神情慢慢变得严肃,“阿桐,你要记住,只有你自己内心强大,别人才不会小看你。以后,你或许还会面临更多的流言蜚语,但你一定要告诉自己,那没什么了不起。你是无辜的,你问心无愧。人这一生,哪能永远顺遂如意?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跌倒了,摔疼了。只要你勇敢地站起来,不被挫折打败,那你这一生就是强大的,无敌的,就能昂首挺胸地活着,心中再无阴霾——” 萧桐听了她的话,捂着嘴悲痛地又哭起来,随后,她轻吸着鼻子,“沈长梨,谢谢你,你说的话我都懂——” “好,那我让你的贴身婢女去备水。” 萧桐点头,眼神慢慢变得坚定,“去!” 沈长梨写好避孕药方交给红绫,红绫却拽着她的衣袖不肯走,小脸上全是怕怕,“阿梨,我哥会不会被处死?我娘在厨房,边为郡主做面边哭,我听厨娘劝我娘,说殿下或许会饶我哥一命——” 沈长梨拿下她的手,“红绫,现在想的不应该是这些,至于殿下回来会怎么做?那不是你我所能决定的。眼下,最重要的是桐郡主必须安然无恙。这个方子很急迫,赶紧去抓药,煎好后马上端给郡主喝。你若不想你哥死,就动作麻利点,若是郡主一旦受孕——” 红绫眼睛一瞪,再不迟延,转身就往外跑。 沈长梨起身走向外室,看着一直跪在那里的雷鸣,她叹息一声,“起来!我有话问你。” 雷鸣并没有起来,也没有抬头,只是闷声低沉地说,“是我对不住桐郡主,等殿下回来,我会以死谢罪。” “别动不动就说死,若是人做了错事,就一死了之,是不是太混蛋太懦弱了?当然了,你想死,我也不拦着。就如今郡主受的伤害,你死一万次都不够赔她的。你死了倒一了百了,她该怎么办?你想过吗?你若还是个男人,就站起来,将事情说清楚,今儿究竟是怎么回事?” 雷鸣抿了抿嘴,慢慢站起身,抬起头来,眼睛里还有未退的红意,“你去了东宫,东宫的侍卫将郡主拦下,她气不过,挥着鞭子在府里到处撒气。后来,她也不知从哪儿抱来一坛子酒,就坐在凉亭中喝,一边喝,一边还骂你是负心汉——婢女们都不敢靠近。我怕她出事,便一直在旁边守着。后来,她兴许是喝多了,摇摇晃晃地回到凌霄院,说头痛要睡觉,将婢女都赶了出来。我不放心,便坐在她房间门口守着——” “后来呢?”沈长梨皱了皱眉问道。 “后来——”雷鸣眼中有些疑惑,眉心皱的死紧,“后来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屋里飘来熏香甚是好闻,我闻后脑子蒙蒙的,身子有些发热。然后我就听到郡主在里头大叫,我以为她受了伤,或是出了什么事,便想没想就直接闯进去——可是我闯到里面才发现,郡主她,将自己的衣衫都扯碎了,头发散乱,她似是极难受,脸色通红。我发现她不对劲,伸手拉她,谁知她直接扑到我身上将我按倒在床上——” 雷鸣说到这里已经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恼恨地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我也不知道是怎么的,郡主压着我,我浑身绵软,也不知怎的就做出了那种禽兽不如的事情,我整个人就像不受控制一般。等我清醒过来,才知,才知自己竟然浑浑噩噩地侵犯了郡主——” “我不是人,我真是禽兽不如——”雷鸣将自己恨得猛烈地又扇自己巴掌,那狠劲儿,他一张脸眼见肿的就跟猪头似的。 沈长梨一把握住他的手,“行了,现在自责还有什么用?最主要,是先查明郡主先前喝的酒是从哪儿来的?酒里有没有问题,还有就是——” 屋里的熏香有问题。 她看向雷鸣,“你如今不能再待在这里,先回去,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谁问你也不准吐露半个字,这不仅仅关乎桐郡主的名声,更关乎皇家颜面。你就说是奉了殿下之命保护郡主,她今日身上毒疙瘩又复发了,就发了脾气,将你狠狠打了一顿。” “可是我——”雷鸣似是不愿说谎,明明是自己做下的下作之事,到最后怎么能一走了之,还将一切后患推给郡主。他做不到这样。 “只是让你暂时离开,不是让你永远推卸责任。不管你是想以死谢罪也好,或是想对桐郡主负责也好,都不是现在。一切待殿下回来再定夺。如今皇家颜面大于天,说不定很快青王和陛下就会知晓此事。但我相信,他们肯定会将此事压下,桐郡主的委屈,不会就此罢休。所以,你想谢罪,有的是机会。” 雷鸣还想再说什么,看着沈长梨阴沉的眸子,他抿抿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对了,你最好去看一下李夫人,出了此事,除了你,恐怕最痛心的就是她了。除了对桐郡主,你是不是也该向她有所交待?你若出事,白发人送黑发人,你让她将来怎么活?” 雷鸣一下子耷拉下脑袋。 “别垂头丧气了,赶紧走。”沈长梨板下脸催他。 雷鸣眼睛红红的看着她,无声对她拱了拱手,什么感激的话都说不出,转身出了外室。 当沈长梨再次回到内室的时候,萧桐已经被婢女带着去了净房。沈长梨环顾着四周,见窗户大打,又仔细检查了一下室内的情况,包括床前燃烧的香鼎,愣是什么异常都没发现。 她自然不相信萧桐和雷鸣是干柴烈火自己滚到一块的,雷鸣也说了,他闻到了屋内飘出的熏香,脑子蒙蒙的,身子发热,这情况看起来跟中了媚香一样。 她转身又去查看了香鼎,燃烧过的香灰已被清理干净,这明显就是有心之人刻意为之。 这里面肯定有鬼。 只是为什么? 为什么要害萧桐? 她虽然娇嗔蛮横了些,但都是针对她,对外人,这丫头也不是那么蛮不讲理,在靖王府,除了自己带的婢女,也没见她难为过谁。为什么还有人要害她呢?害她,对谁有好处? 沈长梨揉着额头满脑子都在想害萧桐的动机和目地,突然脑子一转,她倏地放下手,脸上露出惊惧的神色。 若说萧桐出事,对谁最有好处?可不就是她吗? 若说萧桐出事,谁最有动机害她?可不也是她吗? 沈长梨身子一晃,娘的,想来想去,最无辜的她怎么就成了最大的嫌疑了呢? 她赶紧静下心来,再次将这个脑洞大开的可能反复想着,最后,真是越想越惊心。 难不成,这是个专门针对她的杀局? 因为自从老皇帝下了赐婚的圣旨,谁都看出来,她并不想嫁郡主。特别是,她的身份,李夫人和小白羽卫都心知肚明,她也不可能娶郡主。若是最后穿帮露馅,那她就是犯了欺君之罪。若是桐郡主出事,那她完全就可以将婚事推掉,还不算是抗婚拒旨,可以将自己完全地摘干净。 她突然很庆幸自己方才的处理方式。 只要将此事先压下,就不愁找不到那个幕后真凶。 敢拿桐郡主开刀,来嫁祸给她,这算盘打的虽好,但她沈长梨可不是好欺负的。如今,她方才果断地处理方式,为找出真凶,争取了时间。希望萧衍赶快回来。 突然想到外院玉流觞那厮还在,府里出了那么大的事,他难不成是来看笑话的? 沈长梨并不放心他,此事非同小可,她必须压住这厮。见桐郡主已经安稳下来,后院交给李夫人,她完全可以放心。便一撩袍子,沈长梨果断地去了外院。 果然,待到了外院的会客厅,玉流觞那货正坐在椅子上美滋滋地喝茶。瞧那妖艳不可方物的脸上,荡漾着一抹情绪不明的笑意,就知道桐郡主的事瞒不住这厮。 “哟,玉侯爷还在呢?怎地,想留下来吃晚膳?” “沈右院判要请我吗?” 他戏谑的声音着实惹人恨。 这家伙在幸灾乐祸,他恨不能看萧衍倒霉。 “侯爷想吃靖王府的饭,那自然也是可以的,只是收费很高哟!云亭侯府有多少金子,侯爷尽可搬来。” 沈长梨翘了一下嘴角,一个旋身就坐到他身边的椅子上,手一挥,将会客厅内伺候着的婢女下人都遣走,端起面前的茶盏就品了一口,像做主人似的舒服地叹了口气。 “托郡主的福,我这太医院右院判做的,可真是舒心。我终于可以与玉侯爷平起平坐了,再也不需要看侯爷的脸色了。” 玉流觞哼哼两声,脸上笑的那叫一个如花似玉,“所以,为了这右院判的位置,沈小郎不惜连绿帽子都可以戴,真是佩服!沈小郎这度量,世人难及。” 沈长梨倏地扭过头,“玉侯爷,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怎么说,你也正在喝着靖王府的茶,就这么口无遮拦,就真的不怕靖王府翻脸吗?”说着,她手一动,玉流觞面前那茶便被她手一推就掉到桌下,碎成一地脆响。 玉流觞真是脾气好的没话说,沈长梨将他的茶盏故意碎到地上,他却笑着将她面前的茶盏直接端过来,也不嫌那是她喝过的,直接端到嘴边饮了一口。 “靖王府的茶,就是与别处不同,一个字,香。” 沈长梨恶寒地皱了皱眉,真想将那盏茶夺过来泼他脸上。但既然方才碎了他的茶盏,也算打了他的脸,她还是见好就收,在萧衍未回来之前,她还不能真得罪了这祸害。 “玉侯爷最好还是管住自己的嘴,否则,可不单我家爷要与你算账,只怕陛下和青王、礼王也不会饶过你。其实奉劝侯爷一句,竖敌太多,就犹如白日进坟地,处处碰鬼。那样的日子,人活着还有什么劲?” “沈小郎这么想将此事压下来,难不成是自己心里有鬼?” 果然,是个人都会想到她心里有鬼,看来不止玉流觞一人想到此事她是最大受益人? 斜着眼睨他一眼,沈长梨冷笑一声,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个遍,乌漆漆的眼睛里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嘲弄。 “经玉侯爷这么一提醒,小子还当真似有所悟。今日侯爷在东宫就堵上我,随我进了靖王府,可巧,靖王府里就出了点小事。如今侯爷又赖在府里不走,难不成这真正的罪魁祸首就是您啊! 侯爷昨日去钟鸣山,又与我家爷明里暗里说了那些话,就是特意将他支走。你特意又从钟鸣山赶回来,为的就是对桐郡主下手,是也不是?你不想让我做桐郡主的夫婿,就是怕我露馅,牵连到你。毕竟,玉侯爷您可是在萧云骥的面前承认我男子的身份,我若身份败露,你同样也是欺君之罪。所以,这就是你策划的一场阴谋——” 扣大帽子,谁不会? 轻笑出声,玉流觞妖冶美艳的脸上,全是令人生恨的灿烂笑容,他好像就是煮不烂的牛骨头,怎样损他,似乎都伤不到他分毫。 “世人都道沈小郎聪明绝顶,没想却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哼一声,沈长梨斜睨着他,“玉侯爷有话别绕弯子,直说便可,我可没心情与你在这里瞎掰扯。” 玉流觞狭长的凤眸一眯,“桐郡主出事,不是正合了沈小郎的心意?还需本侯直接点明吗?恐怕连靖王都是这么想的——” 心咯噔一声,这话,也是沈长梨最担心的。 谁都可以怀疑她,谁都可以污蔑她,唯独萧衍不行。 他若不信她了—— 那后果,她不敢想象。 她心里泛着虚,但嘴上却依旧不饶人,“侯爷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以为我家爷如你这般,处处将人都往最不堪的地方想?这就是我家爷与侯爷最不同之处,他相我,就绝对不会疑我。” 玉流觞眉梢一挑,“那就等着瞧。” “玉侯爷愿不愿与我打个赌?” “赌什么?” “就赌我家爷信不信我?” 玉流觞脸上漾着一抹趣味,他又端起沈长梨的茶盏喝了一口,“赌注是什么?” 沈长梨自信地一拍胸口,“一百两黄金——我家爷若信我,便算我赢,侯爷就得给我一百两黄金。我若输了,反之亦然。” “不,本侯不要黄金。沈小郎若输了,本侯只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你心甘情愿离开靖王府,随我走——” 沉默半晌,沈长梨唇一勾,讥刺一声,“侯爷还想着我的利用价值呢?” 玉流觞一笑,那妖艳的眸子里沉淀了沈长梨看不懂的东西,“就算是?沈小郎可敢赌?” “有什么不敢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说着,沈长梨伸手在半空中与玉流觞对击一掌。 “但在这之前,玉侯爷就当靖王府什么事都未发生,可好?更不准对外说出哪怕一个字——” 玉流觞认真地看向她,“本侯的人品,沈小郎还是可以相信的。” 沈长梨轻嗤一声,“但愿!” 你若能相信,猪都能上树了。 她如此做,也不过是权宜之计。 在萧衍没回来之前,她必须将此事压到最低。 第158章 萧衍回府 沈长梨搞定了玉流觞,便阴着脸往后院走。 她还是不放心萧桐,心里透着极度的不安。 脚刚跨入内院,就看到萧桐身边的贴身婢女疯一样的往外院方向跑,看到她,就控制不住地哭起来,“沈小郎,你快去救救郡主——” 沈长梨心‘咯噔’一声,快步迎上去,“郡主怎么了?” 那婢女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一把就抓住她,“沈小郎,快,郡主在净房想不开,割腕了——” “啊!”沈长梨猛抽一口气,身子摇晃了下,拔脚就往凌霄院跑,边跑边又气急败坏地吼。 “不是让你们都看护着郡主吗?怎么能独留她一个人在净房?” 那婢女抽噎着哭一声,“我们都准备好了要伺候郡主沐浴,可她心情不好,将我们都赶出了净房,说要自己洗。我们不敢忤逆她,便都守在门外。可时间一长,我们都有些担心,便唤着郡主,她不应。我们才一下子慌了,推开净房的门,就看到郡主坐在浴桶里,整桶水都被血染红了——” “对了,郡主还留了遗书——” 说着,小婢女从怀里拿出一张纸递给沈长梨。 沈长梨放慢脚步,将纸展开,只见上面写着,“父王、母妃,是阿桐不孝,做错了事,丢了你们的颜面,再没脸活着见你们了。不关衍哥哥和沈医官的事,是我自己不知检点,死不足惜。望父王母妃不必伤心,来世阿桐还愿做你们的女儿,还愿意嫁给沈医官。她人确实很好,是女儿没福份。衍哥哥能喜欢她,是衍哥哥独具慧眼,她也值得被喜欢——” 沈长梨看着萧桐的字迹,纸盏上还残留着泪痕,可见她在写这封信时该有多绝望伤心。 步履匆匆,沈长梨一刻都没有停歇就跑进萧桐的内室。 里面有人燃起了熏香,却依旧压不住那一股子浓重的血腥气。 萧桐是在净房割的腕,被婢女们抬进凌霄院的。 李夫人满脸泪水地坐在床边,神情说不出的悲痛,一碗鸡蛋面就放在床边小桌上。 看到她,李夫人硬咽难语,“阿梨——阿桐怎么这么傻——”说着,她从床边滑下来,一下子跪倒在地上,“请阿梨一定要救救阿桐——” “请沈医官救救郡主——”李夫人这一跪,满屋的婢女都跪下来,就连小白羽卫都抹着眼泪跪在地上。 沈长梨眉一皱,赶紧扶起李夫人,她冲红绫低吼一声,“红绫,赶紧去扶夫人去休息,她快要撑不住了——其他人都在旁边听我指挥,要快——” 红绫立马跑过来,搀住她娘,李夫人软塌塌地就靠在了红绫的肩头上,她今儿备受打击,跪在地上就昏厥了。红绫赶紧将她搀走。 沈长梨转身就站到床边对萧桐进行急救,先放平了她的身体,又抽出枕头垫在她下肢,摆成一个头低足高的位置,用对保证她脑部和身体重要器官的血液供应。 做好了这一切,她才小心翼翼地拿起萧桐的手腕,她是用刀子割破手腕脉而自杀的。因为手浸在浴桶里,血流速度极快,现在她身体温度极低,非常危险。即便婢女们已经为她包扎过,但腕子上的血依旧在流。 “都别跪了,赶紧起来,将我的药箱拿来。” 她一声吼,气势极吓人。 小婢女们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赶紧拿过沈长梨的药箱,沈长梨掐住萧桐的中冲穴为她打气,“阿桐,你一定要醒过来。” 萧桐自然不会醒过来,她失血过多,身上这会子又湿又冷,小脸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嘴唇上,指甲上已经形成了紫绀,她是一心求死,这一刀割的极深。脉息非常的微弱,整个人已经陷入深度昏厥。如果现在能为她打点滴输血,那醒来的机会就很大,可是现在,她只能尽人事知天命。 沈长梨的额头上布满了冷汗,“纱布,快。” 小婢女赶紧递上纱布。 整个屋子的人大气都不敢出,即便脸上都有泪水,却硬咬着牙不敢哭出声,就怕影响沈长梨救治。也不知过了多久,萧桐腕子上的血终于止住了。可萧桐依旧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沈长梨一回头,又看到李夫人在红绫和蓝玉儿的搀扶下走进来,身子虽虚弱不堪,但脸上却有着经受风雨而不倒的坚韧,能为萧衍支撑靖王府这么多年,什么风雨没经历过,短暂的伤痛之后,李夫人又展现了强人的一面。 “阿梨,阿桐她,一定会醒来的对不对?” 她满怀期待,沈长梨抿了抿嘴,对她重重点头,“一定会醒来的。” 李夫人眼泪一下子压眶而出,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红绫将她搀到椅子上坐下,沈长梨意味地瞟了眼还算相当镇定的蓝玉儿,眸光闪了闪。 “银针!” 沈长梨将目光收回,又全神贯注地救治萧桐,她直接褪开她身上的衣衫,捻针在她下腹部,取关元穴,直刺入一寸。可是几个急救循环下来,她施了针,也喂了药,萧桐的面色缓和了下来,可人却完全没有一点要苏醒的意思。 沈长梨站在床边抿紧了唇,用袖子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没有吭声。萧桐目前的情况,她已尽了全力,能不能醒过来,完全要靠她自己了。别说在此时,即便在现代,这样的情况一辈子醒不过来的案例也不是没有。就看病人自己的意志力和求生的本能了。 “呜呜呜——郡主,你快快醒来。” 或许是沈长梨凝重的表情,感染了屋子里的小婢女。 有几个小婢女干脆直接跑在萧桐的床边,呜呜呜地哭起来。 有的是真心担心萧桐的,有的只是怕她这样死了,青王那里她们不好交待,有可能会全部处死。她们是在担心自己的小命。 “行了,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阿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醒来了。留下两个候在床边伺候,其他人都退下!一个时辰后过来换人。” 李夫人脸色一阴,冲着小婢女们训斥一通。 小婢女抽噎着站起身,留下两人在床边照顾,其他人对着李夫人福了福,都退下了。 李夫人瞅了红绫和蓝玉儿一眼,“你俩也退下!这里有我和阿梨就够了。” 红绫看着沈长梨欲言又止,她不想出去,可耐不住李夫人冷眼睃她,红绫抿抿嘴,低着头出去了。蓝玉儿倒是规矩,听李夫人的话,冲她福了福,二话不说就走了。 李夫人对沈长梨使了个眼神,起身坐到外室。 沈长梨跟出来。 李夫人开门见山,“阿梨,你就跟我说句实话,阿桐她——”说着,她眼圈一红,哽咽地说不下去,吸了几口气,脸色一凛,“可是还有生还的可能?” “有的,李夫人不必担心,我一定不会让阿桐出事。” 李夫人悲痛地摇了摇头,“全是雷鸣的错,这小子死不足惜,等殿下回来,即便把他五马分尸都不为过。” 李夫人恨得咬牙切齿,“阿桐算是毁了,我们雷家对不住阿桐,对不住殿下。即便殿下宽宏,可青王和礼王那里,雷鸣都是死罪难逃。” “李夫人有没有想过,他俩若都是被人陷害的呢?雷鸣若因此死了,郡主这辈子才算是真正地毁了。木已成舟,再多的愧疚都已不能挽回,不如积极地想些办法,将伤害降到最低。郡主与雷鸣也算是自小一起长大,今日她因生我的气,在府中大闹,还偷了酒喝,雷鸣是担心她,才会一直暗暗守着她。谁也不知能发生这样的事?二人明显是被人陷害的。” 李夫人身子一紧,眼中凌光一闪,“阿梨,可是查到什么端倪?” “端倪是有,但郡主出事后,李夫人心神一慌,顾不得封锁消息,以致全院的丫环婆子都围在凌霄院门口中猜忌纷纷。可以李夫人往日的管家手段,又怎么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你当时是关心则乱,顾不得其他,可这消息又是谁散播出去的呢?有你在,她们还敢围堵凌霄院,你不觉得这事很奇怪吗?” 李夫人越听脸色越青,手紧紧握了又握,“我得到凌霄院婢女通报消息时,身边只有红绫和蓝玉儿在场——” 沈长梨接口说,“以红绫的忠心和机灵,她不会随口乱说,毕竟事关桐郡主和她的亲哥哥——她懂分寸,晓得其中厉害,她其实反应最快就是到府门口等我——” 话说到这里就已经不用再说了,沈长梨很不想怀疑蓝玉儿,毕竟,自从蓝松节被押解回京,她曾经向她道歉过,可她的宽容大度,让她觉得她完全变了。如今李夫人也很重用她,一直将她当接班人来培养。可现在—— “阿梨不必再说了,此事,我会给殿下一个交待。”说着,李夫人起身,扭头往内室又看了看,眼圈儿一红,又深深叹息一声,“阿梨,阿桐现在就交给你了。殿下没回来之前,府里不能乱了。” 说着,她步履蹒跚就要往外走。 “李夫人——”沈长梨唤住她,从怀里掏出一丸药递过去,“你现在不宜太过操劳,若是感到头晕目眩心口不适,可服用此药。” 李夫人笑了笑,毫不迟疑地伸手接过药,“多谢。” 沈长梨冲她点点头,“麻烦李夫人还要查一查,郡主喝的那坛子酒,究竟是从哪儿弄来的?” “好。” 李夫人走后,沈长梨回到内室一直守着萧桐。一个时辰后,她又为萧桐的伤口上了第二次药,又让小婢女们帮忙,用银匙强行灌了药,又扎了针,才将萧桐放平在床上,退了出来。 她没有离开凌霄院,也没有回锦绣院,脸上也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慌乱。自始至终,她都还算冷静。事已发生,再多的情绪都是枉然于事无补。可是萧桐自杀这件事,是再压不下去了。府里恐怕人尽皆知,现在由李夫人去处理,她能做的,就是盼着萧衍赶紧回来。 她不知道萧衍究竟去了哪里?去办什么事?但她知道雷鸣肯定有办法找到他。现在青王府和皇宫都还没有动静,目前时间就是一切。等萧衍回来处理最好,不然青王和陛下一怒,那后果不堪设想。 靖王府恐怕无人能幸免。 做完这一切,她摸着已经饿得前心贴后心的肚子,走回内室,看到萧桐床前李夫人为她做的面,她也不怕面凉了,端起来就吃。 守在萧桐床前的小婢女看见了,张口想说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走过去倒了一盏热茶放到沈长梨面前,“沈小郎辛苦了,谢谢你,为郡主做的这一切。” 她说着泪水便流下来,“郡主若是醒来,定会对沈小郎感恩戴德。” 沈长梨哼一声,“那也得等郡主醒来再说,你赶紧守着去,不用管我。” 小婢女抽噎着冲她福了福,又守到床边。 夜幕降临,凌霄院掌上了灯,萧桐一直躺在床上无声无息,丝毫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而萧衍依旧没有回来。 沈长梨片刻都没有离开凌霄院,她坐在外室的软榻上,翻看着医书,琢磨着新法子,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心里愈发焦躁起来。 “阿梨,爷回来了。” 红绫跑进屋,开口就是这一句,让沈长梨的情绪顿时饱胀起来,好像所有的不安焦躁,都因这一句话落回了实处。 萧衍确实是一个容易让人心安的男人。 她丢下医书,从软榻上跳下来,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跑出去。 ‘咚’地一声,她闷头刚跑出去,随即便撞到一个人的怀里。 男人还是那身锦衣便袍,黑色的织锦披风摇曳,带着独属于军人的锋芒和英气,透着一种泰山压顶仍不屈的气势, 一下子落入她的眼眸鼻端心坎上,她急急地抓住他,“你总算回来了,阿桐,她——出事了。” “爷已经知道了。” 萧衍的声音起伏中透着镇定,一把稳住她,揽住她腰身,眼睛却透过珠帘纱缦望向内室一直躺着无声无息的萧桐,携着她往里走,低声问,“阿桐如今怎样了?” “情况——不太好,血已经止住了,目前处于昏厥状态。已经喂了药,至于什么时候能醒——我不敢保证,这得要看她的求生意志和生命力。” 沈长梨尽量将话说的委婉,萧衍走到内室前,隔着珠帘看着萧桐,沉默半晌,突然扭过头问她,“晚膳吃了吗?” 沈长梨愣了一下,轻嗯一声,“下午的时候吃了一碗冷面,现在没什么胃口——” “一会陪爷用晚膳。”萧衍说着,便撩开珠帘走进内室。沈长梨并没有跟进去,看着他的背影,也能强烈地感受到他神情里的疼惜和痛恨,还有那透体而出的肃杀。 他现在,一定比她更想杀了那个始作俑者。 可他,会怀疑是她害的萧桐吗? 沈长梨心头有一丝的锐痛,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她害怕误会,看着萧衍肃杀的背影,她忍不住走过去,瞟了萧桐一眼,她盯着他的后背,轻声问。 “爷,你会怀疑是我做的吗?有人说,桐郡主出事,我是最大的受益者。因为我曾表示不想娶她——” “不会。”萧衍身子一动,扭过头,淡淡地看她一眼,“从未那样想过。” 沈长梨心头一松,扯了扯嘴角,“爷果真与别人不同,你的信任,对我很重要。” 此时此刻,没有什么比来自他的信任更重要的事了。 更关键,她赌赢了。 一百两黄金,玉妖精必须双手奉上。 这事不需要刻意通知玉妖精,萧衍的态度,他很快就能知道。 第159章 你就当是夸吧! “爷,对不起,我还是有责任的,若不是我去了东宫,说不定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萧衍转过身来,伸手拍拍她的肩头,声音低沉暗哑,“去,让厨房去备一些菜,你陪爷一起用晚膳。” 沈长梨心疼地看着他,定然是他得了消息快马加鞭赶回来,没顾上吃喝。 从这一点看,萧衍与她是同一类人。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眼前的事有多棘手,都得先把肚子填饱了再说。只有精力充沛,才能解决更艰难的事。 很快,厨房就将晚膳送了过来,还算丰盛。大家都小心翼翼,大气都不敢出,王府里出了此等大事,都怕触了萧衍的霉头。每个人都谨慎谨慎再谨慎。 两个人在外室的软榻上坐下,谁都没有说话。 沈长梨没大有胃口,大多时间都是伺候着萧衍吃饭,为他盛汤夹菜,就如同普通人家的小妻子,接回了久别的丈夫,备加殷勤。连简石公公都袖着手,郁气地守在一边,平时可都是他伺候爷用饭的。可今日不同往日,看着沈长梨难得温柔地伺候爷用饭,没有夹枪带棒地惹爷生气,他心头还是挺欣慰。 时间一点点过去。 萧衍看起来是饿坏了,不管沈长梨为他夹多少菜,他都一点一点地吃下去。微垂着眸子,看不清神态,只是那份沉寂的镇定,让人安心又透着害怕。 越是平静的萧衍越让人感到恐惧。 门外有响动,简石公公看了萧衍一眼,抬脚便走了出去。片刻又转回来,冲着萧衍轻轻一声,“爷,李夫人带着几个小白羽卫求见。” 萧衍沉默了片刻,脸上没太多情绪,依旧优雅地吃着饭。 简石公公猜度着萧衍的心思,主子爷对李夫人一向敬重,从没有让她久等过。只是今晚雷鸣犯下重罪,主子爷虽然嘴上没说,但心里还是有怨怪的! 萧衍不说话,简石公公也不敢催,只鞠着身子站在一边。 “爷,李夫人痛心疾首,已经哭的昏过去一次了。郡主出事,她焦心痛惜,一直守在郡主床边。此番应该是查到了什么——”沈长梨轻声劝道。 萧衍轻嗯一声,慢慢放下筷子,“都收了!” 屋里伺候在一旁的小白羽卫立马上前撤掉了碗碟,萧衍弹弹袍子,叮嘱简石公公,“让李夫人进来!” 李夫人领着蓝玉儿等人进来,看到萧衍,她眼圈儿一红,屈膝就要跪在萧衍面前,“殿下,我有罪——” 萧衍眼疾手快搀住了,“不是您的错。” 李夫人眼泪汪汪地看着萧衍,摇摇头,“雷鸣罪该万死——” “您先起来。” 萧衍直接将李夫人搀到软榻上坐下,他一撩袍子坐到她身边,目光一扫,蓝玉儿扑通一声跪倒在他面前,“爷,奴婢罪不可恕。” 萧衍没有看蓝玉儿,伸手将简石公公奉上的茶先端到李夫人面前,淡淡道,“何罪之有?” 蓝玉儿慢慢抬起头来,跪得腰板挺直,“爷,先前桐郡主出事,奴婢随着李夫人来到凌霄院,因为关心则乱,所以没有考虑太多,由得府里的婢女婆子围在凌霄院乱嚼舌根,对郡主的声誉造成不好的影响。平日府里的丫环婆子,李夫人都交到奴婢管理,奴婢有负李夫人的信任和重托,请爷责罚。” 沈长梨眼一眯,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蓝玉儿,她这避重就轻的一番话,当真聪明。 只是看着她端正的小脸,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付摇蕙。 短短时日,她没发现,原来蓝玉儿也变了,变得让她都有点认不出来了。 “蓝玉儿,你可知李夫人识人半生,从未看错过人。她如此欣赏你,你的确辜负了她的信任——” 萧衍不轻不重的一句话,直接让蓝玉儿的脸白了白。 蓝玉儿咬了下唇,手绞着帕子紧了又紧,似有难言之隐,低低唤了声,“爷——” 萧衍似有不耐烦,“你还有何交待?就不要绕弯子了,爷不信,你是那样疏忽大意之人。李夫人对你的考验也不是一日两日,你今日所为,不是很反常吗?” 蓝玉儿目光突然看了沈长梨一眼,那一眼,似乎在替她隐瞒着什么,直接让沈长梨心惊肉跳。蹙了蹙眉。 “爷,奴婢除了没有管好府里的丫环婆子,并没有什么好交待的了。” 李夫人眉目一沉,“蓝玉儿,那坛子酒是你给桐郡主的?之后,阿桐回房,那酒也是你最后收拾的,还不老实交待——” 李夫人声音一喝,手狠狠拍在身边小桌上,“还让我将亲眼目睹你给桐郡主酒的人叫出来吗?” 蓝玉儿手抓着裙角深深低下头。 “蓝玉儿,那酒里到底有什么?”萧衍语气冷的能冻死人,“剩下的酒,你藏在了哪里?不要逼爷用手段,你父已发配边疆,临行前,爷去见了他——” 蓝玉儿猛地抬起头,目光殷切,“爷——” 萧衍缓缓看向她,“爷答应了你父亲,此生必善待你——” 沈长梨一听,咬了咬唇。 突然蓝玉儿又看了沈长梨一眼,样子似乎有点欲言又止,沉默半晌,她才像是鼓起勇气下定了决心。 “我是爷的人,自然不会害桐郡主。那酒,并不是奴婢给的,是桐郡主从沈小郎的屋子里拿的——是奴婢看见了,其实是想夺下她手中的酒。奴婢见郡主气的小脸铁青,嘴里咒骂着沈小郎,奴婢是怕她酒醉伤身,只是想阻止她——” 沈长梨心里咯噔一声,“爷,我屋里确实有酒,一共五坛,是我先前从李大小姐那里拿来的‘梨花醉’,本想送到钟鸣山——” 此时,红绫也站出来,小眉头皱得死紧,“那五坛酒,我锁在外室的柜子里,除了我和阿梨,并没有人知道啊!” 萧桐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李夫人听到这里,气的用手捶着胸口,冲着红绫发吼,“还不过去看看。” 红绫一听,转身就往外跑。 片刻回来,苦着小脸,慢慢在萧衍面前跪下,“爷,确实少了一坛子酒,锁被撬开了——” 萧桐喝了半坛子‘梨花醉’,难怪会醉糊涂。 屋里一时没人说话,静得落针可闻。 “那屋里的熏香又是怎么回事?” 李夫人又质问蓝玉儿,说着,萧桐身边的婢女直接捧着一个小锡匣子打开,放到蓝玉儿的面前。而小锡匣子里装的明显是燃过的残香。 只看了一眼,蓝玉儿俊美的脸子就是一白,“爷——” “别说,这不是你从香炉里换下来的?” 萧衍扫着蓝玉儿,脸色阴沉,手往黑漆的香几上那只精巧的香炉一指,“老实说。” 萧衍的声音透着几分沉冷,更透着极度的威压,蓝玉儿的额头冒出冷汗,“爷,这个残香,确是奴婢换下来的。” “何时换的?”李夫人有些绝望地问。 蓝玉儿瞄了她一眼,低下头,“就在奴婢陪夫人进入郡主内室后换的。” “郡主出了事,你没有考虑如何去封锁消息,反而让府里的丫环婆子都围观在凌霄院也就罢了。随我进屋,你也没有关心郡主,反而悄无生息换下香炉里的残香,蓝玉儿,若不是心中有鬼,为何要这样做?” 李夫人身子有些摇晃,她哆嗦着手指向蓝玉儿,“难不成,本夫人真是瞎了眼,身边竟然养了一头狼——” “夫人——” 蓝玉儿急切地一声呼唤,随后又咬着唇低下头,“奴婢当时随夫人进屋,闻到房内有种特殊的香味,觉得与郡主平日熏的香不同,于是,便去检查香炉——发现,那香,确实有异样。在这之前,大家都知阿梨一直拒绝娶郡主,今日她惹郡主生气,所以,奴婢心想这香会不会是阿梨做的,所以想替她隐瞒——” 说到这里,沈长梨脸上只余冷笑。 原来蓝玉儿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可她自己怎么感到这么好笑呢! “爷,既然大家都知道我拒婚的事,肯定不止一个与蓝玉儿的想法一样,认为是我害了郡主。既如此,那爷可否允许,我去检查下那香,看看究竟有何异样?” 萧衍幽幽看她一眼,“去!” 沈长梨便接过小婢女手里的锡盒,做为大夫,她天生对药物敏感,手指捻着那残香的粉末,放到鼻间闻了闻,脸色陡然一变。 “如何?” 听到萧衍的询问,她乌黑的眸子沉了沉,似是不太敢相信,又重新拿出一点残香粉末,再一次认认真真地辨别一番,直到确定了其成分,两只乌黑的眼睛露出复杂的神色。 “无需隐瞒,直接说。” 萧衍看她突变的脸色,沉下了嗓音。 沈长梨沉着眉眼,直接端着锡匣子走到他面前,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抿了抿嘴,才用极小的声音,明明白白告诉他。 “爷,香里的催情药物,是‘入骨媚’——” 就是上次在流马县玉妖精害她时用的,那低等妓院里常用的下三滥催情药物。 而她根本就不会有这种下三滥的东西。 “入骨媚?”旁边的小婢女听到这个名字,眼珠子一瞪,神色有些慌乱。 “怎么了?”萧衍皱眉看向她。 小婢女吓得赶紧低下头,“殿,殿下,上次郡主从付摇蕙那里拿到过这种东西——就是郡主为殿下温酒那次——她将这个东西放到殿下的酒里——” 小婢女没敢将话说完。 萧衍脸色一下子黑透了,“这种东西阿桐手里可还有余?” 小婢女点头,“还有一些,放到香柜里——”说着,她赶紧转身跑到香几下,拉开一个小抽屉。可是,里头除了萧桐平日用的熏香之外,装药粉的小瓷瓶已经空了。 小婢女脸色如死灰般,嘴里喃喃,“这,这怎么可能?该不会是郡主自己拿错了?” 小婢女苦着脸一下子跪倒在萧衍面前,“殿下,今日郡主与沈小郎闹气,发了脾气,喝了酒,说头脑昏沉,要熏香睡觉。她将奴婢们都赶出去,自己熏香,难不成是郡主没看清楚就——” 她话一落。 满屋子的人都惊悚了。 真是要命了,萧桐给自己点了媚药,然后被人给糟蹋了? 世上还有如此不可思议的事情吗? 沈长梨看着萧衍已经难堪到无法形容的脸,根本无法劝。 “都下去!”半晌,它一声冷凝,不容抗拒,“阿梨留下。” 大家都默默地起身告辞。 待屋里只剩下两人时,他才抬起头,认真看向她,“此事,阿梨可有疑惑?” “自然是有。”沈长梨抱着臂冷冷一声,“爷,别怪我多嘴,虽然我与蓝玉儿从流马县到京城,别人都以为我和她的关系极好。之前因为蓝松节的事,我还一直对她心生愧疚。李夫人对她重用,其实我挺高兴的。可这件事,我总觉得她欲盖弥彰,话说的滴水不漏,可我总感觉此事与她脱不了干系——” 萧衍叹息一声,将她拉进怀里,“不管如何,先让阿桐醒过来!” 是啊!只要萧桐醒过来,一切都水落石出。 究竟是不是她自己熏香的时候拿错了,都会一清二楚。还有,她是如何知道锦绣院暖阁里有她藏的酒,红绫都说了,已经上了锁。她又是如何撬开的?若无人唆使,她不可能知道酒的事。 沈长梨转头看向内室,层层帷幔下,萧桐躺在那里,惨白的小脸,无声无息,“爷,我一定会将萧桐救醒,只是——此事难道就这么算了?不再查了?” “自然不是。”萧衍淡淡一声,可声音却冷的能冻死人,“此事怎会如此轻易善了?那些害了阿桐的人,爷自然不会放过。” 沈长梨抿了抿嘴,“爷就没有怀疑我吗?” 萧衍紧紧抱着她,用脑袋拱了拱她,“别傻了。”就在她欣慰地想与玉妖精的打赌赢了一百两黄金的赌约说出来的时候,没想萧衍又叹息一声,嫌弃地看了她一眼。 “这事明显透着不同寻常,有人趁爷不在,对阿桐下手,不仅是想离间爷与你的关系,更是对青王府试探。如今朝中局势一解即发,若说是你,爷打死都不信。阿梨虽然聪明,但你的脑子还布不下这个局。” 沈长梨瘪瘪嘴,“爷,你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 “你就当是夸!” 什么叫就当是夸? 第160章 皇帝驾到 “爷,今日蓝玉儿着实反常,你要不要派人去查查她最近都和谁走的近?李夫人如此器重她,若是她心并不向着靖王府——那将来必是祸患。” 沈长梨想了想,觉得还是有必要再提醒他一句。 其实她更想说的是,查查蓝玉儿是否与付摇蕙还有联系?付摇蕙连萧琏的孩子都敢打掉,就绝不是轻易认输的主。若是她在暗中蛊惑蓝玉儿,或是许了她什么好处,难保蓝玉儿不心动。 说起来,蓝松节被发配边疆,蓝玉儿嘴上说不怪她,可心里究竟怎么想?她猜不透。毕竟这件事,蓝松节算是将一切事都扛在了自己身上,连玉妖精都没能撬开他的嘴,萧衍有没有在其中做什么?她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她的罪,蓝松节替她受了。 所以,她心里一直对蓝玉儿心生愧疚,想着将来必找个机会报答她。 可人心易变。 萧衍轻‘嗯’一声,“阿梨心里想的什么?爷知道。这件事就交给爷好不好?你也累了,要不要先回暖阁休息?” 知道他还有事要处理,沈长梨便从他怀里站起身,“爷,你去忙!不必担心我,我不累,我要守着桐郡主,今晚很关键,不容有失。” 萧衍沉默地看着她,“阿梨,谢谢你。” 知道他指的是萧桐的事,沈长梨抿抿嘴,眼眸渐深,真诚地看着他,“爷,若是可能,我希望咱们身边所有人都平平安安,一生顺遂。可我也明白,爷的身边注定惊涛骇浪,树欲静而风不止。我能做的,就是尽全力为爷守护好这个家——” 萧衍叹息一声,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怜惜地道,“爷有你,三生有幸。” 因为萧衍回府,凌霄院布置了重卫,把院子围的水泄不通。 留下沈长梨守着萧桐,萧衍快步出了内室,却没有离开凌霄院,而是到了偏房里,召见了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就已经变得跟鬼差不多的雷鸣。 “爷,属下死不足惜,请爷赐死——” 雷鸣说完便跪伏在地,一副请死的姿态。 萧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沉冷,“做了错事,便想一死了之。雷鸣,跟着爷这么多年,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你是这么懦弱没有担当的人吗?阿桐可以死,你却不可以,因为你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雷鸣嘶哑着嗓子,头咚咚咚地磕在地上,似是悔恨不已,“属下对不起郡主,属下该死,宁死以谢罪。” “你的确该死!” 萧衍眼眸森冷地瞪着他,抬起腿一个窝心脚踹过去,雷鸣被踹翻在地,急咳几声,又爬起来规规矩矩地跪好。 “‘入骨媚’是?阿梨可以忍,本王可以忍,却唯独你就不能忍?” 雷鸣耷拉着脑袋,捂着胸口咳嗽几声,不想为自己的错辩解,也不想把所有的错都归咎于‘入骨媚’,红着眼睛嘟嘟哝哝地道。 “是属下鬼迷心窍,一直对桐郡主暗生情愫,起了觊觎之心。是属下卑鄙无耻,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萧衍闻言冷哼一声,“哼,你倒敢说,就真不怕本王踹死你——此事已出,你又当如何?” 雷鸣一脸的凄苦,“属下犯了如此不可饶恕的错误,死不足惜,不敢妄想将来——爷可如何处罚,属下绝无怨言。” “死很简单,可是你死了,阿桐醒来,又该怎么办?” 雷鸣向来憨厚,听了萧衍的话,眨巴着大眼,愣是没明白这话里的意思。片刻,他似是想通了,似有惊喜,却不能置信,结巴道。 “爷,您,您的意思是——” “本王什么意思都没有。”萧衍立马拿话堵死他,冷冷瞄他一眼,一个旋身坐回梨花木太师椅上,目光比先前还森冷。 “犯下如此重罪,本王确实是留不得你了,眼下,西月国蠢蠢欲动,兵部已经接到肖将军的求援书,即将派肖骐领十万兵马赶赴云州,其中有两万黑豹卫,你就领着这两万黑豹先锋营去西月边境!” 先锋营,顾名思义,就是每一次在战场上都是冲锋陷阵打头阵的部队,也是整个战场上最危险的兵种,但也是最容易立功的兵种。 其实雷鸣自小便跟着萧衍,陪他冲锋陷阵杀敌无数,立下不少军功。以他的资历,即便做个领兵在外的将军也是绰绰有余。可如今萧衍只让他夹杂在两万黑豹先锋营中做个从头再来的小兵,这也是变相地对他惩罚。 没有人犯了错,还不付出代价。 当然,对于雷鸣来说,任何惩罚,都是宽恕。 雷鸣感恩戴德,二话没说,冲着萧衍重重磕了个头,“谢殿下恩典,属下必万死不辜负殿下期许。” 萧衍叹息一声,目光沉重地看着雷鸣,“是立功回来迎娶阿桐?还是死在西南战场,你自己决定。” 雷鸣鼻头一酸,“殿下,我走后,我娘和我妹妹——” “用不着你操心,她们都是靖王府的人,自然有爷照应着。” 雷鸣又重重冲着萧衍磕了个头,站起身,“属下走后,殿下身边风起云涌,望殿下保重。” 萧衍点头,一摆手,“去!” 雷鸣动了动嘴皮,看了看萧桐所在屋子的方向,像是要说什么,可咬了咬牙终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深深看了一眼萧衍,看着这个自小便追随的主子,默默退了出去。一转身,便看到红绫正扶着李夫人站在月亮门边,远远看着他,母女二人都哭了,什么话也不说,只冲他摆摆手,示意他赶紧走。 雷鸣’扑通‘一声跪下,遥遥地冲着李夫人磕了三个响头,站起身,又侧身看向萧桐主屋的方向。 李夫人拍拍自己的心口,意思是说,“有我在,一定会照顾好桐郡主。” 雷鸣再不迟疑,抬脚就走。 突然凌霄院外传来一声高喊,“皇上驾到——青王、礼王到——” 雷鸣心头一凛,脚就像钉在了地上动不了。 李夫人赶紧擦干眼泪,焦急地冲雷鸣摆手,无声冲他喊,“快走——” 萧衍也来到门边,镇定地冲雷鸣道,“去后门。” “是,属下谢爷大恩。”雷鸣冲萧衍一拱手,又看了李夫人和红绫一眼,转身就朝后门走。等离开了凌霄院,他才回头冲着萧桐的屋子低低地道。 “阿桐,等我回来——” 皇上和青王、萧颉的突然到来,让沈长梨有瞬间的慌乱。她原本以为只会在’赏春宴‘上能见到大宁国最尊贵的人,据说明德帝萧哲是个传说中能文能武睿智无边的人,在她还没有心里准备时,突然要见这么一个威严高高在上的人,心里不紧张,那都是假的。可现在,她没有别的选择,只能随着众人跪迎这位尊贵的天子。 现在皇上和青王来这里显然只有一个目地,那就是萧桐。 所谓帝王一怒,血流成河。 不知今晚的靖王府是否能够安然度过。 凌霄院所有的婢女侍卫听到消息,都疯狂地涌到院子里,二话不说,直接就跪在了冷硬的地面上,嘴里诚惶诚恐地喊着,“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沈长梨也没有犹豫,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自然跪得也十分干趣。 众人跪伏在地,谁也不敢抬头,沈长梨心跳加速,眼角眉梢看到一阵锦袍摇摆,脚步声就远去了。等她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就看见皇帝和青王越过跪拜的人群直接就进了萧桐的屋子。 人群中,沈长梨看到了萧衍,正巧,他也正回过头看向她,二人目光碰个正着。从他镇定的神色里,她心中的慌乱慢慢平复。在他眼神的示意下,她规规矩矩地跟了上去。毕竟做为萧桐的未婚夫婿,又是闻名京城的小神医,她不得不在场。 先前内室只燃着一盏鹤灯,主要是为了能让萧桐更好地休息,如今随着皇上和青王的到来,婢女们又点燃了几盏灯,顿时整个屋内一片大亮。 “阿桐——” 青王看到躺在床上无声无息的萧桐,悲痛一声,手一撩珠帘立马走了进去。 而皇上一身明黄的龙袍,面色阴沉地站在珠帘外,听着青王抱着萧桐悲痛的哭声, 他的脸色愈发地阴霾,透体而出的杀气让人不寒而栗。 沈长梨眼光一瞟,并没有看到萧颉。 做为亲哥哥,妹妹出了此等事,他最该找的就是肇事人。想必一入府,就去寻雷鸣去了。揍他一顿,是避免不了的。 “沈长梨——”突然,皇上转过身,目光精准地落在沈长梨身上。 沈长梨心里一突,急忙走上前,冲着明德帝就跪了下去,“臣,沈长梨参见陛下。” 明德帝萧哲目光微眯,居高临下地甚是威严地审视着她,沉默半晌,才冷哼一声,阴森地道,“朕将阿桐赐婚于你,可是委屈了你?” “桐郡主天真烂漫心地纯良,臣不委屈。” 低着头,沈长梨将这几个字咬特别清晰,表情谦恭,话却说的不卑不亢。 “哼,既然不委屈,为何还要加害阿桐?口是心非,想要欺瞒朕,你还嫩了点!” 皇上语气不善,明显动了杀机。 “臣不敢欺君,臣从未想过加害郡主。” 沈长梨的话明显激怒了皇帝,他一拂大袖,恶狠狠地道,“还敢说没有欺君?你若不是想抗婚,为何阿桐会无声无息地躺在这里?你是神医,要摆脱阿桐,有的是手段。这就是你用的卑鄙的手段吗?” 可真是冤得比窦娥还冤!老皇帝这不是明显不讲理吗? 沈长梨抿抿嘴,她不敢为自己求情,只能顺着老皇帝的话往下说,“请陛下明鉴,臣承认,刚开始时,这赐婚的圣旨太突然,着实将臣给吓住了。臣何德何能?敢娶皇家郡主?可这段时间与郡主相处,臣也看得出,郡主虽然刁蛮任性点,但心性纯然,也不是一无是处——所谓不打不相识,郡主与臣相处虽有磕磕绊绊,但也算欢喜冤家。” “陛下,别气坏了身子。” 此时,大太监戴公公为皇上搬来了椅子,他威严地一坐,更是冷哼一声。 “这么说,你最后也是心甘情愿娶郡主的喽?” 沈长梨咬了咬唇,有些话真的难以吐口,可现在形势比人强,她不得不点头,“臣是心甘情愿。” “好。”明德帝回头又朝内室看了一眼,“既然你是心甘情愿,那朕便成全你——”说着,明德帝瞟了萧衍一眼,一双精光暗含的眸子里,带着一抹复杂的情绪,突然冲着门外一声高喊,“来人。” 门外‘哗啦’一声,进来两名身着盔甲腰佩长剑的禁卫军。 “将沈长梨拉出去杖毙!” 一声惊雷,仿若有耳边乍响,沈长梨一呆,瞬间懵圈了。 老皇帝这是要杀她?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双臂就被两个禁卫死死钳制,她身子伏低,几乎被按压在地上。 “陛下,这是为何?” 她双臂痛的钻心,但依旧冲老皇帝大声问。 难道他真的不在乎太子殿下和萧桐的死活了吗? 沈长梨没有听到老皇帝的解释,或许天子杀人,也根本不需要理由,眼见着两名禁卫军将她提溜起来要拉出去,一只大手轻轻按抚在她后背上,阻止了禁卫军将她拉走。 沈长梨抬头,就看到萧衍一双深不见底却让人无比心安的眸子。 诡异地,她咧了咧嘴,“殿下——” 或许在这紧要关头,萧衍还能出面救她,她心里当真还是感动。她可不愿屁股开花被杖毙,那种死太痛了。 萧衍没有说话,一撩袍子便跪在了地上,“父皇,阿桐是在儿臣的府中出的事,父皇若是一定要问罪,那也是儿臣罪不可赦!这杖刑,儿臣愿替沈长梨受过。” 明德帝看了萧衍一眼,微眯着眸子,冷哼一声,“老九这是要威胁朕?” “儿臣不敢!”萧衍端正地跪在地上,微垂着头,不卑不亢,“儿臣只是不想再让无辜之人冤死,父皇,沈长梨是阿桐的未婚夫婿 ,阿桐对甚是喜欢。如今她出事,心灰意冷,觉得对不起夫婿 。可沈长梨依旧愿意娶她,这就是她活下去的动力——若是她醒来,知道父皇将她的夫婿给杀了,那她还能再活得下去吗?” “皇兄——” 此时,青王从内室走出来,用袖子擦着眼角的泪,“请皇兄明鉴,阿桐确实缠着我说,喜欢沈医官。如今,这丫头遭此不幸,沈医官还能不嫌弃,我心里还是挺欣慰的。” 明德帝却明显不这样想,他看了自己的胞弟一眼,又瞄向萧衍,重重地冷哼一声,“阿烨是被那丫头给骗了,她到宫里找朕,可不是这样说的。别以为朕不知道,她这么做就是为了你这个做哥哥的,不知所谓,竟然喜欢男人——你,你真是丢尽朕的脸,坊间传的有多难听,别以为朕不知道。如今,你还要护着这个男宠?” 没想皇上竟然将这层窗户纸给捅破了。 青子萧烨脸上一愕,目光在萧衍和沈长梨身上睃来睃去,他一身青衫,闲云野鹤,面善的很。闻言,有些手足无措。 “皇兄,坊间传言怎能相信?你可不能冤枉了阿衍,他是我看着长大的,比阿颉稳重太多,不可能有如此怪癖。都怪他那三位王妃未过门就死了,坊间那些乱七八糟的谣言最是可恨,说起来,最可怜的就是阿衍了——” 说着,青王萧烨又用袖子抹了抹眼泪。 皇上明显不待见地瞟他一眼,“我看你除了种荷花,就不会别的了,将阿桐养的刁蛮任性,如今还护着他——” “皇兄,都是一家人,手心手背都是肉——” “行行行,就知道你是个心肠软的。”皇上干脆打断青王的话,不想听他再说下去。 他目光阴沉地看向萧衍,“老九,如今你妹妹在你府里出了事,你难辞其咎?沈长梨留不得——” “父皇。”萧衍重重一叩首,将怀里的东西呈了上去,“这是阿桐的手书,请父皇过目。” 戴公公看了皇上一眼,躬着身子走过来,伸手将萧衍手上的那封萧桐的遗书,逞递给老皇帝。皇上冷哼一声,阴着脸打开,一目十行,看后,脸上浮现出痛惜,眉心皱的死紧。 “好,既然阿桐是真心地喜欢你,朕也不想伤了她的心,如今朕再给你一个机会。”老皇帝将遗书又转递给青王,目光才落在沈长梨身上,摆摆手。那押着沈长梨的两名禁卫立马松开了她,冲着老皇帝一礼,退了出去。 沈长梨揉着酸痛的手臂,“臣谢陛下不杀之恩。” “先不用谢恩,杀不杀,还要看你之后的表现。” 沈长梨在心里轻‘啊’一声,觉得老皇帝的声音更加阴森了,她怎么有种被算计的感觉? “若想活命,那便与朕赌一局——” 老皇帝话落,沈长梨便抬起头,“不知皇上是要掷骰子还是推牌九?亦或麻将,扑克牌?” “什么乱七八糟?朕要与你下盘棋,一局定输赢,决定你的小命。”老皇帝脸都黑透了,”你若赢了朕,就不用死了,此生要好好善待阿桐。你若输了,哼哼——” 皇帝的哼哼声中的意味,已不言而喻。 那就是还得遭受杖刑。 “啊?”沈长梨又是一声惊叫,额头冷汗涔涔,“陛下,臣不会下围棋啊?能不能改成象棋,军棋 ,五子棋,跳棋,国际象棋也行啊!” 一拍桌子,老皇帝怒了,“来人——” 第161章 与老皇帝对弈 两名禁卫军立马闯进来,这回也不用老皇帝命令,直接又扭下沈长梨的双臂欲将她拉出去。 “慢着!” 萧衍低喝一声阻止禁卫军将沈长梨拉走,他跪在地上,目光诚挚地看着老皇帝。 ”父皇,沈医官医术惊人,却不会下棋,世人皆知。” 老皇帝似乎早知道如此,脸上丝毫没表现出意外,却根本不容情地哼哼两声,“那就怪不得朕了,她不会下棋,便是直接认输,那就只有受杖刑。” 这是什么狗屁谬论! 沈长梨鼻孔出气,眉目深深地瞅着老皇帝,若他不是萧衍的亲爹,她早已把毒药撒过去了,非让他变成老年痴呆不可。 天下有这么不讲理的皇帝吗? 这不是明显就是想将她置于死地吗? 萧衍一张人神共愤的俊脸上没任何变化,他眉目浅淡,“请父皇允许儿臣教她——” “你确定?老九,父皇知道你棋技高超,但你未必也太张狂。父皇和阿桐可等不得你教会了她再来与朕对决——” “不会让父皇等太久,半个时辰便好。” 老皇帝眉梢一挑,“好大的口气!老九,你是不是也太自负了?若是半个时辰后,她还学不会呢?” “父皇,沈医官天纵奇才,有过目不忘之能。围棋虽然高深莫测,但下棋如同做人,儿臣相信她。若是半个时辰后,她依旧愚钝学不会,那儿臣愿意与她一起承受杖刑,同生共死——” “殿下——”沈长梨感动地鼻头一酸,弱弱地唤了他一声。 萧衍并没有看她,直接冲老皇帝磕了个头,“请父皇恩准。” 老皇帝半眯着眼,定定地审视着萧衍,眸光又瞟向已经被萧衍的话吓得瞪直眼的沈长梨,眸中的深意意味不明,只是勾了勾唇角。 “既然老九这么有把握,那朕便准了你这一回。俗话说,落子无悔。今日就让朕看看你的本事。“ “谢父皇恩准。” 老皇帝一挥手,两名禁卫军又退了出去。 沈长梨还在发呆,萧衍起身直接扯着她就到了偏房。 “殿下,你莫不是疯了?半个时辰,我即便再聪明,能记住围棋的规则和诀窍就不错了,怎么可能战胜得了老谋深算的陛下?还不如让我一个人死了算了,你又何苦将自己绑在我的战车上?若是我死了,将来你再找个两情相好的女子过日子便是,何必还要用这种不着边际的法子救我?” 萧衍哼一声,瞟她一眼,“果然,一着急就话多——” “我——爷,我这可不是开玩笑,你觉得以咱俩的智慧能胜得了你老爹?” “废话少说!”萧衍嗔她一眼,屏退偏房内的婢女,直接将她拉上软榻,小桌上正摆着一副棋盘,沈长梨一瞧那纵横的格子就头大。 萧衍根本不再理会她的叨叨,直接拿起棋子对她讲解围棋的规则和技巧,可即便她能记住,实战经验太少,若想战胜老皇帝也是难上加难。 “父皇的棋路一向大气磅礴敢打敢杀,可我们要取胜,必得兵行险着。一会你就听我指挥,不要管父皇怎么下,阿梨,你看我在说什么?” 说着,萧衍嘴唇动了动。 沈长梨眉一皱,“殿下是在讲唇语?” 萧衍一愣,“嗯,你认为这是唇语,也好——” 沈长梨有些汗颜,他明显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唇语,他的意思,她完全明白。就是他要用唇语指挥她与老皇帝下棋,也就是说,她根本无需浪费脑细胞与老皇帝斗智斗勇,她只要勇敢地拿起棋子照萧衍的吩咐落子便好。 想通了,沈长梨终于笑了,“若是如此,咱们就有一半的机会战胜你老爹。只是唇语讲究的是默契,目前就是考验我与爷是否默契的时候了。半个时辰转瞬即逝,咱俩需要再多练习练习。” 乌漆漆的大眼睛直勾勾瞪着萧衍,沈长梨的眼眸中明明白白印着他的影子。萧衍与她对视,也看得明明白白,勾了勾唇,“我相信阿梨一定可以。” “那爷还在等什么?咱们马上开始。” 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 沈长梨信心十足地将面前的棋盘一推,便出手,“爷,祝我们合作愉快。” 一起作弊打倒你老爹! 萧衍眸中一笑,伸手打落她的手,“严肃点,我父皇可不是好糊弄的,别露了馅。” 沈长梨嘴一扁,“萧老九,你信不信?咱俩的小动作,你父皇绝对心知肚明。其实他出这道难题,考验的并不是我,而是你。只不过他是借着桐郡主的事拿我开刀来试探你罢了。” “嗯。”轻嗯一声,萧衍眉眼低垂,“既然阿梨心知肚明,那就不要害怕,父皇他——也老了。” 沈长梨愣了愣,品味着他这句话的内涵。 “靖王殿下,时辰到了。”门外戴公公特有的尖细嗓音响起,萧衍便下了软榻,他向沈长梨伸出手,沈长梨借着他的手下了软榻,正欲甩开,没想萧衍却握得更紧,大有就这样大嘞嘞牵着她去见老皇帝的架势。 沈长梨吓的一把甩掉他的手,“不要命了,还敢刺激陛下和青王殿下?低调低调,可懂?” 萧衍勾了勾唇,回眸一笑,抬脚往外走。 “殿下,陛下在后花园的凉亭等着您。”戴公公冲他躬身一礼。 “好。” 两人并排而行,往靖王府的后花园而去,戴公公并未跟随。 此时的靖王府树影婆娑,灯光摇曳,二人沉重的脚步踏在石板路上,发着与平日不一样的声响。这样的气氛,就像去赴一场不知结局的战场。走着走着,沈长梨心绪便有些沉闷,她觉得有些话,还是提前说比较好。 “爷。”她舔了舔嘴唇,侧头低低唤他一声。 萧衍转头看他,并不明亮的夜灯映衬下,他美的如神似佛。 这样神俊不可多得的男人,善良正直,虽有’活阎王‘之恶名,但那也是世人根本不了解他。了解他的人,都会被他的魅力所倾倒。她真想用一生去追随和陪伴他。 可惜—— “有些话我想说。” “何话?” 抿了抿嘴,沈长梨心头沉闷,但脸上表情却轻快地道,“爷,我知道你对自己的棋艺很有信心,但我毕竟今晚才开始学习围棋,是个标准的菜鸟,能不能下过你才爹还是两说。若是万一,我是说万一,我输了,你就不要陪着我受杖刑了——我是怕,若是咱俩都死了,来年清明,谁为我烧纸钱呢?你知道的,我最喜欢金子银子了,万一我在阴曹地府挣不到钱,又没有亲人为我送银子,那我不得难受死?所以,爷,你得活着——” 萧衍轻哼一声,“放心,祸害遗千年,你死不了。” 翻了个白眼,沈长梨叹息,“你不要打岔,我还没有说完。”她就像交待后事似的,又絮絮叨叨,“你的头疾,我想到很多办法,在我暖阁的柜子里,就是放‘梨花醉’酒的旁边,有一本手札。上面是我这些日子反复琢磨出的方子,专治你的头疾。若是我死了,你就将手札交于孙老,让他找人先试药,选用效果最好的方子给你服用。我琢磨的方子副作用小,你要坚持吃,就算根治不了你的头疾,至少能让你不再复发,这样就不必再遭罪。你要答应我,那‘冰魄白’一定不要再喝了,可好?” 萧衍沉默着,许久都未说话。 “还有啊!”沈长梨出神地盯了他一会,又继续道,“若是我的那些方子依旧治不了你的头疾,你实在痛的受不了,就来阴曹地府找我!我还在那里等着你。奈何桥上,你可千万不要喝孟婆汤啊!否则,你就识不出我了。我不希望与你相见不相识。” 萧衍终于有了动静,重重地瞥她一眼,“那你岂不是到时候要狠宰爷一笔?爷下来找你,身上可没银子。到时候,不是爷不识你,只怕阿梨会把爷踹入十八层地狱。” 嘿嘿两声,沈长梨笑道,“不会,咱俩谁跟谁?谈银子多俗——不过嘛!” “不过什么?” 沈长梨翘起嘴角,“不过我要你一个人过来找我,不准带你的三妻四妾的女人们一起来。你知道的,我可是个善妒的主,见不得你身边有其他的女人。你一个人来,我便在奈何桥上等着你,你若带女人来,我便喝下孟婆汤,从此将你忘得一干二净。” 一只大手握住了她的小手,他低沉的声音透着起伏的心绪,“阿梨可真狠——” “这不是狠——”沈长梨辩解一声,迎面却走来一队巡逻的侍卫,他们冲萧衍一礼,“见过殿下。” 萧衍浅淡地点点头,目光掠过侍卫,前面就是后花园了。 灯火通明。 高高的八角凉亭上,能隐约看到皇上正坐在凉亭喝茶。青王陪坐一边,神情阴郁,做为父亲,他一时半会不可能走出来。 待巡逻的侍卫走过,萧衍转过头看她,“阿梨刚才想说什么?” 沈长梨眼望着凉亭的方向,轻轻摇头,“没什么,爷,你可是记住了我方才的话?以后,恐怕这些话,我都没机会说了。” ”没记住,爷一句都没记住。阿梨,你还是好好活着,陪着爷鸡皮鹤发时一起去阴曹地府!”说着,他正了正神色,率先走过去。 沈长梨望着他高大的背影,轻轻叹息。 高高的凉亭内,灯火通明。皇上独坐在大理石的棋墩上,青王陪坐在一边,凉亭四周站满了侍卫和太监宫女。 沈长梨提了提心神,率先跪下去行礼,“臣沈长梨见过陛下,青王殿下——” 明德帝萧哲放下手中茶盏,抬了抬威严的眸子,并没有喊沈长梨起身,而是慢悠悠地看向她身侧的萧衍,意味不明的开口道。 “老九,咱们父子似乎也好久没有下棋了,不知现在你的棋艺如何?” “不及父皇棋艺精湛,儿臣行军打仗,鲜少有时间与人对弈。” 萧衍撩袍就跪在沈长梨身边冲着老皇帝恭敬地道。 沈长梨偷偷扭头瞟了瞟他,他不都是自己左手对右手自己与自己对弈的吗?何时与别人对弈过? 老皇帝脸上浮出笑容,“你呀!在父皇面前还是这般谨慎,你既然鲜少下棋,又凭什么敢让在半个时辰内教出的弟子与朕下棋?老九,说实话。” 萧衍脸色正了正,“儿臣不想让她死,所以破釜沉舟孤注一掷。” 老皇帝轻’哦‘一声,挑了挑眉,拔高了声音,“没想这个世上还有值得你萧老九破釜沉舟孤注一掷的人?你母妃进冷宫二十年了,都不曾见你去冷宫探她一探。萧老九,父皇该说你是情深?还是该说你无情?” 此话一出,沈长梨的心都抖了抖。 老皇帝这是要借题发挥责怪萧衍不孝? 萧衍嚅动了下嘴唇,低低的嗓音,透着轻颤,“母妃有父皇照顾,儿臣,放心——” “哼!”老皇帝冷哼一声,重重将茶盏顿在石桌上,“我看你就是心野了,就是想远离朕与你母妃,如今你就要远去玉屏城就藩,难道临行前,也不愿再去看一看她吗?你们母子,真是一个比一个心狠——” 老皇帝越说越怒,简直就是在皇贵妃那里踢到铁板,进而来责怪他的儿子。 萧衍跪伏低身子,“儿臣不敢,请父皇息怒。” 眼见着老皇帝的怒火噌噌噌地往上蹿,坐在一旁的青王突然显得很着急,“皇兄,不是来替阿桐撑腰的?你怎训起自己的儿子来了?” 青王一抱怨,老皇帝一噎,转头看到他又用袖子擦了擦眼角,脸上的怒意瞬间消散。目光阴沉地又扫向沈长梨,“还跪着作甚?难不成还要朕请你起来?” 沈长梨心里一叹,真是流年不利啊!老皇帝这是纯粹杮子单拣软的捏,拿她撒气。 看到萧衍起身,沈长梨也赶紧爬起来,乖乖地坐到老皇帝的对面,“陛下,臣僭越献丑了。” 老皇帝阴恻恻地瞟她一眼,沉默着率先拿了白子过来,那张老来帅的脸上,依旧阴沉的可怕,配上那一举一动,简直与萧衍一模一样。 沈长梨细细地看着他,觉得萧衍绝对是老皇帝的亲生儿子,那眉眼间的神韵,简直如出一辙。特别是那捏着棋子的动作,运筹帷幄间,决胜千里之外。 她瞟了萧衍一眼,见他也撩袍正襟危坐在老皇帝身边,与青王坐了个面对面,低垂着眉眼,看也不看她。 她立马收回心神,全神贯注在棋盘上。 老皇帝执白子,率先起手,一上来就对她形成一个最佳的侵角。 沈长梨执黑子,目光撩着萧衍的神色,也立马下棋,进退有度地与他分庭抗礼。脑海里却想着萧衍平日下棋时的一举一动,虽然有萧衍指挥坐镇,她不需要动脑筋思考,但下棋时的姿态和表情都拿捏的非常到位,果真有萧衍的风范。 下了几手后,老皇帝突然抬头看了她一眼,“不错,果真名师出高徒。这份从容的气度,极是难得。” 沈长梨轻舒一口气,不敢自得,恭敬地低下头,“陛下谬赞,臣只懂皮毛,全仗陛下相让。” 第162章 可我在乎你 说是相让,可老皇帝简直就是咄咄逼人一步不让,棋风果然凌厉,步步紧逼 ,处处杀着,杀得沈长梨一让再让,很快就被老皇帝逼得丢盔弃甲狼狈不堪。虽然沈长梨参不透其中的玄机,却能明显地感觉到棋局的风雨飘摇举步维艰。 老皇帝果然厉害,她额头开始冒冷汗。 又走了几手,棋局更加锋锐起来,逼得她都有点喘不过气来了。 额头上冷汗涔涔,不由瞟了萧衍一眼。 可见他身姿端正,似乎一点都不着急现在的颓势。 本着完全信任的原则,沈长梨收回目光,静了静心。 突然旁边传来不和谐的声音,沈长梨微一扭头,就看到坐在她右手边的青王殿下已经袖着手低着头竟然打起了盹。那呼噜声,简直如同进军的战鼓。 这心真不是一般的大。 方才还在为女儿的遭遇凄苦着脸,如今女婿还在背水一战,他却将凡尘琐事全抛却,自个儿去会周公去了。难怪老皇帝对他这个胞弟如此放心,这简直就是上不了台面。 老皇帝似乎也注意到了青王的异样,落下白子后,貌似无奈地低叹一声,“你呀——”随后,目光向凉亭外一瞟。戴公公立马上前,将臂弯里的披风披在了青王的身上。 沈长梨注意到,那披风似乎是老皇帝穿来的,如今穿在青王身上,他长长的口水流在上面,简直有点惨不忍睹。 沈长梨捏着黑子有点下不下去,老皇帝方才的一子,简直将她的路完全给封死了,棋局似乎进入了死局。她冷汗直冒,脊背汗湿一片,不由又瞟了萧衍一眼。 他依旧没有看她,微垂着眉目,似乎所有心神都在棋局上,只是那嘴唇时不时抿一下。沈长梨急的真想提醒他,若是一直再退,他俩就死翘翘了。突然,萧衍抬手摸了下鼻子,沈长梨心一跳,手中的黑子毫不犹豫地落在棋盘上。 老皇帝皱了皱眉,手捻棋子,却突然转头冲着萧衍浅淡一声,“老九,你这个徒弟很有灵性,下棋极有你的风范。” 沈长梨完全参悟不透棋局,若是一直退让,便是萧衍的风范,她也真是无语了。 可萧衍却不卑不亢回道,“父皇棋技炉火纯青,儿臣这几手,比不得父皇目光深远。” 明德帝脸上阴晴不明,叹息一声,“听说这两日你一直耗在黑豹军营里,将领调动频繁,有人向父皇密奏,说你延至今日都不曾将兵符上交兵部,有图谋不轨之心,让朕依律严查。还有你二哥和七哥,最近也是小动作不断。你二哥是个糊涂的,以为有了王相撑腰,私下便肆无忌惮地中饱私囊拉帮结派党同伐异,他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可老九,你却是朕最看好的儿子,如此异动,可不是你的行事风格。” 萧衍深邃的眸子一眯,“自从黑豹卫从北黎得胜入京,父皇大肆犒赏兵将,营中人心浮躁,淫乐之风盛行。儿臣如此做,只是想告诉他们,不能因为打了胜仗,就可以享乐不思进取。军人就应该有军人的样子,什么时候都要保持警惕,为中宁守疆土护百姓安宁,永远不能懈怠。” 萧衍说的铿锵有力,义正言辞。 老皇帝点了点头,“既如此,那朕就放心了。” 老皇帝说完,再不提其他,只关注棋局。好像先前那几句话,只是父子间随口的闲谈,不值一提。而在棋盘上,却是杀机四伏兵行锋锐,直接将就将沈长梨真正逼入死局。 沈长梨艰难地咳嗽了一声,瞄了瞄萧衍,按照他的意思落下最后一子,她不再看棋局,闭目叹息,心想着,看来今日是死定了。 老皇帝突然惊咦一声。 沈长梨猛地睁开眼,看向棋局,惊愕得瞪大眼。 只见她方才落下一子后,整个棋局风云突变,峰回路转,原本步步紧逼的白子,不一会儿工夫,就全盘落入黑子的早已布下的陷阱中。这一突变,惊得沈长梨心头急跳,对萧衍佩服的简直是无体投地。落子再不迟疑,只觉得棋盘上山河撼动硝烟弥漫,原本一直退让七零八落的黑子竟然势如破竹,星星之火足以燎原,瞬间将黑子逼入绝境,再无翻盘的可能。 “朕输了。” 老皇帝将手中白子丢入棋盒,低沉的嗓音却是非常干趣的一锤定音。 沈长梨赶紧起身,冲着他恭敬地拱手一礼,“陛下,承让了。” 老皇帝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整了整自己描金盘龙的袖角,只是那透体而出的凛冽,让沈长梨丝毫不敢懈怠,依旧躬着身子保持行礼的姿态。 老皇帝偏生一直没看她,只是抬眸看向萧衍,“老九,你这一局置之死地而后生,下的可真是好!” 一声好,却不是真的夸赞,而是说的反意。 沈长梨心口就像炸了一个雷,闷响之后,她几欲想吐血。如今她赢了,却听着老皇帝的意思,似乎很不满意。 可萧衍却只是一撩袍子从大理石墩上站起身,冲着老皇帝拱手一礼,垂眸,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地答道,”不,这一局叫父慈子孝。” 老皇帝一怔,随后又看了看棋局 ,突然眉眼温暖开来,“老九,你有心了。” “父皇治国有方,万民敬仰,儿臣理当一孝。” 沈长梨听着二人颇有玄机的话,一时想不明白,突然福至心灵,便明白了。她与萧衍的猫腻,老皇帝心知肚明。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天才,只用半个时辰,就能将一个老谋深算的下棋高手给赢下。他父子二人心照不宣,以她的手,父子对弈。赢,她死不了。输,她死翘翘。 总之,她就是夹在中间的那个倒霉蛋。 她胸口气呼呼,却不敢有丝毫的表示。老皇帝就是一只老狐狸,知道她是萧衍的软肋,就这样协迫着她对弈。其实他也是用这种方式,逼迫萧衍对当今局势给出一个态度。 而萧衍毫不迟疑地再次表示要去玉屏城就藩,又以一局精巧绝伦的棋局,明确告诉他老爹,他可以忍,可以退,不等于他打不过,只是因为他心中装着一个‘孝’字。 一个‘孝’字让他心甘情愿远走玉屏城,将大好的局势拱手让人。不参与皇位之争,安分守己地做个守疆的藩王。让老皇帝永远放心,无论他将来将皇位传给谁,他都不会反。 “老九知朕意,识大体,不愧是朕的好儿子。” 老皇帝龙颜大悦,哈哈笑着将萧老九夸赞一番。 “皇兄,你们下完了?”旁边青王殿下揉揉眼睛,睡眼迷离地伸了个懒腰,那件搭在他身上的披风瞬间滑落,他连看都未看一眼,站起身,“皇兄,阿桐的事该怎么办?” 做为父亲,他好像没半个主见。自己女儿出事,他率先进去哭一通,随后凡事都要问皇上的意思,就好像他这个人懦弱无勇到极致。 经他一问,老皇帝还未刚刚缓和的眉目又沉了沉,他眸光瞟向沈长梨,“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做为阿桐的夫婿 ,你竟然允许她遭受这样的迫害,当真罪无可恕。” 沈长梨‘扑通’一声跪下,“臣知罪,臣没有护好郡主,理当该罚。” “既如此,那就抽三十鞭!” 老皇帝轻描淡定地一挥手,沈长梨咬着唇,郁气地在心里骂娘,两名禁卫军立马上得凉亭就要扭住沈长梨的双臂。不料,萧衍一撩袍子跪在他面前。 “父皇,此事怨不得沈医官,阿桐是在儿臣的府上出的事,儿臣难辞其咎,请父皇允许儿臣替沈医官受这三十鞭。再则,太子皇兄那里,也离不开她,她若是伤了,受折腾的还不是太子皇兄——” 沈长梨抿抿嘴,看着萧衍挺直的脊背,头却垂得很低。她鼻头酸涩,萧老九向来高傲,从未低下过高贵的头颅,可如今,为了她,不惜再次向老皇帝请求替她受刑。 如今她都下棋赢了,却依旧难逃罪责。 “既然老九如此坚持,那朕便成全你。” “谢父皇成全。”萧衍重重叩首。 “臣不愿。”沈长梨瘪着嘴,眼睛湿漉漉地看了萧衍一眼,又转眸看向老皇帝,“陛下罚臣,臣无怨言。臣不愿让殿下为臣受过,请陛下恩准,只罚臣一人。” 萧衍站起身,开始脱外袍,他眉眼沉沉地看向她,“爷是一家之主,出了事,自当领罚。你别自不量力,在靖王府,还没有你说话的份。” 两名禁卫军一下子放开沈长梨,转而走向萧衍。 沈长梨眼眸红红地看向青王,希望他能为萧衍说上几句,没想这老家伙脸上一片淡然,微合着双目,谁也没看。也根本不开口为萧衍求情。 她在心里暗骂,奶奶的,你闺女跑到靖王府找茬,现在出了事,却全赖在他们头上。子不教,父之过,你可懂? “咔嚓!” 凉亭外突然一声惊雷,后花园狂风大起,满天的星斗换成了浓厚的乌云,遮天蔽日一般。凉亭四周挂着的’气死风‘灯在风中摇摆凌乱。在萧衍跨下凉亭的那一刻,豆大的雨点像根本不经商量一般就掉下来。 沈长梨见萧衍褪下外袍后,只着一件软绸衬袍,强健的身躯不卑不亢地走向禁卫们已经架起的’十‘字架旁,他走过去,双手挂在上面,微垂着目,将后背呈给那个拿着长鞭的禁卫。 沈长梨脚步慢腾腾挪到凉亭柱子边,眸眼沉沉地看着风雨中那个不屈的男人。 一声鞭响,狠狠抽在他身上。 他身子一颤,没发出任何声音。 而沈长梨眼眸立马红了,那一鞭抽在他身上,却仿佛抽在她心里。这本该是她承受的,三十鞭要不了她的小命,却也足以让萧老九受伤。 她回眸看了老皇帝和青王一眼,这兄弟俩又像什么事都未发生一样坐在石桌上喝茶。都说皇家无情,果然如此。 随着那鞭声凶猛地传来,沈长梨再扭头看去,萧衍白色软绸衬袍上随着那鞭子的落下便印出一道血痕,但随即又被雨水刷去。只留下衬袍下摆浅红的痕迹。 她突然想起一句话: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再不迟疑,沈长梨直接跑下石阶冲进风雨中,也不管那鞭子有多么尖啸锋锐,一下子冲过去从后面就抱住了萧衍的腰身。 那个拿鞭子的禁卫立马停住,扭头看了凉亭一眼。 萧衍也立马回头,气急败坏,“你做什么?赶紧回去!” “我不。”沈长梨抱着他的腰紧紧的,眼圈通红将脸埋在他后背,“萧老九,你若不想我咬舌自尽,就给我闭嘴!” 知道她倔强,萧衍目光撩了凉亭一眼。 那个拿鞭子的禁卫看皇上没有任何反应,便退后一步,直接又抡起了鞭子。 一声尖啸,鞭子狠狠抽在萧衍肩头和沈长梨的后背上。 她没能忍住,轻呼一声,后背就像被人拿斧子劈开一样,火烧火燎的疼。 萧衍立马转过身来,将她揽进怀里,随后身子一转,将她护在胸前。那鞭子依旧狠狠地落在他背上,沈长梨抬起头,小脸被雨水浸湿,已看不到她的泪水。她依旧伸手将他抱的死紧,随着他身子的颤动,嘴角的血丝滑下来,落在她肩头。 萧衍咧嘴笑了笑,宠溺地看着她,“不听话,会被人看笑话——” “萧老九,没人会在乎我们,又有谁会看笑话呢?” 萧衍深深地看着她,慢慢弯下腰,将头搁在她肩膀上,低喃一声,”可我在乎你——“ 沈长梨瘪了瘪嘴,眼眸通红,紧紧抱住他,“我也只在乎你——” 三十鞭很快就行完了,萧衍身上并没有多少血渍,他脚下的雨水却被染成了红色。禁卫已经退下,可二人相拥在一起的身子却没有分开。 一把伞无声无息遮在他们头顶。 沈长梨抬起头,就看到了李夫人。 她打着伞,目光肃然,“殿下身上有旧伤,受了鞭刑,淋不得雨,你赶紧将他扶进屋,皇上和青王那里,有我——” 说着,李夫人将伞递给沈长梨。 “夫人,你要做什么?”沈长梨觉得李夫人脸上有种誓死而归的决裂。 李夫人笑了笑,温和地拍拍她的肩,“这个王府,可以没有我,但不能没有殿下,这事是雷鸣的错,不能让殿下替他受过——”说着,她要转身,手却被狠狠攥住。 萧衍回过头,“奶娘,本王不准你去。否则,我这三十鞭就白受了。” 他一声奶娘,就像回到了小时候与李夫人相依为命的日子里,带着点依赖和任性。 李夫人眼睛立马红了,“陛下不会轻易放过靖王府,这事我来承担。” 萧衍摇摇头,一手牵着沈长梨,一手紧紧拽着李夫人,三人一同走向凉亭,“父皇,皇叔,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就让阿桐一直留在靖王府!有沈医官在,她定能很快醒过来。” 这便是要赶人了。 老皇帝站起身,他走向凉亭边,目光沉沉地盯着他这个一向看好的儿子,见他一手紧紧牵着萧桐的未婚夫,还未刚刚缓和的脸,又阴沉下去。 “成何体统?他可是你妹妹的夫婿——” 说完,也不等青王,一抬脚就冲进风雨中。 戴公公和一纵宫女太监赶紧上前为皇上撑伞,戴公公更是夸张地尖着嗓子,“哎哟,陛下,您小心些,地上有雨水,小心湿了龙靴——” 待凉亭四周的禁卫也随着皇上离去,青王才慢腾腾走下凉亭,他走到萧衍面前,目光极是复杂地看着他,伸出手似乎想拍拍他的肩,才发现,他竟然已长大高出他一头。 不由叹息一声,“阿衍,阿桐就交给你了。” 沈长梨却注意到,此刻的青王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再不是那样懦弱无能的神态,而是深着眼,心里就像装了很多事,让他一下子显得苍老不少。 “皇叔,别告诉皇婶,就说阿桐顽皮,要一直赖在我的靖王府里。” 青王点点头,“阿颉也来了,阻止他,别让他闯祸。” “皇叔放心,有我在呢!阿颉也不是那样冲动的人——” 萧衍话还未落,李夫人就已跪倒在青王面前,她身子跪伏在泥水里,“雷家有罪,请青王殿下责罚。” 青王叹息一声,亲自将李夫人搀起来,“都是阿桐太任性,也怪我与她母妃,将她宠得无法无天,她也是着了别人的道——这事,怪不得阿鸣,他自小便护着她——如今最委屈的便是沈医官了,做为本王的女婿,我却对你丝毫不能维护——” 听着青王说这话,沈长梨心头舒缓了不少,“臣不怪殿下,殿下也有身不由已之处,殿下放心,我一定会将阿桐救醒——” “儿大不由爹娘,希望经了此事,阿桐能懂事些——”说着,青王甩甩衣袖,抬脚就走进风雨中。 他孑然一身,身边竟没带任何侍卫婢女,背影显得孤寂萧索。 “阿梨,赶快将殿下扶进屋,我送送青王。” 李夫人说完,便打着伞追青王而去。 “爷,可是还能走?”沈长梨心疼地看着他。 萧衍一张俊脸被雨水浇的更加神俊,五官棱角分明,着实惊艳。 他哼一声,松开她的手,也将身子从她身上挪开,“爷是何人?区区三十鞭而已,那还不是给爷挠痒痒——”说着,便独自大步朝着凌霄院而去,而那走路的姿势,别提多别扭。 沈长梨撇撇嘴,“死鸭子嘴硬,背上不疼才怪!” 说着,她跑上去,将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头,搀着他慢慢走。 “爷——”此时,简石公公和小白羽卫都撑着伞远远地跑过来,之前在后花院,禁卫军将整个后院都封了,他们根本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眼前萧衍身着软袍,由沈长梨搀着,二人都被雨水浇透了,才惊叫着都跑过来。 第163章 王妍命殒 回到锦绣院,简石公公手忙脚乱地为萧衍换下湿透的衣袍,见他背后鞭痕狰狞血淋淋的,哽咽地轻呜一声,抹了把泪,直接将他扶着绕出屏风。 内室,沈长梨早已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袍,手里提着药箱,正等着萧衍。 看到她,萧衍甩掉简石公公的手,声音低柔,“背上的鞭伤可是涂药了?” 沈长梨轻嗯一声走过去,“到床上,我为你上药。” 萧衍一挥手,直接将简石公公和屋内其他的小白羽卫都遣了出去,随后自己走到床边,将刚刚换上的软袍褪下来,扒到了床上。 沈长梨深着眼,看着那纵横交错血渍淋淋的鞭痕,深吸了一口气,打开药箱,拿出自制的药粉,慢慢洒在伤口上。随后又用纱布缠紧,做完这一切,她才开口。 “爷,这件事在陛下那里算是过了?” 萧衍没回答,慢慢起身坐到床沿,拿过软袍又穿在身上,随后看向沈长梨,“让我看看你的伤?” 沈长梨身子一紧,脸色一红,“小白羽卫已经为我上过药了,不打紧,只一鞭子,又能伤的多重?主要是你,逞能!爷替我挨得这三十鞭,我可没银子补偿给你。” 萧衍立马冷哼一声,“没银子,有金子也行,不是刚从玉流觞那里打赌赢来一百两黄金?爷身子金贵,一百两黄金勉强够给爷治伤——” 沈长梨气的几乎要跳脚,“萧老九,你真是黑了心的地主老财!你就不能当作什么都不知道,让我美美地抱着金子睡上几晚的好觉?” 萧衍唇角轻勾,伸手拉住她,“抱金子睡有什么意思?爷的身子更金贵,任由着你抱着睡——” 沈长梨脸一红,扭捏一声,”流氓,谁爱抱着你睡——”嘴上虽然这样说,可小身子还是紧紧靠在萧衍怀里,“爷,赏春宴之后,你果真就要去玉屏城就藩?陛下今日来,是不是就是想再探探你的口风?他在担心什么?玉屏城的靖王府都建好了,他是怕你不去?” 如今一个‘孝’字,能让老皇帝消除戒备吗? 萧衍明显不想谈论这些事,用下巴抵着她的小脑袋,轻轻问,“阿桐什么时候能醒来?有些事,趁爷还在京,必须消除隐患。” “这个不好说,我只能尽力。” “尽力就好。” “爷,不好了。”二人正细细说着话,突然简石公公急火火闯进来,大呼小叫,“爷,宁王殿下在府里横冲直撞,也不知在找什么?如今在马厩,袁将军阻止不了——” 简石公公说的隐晦,可沈长梨一听就明白了,她急忙看向萧衍,“爷,你身上有伤,别乱动,我到马厩看看——” 萧衍深着眼,坐在床沿也没动,撩她一眼,“将阿颉带到这里来。” 沈长梨点头,抬脚走了出去。 还未到马厩,就率先听到了红绫的哭声,“礼王殿下,你就饶了我哥哥!他也不是故意的——” 外面的雨似乎下的小了些,待沈长梨打着伞走到马厩,就看到令人惊悚的一幕。 袁隋领着黑豹卫守在马厩的外围,正焦急地直冒冷汗。里面的干草旁,萧颉一手持着一把剑,一手牵着一匹马,而他的脚边,红绫一屁股坐在地上,双臂紧紧抱着他的一条腿,一边哭一边将鼻涕眼泪都甩在萧颉的衣袍上。 看来萧颉知道了真相。 “你们在干什么?还怕靖王府不够乱吗?” 沈长梨一声低吼,眉眼沉沉,直盯着萧颉。 萧颉一双风流的丹凤眼难得正经了一回,他拔了下脚,根本没拔开红绫的钳制,只皱着眉问,“我妹妹怎么样了?” 沈长梨左右看了看,见袁隋一脑门的冷汗,其他黑豹卫脸上的表情都说不出的复杂,都是自家人,出了此事,两边都不好相帮。 沈长梨放下伞,走上前,语重心长,“礼王殿下,这事确是雷鸣的错,可事已到此,陛下也罚了爷,你能不能冷静一下,咱们慢慢说。” 萧颉梗着脖子,“那个混蛋,我非宰了他不可。” 他指的当然是雷鸣。 “你还嫌府里的人知道此事的还不够多吗?阿桐的声誉要紧。即便你宰了他,阿桐就会回到从前吗?爷说了,此事不能算完,一定要揪出那个祸害他二人的凶手。你现在消消气,爷正在屋里等你——” 萧颉脸上怒气冲冲,不是沈长梨的几句话就能释怀,他低首看看红绫,似是极为头痛,气的又拔了一次脚,依他的身份,却没有将红绫踢开,已是仁慈。 “让她先放开手。”萧颉看着红绫,话却是对着沈长梨说的。 “将剑给我。”沈长梨却向他伸出手,萧颉漂亮的眼睛黑沉沉的,眉心皱成了‘川’字,胸中一口气出不来,手中的宝剑握的死紧。 “你若不想桐郡主今后自卑无依,雷鸣就不能死——你也是男人,应该明白最好的处理办法是什么?他俩也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出了此事,雷鸣必须承担责任。他若死了,桐郡主这一生也就完了,即便我愿意娶她,她也不会嫁给我——你若不想看她此生孤苦无依,就得放下怒火,试着原谅和成全——” “那个混账,我怎么可能原谅他?他毁了阿桐一生——” 萧颉怒吼一声,眼眸红红的,做为哥哥,虽然兄妹俩互不待见一见面就掐架,可血脉亲情,他这个做哥哥为妹妹出气,理所当然。 “礼王殿下,你若不能原谅我哥哥,我能不能替他死?你杀了我!只要你能解气——”红绫仰着脸可怜巴巴地冲着萧颉哭道。 都是兄妹亲情,萧颉看着红绫,就像一拳打在棉花里,简直郁闷至极。 “表哥——”沈长梨突然戏谑地唤了他一声,一般她这样称呼他,就准没好事。果然,萧颉神情一紧,立马转眸看向她。 沈长梨勾了勾唇,突然倾身上前,嘴贴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萧颉挑了挑眉,眨了眨眼,“此话当真?” “为了表哥的幸福,我也是豁出去了。”沈长梨一副说到做到的样子,“待表哥大婚时,十全大补丸,任由你吃个够。” “嘁!”萧颉不屑地一声轻嗤,“本王还需要十全大补丸?本王可是纯爷们。” 沈长梨一哂,这厮也学会了她的话。 萧颉说着,虽然脸色依然很臭,但胸口的怒意似乎削减了不少,一把将宝剑丢到地上,又松了马缰绳,一把抓起红绫的衣领子就将她提溜了起来,一把扔到干草上。 随后冲着袁隋等几个黑豹卫一吼,“都围在马厩做什么?吃饱撑的,靖王府不需要巡逻?” 袁隋一听,撸了把脸,冲几个黑豹卫挥挥手。 几个黑豹卫冲着萧颉拱手一礼,二话不说,直接转身就走。 “我去看看阿桐。”萧颉找了个理由,抬脚也离开马厩。 “我陪表哥过去。”沈长梨看了袁隋一眼,又扫了红绫一眼,拿过伞追着萧颉而去。 红绫从干草堆里爬起来,冲着袁隋眨着大眼睛,“袁大哥,礼王殿下这样是不是已经放过了我哥哥?刚才幸亏你让人及时通知我过来,若不然我哥性命就不保了——” 说着,红绫眼圈一红,又抹了把眼泪,低下头,“如今因为这事,连爷都受了三十鞭子——” 袁隋叹息一声,拍拍她的肩,“别担心,此事由爷担着,你哥哥已经安全到了军营,不日就要开拔云州——他临走前告诉我,让你一定要照顾好你娘——” 红绫点点头,“袁大哥,谢谢你。” 袁隋轻摇头,只余一声叹息。 一晃又是两三日过去了。萧衍找了个借口没去上朝,一直窝在主屋里养伤,沈长梨用最好的药为他治伤,伤口愈合的很快。 因为由萧衍坐镇,府里的流言蜚语已经平息下去,可萧桐与雷鸣的香艳事,却被换成了扑朔迷离的好几个版本,在京城里传了个沸沸扬扬。 而沈长梨的生活也恢复了正常,除了到孙老处报到,就是去东宫为太子诊脉。而因为那些香艳事,她感觉众人看她的眼光很是不同。 她的名声似乎更盛了。 虽然大家当着她的面都恭恭敬敬,可背过身,都无尽地嗤笑。好像她被郡主戴了绿帽子,还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态,简直丢尽天下男人的脸。为了高官厚?,竟然连这样的事都忍了,活的真是窝囊。 沈长梨也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眼光,该干什么干什么,对那些鄙视和嗤笑根本视而不见。她在乎的,是萧桐什么时候能醒来? 她这几日很是尽心地照顾,又是擦身又是喂药,可她却半丝都没有要醒来的意思。依旧沉沉地睡着。看着她苍白的小脸,无声又无息,想着过往的种种,觉得她也是一个真性情的姑娘。 为了萧衍,竟然想出要嫁给她,将她给掰直的想法。虽可笑,也当真纯真可爱。她对萧衍,是真的敬重又依赖。 太子殿下的病情也愈发地好转,整个东宫喜气洋洋,甚至私下都议论,赏春宴的时候,说不定太子殿下都能参加了。 沈长梨听了这些话,一笑而过。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赏春宴离得也越来越近了。 萧衍身上的鞭伤一好,人便没了影。他似乎很忙,她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总是早出晚归。白日里见不到人影,一到晚上,她若没睡,便会让简石公公唤她过去,二人说说话,有时候两人还会下下棋。 自从上次凉亭风波后,萧衍似乎有意无意地在真正地教她下棋。若是萧衍回来时,她已经睡下。他就会到她的屋子,站在床边看她许久,才回自己的主屋。 当然,这事,睡在外面的红绫当然什么也不知道。 随着赏春宴的临近,沈长梨终于将萧衍的袍子给做好了,她没有立马拿给他,准备在赏春宴时让他穿上参宴。 可就在这时,却传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当时她正在东宫,为太子殿下例行诊脉。 据说老皇帝原本在赏春宴上指婚给萧衍的庆国公王渊的孙女王妍,突然间莫名其妙地栽在自家的湖里溺死了。听到此噩耗,沈长梨惊了惊。 太子殿下也感慨万分,“本王的这个九弟啊!真是个命苦的,又一个王妃香消玉殒了。坊间还不知道怎样传言呢!肯定又会说他杀人太多,煞气太重,一般女子近不得他的身,那’活阎王‘的名号指不定会更响亮了。” “只能说她福气薄,配不上我家爷。”沈长梨抿嘴轻声道。 太子萧晋看了看她,目光带着审视,“本王怎么瞧着你听到此消息心情似乎不错呢!” 沈长梨微微翻了个白眼,“殿下,你肯定看错了。我家爷又没了媳妇,我能高兴起来吗?只能概叹,世事无常。” 太子殿下摇着头苦笑了下,“如今这怪事接二连三发生在老九身上,怕是京中世家大族的女子都不会嫁给他了,而普通人家的女儿,又怎配得上九弟?看来父皇指不定为他的婚事又要头痛——” 沈长梨勾了勾唇,“既如此,陛下还真不如随了我家爷的愿,让他自己婚配,不管谁家的女儿,只要命够长能陪我家爷天长地久,那也总比还未嫁就死了强!” “嘿,这话话糙理不糙。只是,皇子婚配,哪有随自己意愿婚配的?不过都是身不由己,牵扯的都是朝中利益,恐怕父皇也不会轻易允诺他。” 太子叹息一声,似乎想到了自己,脸色暗了暗。 沈长梨似乎也从他的概叹中品味出了什么,他与玉流凝的婚姻,定然也是利益的结合,根本就没有真爱。 怪不得,他至今都未碰过她。 如今他身子差成这样,定然也是玉流凝所愿。若是太子殿下身强力壮,她这个太子妃,断然跑不掉要同房。 沈长梨例行的请脉完成,正要向太子辞行,不想外面却传来一声温润,“父王,你好点了吗?” 沈长梨一听是萧云骥的声音,赶紧从床边的矮凳上站起来,见他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她赶紧一揖,“沈长梨见过皇太孙殿下。” 当着太子殿下的面,她自然要恭谨一些。 萧云骥目光湿湿润润地瞟她一眼,并没有马上向太子请安,而是看着沈长梨欲言又止。 沈长梨自然猜到他要问的是什么,急忙冲他一摆手,“若是皇太孙殿下想问我戴绿帽子的事,就免了!” 萧云骥咧嘴一笑,“沈医官倒是大度——” 沈长梨哼哼两声,“不过是我与桐郡主闹了个小矛盾,坊间竟然都传成那样,这让我说什么好呢?只能说,指鹿为马,我也懒得解释了。” 她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萧云骥嘴角的笑意更浓了,“那我便不问了。” 沈长梨眨了眨眼,冲他夸张地一拱手,“谢皇太孙殿下体谅。” 萧云骥的心情似乎挺不错,太子靠在床上,目光不停地在她与萧云骥身上看来看去,一脸瘦削的脸上,也浮上一丝笑意。似乎觉得他俩这样的对话,极是生动有趣。 “阿骥一遇到沈医官就笑,看来你与她甚是投缘。”太子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有点意味深长。 沈长梨脊背一紧,急忙冲太子打了个呵呵,“那都是因为太子殿下的气色好,皇太孙殿下一看到你,心里就高兴。小子不过是沾了太子的光,得见皇太孙殿下的笑颜。” 萧云骥听着她的胡诌恭维,轻笑出声,随后才冲着太子殿下行礼请安,“儿子见过父王,父王的气色真是越来越好,儿子也如沈医官所说,从心里为父王高兴。” 太子摆摆手,“父王这身子自己很清楚,不过是强撑罢了。” 萧云骥垂下眉眼,片刻又转头看向沈长梨,“沈医官,我父王的状况,可是能参加赏春宴?” 沈长梨立马看向太子,见他也看向她,眼里闪亮,似有期许。 “那自然是可以的,太子殿下可以坐着轮椅,到时候参加赏春宴,绝对没问题。只是时间别太久,毕竟到时候人多嘈杂,怕太子殿下一时受不住那喧闹气氛——” 沈长梨尽量将话说的委婉。 太子和萧云骥听后,两人都高兴地笑了。“父王,我会向皇爷爷禀明,赏春宴,你完全可以参加。他听后,肯定很高兴。” 太子的眼眸中也掩不住喜色,他一手抓着被子,有点小激动,“父王已经有多年没有参加宫中宴会了——” 沈长梨心里一叹,看来皇家之人,不管什么时候,都忘不掉自身高人一等的尊贵。显贵人前,根深蒂固的虚荣。 回到靖王府,沈长梨心头盘梗的都是王妍的事,也不知萧衍得没得知此消息?若是已知晓,不知他又会怎么想?四个王妃,都殒了。这事透着不寻常。若说之前那三个王妃,坊间传闻虽难听,但也就只是说说。可现在,连即将为他指婚的王妍都死了,似乎更是坐实了坊间的那些恶毒传言。 他命凶之说,众口铄金。 第164章 ‘赏春宴\’前一天的事儿 时间转瞬就到了‘赏春宴’的前一天。 “阿梨——” 听到呼唤,沈长梨从暖阁里探出头,就看到红绫脸上堆着笑大嘞嘞地朝这边来,手臂上托着一个檀木盒子。她的身边,还有几个小白羽卫,每个人手里都托着一个檀木盒,一看那盒子就知里面的东西很贵重。 “怎的,来给我送礼?” 红绫哧哧笑,“可不就是来给你送礼,这是爷为您准备的衣物,明日赏春宴穿的。还有,爷派人传来了话——”说着,红绫的小脸红扑扑的,咬了咬唇,凑近她才低低一声,“爷说让你今天晚上伺候他沐浴——” 沈长梨一怔,随后看到其他小白羽卫促狭的眼眸,她脸子也红了红,“让我伺候沐浴?那爷有没有准备好银子?我收费可是很高的。” 红绫翻了个白眼,“你欠爷的银子还算得清吗?” 沈长梨一笑,回屋,一件一件清点着萧衍为她备下的东西,发现这些华贵的衣袍,既不是军医官的官袍,也不是太医院右院判的常服,倒像是某世家贵公子哥穿的锦玉华袍。 她恍?,这是让她以萧桐未婚夫婿的身份参宴。 这些锦玉华袍是为了称萧桐的身份而定制的。 看来明日的赏春宴很隆重,萧衍这是怕她穿的太过寒酸,丢了萧家的脸面。 哼一声,沈长梨扁扁嘴,“看来明天我还真得当回事啊!” 红绫一听她的话,立时吓得瞪大眼,“你当然得当回事啊!明日,三品以上的官员都会携家眷入席,你作为桐郡主的未婚夫婿,可是代表着靖王府和青王府两家的脸面,可不能贻笑大方丢了人。” “行行行,你少操点心!明日绝对丢不了你家爷的脸——”沈长梨没好气地说着,红绫却捂着小嘴哧哧笑,“长梨姐,我一想到明日你去参宴,真是又兴奋又害怕。” “你害怕个毛?” 红绫脸上虽笑着,但表情却显得有些抑郁,“要知道,你明儿只要在皇上和文武百官面前亮了相,恐怕以后永远都换不回女装了,那你和爷——” “都说了少操心,小心脸上长皱纹。” 如此一说,红绫吓得立马捂住自己的脸,“长梨姐,好久没有做面膜了,这脸都干燥得不行了。” “去,端盆洗脸水。” 一听沈长梨的话,红绫眼睛一亮,立马屁颠颠地跑走了。 红绫很快端来水,二人洗完脸,各自坐在梳妆台前捯饬脸。沈长梨对着镜子,拍打着双颊,左看看,右看看,觉得这脸蛋儿似乎又粉嫩了一些。这些日子,为了显得男子气多一些,她特意化了妆,使自己的脸棱角分明冷硬一些,如今彻底卸了妆,整张脸都变得灵动清秀好看了许多。 “哇,长梨姐,你的皮肤好好哟!” 旁边,红绫捧着自己的脸羡慕得不行。 沈长梨丢给她一个眼神,“做脸的时间到,敷面膜——” 就等她这句话了,红绫嘻滋滋地拿来面膜,二人不约而同地贴在脸上,然后往软榻上懒洋洋一躺,沈长梨还不忘老王卖瓜。 “红绫,告诉你,我这个特制的嫩肤面膜,绝对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独家绝创,你不要偷懒,每天都要坚持敷,不出半月,保管你皮肤嫩如牛奶般丝滑。对了,别忘了向小白羽卫推销,将上次咱们赔进去的银子再挣回来。” 红绫只管点头,“长梨姐,上次咱们那个美甲卖的就不错,明儿我就开始向她们兜售这个面膜。对了,你的枕头底下放着,我最近卖给她们内衣裤款式的图样,晚上,你别忘了数一数。” “不用数,咱俩谁跟谁,我还信不过你吗?别忘了将你自己的那一份扣下。”沈长梨说着,闭上眼,双手在脸上就着面膜不停地按摩着,“对了,挣银子的事千万别告诉你家爷,姑娘,你得攒点私房钱,可懂?” “哼,就你那点私房钱,爷能看入眼?” 头顶突然传来萧老九的声音,沈长梨如魔音贯耳,猛地睁开眼。 看着头顶那双黑眸里浅浅的笑意,沈长梨瞄了早已起身站在一旁的红绫一眼,给了她一个谴责的眼神,慢慢从软榻坐起来,看向萧衍。 “爷怎么来了?不是说晚上才回府?” 萧衍低低一笑,“主要是想给阿梨一个惊喜。” 沈长梨又瞄了红绫一眼,原本还在对她的不相告表示愤慨,不想,红绫顶着一张面膜脸,似乎会错了意,像是突然醒悟过来,急忙冲着萧衍福了福。 “爷,我要去卖面膜了,你和长梨姐慢慢聊啊!” 说着,不等沈长梨开口,转身就跑,把屋子留给他们俩。 “面膜?什么东西?就是你脸上涂的这些?还能卖钱?这不是锅底灰——” 平时沈长梨在萧衍面前,大多穿着男装,举手投足都是一副男人派。她从来就没有给他见过涂了面膜究竟是什么样子?乍一听到他的话,心头无异于天雷轰顶,恶寒了一下。 “爷,这可不是锅底灰,这是药膜,我特制的,用了十几种中药材, 为了这张脸,我容易吗我?挣的钱都耗在面膜上了,我现在身边可是一两银子都没有了。” 萧衍低低一笑,看着她一张小脸上,除了嘴巴和眼睛,其他地方都涂着厚厚的黑色的东西,模样怪异,偏那两只大眼睛却骨碌碌乱转,还不望向他哭穷,就怕他再讹她银子。 萧衍伸手戳戳她的脸,好笑道,“就这东西还能嫩肤养颜?” “爷,你可别小瞧它,我告诉你啊!”沈长梨来了劲,滔滔不绝地将面膜的绝佳妙用都告诉了他,末了,还不忘感慨,“若是能将此面膜卖到全天下,该有多好啊!” 萧衍瞧着她贪财的小神色,眸中含笑,“阿梨如此在意自己的容色,究竟是为了谁?都说女为悦己者容,阿梨心中的那个人——” “爷不会以为我是为了你?” 沈长梨扁着头斜着眼,用不屑的眼光,掩饰着自己的心虚。说完,再不看萧衍脸上那意味深长的笑意,从软榻直接跳下来,去面盆里将脸洗净了,然后坐回梳妆台,开始拍上她的美容水,然后是自制的花香乳液,面霜。 一边拍打着脸,一边从镜子里看着萧衍,“爷没娶妻,自然不知道女子爱美之心有多恐怖,有些时候,不上妆,是绝对不能见人的。女人的所有,都在这张脸上。” 萧衍静静地看着她,突然起身,走到她身后,双手放在她的肩头,从镜子里看着她——不艳,不妖,不媚,不俗,却干净清爽五官精致脱俗如同春季最清新的一朵小雏菊,美好的让人心尖尖上都打着颤。 被他难得直勾勾的眼神盯这么久,沈长梨浑身有点不自在,脸子一烫,转过身去看他,”爷怎么了?魂儿被勾走了,是不是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美女?“ 萧衍唇角滑出一抹温柔的笑意,扳正她的小脸,拿过梳妆台上的梳子,一下一下地为她梳理那乌黑柔滑的长发。 瞧着他认真又生疏的动作,沈长梨心尖一颤。 她伺候过他洗脚,吃饭,睡觉,沐浴——他却是第一次为她梳头,他这个样子,就像一个温柔的丈夫,在为自己的妻子梳发。 她突然想到一句话:绾发为夫妻。 女子的头发怎能轻易被男人碰?即便是当代,不是最亲密的人,也是不能乱碰的。 ”嗯,头发不错,柔顺油滑,只是这张脸嘛!丑是丑了点,但家有丑妻不怕被人惦记,爷很放心。“ 翻了个白眼,沈长梨哼一声,”我美与丑,关爷何事?你放不放心,我根本不在乎。“ 他不恼,只抿了抿唇角,继续为她梳发,却又低低一声,”阿梨不美不丑,刚刚好,正合爷的心。“ 这句话,他说的极认真,让沈长梨的心尖尖又颤了一下。 只是这不美不丑是个什么形容词?还是说她不够漂亮惊艳。说起来,今日可是她第一次以这样干净的真容见他,却没想到得到他这样的评价,有点小不满意。感觉还没准备好,就被他看见了真容,要知道,她的药膜很神奇,再养一阵,这张脸会更惊艳。 心头有点小小的遗憾,但也没办法,谁叫这个男人就这样给了她‘惊喜’呢? 想到惊喜,她又转过身,”爷,你还没说,为何回来的这么早?“ 萧衍抿了抿嘴,又将她的小身子扳过去,开始为她绾发,他笨拙的动作,勉勉强强为她绾了个时下流行的男髻,这对于尊贵的靖王爷来说,已实属难得。 ”这就是爷要给我的惊喜?”沈长梨指了指自己头上勉强不歪的男髻笑嘻嘻地道。 “自然不是。”萧衍放下梳子,“爷要给阿梨的惊喜会很多,你只管等着便是。” 翻了个白眼,沈长梨知道这个男人嘴巴紧,不到最后一刻,她根本不知道他所谓的惊喜是什么?“好!我倒要看看爷要给我什么惊喜?但愿别是惊悚。” 萧衍低笑一声,心情似乎不错,将她从梳妆台前拉起来,将她拥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小脑袋轻轻问,“明日的赏春宴,阿梨可是紧张?” 沈长梨抿抿嘴,想了想,“紧张是有的,但紧张有用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之,明日总不会是一场鸿门宴。放心啦,绝不会给爷丢脸就是了。就我这气质样貌,绝对是风度翩翩的佳公子一枚。” 萧衍笑着轻嗯一声,“爷相信阿梨。”说着,大手握紧她的小手,拽着她就走出暖阁。 “爷要带我去哪里?” “陪爷先去吃饭,晚上沐浴,你必须伺候。” 沈长梨脸一红,“爷,伺候沐浴有银子吗?” “有,爷的银子将来都会是阿梨的。” 事实证明,萧衍早早回府,并不见得是好事儿。 这厮今日就像换了个人似的,缠磨着她,干什么事都带着她,唯孔府里的人不知道她是他的男宠。拽着她陪他吃饭,陪他喝茶,陪他下棋,陪他看书,陪他处理公务,陪他散步——总之,两人就像连体婴儿,萧衍片刻都不放过她。好像他身上憋着什么喜事儿,鼓胀着他一点都停不下来。 难不成与她消磨这许多时光,就为了晚上伺候他沐浴? 他是怕她不愿,会跑吗? 又不是第一次伺候了,难不成这次会有不同? 沈长梨心中腹议着,又觉得好像不是,萧老九可是个很有耐性很有自制力的男子,大概是明日的赏春宴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发生,他运筹帷幄了那么久,或许明日就会见真彰。 沈长梨心里琢磨着,觉得萧老九心中肯定有事儿,他不告诉她,难不成是想在明日赏春宴上给她一个‘惊喜’? 如此一想,沈长梨歪着头看萧老九,觉得那一张如神似佛的俊脸,简直俊的快没边了。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漂亮有魅力的男子? 不是美容脸,天生的神俊无匹,若是放在现代,绝对是男版万人迷。 终于到了晚间,用过晚膳,又在书房内消磨了一段时间,他才吩咐简石公公去备浴水,然后牵着她的手,红绫提着个大灯笼,在一群默不作声托着各种洗浴用品的小白羽卫脚步声中,向着那奢华舒适的白玉汤池走去。 沉重的木门在吱嘎声中被打开了。 红绫停在外面,小白羽卫沉默地将所有物品都放进汤池走出来,萧衍牵着她的手才走进去,随后手一挥,简石公公冲他微微一躬身,所有人都转身离去。 沈长梨心跳加速。 一路之上,她一句话都没说,心却一直怦怦跳不停。 萧衍今日的反常,让她有紧张。 特别是今日的沐浴,多少有点不同往常。 沈长梨踏进去,轻纱低重,她蓦然发现,今日的汤池的光线有些不同,特别的光亮柔和。 她心头正奇怪,穿过纱幔,一入眼就被惊呆了。 原来她觉得光线奇怪,是不是放了什么特殊的烛火?根本就不是。而是因为在那热气腾腾的汤池玉石边上,放置了十个很漂亮的玉碟,玉碟里面又放了十颗拳头大小有夜明珠。将一池温泉水映得波光潋滟暧昧生情。 妈妈呀! 沈长梨一看到那比她珍藏的夜明珠还要大不知多少的夜明珠,眼珠子都要瞪出眼眶了,就差点没流哈喇子。 愣了好半晌,她才像回过魂,转头看向萧衍,”爷,这些夜明珠得值多少钱啊?都是咱家的吗?“ 她一激动,连‘咱家’二字都冒出来了。可见,那渴望之心,多么强烈。 ”喜欢吗?”他温暖的手握着她的手,手指头挠了挠她的手心。 “爷,原来这才是你所说的要给我的惊喜?我喜欢,简直不要太喜欢——” “可惜,阿梨理解错了,这些夜明珠不是给你的——” “啊——”沈长梨的一张兴奋的小脸立马嗲下来,“不是给我的,你为吗要问我喜不喜欢?害我以为——” 放开她的手,萧衍云淡风轻地瞄她一眼,“阿梨以为,这些夜明珠比之你埋在床底下稀罕的不行的那颗如何?” 哼哼两声,沈长梨扁了扁嘴,“不怎么样!反正不如我那颗漂亮——” 吃不到葡萄自然得嫌葡萄酸。 第165章 定不会让阿梨失望 这七颗夜明珠简直要勾掉沈长梨的魂,她一边磨着牙,一边儿眼睛就像长在夜明珠上似的,真是越看越心痒难耐。它们个个大而圆润,散发着柔和的光,真是太神奇了,真恨不能将它们都搂在怀里睡一觉。 “这些夜明珠将来在爷成婚的时候都要装饰在新房里。” 萧衍脸不红心不跳地憧憬着未来,慢条斯理地解开外袍,解开中衣,赤着上身,意味深长地瞄她一眼,最后只着一条亵裤踏入池中美美地将身子浸在温水中,惬意地靠在了白玉池壁上。 “阿梨,过来给爷搓背。” 沈长梨馋涎的目光终于从夜明珠上收回来,转眸瞅着池中那精壮诱人的男子上半身,她真的好想扑过去狠狠地掐上他的脖子,疯狂地虐待一下这个可恶的家伙。 他来沐浴就沐浴呗,干嘛还要摆上夜明珠?这不是让她心猿意马魂不守舍百爪挠心吗?她真的好想去摸一摸那圆润漂亮的珠子,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漂亮可爱的小东西呢? “爷,我能不能为你搓一下,就让我摸一下那夜明珠?” 沈长梨站着没动,在讨价还价。 萧衍扭头瞄了她一眼,“可以,但你得将爷伺候满意了——” 抿抿嘴,沈长梨黑着脸走过去,拿着帕子蘸了池水,带着一肚子的怨气,使劲地搓着他后背。 我搓,我搓,我搓搓搓—— 七颗夜明珠,每一颗都价值连城,若是她能得一颗,这辈子就不能那么辛苦地卖面膜卖美甲卖内衣裤款式了,只要一颗,她就能实现置地买宅养小白脸的宏大愿望。 她心头对夜明珠的渴望如燎原的大火,她下手极重,恨不能搓他一层皮来。可没想到,她越是怨气冲天,那厮的神色越发地怡然自得。那张神俊的脸,微阖着眸子,五官的出尘夺目,在夜明珠的映衬下,着实勾人的很。 不对啊!这厮说,这些夜明珠要在他成婚时装饰在新婚里,他为何要对她说这些? 什么意思?是在诱惑她?还是说,变相地在向她表白? 一念至此,她先前的怨气一扫而光。手上力道未变,但心境变了。不过心里琢磨的那些话,她没好意思说出来,她准备用另一种方式来回应他的心意。 “爷,这么惬意的场景,我突然诗性大发,我为你做首诗!” 萧衍俊眉一挑,并未回头,声音低沉暗哑,“哦,阿梨要作什么诗?” 沈长梨抿嘴一笑,“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说着,她突然掰过他的脑袋,狡黠地冲他一乐,手在他头顶扒拉几下,突然一个用力,将他头顶的几缕头发给扯了下来。 萧衍猝不及防痛的呲牙裂嘴,“痛,阿梨在干什么?” 沈长梨没说话,只是安抚性地拍拍他的脑袋,然后手放在自己脑袋上,扒拉几下又扯下几缕头发来,与他的合在一处,坐在浴池边乌目晶莹剔透地看着他。 “爷,那四句诗呢!以爷的智商,不一定能理解。所以,我再给爷讲一个通俗易懂的故事。民间传说,夜明珠是一种神物,在夜明珠的环绕中,取男女头顶’百会穴‘上的头发,结为发辫,那这两个人就可以永生永世结为夫妻,不论天道如何轮回,不论相隔千年还是万年,都能准确地找到对方,再次成就姻缘——” 她亮晶晶的眼睛,在夜明珠的映衬下,简直比天上的明月还要皎洁漂亮,她的眼中明明白白只有一个他。她也将她的心,明明白白剖开捧到他面前。 萧衍一动不动,目光深不可测,人也显得高深莫测。 他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就像凝固了一般,听了她的剖白,竟没有任何变化。 沈长梨呼吸有点紧迫,心头突然有些羞恼,脸上臊得有点挂不住,她不相信,他会听不懂她的话?可这家伙,竟然没任何反应。她脸子一下子红了,羞臊得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正想着找别的话圆场,他却突然伸出手,狠狠地夺过她手中的头发,竟然亲自编起来。 沈长梨轻轻吐出一口气,微合下眸子。 她扯的那两缕头发可不少,时下人不论男女都留着长发,所以萧衍辫起来有点费劲,但却极认真。目不转睛。 他的专注也让沈长梨羞恼的心得到了缓解,她将自己隐在热气蒸腾的雾气中,眼睛却随着他的动作,心花怒放。萧老九这样,他们算不算是两心相许?以后,他就是她一个人的了,再不会有别的女子来抢夺他。她的诗,他懂了。 “编好了。” 他将编得歪扭七八的发辫得意地举给她看,性感的唇角勾着笑,双目潋滟生辉,就像蕴着两颗夜明珠。看来,他的心也是甜蜜的。 沈长梨正想伸手接,不想他却像嫌弃一般丢到她怀里,转过身,又将自己浸在浴汤中,非常大爷地感慨一叹,“虽然知道你胡乱作了首诗,不过是为了哄爷高兴,目地是要骗爷的夜明珠。但是,你成功了,爷的确很高兴。” 沈长梨小心地将他辫好的发丝放进怀里,嘴上笑着,却故意打趣他,“看来爷的智商,勉强还算过关的,这么有内涵的诗,爷都读懂了?” 萧衍回头,一双颠倒众生的眸子专注地盯着她,温柔又情深,盯了她片刻,突然一问,“既然爷过关了,阿梨可有奖赏给爷?” “奖赏嘛?”沈长梨瞄着他的神色,用手摸着下巴佯装思考,“只要爷不要我银子,其他的都行——” “这可是你说的!”萧衍一声低笑,动了动嘴皮,目光中似又含了什么意味不明的东西,沉默良久,才清了清嗓子,突然扭头看她,郑重一声。 “阿梨,今晚,便随了爷,给爷侍寝!” “啊?!” 沈长梨立马被惊悚到了,她不能置信地瞪大眼,上次萧桐对他下药,他那么难受都克制着没有要了她,如今这是发哪门子疯?虽然他俩已经不止一次睡在一张床上,他都循规蹈矩的,怎么今儿就忍不了? 抿抿嘴,沈长梨翻了个白眼,“唉,都是夜明珠惹得祸!爷,你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明儿就是赏春宴,你今儿提这样的要求,合适?” “阿梨不愿意?” 他突然垂下眼眸,那小模样有些委屈,好像他好不容易开了口,没想她却当他是开玩笑。 沈长梨抿着嘴看他,“爷说是真的?” “爷什么时候对你假过?”他反唇相讥,抬起眼,又深深地看着她。 沈长梨呼吸一窒,心脏突然狂烈地跳动起来,脑子突然有些懵,一时踌躇,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突然,萧衍唇角一勾,深邃的眸子一闪,伸出手突然将她拽下了浴池。 一声惊呼,沈长梨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他按压在白玉浴边,欺身而上,就深深地吻住了她。 “爷——”身子被温暖的温泉水一泡,被他强硬的身子一压,沈长梨象被抽掉了魂,脑中空白,一转都不转了。 被他强势狂野地吻着,她身子颤抖起来,内心深处透着一丝害怕,双手只能僵硬地抵着他的胸膛。 “阿梨,别怕——”兴许是她颤抖的身子透出了心底的害怕,萧衍呢喃着安抚她,待她身子放松下来,他的加深了这个吻。一个吻持续了很久,久到她都有点承受不住想以身相许了,没想他却喘着粗嘎之气放开了她,眯着一双深不可测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 “阿梨,爷的脑子大概真被驴踢了,爷要定了你的恩爱两不疑。” 沈长梨傻愣愣地看着他,不得不说,他真是一个迂腐地恪守礼数的傻瓜。 在池水里折腾了她这么久,抱也抱了,吻也吻了,摸也摸了,却愣是没有继续下去的意思。紧盯了她片刻,突然起身就跨出了汤池,留下她一个人傻愣愣地泡在汤池里在热气腾腾的水汽中凌乱。 而他跨出汤池,背过身,用宽大的干巾擦着身上的水,那宽肩窄腰完美身材展露无遗,见他当着她的面,毫不犹豫地要退掉亵裤,沈长梨低呼一声,直接身子一矮,将自个整个没入汤池中。 待她再次冒出头的时候,萧衍已经换好了宽大的寝衣,抱着臂,站在汤池边看着她。 “上来,爷为你擦身。”他脸上笑着,但话却不像是在说笑。 今晚的他,太反常,也太让人害怕。 沈长梨不接他这茬,直接在偌大的汤池里游来游去,来消磨心头的纷乱如麻。 直到她游不动了,才扒在汤池边,不敢再撩拨他,一双乌目黑黑地看着他,“我的寝衣呢?” “阿梨害羞了?那爷在外间等你。”说着,手往汤池边的软榻上指了指,人便已转出纱幔。 沈长梨松了口气,见他不会再作妖,直接爬出汤池,在软榻上提起那一套寝衣,惊讶一叹。 这套寝衣竟然与他换上的寝衣几乎一模一样。 他竟然为她准备了情侣寝衣? 这还是她和红绫为他做衣袍里,她无意地提到的情侣装。她当时感慨,若是那紫色流云纱再多一点,她就可以再为自己做件袍子了。就可以和他一起穿情侣装了。 没想这无意中的话,大嘴巴红绫竟然也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用干巾擦净了身,换上寝衣,大小竟然正合适。 她正感慨萧衍的用心,人就突然被拦腰抱起。她一声惊呼,就看到萧衍一双带笑的眸子。 刚才他不会在外面偷看她换衣服? 脸子一红,她狠狠捶了他胸膛一拳,“你要抱我到哪里?” “自然是去睡觉,阿梨不会以为,爷今晚会放过你?” 他如此一说,沈长梨一颗心又提溜了起来,她咬了咬牙,看来今晚她是在劫难逃了。既然都是早晚的事,她也没必要矫情,对他,她也是渴望的。 小脸羞羞的,没说话。 萧衍直接将她抱回了锦绣院的主屋,放在那张红绫早已铺好的雕花大床上。 “你们都退下!”他脸不红心不跳地直接将人都遣走。 “是,主子爷。”简石公公满脸喜气地看了一眼,笑眯眯地后退着下去了。 红绫更是咬着唇,摇头晃脑地冲瞠目结舌的沈长梨眨眨眼,也和其他小白羽卫一起,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房内顿时只留下她浑身燥热地面对今晚明显不太正常的男人。 萧衍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竟然亲自走过去闩好了门,走回床榻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唇角勾着一抹笑,“阿梨可是怕了?” 强自镇定地咳嗽了一声,沈长梨目光闪烁,“爷,明儿就是赏春宴了,我们今日这般,是不是有点不地道?毕竟,明日我可是以桐郡主未婚夫的身份出席,若是今夜,咱俩春风一度,我现在肚子里是没真货,若是以后真有了呢?桐郡主醒后,要如何交待?” 萧衍哧哧一笑,“果然,一紧张就话多。” 萧衍坐在床沿上,拉过锦被替她盖上,顺手放下了床幔,和衣躺在她的身侧,一动不动,竟然好久都没有说话。 这样的气氛,让沈长梨鼻头都冒了汗。 睡又睡不着,不睡两就这样躺着干瞪眼,这心又开始火火地吵,“爷——”她终于忍不住了,小身子动了动,“夜深了,我还是回暖阁去睡!明日赏春宴,爷也要养精蓄锐,就不打扰你了。” 她话落,身子刚一动,萧衍就倏地转过身来。一双深邃的眸子里像燃着一把火,呼出的气息喷在她脸上,让她瞬间身子也像被点燃了。可他仍是静静地看着她,并没有其他的企图,就那样坚忍着。 被他这样盯着,沈长梨感到后背也湿透了,她脸子红了又红,一双乌漆漆的大眼睛像被吓着小鹿般无处安放,一片红唇,被她咬的娇艳欲滴。终于,她受不住了,粗气粗气地冲他一吼。 “这么瞧着我做什么?我脸上开花了?三更半夜不睡觉,发什么神经?” 一只手伸过来就落在她瘦腰上,萧衍用力一勾,沈长梨整个小身子就被他勾进怀里。 “人比花娇,好看!” 沈长梨一愣。 这还是他第一次说她好看。 之前不是贬她,就是嗤笑说她丑,这样郑重地夸她还是第一次。 心头有点不自在,因为萧衍这般地反常,就表明他脑子确实不正常了。不正常的原因,大概就是因为两人相拥着睡在床上,虽然之前也有过,可今晚明显不同。他明显是想动真格的了,她能感觉到,他极想要她。 呼吸立马粗了,不知是她的?还是他的?总之两人的气息纠缠在一起,就像催化剂,愈发让那种暧昧的气息越来越浓。好像,他俩若不做点什么,都对不起这良辰美景之下厚实的雕花大床。 “在想什么呢?” 他突然出声问她,一张性感魅惑的脸近在眼前,不勾人,却让人极想勾他。 沈长梨一颗心仿若要跳出胸膛,低垂着眸子不敢看他,说话也结结巴巴,“没,没想什么——” “阿梨是不是想要?”他低低的嗓音,带着极度的性感,说出的话,直接让沈长梨恨不能一头扎进水缸里。 她直接恼了,直接拍开他的手,“谁想了?起开,我要回暖阁睡,懒得理你。” 萧衍性感的唇角一勾,直接压下沈长梨欲起的小身子,身上的狼劲似乎又上来了,不容她挣扎拒绝直接强势地又吻住她。他的吻,如同开闸的洪水,带着滔天热浪,直接将沈长梨淹没。 他的心,明明白白,喘着粗气,强忍着,又发狠地吻着她。 沈长梨双手推他捶他,小身子想反抗,皆无用。他就像庞然大物直接将吞噬她,直到她浑身无力,再反抗不得,只能任由他为所欲为。 她闭着双眼,觉得自己已经溺死在他热浪的吻中,心头最后一丝清明告诉自己,就这样! 他想要,便要! 她也心甘情愿给。 他的身子也硬的如同石头一般,似乎比上次喝了萧桐为他下料的酒还烫人,他禁锢着她,仿若要将她吞进肚子里,那吻,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却就差临门一脚时,他又松开了她。 一个翻身又将她的小身子托进自己怀里,与她十指相扣,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深深看着她,突然促狭一声,“夜深了,阿梨该睡美容觉了。” 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沈长梨觉得这男人就是个混蛋,撩拨完她,就退缩。她不知是该恨还是该气,只是无奈地叹息一声,乖顺地将下巴搁在他的胸口上,小身子蜷缩的像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狗子,慢慢闭上眼。 “阿梨是不是失望了?” 头顶突然传来他戏谑的声音,又将她刚刚偃旗息鼓的恼意又激荡了起来,她猛地直起小身子,懊恼地瞪他一眼,“谁失望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很可恶,我方才就要睡着了——” 萧衍又按下她的小脑袋,唇落在她额头,像安抚一只受伤的小动物,宠溺地,又似带着歉疚一般,磨蹭了一下才慢慢出声。那性感的带着磁性一般的声音,飘在暗夜中,像一坛香醇的美酒,落入沈长梨耳中。 “阿梨不必懊恼,待你与爷洞房花烛,爷定不会让阿梨失望。” 第166章 轩和殿 昨夜就像一场梦,沈长梨醒来,就看到红绫那张笑眯眯的胖脸。 她本能地向身侧看,已经完全没有了人。 心头有些失望,她又闭上眼,脑海中都是昨夜的旖旎。若不是身下这张软绵宽阔的雕花大床比暖阁她那张小床舒服很多,她定然以为昨夜肯定又是一场水中花镜中月。 “好了,别再赖床上,今日还要参加赏春宴,再晚就来不及了。” 红绫笑嘻嘻的声音在耳边聒噪,犹如早起的鸟儿不停地叽叽喳喳。 一骨碌坐起来,沈长梨睁开眼,向房间里四顾一下,终于忍不住问,“红绫,爷呢?” 红绫满目促狭地看着她,“爷早就起来到宫里去了,临走前叮嘱我,一定不能让你贪睡,更不能误了赏春宴。哦,对了,爷还说,礼王殿下会过来接你一块儿进宫。” 做为青王府的女婿 ,又是孤儿,第一次参加皇家盛宴,萧颉无论从哪个方面讲,都得护着她。来接她入宫,在外人眼里,理所当然。 “既如此,那我再睡一会,待礼王来了再叫我起来。” 说着,她身子往后一仰又要躺下。 吓得红绫直接扯住她,“要命了,你不能再躺下了,礼王殿下随时都会到。再说了,你还要梳洗换衣,还要吃早膳,我娘一会过来还要教你参加赏春宴的各种规矩。” “规矩?”沈长梨睡意全无,“不就是赏花吃饭吗?还有什么规矩?” 红绫真有点恨铁不成钢,“自然是官场规矩,你现在的身份,不仅代表着靖王府,还代表青王府——到时候,在宫里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自然是有讲究的。你不能失仪,丢了身份。” “不是由萧颉护着我?” 红绫直接不屑地轻嗤一声,”你以为礼王是个靠谱的?听爷说,往年他就是个荒唐的,到了宫中,眼睛直勾勾盯着的都是各家各府的千金小姐,听说他小时候就不知廉耻地掀过女儿家的裙子——“ “扑哧”一声,沈长梨笑出来,想着李鹊华到现在都还跟他记着仇,心情愉悦地点着头,“不错,确有其事,他当初掀的就是元令公府的李大小姐的裙子。” “啊!”红绫惊诧地瞪大眼,“以李大小姐刚烈的脾气,不得跟他记一辈子仇啊?” “聪明。”沈长梨笑嘻嘻地弹了红绫一个额崩,想着对萧颉的承诺,她似又头痛地叹息,”如今现在他想求娶李鹊华,你觉得此事靠谱吗?” 红绫撇撇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咦?”沈长梨惊咦一声看向她,“雷红绫,当初是谁抱着礼王的腿哭嚎着求他放过雷鸣的?你可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小心将来萧桐真做了你嫂子,你这个小姑子可有得气受了。” 说到雷鸣,红绫的脸神气一下子颓丧下来,嘟着嘴,“也不知现在我哥到了云州没有?听我娘说,西月国人特别狡猾,肖大将军镇守西南边陲这么多年,与西月国人交战不少,却还是胜少负多,此次我哥做先锋,不知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呸呸呸——”沈长梨听了直接呸她,“雷红绫,你最好每天烧香念佛保佑你哥平安回来,否则,就你这乌鸦嘴,你娘也不会放过你。” 红绫一听,也有点怕了,直接拿小手拍着嘴巴,随后又双的合十,“老天爷,保佑我哥平安回来,顺利娶到我嫂子——” 瞧着她虔诚又有点滑稽的样子,沈长梨拍拍她的肩,“放心,坏人遗千年,你哥绝对不会出事,说不定还能立个军功回来光宗耀祖。” 正与红绫说着话,李夫人就过来了。沈长梨坐在梳妆台前,一边任由红绫为她梳发,一边听李夫人教导赏春宴各种事宜,听完,沈长梨心中便有数了。李夫人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需张扬,到时候低调做人,一切萧衍似乎都已安排好,只要不捅大篓子,她就算完胜。 “夫人,礼王殿下的马车已候在府门外。” 有小白羽卫前来通报。 “知道了。”李夫人冲小白羽挥挥手,小白羽卫离去,沈长梨也收拾差不多了,她起身冲着李夫人行了个标准的宫礼,“夫人放心,你的话,我记心里了。有爷和礼王在,我定能安然无恙。” 李夫人点点头,神色沉郁,似乎有什么心事,欲言又止的样子。 “夫人可是还有什么别的交待?” 李夫人闻言看向她,抿了抿嘴,“若是有机会,我希望阿梨能到冷宫去看看皇贵妃——当然了,若是到时候不方便,也不用勉强。因为冷宫,紧挨着后花园。前些时候,我听说皇贵妃病了——也不知太医院有没有派太医过去诊断?” 见她忧心忡忡的样子,沈长梨郑重地点点头,“夫人放心,赏春宴虽是皇家盛宴,像我这等不起眼的身份,定然不会有太多人关注我。到时候,只要有机会,我定会去冷宫看看。” 李夫人闻言看向了她的头顶,伸手指了指,“你头上这支木簪非常特别,若去冷宫,拿上此簪,便会有人带你去见皇贵妃。” 沈长梨吃惊,伸手摸了摸头上的木簪,“夫人的意思,皇贵妃识得这支木簪?” 李夫人目光有些闪烁,显然不想告诉她实情,只微微一笑,“你一直戴着这支木簪,皇贵妃自然识的——” 这句话,直接又让沈长梨心惊肉跳。 皇贵妃识得的应该是沈薇。 皇贵妃定然是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的,她应该识的出她母亲。尽管当年她母亲来中宁京城时,她已经入了冷宫。可是,京城贵族圈就这么大,每家一有个风吹草动,恐怕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何况,心高气傲俊美出尘的昌王沈崇不过是代天子巡视天下,竟然带回来这么一个优雅美艳的女子。还珍之重之,允她正妻之位,定然会在京城引起轰动。皇贵妃知道此事,不足为奇。 而她是亡国公主,她定然也是心知肚明,肯定找机会见过她。 没必要再细究,沈长梨辞别李夫人就往府门外走。 果然一辆特别骚包奢华的马车就停在府门外。 沈长梨一掀马车帘子就钻进去,一眼就看到风流倜傥的礼王殿下正抱着肩懒洋洋地斜倚在马车壁上,目光奇亮地望着她。 “哟,表妹,看来萧老九为了你,还真舍得花银子,这一身行头,得值不少钱?还行,没给阿桐丢脸。” 沈长梨哼一声,一屁股坐在他对面,“所以,回头将银子送到靖王府,我可是青王府的女婿,凭什么让我家爷出钱?今日我代表的不是黑豹军的军医官,也不是太医院右院判,而是桐郡主的夫君,也就是你礼王殿下的妹婿,今日咱们才是一家人。这钱是不是该你出?” 萧颉‘噗哧’一笑,意味深长地点着头,“确实快成为了一家人。” 听着他阴阳怪气的声音,沈长梨翻了个白眼,“今晚你少沾花惹草,李大小姐也会出席,想要我帮你,你自个儿得争气。” 一说起李鹊华,萧颉便来了劲,他一下子探过头,目光熠熠地看着她,“表妹,表哥我这一生的幸福就全靠你了。为了李鹊华,我连那些心肝肉蛋蛋都遣走了,怎么地,李鹊华她也必须是我的礼王妃。” 沈长梨鄙视地看着他,“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什么心肝肉蛋蛋?你再敢多说一句,那日我说过的话,就风吹云散再不作数。” “别介呀!表妹,你不能这样欺负表哥!那晚,若不是你,我非劈了雷鸣那个混蛋不可!这个臭小子竟敢欺负我妹妹,简直不要命了。我母妃到现在还不知道阿桐出事,否则,你信不信?整个靖王府都别想安宁,她非闹得靖王府鸡犬不宁不可。我母妃的脾气,除了我父王,没人哄得住。” 沈长梨意味深长地点点头,“现在总算知道,萧桐的脾气是随了谁了——” 敢情是随了靖王妃。 “废话少说,今日赏春宴,我会在牡丹园门口等你,到时,你一定要将李鹊华引到牡丹园来。我有话要同她讲。” 沈长梨犀利的小眼神上下瞄着他,只见他今日也是刻意装扮过的。一身华贵的礼王蟒袍,身缠白玉带,上面竟然烧包地镶满了五颜六色的宝石。 她可不可以抠下来一颗把玩? 一头乌发,束着高玉冠。再加上他那一双漂亮勾人的丹凤眼,啧,若不是有萧衍绝世美颜的珠玉在前,萧颉也算得上让人移不开眼的俊美贵公子了。 可惜,他的追妻路注定艰难。 他明显不是李鹊华的菜啊! “我尽力而为!”她软绵绵的回答,显然不大想上心啊! “表妹,你可一定要上心啊!今晚是个特殊的日子。” 萧颉说的煞有介事,沈长梨眨眨眼,意味道,“喂,你今晚不会是想向她求婚?” “求婚?”萧颉摸着下巴琢磨着这个新词,“你的意思,我要对她用强比较好?” 翻了个白眼,沈长梨不打算再理这个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流氓男,抱着肩微合了眼眸,小身子往马车壁上一靠,幽幽吐出一句,“你不打算被爆揍,就用强试试?” 萧颉瞧着她的表情,崩出一句,“表妹,你不会不知道,今晚是李鹊华的生辰?我可是精心为她准备好了礼物——” 经他一说,沈长梨坐正了身子,“你让我特意将她约到牡丹园,就是想要送给她生辰礼物?” “不然呢?你以为在那样的场合我要做什么?” 沈长梨抿了抿嘴,意兴阑珊,拉着长腔,“知道了,保管将人带到,牡丹园,真是个约会的好地方。只是,你准备了啥礼物?” “就不告诉你。”萧颉还拿乔了,风流的小脸往旁边一转,一副欠揍的模样。 沈长梨磨着牙,“行,有你求我的时候。” 到了皇宫,就看到三三两两的官员带着自家的眷属喜气洋洋地往御花园走。 今日的赏春宴设在御花园的轩和殿,流程很简单,今日受邀的各种臣工大人们都会聚到轩和殿先吃茶用点心,女眷会到偏殿去参见皇后。待皇上和皇后一起宣布赏春宴开始,大家便开始畅游御花园。一个时辰后,再回到轩和殿吃宴,最后宴散人走。这样的宴席,说白了,就是皇帝找个轻松的机会,处理一般不能在朝堂上处理的事,比如说赐婚。 萧颉这次倒是规矩,风流的丹凤眼并没有东张西望地瞅各家各府的贵女,目不斜视地带着她往轩和殿走,倒是一路走来的各家贵女,含羞带怯地瞟着他,那暗送秋波的样子,简直不要太露骨。 也对,一般的世家女子很少有机会见到各家的贵公子,特别是做为皇子皇孙的萧颉。如今的身份更是非比寻常,都听说了他已遣散了府中所有姬妾,若是能嫁给他,直接就能荣升为礼王妃。那尊崇,并不比入宫做妃子差。 是以,各文武百官中,凡是家中有未婚配的女儿的,都找着各种借口冲萧颉打招呼。 还真别说,别看这货平日风流无度没正形,可一路走来,却端足了皇家贵胄的架子,让更多的人敬而畏之。 到了轩和殿,一入眼,皆是人。大家吃茶吃点头,找着平素不错性情相投的,谈天说地,整个大殿内一片其乐融融。 沈长梨一入殿,目光便四处寻找。有了昨晚的结发旖旎事件,她觉得她与萧衍的关系似乎又更近了一步,她的一颗心都在他身上,迫不及待地想在人群中寻找着那个俊朗英挺的身影。 然而,她看到了玉流觞,看到了萧云骥,看到了襄王萧琏,却一直没有看到他。 一转身,萧颉竟然不在了。 这个混蛋,不知道又钻到哪里去了。 沈长梨抿抿嘴,准备找一个隐蔽的桌子坐下,她闷着头往前走,突然耳边传来一声佛诘,“阿弥陀佛,沈施主,又见面了。” 竟是明慧大师。 沈长梨猛地抬起头,就看到不知何时,明慧大师竟然就站在她三步之遥,眉目慈祥,却又带着看透世事的淡定从容和狡黠。她一讶之下,急忙双手合十冲他一礼。 “见过明慧大师,大师别来无恙。” “托小施主的福,那些个好东西,贫僧都收到了。” “好东西?”她明显一怔,似是没反应过来,“大师指的是——” “小旋主乐善好施,福厚绵绵,将来必有大作为,贫僧在此恭喜了。” 明慧大师声音不大,但他是何许人也?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得道高僧,堪称神仙般的人物,如今亲近祥和地和她说话,愣是将整个轩和殿的人目光都吸引到她身上来。 沈长梨恍然大悟,想起那些‘梨花醉’,没想萧衍真的让人送过去了。 她立马就笑了,心照不宣地冲明慧大师浅眯着眼睛乐呵呵地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区区一些香火钱,大师不必在意。” “阿弥陀佛。”明慧大师又冲她念了声佛诘,“小施主有心了。” 第167章 北黎长公主姬柔嘉 明慧大师竟然主动同沈长梨打招呼,让整个轩和殿的人都惊讶不已。 原本相谈甚欢的众人不仅将目光都锁在二人身上,就连那动作也甚是快,不屑片刻,恭谨地向明慧大师打招呼的人越来越多,甚至直接将沈长梨挤到了人群外。 她冲着明慧大师龇了龇牙,意思是说,她就不奉陪了,然后转身就走。 “皇上和皇后娘娘驾到。” 轩和殿宫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宣扬,众臣工立马从明慧大师身边散开迎过去,看到皇上和皇后面带微笑携手而来,众人一跪在地,“皇上吉祥,皇后娘娘吉祥。” 沈长梨自然也是干脆利索地跪下,她跪在最后边,离皇上和皇后娘娘甚远,所以她不怕被皇上识出。 “众爱卿平身!今日赏春宴,大家不必拘礼。御花园百花盛开,请随朕和皇后一起赏花!” 今日皇上的心情似乎不错,声音哄亮,笑声爽朗,与当初在靖王府威压沉沉的样子,简直是判若两人。 沈长梨瞟了明慧大师一眼,见他低眉垂眼站在一旁,双手合十,嘴唇微动,似在念经,并没有随着众人向皇上见礼。 皇上倒是一眼就看到了他,他越过众人走过来,“大师,别来无恙!” 明慧大师抬起头,唇角带笑,“一别十四载,皇上愈发精神抖擞龙体健健,真真是中宁百姓之福。阿弥陀佛。” 听着明慧大师嘴里的吉言,皇上又高兴地大笑几声,随后伸手一请,“明慧大师,请。”这是邀请明慧大师一同游园赏花。 “阿弥陀佛。” 明慧大师念了声佛诘,便同皇上一起走出轩和殿。 沈长梨落到最后,她目光越过众人看向殿外,见不少女眷都已候在殿外,只等皇上和皇后先行赏花,她们就可以三三两两地结伴同行。 也就是说,现在,自由时间到了。 沈长梨心里琢磨着,是先向李大小姐通个信呢?还是先找机会去冷宫看看皇贵妃?她觉得机不可失,趁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赏花上,她有必要先去探探冷宫。 想到这里,她机警地朝四周看了一眼,不过半盏茶的功夫,轩和殿除了站在角落里的宫女太监,其他文武大臣都走的一个不剩,她赶紧提着袍子快步走出轩和殿。 根据李夫人的描述,冷宫就在御花园西南角的方向。 她装着赏花的样子,脚步慢慢往西南角而去。很不巧,那里竟然是一片竹林,没有半朵花可赏,而且除了她,也没有人往这个方向走。她的心怦怦直跳,站在竹林边往里看去,隐隐约约能看到一扇门隐在竹影中。 难不成那里就是冷宫?她心里不确定,紧张地手心都出了汗,想着李夫人的话,她干脆直接拔下头上的木簪握在掌心,正欲抬脚往里走,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呼唤。 “阿梨——” 沈长梨心一跳,急忙转身。 就看到李大小姐一身盛装不知何时竟站在了她身后不远处。 见她望来,李鹊华并没有走过来,而是拿手指在唇边一挡,随后又冲她打了个手势,那意思是,让她尽管去,她会守在这里为她打掩护。 沈长梨意会,一颗心瞬间落地,更加确定竹林后的那扇门就是冷宫的门。 再不迟疑,沈长梨转过身抬脚就往竹林深处走,眼见冷宫的门就在眼前,斜次里突然站出来一个人,无声无息,就像凭空出现一样。她吓了一跳,细看之下,发现此人的相貌倒与李夫人有九分的相似,一身灰白的衣裙,显得极陈旧。一双眼如千年古井,正直勾勾打量着她。 沈长梨吓得魂都要出来了,她夸张地拍拍胸口,怨怪地瞪了眼前的中年女子一眼,似是在说: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你是谁?” 她暗哑的声音粗嘎难听,却让沈长梨听出了其中些许的激动。 沈长梨四下看了看,没回答,直接将手中的簪子举到她面前。 中年女子脸色微变,身子晃动了下,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裙边,深吸一口气,她平复下心情,“现在,你的身份和名字——” “靖王府黑豹卫军医官沈长梨——” 中年女子闻言闭了闭眼睛,随后猛地睁开,冲她恭谨地福了福,“请随我来。” 说完,她转身在前面带路。 沈长梨终于看清了那扇木门,说是冷宫,其实就是个偏僻的院子,低矮的木门,犹如普通百姓家的院门,毫不起眼。与皇宫金碧辉煌的宫殿群相比,这里显得格格不入。 可没想到,那中年女子竟然直接越过木门,带着她还在往竹林深处走。 她诧异地又扫了眼那木门,发现木门虽然低矮,但并不陈旧,好像是新刷的黑漆,带着点刺鼻的味道。竹林里阳光极少,潮湿的空气里飘着一股腐朽的味道,显然这里极少有人到来。 中年女子在竹林里七绕八绕,终于在一个竹篱笆门的院子停下,那里有一个竹子搭建的屋子,里面静悄悄的。 中年女子回头看了她一眼,示意她跟上。 竹篱笆门方一动,竹屋里就走出来六个与中年女子年纪相仿,都是四十来岁,同样穿着灰白衣裙的女子。她们有的目光慈祥,有的目光凌厉,有的好奇,有的疑惑,都同样沉默着,将目光定定地落在她身上。 中年女子走到竹屋前,微俯着身,暗哑的声音有了响亮的声线,“主子,她来了。” 屋里半晌没动静。 而院中的那六个女子突然惊呼一声,都用手捂住了嘴,瞅着沈长梨,眼眸中都带着潮湿。 这一刻,沈长梨的心是激动而凝重的。 毫无疑问,她们都猜出了她的身份。 姬明兰,北黎前国主姬文崇留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 眼前一闪,一个美丽倾绝的女子便扶着门槛站到了她面前。 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裙,披散着的长长乌发只用一根白丝带束着,她太美丽,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五官容貌简直与萧衍如同一个模了刻出来的,只是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深的仿若找不到焦距。 沈长梨心神一震,急忙撩袍就跪了下去。 “靖王府军医官沈长梨,见过皇贵妃娘娘。” 她这一称呼,几乎让所有人都变了脸。 唯有那个女子脸上连丝变动都没有,只是微垂着眼睛看她,“才不过短短两年,你就不识得姑姑了?” 沈长梨脊背一紧,“回皇贵妃娘娘话,我,我流落在北部流马县,前尘往事的记忆全失去了。如今的我,只知道自己是靖王府的军医官,其他的——” “忘了好,国恨家仇,也不该是你来承担。”她的声音清脆好听,却隐隐带着一丝严厉,“你如今随在阿衍身边?与他处的可好?坊间都在传他身边有个男宠,可是你?怎么我还听说,你怀了他的骨肉——” 沈长梨冷汗如浆而下,她跪俯在地,苦着小脸,“那些都不是真的?” “那你告诉我,哪些又是真的?” 沈长梨琢磨了一下,“我随在他身边是真的,但都不是皇贵妃听说的那些身份。” “那你留在他身边究竟是什么身份?千万别告诉我,你只是个军医官。” 沈长梨咬了咬牙,“若是他不娶妻,我便随他一辈子。他若娶妻,我便离开,挣钱买宅置地养小白脸,过自个逍遥自在的好日子,与他再无干系——” “哼!”一声冷哼从头顶传来,沈长梨还没琢磨透这声冷哼的意思,人就已经被扶了起来。 抬起头,就看到皇贵妃笑眯眯的脸,那神态,简直犹如奸计得逞的老狐狸。与萧衍算计人时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你呀!都被他紧紧地攥在手心里还不自知,活该被他欺负。” 沈长梨一哂,“皇贵妃,你都不知道他是如何可讹我银子的——”正想着要向皇贵妃告萧衍的状,不想皇贵妃脸子一沉,“忘了自己的身份是?没关系,现在我就告诉你,你究竟是谁?” 说着,皇贵妃手握着她的腕子直接将她扯进了屋。 竹屋里,轻纱摇曳。 可在那竹屋深处,摆放着一排排的牌位。 皇贵妃直接将她拉进那些牌位面前,厉声道,“跪下——” 沈长梨看得清楚,那上面的人都是北黎国皇族之人的牌位,她眸光一深,毫不犹豫地跪下。 耳边只听得皇贵妃颤抖地声音道,“文崇,你留在这世间唯一的女儿姬明兰来看你了。她遭遇不幸失了记忆,已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过,没关系,只要她身上还流着北黎皇族的血,她即便是疯了傻了,依旧还是咱们北黎国最尊贵的小公主。放心,国恨家仇,我来报。你在天之灵, 一定要保佑她平安顺遂,健康长大。” 皇贵妃说着,看向沈长梨,“明兰,从现在起,你要记住,你不是什么靖王府的军医官,也不叫沈长梨。你的家在北黎,是前北黎国主姬文崇留在这世上唯一的女儿。我不要你去报仇,这一生无论你是嫁给达官显贵,还是贩夫走足,你得答应我,你所有的子嗣都必须姓姬——而我是你的姑姑,北黎的长公主,姬柔嘉。自次见过一面后,你就不要再来了。” 沈长梨抿了抿嘴,心口堵的有许多话想问,可话到嘴边却一句也问不出来,只嗫嚅地说,“皇贵妃——” 她话一落,姬柔嘉眼神锋锐地就看向她,“你方才叫我什么?” 她的严厉,直接震慑到了沈长梨心中,她飞快改口,“姑姑——” 姬柔嘉闭了闭眼,“明兰,别和从前那样让姑姑失望。” 看着皇贵妃的表情,沈长梨现在终于知道之前的沈薇有多逊了,她简直让所有人都失望透顶,她冲着北黎皇族的牌位又嗑了几个头,才慢慢站起身。 “姑姑,我此次来,是为姑姑来诊脉的。王府李夫人听闻你前不久似乎身体不适,我现在薄有医术,想为你看看身体。” “不需要。”姬柔嘉转过身,突然身子一躬,竟然剧烈咳嗽起来。 “公主——” 外面的人直接冲进来,手忙脚乱地扶住她,沈长梨听着她嘴里的咳声,又看看外面潮湿的环境,眉心一皱。 众人将姬柔嘉扶到一旁的竹榻上坐下,目光都殷切地看向她。沈长梨默不作声地走过去,坐到旁边的矮凳上,将手就搭在了她的腕子上。 “忧思成疾,心血干枯,心肾不接,饮食不畅,夜不能寐——”她嘴里低沉地说着,围在姬柔嘉身边的众人都吃惊地瞪大眼。 看来她说准了。 沈长梨收回手,目光平静地看着她,“既然姑姑不让我报国恨家仇,那你自己就必须保重身体。你的身子我有法子调养,但从现在起,你不能再住在这个地方了。这里环境阴潮,不利于身子修养,回府后,我会跟殿下说,想法子将你接出去。” “不必!” 姬柔嘉毫不犹豫地拒绝,目光变得柔和,“明兰,你不了解姑姑的处境,我哪里都不能去,为了阿衍,我不能离开皇宫半步,更不能去见他。这样,他才会安全。” “那不一定。”沈长梨阴着脸站起来,“姑姑这二十年的牺牲,以为陛下会生心怜惜,会善待殿下。可惜,你错了。如今殿下手握重兵,依旧如履薄冰,陛下对他并不信任。赏春宴后,他就要去玉屏城就藩,陛下连丝挽留都没有,还唯恐他反悔不想去,再三试探。所以,姑姑再做这样的牺牲,根本没必要。” 姬柔嘉闻言却浅眯着眼睛,脸上笑了笑,“阿衍心思深沉,能去玉屏城就藩,是步妙棋。玉屏城虽是边疆,环境艰苦,可那里却是距离北黎最近的城池。他果然没有忘记我的嘱托,国恨家仇,他一直放在心上。” 沈长梨心一跳,“姑姑,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不会是想让萧衍去夺取北黎国的政权? 姬柔嘉眼眸一眨,幽幽看向她,“他都死了三个王妃了,听说最近要为他赐婚的庆国公的孙女也死了,这些都是个福薄的。明兰,你不是要随着他一生一世?那就一起去玉屏城!你父皇和母妃也在玉屏城生活过——” 沈长梨脑子里有点乱,她似乎都有点听不懂姑姑的话了。 第168章 牡丹园 时间紧迫,她不敢在竹屋里过多停留,便为姑姑开了个调理身子的方子,才心思复杂地离开竹屋。 回眸间,看到姑姑身边的那几个婢女都站在竹屋门口望着她远走。 她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那依依不舍的情怀显露无遗,站在婆娑翠竹间,犹如一幅意境深远的画。 刚走出竹林,李大小姐便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旁边大树后闪出来,开门见山就问,“长公主身体可还好?” 沈长梨邪邪地瞄她一眼,“你最近动不动就往宫里跑,是不是已经与姑姑联系上了?今儿,你是猜到我会去见她?还是这一切根本就是你策划的?还有,姑姑身边有个中年女子与靖王府李夫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她们又是什么关系?” 李鹊华闻言点点头,对她还算坦诚,“之前进宫我确实在宫中留了暗号,不久便与长公主联系上了。今日也是我特意让李夫人提点你,并以长公主身体不适为由诱你进入冷宫。而且在这之前,我也通知了长公主。那个中年女子,是我三姨,靖王府的李夫人,是我二姨。我母亲是李家长女,已病逝。” 沈长梨大吃一惊,她认真地看着李鹊华,“既如此,那雷鸣和雷红绫岂不是你的表兄妹?为何红绫却像不知道这层关系似的?” 李鹊华眉心皱了皱,“他们确实不知道这层关系,我母亲三姐妹其实都是长公主身边的贴身暗卫。早年,长公主为了打探中宁的消息,便派我母亲来中宁做暗桩,她与我父亲一见钟情,此后二人便结为夫妻。后来长公主被迫来中宁和亲,我二姨和三姨便陪着公主一起来了中宁。后来靖王殿下出生,我二姨做了他的奶娘。我三姨一生从未婚配便留在长公主身边。这层关系,除了我与我哥,其他人都不知道。” 沈长梨倒吸了一口冷气。 “是不是自从殿下出宫建府,姑姑搬进冷宫,你们就再未联系过?”沈长梨猜测。 “是的。”李鹊华阴沉着脸,“为了靖王殿下的安全,也为了积聚力量报仇,我们都各自做着相关的事,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主动联系。” “现在为何又联系上了?” “因为你——” 沈长梨顿住脚,转眸看她。 李鹊华面无表情,“再不是之前那愚不可及的样子,你变了。北黎复国有了希望,再者,李家经历这么多年养精蓄锐,已经积攒了足够的财富可以助你重返北黎——” 沈长梨收回眼光,叹息一声,“如今连我娘和昌王府众人的仇都报不了,你觉得我能与名震天下的贺兰擎一较高下?” “你可以!况且,有靖王相助,必事半功倍。” “唉。”沈长梨又是一声叹息,“你可知要动用爷的力量,得付出怎样的代价?他的胃口可大着呢?再多的金子银子都不一定能填满他的胃口。” “其实他想要的,不过就是一个你——”李鹊华一针见血地点破,“靖王府这几年在我二姨和李家暗中的运筹帷幄之下,也已经积蓄了不少的财富。靖王不缺那点钱,他现在最缺的是一个靖王妃——” “荒诞。”沈长梨撇撇嘴,“他现在是缺一个靖王妃,可我还是堂堂正正的青王府的未来女婿,你觉得,以我这样的身份,我俩能名正言顺地在一起?” 李鹊华眯了眯眼,反问一声,“桐郡主若是不出事,难不成你还真想堂堂正正地做青王府的女婿?” 沈长梨被噎的气一窒,冷哼一声,突然揶揄道,“李大小姐,世上最粉嫩嫩的一朵最俏的桃花让我今日约你在牡丹园相见,并且说要送你礼物,并祝你生辰快乐。” 李鹊华脸一黑,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是朵痴心妄想的烂桃花?” 瞧着她一脸鄙视的样子,沈长梨勾唇笑了笑,“不管如何,烂桃花也是桃花,他今天表现可不俗,一路行来,目不斜视,真正的皇家贵胄的范。要不,你考虑考虑?他都为你遣散府中那些心肝肝肉蛋蛋了,其心可嘉!” 李鹊华直接恶心的将脸转到一边,恨不能捂住耳朵。 可本着答应过萧颉要为他拉媒保纤,并且他也放过了雷鸣,沈长梨扯扯她的衣袖,“走!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是为了雷鸣——” 李鹊华眉心一皱,冷哼一声,“你烂好心可真是泛滥——” 被她斥一声,沈长梨无奈地笑,“唉,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礼王殿下说,此生没你,他活不了。” 李鹊华实在听不下去,大长腿一跨,直接气绝绝地走到沈长梨前面。 徒留沈长梨一脸苦笑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尽管李鹊华一脸鄙视,可脚步还是一步一步领着沈长梨往牡丹园而去。一路之上,赏花的人果然多了。李鹊华也放慢了脚步,与沈长梨并肩走在一起。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沈小神医救了’春华楼‘的掌柜,李家对她感激不已。并且,李家已放出话,沈小神医能够医治李大公子的腿,至此李家对她更是感恩戴德。 此刻,虽然男女有别,但二人走在一起,也并未遭到非议。 并且御花园里,也有三三两两的相熟公子小姐走在一起赏花,这样的场合,无伤大雅。况且,李鹊华与京中贵女毫无交结,她并不似闺中女子那般扭捏,常年跑生意,练就了她的不拘小节。显得与京中其他的贵女格格不入。她也根本不在乎。 二人到了牡丹园,沈长梨左看右看,始终没看到萧颉。 她心头生了气,这个混蛋,约好了人,自己却不见了。真是个不靠谱的,让她在李鹊华面前丢脸不说,他自己也失了诚信。 沈长梨瞄着牡丹园内,见赏牡丹的人并不多,难不成萧颉已在牡丹园中。 一念至此,她便看向李鹊华,“不等了,说不定他已经在牡丹园中等咱们了,咱们边赏花边等他,说不定就能碰上了。” 她只能圆着话。 李鹊华却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管他呢!咱们赏花去。” 说完,二人心情愉悦地就跨进牡丹园。 很难想象,这牡丹园是建在一座小山上,高低起伏的山石,一簇簇娇艳欲滴的牡丹开的正火,不愧是花中皇后,一眼望去,简直美不胜收。牡丹园中应着那山势,建有凉亭,拱桥,竹林,长廊,曲折盘环中,彰显皇家气派。 二人瞬间将萧颉忘了个干净,畅游在牡丹园,人比花娇。 “当初明明已经将计划告之于你,为何这么多年,你却视若无睹?我这么多年的坚守,难道都是错的如今,你是不是爱上了别人?那我该怎么办?你知道我的心此生非你不嫁” 一个断断续续带着凄凄苦苦的声音传来,吓了沈长梨一大跳。 她急忙抬眼望去,前面是小山包,上面牡丹花娇艳,那声音好像是从小山包的后面传来的。 但她能听得出,那是一个玉石相磬般极好听的女声,伴随着牡丹的花香飘来,饱含深情,柔美而动听,仿佛是在对心上人倾诉,听上去格外引人注目。 这里是皇宫御花园,能来今日赏春宴的,都是有身份地位的。老皇帝搞了这么一个赏春宴,简直就是来撮合婚姻的。相熟有情的男女在此私会,一点都不惊讶。 沈长梨与李鹊华相视一眼,二人眼中皆有深意,不约而同转身想离开。不想,小山包后‘嗖’地一声,竟然飞出一个人来。衣衫和长剑破空的声音极是刺耳。李鹊华急忙将沈长梨一拉,从袖中抽出一根银丝就迎了上去。 “是你?” “怎么是你?” 袁隋和李鹊华异口同声而出,二人看到对方皆有些吃惊,李鹊华的银丝正绞缠在袁隋的剑上。二人呆愣着都有些反应不过来。特别是袁隋,下一瞬就看到了沈长梨,他的脸色刹那变得苍白。 看到他,沈长梨的目光也顿时凝结,脊背都僵硬了。 她的目光越过他,又瞄了小山包后一眼。 若是袁隋在这里,那无疑萧衍也在这里。 刚才那柔美好听的女声是与他在说话? 脑子有一瞬间的懵,沈长梨不自在地咳嗽一声,直接了当地问,“袁隋,爷可是在小山包后?” “沈”袁隋支吾着,他从来都是一个泰山崩于前都能面不改色的男子,没想这次,似是极没想到沈长梨会出现在这里,他目光闪烁着,踌躇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高大的身子便僵在那里。 ”可是不方便回答?“ 心脏没由来狠狠一抽,瞅着袁隋难为的样子,沈长梨却慢慢平静了下来,问的漫不经心。 “是”袁隋额头冒着冷汗,双手抱拳向她歉意地作了个揖。 然而沈长梨并不打算放过他,促狭地道,“袁将军是在这里替爷望风?” “没,没有”袁隋为人向来厚道,不惯撒谎。他眼神飘了一下,不敢再看沈长梨的眼睛,慢慢垂下了头。 沈长梨看着他,感到浑身麻了一下,脑子里有片刻的空白,身子晃了晃,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虚幻,再次开口的时候,她的声音竟然低沉暗哑。 “袁将军,方才与爷说话的女子是谁?” 她问的干趣,可袁隋却变了变脸,低下头,根本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沈长梨感觉犹如一盆冷水浇下,可心头却火火地要燃着一把火,她没说话,也不打算再为难袁隋,直接提着袍子蹬上小山包的石阶,准备亲自去看个究竟。可向来对她甚是恭敬的袁隋,却突然抽出宝剑又挡在她面前,“沈小郎,你不能进去。” 他虽然脸色难看,但目光很坚定。 沈长梨知道他只忠心萧衍,不论她与萧衍有多亲密,在袁隋眼里,远远都不及萧衍。若是她执意要过去,他一定会毫不留情出剑。 沈长梨遍体生寒,她冷冷地看着袁隋,感到藏在胸口的那两缕头发还带着彼此的情义,昨夜的浴池,那吻,像燃烧的火焰。可此刻,她却与他之间隔了把寒光冷剑,如同天堑。昨夜的温情,如今看来,是多么地讽刺。 难怪皇贵妃会说,你早已被他紧紧攥在了手心里,而不自知—— 他以为吃定了她,以为她沉溺在他的温情中,就再没有脾气了吗? “让开!”她突然冷脸,有种誓死而归的气势,让袁隋急的浑身冒汗。 “沈小郎,小山包上的牡丹谢了,你不如到别处看看。”袁隋突然拔高了声音,好像在向萧衍示警。 沈长梨嗤笑,“明白了,原来殿下是真的在与人私会,怕被人瞧见,所以让袁将军在这里挡着?没想,爷也有怕的时候。既然敢做,又何必怕被别人看见?这里可是御花园,皇家腹地,赏花的文武百官都在,袁将军挡得住我沈长梨,挡得住陛下和文武百官吗?如果真是这样,我还真得亲眼去看看,看看一向面冷心冷的靖王爷,究竟看上了哪家的小女子?” 她是个固执的人,不顾袁隋的长剑,执意要踏上石阶。 可袁隋目光一深,似乎比她更固执。 长剑挡在她面前丝毫未动。 李鹊华见状,手中银丝又拉起来,跃跃欲试要与袁隋一较高下。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阵笑声,似乎有不少人进了牡丹园。沈长梨眸光一瞟,就见一群鲜衣富贵的公子正慢悠悠往这边来。打头那人,可不就是大腹翩翩的襄王萧琏?瞧他身边环绕的人,个个都是锦衣华袍派头十足。 萧琏似乎是有备而来,一眼就瞧见了她,远远地就打着招呼,“沈小郎,原来你也在这里?” 沈长梨心头一震,眯了眯眼,瞬间收起脸上那些不悦的表情,转身,向着快步走来的萧琏深深一揖,“沈长梨见过襄王殿下,听闻小山包上的牡丹最是娇艳,所以——” “哦?”萧琏阴鸷的目光瞟了瞟小山包,唇角一勾,便荡出一抹玩味的笑意,“难不成是本王看错了,九弟不在这里?” 看萧琏与其他几个人的表情,似是很笃定萧衍就在这里,可是袁隋挡着不让她去见那个女的,便更加不能让萧琏等人见到。她心里难受地像吃了只苍蝇,但此刻不得不替萧衍挡着。 “殿下去为我摘山包上最娇艳的那朵牡丹去了。” 她说的娇羞又意味深长。 萧琏和众人的脸上立马现出揶揄的表情,用手指着她,“萧老九对沈小郎可真是不一般,父皇之前三令五申,赏春宴上不准任何人摘牡丹,没想九弟为了你,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希望襄王殿下手下留情,不要告诉陛下。”沈长梨面带恳求地低下头。 她相信这会子萧衍定然已经知晓了萧琏的到来,而且是专门来抓他偷奸现形的。她能做的,也只是暂时替他挡一挡。是该转移人还是赶紧想对策?她相信以萧衍的精明,这点时间,足够了。 “哈哈。”没想萧琏看着她俯低做小的姿态,竟然快意地哈哈大笑,目光与众人交汇一下,突然提着袍子越过她就登上台阶,“如今,本王便要教训一下九弟,为了美人,也不能罔顾了父皇的禁令。” 袁隋大吃一惊,身子一动就要阻拦。 不想沈长梨动作更快地蹿到萧琏面前,一提袍子就跪在了他的面前,正好阻止他继续往前走,“下官知错了,还请襄王殿下不看僧面看佛面,不要找爷的麻烦。” 表面看着她是被吓坏了,生怕萧琏真的将萧衍告到老皇帝面前,众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目光不屑地看着沈长梨,并未出声阻止为萧衍求情。 “二哥是专门来找本王的?” 还不等萧琏有所动作,小山包上传来一声冷淡到极致的声音,甚至带了怒意。 沈长梨回头,就看到小山包上拾阶而下缓缓走下来一人,一袭黑色八宝云纹锦袍,步履沉稳,双手负在手后,目光冷嗖嗖似带着刀剑。 他今日并没有穿她为他亲自缝制的淡紫长袍。 沈长梨眼眸灰暗,慢慢转过头。 萧琏却是尴尬一笑,“九弟可不要生哥哥的气,你为美人摘牡丹,本就是犯了父皇的禁令。” 萧衍轻哼一声,走到沈长梨面前,直接将她从地上提溜了起来,另一只手从身后拿出来,手里果然握着一朵娇艳的牡丹花。 “可是喜欢?” 他声音也温柔到了极致,那暧昧宠溺的神色,丝毫不顾及旁边还有好几双眼睛盯着呢! 沈长梨没有看他,伸手接过他手里的花,那牡丹花带着淡淡的香气直钻人鼻子,可她心里全是苦涩。可还不得不继续配合他演戏,眼睛直盯着那花,似乎喜欢极了,唇角翘着缓缓露出笑意,陶醉似地闻了闻牡丹花,像是故意秀恩爱一样,红着脸道。 “喜欢,这是殿下的心意,我怎能不喜欢?” 冒着天下之大不韪摘来的牡丹,她怎敢说不喜欢? 第169章 萧云琛 “傻瓜。” 在萧琏和众人暧昧的眼神中,萧衍伸手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小脑袋,随后便淡然地转头,“七哥和诸位公子也是来此赏牡丹的?” 被点了名,萧柯脸上带着丝苦笑,“二哥说,这小山包的牡丹饱受阳光雨露最是娇艳,如此便带我等来此赏花,不想正与九弟和沈医官遇到,真是不谋而合。” 萧柯的话一落,众人便都打着哈哈盛赞此处的牡丹开得好,那敷衍的样子,直接让沈长梨转过了脸。 “靖王殿下向来不喜宫宴,更不喜这些花花草草,没想为了沈医官,竟然也有此雅兴来赏花。不知道的,还以为靖王殿下是来私会美人的呢!” 那鲜衣怒马的贵公子当中,也有胆大不怕死的,大嘞嘞促狭一句,随后众人都意味深长地笑了。 而这句话无疑刺中了沈长梨的痛处,她意味深长地翘着嘴角,笑容满面地看向萧衍,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端倪。可惜,这个男人,太高冷心思深沉了,不管谁打趣,他都是一副闲淡无谓的表情,好像再多的刀枪箭戟也刺不透他的外壳似的。 萧衍捻了捻那只曾拿过牡丹花的手,淡淡一笑,“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本王也是有着七情六欲的热血男儿,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听着他用淡定的调子说出她曾经为他作的诗,沈长梨有些片刻的呆愣。 而萧琏等人听闻似乎比沈长梨还呆愣,谁都没想到,素来冷心冷肺命硬到接连克死三个王妃的‘活阎王’竟然也有情热喷发的时候。相视一眼,众人眼中都露出见鬼的神色。 萧柯打了个哈哈,朗笑道,“九弟说的对,你早该到了成婚的年龄,如今也算安稳下来,理当该享受享受生活。” 萧琏却接过话,说的凉凉的,“七弟有所不知,从来都是美人乡,英雄冢。九弟志向远大,若真沉迷于儿女情长,再无心上战场,那我中宁国岂不少了一位盖世英雄?” “二皇兄教训的是。”萧衍淡淡地接口,突然一挑俊眉,“只是父皇有这么多儿子,个个都是志向远大,即便没有我萧老九,不是还有诸位皇兄嘛!哪一个又不是顶天立地的栋梁之才?” 他咬字清晰明朗,一字一句说的铿锵有力,话说的恭维巧妙,却又无不透着讽刺——老皇帝的儿子是多,可不也就出了他萧衍一个镇国大将军?很明显是在讽刺这些人贪生怕死,或者 根本就没有领兵打仗的本事,只会背地里搞着上不了台面的小动作,其实个个都虚伪的很。 沈长梨隔岸观火地看着襄王殿下带来的人个个面色灰暗,偏又拿不出什么话来反驳萧衍,明知道他是在讽刺他们,却谁又都不敢与他硬碰硬。而萧衍永远是一副清冷高华的蔑视姿态,将他们一个个刺的面红耳赤,她心头愈发沮丧。 她也不是萧衍的对手。 这个认知,她早就领教过无数次了。 其实她只想问他一句话,那个与他在小山包私会的女人是谁? 可是还未等她有机会插嘴,赏春宴便开始了。 戴公公在牡丹园门口一声吆喝,尖细的嗓音,掠过娇艳的牡丹,清晰无比地落入每个人耳中。萧琏与其他人借机离开,沈长梨与李大小姐对视一眼,没再看萧衍,转身就走。 “阿梨——”萧衍落后一步,突然唤了她一声。 沈长梨回头,小脸上一片萧瑟,她静静地看着他,正等着他下文。没想他也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蹙着眉,抿紧了嘴唇。有风从小山包上吹过来,牡丹花摇曳中,他黑色的锦袍轻荡开一片衣角,也冷冰冰地吹眯了她的眼睛。 他还在犹豫,是并不打算告诉她。 她心头带着讽刺,眨了下眼,抬脚就走,“赏春宴开始了,靖王殿下还是赶紧,去晚了不好。有什么话,等晚上回府再说!” 她理不清心头的烦杂,只是不想在这里难为他。他与人私会的秘密,又怎会轻易坦诚地告诉她?若不是今日无意撞见,或许她这一生都不会知道今日之事。 不想,她刚一抬脚,手腕便被他攥住。 沈长梨胸口云荡着一股怨气,回眸看去,便望进那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中。他眉心越蹙越紧,可还是不能直截了当地说话。她不耐烦了,眼见许多人朝这边看来,她直接甩掉他的手。 “此地不是说话的好地方,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萧衍黑眸一眯,轻嗯一声,抿了抿嘴唇。 大长腿一跨,他竟直接走在她的前面。 望着他颀长挺拔的背影,沈长梨并没有跟上他,恍惚间,有些失神。那感觉她说不清楚,只觉得酸酸的,满腹都是委屈。可此事还没有搞明白之前,她也不会与他闹脾气。因为再深的感情,也很怕误会。那就像一根刺生生扎进肉里,时间一长,就会生成毒瘤,因爱生恨。 因她珍惜与萧老九一路走来的情义,若他解释,她定会原谅他。 “阿梨,瞧前面那个人——” 李鹊华碰了碰她的手肘,声音冷的如冬季的寒冰。 轻哦一声,沈长梨这才反应过来,举头望去,萧衍已经走远,而牡丹花丛中的萧颉,正像一只无头苍蝇,满园子乱蹿。他脸上带着焦色,手里还握着一只红艳艳的牡丹花。 此时看到萧颉,她倒有点羡慕李鹊华,至少萧颉做事,向来明明白白,即便死皮赖脸,那也是将一颗心明明白白捧给你,丝毫不加掩饰。萧老九与他完全是两类人,他是那种爱的越深越将自己的心藏得更深的人。宁愿不爱,也不会轻易付出爱。 “找你的。”沈长梨蔫蔫地一声,“瞧那满头大汗的样子,兴许已经找了我们许久了。我先回轩和殿,你过去!浪子回头金不换,你当珍惜。” 她推了李鹊华一把,抬脚就转了个方向出牡丹园。 轩和殿,她被安排在了青王府的席面上。 她自嘲地勾了勾唇,目前她能拿出手的身份,也就是萧桐的未婚夫婿了。至于靖王府的军医官,那是连皇宫的大门都跨不进去的存在。直到宴席开始,萧颉也没有回来,或许正厮缠着李鹊华,连宴会也不屑参加了。 相较于之前,她的情绪颓废了许多,很多人都向她投来意味的目光,她也懒得回望。只闷头喝酒,‘梨花醉’香醇可口。都说借酒能消愁,她今晚也想试一试。 酒过三巡,轩和殿便热闹起来。 有些大臣开始向陛下敬酒。 襄王萧琏也站起身,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呆头呆脑的高大男人,穿着锦衣华袍,却耷拉着脑袋,眼神满是躲闪。 “父皇,儿臣敬你一杯,祝父皇身体康健事事顺遂。” 老皇帝正倾着身子与明慧大师说话,听到萧琏的声音,他坐正身子说了声好,便端起酒杯饮了一口。根本没看萧琏身后的高大男人。 沈长梨更没在意,她也正喝的欢。 “父皇,你看这是谁?”突然萧琏的声音带着无比的激动和兴奋,将身后的高大男人拉到自己身侧。 老皇帝眯了眯眼,并没有说话。 萧琏却轻拍一下那人的肩头,“云琛,快给你皇爷爷磕头。” 他话一落,沈长梨倏地抬起头,定睛看向萧琏身侧的那个高大男人,一颗心骤然狂跳起来。 柳安歌! 萧琏身侧的那个男人竟然是柳安歌! 曾经她也隐隐猜到他的身份,没想竟然是真的。萧琏将他偷偷掠来,竟是为了这一刻。 她眼眸见湿,真想冲过去问问他,这段时间他过得好不好?有没有闹着要寻她?可惜,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她不但不能相见,反而慢慢低下头,生怕被他看见。他是一个没有城府的人,一旦让他看见,指不定得跑过来抱住她,若是嘴里再唤着声‘媳妇儿’,那她无疑万劫不复。 她转头看向萧衍,见他也如她一般闷头喝酒,对于萧琏和傻子,他只当看不见。记得他曾经答应过她,若是有时机,定会将安歌从萧琏手中救出来。如今看来,他没得手。 沈长梨的目光又瞟向太子的席面上,那里只有萧云骥,太子殿下今日并未出度赏春宴。当初他满眼的期待,并没如愿。 她心头生出遗憾,若是太子殿下来了,看到他死而复得的儿子,会不会很高兴? “当啷”一声,老皇帝手里的酒盏滑落在地,他倏地从高位上站起来,飞快走下台阶,却又定定地站住,目光紧紧地打量着面前不安地动来动去的傻子。 此时,整个轩和殿一片寂静。 众人屏气凝神都将目光落到傻子身上。 谁都知道,太子爷有一个长子在五岁的时候烧死了,名字就叫萧云琛。看着大殿中那个容貌与太子爷有九分相似的男人,此时,没有人怀疑他是假的。 可他死而复生,又究竟是怎么回事? 众人心头透着诡异。 好像过了许久许久,老皇帝才颤抖着声音道,“老二,你刚才说他是谁?” 襄王看着他老爹的表情,脸上立马乐开了花,激动地扯着傻子就上前几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打着颤,“回禀父皇,他是云琛啊!太子哥哥的皇长子,曾经被火烧死——啊不,父皇,云琛当年没有死,他是被人救出,偷偷出了皇宫——” 老皇帝身子摇晃了一下,当年太子东宫诡异的那场大火,说出来都是惨痛。太子爷失去了最疼爱的皇长子,身子从此缠绵床榻,好长时间也没有恢复过来。 老皇帝目中见湿,走下台阶,扶起傻子,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将手拍在他肩头,语气哽咽,“告诉皇爷爷,你真的是云琛?这些年,你都到哪里去了?” 柳安歌明显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了,缩了缩肩头,嗡声嗡气,“我不是萧云琛,我叫柳安歌,住在桃花堡——” 一听他否认,语气傻里傻气,老皇帝的瞳孔一缩,立马看向旁边的萧琏,“老二,这是怎么回事? 他也看出来,傻子不像个正常人。 萧琏的眼眸立马红了,”父皇,当年东宫那场大火,大家都认为云琛被烧死了,其实她是被他奶娘偷偷带出了宫,他们一路被追杀,这孩子被吓傻了。儿臣上次去流马县接九弟,无意中发现了他。当时只觉得他长得与太子皇兄有几分相似,但也没往那方面想。直到儿臣无意中看到他身上的胎记,与当年云琛小时候的胎记一模一样,儿臣才恍然大悟,遁着线索找到了他的奶娘柳姑姑——这才确认了他的身份,并将他偷偷带入京城。“ 萧琏说着,急忙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呈递到老皇帝面前,“父皇,你可还记得这枚玉佩?一直挂在他脖子上——” 老皇帝眸光一亮,急忙夺过萧琏手中的玉佩,反复看着,又看着傻子,最后眼圈儿一红,“没错了,这还是朕当年在云琛出生时赐与他的身份玉佩,他从小乖巧伶俐,深得朕心,朕常常将他抱在膝头教他说话——” 忆起往昔,老皇帝目光中露出慈祥和宠爱,随后又看向安歌,“云琛,将你身上的胎记给皇爷爷看看?” 安歌一听,急忙抱住身子,头摇得似拨浪鼓,“不行,不行,奶娘说的,谁都不能给看——” “为什么?”老皇帝问。 柳安歌耷拉着脑袋,似乎有什么说不出口的话,咬了咬牙,抬头怯怯地看了老皇帝一眼,“您若真是我爷爷,回头可以给你看,但现在不行,外人太多——” 说着,他憨憨地向四周看了看,引得老皇帝哈哈大笑,“不看不看,皇爷爷现在不看,待赏春宴散后,你随皇爷爷回寝宫,到时候皇爷爷再好好看。你现在就随你二叔到席面上坐好,想吃什么,别顾忌。” 他宠爱地拍拍傻子的肩头,萧琏欣喜若狂,带着他走回了襄王府的席面。 满殿的人都被这一幕给惊呆了,没想太子殿下的皇长子死而复生,那这皇太孙之位? 自古传长不传幼,即便萧云琛脑子不好使,做不成储君,但有他在,萧云骥的地位多少会有些尴尬。萧琏玩这一手,直接将萧云骥放在火上烤。 沈长梨有意无意地瞟了萧云骥一眼。 没想他腰杆笔直地端坐在东宫的席面上,面不改色,一双温润的眼睛始终带着谦和的笑意。仿若傻子的到来,他根本不在乎一样。 果然,生在皇家的人没一个是简单的。 城府深的,泰山崩于面都不带改色的。 沈长梨目光流转间,看到老皇帝悄悄对戴公公叮嘱了几句,戴公公脸上一喜,直接冲老皇帝一礼,喜滋滋地出了轩和殿。 她猜测,老皇帝这是差戴公公往东宫传消息去了。 果然,不屑片刻,戴公公高兴地返回来,冲着老皇帝深深一揖,声音并没有瞒着众人,“回禀陛下,太子殿下听闻后,高兴地一下子从床上站起来,说是要立马过来相认。” 老皇帝一听,也是高兴地哈哈两声,“去,将朕的龙辇抬过去,将太子接来。” “是。”戴公公又转身跑出去。 此时的轩和殿也充斥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文武大臣又都站起来纷纷祝贺皇上找回皇长孙,那其乐融融又假惺惺的嘴脸,简直不假掩饰。偏老皇帝心情好,听后哈哈大笑,目光频频看向傻子,真是越看越欢喜。 沈长梨一直沉闷地坐在席面上,襄王府的席面与她面对面,她不敢让安歌看到她,只得微垂着头,闷闷地喝酒。目光偶尔会看向萧衍,见他依旧清冷高华的姿态,面上根本没啥表情,漫不经心地饮着酒,似乎全部的心神都在那盏酒上,对于殿中发生的事就像没发生一样。 这个男人可真沉得住气。 “陛下,老臣有一事启奏。” 突然的一声高喊,打破了殿中的和谐欢愉。 沈长梨抬头一看,就见一个须发皆白,身着正一品的官袍,年近六十的老头走了出来,跪在大殿当中,他容色凄苦,对着上位的老皇帝声音朗朗地道。 “今日陛下寻回了皇长孙,真是国之大喜。老臣高兴之余,也想到了自己的另一个小孙女——心头凄苦,想向陛下讨个赏赐。” 老皇帝原本带着笑容的视线,转到了此人身上,哈哈一笑,“庆国公免礼,今日君臣同欢,不必拘礼,快快平身,有事坐下说。” 沈长梨心头一跳,目光凝定地看着殿中的那个老人,原来他就是庆国公王渊——他的孙女王妍前段儿时间若不是死了,此时应该被赐婚给萧衍——听他的意思,似乎并不止王妍一个孙女,若不然,又何来另一个之说? 她从李鹊华嘴里听说过这个庆国公,听说他秉性刚直,年轻时随老皇帝征战沙场,立下赫赫战功,在朝中威望极高。但从不结党营私,只对老皇帝唯命是从,深得朕心。只是他生性淡泊,唯一的儿子早早逝去,他也心灰意冷,早早离开朝堂告老还乡颐养天年。 可皇上让他起身,他却长跪不起,仍是固执地跪在地上,“陛下,老臣有罪,欺瞒陛下,罪不可恕,老臣不敢起。” 轻哦一声,老皇帝的目光立马变得冷漠起来,“那就与朕说说,究竟是何事欺瞒了朕?” 恐怕每一个皇帝都很痛恨臣工欺瞒自己?老皇帝瞬间变冷的眼神,让沈长梨替殿中那位老人揪起了心。唯一的儿子早亡,唯一的孙女刚死,他孤身一人,半截身子都已埋进黄土,即便有事欺瞒过皇上,此时何必又要说出来呢? 第170章 赐婚 轩和殿中回荡着庆国公苍老又痛惜的声音,“回禀皇上,老臣其实还有一个孙女儿,与王妍是双生子。当年她们的母亲生下她们后因大出血而死,我儿子悲痛欲绝伤心不已,便听信谗言将责任归咎到孩子身上。说那幺子,生性刚硬,克父克母,万不能在家中教养。于是,不顾老臣反对,直接将那刚出生的幺儿送去了‘水镜痷’,交给静安师太教养,至此十六载——前儿个,妍儿也在府中无缘无故溺水而亡,老臣生无可恋,也想着撒手人寰,不想静安师太却在此时让人给老臣捎了一封信——” 说着,庆国公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呈递到头顶,“静安师太信中说,臣的小孙女王瑄长得亭亭玉立性情温良,深得她真传,琴棋书画无所不精,还懂医术。如今已经及笄,让老臣可以接她回家——” 戴公公赶紧小跑过来,拿了庆国公手中的信呈递给皇上。 庆国公继续道,“老臣接到此信,心中真是又喜又忧,便亲自到‘水镜阉’拜见了静安师太,并将小孙女出生时母亲身死的事告诉她,没想静安师太听完后,勃然大怒,一个劲斥责老臣糊涂。她要过小孙女的生辰八字,完全不是克父克母之命,而是福厚绵绵,有大贵之相。老臣欣喜若狂,便想着在赏春宴上向陛下讨个封赏,让小孙女得以安然回家。” 庆国公说完,跪伏在地,以最恭敬最虔诚的姿态恳求陛下。 整个轩和殿落针可闻。 虽然大家不说,但表情却极是丰富。 谁都知道‘水镜庵‘的静安师太可是先帝最小最宠爱的妃子,出身高贵,向来以中宁第一才女的身份享誉天下。先帝薨后,其他无子嗣的妃子都要陪葬,唯独她,先帝留下遗旨,让她留在宫中颐养天年。 没想她心性高傲,自请出宫,到了’水镜痷‘出家为尼,一生都在痷中为中宁国祈福。深受萧氏皇族和明德帝的敬重。京中还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但凡想入宫为妃的世家女子,都会在未及笄时被父母送到’水镜痷‘聆听静安师太教诲,这也成了一种荣耀。萧氏皇族的子弟都愿娶这样的女子为妻。更别说,庆国公的小孙女自小便由静安师太抚养长大,其性情和才学更是让人望尘莫及,定然是最出众的。 可不知为何,沈长梨的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 这未免也太巧了,王妍刚死,庆国公又出现了另一个孙女,且还是在静安师太膝下长大,恐怕整个京城的贵女都比不上。 “确实是静安师太的亲笔书信。” 高位上的陛下看过后,连连激动地点头,算是相信了庆国公的话。 “这是大喜事,庆国公为何又说欺君?刚才可是吓了朕一跳呢!哈哈。” 庆国公头俯得更低了,“老臣的家中出了此事,真是让臣汗颜!整整十六年,王家的人从未去看过那个孩子,只当她已不存在,也未曾让她入家谱。如今得静安师太教诲,老臣幡然醒悟后悔莫及,老臣将此事一瞒十六年,便是欺君之罪。请陛下责罚。” 陛下将信放下,眼眸又瞟了傻子一眼,感慨地叹息一声,“生在世间,哪家又没有个无奈之举?罢了,朕不怪你。毕竟你儿子和媳妇早逝,养在身边的孙女也去了,如今孤身一人,难免凄凉。既然这个孩子自小由静安师太抚养长大,也算与皇家有缘。朕便封这个孩子为‘云静郡主‘,允你接她回家。” 庆国公欣喜若狂,连连向陛下磕头,“老臣谢陛下宽容,万岁万岁万万岁。” 明德帝哈哈一笑,“你年事已高,也别跪着了,快快平身。” 然而庆国公依旧跪着不起,“老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望陛下恩准。” 老皇帝明显心情不错,面带笑容,“哦,还有何事?一起说来听听。” “陛下,老臣的这个小孙女也到了婚配的年龄,静安师太提点过老臣,不可让她在府中长久,老臣便想着请陛下为她赐婚——” “赐婚?”老皇帝的眼睛眯了一下,“爱卿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受过静安师太教导的女子几乎无一例外都嫁入了皇家。 沈长梨心一跳,在老皇帝诸多的皇子中,到了适龄还未有大婚的只有一人。几乎是条件反射,沈长梨看了萧衍一眼,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只听庆国公遗憾地叹息一声,“妍儿福薄,未等到陛下赐婚便香消玉殒,老臣心中遗憾,所以恳求陛下再将小孙女王萱赐婚于靖王爷。” 此话一出,满殿哗然。 众人的脸色都变了几变。 谁都知道,只要是赐婚或者有意赐婚给靖王的女人都死了。这庆国公还未刚得了一个小孙女,怎么还要将她嫁给靖王?这,这,这不是老糊涂了又是什么? 老皇帝脸上的笑容也凝重起来,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瞟了萧衍一眼,又郑重地问庆国公,“老爱卿,你可是想清楚了?” 庆国公重重跪俯在地,看样子是铁了心了,“回禀陛下,靖王爷人品贵重,金戈铁马所向披糜,老臣年轻时也曾随陛下征战沙场,向来敬重铁血男儿。所以老臣想好了,妍儿没这个命,就让萱儿再嫁靖王,以全了老臣的一片心。” 老皇帝听着庆国公的话,似乎也回想起了年轻时与他征战沙场时的飒爽英姿,觉得他有此要求,也能理解。上过战场的人,向来敬重英雄。如今他们虽已到暮年,但年轻时的经历往往更令他们反复回味念念不忘。 老皇帝捋了捋胡子,审视的目光又看向萧衍,“老九,你这个婚事一波三折,也让父皇心有余悸。之前父皇从未问过你的心意 ,如今庆国公当众提出,你怎么看?” 沈长梨提起的小心脏,又缓缓落了回去。 既然老皇帝亲自问他,想必他自然是不会同意的。毕竟他俩还有个三年之约,昨夜还耳鬓厮磨同床共枕,他与那个庆国公的孙女可是一次都未见过,虽然她受静安师太的教导,品德端庄性情好,但萧老九向来有主见,即便她再好,他也不会娶一个连面都未见过的女子。 可就在她将心稳稳地落回肚子里的时候,就听到萧衍漫不经心的声音晌起,如一记闷雷炸响在她的耳际。 “儿臣无意见,但凭父皇做主。” 沈长梨一下子呆住。 她知道,皇子的婚姻是完全不受自己控制的,完全是由皇帝根据需要联姻。如今庆国公虽有名望地位,但早早退朝颐养天年,在朝中又无党羽,是能让老皇帝放心的不多的人之一。如今萧衍又要远走玉屏城就藩,成婚后即便带走王萱,庆国公也没什么势力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可以说,这门婚事简直是天作之选,完美的不能再完美。 于是老皇帝立马龙颜大悦,哈哈大笑两声,直接让坐在下首的明慧大师亲自为萧衍和王萱合八字,明慧大师面带微笑,掐指算来,也是哈哈一笑,直说这真是’天作之合‘,这次保管靖王爷能娶到佳人。 老皇帝听闻更是喜笑颜开,当场下旨,将庆国公府的’云静郡主‘赐给皇九子萧衍为正妃,只等择好吉日,便可完婚。 一时间,满殿都是恭贺之声。 庆国公从地上爬起来,欣喜地接受了众人的道贺,一张老脸笑的满是折子。 众人都在笑,沈长梨也在笑。 笑着笑着,眼睛里就蕴满了泪水。她努力地笑的更欢,因为那样,就能将眼中的酸楚逼回去。她为什么不笑呢?命苦的萧老九好不容易又有了媳妇儿,她该为他高兴。那三年之约,她也讲得明白,他随时可以娶妻生子。只是他娶妻,她便要离开,三年之约便作废。瞧这个情形,他是等不了三年了? 她没有去看萧衍的表情。 因为太过了解,所以不用看,她也知他是什么表情。喜怒哀乐都不形于色,永远一副清冷高华的模样,从来不会受外界的影响。 席面上暗影一闪,沈长梨抬起头,就看到妖艳绝美的玉妖精端着酒盏,浅笑眯眯地看着她, 是来看她笑话的。 可她怎会输了场子? 弯了弯唇角,沈长梨大气地倒满酒盏,冲着玉流觞一邀,“玉侯爷,请。” 玉流觞突然弯下腰,一张妖艳的脸几乎贴到她脸上,“心痛了?” 他勾着唇笑的如花似玉,一双浅金的眸子没有任何温度。 如果不被人点破,她还可以装着什么感觉都没有,装着没人会知道她心底的绝望和难受。可玉妖精明显是个见针插针落井下石的,不往别人伤疤上撒盐,他就不姓玉—— 心脏的某一处疼的让她窒息,可脸上的笑容却更灿烂,“看来玉侯爷还是不了解我,我从来不为不值得的人或事伤心难过,今朝有酒今朝醉,人生得意需尽欢。” 说着,她将满满一盏酒仰首而尽。 玉流觞眯了眯眼,“沈小郎果然豪迈与众不同。”袖子一拂,他仰头喝下杯中酒,波光潋滟的双眸定定地看着她,突然趣味一声,“你不会以为这样就完了?好戏还在后头呢!沈小郎慢慢欣赏,但愿到最后,你还能如此刻笑得出来。” 他撂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徒留沈长梨端着空酒盏,被醇酒染红的双眸透着迷离,邪邪地低笑了声,“好戏?谁在唱戏?谁又是看客呢?” 沈长梨眯着眼一扫,整个大殿一片喧闹,老皇帝也下了高位,与庆国公和各位臣工举杯相贺,场面有点失控。她的目光就是不看萧衍,躲闪着,也像是在安抚内心的躁动。 ”父皇,儿臣也有一个不情之请。“ 突然间,就在众人愉悦的心情达到高潮时,对面的席面上又传来一个似乎也醉得不轻的声音,沈长梨抬头,就看到襄王萧琏摇摇晃晃地从席面上站起来,脸上便是醉熏熏的酒意,冲着老皇帝深深一揖。 “讲。” 皇帝眉心一皱,脸上的笑容敛尽,似乎还哼了一声,转身又坐回了高位。 第171章 揭穿女儿身 萧琏晃了晃脑袋,嘿嘿一笑,冲着老皇帝慢悠悠地说,“云琛回来了,儿臣真的很高兴,所以多饮了几杯,父皇不要生气。儿臣一直在琢磨云琛的事,他虽然回来了,可脑子不好使,人傻里傻气的,不如就让沈医官为他诊治诊治?” 此话一出,老皇帝立马看向沈长梨。 沈长梨端着酒盏正要饮,闻言,手抖了一下。狠狠平复了心情,她才稳稳将酒盏放下,慢慢抬起头。 萧琏阴鸷的眸子也扫向这边,与她的视线对个正着,电石火花,她看到萧琏的眸底深处的恶毒和算计。 整个轩和殿又静得落针可闻。 萧琏似乎怕老皇帝不同意,又摇头晃脑添油加醋地道,“父皇,沈医官可是京城人人称颂的小神医,连太子哥哥多年的痛疾都有了起色,说明她着实厉害。云琛当年是被吓傻的,说不定经她妙手回春就能治好了呢!云琛流落他乡多年,吃尽了苦头,儿臣当初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和奶娘住在七漏风八漏雨的茅草房里,连肚子都吃不饱,着实可怜——” 不得不佩服,萧琏这一招着实毒。叙说着傻子的经历,勾起老皇帝的怜惜愧疚之情,借以将她引出来。只要傻子看到她,以他的智商,断然会扑过来相认。 而此时此刻,她连一句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 老皇帝果然不再犹豫,直接命令似地道,“沈医官,散席之后,你且与云琛诊上一诊。” 老皇帝发了话,沈长梨不得不僵硬着身子站起来,冲着他深深一礼,“是,陛下。” “薇儿——”她话音一落,坐在萧琏身侧一直埋头吃东西的傻子立马抬起头,看到她,混沌的目光倏地一亮,霍地起身,圆瞪着大眼睛,满是惊喜地望着她。 “薇儿,是你吗?” 他激动地将手在衣衫上擦了擦,那样子像是下一秒就要扑过来。 沈长梨隐在衣袖下的手握紧了,看着他惊喜又惴惴不安的眼神,冷汗直冒,却始终绷着脸没有任何变化。她盯着傻子的眼睛,抬脚就出了席面,上前一步朝着他一跪,”殿下恕罪,下官惶恐,不知殿下说的是谁?“ 她的下跪,直接让傻子愕得张大嘴,表情一僵。 看着她恭敬又僵硬的姿态,他委屈地扁扁嘴。 场面僵硬着,萧琏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突然将手拍在傻子肩头,诱导他,”云琛,你可是认得她?别忘了二皇叔曾给你说的,只要你想要的,尽管对着皇爷爷说——“ 傻子蹙着英俊的眉头,可怜巴巴地盯着沈长梨,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她,她却不认自己。他瘪着嘴,眼圈儿通红,赌气地一屁股坐下,粗声粗气,“我才不要认识她。” 他赌气的样子有些好笑,可他否认,倒让萧琏有些没想到,于是,更加诱导他,“云琛,你可要看清楚了?现在可是个好机会,过了这个时候,你再说认识,那就不管用了。” “不认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 他气呼呼地将一个鸡腿塞嘴里,嗡声嗡气地嘟囔着。 可傻子就是傻子,他根本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他太久没有见到沈长梨,也想了她许久。所以嘴上说不认识,可却管不住自己的眼睛,一直偷偷地看她。那神态,那动作,摆明了就是相熟的,如何能逃得过这殿中个个都是人精们的眼睛? 襄王一双看好戏的眼睛,越发璀璨。 玉流觞大红的锦袍一拂,一盏醇美的酒液又灌进嘴里。 萧云骥有些呆怔,傻子嘴里的‘薇儿’让他有点魂不守舍,那双温润的眼睛一直落在沈长梨身上,眉心微蹙,不知在想些什么。 唯有萧衍,始终清冷高华的如天外仙,漫不经心地饮下一盏酒,似乎从没有担心过她的女儿身一旦曝光,会引来怎样的杀身之祸。 沈长梨暗自嗟叹一声。 现在她终于明白玉流觞那句‘好戏’指的是什么了? 襄王唱的一出好戏,而原本该是看客的她,如今也成了局中人。 这是一个她挣不脱的死局。 赌的就是傻子的单纯,老皇帝对傻子的疼爱。 看傻子一个劲否认,萧琏突然弯下身贴在傻子的耳边低低一声,“云琛,你若再不认她,她可就要成为别人的媳妇儿了。到时候,即便你皇爷爷再疼你,也是抢不回来她的。你可要想清楚,过了这个村,可没那个店了。到时候,二皇叔也是爱莫能助了。” 傻子身子一僵,盯着沈长梨,突然冲着老皇帝委屈地一声,“她,她是我的媳妇儿,我一个人的媳妇儿——” 此话一出,整个轩和殿一阵骚动。 这个消息来得比刚才庆国公请求将孙女赐给靖王为妻还要震撼,靖王爷的‘男宠’,黑豹军的军医官,萧桐郡主的未婚夫婿,大名鼎鼎的小神医,居然是个女的—— 皇长孙还说她还是他的媳妇儿——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简直是乱了套了。 “啪——”地一声,老皇帝阴着脸怒了,手重重拍在桌子上,黑着脸,“戴公公,先将皇长孙带下去。” 明德帝的恼羞成怒来得突然,可众人都能理解。没有一个皇帝希望被臣子玩弄于股掌之中。如今让一个女子成了黑豹军的军医官,还亲自赐婚于桐郡主,这不仅仅是欺君之罪的问题,简直是折了他做为帝王的颜面,损了皇家威严。 萧琏有些得意地瞄了萧衍一眼,目光又阴鸷地看向沈长梨,见傻子不情不愿地被带走,他突然一撩袍也跪在地上,“父皇,云琛吃了那么多年苦,如今心心念念的就是他的媳妇儿。他还说,是他救了那女子的命,由柳姑姑做主,将她许配给云琛。当初在流马县,他二人眼见就要成婚了——” 萧琏越说越得意,越往火上浇油。 浑然没看见老皇帝盯着他的眼睛冒着冷气,“老二,够了——” 一声够了,让萧琏愣了愣,瞄了瞄老皇帝的脸,他立马俯身在地,哽咽地道,“父皇,儿臣确实是担心云琛,别无他意,请父皇明鉴。” 老皇帝冷哼一声,似乎不愿再搭理他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儿子,目光阴恻恻地看向沈长梨,“沈医官,你怎么说?是朕让人验身,还是你自己交代?” 沈长梨凄凄一笑,如今她还能怎么说? 今日的轩和殿明显就是一个局。 不得不说,襄王这步棋走的极妙。在文武百官面前把傻子推出来,证实他皇长孙的身份,继而压制萧云骥。再由傻子将她认出来,从而让老皇帝对她和萧衍怒不可遏。一下子扳倒两个劲敌,谁说襄王贪色无能,简直是太能了。 沉默了片刻,她的目光终于忍不住看了萧衍一眼,此时此景,他竟然什么表情都没有,她心沉了沉,叹了口气,转身对着上位的明德帝一跪,突然拔掉头上的木簪子,声音清脆。 “臣没有什么好说的,臣的确是女儿之身。” 第172章 一场虚惊 整个大殿又是一片哗然,几乎所有人都在倒抽气。 看着大殿正中跪着的那个女子,一头青丝如瀑,五官英气十足,却依然遮不住女儿家的娇嫩。 明德帝竟然还能沉得住气,神色未变,“哼,你可知这是欺君之罪。” 冷汗如雨,但沈长梨依旧跪得笔直,她现在反而静下心来,淡定地道,“回禀陛下,臣自小痴迷医术,虽是女儿身,但也在报郊国家之心。但自古女子不垂堂,臣空有报国之心却苦无门路。在流马县,臣看到靖王殿下身边的小白羽卫都是女儿身,却身着盔甲,英姿飒爽地跟随靖王殿下上战场杀敌,臣满腔热血也被点燃了。不惜男扮女装,欺骗靖王,最终如愿随他入京,做了黑豹军的军医官。此件事,都是我一人所为,与旁人无关,请陛下定夺。” 她义正言辞的一番话一落,大殿中人的神色都极复杂。 谁都知道,自她入京,所做的都是用医术救人,并无做伤天害理之事。其中坐在殿中的也不乏曾求她治过病,医术的确出神入化。 可众人心里也明白,她这么痛快地认罪,却是保全了明德旁‘不辩雌雄用人’的面子。同时,又明明白白为萧衍脱去了欺君的罪责,看样子她是将所有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 对于她这份勇气,还是令不少人刮目相看。 显然,老皇帝对于她的言词也是满意的。 他幽幽叹了一口气,“沈长梨,你的这份报国之心也是可嘉——” 眼见老皇帝的语气似有维护之意,襄王萧琏不等他说完,就急得跪在殿下直谏,“父皇,这欺君之罪,可是大罪,轻饶不得!要是人人郊仿,那我中宁体制和律法岂不都乱了套?此事必须重惩,以儆教尤。况且,她一个小女子,背后若无他人指使,给她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君,她如此有恃无恐,定然是背后之人不将父皇您放在眼里。” 萧琏这一番意有所指的言论,直指萧衍,沈长梨听的明白,不由眉心微皱。 可显然,萧琏到此时还没有看明白老皇帝的心思,他并不想动萧衍,甚至也不想重罚沈长梨。奈何襄王不识趣,竟然步步相逼。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老皇帝又不好反驳,只得冷了脸,怒瞪着萧琏,狠狠一拍桌子,“大胆萧琏,竟敢打断朕的话,反了你了?” 此时,谁都看出明德帝是怒了,殿中人都是人精,有的自然揣摩透了老皇帝的心思,都用一副看好戏的神色看着萧琏。 萧琏有点懵,明显不服气,但他也深知惹怒了父皇,不得不伏低身子,“父皇息怒,儿臣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儿臣心系我中宁,容不得屑小之人践踏皇家尊严。” 萧琏说的声色动容,也句句在理。 老皇帝扫了众人一眼,脸色有些缓和,不管他是否有私心,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好训斥萧琏。可是沈长梨犯下欺君之罪也是事实,他也不能做得太过明显,还是要给大家一个交待。 于是,他目光慢悠悠地看向萧衍,“老九。” 一直漫不经心地坐着,仿若置身事外的萧衍,终于开了口,“父皇,儿臣在。” 明德帝的目光深了一下,明明白白地问道,“沈长梨女扮男装,欺君罔上,此事你可知情?” 瞧这话问的,老皇帝的心还是向着萧老九。 沈长梨也想知道他要如何回答?便抬起头,目光幽幽地看向那个神俊如匹的男人。 但见萧衍漫不经心地放下手中的酒盏,没有看她半眼,淡定而冷漠地回答,“回禀父皇,儿臣始终不知情。” 如同被一把锋利的匕首刺中,沈长梨心口锐痛了一下。她先前将所有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她觉得心中还保留着对他的希望和爱,她宁愿牺牲自己,也不愿他为此受牵连。可现在,他以淡定而从容姿态说着最冷酷的话,无疑是将她判了死刑。好像过往的所有,都是讽刺。 双手紧握成拳,死死控制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子,沈长梨咬着牙,收回视线,不再去看那个男人,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冰冷,尽量淡然地道。 “陛下,是臣愚昧,太过天真。总以为只要能报效国家,犯些小错也无伤大雅。是臣错的彻底。所有事,都是臣一人过错,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希望陛下不要牵连他人,只依律罪罚臣一人便好。” 她一字一句说的极慢,声音也极低沉,清晰明了,情真意切,不免让人唏嘘。不过,她的说词,并没有多少人相信。坊间的传闻,她可是萧衍的‘男宠’。所谓‘男宠’,没有肌肤相亲,能叫宠吗?若是萧衍真不知情,那才是怪呢! 可是她一再撇清与萧衍的关系,将罪责都独揽在自己身上,而且靖王爷也一口‘不知情’,将自己与她撇得干干净净,谁还能脸红脖子粗的与他们死较劲不成? “好。”老皇帝满意了,脸上浮出笑意,他扫了众人一眼,突叹了口气,“说起来,匹夫尚有报国之志,朕能理解你的报国之心,着实可嘉。至于,你与桐郡主的婚事,着实是朕与靖王受你蒙蔽,觉得你是可造之才,也是本着惜才爱才的心意才赐下的婚旨,也并非你所愿。如今你救过靖王的命,又在竭力医治太子,可谓大功一件——” 众人一听有功,立马都挑了挑眉毛,认真聆听下文。 果然,老皇帝捋了捋胡子,脸上笑意不减,声音哄亮地道,“朕也不是不分青红皂白之人,你既对社稷有功,那就功过相抵,朕也不再罚你了。可按中宁律,女子不垂堂,从即日起,撤去你黑豹军军医官一职和桐郡主未婚夫婿身份。待你治好太子的病,便自请离去!” 功过相抵,也确实说得过去。 毕竟之前太医院几度断定太子将不久人世,都被她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救过来,太子大好的消息,京中人人得知。医术可是实打实的本领,可不是胡诌的。可是欺君之罪,就这么轻飘飘地功过相抵,也着实有点轻了。 可殿中众人都是人精,即便心有不满,此时也不敢表达出来。都像木雕一般,坐着看戏,丝毫不插嘴。 萧衍闻言嘴角微微一勾,清凌凌的目光扫了老皇帝一眼,端起面前的酒杯来一饮而尽,没有再开口。 沈长梨听了老皇帝的一言定论,着实有点吃惊。 她都已经做好了被杀头的准备,没想峰回路转,她就这样被饶恕了?果然如那句说的,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她心中喜悦,诚心地对着老皇帝重重一磕首,高呼。 ”陛下圣明,君者仁心,沈长梨叩谢陛下不杀之恩,必竭力全力救治太子殿下。” 第173章 太子殁 如果事情就这样发展下去,必将走向另一个圆满。沈医官悄无声息地离去,庆国公的孙女‘云静郡主’回到庆国公府,然后名正言顺地嫁入靖王府,成为萧衍的妻子。然后二人远走高飞,北上玉屏城,在那片遥远的土地上,再也不会有沈长梨的任何消息。 可惜,事情往往就差一步之遥—— 就在沈长梨磕头谢恩,头还没有抬起来的时候,轩和殿的宫门却被仓皇地推开,一个人飞快地闯进来,‘扑通’一声跪在老皇帝面前,声色俱下地嚎哭起来。 “陛下,不好了——” 此人正是太子殿下身边的贴身太监李岩。 沈长梨看到他,心头突然掠过不好的感觉,急忙抬起头。 就看到老皇帝神色一紧,瞪着李岩,“慌里慌张,成何体统?” 李公公整个人都跪伏在地,泣不成声,“陛下,太子殁了——” “你说什么?” 老皇帝倏地一下就从高位上站起来,瞪着眼,身子摇晃了下,不可置信地看着李公公,“你,你再说一遍——” 此时,大殿中的文武大臣皆站了起来,纷纷恐慌不安地看向李公公。就连一直漫不经心的萧衍,那一只握着酒杯的手狠狠一捏,眉心一皱,目光中射出一缕寒芒。 沈长梨的脑子也是‘嗡鸣’一声,再也听不到李公公说了些什么,只觉得有一口气提不上来,胸口堵得难受。 ‘太子殁了’四个字,直接让她犹如坠入万丈深渊。 太子殁了,那老皇帝刚才所说的‘功过相抵’就成了笑话。而且,李公公还回禀说,太子殿下今日气色颇佳,听到皇长孙的消息,高兴的立马从床上站了起来。临行前,只吃了一碗沈医官新配的药,刚上龙辇,还未出东宫,就口喷鲜血,一头从龙辇上栽了下来,人当时就没了气—— 现在她已经由医者变成了最大的嫌疑犯,老皇帝岂能放过她? 明德帝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戴公公手忙脚乱地为他顺着气,老皇帝明显太过悲伤,喘息了好几口才缓过劲来,目光冰寒如刀看向依旧跪在地上的沈长梨,声音一冷。 “太子殁,沈长梨脱不了干系。来人,将此人打入天牢,等候发落。” 天子之怒,血流成河。 她成了第一个倒霉蛋。 整个大殿的人噤若寒蝉,唯有萧衍,目光一凉,倏地一下站了起来。 可是他目光掠过沈长梨,看向老皇帝,最后眉心紧蹙,最终还是坐了回去。 沈长梨看到了他的动作,嘲弄地一勾唇,心像被割裂了一般疼。 禁卫军冲了进来,直接将她双手反扭在背后,将她提起来直接推搡着往外走。大殿中的人都说了什么,她一句都没听进去,耳朵里一片嗡鸣。眸光轻闪间,似乎看到玉流觞妖艳带笑的目光,还有萧云骥看着她轻蹙的眉心。 她没有反抗,只是任由禁卫军推搡着走,自始至终没有一句话。 头微微地垂下,当她处于绝境之时,脑子却像又活过来一样。往事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像是一下子就串了起来。 那日萧衍带着她去钟鸣寺,与明慧大师打着玄机说的那些话,应该就是为了赏春宴这一天?那个庆国公养在’水镜痷‘的孙女真的有吗?即便有,静安师太就能那么好说话,养了十六载,说还给庆国公就还给庆国公?明知道萧衍是个命硬的,三个王妃未过门就死了,王妍也死了,庆国公还眼巴巴地还要将自己唯一的孙女嫁给他,这若真不是老糊涂了,就是另有猫腻。 还有,今日在牡丹园,与他私会的那个女子,应该就是太子妃玉流凝?她嘴里的计划是什么?计划中可包括杀掉太子和陷害她这一环?如今安歌回来了,他是太子的嫡长子,太子一殁,萧云骥是否还能坐稳皇太孙之位都还难说。接下来,以王相和襄王的本事,为了储君之位,定然会将整个朝堂闹得天翻地覆。 怪不得萧衍在哪里,玉流觞就会出现在哪里,二人明面上针锋相对,互相贬损,其实是在’暗通款曲‘互通消息?玉流觞为了他妹妹,说不定暗中早已与萧衍联手。太子如今一殁,玉流觞找个理由向老皇帝求情将玉流觞接回玉府,那个根本不存在的‘云静郡主’,很快就会被偷龙转凤,变成玉流凝了? 怪不得,他不拒绝赐婚。 怪不得,他未过门就死去的王妃,明知真相,却始终不为所动。 原来他身边的那个位置,一直都是留给玉流凝的。 她仔细想想,最可怜的人就是太子爷萧晋了。 把玉流凝娶回家,岂不知竟是娶回了一个毒瘤。如果她没猜错,他身上反反复复的肺气肿,包括今日‘口喷鲜血而死’,应该都与玉流凝脱不了干系?虽然萧衍再三表示不想要那个位置,可是,他心里真实地想法究竟是什么?谁也猜不透。 树欲静而风不止,说不定玉流觞和玉流凝的计划,就是让玉流凝在太子身边做卧底,在合适的时机除掉他,从而为萧衍创造机会登上那个至高的皇位也说不定。 图谋了那么久,今日便成了最佳时机。 只是襄王那个傻蛋,自以为掌握了先机,到头来还不是为他人做了嫁衣?恐怕他到现在还没明白过来呢! 沈长梨有点想笑,觉得这些人精真的都不是正常人,为达目地,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太子宽厚贤达,被病拖累的死去活来,就因为在那个位置上,到最后,也不得一个好死。 而她,也是傻到了极点,以为与那个男人可以’绾发为夫妻‘,没想到头来,简直是自己糟蹋了自己。如今太子一死,总要有人来背锅。很不幸,她成了当之无愧的‘背锅侠’。 第174章 再见到贺兰晗 太子殁,东宫很快就摆好了灵堂。 傻子也被带入东宫,他傻里傻气地任由人摆布穿上麻布孝衣,按跪在太子的灵柩前。他怯生生地看着太子干瘦的尸体,却没有掉一滴眼泪。灵堂内,哭声阵阵,他却缩着肩头低垂着大脑袋不吭声。 太子死的蹊跷,东宫人人自危,宫女太监跪在灵堂前哭的撕心裂肺,也不见就是多怀念太子,大多都是为了自己的小命。东宫内外已被禁卫军包围,若是查不出太子的死因,他们都得陪葬。 傻子被哭声搅得有些心烦意乱,跪在地上不安地动来动去。 “主子啊!老奴这就随你过去了——” 耳边突然一声哭嚎,一个身影从他身后飞掠而来,‘呯’地一声就撞在太子的灵柩,立时脑浆崩裂鲜血直流,竟是常年伺候在太子身边的李公公。 傻子还未反应过来,‘呯呯呯’又是几声响,一个一个的宫女太监学着李公公的样子撞死在太子的灵柩前,傻子终于受不住了,吓得缩着身子,抱起脑袋就大哭起来。 沈长梨被禁卫军押到天牢,虽说是天牢,带入的却是死囚犯待的地牢。在机括嘎嘎声中,她被押着坐着铁筐子下到地牢里。地牢里阴风阵阵,灯光昏暗,常年不见阳光和通气,一股霉变和臭气充斥鼻端,她唉声一叹,混成这样,除了她,也没谁了。 牢房一面靠墙,三面都是铁栅栏,整一个铁笼子形状。 牢里没有床,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稻草。里面有一个四方小桌,一灯如豆。角落有个马桶,发着令人欲呕的气味。如此糟糕的地方,若是之前,她定然嫌弃地跳脚,可现在她却安安静静地坐在稻草上,双手抱着膝头,一动不动。 她的脑海里只盘梗着一件事:太子殁了。 就在她刚要脱离困局之时,他突然就这么撒手人寰,以他的死,将她又生生拉入地狱。 她记得,李岩公公哭诉的,太子坐上龙辇前是喝了她新配的药才口喷鲜血而死——她的药是绝没问题的,就怕,别有用心的人让它出了问题。玉流凝,身在东宫,即便不在太子面前露面,也能杀他于无形。偏谁都不会怀疑她。 这个锅,恐怕是她背定了。 谋杀太子,她断定是出不去这地牢的。 即便萧衍有通神的本领,这次恐怕也救不了她。况且,他也没理由救她。有了新欢,谁还要旧爱?况且,她连旧爱都算不上。充其量,只是个被利用的玩物。陪着他斗嘴解闷的玩物。 她嘲弄地一笑,抬起头,将眼中的酸涩狠狠压下。 突然油灯忽闪了一下,她似眼花了,竟然看到牢房外四五个女狱卒正笑容狰狞地朝她牢房走来。个个膀大腰圆,面容黝黑,穿着陈旧的狱卒的官衣,活像来夺人性命的黑白无常。 她一下子坐正了身子,乌漆漆的眼睛一眨不眨,神色立马警惕起来。 门‘当啷’一声被打开,几个人凶神恶煞地站到她面前,其中一人,应当是狱头,五十多岁,头发蓬乱,满脸的肉疙瘩,丑不堪言。手一松,将一个脏兮兮地食盒扔到地上,“吃饭了。” 沈长梨坐着没动。 狱头阴恻恻地看着她,见她没动,脚一踢,那食盒被踢歪,里面的饭菜流出来,透着一股酸腐之气,沈长梨依旧纹丝不动。 “靖王的宠物是?”那狱卒咧嘴一笑,满口的黄牙,熏得沈长梨终于偏过头。 你才是宠物,你全家都是宠物。 “这牢里的规矩,牢饭可不是白吃的,需要交钱。进了地牢的人,一只脚就相当于迈进了阎王殿,何况还是毒杀当今太子的人。你死定了!乖乖将身上的财物交出来,换一碗人能吃的饭,也是我等大发慈悲,免得你死前多受罪。” 沈长梨终于嗤笑一声,“你这么横行霸道,连个死囚都虐待,你娘知道吗?再说了,谁说进了这天家地牢就没命再活着出去?劝你,别动我,否则连自个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狱头明显根本不受威胁,贪婪的眼睛将她一身华贵的袍子瞄了个遍,突然眼睛就定在她腰间挂着南红珠串上,脚一动就上前,弯腰伸手—— ‘咔嚓’一声,沈长梨眼疾手快,突然抓住她的腕子,也不见她怎么动作,狱头突然尖嚎一声,一条膀子就耷拉了下来。 她扬起另一只手,蒲扇大的巴掌就朝着沈长梨扇去。 沈长梨急忙丢掉她的手,机灵地一滚,从稻草上飞快爬起来,又冲着女狱头的膝头狠狠踢了一脚。狱头身子一矮就单膝跪在了地上。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身后的几个还没反应过来,有点呆愣。 “娘的,还愣着干什么?还不一起上,老娘要她腰间的南红珠串,其他的都归你们。” 半跪在地上的女狱头气急败坏了冲着身后的几个女狱卒大叫,几个眼神一厉,立马要扑过来。沈长梨靠着墙,手指着那些狱卒大声威吓道。 “你们别过来啊!你们既然知道我是谁,定然知道我小神医的名号,我现在身上全是毒,不怕死的,就过来试试。” 几个女狱卒明显被吓住了,互相看了看,果然不敢上前。 突然女狱头就地一滚,滚到沈长梨脚边,伸手就将她腰间的南红珠串给抢了过来。 沈长梨大惊失色,正要扑过去再抢回来,不料女狱头动作飞快地站起身就躲到那几个女狱卒的身后,声音恶毒地道,“今日她可是去宫里参加赏春宴,身上怎么可能会带毒?你们都瞧见了,她身上那件华贵的衣袍,可是京中最有名的绸缎庄‘福瑞祥’的手艺,拿出去,即便再不济,也能卖上几百两的银子——” 她话一落,那几个女狱卒脸上顿时放光,就像一群饿得皮包骨的恶狼看到了鲜美的食物,眼光中顿时崩射出恶狠狠的光,再不犹豫,纷纷抢着扑上来。 “哎哟——” 可她们的脏手还未触及到沈长梨,就一个个捂着眼睛痛叫起来,沈长梨倏地扭头,就看到隔壁的牢房里慢腾腾靠过来一个人。 看到她,沈长梨眼睛一眯,露出复杂的神色,随后嘲弄地一笑,浑身的气劲一泄,“锦玉公主,好久不见!你怎么混得比我还差?这是来地牢几天了?” “是金扣子。” 突然一个女狱卒惊叫着弯下腰,将地上一个金灿灿的黄豆大小的扣子握在掌中。 其他几个女狱卒有样学样,再顾不得眼睛疼,都从地上捡到了金扣子。她们转身看向贺兰晗,似乎挺怕她,与狱头对视一眼,都不动声色退出了沈长梨的牢房。 “你混的也不怎么样嘛!还不是一样进了死囚牢?” 贺兰晗一如既往的冷酷刚烈,抱着臂,斜倚在铁栏杆上,还是穿着她被萧衍抓来时的那身衣袍。这都多长时间了,她也不嫌臭? 看到她,沈长梨心头极是复杂。 复杂的是,她是自己灭国杀父的仇人,可刚才,她却救了自己。 就冲刚才狱头那几句挑唆,那几个女狱卒非把她扒光了不可。 抿抿唇,她也抱着臂慢悠悠走过去,在离贺兰晗三步之远停下,乌漆漆的大眼睛嘲弄地看着她,“即便是做为萧衍的俘虏,好歹你也是一国的公主,不应该是这样的待遇啊?老皇帝还没小心眼到这种地步,说!禁卫军李大统领将你押解京城,你又做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贺兰晗哼一声,不屑地扁扁嘴,并未回答她。 瞧着她那一脸高傲的神色,即便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似乎也瑕不掩瑜。 想着她曾经对襄王萧琏所做的事,她琢磨着,以她的性子若被押解京城,肯定会受到老皇帝的召见。如此,沈长梨不由邪邪一笑,“若我猜得没错,你不会是当众刺杀了老皇帝?” 贺兰晗明显一讶,身子不由从铁栏杆上站直。 沈长梨哈的一声,“竟然被我猜中了。哈哈,贺兰晗,你真有种!” 不得不佩服地对她竖起大拇指。 贺兰晗眼眸一眯,不含任何情绪的冷声问,“你又是因何原因被关进的地牢?你不是靖王的宠物吗?怎么,把他给杀了?” 翻了个白眼,沈长梨又找回了斗嘴的乐趣,“你才是宠物,你全家都是宠物。” 贺兰晗并不生气,依旧执着地问,“那究竟是何原因?”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沈长梨恶劣地哼一声,乌漆漆的大眼睛却对她上下瞄着,那些金扣子,究竟是从哪件衣服上摘下的呢? “不过你想知道,也不是不能说,只是——”她笑嘻嘻地伸出手,“我可不能白告诉你,你得交劳务咨询费——” 显然贺兰晗没大听明白她高大上的词汇,可她伸出手的样子,她领悟了。 不屑地冷哼一声,她根本不愿再理沈长梨,转身走到自个牢内最阴暗处坐下。 “喂,你对那些混蛋女狱卒都那么大方,给我一粒金扣子怎么了?你可是能得到地面上最新的消息,那可是惊天大秘闻,一般人我还不告诉她。” 她抓着铁栏杆直瞪着贺兰晗,不满地嘟哝。 “我刚才那是在救你!”贺兰晗忍不住刺她一声。 “那你可是想多了,你以为我摆不平那些个蟑螂臭虫?我只是不屑罢了。” 贺兰晗干脆闭上了眼。 沈长梨瞧她的样子,知道这招不灵,大眼睛忽闪忽闪地,她这样逗贺兰晗也是别有目地的,她想知道,当年她哥贺兰擎杀了姬氏皇族,刚抢了皇位,就派使者来中宁国。之后,皇贵妃自动搬进冷宫,萧衍被他老爹驱赶出宫建府,这件事,讳莫如深,没人能告诉她。可贺兰晗想必会知道些内情,毕竟,皇宫里是藏不住秘密的。 她就是想从她嘴里知道这件事。 “喂,贺兰晗,我今日去宫里参加赏春宴,在冷宫见到了皇贵妃——” 只这一声,贺兰晗倏地就从角落里奔了过来。 沈长梨却反而慢悠悠倒退着坐回了自己的稻草上。 第175章 窃国之贼 贺兰晗紧紧抓着铁栏杆,语气急促,“皇贵妃如今在冷宫里如何了?”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沈长梨懒洋洋地靠着墙坐在稻草上,翘着脚,一副吃定她的样子。 贺兰晗眼眸深不见底,蹙着眉心,瞪了她半晌,才从自己袖口上摘了个金扣子扔过去,“说。” 沈长梨看也不看那金扣子一眼,反而极有趣味地看着贺兰晗,“想知道皇贵妃的情况?那你首先得告诉我,你为什么想知道她的情况?她如今可是中宁国的皇贵妃,已经不是北黎的长公主。况且,你哥残忍地杀害了她的族人,如今你又假惺惺地关心她,不觉得很无耻?” 贺兰晗脸色有些青,阴着眼,沉默一刻才冷冷地道,“我哥当年那么做,是迫不得已。” 嗤笑一声,沈长梨眼睛里没任何温度,“你们贺兰家的人都是这么虚伪的吗?杀了人,抢了别人的国家,还义正言词地说迫不得已。你那个杀人魔头老哥,不会对皇贵妃还念念不忘?” 贺兰晗明显被她讥刺的有些焦灼,粗声粗气地道,“当年皇贵妃来中宁和亲,我哥千里奔袭到边境见她是要阻止的。可惜,长公主心念已决,无论我哥怎么求她,都不为所动。北黎的姬氏皇族一直很懦弱,当时西月国大兵压境,我哥远在西境带兵抵抗,国内突然出现动荡,我哥难以驰援京城,长公主才被迫向中宁求兵—— 本来长公主是没必要和亲的,可是皇上太懦弱,被吓破了胆,求着长公主嫁入中宁,以求能够得到中宁长久的保护,免受西月国的挑衅滋扰。我哥擅离战场,没想没能劝住长公主,还被皇帝下旨严惩,大战当头,他竟然要对我哥下毒手——” 贺兰晗说着,眉心蹙成了个疙瘩,“贺兰家不得不反,皇帝无能,国将不国。自我哥登基二十载,兢兢业业,勤勤勉勉,使北黎国力大增,民心所向——” “呸!” 不等贺兰晗说完,沈长梨就不屑地轻呸一声打断她,“什么国力大增?民心所向?自你哥抢了姬氏的天下,隔三差五的便向中宁挑衅,边境民不聊生,百姓被折腾的苦不堪言。贺兰晗,别为你老哥脸上贴金了,他就是个窃国之贼,他灭姬氏全族,你以为皇贵妃还会见你?” 没想贺兰晗却斩钉截铁一声,“她一定会见的——因为我哥做这一切,都不是为了他自己,他是为了另一个人——” “谁?” 沈长梨眼一瞪,突然有点小心慌,心中有个大胆的猜测,她不敢确定。 贺兰晗抿了抿嘴,挑高了眉梢,突然学着她的样子轻哼一声,“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沈长梨被噎了一下,却慢慢咧开了小嘴笑了,“我猜,你这次是故意被萧衍俘虏的对不对?” 贺兰晗又一惊,皱着眉头看她,觉得眼前这个人简直机灵到了极致,难怪萧衍会对她宠爱有加。 “你还没说你是因何原由进来的?” 贺兰晗突然转换了话题。 沈长梨觉得没必要隐瞒,为了能够从她嘴里套更多的话,她决定实话实说,“太子殁了,他们说是我下的手——” “什么?” 第176章 斩立决 贺兰晗吃惊一声,随后撇撇嘴,摇摇头,讥诮地道,“那不可能,你没有杀害太子的动机。再者,你费尽心思为他治病,犯不着在此刻杀了他,那对你没任何好处。” 沈长梨觉得挺有意思,连一个外人都看得如此清楚明白,偏中宁那帮臣子一叶障目,说不定就认定是她杀了太子。若不然,她又何必在这里? 牢内有片刻的沉寂,二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贺兰晗又转眸定定地看着她,幽幽吐出一声,“你与靖王关系匪浅,你明摆着是被陷害入狱,靖王就没有为你求情?”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沈长梨白了她一眼,“我现在可是堂堂正正青王府的女婿 ,他为我求情,求得着数吗?再说了,你可能还不知道,他今晚被赐了婚,心里正美着呢!犯不着为了我,趟这浑水。说不定现在他正绞尽脑汁想着如何与我撇清关系呢!” 贺兰晗却摇摇头,“他不会这样做的——” 沈长梨倒吃了一惊,嘴里吸着气,讥诮着,“怎么,被他俘了一次,你就对他了解至深了?萧老九是怎样的人,恐怕除了他自己,谁也看不是明白。” 贺兰晗看了她一眼,无不感慨地道,“北黎与靖王打了这几年仗,虽为敌对关系,可对他的了解,恐怕要比你们这些在他身边的人还要深。做为一方的将领,能在战场上不顾自身安危舍生忘死无论战事多危机都不轻易放弃每一个士兵的人,是有情有心之人。更何况,你还是他的宠物,靖王这个人,向来护犊子,他肯定也不会轻易放弃你。” 这话虽然听着舒心,可此刻沈长梨心头正气恼他,已然听不进去。不屑地撇撇嘴,斜睨着贺兰晗,“贺兰晗,你如此看好萧老九,这次来中宁,不会真正的目地是为了他?你竭力要去见皇贵妃,是要从皇贵妃嘴里得到些什么?” 贺兰晗目光有些躲闪,没看她,直接转身又坐回稻草上,幽低的声音传来,“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哼哼两声,沈长梨表面上浑不以为然,可心里却打起了鼓。贺兰晗如此说,就表明,她这次来中宁就是为了萧老九。只是国恨家仇,她见到皇贵妃,不怕被她乱刀砍死吗?她还说她哥夺姬氏天下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一个人,难不成那人也是萧老九? 如此一想,沈长梨瞬间惊起一身冷汗。 她甩甩脑袋,不敢再想。转眸瞅了隔壁牢房一眼,觉得贺兰晗心事重重的样子,心里肯定揣了天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定然与萧老九有关。 沈长梨靠在冰冷的石墙上,摸了摸肚子,这次不是被饿的,而是被撑的。在赏春宴上,她灌了一肚子酒,又吃了一肚子的食物,此刻才觉肚腹胀胀,有点犯食困。就着昏暗的夜灯打了个哈欠,她心大地身子一歪,就倒在了稻草上。片刻,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贺兰晗转头撩了她一眼,黑眸沉沉,低喃一声,“心可真大,这样还能睡着。” 此刻的御书房,可没有天家地牢这般安静,里面简直吵翻了天。 太子殁,老皇帝命令禁军彻查,并着太医院全面检验太子的饮食用药等情况,随后所有的情况汇总来,老皇帝阴沉着脸坐在御案后,下面跪了一地的太医和禁卫军李鹤大统领。而御案的两侧,站满了文武百官。 赏春宴后,大部分大臣都没走,而是随着皇帝到了御书房。 “你们都确定,沈医官为太子开的药里没有毒?药方都对比检查了?” 老皇帝沉着脸没好气地瞪着御案下的那帮太医。 太医院张院首急忙叩首,“回禀陛下,沈医官一共为太子殿下开了五张药方,臣等一一检验过。只有最后一张药方,东宫并未拿到太医院检验,刚才臣将太子的药渣对比过,正对太子病症,并无毒。” “那为何在太子的口腔内又检查出了毒?你们确定不是药的问题?” 张院首冷汗涔涔,依旧坚持,“臣等将熬药的煲锅,药碗和药渣都检查过,无毒。至于太子体内为何又检出毒,臣等无法解释。因为贴身伺候在太子身边的李公公和几个宫女太监都撞死在太子灵柩前,臣等无从问询——” 老皇帝一听,倒吸了一口凉气,脸阴沉得更厉害了。 襄王萧琏一看老皇帝又在犹豫,生怕有变,急忙又跪倒在地,“父皇,虽然药方无毒,但不表示沈长梨使用了其他的手段谋害太子哥哥,要知道她可是自称小神医,下毒自然不会让人查出把柄。再者,太医院这帮无能之辈,若是真有本事,太子哥哥的病还用反复这么多年都未痊愈吗?” 他一席话,将所有的太医都得罪了。 萧衍眉目一沉,开口,“父皇,若是沈长梨欲害太子,她根本没必要费尽心思去治他,太子哥哥的身体状况可是眼见地好转,这也是事实。” “启禀陛下,不如就让皇城司来审沈长梨?” 一直没有开口的玉流觞,瞄了靖王一眼,不失时机地提出建议。 而他话一落,旁边几个大臣都附议,似乎都认定,沈长梨就是毒害太子的凶手。 萧衍反对,“绝不可以,皇城司颠倒黑白扭曲事实的冤家错案还少吗?” 萧琏又讥刺萧衍,“九弟,话可不能这样说。或许一开始沈长梨是真心救治太子哥哥,可谁知道后来她是不是受到了谁的蛊惑,暗中对太子哥哥下了手。再说,她一个小女子,都敢女扮男装混进黑豹军,还堂而皇之地成了阿桐的未婚夫婿,她还有什么不敢做的?九弟如此为她开脱,究竟什么意思?若不是心虚,又为何不能让皇城司提审?九弟在害怕什么?” 萧琏步步紧逼,与萧衍针锋相对,那阴鸷的眉眼愈发地固执阴鸷。 萧衍眼一深,“二哥不要疯狗乱咬人。” “你才是疯狗,你全家都是疯狗。”萧琏歪着头与萧衍针缝相对,那样子,简直像入了魔。 “啪——”地一声,老皇帝似乎看不下去了,他骂萧衍全家是疯狗,难道不包括他自己?本来今日之事就够乱的,太子身份关乎社稷,如今太子一殁,天下必定大乱。而这几个混账还有在没完没了地争斗下去,着实令人可恶。 老皇帝头痛地揉了揉额头,目光看向最器重的孙子萧云骥,“云骥,你怎么看?” 萧云骥一直没说话,此刻被点了名,他上前一步,冲着老皇帝一揖,“回皇爷爷话,孙儿也认为不是沈长梨所为。之前她为我父王治病,孙儿几次都在跟前,确实看到她的用心。她用药出神入化,这段时间为我父王减轻不少病痛,孙儿都是看在眼里。如今我父王究竟是中了什么毒都还未有定论,况且她开的药方也没有问题,若是就因找不出凶手,就武断地认定是她所为,确实对她不公平——” “皇太孙殿下!” 老皇帝还未发话,跪在地上的萧琏突然怒吼一声,“你父王尸骨未寒,你还要替仇人狡辩,为人子嗣应尽的孝道不需要我来教你?瞧瞧你现在什么样子,是不是心里正得意?你父王一死,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成为真正的皇太孙?你也太心急了?别忘了,云琛还在呢?他可是太子哥哥的嫡长子——” 萧琏真是猪脑子,越说越没边了,就真的像只疯狗,见谁都咬。 老皇帝气的脸都黑透了,当着文武大臣的面,他不仅有失风度,更有失做为皇子德行,连最后的体面都不要了。他瞳孔一缩,连拍几下桌子,低吼。 “萧琏,少胡说八道!你大哥尸骨未寒,你就开始这样蛮不讲道理地倾轧他的子嗣,做为叔叔,这也是长辈所为吗?你,你真是气死父皇了。” 萧琏委屈地看着老皇帝,“父皇,您冲我发什么火?大哥突然惨死,难道我心里不难过吗?我这所做的一切,难道不是都为了大哥能在九泉之下瞑目?咱们皇家之人,都被人如此明目张胆地毒杀,难道父皇不该彻查?不该怀疑沈长梨吗?就如刚刚云骥所说,竟然还有意袒护仇人,他又安的是什么心?难不成也看上了沈长梨?” “你你你——” 老皇帝气的抚着胸口,手颤抖地指着萧琏,半晌没说一句完整的话。 御书房内的气氛有些紧绷,有些大臣频频对萧琏使眼色,让他不要再激怒皇上。偏站在一旁的王相却捋着胡子幽幽一声。 “皇上,襄王殿下所说也不无道理。若是毒杀太子之事,都得不到彻查,不能让太子得以瞑目地下,那要咱们中宁的律法何用?皇家颜面何在?又如何能让天下百姓信服?老臣以为,必须严惩沈长梨,必要时,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王相话一落,旁边又站出几个大臣附议。 萧衍眼眸冷若冰霜,瞧着王相,嘴唇动了动,没再说话。 萧琏突然对着一直沉默的七皇子萧柯使了个眼神。 萧柯眸光闪了闪,立马站出来,语气还算平静地冲着老皇帝拱了拱手,“父皇,儿臣也以为,沈长梨必须严惩——她狡诈多端,来路不明,想必在流马县,她故意靠近九弟便是心有图谋。借以为太子哥哥治病,又对云骥加以蛊惑,其人手段高超,其心可诛。太子哥哥身死,她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必须以儆效尤,给天下百姓一个交待。” 老皇帝一听,阴沉的目光扫视着御书房内众人,突然声音一冷,“来人,传朕旨意,罪民沈长梨,欺君罔上,蒙蔽靖王,蛊惑皇太孙,毒杀太子,其心可诛。钦定于明德三十年五年初八午时,斩立决!” 随后老皇帝又加了一句,“任何人不得求情,否则,以同罪论处。” 第177章 善恶到头终会报 “启禀陛下,沈长梨杀不得。” 此时,一直站在一边看好戏的玉流觞见老皇帝动了真格的,立马上前,也不算为沈长梨求情,“陛下,沈长梨敢谋害太子,背后定然有人指使。杀一个她易如反掌,可她背后之人才是真正的毒瘤,若不能顺藤摸瓜将其铲除,必留有隐患。说不定,将来会掀起更大的风浪,其人明显意图颠覆中宁朝纲。为中宁江山稳固,请陛下将沈长梨交于臣,臣定然能撬开她的嘴,消除隐患。” 玉流觞如此一说,老皇帝又变了脸。 “玉侯爷说的极是。”萧柯瞄了萧琏一眼,淡定地道,“太子哥哥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了死去,必须揪出幕后黑手。” 萧琏倏地看向萧柯,见他对自己打了个手势,萧琏眼睛一闪,突然又冲着老皇帝嚷嚷道,“父皇,沈长梨虽然该死,但也不能让她死得这么痛快,她背后肯定有党羽,必须彻查。” 老皇帝极不待见地瞥了萧琏一眼,脸色阴沉,目光幽幽地看向萧衍。 “老九,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萧衍今日的一直很冷静,别人争执的时候,他几乎不说话。如今被老皇帝点了名,那双深不可测的眸子冷的能冻死人。他微一思考,便一撩袍子郑重跪在老皇帝面前。 “父皇,沈长梨是儿臣带入京城的。臣与她相处数月,了解她的秉性,绝无可能谋杀太子,这里面有蹊跷。儿臣愿意到死牢陪她,直到父皇查出真相为止。若父皇不相信她,明日午时,儿臣愿意与她一同赴死——” 此话一出,众人皆震惊。 萧云骥隐在袍袖下的手一紧,目光深深地盯向萧衍。 “胡闹!”老皇帝一声暴吼,“朕看你是被鬼迷了心窍,为了一个女子,萧老九,朕问你,值得吗?抛却江山社稷,抛却万民百姓,父母亲情,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竟然敢轻易说赴死——” 重重磕了一个头,萧衍面不改色,非常坚定,“回禀父皇,值得!儿臣心意已绝,请父皇成全。” “呯!”地一声,老皇帝怒不可遏地掀倒了桌子,他暴跳如雷,“萧老九,你敢这样逼朕,朕偏不如你意。就凭她如此迷惑朕的儿子,就该杀。来人,传旨下去,明日午时,准进行刑。” “当当当——”沈长梨睡的正香,耳边传来有人敲击牢房的声音,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到那个满脸长满肉疙瘩的牢头嘴角噙着笑,正意味十足地看着她,手里拿着一道圣旨。 见她睁开眼,她得意洋洋地将圣旨在她面前一晃,阴恻恻地说,“沈长梨,明日午时三刻,斩立决!” 沈长梨脑子‘嗡’地一下,有片刻的呆愣。 贺兰晗倏地从地上蹿起走到牢门口,冲着那牢头冷冷一声,“什么罪名?” 牢头似乎在她手下吃过亏,见她问来,立马收起那幸灾乐祸的神色,认真地回答,“谋杀太子——” 贺兰晗立马扭头看向沈长梨。 牢头赶紧溜。 “看来,他真的没有想法子救你。” 贺兰晗嘴里的‘他’定然指的是萧衍。 沈长梨却似松了一口气,“没什么大不了,老子二十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瞧着她无所谓的态度,贺兰晗皱紧了眉心,“你真的不怕死?明日午时,时间紧迫,恐怕谁都来不及救你——” “我孤身一人,无亲无故。最关心的傻子,也成了皇长孙,日后定然会被照顾得很好。其他的人与事,浮光掠影,不过都是人生中的过客。虽然还有憾事未完成——”说着,她看了看贺兰晗,“善恶到头终有报。” 第178章 谋事在人 “你想得开就好。” 贺兰晗定定地看着她,好半晌,才低喃一声,又转身坐回阴暗处。 沈长梨靠着墙琢磨了好一会,才慢慢消化掉这个消息,觉得不是一场梦。她嘲弄地咧了咧嘴,觉得再高大上的学识和智商,也撼不动封建社会皇权当道的弊端和霸道。还是现代好,至少有各种高科技的手段,能够不费吹灰之力证明她的清白。 说不定,明日午时后,她就能回去了。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反正这个地方,也没人在乎她。 正如此想着,沈长梨耳边就听到牢房外的过道里传来轱辘声,她抬眼一瞧,就看到李鹊华推着李大公子正拐过弯朝她牢房走来,李明睿的膝头上放着一个大食盒。 沈长梨凄凄一笑,“看来临死时,我还是能吃上断头饭的。” 二人的神色都极凝重,李鹊华直接拿钥匙要打开牢门,可能是心绪不宁,手抖动的愣是将钥匙都掉在了地上。 沈长梨自看到他俩,心头没有感觉那也是假的,本来她眼眸还酸酸的,看到李鹊华连牢门都打不开,她突然冲着她嗤笑一声,“你俩来这里干吗?又使了多少银子?李家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别都霍霍在不该霍霍的地方——” 牢门‘当啷’一声打开,李鹊华一个健步就跨进来,眼圈红彤彤的,“阿梨,对不起,那日若不是我在牡丹园耽搁了时间,恐怕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她愧疚的恨不能对沈长梨跪下。 沈长梨不屑地瞥她一眼,“拉倒!你以为你是谁?圣母玛丽亚?赏春宴明显就是一个别人早已设定好的局,以太子死,陷我于死地。别说你,就是萧老九——”她声一顿,可恶,怎么又想起他了? “就是他不也无能为力?大难临头各自飞,今日你和李大公子能来看我,我就已经很知足了。至少,我临死前,还能吃饱饭。我最怕饿了——” 说着,她的目光看向李明睿。 在李鹊华冲进牢房里的时候,李明睿并没有抢着进来,而是目光幽幽地看了隔壁牢房一眼,随后才慢腾腾转动轮椅来到沈长梨面前。 他脸上什么情绪也没有,直接将膝头上的食盒拿下来放到她面前,“先吃饭,有事吃饱再说。” 沈长梨脸上立马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多谢李大哥。” 其实她一点都不饿,不但不饿,还有些撑。但危难之时见真情,如今恐怕也只有他们俩是真心来看她,她怎能拂了他们的好意? 沈长梨打开食盒,‘哇’的一声,“真好,都是我爱吃的,还是‘春华楼’的手艺好,看着就让人馋涎欲滴。” “是宁掌柜亲自做的。”李鹊华低低一声。 沈长梨一愣,随后笑着将盘子碗一起端到小桌上,竟然摆了满满一桌,她毫不客气地端起米饭就大口吃。 突然嘴里一硬,她倏地抬头看向李明睿。 李明睿冲她意味地点点头,此时李鹊华也警惕地往隔壁牢房瞄了一眼,身子一动,不动声色地挡在沈长梨面前,他兄妹俩一高一矮完全遮住了隔壁牢房想要窥视的目光。 沈长梨吐出了嘴里的东西,是一卷纸条,飞快地展开,随后又塞进嘴里。 “喂!”李鹊华想阻止,但已来不及,沈长梨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就着米饭和美味佳肴将那个小纸圈吞进了肚子里。 李明睿眼中露出赞赏。 直到吃的不能再吃了,沈长梨才慢慢放下筷子,满意地打了个饱嗝。 李明睿赶紧问,“如何?” “宁掌柜的手艺不错,饭菜甚是可口。”沈长梨一本正经笑眯眯地道。 李明睿却冲她微微摇了摇头,他以为沈长梨没有听懂,直接伸出手在掌心里写了两个字,“计划?” 原来李明睿再想以偷龙转凤的法子再救她一次,以李家的能力,在这么短时间内就已经找好了替代之人,易容成沈长梨的样子不成问题,今夜只要能顺利地将她接出地牢就算成功了。 没想,沈长梨却摇了摇头,“李大哥,我命即如此,那就这样!天命不可违。我已是死过一次的人,如今怕是再难逃脱,我也不想再连累任何人了。一了百了,也没什么不好!” 见她难得如此颓丧,李鹊华眼一眯,“难道你舍得靖王?” “哈哈——”沈长梨像听到天大的笑话一样哈哈大笑起来,连眼泪都笑出来了,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手指着李鹊华,“我与靖王有何关系?说不定他现在恨不能赶紧与我撇清关系——” “靖王现在已经被老皇帝关起来了,听说是他所请入牢为代价,恳请老皇帝查出太子死因还你清白。若不然,明日午时他宁愿与你一同赴死。” 李明睿脸上始终镇定地看着她。 沈长梨一愣,脸上的笑容尽去,随后嘲弄地一笑,“你以为老皇帝真舍得杀他?一切不过都是做给别人看的,萧老九的心思,绝不会因为我,而自毁前程。这厮心深着呢!刚被赐了婚,有了美娇娘,傻子才会因为不相干的人去赴死。李大哥,谢谢你们能来看我,夜深了,回!” 见劝不动她,李明睿也没强求,只让李鹊华收拾了食盒,临走前,突然对着沈长梨来了这么一句,“阿梨,即便你放弃了你自己,我们也不会放弃你,但凡有一丝可能,李家即便是倾家荡产也再所不惜——” 沈长梨一愕,等她反应过来,李鹊华已经推着李明睿离开了。 牢房里空寂了一会,昏暗的油灯下慢慢又现出贺兰晗的影子。 “李家对你倒是不错,我却不相信,就因为你能治李大公子的腿,他们就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救你?” 沈长梨翻了个白眼,斜睨了她一眼,“怎么,就因为刚才我没请你吃断头饭,你就酸成这样?小心酸掉牙,没法吃饭,饿死你!” 贺兰晗倒不生气,而是抱着臂笔直地站在铁栏旁,“靖王竟然也愿意与你一同赴死,沈长梨,你究竟有何等的本事,就连靖王都能为你做到如此?你的医术真的能逆天?还是说,你还有什么了不得的身份?” 沈长梨心一跳,转脸一点都不像开玩笑地瞅着她,“青王府桐郡主的未婚夫婿这个身份够不够?老皇帝可是很疼爱萧桐的,说不定她现在已经醒了,正死缠着老皇帝要放了我呢!” 贺兰晗气的暴吼一声,“你可是个雌的!萧桐是个眼瞎的,你以为所有人都跟她一样——” “错!”沈长梨伸出一根指头冲她摇了摇,又冲她抛了个媚眼,“谁说女的不能喜欢女的?我就对你颇有好感。咱俩也算有缘,临死前还能与你关在一处,咱俩这算不算天大的缘分?要不要奈何桥上等你一等?” 贺兰晗恶寒地抖了抖身子,一张俏脸都黑透了,觉得她真的没救了,二话不说直接又走回自己牢中坐下,半天也不再跟沈长梨说话。 沈长梨这次脸上的笑容是真真切切地开心,能将贺兰晗恶心成这样,她算不算也为父母报了点小仇? 可萧衍为什么这么傻? 要与她一同赴死? 他不会是来真的? 可李明睿临走前那一句,也再次让她心惊肉跳。’谋杀太子‘罪名重大,不是之前前昌王府谋逆案那么简单,即便他‘有钱能使鬼推磨’,恐怕这次也救不了她。 子夜时分,襄王府。 萧琏身着孝服,气愤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方才老皇帝派人已经将襄王府烫金的牌匾给摘了去,就因为在御书房,他言词激进,与王相一唱一喝之下想要监国,老皇帝一怒之下,竟然撸了他襄王的封号。还让他闭门思过一个月,连太子的葬礼都不让他参加了。这是明显在打他的脸,本来胜券在握的事,现在竟是弄巧成拙。 萧琏恼恨至极,心中怒火噌噌地往上冒。 “七弟,你说,父皇的心是不是早偏得没边了?太子哥哥殁了,云骥要守丧,萧老九被关虎牢。做为他的嫡子,我要监国替他分忧有错吗?为什么就不能是我?有云琛在,云骥这个皇太孙就做的名不正言不顺,太子之位理当是我的——” 站在一旁的七皇子萧柯也是一脸的严肃,听着萧琏的愤慨,他目光一闪,“二哥,父皇的心思昭然若揭,咱们之前都猜错了,以为他心向着萧老九,如今看来,他还是意在云骥。如今太子哥哥大丧,云骥腾不出手,若是待一切尘埃落定,咱们就再也没机会了。二哥,今晚京城大乱,人心惶惶,正是最好的时机——” “老七,你是说——” 萧琏明显有些心动。 萧柯沉稳的眼眸中也闪动着火焰般的光,“二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此刻文武百官都在为太子哥哥服丧,无暇他顾。我手握禁军和京畿大营两路兵马,黑豹军的兵符也在你手中,你还怕什么?” 萧琏被萧柯说的心动不已,激动地脸色都红了,“七弟,你真的愿意随哥哥一搏?真的不怕身败名裂?若是一旦事败——” 萧柯立马单膝跪下,“二哥,七弟早受够了屈于人下的日子,父皇不待见我,文武百官都嘲笑我,谁也不将我放在眼里。如今我愿意以二哥马首是瞻,是生是死,绝无怨言。希望二哥他日龙袍加身时,能赏弟弟一个荣光,别让我再看他人脸色,受人欺侮——” 萧柯说的情真意切,他出身低微,虽都是老皇帝的儿子,可龙生九子,九子各不同。没有母族依靠,自己又无大才的情况下,即便身为皇子,有时候也根本不受臣子待见。即便是兄弟,互相倾轧也实属正常。 萧柯的确从小就受兄弟们欺侮,不怪他怨气极深。 “七弟说的极是。”萧琏双手扶起萧柯,“只要哥哥我能够荣登大宝,绝不会亏待七弟,二哥可以对天发誓——”说着,他伸出手毫不犹豫地就要发誓,萧柯赶紧拿下他的手,“我相信二哥。” 说着,将一块令牌趁机塞进他手里,“这是调动禁军的令牌,二哥可带人入宫,七弟为你守住四大城门,不允任何人靠近。只要制住父皇,令他下诏书册封你为太子,咱们就算胜了。” 萧琏将调兵令牌紧紧握在掌中, 眼中一阴,“册封太子算什么?父皇老矣,早该让贤,二哥我从今晚起就要直接坐到那龙椅上——” 第179章 新狱卒 “二哥,还是先派心腹赶紧去王相府走一趟,顺便再探探王相的意思。有他老人家为咱们保驾护航,必事半功倍。”萧柯急忙按住跃跃欲试的萧琏。 萧琏眼睛一亮,“还是七弟想的周到,我立马派人过去。”随后,萧琏朝着门口一喊,“王苏——“ 一个四十多岁高大的男人沉稳地跨进来,冲着萧琏一揖,“殿下,有何吩咐?” 萧琏冲他勾勾手,王苏面无表情地靠上来。萧琏伏在他耳边如此说了一通,王苏眼眸一缩,并未露出惊讶,直接冲萧琏一揖,“我立马去通知相爷。” 萧柯望着王苏快步离去的背影,幽幽地道,“二哥,此人可靠吗?瞧着挺沉稳,只是之前怎么未曾在你身边见过?” 萧琏眯了眯眼,肯定地道,“这是王相特意派过来的人,是王家的家生子,办事果敢老练,深受我母后和王相信任。此非常时期,我母后怕我急躁坏了大事,便叮嘱王相将此人派到我身边。主要是为我和王相之间传话。” “二哥身边卧虎藏龙,还怕不能成事吗?我对二哥更有信心。” 萧柯不失时机地恭维,说的萧琏心花怒放,他得意地拍拍萧柯的肩头,“七弟放心,待二哥成事后,绝对亏待不了你。不管你是想做大将军王,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亲王,二哥都会允你。” 萧柯大喜过望地冲萧琏深深一揖,“谢二哥提携。”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王苏回来了,他面不改色地冲萧琏一揖,“殿下,相爷只说了一个字。” 萧琏急切地问,“什么字?” “可。” 萧琏大喜,再不犹豫,两眼放光地看向萧柯,仿若他立马就要登上皇位了。那意气风发的神态,简直不要太得意。“七弟,事不宜迟,你立马去守城门,哥哥我带兵入宫。” “是,提前祝二哥心想事成。”萧柯冲萧琏拱了拱手,转身飞快地离去。 此时,沈长梨心情平静地坐在稻草上,正想着回到现代后,她还要不要做医生?出了太子一事,她对做医生突然就没了兴趣。或许尝试着别的行业也不错。 脑袋正胡思乱想着,突然身边的油灯‘噗’地一声,她眼皮子一跳,就看到一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女子慢慢向她牢房走来。身上穿着狱卒的新官衣,手里提着个食盒,腰间挂着一串南红珠串。随着她的走动,那南红珠串便不停在腰间晃动,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沈长梨眼一眯,坐着未动。 待她走近,沈长梨借着昏暗的灯光看清她的容颜时,不由大吃一惊。 只见她巴掌大的小脸,竟然与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她心火火地跳的厉害。 那女子拿钥匙开门,始终半垂着头,知道沈长梨看清了她的脸,突然一只手往脸上一撸,瞬间又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样子。随后大大方方地抬起头,冲着沈长梨脆生生一声。 “我是新来的狱卒,奉牢头之命,前来为你送断头饭。” 说着,她打开牢门便走进来。 沈长梨皱着眉,“我已经吃过断头饭了,李家送来的。” “那不算,不是官家的断头饭,今儿这顿,才是真正的送行饭,你是必须得吃的。” 第180章 究竟安的什么心? 她蹲下身不由分说地将食盒中的碗盘一一端到小桌上,竟然是与李氏兄妹拿来的饭菜一模一样。 沈长梨眼一深,毫无疑问,这人就是李家派来的。 是来替她送死的。 心头不知氤氲的是什么滋味?她不想让无辜之人再为她送命。 她头一偏,“你辛苦了,只是我已吃饱了饭,无需他人再做什么,你回!” 她意味深长说完,她知道这个女子能听懂她的话。 那女子蹲在地上慢慢抬起头,目光波澜不惊,眼中有着不符合她这个年龄的冷寂和沉稳,“不管你需不需要,该我做的,我都会去做。” 见她如此固执,沈长梨往隔壁牢房瞅了一眼,慢慢坐直身子,冲她低低一声,“不管李大哥让你来做什么?我都不需要。人命可贵,你赶快走。” 那女子明显一讶,随后又低下头,“你不必内疚,我这条命是李家给的,自然会在合适的时候还回去。你需不需要不打紧,只要李家需要,我就必须还。” 沈长梨知道时下的人都有一种愚蠢的忠诚,她皱了皱眉,也不再劝,目光滑向她的腰间,开玩笑般地道,“你腰间的南红珠串不错,应该相当珍贵?” 那女子一听,伸手就往腰间摸去,摘下南红珠串毫不犹豫地放到小桌上,“地牢的女牢头是我干娘,蒙她照顾,今日刚得了这个差事。这是她送我的见面礼。” 她说的也是意味深长,沈长梨听得明白,恐怕那满脸肉疙瘩的牢头也被李家收买了。李家让这个女子带着这个南红珠串来,就是要告诉她,整个地牢李家都已打通了关系。只要她愿意,此时就是离开地牢最好的时机。 沈长梨不能不佩服李家的办事手段和效率,只是,她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吗? 她手把玩着耀眼的南红珠串,身子往前一倾,又将那南红珠串挂回了女子的腰间,“听说这南红珠串能给人带来好运,你理当留着它。” 女子眉心微微一皱,目光看也不看那南红珠串,只紧紧盯着沈长梨,“李大哥说的对,你真是个固执的人。” 说完,她提着食盒慢慢站起身,“今晚我值守,你若有什么需要,唤一声,我就在外面。” “你还别说,还真有事要拜托你。”沈长梨笑嘻嘻地看着她。 那女子目光一深,兴许是李明睿早交待好了,但凡沈长梨有所求,她都要答应。 沈长梨想了想,撸开衣袖从腕子里取下一个用红线栓着狗牙,又拔下头上的木簪子,两件东西一起放到小桌上,“这两东西是我身上最值钱的了,狗牙是明慧大师送的,你把它交给牢头,让她呈给官家,还给明慧大师。” 说着,她语气一顿,眼睛盯着那木簪,“将这木簪送给靖王,就当是留个纪念。哦,对了,我现在突然诗性大发,麻烦你为我找张纸与笔,我要给靖王留下绝笔诗。” 那女子闻言一愣,似是没想到她现在还有心情作诗? “稍等。”但她还是恭敬地点了下头,转身去拿纸笔。 沈长梨立马转头看向贺兰晗,“喂,贺兰晗,这断头饭我实在吃不下去,要不要端给你尝尝?” “还是留给你自己吃!” 贺兰晗毫无情绪的话从阴暗处传来,沈长梨哧哧一笑,“矫情,不吃拉倒!这可是‘春华楼’最出名的菜,不吃,别后悔撞墙啊!” “聒噪!”贺兰晗直接背过身不理她。 那女子很快拿来纸笔,沈长梨盘腿坐在稻草上,目光一眯,就着昏暗的灯光,扒在小桌上写下了一首诗。那女子似乎识得字,瞧她写下的诗,目光闪了一下。 短短几行字,似乎耗尽了她所有力气,重重吐出一口气,放下笔。沈长梨将墨迹吹干,小心地叠好,交给女子,“辛苦你了,务必告诉牢头,一定要将此信交到靖王手中。” 女子接过信小心翼翼放进怀里,“放心!小人定会想法子做到。” 沈长梨心知肚明,她嘴里说的是让牢头交给靖王,其实是拜托李家。 李家是簪缨世家,有的是法子将东西交上去。 那女子再不说话,提着食盒,冲着沈长梨微一点头,便转身就走。 “喂,你叫什么名字?相识便是缘分,总不能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那女子转身,目光冷寂,“小人没有名字。” 沈长梨一愣,没有名字?人出生哪能没有名字?即便叫个阿猫阿狗那也是名字。若真无名,那便是即便有名也绝不能唤出来的名字。 于是,她咧嘴一笑,“我为你取个名字如何?” 女子淡淡的眸光飘来,只淡冷一声,“好。” 沈长梨想了想,“见你人淡如菊,不如就叫秋菊如何?秋丝绕舍似陶家,遍绕篱边日渐斜。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 “此花开尽更无花——”那女子低低吟诵一声,目光渐有潮湿,她冲着沈长梨深深一礼,“多谢赐名,我今后便叫秋菊。”说完,再不迟疑,跨步就走。 夜已深,皇宫御书房依旧灯火通明。 老皇帝一个人疲惫地斜靠在龙椅上,半阖眼眸,一动不动。 太子殁,文武百官离开,太子的丧事正在紧锣密鼓地操办。按时下人的规矩,那居丧之礼和服丧之礼都有严格的限定,一概得按丧礼程序来,出不得半点纰漏。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宫门一响,老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戴公公不得不躬着身子走进来,瞧着老皇帝疲惫的脸,但他手里的东西似乎更重要,不得不进来打扰。 “陛下——”他尽量捏着嗓子轻唤一声。 老皇帝缓缓睁开眼,声音甚冷,“又有何事?” 戴公公急忙将从天牢里辗转传入宫中的东西呈上去,“启禀皇上,这是沈长梨从地牢里要交给靖王的东西——” 老皇帝看也没看,直接冷哼一声,“既然是送给老九的,你呈给朕做什么?” 戴公公直接缩着脖子,没出声,手意味地往那东西上一指。 老皇帝转动着眼眸看过去,突地一下子坐正身子,伸手就将那个狗牙拿了过来,反复看过后,才颤着声音,“这是沈长梨的东西?” 戴公公点头,“启禀皇上,天牢里传来的消息,说这狗牙是明慧大师送给沈长梨的。就在靖王回京的途中,遂宁县发大水,李家大公子正好在青龙山休养,便捐了许多粮食给青龙寺,救下许多百姓。明慧大师赶到山庄向李大公子道谢时遇到了沈长梨。观其面,说她福厚绵绵,命中带贵,有利社稷,便将这狗牙转赠于她——” 老皇帝目光一阴,“传萧老九过来见朕。” 不一会,身穿素白软袍神色清冷的萧衍便从虎山大牢里来到御书房,他冲老皇帝一跪,“儿臣见过父皇。” 老皇帝冷哼一声,直接将书信和木簪扔给他,“沈长梨给你的。” 萧衍一怔,随后急忙捡起信和木簪,看着那信,手却不停地抖。 只见上面用漂亮的小楷工工整整地写着,“零落残云倍黯然,一身憔悴对花眠。南园绿草飞蝴蝶,落日空山怨杜鹃。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无垠月长圆。此声肠断非今日,风景依稀似去年——萧老九,这是我送给你的诗。今生我最后悔的事,便是遇到你。现在,我收回我曾经说过的话,奈何桥上,我再也不会等你了。今生今世,生生世世,都不要再相见。” 萧衍身子摇晃了下,他垂着头,看不清神色,只觉得刚强如他,这一刻仿若一下子被击垮了似的。浑身的冷,犹如一个死人。 看过信,他什么话也不说,慢腾腾地将信仔细叠好放进怀里。随即在老皇帝审视的目光中,抬起头,目中赤红,“父皇,其实儿臣还有一事一直瞒着你。” 老皇帝真有点恨铁不成钢,“哼哼,还有什么事瞒着父皇?瞧瞧你这出息,一个女子,就将你打击成这样?你还是父皇信重的萧老九吗?” 根本不在乎老皇帝的奚落,萧衍咬了咬牙,终于说出口,“父皇,沈长梨她,已经怀上了儿臣的骨肉——” “什么?”老皇帝惊得差点从龙椅上摔下来,掌心的狗牙握的死紧,“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萧衍目光游离,“早在桃花堡,他救了儿臣的命,儿臣就对她一见倾心——只是觉得她身份低微,儿臣不好将她带在身边。后来,在流马县,儿臣与她又有了些纠缠,没能忍住——便受用了她。他怀了儿臣的骨肉,整个小白羽卫都知道,儿臣还写信告之了李夫人。只是回京后,她一直在为太子哥哥诊治,儿臣便没有及时告之父皇,儿臣有罪。请父皇看在皇家骨肉的份上,饶她一命。” 说着,萧衍深深跪伏在地,语气中带着哽咽。 老皇帝脸色青一块白一块,久久都没有出声,他锋锐的眼神看着低低跪伏在他面前的儿子,自小就骨头硬的很。即便他母妃搬进冷宫,整整二十年,他都不曾再去看一眼。如今却为了一个女子,在他面前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老皇帝心头不知是喜还是忧,脸色阴沉不定。 “这个狗牙是怎么回事?” 他拿着狗牙让萧衍看。 萧衍抬起头,“这是明慧大师送给她的,为何会在父皇手中?” “果真是明慧大师送给她的?”老皇帝声音一尖,不相信地问。 萧衍神色不变,“明慧大师就在宫中,父皇不信,何不唤他来一问?” 老皇帝哼一声,收回狗牙,似是忆起往昔,声音低沉,“当年,父皇在战场上不利,陷入绝境,被一群凶残的野狼狗围攻。身边的人都死了。危难之时,明慧大师云游天下正巧路过,他悲天悯人,竟徒手与高大凶残的狗王决斗,最后救了父皇。并从狗王嘴里硬生生拔下一颗狗牙——父皇感恩明慧大师的救命之恩,便邀请他来京城,赐他天师之位。后来,父皇将这颗狗牙送给大师,就是想告诉他,父皇永远欠他一条命,只要他日他拿着这颗狗牙找朕,无论何事,朕都会答应他——” 萧衍目中隐隐透出喜悦,“父皇的意思——” “朕的意思,你还不懂?萧老九,少在朕面前装傻!” 萧衍弯了弯唇角,“父皇,那地牢阴暗潮湿,着实不利于胎儿成长。儿臣恳请父皇让儿臣将她们母子接出来,待太子哥哥丧期一过,儿臣便带着她远离京师,前往玉屏城,此生再不踏入京城半步。” 老皇帝神色一凛,萧衍的意思,他懂了。 ‘此生再不踏入京城半步’,便是给他的保证。太子殁后,无论他将皇位传给谁,他都会安分守己待在边疆,此生都不会反。 老皇帝心下一松,看着自己儿子中最出色的一个,他心中一软,“不过,若想父皇答应你,你得陪父皇再下一局。若你赢,父皇便允了你的请奏,让她随你去玉屏城就藩。若是输,她就永远别想走出天家地牢一步。” 萧衍目中一凛,抿了抿唇,终是起身,“就听父皇的。” 夜色深浓,御书房内灯火通明。戴公公去了外面候着,房内只余父子二人坐在棋盘两侧。一旁的香鼎,醒神香燃得正浓,长长的烟气袅袅上升,无形中透着一股沉凝。 老皇帝的棋子依旧霸道凌利,攻城掠地,毫不手软。 萧衍依旧一让再让,一忍再忍,落子无悔,淡定而从容。 “萧老九,再这样下下去,父皇倒要看看,你要怎样起死回生?沈长梨母子的命,可都在你一念之间。” 萧衍目不转睛地盯着棋局,“父皇,她母子二人儿臣一定会救。” “哼,看你的本事。” 老皇帝冷哼一声,落下一子,萧衍的棋子又被吃了一大片。但他依旧稳打稳算,有攻有守,滴水不漏,丝毫不见锋芒。 老皇帝瞄他一眼,声音一冷,“你一向是朕的诸多儿子中最让朕省心的一个,聪明睿智,最得朕心。现在没有旁人,朕再问你一事,你务必直言相告。” “父皇请讲。” 老皇帝目中一深,加重了语气,“太子之死,你可有参与其中?” 萧衍目光诚恳地看着他,“儿臣不曾参与。” 迟疑片刻,老皇帝落下一子,“以你的聪明,不会看不出是谁做的?告诉父皇,究竟是谁?” 萧衍更是直接摇头,“儿臣不知。” 老皇帝一抬头,脸有薄怒,“果真不知?还是知而不想告诉父皇?你们一个个都瞒着父皇,是觉得父皇老糊涂了吗?” 萧衍赶紧起身跪倒在地,“儿臣不敢,请父皇息怒。” 老皇帝冷哼一声,“一问三不知,那你在京中诸多布局,究竟安的什么心?难道不是防着朕?萧老九,望你知趣,别让朕查出什么,否则,不但你去不了玉屏城,他们母子也永远别想出天牢。” 又是威胁! 第181章 德不配位 萧衍眉心微微皱起,正琢磨着要如何回答才能不再激怒老皇帝,突然,守在宫外的戴公公猛地撞开了御书房的门,惊慌失色地冲着老皇帝大喊。 “陛下,不好了,侍卫来报,二皇子带着人冲进了皇宫,已经在向御书房杀过来。” 老皇帝目中一瞪,突然怒不可遏地一把掀翻了棋局,站起身,冲着戴公公冲胡子瞪眼睛,“胡说!他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胆敢闯宫,他这是要造反?!” 萧衍闻言,眸中一眯,看着散落在地的黑白棋子,仍稳稳地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气的脸色青白的老皇帝。 “父皇,您现在应该知道了?他们想要的是你的皇位,而儿臣想要的,只是一个女子而已。” 老皇帝下气的不轻,闻言,脸上的怒意不减,“萧老九,果真如你所言,你谋划的仅仅只是一个女子吗?” 老皇帝的脸上满满都是不信。 萧衍慢慢垂下眼睑,“之前,儿臣别无他念,只想抗拒北黎,让中宁的老百姓过上安稳的日子。如今,儿臣马上就要到玉屏城就藩,心中唯一念想,就是能带上她们母子——父皇,儿臣是怕了。杀人无数,怕真的不能善终。之前父皇赐婚给儿臣的女子都死了,儿臣真的是——” “行了。”老皇帝似是实在看不下去自己最高傲的儿子一脸的沮丧,“父皇还没心冷到无情无意的地步。”说着,他看了看掌心的狗牙,“知恩图报,做人之根本,父皇还没有忘。既然明慧大师将狗牙给了她,或许当初就已算出她将来必有此劫。罢了,算她命大,待此件事了,赶紧带着她离京,父皇一看到她,就觉得对不起你太子哥哥——” “谢父皇成全。” 萧衍从椅子上滑下来赶紧冲着老皇帝深深叩首。 老皇帝看着萧衍,似是头痛地揉了揉额头,语气稍缓,“父皇真的是不理解你,那么一个,除了医术,便一无是处的女子,值得朕最好的儿子费尽心思地去救她?你到底看上了她哪一点?” 萧衍抿抿嘴,“父皇,她是与众不同的。她的好,入了儿臣的心。儿臣想,或许这就是缘分。” “哼!”老皇帝冷哼一声,眼中的厉色更深了一层,闪着一缕仇恨的光,“萧老九,希望你记住今日的话,一生都要镇守在玉屏城,朕要北黎人永远都不再有能力踏入中宁一步。” 这是要萧衍用一生去消磨掉北黎人的战斗力。 萧衍眉头狠狠一皱,跪伏在地,“儿臣谨遵父皇圣命。” 他的话刚落,又见戴公公狼狈地跑进来,额头冷汗涔涔,一张老脸苍白如纸,“陛下,二皇子的人冲过来了,眼见就要到御书房——陛下,您快拿个主意。” 老皇帝跺了下脚,“慌什么?难不成他还真敢弑父夺位不成?” “是,是陛下。”戴公公立马瘪着嘴不说话了,眼眸却频频看向萧衍。如今整个中宁国最厉害的人就在眼前,难怪皇上如此淡定。 外面的情况,翻天覆地,整个皇宫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二皇子萧琏气势如虹,掌着萧柯的令牌,领了禁卫军气势汹汹地闯进皇宫,一路势如破竹,鲜少遇到对手。宫里的太监宫女看到身穿甲盔的二皇子杀气腾腾的冲进来,皆大惊失色抱着鼠蹿,没有一人敢冒死掠其锋芒。直到在即将踏上御书房的台阶前,遇到了闻迅赶来的皇城司的兵马。 横刀立马站在台阶上的皇城司首座玉侯爷,大红的锦衣外,披着为太子服丧的孝袍,配上他妖艳绝美的容颜,在夜风中,依旧难掩其华贵艳丽。 “二皇子这是做什么?宫中已下钥,你带兵闯进禁宫究竟意欲何为?今日太子殿下大丧,陛下悲痛,心神劳疲,已经睡下了。二皇子若想守孝,请去东宫。这里,你今晚是踏不过去的——趁陛下还不知情,本侯劝二皇子速速退下,别酿成大祸,后悔晚矣!” 此时的萧琏目光亮的如同天上最璀璨的星子,他手握重兵,一路杀来,已经完全控制了皇宫各处,兴奋的一颗心早就膨胀到听不进任何忠言。他那神来杀神,佛来杀佛的赤红眸子,仿若正看着一身明黄龙袍在向他招手,还有眼前他早就觊觎已久的美人,美艳的如同勾魂摄魄的妖精,只要他坐上那个黄金打造的龙椅,一切都将是他的。 如今胜利在望,他如何能放手? “玉侯爷,劝你识相点!只要你今夜不阻拦本皇子,他日九霄殿上,本皇子允你为所欲为。即便你想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亲王,本皇子也允了你。” 玉流觞抿着唇角只觉得好笑,“二皇子的美梦也该醒了,就凭你带来的这些人,就敢篡权夺位?真是痴人说梦。” 萧琏的脸色瞬间阴下来,似是有点不舍得杀玉流觞,“玉侯爷这是想跟本皇子作对?本皇子身后可不止这点人马,就凭你,今晚也想拦住本皇子?本皇子不过是惜才,才与你多废话几句。即便你不识相,那就别怪本皇子不客气。” 说完,萧琏’噌‘地一下拔出刀。 他一拔刀,身后的禁卫军立马也拔出刀,皇城司的人更是不甘示弱,纷纷将长刀对准了禁卫军。眼前一场血战就要上演,御书房的门终于打开了,没看到人,老皇帝的声音就暴躁地传过来。 “大胆萧琏,不想活了,竟然带兵私闯禁宫,你这是要逼宫造反?” 气的脸色铁青的老皇帝一身明黄的龙袍,负手立于皇城司的人之后,其威严,更胜从前。 而他的身后,站着永远冷气森森的萧衍。 萧琏一看到萧衍,本来被老皇帝唬的有点退缩的心立马又冷硬起来,他觉得被老皇帝骗了,用刀一指,“父皇,萧老九不是应该在虎牢里吗?您还是偏心,将他给放了。他的女人杀了太子哥哥,您竟然都还能宽恕?您就只会对儿子我严厉,我不过言词激进,你就撸了我的襄王爵位,我不服——” 老皇帝眼眸深不可测,“愚蠢,你不服又如何?你不服就要带兵私闯禁宫,就要弑父夺位?看来,朕还是对你太仁慈了。” 萧琏一听,眼圈儿一红,觉得他在他老爹眼里真的什么都不是,他心头一委屈,便觉得今日所为更是做对了。他用袖子擦了下眼睛,直接拿刀对着老皇帝。 “父皇,今日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您的眼中,自始至终都没有我。我可是你的嫡子,却连萧老九那个野种都不如——甚至连萧云骥都不如,你宁肯赐他为皇太孙,也不愿哪怕给我一次机会。你明知沈长梨是女儿身,萧老九也是早就知道了,你明面上将他关进虎牢,暗地里却又将他放出来。您,您这心都偏得没边了。” “混账!” 老皇帝怒不可遏,特别在萧琏喊出萧衍是野种的时候,勾起了他做为男人心底最痛的伤疤,他猛地夺过一个皇城司侍卫手中的长刀狠狠向萧琏扔过去,刀尖擦着萧琏的脸庞飞过,他只觉得眼前刀光一闪,脸颊一锐痛,伸手一摸,一手血色,更加刺红了他的眼。 老皇帝气的捶着胸口,手狠狠指着他,“萧琏,你,你今日真是活腻歪了——” 即便如此,老皇帝仍旧没有下令斩杀他。 萧琏咬着牙,手紧紧握成拳头,抬起的眼眸,已无任何父子亲情,他突然单膝跪下,目中冰冷,“太子哥哥殁了,儿臣也是你的嫡子,请父皇撤了云骥的皇太孙位,立二皇子萧琏为太子。看在父子亲情的份上,请父皇成全。” “若朕不答应呢?你又如何?果真要杀了朕?” 萧琏目光深深地盯着老皇帝,“儿子不敢,儿子只想让父皇退居后宫不问朝政,儿子一定会让你颐养天年,绝不伤害您。父皇可以不念亲情,但母后在,儿子一定会孝顺双亲,儿子恳求父皇就成全儿子这一次!” 萧琏说着,便对着老皇帝不停地磕头。 老皇帝深痛地闭了闭眼,“老二,你实话实说,究竟是谁给了你的底气,让你在你太子哥哥大丧其间对朕发难?你应该明白,不是父皇一直看不上你,是你实则难堪大任。中宁风雨飘摇,百姓能安居乐业不容易。父皇再糊涂,也不能将万里山河交到一个废物手里。” 萧琏心里一酸,眼中又是一片赤红,但声音更冷,“是,儿子是废物,但也是您的亲儿子,身上流着您的血不是吗?您是瞧上不上我,但儿子也绝不是您眼中的废物。今日不怕对您实说了!整个皇城都已在儿子的掌握之中,不仅是禁军,京畿大营的兵马,还有驻守在城外二十万黑豹军也在儿子的掌握之中。父皇,事已至此,您也别逼儿子了,就直接下旨!儿子今晚就要坐上您的位子——” ”二十万黑豹军?”老皇帝挑高了眉头,有点嘲弄地看着他。 “父皇不信吗?” 萧琏瞟了一眼一直沉默的萧衍,也不跪着了,直接站起身,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事就对着老皇帝晃了晃,“父皇可是看清楚了?这是黑豹军的调兵兵符——萧老九丢了兵符,根本不敢告诉父皇,他私下里只能找着借口一拖再拖,如今这兵符正巧落在了儿子的手中。现在父皇还有何仰仗?所有京畿兵马都在儿子的掌握中,看在母后的份上,儿子不想伤害您,交出玉玺,禅让皇位,儿子对您颐养天年。父皇,这难道不是上天对咱们父子最好的安排?” 老皇帝哼哼两声,脸上笑的无比嘲弄,“这的确是上天对咱们父子最好的安排,让朕再一次真真切切看清你有多么地愚蠢和无知,有你这样的儿子,真的是朕的失败和耻辱。” 萧琏一听,眼眸冷的如雪山上的坚冰,“既然父皇不讲父子情面,那就别怪儿子对您也不客气了。”说着,他回眸一喝,“今日事成,大家都是从龙之功,来日必将重赏。拿下紫金殿,请陛下退位,若有抵抗,格杀勿论。” 他的话意味着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那些早被萧琏的话鼓动的头脑发热的禁军毫不留情地挥刀扑上来,而身着素孝袍服的皇城司人马也瞬间迎上去,一声宫廷哗变在鲜血中开始了。 萧衍锦袍一撩,跨步上前,将老皇帝护在了身后。 一旦出手,开弓没有回头箭,除了拼杀,绝无后路。 老皇帝眼见御书房门前瞬间血流成河,喊杀声不绝于耳,抬头仰望星空,闭了闭眼,深深叹息。今日太子殁,他白发人送黑发人,已然心伤。没想二子叛逆,提刀逼宫,更让他倍受打击。皇家之悲哀,血脉亲情再深,终抵不过权势皇位之重。父子相杀,手足相残,屡见不鲜。 就在这时,就在那通过宫外的甬道上突然响起马蹄声,人未到,那急火火的吼声便到了,“所有禁卫军,听我号令,停止抵抗,保护陛下。” 众人一惊,回头,就见一骑快马绝尘而来,马上一位身着盔甲的将军不等到近前就从马上飞掠而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父皇,儿臣救驾来迟,请父皇恕罪。” 那不顾手中长刀还滴着鲜血,一路杀进来的萧柯气喘如牛,以请罪的姿势,重重跪在老皇帝面前。 在场混战的禁军一看到萧柯,有点莫名其妙,停下了手中的厮杀。 萧琏身子一晃,有点不能置信,看了老皇帝一眼,气愤地冲到萧柯面前,“老七,你不守在城门,来这里做什么?” 萧柯却不理会他,直接不停地向老皇帝请罪,“父皇,儿臣今日因太子哥哥逝去心神大伤,被二哥召进二皇子府商议服丧之事,没察觉,身上调兵令牌竟被二哥偷去,造成今日之祸事。儿臣死罪啊!父皇。” “萧柯,你胡说八道什么!”萧琏心瞬间沉入谷底,他恼恨地冲着萧柯发火,“今日起兵,不是咱们都商量好的吗?你这令牌,可是自己亲自交到我手上的。” 萧柯苦着一张脸,“二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陷我于不义?父皇面前,你就不要再狡辩了。” 萧琏一听,觉得脑中嗡嗡直响,他盯着萧柯,身子摇晃着退后几步,嘴中艰涩地道,”老七,你,你这是背叛我?” 萧柯连连摇头,“二哥,你我兄弟手足,何来的背叛?父皇对咱们恩重如山,你怎敢生出如此狼子野心?你要弑父篡位,可千万别拉我垫背。” 一席话,让萧琏心凉透底。 “原来如此——”萧琏摇晃着身子,觉得一切都完了,他绝望地垂下眸子,“原来你们都是这样待我的——” 不等他将话说完,甬道里又传来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似乎这次来得人更多,不一会,就在萧柯带来的人之后,又涌进来更多身着鲜明甲盔的黑豹军。领头的正是年轻的北定侯傅大海,他的身侧,是懒洋洋扛着火铳的礼王萧颉。 萧琏一看到黑豹卫,绝望的双眼立马又崩射出明亮希翼的光,他急忙转身迎上去,将手中的兵符高高举起,“全体黑豹军听令,本皇子命你们杀掉禁军,包围御书房,逼陛下退位,扶本皇子登基。” 他喜气的声音在浓黑的夜色里传的又急又高又响,偏整个黑豹军如一座黑沉沉的高山纹丝不动。 萧琏晃了晃手中的兵符,正诧异这兵符为何不管用了? 耳边突然就传来萧颉嘲弄的笑声,“二叔果然还是太天真了,你以为拿着块兵符就能调动黑豹军?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士之滨,莫非王臣。在陛下面前,你觉得黑豹军应该是听你的?还是应该听陛下的?” 萧琏一怔。 随后萧颉又调皮地冲他眨眨眼,笑嘻嘻地说了句让萧琏彻底绝望的话,“何况,二叔你手上的那块兵符还不是真的——” ’当啷‘一声,萧琏手中的长刀落地。 他身子摇晃着,觉得眼前所有人都在嘲笑他,他在原地打了个转,突地一下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瞬间萎顿在地。 禁卫军一看,立马都白了脸,纷纷将手中的长刀丢在地上,转身跪伏在老皇帝的面前,口中直呼,“陛下饶命,我等皆是被二皇子蛊惑,不明真相,还望陛下开恩,恕罪。” 胜负已定。 老皇帝从萧衍身后走出来,深痛地看着像失了魂一般的萧琏,痛心疾首,“老二,弑父逼宫,众目睽睽,你还有何话可说?” 萧琏苦笑一下,重重跪伏在老皇帝面前,“儿臣着实愚蠢,被人利用,犯下如此重罪,已无话可说,请父皇治罪。只是,儿臣恳请父皇不要责怪母后,儿臣所做,母后皆不知情——” 他话还未落,就听到远处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琏儿,你怎如此糊涂——” 众人回头,并让出一条道。 就看到向来威严不苟言笑的老王相提着袍子步履蹒跚地跑过来,他气喘吁吁,满头大汗,身上的衣袍还扣错了扣子,歪斜着。脚上一只靴子也跑掉了,白发松散,一双精明的老眼看到萧琏,不顾形象地跑过来,跪在他身边,冲着老皇帝就哭嚎。 “陛下,琏儿糊涂,请陛下宽宏,是老臣没有教导好他,陛下要治罪,老臣愿意替他去死——” 说着,老王相便冲着老皇帝咚咚地磕头。 萧琏扭头看他,眼中噙着泪,“外公,起事前,我派王苏去问你的意思,你不是说了一个’可‘吗?如今,你即便替我死,也是晚了——” 王相一怔,也不磕头了,见鬼似地抬头瞪向萧琏,“琏儿,你,你何时派王苏找过外公?今晚,你外祖母犯了心疾,差点儿就没命了 ,王府里人仰马翻,外公一直守在你外祖母床边,根本就未见过王苏啊!” 萧琏脸一变,恨的直捶自己的胸口,“外公,孙儿活该犯下死罪——”随后,萧琏抬头又看向老皇帝,语气诚恳了不少,“父皇,是儿子错了,儿子全明白了。儿子太自以为是,的确愚不可及。幸亏今日没成功,否则即便儿子坐上那个位置,也不会长久。儿子德不配位,活该有此下场。” 第182章 天牢大火 老皇帝看着王相白发苍苍跪在血泊中,向来恃才傲物的他,对萧琏可谓呕心沥血,严厉又疼爱。在朝堂纵横捭阖皆是为了他。如今老二愚蠢的宫变,将他半生的心血付之一炬。眼见他一脸的悲怆,眼中再无光芒。 他心下也不由唏嘘。 “陛下——”王相不愧是王相,当了几十年的百官之首,堪称人精,一看老皇帝面露怜悯,他赶紧语带哭泣地又恳求,“陛下,老臣愿告老还乡,将相府门生名单交于陛下,恳请陛下饶二皇子一命——” 这是要自毁臂膀,将相府门下所有勾连官员门生都交于陛下,以换取陛下对二皇子宫变之罪的从轻发落。 果然,老皇帝重重一叹,“老二,你是真的知错了吗?” 萧琏赶紧痛哭流涕地伏在地上,“儿子是真的知错了,是儿子该死,不该痴心妄想,请父皇治罪。” 老皇帝深痛地闭了闭眼,“罢了,既然你已知错,便去虎山大牢里去反省!” 萧琏心知小命已经保住了,不由得对老皇帝重重磕了几个头,“儿子谢父皇不杀之恩。” “你可以对朕起杀心,但朕还没有绝情冷酷到要杀自己的儿子。”老皇帝说着,眼神中都是悲怆,“去向你母后辞行!以后,朕不想再看到你,望你好自为之。”说着,老皇帝意味十足地看了王相一眼,大袖一拂,转身进了御书房。 王相意会,直起身抬手轻轻拍了拍萧琏的肩头,“你且自去,剩下的事,交给外公——” 萧琏心一跳,扭头看他,“外公——” 王相却冲他轻轻摇了摇头,再不说话,提起袍子就上了台阶入了御书房。 不过就是一盏茶的功夫,皇宫御书房外的大理石广场上走的就只剩下萧衍一个人。若不是大理石台阶上的血色在暗夜里发着腥鲜的味道,谁又能想到方才这里还经历着一场世上最残忍的厮杀? 萧琏满是悲凉的目光终于落在了一身素衣的萧衍身上,看他一身料事如神的昂扬姿态,好似凡事都在他的掌心中,他一咬牙,目光中再无一丝温度。 ”萧老九,老七是你的人?是你将我逼到如此地步。“ 萧衍负着手一步步走下台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二哥若无张狂之心,谁人又能逼你至此?一切不过都是你的贪心作祟罢了。” 萧琏举着那枚兵符,狠狠地摔在萧衍身上,“这兵符是假的,那真正的兵符在哪里?萧老九,为何你总是如此可怕?连兄弟都杀。这兵符明明是你第一次见沈长梨时,她从你身上偷的,藏在了破茅屋里,被柳姑姑偶尔所得,它怎么可能又成了假的?萧老九,你到底有多深不可测——” 萧衍面不改色,“一切不过防患于未然,我不过是比别人多留了一手而已。那日父皇来靖王府看萧桐,我被父皇抽了三十鞭,就是在那时,我就将兵符交给了父皇,并表明自己的心迹。我永远都不会背叛父皇,背叛中宁,不论将来的皇位传于谁,今生我只做个藩王——” 上交兵符,与那棋盘上的一忍再忍一退再退相得益彰,配得上一个‘孝’字。今日老皇帝能宽容沈长梨,也是萧衍以牺牲这一切换来的。 萧琏听完这一切,还未刚刚缓和的眼神又浮出阴鸷之色,“萧老九,太子哥哥之死,你是事先不知情?还是你心知肚明,却没有阻止的了?” 萧衍眼眸一缩,“看来太子哥哥之死与二哥脱不了干系?!” 他虽是疑问,但却用了肯定的语气,是笃定二皇子至少也知道太子会死。 萧琏得意地哼哼两声,“你一定不会想到,女人一旦狠起来,那可是会更要命的。太子哥哥错就错在,他做梦都不会想到,曾经艳冠群芳的太子妃心里根本就没有他。她委身在东宫,不过就是为了在合适的时机掐断他的脖子——而她的心里,恐怕始终都忘不掉你萧老九?我若将这一切都抖落出来,你猜父皇又会怎样看你?” 萧衍根本不受他威胁,声一冷,“那二哥恐怕死的会更快。” “哈哈——”萧琏张狂地笑起来,“你心里肯定也知道她是怎样的女人?她连太子哥哥都敢杀,你说,你的女人待在那地牢里,你不会以为很安全?” 萧衍倏地蹙起眉心,“二哥此言何意?” 萧琏歪了歪嘴,眼中夹杂着淫荡之色,“世间最毒妇人心,其实她最痛恨的不是太子,而是所有靠近你身边的女人——否则,你之前被赐婚的那几个女子都是怎么死的?你不会一点都没怀疑?” 萧衍眼中一冷,“二哥早就与她联手了?” 萧琏得意一笑,“至少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萧老九,你那几个女人的确不错,大家闺秀,知书达理,美艳动人,皮肤柔滑的简直让人爱不释手——” 他每说一句,萧衍的脸就黑一层,手在广袖下狠狠地握成拳头。 萧琏瞄着他千年不变的冷脸,叹息一声,“可惜,再除掉沈长梨,恐怕挡在她面前所有的障碍都没了——萧老九,你猜,你在皇宫耽搁了那么久,沈长梨现在还活着吗?” 萧衍脸色突变,眼眸朝着皇家地牢的方向看了一眼,猛地跨步就走。 “哈哈,萧老九,我诅咒你,这辈子都娶不到王妃——”背后萧琏就像疯了似的,张牙舞爪,说出的话恶毒至极。 萧衍脚步一顿,回身又走回来,身子一弯,冲着萧琏压低了声音道,“其实有件事,还是要告诉二哥,除我之外,黑豹军不会听从任何人的命令。” 说完,他直起身,嘲弄地看着萧琏,“老王相恐怕还抱着希望,以为父皇饶了你性命,将你关进虎山大牢,随后宗人府审讯,他就可以混水摸鱼,将你再捞出来——不怕告诉你,二哥,只要王相胆敢这么做,本王敢保证,他永远都别想全身而退告老还乡,本王能让这世上再无王氏一族你信不信?” 说罢,他拂袖而去,徒留下萧琏跪在地上呆若木鸡,随后,他又冲着萧衍诡异地大叫,“萧老九,你瞧瞧地牢的方向,你的女人还有命吗?” 萧衍一惊,抬头望去,但见皇家地牢方向火光冲天,将黑夜映得如同白昼。 萧衍的脸终于变了,一个纵身,便在原地消失。 禁卫军大统领李鹤见萧衍离去,慢腾腾从阴暗处走出来,冲着萧琏一声,”二皇子,走!虎山大牢正等着你呢!” 萧琏一下子从地上站起来,以为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子,“我要去后宫去见我母后,李大统领等着!” 说着,他大摇大摆就要往后宫走。 李鹤冷笑一声,伸手揪住他的后领子就将他往后一摔,萧琏‘哎哟’一声就摔个四脚朝天,四周的禁卫军手按腰刀面色沉沉地围上来。 “你们要干什么?父皇还未治我的罪,你们不能——” 话未说完,满脸愤恨的禁卫军一涌而上,手脚并用,双管齐下,直打的萧琏从尖嚎到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李鹤拍拍手,“二皇子可还要去后宫看皇后娘娘?夜深了,就不要去打扰皇后娘娘安歇了。再说了,一个弑父篡位的乱臣贼子,还有什么资格待在皇宫里?以为自己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呢?呸,二皇子还是想想在虎山大牢里要怎样才能保住自己的小命!那些被你害死的人,恐怕夜夜都来向你索命——带走!” 李鹤一声吆喝,禁卫军像拖死狗一般拖着鼻青脸肿瘫软在地一点都没有反抗之力的二皇子直接走向宫门。门外早就准备好了囚车,禁卫军将他往囚车里一扔,李大统领一挥手,囚车启动。 萧琏慢慢抬起手,紧紧抓着囚车的铁栏杆,嘴里低低发出一阵呜呜,“外公,母后,你们可一定要救——救——我——” 皇宫赏春宴这一晚,注定是个不平凡的夜。 二皇子弑父逼宫让人大跌眼镜,更要命的是,皇家天牢的方向莫名燃起熊熊大火,火光冲天,烧了整整一夜,整个京城都闻到了那浓浓的桐油味。 皇家天牢下面还有地牢,就怕起火,所以全部都是铁筑的牢房。没想有人竟然泼了桐油,将整个皇家天牢地牢烧成了一片废墟。听说里面的人全死了,狱卒和囚犯一个没剩,烧死的,熏死的,烧的半死不活的,还有被人用刀砍死的,禁卫军整整抬出了上百具尸体,那惨状,令整个京城的人都胆战心惊。 听还活着奄奄一息的狱卒道,深更半夜,有人拿着二皇子萧琏的令牌,说要连夜提审沈长梨,典狱长当然不相信。二皇子正在宫里参加赏春宴,怎么可能有闲情提审死囚犯?便阻拦着没让进。 没想,来人立马翻脸,二话不说提刀就砍,典狱长当场就死了。等狱卒们反应过来,这群人已经蒙上脸凶神恶煞地闯进地牢,见人就砍,一边砍一边泼桐油,大火就势不可挡地燃了起来——当时,整个牢里的人都疯了,哭天喊地,有人冲出天牢,却被外面堵的人又砍死。所以,整个天牢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出去—— 至于那些人杀人放火的人,最后怎样了,谁也说不清。 当萧衍带着人匆匆赶到的时候,整个皇家天牢都被大火吞噬,他站在天牢外,望着那冲天的大火,像被钉在了地上,久久都没有出声。 天亮后,大火熄灭,京兆尹府连同禁卫军,黑豹军一起开始在废墟中挖尸体,只在一具面目全非的焦尸上,发现一串南红串珠。那娇艳的红色,已被烧的成了黑红色。萧衍眼眸一眯,终于动了,他走向那具尸体,从腰间将那南红串珠拿了起来。 正是萧衍送给皇贵妃娘娘,皇贵妃又送给沈长梨的那串,世上独一无二的一串。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皇宫,老皇帝震怒,一日间失去了太子,又被二皇逼宫闹得火大的帝王,再不仁慈 ,显出雷厉风行的铁血一面。将参与二皇子宫变的禁卫军,还有为二皇子求情的官员,一共处死或降罪处罚的人员达数百之多。 老王相一夜之间仿若更加苍老了,不仅没能安然告老还乡,因着天牢之事,老皇帝下令抄了二皇子和王相府所有家产。王府中男子充军,女子为奴。二皇子遗留的子嗣由皇家抚养,其二皇子妃和众姬妾全部送进‘水镜痷’,代罪修行。 一直显赫上百年的王氏大家族一夜间便烟消云散了。皇后娘娘一下子病倒了,老皇帝将她禁足宫中,连太医都没有传为她治病。 七皇子萧柯因失职罪被老皇帝罢黜,夺了禁卫军和京畿大宫的军权,让他为太子抬棺下葬,之后便去云山中为皇家守陵。无诏,永世不得入京。 相较于二皇子的惨状,他算是侥幸逃脱了。 事实上,众臣心里都明白,萧柯与萧琏走得最近,之前一直以他马首是是瞻,二皇子弑父谋反,不可能与萧柯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是,此事已经牵连了太多的人,老皇帝怕臣工们寒心,也怕自己儿子们寒心,便网开一面,饶过萧柯。但也是警告其他皇子,日后再敢有人行不轨之事,萧琏和萧柯便是例子。 过了一日,天牢火灾之事清点完毕,呈给老皇帝的名单长长的一卷,所有人都对得上。也就是说,牢里不管是狱卒和囚犯全死了。连北黎的锦玉公主也死了。老皇帝看到她的名字,长长吐出一口气,着人写了丧书送到北黎,将前因后果都写清楚了。至此,中宁再无锦玉公主。 至于北黎国如何反应,老皇帝也不怕,萧衍马上就要去玉屏城就藩。玉屏城离京城万里之遥,由萧衍挡在前面,老皇帝根本不担心。 诸事毕,老皇帝为彰显皇家胸怀,便大赦天下,以示皇恩浩荡,敬畏苍生。同时,为给太子举丧,京城之人一律素服七日,不得婚嫁,不得寻欢作乐。所有的茶楼,戏楼,青楼,饭楼都一律停业。 第183章 你媳妇儿死了 太子丧期一过,京城里又恢复了繁荣的景象,就像七日前发生的那些事根本不存在一样,只要看不到皇家天牢的地方那一片废墟,就完全可以粉饰太平,照样歌舞升平。 靖王府,没有了沈长梨,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变化。 萧衍依旧坐在棋盘前,左手对着右手下棋。这一下,一个时辰都过去了,他那一盘棋还未杀完。 简石公公小心翼翼地伺候在左右,抿着嘴,几次欲言又止。 自从七日前的天牢大火之后,他家爷为太子殿下服完丧后,话似乎更少了。除了吩咐他做事外,就再没有一句多余的话。要说他的情绪较之以前也没什么变化,只是简石公公服侍他这么多年,又怎会不知他心里的难受? 他家这位主子爷啊!就是硬绷着脸,也得把背挺直喽! 今日下朝,他回府后就再未出去,只是他这一坐到棋盘前就像钉在了当地,着实让简石公公心疼。 实在忍不住,简石公公瞅着萧衍轻轻唤了一声,“爷——” 他后面的话还未说出口,就看到红绫嘟囔着小胖脸走进院子,后面跟着一身锦衣同样嘟囔着脸垂头丧气的皇长孙萧云琛。 简石公公立马改口,“爷,皇长孙来了。” 萧衍轻嗯了一声,坐在椅子上浑然未动。 红绫走到萧衍的寝室门口,冲着萧云琛冷冷一声,“爷就在里面,你自个进去!” 萧云琛看着红绫,委屈地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他想同她说话,可惜,自从得知沈长梨被大火烧死后,红绫也大病了一场,今日才刚刚能起身做事。没想就在锦绣院门口遇到了萧云琛。知道了他皇太孙的身份,红绫没表现出太多的惊讶,虽然没有像往常那样调侃他,但对他也没有太多的恭敬。仿若沈长梨死了,她对啥事都提不起精神。 “杵在门口做什么?进去啊!” 红绫见他人高马大的,胆子仿若越来越小了,直接冲他嚷嚷。 傻子耷拉下大脑袋,“红绫,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这个身份?” 红绫瘪了下嘴,“没有长梨姐,你是谁,都已不重要。” 丢下这句话,红绫抹着红彤彤的眼睛转身就走。 傻子被噎了一下,看着红绫的背影,牙一咬,转身就横横跨进屋。看到萧衍,他也不施礼,而是一屁股毫不客气地坐到他对面,张口就是兴师问罪般地凶道。 “九皇叔,你将我家阿梨藏哪里去了?” 如今傻子暂时被老皇帝安排在东宫居住,仍然由奶娘柳姑姑照顾。当初柳姑姑因献假兵符给二皇子,本该与他同罪。但老皇帝念及她一是不知情,二也是感念她照顾皇长孙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况且,二皇子得到兵符后,不仅没献给朝廷,反而利用它来谋反,这当然不是柳姑姑的初衷。所以二皇子弑父谋反这事,与她说起来也没有半点利害关系。 为太子殿下举完丧后,傻子似乎也知道了自己身份的尊贵,也明白了萧衍是他的九皇叔。可这些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他只知道,沈长梨一直住在靖王府,定然与他皇九叔脱不了干系。如今她不见了,他不找他要人,还能找谁? 这不,太子丧事刚办完,他就急不可耐地出宫来到靖王府。 萧衍脸一黑,冷冰冰的眸子瞅他一眼,“她死了。” “那不可能!”傻子惊得一下子从椅子站起身,不服气地冲着萧衍大叫,“梨儿可聪明了,她怎么可能会死?九皇叔,你这是故意骗我!” 萧衍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天牢大火之事,没有人告诉他。想想也对,谁会告诉一个傻子如此大事呢!柳姑姑更不会。 萧衍面无表情地落下一子,“七日前,皇家天牢发生大火,她被烧死了。” 傻子哼一声,又坐回椅子上,这回他没惊讶,“我偷偷听宫里的小宫女议论了,她们说,死的是你媳妇儿,不是我家阿梨。” 瞄他一眼,萧衍明显不想再同他瞎掰持,便继续下棋,不再理他。 傻子挠了挠头,最近一段时间,他在东宫见过萧衍几次,人人都说靖王不好惹,让他千万别激怒他,可他已经不像之前那么怕他了。 “九皇叔,跟你商量个事呗?” “啥事?”萧衍头都没抬。 “我今儿不回东宫了,我要住在你的靖王府,你是否同意?”傻子嗡声嗡气地说。 “为什么?”萧衍终于撩起眼尾看他,“东宫有人欺负你?” 傻子一下子憋红脸,“宫里的小宫女太热情,我洗澡,她们非要陪我洗,还扒我的衣服,爬我的床,我简直烦不胜烦——” 瞧他愁的一脸苦相,萧衍一下子黑沉下脸,“这些事你可以告诉柳姑姑或者云骥,他们自然能为你解决好。” “我不。”傻子很倔强,“我就要住在你的靖王府,他们说,你是‘活阎王’,人人都怕你——” 萧衍的脸更黑了,他不愿再理这个傻蛋。 傻子见他不吐口,不安地在椅子上动来动去,“其实,我住在靖王府,还有别的目地——” 萧衍又抬起头,“你还能有什么目地?你就不怕‘活阎王’?” 傻子抿了抿嘴,“我住在靖王府,就是想守株待兔,我怕你找回了阿梨,又藏起来,不还给我。” 萧衍眉心一皱,“云琛,你媳妇儿已经死了,过段时间,九皇叔会向你皇爷爷请旨,让他为你另指一门亲事,至于阿梨,你就忘了!” “我为什么要忘?你就是想霸占我的媳妇儿不给我,九皇叔,阿梨究竟在哪里?你若不给我,我就死赖在你这里不走了。” 傻子干趣从椅子上滑下来,赖皮似的往地上一坐,真有要赖皮到底的意思。 简石公公瞧着他人高马大的,撒起泼来竟像个孩子,不由好笑,只得上前劝道,“皇长孙,你赖在我们靖王府不走,若是传到陛下耳中,成何体统?” “什么体统不体统,我就要我的媳妇儿。” 傻子在地上蹬着腿,不服地乱嚷嚷。 萧衍松下棋子,皱着眉看他,“本王再说一遍,你媳妇儿死了,不要耍无赖。” 傻子脖子一梗,冲他一吼,“你媳妇儿才死了,我的没死。” 简直鸭同鸡讲,萧衍是没法跟他讲通道理了,脸一冷,直接冲着门外喊,“来人,将皇长孙送回东宫,若他不走,就给本王绑回去。以后不准他再踏入靖王府半步,否则,就给本王打断腿。” 袁隋推门走进来。 傻子一看到袁隋按着腰刀进来,飞快地从地上爬起来,冲着萧衍冷哼一声,“九皇叔,你拽什么拽,活该你媳妇儿都死了!我要去找阿梨,就不跟你啰嗦了。” 说着,他拍拍屁股,头一仰,傲骄地抬脚就走。 袁隋看了萧衍一眼,转身去追皇长孙。 待将他送回皇宫,袁随返回来,有些迟疑地问,“爷,皇长孙在东宫安全吗?要不要真的将他留在靖王府?” 萧衍已经从棋盘上起身,坐到书案后,闻言轻轻道,“他在东宫才最安全。” 袁随眼眸一深,”如今太子殿下殁,没人护着他,皇储之位又如此敏感——“ 萧衍摇摇头,将整个身子撂到椅背上,揉着脑袋,“正因为他身份特殊,云骥才会好好照顾他。若他真在东宫出事,云骥是脱不了干系的。即便为了那个位置,他才会不容他出半点差错。再说,谁都看得出,云琛脑子明显有问题,就是个傻子,难不成就因为他是皇长孙,陛下就会将皇位传给他吗?不会的。所以云骥看得很明白,绝不会动他。” 袁隋恍然,“原来如此,还是爷眼光毒辣。” 随后他眸光一闪,“爷,属下还有一事不明。” “讲。” “爷,那日二皇子手中拿的兵符,为何是假的?那兵符不是早被沈长梨偷走,后又落到柳姑姑手中,爷是何时换回来的?又是如何换的?爷之前根本未接触过柳姑姑——” 萧衍唇角浅淡一勾,“真正的兵符从未丢过。” 即便沉稳老练处事不惊的袁隋听到萧衍如此说,一时间也愣住了,他惊怪一声,“兵符从未丢过?” “是,当初在桃花堡的土地庙,沈长梨拿的,一直都是假的。” 袁隋额头上冷汗涔涔,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萧衍,既然沈长梨当初拿的就是假的,那爷还与她纠缠那么久?想着在流马县别苑,爷与沈长梨斗智斗勇的经历,袁隋愈发看不透眼前这位爷了。 他嚅嚅着嘴,觉得自家爷做事,不能以常人论之。 见他又拿起了兵书,袁隋赶紧劝,“爷,你已经几日没有合眼了,还是去睡一会!” “无事,爷不困,你下去!” 袁隋瞧着他坐在椅子上孤零零的身影,有些心酸。爷“属下就在外面,爷若有需要,就叫我。” 袁隋出去了,萧衍坐在椅子上,雕像一般一动不动。 书房里安静到了极处,简石公公走过来为萧衍添了茶水,他心疼地看着自家爷,眼眸里皆是无奈,他叹息一声,无声无息地退出去。 萧衍手里拿着兵书看了许久,终于才翻了一页。今日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眼睛盯着书,好久才翻一页。对于他最喜欢的兵书,好像突然间就失去了兴趣,眉宇间除了疲惫,整个人都陷入浓浓的荒凉之中。 “爷。”袁隋的声音从外面响起,似乎有点小激动,门一响,他有点失礼地闯进来,“慕龙回来了。” 萧衍身子一震,急忙放下兵书,声音暗哑地道,“唤他进来。” 慕龙走进来,一身白衣飘飘,就是有点狼狈,袍角甚至还带着点点血色,看来是跟人交过手了。 他一进来,就冲萧衍直接道,“爷,摸清了。当日闯进地牢的有三批人,第一批进入地牢的黑衣人是真正想要杀人的,明显就是冲着沈长梨去的。也是他们泼桐油烧的地牢;第二批是北黎人。他们趁乱潜入地牢救了锦玉公主,顺带将沈长梨一块带走。第三批人是玉流觞的人。北黎人与第一批黑衣人在大牢里打了起来,地牢着火后,他们一同撤了出来。 玉流觞的人一直候在外面,见他们出来,便冲过来将第一批黑衣人杀死。属下想趁机将沈长梨救下来,可惜,玉流觞的人数众多,属下被他们一时缠住,锦玉公主和沈长梨便被玉流觞带走。属下已经探得,如今他们就藏在京城一百里外的玉枫山顶的‘天瑶山庄’——” “天瑶山庄?”萧衍嘴里喃喃,“是玉流觞的秘密私产——” 慕龙有些遗憾地道,“玉枫山险峻,属下从崖下爬上去,刚接近天瑶山庄,就被玉流觞的人察觉,属下怕打草惊蛇,所以就先撤了下来。” 袁隋一急,“爷,我现在就带人过去,有黑豹军在,不怕玉流觞不放人。” 萧衍眸中深不见底,闻言,坐在椅子上半晌都未动一下,手指却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 着。 而此时的‘天瑶山庄’,一间装饰奢华的书房里,已经换了一身崭新裙衫的锦玉公主正慵懒地斜倚在贵妃榻上,手里端着一只透明的玉玲珑酒杯。酒杯内,深红的红葡萄酒透着香醇的美味。她嘴一抿,一缕酒浆入口,将她嫣红的唇畔染得更红。 比起英气十足的军袍,她身着裙衫的样子,更加妩媚美艳。 而她对面的窗台,一身大红锦衣的玉流觞同样端着酒杯慵懒地靠在窗台上,妖艳的姿态,倾城绝色,挑着丹凤眼,目光却有些游离。 二人似乎只顾喝酒,许久都不曾说话。瞧二人的样子,似乎并不是第一次相见,甚至很熟的样子。 贺兰晗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还要蛰服在中宁多久?玉流凝是舍不得靖王?还是你对沈长梨也动了心思?不怕告诉你们,他俩都不是你们兄妹俩所能觊觎的——还是正事要紧,只要中宁乱了,咱们才能混水摸鱼,别忘了,我们之间还有交易。” 玉流觞妖冶的眼眸一挑,有点讥诮地看向贺兰晗,”锦玉公主费尽心机上战场,故意被萧衍逮回来,嘴里喊着要见皇贵妃,故意激怒老皇帝,你们北黎真正觊觎的难道不也是靖王吗?当初那个传言,你哥还没死心?” 贺兰晗喝了一口酒,眼眸一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想知道,前昌王沈崇娶的那个女子真的是前北黎王的兰贵妃?她生的那个孩子,果真是沈崇的骨肉?她现在究竟是死是活?萧云骥费尽心机去寻她,果真没找到?我不信,以玉侯爷的指手遮天,竟真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可惜。” 玉流觞晃动着手中的酒杯,“本侯还真不能确定那个孩子究竟是谁的种?但她确实是死了——死在被发配到边疆的路上,沈海出的手,此事,萧云骥也被蒙在鼓里。本侯赶到的时候,她已身受重伤坠下山崖。本侯将那片山崖底部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人。山崖下只余一片血渍,或许是被什么凶兽给吃了——” 他说的脸不红心不跳,妖冶的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任贺兰晗再三审视都看不出什么端倪。 她冷哼一声,“希望玉侯爷记住,你若还想回到西月国,除了我哥,没人能帮你——” 玉流觞妖冶的眸光一冷,“锦玉公主这是不相信本侯?” “不是不相信,而是人心易变。玉侯爷已今非昔比,或许早就忘了你当初在西月国究竟遭遇过什么?若不是我哥,你们兄妹早死在边疆的泥沼里了,哪里还有现在的荣华风光?北黎要靖王,更要兰贵妃的那个孩子,只要玉侯爷能替北黎办好这两件事,你想要的,我哥定然会给。” 玉流觞眯了眯眼,“靖王马上就要到玉屏城就藩,到时候,离北黎只有一步之遥。你哥想怎么玩他,还不是手到擒来?” “你觉得他真的会乖乖到玉屏城就藩吗?我觉得不会!以靖王的睿智,他怎么会轻易让出那个位置呢?如今中宁正乱,他舍得离开吗?” 玉流觞妖艳的唇角勾出一抹艳色,冲着对面的厢房抬了抬下巴,“只要将沈长梨握在掌中,就不怕靖王不就范。本侯与他打交道这么多年,还从未见他对谁如此在意过?不管是因为沈长梨的医术,还是别的,本侯敢笃定,沈长梨绝对能左右他的心神。” “难道他对玉流凝不曾在意过吗?” 玉流觞脸一阴,眼眸中难得有些凌厉,“锦玉公主是不是觉得除了北黎,本侯就回不去西月国了?” 贺兰晗见他难得生气了,抿了抿嘴,直接从贵妃榻上站起身,放下酒杯,“我相信玉侯爷的人品。” 说着,她裙子一旋,直接开门走了出去。 “咳咳咳——” 嗓子里痒的难受,沈长梨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慢慢睁开眼。 第184章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入眼的是奢华的床幔,质地柔软,花色漂亮。屋子里浮动着一股龙涎香的味道,正从屋中央的香鼎中飘出来。窗子外,阳光明媚,鸟语花香,应当快到午时了。而她此刻正躺在一张精致宽大的雕花大床上。 她眸光一合,脑海里最后的记忆是一片火海。 那日她首先闻到了浓浓的桐油味,感觉大事不好。果然,不过半盏茶功夫,就传来天牢起火的消息。浓烟随即蔓延而来,地牢内一片鬼哭狼嚎,远处甚至还传来刀剑相拼的声音。 秋菊打开牢房,急切地要与她互换身份,让她扮成她的样子先逃出地牢。她不肯,秋菊正急的不行,耳边突然一声呼啸,一把匕首堪堪贴着她的耳际飞过而后狠狠地没入她身后的墙里。 秋菊脸色大变,带着她就地一滚。 沈长梨没想到她是个会武功的,随后有凶神恶煞的蒙面黑衣人闯进牢房,瞬间与秋菊缠斗在一起。隔壁的牢房,暴躁的贺兰晗不停地用脚狠踹着牢门,企图将门锁踹开。 沈长梨瞅着那拳头大的铁锁,觉得她真是想多了。牢里不乏有武功高强者,若是都能将铁锁踹开,那皇家地牢就不该开了。那锁,明显是特制的,除了牢头手里的钥匙,即便是刀剑都不一定能砍断。 沈长梨倒是很镇定,贴着墙站着,这些黑衣人是冲着她来的。 眼见更多的黑衣人闯进来,秋菊明显处于了下风,沈长梨左右看看,最称手的就是那唯一的小桌了。她想没想就提起来,准备与黑衣人决一死战。眼见秋菊就要被砍翻,沈长梨想没想,抡起桌子就朝那个凶狠的黑衣人砸去—— “呯——”地一声,小桌碎裂在地,而那个黑衣人也只是愣了一愣,随后撇开秋菊就朝她扑来。 牢房内再无能抵抗的东西,而她身上也没有可防身的毒药,正心慌的厉害,突然一只利箭射过来正中那黑衣人后心,沈长梨抬起,透过浓烟看到贺兰晗不知何时已出了牢房,手里还挽着一只长弓。而她的身边,有一些悍勇的青衣人,扑进来就与黑衣人缠斗在一起。 ”快走,天牢已经烧起来了。“ 贺兰晗冲进来抓住她就往外跑。 沈长梨被烟呛的直咳嗽,叽里咕噜就被贺兰晗拽出牢房,她回眸,看到贺兰晗的人边打边退,黑衣人也跟着追杀出来。唯独秋菊竟然没有跟她们一起逃走,而是淡定地回到牢房,镇定地靠着墙坐到稻草上。慢慢将身上狱卒的袍子脱下,露出里面几乎与她一模一样的锦袍。 见她望来,她竟然还冲她咧嘴笑了一下。 沈长梨瞬间明白了,她这是要替她死在这里。 沈长梨急的大叫,向她伸出手,”秋菊,快出来,——“ 贺兰晗哪管秋菊的死活,见沈长梨挣扎着要回去救秋菊,她直接不耐烦地向她后颈砍了个手刀,沈长梨晕倒,她直接扛起她就往外跑。 看着古香古色的房间,沈长梨深深闭了闭眼,若是地牢被泼上桐油起火,秋菊能逃出来的机率很小。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就因为好让她脱身?她有必要搭上一条命吗? 沈长梨正郁闷,突然听到房外传来脚步声,很快那扇高大上的雕花木门被推开,她以为是贺兰晗,没想进来的却是个男人,还是她非常熟悉的并不出人意料的男人。 沈长梨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 玉流觞看到她,妖艳的眸光一闪,笑的就像能勾人魂似的,”可真是能睡,难不成是猪投的胎?” 沈长梨眼眸一缩,被子一掀就坐到床沿上,心里憋了一肚子的火气,终于有了能够发泄的地方,“玉侯爷才是猪投的胎?先派黑衣人泼桐油放火,又扮成北黎人救下贺兰晗,如此大费周章,就为了将天牢大火跟自己撇清关系?这不是愚蠢的猪行为又是什么?你不会以为能瞒过所有人?说!天牢和地牢里的人是不是都死了?” 她直接将杀人放火的大帽子扣在玉流觞头上。 其实此刻看到玉流觞,她心里就明白,此次劫狱事件与他绝脱不了干系。若不然,为何她明明被贺兰晗带走,为何醒来直接见到的人却是玉流觞? 难不成真正与北黎勾结的不是前昌王沈崇,而是玉流觞? 这个想法,直接让沈长梨自己吓了一跳。 她乌漆漆大眼睛骨碌碌转动着,瞄着玉流觞。 没想玉流觞依旧好脾气地笑笑,并不为自己辩解,而是拉了一把椅子坐到她面前,懒洋洋地道,“都睡了七天了,醒来就这般毒舌,看来得让人好好教导你一下了,再这样口无遮拦下去,有失妇德。我们玉家的媳妇,可不能这般没规矩。” 玉流觞的话虽然隐晦,但沈长梨却听明白了,气的七窍生烟,“怎的?玉侯爷这是要强抢民女?”随后,又像是刚反应过来,惊叫一声,“你刚才说什么?我睡了几天了?七天——” 她瞪着乌漆漆的大眼睛,满脸都是骇然,惹得玉流觞轻笑出声。 “太子的丧期都过了。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皇家天牢遭二皇子的人杀人放火,里面的狱卒和囚犯一百多人没一个能逃出来。事后,靖王亲自带人挖尸,终于在地牢最里层挖出了一个被烧成焦尸的女子,腰间挂着一串南红串珠,靖王已经承认,那是他送给爱宠沈长梨的礼物——所以,现在这个世上再无沈长梨,有的只是我玉流觞的妻子——云亭侯夫人:玉姬。” 玉姬,玉是他的姓,姬是她的姓,这两个字取得真好。 看来玉流觞已经深知她的真实身份。 沈长梨抱着背,嘲弄地扁了扁嘴,“想娶我?玉侯爷可真是不知死活,你就不怕我搅得你云亭侯府鸡犬不宁,再一把毒药毒死你?况且,萧衍答应吗?他那二十万黑豹军就镇在京城,你敢这么做,他就敢直接宰了你。” “怀了靖王孩儿的宠妇沈长梨已经死了,我与你成婚,关他靖王屁事?再者,咱俩生米煮成熟饭,他又能奈我何?” 沈长梨眯了眯眼,瞧着他不要脸的妖精样,真想一口唾沫吐到他脸上,她不屑地撇撇嘴,“玉侯爷想的真美,你想生米煮成熟饭,就能生米煮成熟饭了?别的姑姑或许会为你神魂颠倒,可惜,你遇到的是我沈长梨。我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你,只要我不愿,这个世上就没人能逼迫得了我,你懂了吗?” 她眼眸一深,那绝决的样子,任谁都不会怀疑她的话。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是她的骨气和傲气。 “这个本侯信!”玉流觞从善如流,但话锋一转,他抛出一个条件,”当然了,本侯也不是真的要强迫于你,只是让你担个侯爷夫人的名头就可。做为交换,本侯答应你,替你为前昌王沈崇平反,如何?” 沈长梨一怔。 玉流觞继续蛊惑,“本侯其实很清楚,你为何撑着胆子要为太子殿下治病,不就是想从他嘴里得知当年昌王沈崇谋反的真相吗?太子若真能帮你,当年沈崇和你娘就不会死了。而本侯爷,从始至终,都是参与审理沈崇案子的当事人,还是本侯带着皇城司的人将昌王府一百多口押到了虎山大牢,沈崇当年谋反的证据案宗,本侯手里就有一份,里面蹊跷可不少——” 他本来想诱惑沈长梨,以卷宗中的蹊跷之处下手,定然有把握能翻案。 没想沈长梨听闻,眼中如冰锋一般森寒,“既然侯爷当年洞晓卷宗中的蹊跷之处,为何不向陛下反应替沈崇求情?眼睁睁看着前昌王府一百多口人头落地血流成河,你竟然也能心安理得在此时对我讲这些?你真的以为可以拿捏我,让我对你感激涕零,听从你的摆布?哼,侯爷的心比那煤炭还黑,昧着良心活着,你还算是个人吗?” 玉流觞脸上的笑意终于散去,他眸光复杂至极,沉默半晌,才低低地道,“本侯当年,也有不得已的原因——” 沈长梨嗤笑,“那侯爷就不该自已打脸再拿此事要挟我,告诉你,我一定要为前昌王府平反,即便没有你玉侯爷, 我照样能做到。” 玉流觞有点不相信,嘲弄地摇摇头,“除非靖王愿意淌这浑水,否则,就凭你,想查当年的案子,简直难于上青天。沈崇当年的案宗早已被一把火烧了,根本无从查起。本侯手里的,是唯一的留案卷宗。沈大小姐不与我合作,我实在想不出,你究竟还有何法子查起?” 沈长梨不屑地撇撇嘴,“只要老皇帝还活着,只要沈海还活着,只要玉侯爷你还活着,那么多当事人都活着,谁说就不能查得清楚?没听过一句名言:欠下的债,终归是要还的。因果报应,屡试不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老天爷睁着眼呢!” 沈长梨义愤填膺不达目地誓不罢休的样子,着实让玉流觞有点刮目相看。 他半眯着眼审视她,半晌都没说话。 沈长梨见他不说话,直接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行了,我该回去了,侯爷不送。”说着,她抬脚就要往门口走。 不想,身子一软,整个人就往地上栽去。 眼前红影一闪,沈长梨直接就落入一个满是馨香的怀抱,头顶是玉流觞柔美的令人心醉的声音,“沈大小姐前面还口口声声不想嫁本侯爷,后面就开始投怀送抱了。你说本侯爷怎舍得放你走?不如还是从了本侯!” “投怀送抱你个大头鬼啊!”沈长梨软绵绵地推开他,身子一 退,又坐到了床上。 睡了整整七天七夜,她现在才感觉浑身绵软,肚子扁扁的,立马感到饥饿难耐,揉着肚子看向玉流觞,“有吃的吗?我若饿死了,你后面的戏就不好演了——” 玉流觞就欣赏她的通透,能屈能伸,无论怎样的境地,都不委屈自己。看着她瘦削单薄的身子,玉流觞眼眸一闪,突然从怀里摸出一个令牌塞她手里。 “这个是给你的。” 沈长梨瞅着这黑不溜秋的令牌,入手微沉,很是有些份量。一边翻过来看令牌上的字,一边瞄向玉流觞满含深意的眸子,“这是什么?” “象征本侯身份的令牌,拿着这个令牌,皇城司的人对你唯命是从。” 沈长梨倒抽了一口气,她可不想做玉流觞名义上的夫人,这令牌给她,就像把她定下一样,烫手的很。直接将令牌扔回去,“不稀罕。” “沈大小姐真不识货!”玉流觞又把令牌塞回她手里,“拿着这个令牌,你就可以在皇城司的秘案馆里拿到那份昌王沈崇的卷宗——” 沈长梨一惊,眯了眼,“侯爷就这样轻易地给了我?我可不愿成为你的夫人,你还有什么目地,不如一次就说清楚。” 玉流觞如她一样眯着眼,“沈大小姐若是实在不相信本侯,不如你就直接恢复前昌王府沈大小姐的身份,光明正大地查沈崇谋反的案子如何?” 沈长梨瘪瘪嘴,低头把玩着那令牌,可以说,玉流觞给了她一个金光闪闪的诱饵,若是她真是沈薇,那么她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可惜,她不是。所以她非常地清楚,不管是嫁给他,还是恢复沈大小姐的身份,在这个看重伦理纲常的时代,她与萧衍,算是一辈子无缘了。 玉流觞很耐心地等着她想通。 沈长梨慢慢抬起头,“玉侯爷,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她语气真诚了不少。 “你问。”玉流觞好脾气地笑道。 沈长梨眼眸中闪过一丝寒光,“太子殿下究竟是被谁毒死的?” 看着她乌漆漆一眨不眨的大眼睛,玉流觞妖艳的唇角一勾,“世人都说是你毒死的,怎么,为何你却反过来问本侯?” 沈长梨瞧着他一脸老狐狸的算计样,冷哼一声,“玉侯爷不回答我,就说明你心里肯定有鬼,你要么知道那个杀人凶手是谁?要么那个人就是你自己?说不定,这里面还有萧衍的份。 你想让我嫁给你,或者是恢复沈薇的身份,说什么是想帮我报仇平反,其实你是想利用我对付萧衍和萧云骥?对付萧云骥我能理解,可对付萧衍,我就看不透玉侯爷的意图了。 按说,扶了萧衍上位,玉流凝成为皇后,你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舅爷,整个中宁国几乎都在你玉家的掌握之中。将来你妹再生个儿子,继续还可以做皇帝。说不定,不等孩子长大,萧衍再得个如太子一样永远也治不好的病,你妹就可以堂而皇之地扶幼子上位,再来个垂帘听政,你再被封为监国大臣,哎哟喂,你们玉家真可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啊!” 听着她啧啧的嘲弄声,玉流觞忍不住笑出声,“沈大小姐的想象力可真是丰富,着实令本侯佩服!” 第185章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沈长梨唇角勾出一抹笑意,“玉侯爷应该明白,我这个人爱钻牛角尖,有些事不搞明白,别说是做你的侯爷夫人,即便是做你家祖宗,我也不干。” 看着她乌漆漆清亮明锐的大眼睛,玉流觞忽地一笑,“沈大小姐说的没错,太子殁,储位便显得尤为重要。若说萧云骥名正言顺,偏又出来个太子嫡长子萧云琛。做为皇后嫡子的二皇子也倒了,难道沈大小姐不觉得此时的中宁,对于靖王来说,便是绝佳的机会吗?以他的能力和睿智,整个皇族都再找不出如此适合问鼎皇位的人了。而本侯的妹妹,倾城绝色,品貌端庄,天生就该是母仪天下的女子。他们两个,原本就是佳偶天成的一对,任何人都拆散不了——也包括你。” 心莫名刺痛了一下,沈长梨冷哼一声,面上却露出讥笑。 “玉侯爷这回也不再装了?你与萧衍明着唇枪舌战互相不对付,暗地里恐怕早已狼狈为奸沆瀣一气了?你此刻饥不择食地想让我成为你的侯爷夫人,怕也为玉流凝做打算?你怕萧衍真的对我放不下,所以不管是用强还是用抢,都要坏了我的名声。在我与他之间划下天堑,就是为玉流凝扫除障碍。侯爷敢不敢与我打个赌?只要你敢这么做,玉流凝便铁定嫁不成萧衍。他那个男人,此生最恨的就是别人算计他——” “所以本侯才拿出十足的诚意,想请沈大小姐心甘情愿地嫁给我。只要你答应,此后本侯所有事都不会忤逆你,此生你自由自在,比待在萧衍身边还能随心所欲。” “可惜——” 沈长梨勾了勾唇角,“我天生反骨,玉侯爷偏要做的事,我偏不要做。侯爷如此心急火燎算计,只会让我觉得,其实玉流凝对萧衍也是没有十足把握的?她根本不自信。哦,也对,她是太子的遗孀嘛!毕竟嫁过人,萧老九有精神洁癖,容不得心上人有半点瑕疵。 即便她再倾城绝色,品貌端庄,却没有勇气为太子守节,更别提如静安师太那般抛却荣华富贵红尘万丈出家为尼,一生孤灯古佛,虔诚地为中宁祈福。这样的女子,其实是最没有骨气的。萧老九绝对看不上。再说了,当年情已过,难道谁还会在原地一直等着谁不成?” 沈长梨的一段话,看似平淡,却着实将玉流凝看透到了骨子里,不由得让玉流觞几度变脸,看向她的眼神,更加深邃透着欣赏。 “即便沈大小姐说的都对,那又如何?既然萧衍容不得心上人有半点瑕疵,那本侯还真就娶定你了。今日你准备准备,明日我们就成婚。” 说着,他就像火烧屁股一样,直接走向门口,冲着外面的人喊道,“来人,为沈大小姐沐浴更衣。” “喂!”沈长梨在后面硬挺着脊背吼他,“沐什么浴啊?能先吃饭吗?我饿的前心都贴后心了。” 玉流觞回头冲她莞尔一笑,“沈大小姐不知道,本侯也有洁癖,最看不得有人明明是个美娇娘却总穿着男人的袍子。靖王好这一口,但本侯却极是深恶痛绝。沈大小姐想吃饭,就得好好配合,否则,本侯不满意,你就是一时半会也开不了饭。” 玉流觞,你妹的。 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沈长梨坐在床沿边,看着一群衣着华丽的美婢款款步入屋子。 有几人抬着一个大浴桶,有人捧着衣服,有人端着首饰盒,有人端着个托盘,上面摆满了各种佩饰——在这一点上,玉流觞倒没有亏待她,不过一会的功夫,她的屋子里就摆满了眼花缭乱的各种各样的物品。 她讥诮地看向玉流觞,“玉侯爷可真是大方,你这是将成衣店和首饰店都搬来了吗?” 玉流觞负着手,笑的意味深长,“为了沈大小姐,本侯怎么做,都不过分。”说着,他冲那些美婢冷冷一声,“好好伺候沈大小姐,若有差池,知道怎样去领罚。” 那些美婢脸色一白,冲着他急忙福了福,“请侯爷放心,婢子们一定尽心伺候沈小姐。” 玉流觞似乎满意了,深深看了沈长梨一眼,抬脚走出她的屋子。 沈长梨整整被折腾了半个多时辰,当她的耐心几乎快要用尽的时候,那群美婢终于停了手,她不耐烦地看向镜子,目光一愕,似乎都有点认不出自己了。 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一直以男装示人,自己穿女装的样子,完全没有印象。如今镜中的她,与当初与桃花堡与萧衍初识时的样子,完全变了。不得不承认,在萧衍百般的压榨下,她用仅存的银子使劲地折腾自己的脸,还是颇有成效的。至少镜中的女子,美的很是特别。 正如萧衍所说,不媚不娇,刚刚好。 是那种不美艳,却让人一眼就再忘不掉的那种人。 气质脱俗,灵动逼人,华美的衣饰都掩不住那股洒脱劲。所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她身上就有那种特别吸引人的特质。 沈长梨随后愁苦的垂下脑袋揉着肚子,冲着那群美婢不耐烦地一声,“赶快去问你家侯爷,什么时候能开饭啊?你们侯府是不是穷到连饭都供不起了?” 那群美婢没一人理她,直接冲着门口福了福,随后鱼贯而出。 沈长梨急忙转身,就看到玉流觞不知何时已站到房门口,他的眸光中闪动着沈长梨不想探究的东西,只冲着他低吼一声,“饿死了,还要不要开饭?” 玉流觞笑着冲外面摆摆手,“赶快摆膳——” 沈长梨从来不与自己的肚皮过不去。 浑然不顾那裙子有多华贵,直接用手提着就跑到桌前老实地坐好,看着一道道美味佳肴端上来,只觉得那香味儿都钻到了骨子里。大概饿得太狠,还不等菜肴全部上齐,她就急不可耐地抓起筷子吃起来。 玉流觞慢腾腾坐到她身边,将负在背后的双手拿出来,沈长梨瞟了一眼,却见他两只袖子是卷起来的,好像做了回厨子。 她眸光一瞟,没吭声,只奋力与那些美食做抗争。 看着她狼吞虎咽,玉流觞满意地勾了勾唇,妖艳的眸色明快不少,他拿起筷子为她夹菜,沈长梨不挑食,甚至单拣肥腻的肉食下手。玉流觞摸清了她的喜好,单为她夹美味的鱼肉。 沈长梨瞄他一眼,嘴里塞的满满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玉流觞低笑出声,“只要你爱吃,本侯可以餐餐为你做。” “咳咳咳——”沈长梨被他的话惊得呛了食,便伏在桌子上不停地咳。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玉流觞好笑地,伸出手轻拍她的后背。 沈长梨憋的脸通红,嗓子特别难受,她狠狠瞪他一眼,甩掉他的手,冷冷一声,“食不言,寝不语,可懂?” 玉流觞好笑,点点头,“都听你的,食不言,寝不语。” 他学着萧衍宠溺的语气,直接没让沈长梨恶心的将吃下的饭菜都吐出来。 她赶紧端着她的碗离玉妖精远了一些,手一指,眼一瞪,那意思,他敢再说话,信不信她将桌子掀了给他看? 玉流觞似是看明白了她的动作,好脾气地哈哈一笑,冲着候在门口的美婢叮嘱一声,“给本侯拿副碗筷来,本侯要陪着沈大小姐一起吃。” 沈长梨郁闷至极,看着一桌的美味,都成了食不下咽。 可她还是吃的肚儿圆,撑的毫没形象地瘫在椅子上,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大家闺秀。 玉流觞摆摆手,那些美婢将饭菜撤下去,随后又呈上漱口水和湿巾擦手。 她不耐烦地漱了口水,用湿巾将嘴巴一抹就扔掉了。 而玉流觞却做的一丝不苟,他那双不知杀过多少人的修长手指,反复被他用湿巾擦着,沈长梨觉得他快要将手指头上的皮剥掉时,他才满意地放下湿巾。妖艳的眸光一抬,便看向她。 “沈大小姐酒足饭饱,可是也想好了?今晚仆人们就会将整个山庄挂上红绸红灯,沈大小姐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沈长梨不屑地冷哼一声,坐在椅子纹丝不动,“还是那句话,没有人能逼我做不乐意做的事,老天爷都不行,更别说是您了——” “没人能逼她做不乐意做的事。”靖王府书房,萧衍依旧在左手对右手下棋,眼神淡淡地看向坐在他对面的礼王萧颉,也如是说了这么一句话。 闻言,萧颉的一双风流眼都快瞪成铜铃大了,他的定力显得比萧衍差远了,一拍大腿。 “我说九哥,你心可真大,就这么放任她留在玉流觞身边?你就不怕她一个忍不住将玉流觞给睡了?我可是告诉你,我那小表妹可风流着呢!玉枫山上早就挂起了红灯,你不着急,我这心急得都快要跳出胸膛了——那玉流觞虽然阴险狡诈,可也是十打十的美男子,你就上点心!若是真被人给撬了墙角,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只要你点头,我立马带着黑豹军冲上去,直接将人给你抢回来。” 萧衍脸色一沉,眼眸深了几分,似乎也无心下棋,将棋子一洒,抿着唇不说话。 萧颉添油加醋,“九哥,这女人往往都是口是心非,嘴上说不想见你,其实心里一准儿舍不得你。你若再撑着劲不去找她,她心头的气更难消。依我说,必须将她给掳回来,直接往床上一扔,压上去,将她狠狠地治服。以后保管半刻都离不开你。哪像现在,我急得心都冒汗了。” 萧颉是真的急,沈长梨不见了,他妹妹萧桐也断了药,始终昏迷着。再这样下去,他母妃那里就快要瞒不住了。 萧衍瞥他一眼,精致的嘴巴一抿,许久才低低一声,“她气性大,总要给她时间再消消气,否则,以她的性子,只会适得其反。” 萧颉翻了个大白眼,“萧老九,我该说你什么好呢!说你聪明睿智?你绝对英明神武。说你情比金坚?你绝对是大傻冒。你这样惯着她,早晚让她蹬鼻子上脸,牵着你鼻子走。女人是得宠,但绝对不能惯。特别是我那表妹,惯出的小性儿,世上没几个男人能降得住。若是她一气之下另嫁他人,我看你该怎么办?” 萧衍瞟他一眼,“你不懂,除了我,她不会嫁给任何人——” 萧颉真是服了他,连连点头,“行行行,反正不是我的女人,我着什么急?到时候,若真出了意外,别说兄弟没提醒你。兄弟我可是从万花丛中浪出来的,男人与女人之间的事,最怕的就是误会—— 再说了,九哥,你到底是有多大的心才敢将自己的女人放到别的男人手里?况且还是这世上唯一能与你抗衡比美的男人。你是对自己太有信心?还是对我小表妹太有信心?你俩的事,让我这个小情圣都有点看不明白了。” 萧衍眉心狠狠一皱,垂下眼眸,“玉流觞能给她的,或许就是她想要的。” 此话一出,萧颉瞪直了眼,愈发看不懂萧老九了,“九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是真不明白了。这世上,还有玉流觞能给,而你却给不了的东西?我那小表妹是聪明机灵点,她不是最爱财吗?你精王府的财力都快要赶上半个国库了,是他云亭侯府能比得吗?” 萧衍轻轻摇了摇头,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像是蕴藏了太多的情绪,波光浮动中,有些迟疑,有些失落,有些伤痛。沉默了好久,他一双凉凉的眸子总算平静了下来,喉头微微一滚,轻轻一声。 “阿颉,你不懂!看似她最贪财,其实在她骨子里最不屑的便是钱财了——她心里装着事,只要能助她完成,她是什么都豁得出去的。” 萧颉越听越迷糊,直接摆摆手,“行行行,你俩的事,只要你不着急,别人着急都是傻蛋。你爱怎样就怎样!” 萧颉站起身,似乎还有别的事,瞅着萧衍有点欲言又止。随后他风流的眸子向门外瞟了一眼,走近萧衍,低低一声,“我今日来,还有一事,我父王让我给你带一句话。” “什么话?” 萧颉谨慎地冲着旁边候着的简石公公摆摆手,“到门外守着。” 简石公公意会,瞟了萧衍一眼,快步走到门口,将房门关紧,自己警惕地站在门外守着。 萧颉静心往门外听了听,知道除了简石公公,再无别人,他才又走到萧衍对面坐下,“我父王说,现在就是最佳时机,只要你愿意,整个皇氏宗族都以你马首是瞻。” 萧衍眉心一皱。 萧颉的话他如何听不明白? 第186章 生死存亡之际 太子殁后,朝堂上的气氛越发诡异。俗话说,储君也是国之根本。太子还没有走几天,朝中大臣就已经蠢蠢欲动,开始为自己找后路。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二皇子倒了,他的旧部整日战战兢兢,在确定二皇子再不可能返回朝堂后,便将一双双精明的眼睛瞄向了萧衍。 隔三差五,便有人偷偷来拜访萧衍。 青王之所以在此时站队,也是为了萧颉和萧桐的未来。青王府与庆国公关系好,圣旨已下,萧衍与云静郡主有了婚约,不管云静郡主存不存在,在老皇帝和众朝臣的眼中,靖王府和庆国公府都已是一家人。而云静郡主是青王妃的干女儿,怎么说,青王府都得站在靖王这边。 青王虽然不上朝理事,但他在宗族中的威望比皇帝还高,只要他心向着谁,皇室宗族其他人便会心向着谁。所以,不经青王点头,即便老皇帝将皇位传于萧云骥,宗室也不会承认。到时候,萧云骥若是得不到皇家宗族支持,独自面对朝臣,可以想象会有多难。 萧衍考虑了一会,眉头皱的死紧,“昨日,父皇独自召见了我,说皇后病重——” 萧颉风流的眼眉一闪,一点就透,“皇伯这是心软了,要将二皇子放出来?还是说让你以大局为重,助萧云骥成为真正的储君?九哥,皇伯这是在逼你,这么好的机会,你可要三思而后行。” “不必再说了,我不会改变初衷。” 萧颉眼一深,“你这是非走玉屏城不可喽?” 萧衍眼皮儿不眨,淡定一声,“非走不可。” 萧颉似乎有点气,胸口起伏,大大吸了一口气,“现在我小表妹不在,你婚期一到,你打算怎么办?到时候皇亲国戚都会来,你娶谁去?” 萧衍手里摸索着那被烧成黑红的南红串珠,沉默许久,才轻轻道,“阿颉,你相信缘分吗?” 萧颉邪邪地歪了歪嘴,“缘分自然是个好东西,可你能抓得住吗?” “自然必须抓住!”萧衍将南红串珠放进怀里,眼眸低垂,“我一定会将她带去玉屏城。” 萧颉叹息一声,翻了翻眼皮,“人都不在,你又不去抢人,到时候如何带?” 萧衍霍地起身,不等萧颉反应过来,人就已经掠了出去,“阿颉,走,去找她——” 窗外的夜色很浓,但东方已经露出鱼肚白。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辰,就是现在,也是人最困倦的时候。 沈长梨将一个装满吃食的小包袱系在背后,又将忙了一夜刚准备好的‘绳子’一圈一圈撸好背在肩上,这才小心地走到窗前,撑开窗棂,狐狸一般狡黠地笑了笑,轻轻跃了出去。 昨日她以吃撑了要消食为理由,将整个天瑶山庄逛了个遍。 她不得不佩服玉流觞够绝。 这天瑶山庄竟然建在天枫山的山顶,除了大门外唯一一条蜿蜒的山路盘旋而下,山庄三面都是绝壁。而玉流觞为了防止有人偷袭或者有人逃跑,山顶生长的粗藤都已被他砍断,除了狰狞的岩石,连棵松树都没有。可以说,这个山庄绝对不是轻易能进来或者出去的。 可即便如此,也没有难倒沈长梨。 她还是发现了一个小秘密,就在山庄靠南的绝壁上,山顶的粗藤被砍了,可山顶下五十米处的绝壁缝隙中又生出了粗壮的藤蔓。她只要从山顶下到藤蔓生长的地方,就可以顺着藤蔓直接下到地面。 她是绝对不会嫁给玉流觞的。 幸好,她住的屋子装饰奢华,床幔纱幔层层叠叠,她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将这些五彩的布撕成细长条,以她目前不足百斤的体重,这些布条拧成的绳承重她绝没问题。 不管怎样,她都必须离开这里。 如今为了明日的婚礼,整个天瑶山庄红灯高挂,可谓灯火通明。 沈长梨白日早就看好了路线,猫着腰一路行来,竟没遇到一个守卫。或许玉流觞根本不会想到这样的绝壁之上还会有人偷溜。 沈长梨出了大门,顺着墙根很顺利地溜到山庄的南面,此时,天微微亮了,她有些兴奋,站在绝壁之下往下一瞧,立时一阵天旋地转。 娘的,老子绝不是恐高。 而这玉枫山山石犬牙交错,甚是险峻,可即便如此,她也要走。将绳子一头牢牢地系在山顶一块岩石上,她使劲撑了撑,绳子很结实。她将绳子丢下绝壁,双手紧紧抓着绳子,深吸一口气,倒退着,沿着绝壁慢慢下滑。 其实刚开始,她还是有些忐忑,随着天色越来越亮,她看清了周围的环境,胆子便越来越大。眼见再滑十来米就能够到藤蔓,突然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沈长梨猛地抬起头。 就看到一身大红锦衣的玉流觞正蹲在她系着绳子的岩石上,手里拿着一把刀。 他那个样子,似乎是要砍断绳子。 沈长梨心一跳,立马吊在绝壁间不动了。 “好玩吗?”玉流觞妖艳的容色笑的洋洋得意,“沈大小姐愈发调皮了,这是要逃跑?啧啧——”他嘴里发着感叹的啧啧声,伸手摸了摸那绳子的质地,“整个中宁都找不到这么好的碧罗纱了,江南的织造厂,十多年才成功织出这么几匹,还来不及进贡给皇上,就被本侯抢来了,没想竟成了沈大小姐的逃命工具——” 沈长梨抿了抿嘴,输人不输阵,冲着上面喊道,“玉侯爷错了,谁说我要逃跑,我这是在晨练——你没听说过攀岩这项运动吗?你太孤陋寡闻了,待我到了山下,我老实告诉你怎么玩啊!” 说着,沈长梨再不迟疑,飞快地抓着绳子往下滑。 要知道,就差十多米了。 山下突然隐隐传来马蹄声,沈长梨本能地扭头看去,只见山下密林环绕的山道上,一队轻骑从京城的方向飞掠而来。当先一人,一身黑色锦衣飘缈,如箭一般射来。只一眼,她就识出了那人。不由心头气血翻涌,整个人瞬间就像被惊了魂似的。 她吊在绝壁间不上不下,微垂着头,有点难受。 突然身子骤然失重,她急速往下坠去,手中的绳子软塌塌地滑下来。 沈长梨猛地抬起头,就看到玉流觞站在岩石上,手中的长刀俨然将绳子割断,她平静地闭了闭眼,没想自己没被烧死,反而坠崖摔成肉饼。 死相是难看了点。 也罢,二十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正在脑海中想象着自己的死相,突然眸光一抬,竟看到玉流觞如一只火红的飞鸟竟从绝臂之下飞掠而下,他头朝下,手里握着刀,大红的锦袍随风而动,他就那样直直下坠,丝毫没用轻功,如她一般, 自由落体。 沈长梨瞬间瞪大眼。 玉妖精这是要与她一起殉情? “啊,哎哟——“突然,后背一痛,沈长梨坠在一棵从绝壁缝隙间斜出生长的松柏上,下坠的身子阻了阻,借着松柏的力量往上弹了弹,她顾不得痛疼,瞬间抓住山壁上垂下的藤蔓。 身子在藤蔓间荡了荡,她死命地抓着藤蔓,额头上大汗淋漓,脸贴在藤蔓上,大口喘着粗气。 待她回回神,再次抬头的时候,就看到玉流觞头朝下,双脚勾着藤蔓,手中的长刀狠狠向她劈来—— 沈长梨乌漆漆的大眼睛一眨不眨,此时此刻,她一点都不害怕。既然摔死是死,被砍死也是死,总之,都有萧衍为她报仇。于是,她安详地闭上眼。 “当——”地一声,刀剑相击刺耳的声音响在耳彻,沈长梨猛地睁开眼,就看到萧衍已将她卷入怀中,他的手就抓在她抓着藤蔓上,用身子护着她,另一只手挥剑与玉流觞搏斗。 “抱紧我!”他低吼。 沈长梨咬咬牙,手依旧死死抓着藤蔓不撒手,她已经不敢再相信任何人。 她也吼,“你们要打换个地方打,别耽误老子回家。” 说着,她伸手又抓了另一条藤蔓,想躲开萧衍。 不想,她手刚抓住藤蔓,就被玉流觞护进怀里,他已经头朝上正常与萧衍搏斗,两个男人就像抢稀世珍宝似的,将沈长梨争来夺去,眼见身边的粗藤因为二人的刀剑纷纷被砍断,她能抓住的已经很少了。况且,她的身子被碰来撞去,不时磕在山石上,疼的难受。 也激起了她一身的火气,“你们两个要死,别拉着我!谁他娘再碰我,我就死给他看。” 她这一吼,果然管用。两个男人互视一眼,纷纷避开沈长梨又打起来。 玉流觞越打越笑,“靖王没受邀请就来参加我与玉姬的婚礼,本侯该扫榻相迎才对,不如上去吃杯喜酒,何必在绝壁上吊着呢!” 萧衍没吭声,却瞟了瞟慢慢抓着藤蔓往下滑的沈长梨。 见她一身大红的裙衫,头上簪着金钗步摇,着实像极了新嫁娘。 他心头一痛,黑了脸,出剑更加凌利,“我来接我的女人,玉侯爷的婚礼,本王就不参加了。”说着,他虚晃一剑,直接抓着藤蔓荡过去又抱住了沈长梨。 沈长梨皱眉,正要冲他吼,不想玉流觞直接砍断了沈长梨手抓的藤蔓,她惊呼一声,同时与萧衍往下坠去。 萧衍立马出剑,一手抱着她,一手用剑在绝壁上狠狠滑着,试图找缝隙插进去。 再滑下几米后,二人下坠的身子终于止住,沈长梨惊魂未定地终于看向萧衍,萧衍双目一 黑,抿了抿嘴,“别生气了,若是气还未消,待回到家,我任你折腾。” 什么叫任她折腾? 沈长梨冷着脸,冷哼一声,“我与靖王爷可什么关系都没有,你的女人已经死了,我现在可是玉姬——”她故意气他。 话还未落,上面就传来笑声,“没错,正是本侯的女人——玉姬夫人。” 萧衍抱着沈长梨的手紧了紧,他的呼吸一乱,眼见玉流觞的长刀又砍来,他一手抓着宝剑,另一只手抱着沈长梨,根本无法抵挡他这一刀,只得身子一转,用后背迎上了玉流觞的刀锋。 沈长梨大吃一惊,本能地抱着他往自己怀里一紧,刀尖堪堪滑过他的后背,眼见他眉心一皱,黑色的锦袍被划开一个大口子。 山下萧衍带来的人,看着三人在绝壁间险象环生,袁隋再受不住,直接冲萧颉道,“礼王殿下,这样不是办法,我带兄弟们上去。” 萧颉却眯着眼瞧着上面,突然咧嘴一笑,“袁隋,若不想挨军棍,就老实在下面待着。萧老九去抢自己的女人,你凑什么热闹?” “殿下!”袁隋急的大叫一声,“这可是在绝壁间,万一有个不测——” 萧颉终于收回视线,邪邪地看向袁隋,“患难才能见真情,可懂?若不是在绝壁间,怎知沈长梨现在对萧老九究竟是什么心思?那个天瑶山庄,玉流觞可不会随随便便带人上去,他对沈长梨或许也有那么一点的真心——” “那就更不能等了!” 说着,袁隋不等萧颉阻拦,手一挥,一纵黑豹军便冲到山壁下,抓着藤蔓慢慢往上爬。 “哼,就等着挨军棍!”萧颉冲着袁隋笃定一声,懒洋洋地骑在马上,丝毫没有要去帮忙的意思。 沈长梨终于闻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她的手往萧衍背后一摸,湿漉漉一片,不用看,也知那是血。 “别打了!” 她突然冲着玉流觞喊道,“玉流觞,我跟你回去,你不是要娶我吗?我同——” ‘同意’两个字还未说出口,萧衍抱着她的手一紧,眼眸中蕴满了伤痛,弱弱唤她一声,“阿梨——别这样。” 沈长梨根本不看他,直接向玉流觞伸出手。 玉流觞娇笑一声,“靖王殿下松手!将本侯的玉姬还给本侯,你若想上来喝杯喜酒,本侯欢迎。若是靖王殿下心情不好,那就请自去,别来妨碍我们洞房花烛。” 玉流觞的话如针刺一般深深扎进萧衍的心里,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沈长梨,眼见她的手就要够到玉流觞,他突然松开了握着宝剑的手。 “啊——”沈长梨惊叫一声,身子骤然下坠。 萧衍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声音响在沈长梨耳边,随后又被风卷走,可她还是听清楚了,“你不是要回家吗?我现在就带你回去——” 沈长梨的头被他按在胸怀,只感觉两人身子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下坠,她一颗心就要跳出胸膛,眼眸潮湿,任由他抱着,再说不出伤他的话。 “好——”她低低一声,也不知他听见了没有,那声‘好’太轻,随即被风吹走。 “殿下——” 山脚下响起惊叫声。 而他们飞速下坠的身子突然阻了阻,一条藤蔓缠上萧衍的腰,将他俩吊在半空中。 沈长梨抬头,就看到玉流觞手中的刀插入石缝中,另一只抓着一条粗藤蔓,藤蔓的另一头正缠在萧衍的腰间。 萧衍眼眸一深。 “殿下想死,本侯不拦着,可你必须将本侯的女人还给我。” 玉流觞的声音永远带着一股漫不经心的慵懒,即便在这生死存亡之际,他依旧说的轻飘飘的。 第187章 阿梨,回家好不好? 萧衍唇角挂着一抹比寒冬还要冷的寒意,“玉侯爷,劝你,不要逼本王。” 如今他俩被玉流觞吊着,可以说命悬一线,可萧衍明显没有要感激的意思,态度甚至相当恶劣。 “瞧殿下这话说的,本侯脾气最是好,从来不逼迫别人。今日是我与玉姬夫人成婚的日子,殿下明显是横插一脚,抢了本侯的女人,怎么反倒怪本侯逼迫你?”说到此处,玉流觞那柔媚的笑意瞟向沈长梨,“玉姬,你且说说,你是靖王的女人?还是本侯的女人?” 沈长梨被萧衍紧紧地抱着,眼眸却始终不看他,听到玉流觞明显故意挑拨的话,将脸一偏。她想到了他与云静郡主的婚事,想到牡丹园,想到她在地牢里差点被火烧死,他始终无动于衷。 如今他还过来干什么? 心头就像压着一块大石头,她垂下眸子,”玉侯爷,我不识得他。“ 几个字,很轻,很柔,可被呼啸的山风寒气森森地灌入萧衍的耳朵里,如轰隆隆的雷声,顿时惊痛了他的眸子。 “玉侯爷,与其在这上面吊着,不如到山脚下,来个彻底了断。” 玉流觞俊眉一挑,“靖王殿下想怎样了断?” 萧衍不再说话,手一扬,竟然用手刀砍断了玉流觞缠在他腰间的藤蔓,他抱着沈长梨,再不似之前的那种赌气般自由落体的下坠,而是脚在绝壁上一踢,一条粗藤便到了手里。他手抓着粗藤,脚不时在岩石上蹬一下,借着那一蹬之力,他携着沈长梨很快就到了山脚下。 沈长梨阴着脸,有些狼狈,看也不看他,直接将他一推,慢腾腾走到一块岩石上坐下。 玉流觞看到萧衍瞬间下到山脚下,他妖艳地唇角一勾,抓着粗藤也瞬间下到山脚下。 袁隋等人立马也从藤蔓上滑下来,将玉流觞围住,长剑直直对准了他。 “都退下!” 萧衍皱着眉冲着袁隋等人怒吼一声。 袁隋看了沈长梨一眼,手一挥,众人退下,有意无意将沈长梨保护了起来。 萧衍昂扬地站在一块岩石上,黑袍借着山风猎猎作响,他眸光黑沉地看向玉流觞,”玉侯爷,再赌一次如何?“ 似是忆起了从前,玉流觞眸中精光一爆,脸上璀璨的光华一闪,看着萧衍就像看着自己手下败将似的,洋洋得意,“这一次,殿下又想赌什么?” 萧衍立马扭头看了沈长梨一眼,“你输,从此再不许招惹她 。你赢,本王扭头就走,从此,任你们天地间逍遥,本王与她,此生再无牵涉。” 他话落,沈长梨的胸口就像被一把尖刺狠狠地刺中,痛的她微微弯了弯脊背。脸上嘲弄地笑着,眼圈儿红的不知往哪儿安放。 他果真是要与她一刀两断,有了云静郡主,他确实再不必与她有所牵涉。 “殿下,几年前,你可是在本侯手下输的一塌糊涂,如今还要赌吗?” 玉流觞的话明显意有所指,似乎几年前,他们因为什么事就这样赌过,萧衍输了,而且 输的很彻底。 沈长梨却感觉到两个男人之间云荡着一丝诡异的气氛。 几年前,他们又为什么而决斗? 而萧衍输了,究竟又输掉了什么? 不等萧衍开口,风流倜傥的礼王殿下却莫名恼了,他突地从马上跳下来,气绝绝地抽出腰间长剑就狠狠指向玉流觞,“玉流觞,别他娘的太过分!” 玉流觞一看萧颉的样子,唇角的笑意更勾人了,似乎胜券在握一般,根本不在乎萧颉的谩骂,下巴一抬,冲着萧衍挑衅道。 “殿下,可是考虑好了?赌还是不赌?” 萧衍面色不变,姿态从容不迫,“既然玉侯爷如此自信,若是本王不应,岂不让侯爷扫兴?今日若是本王侥幸赢了,除了先前所提的赌注,还要再加一个条件,侯爷敢是不敢?” 大概每个男人都不愿意输掉面子,特别是在女人面前。萧衍的激将,直接让本来就相当自负的玉流觞眼睛一眯,一脸的不屑。他从未输过,岂敢不应? “既然殿下有如此雅兴,本侯自然不能让殿下失望,只是殿下的额外条件是什么?” 萧衍‘嗖’地一下从腰间抽出一柄细长的软剑,剑尖直指玉流觞,“本王与云静郡主大婚之日,玉侯爷便奉上千两黄金做为贺礼如何?” 玉流觞哼哼一笑,“殿下很缺钱吗?” “不缺钱。”萧衍干趣利索一声,“只是本王的靖王妃特别喜欢金子,本王要拿这些黄金装饰婚房,她喜欢抱着金子睡觉,本王自然得满足她。” 沈长梨耳尖一烫,乌漆漆的大眼睛瞄了萧衍一眼。 玉流觞嘴角抽了抽,“既然靖王妃如此喜欢金子,那本侯自然会锦上添花。别说千两黄金,即便是万两黄金,本侯也再所不惜。只是,那也要殿下赢下本侯才行啊!” 玉流觞似乎笃定萧衍赢不了他。 “既然玉侯爷如此大方,那就万两黄金,到时候,我定然会让她敬侯爷一杯喜杯,以谢侯爷的慷慨大方。” 萧衍不失时机地加了砝码,一下子将千两黄金定为万两黄金,让坐在一旁的沈长梨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若说她贪财,那个黑心肠的男人才是真正的贪财。不仅费尽心机地讹她的银子,碰到玉流觞,他恨不能将云亭侯府的地皮都刮上一层。 玉流觞眼眸闪了闪,似是也没想到靖王会如此无耻,哼一声,“殿下可真是不客气。” 萧衍抿了抿唇,“对玉侯爷,本王无需客气。” 玉流觞慢慢举起了长刀,“那就废话少说。” 萧颉却有些焦急,他冲上去,挡在萧衍面前,“九哥,你要三思而行,这厮阴险狡诈,武功深不可测,你身上有伤,怕不是他对手——” “闭嘴!” 萧衍皱眉冲他低吼一声,一抬手将他狠狠一推,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袁隋深着眼,双手握拳,欲言又止。 谁都知道,玉流觞的武功诡异莫测,真正看过他出手的人不多,因为真正见过他出手的人几乎都死了。他是陛下手中最阴险锋利的刀,可以说整个京城能胜他的人屈指可数。殿下在他手中败过,此刻若是想胜他,必得付出代价。 几年前,在太子萧晋娶继太子妃玉流凝入东宫的前夕,萧衍与玉流觞在京城郊外就决斗过。至于二人为什么决斗?没人知道。结果如何?也没人知道。只是在那一场决斗之后,玉流凝嫁给了太子,两个男子从此交恶,再无人情来往。即便偶尔见面,也是点头而过,不带半分多余的情绪。 往事如烟,玉流觞眸色暗沉,妖艳的容色如故,他扭头看了沈长梨一眼,妖冶一笑,“玉姬,看本侯如何再赢回你,今日天色还早,不耽误婚礼佳时。” 沈长梨嘴角一抽,抬头看向玉流觞,根本不看萧衍,讥诮一声,“玉侯爷可真会说话,不过,我非常想知道。几年前,你俩究竟发生了什么?相爱不成,直接相杀?怪不得玉侯爷一直追着靖王不放,原来你心里一直放不下他。你俩要打,别拿我当幌子,老娘可不会成为别人嘴里的筹码。” 萧衍一听,眼眸见深。他微垂着头,也没有看沈长梨。 玉流觞妖艳的脸上浮出一抹会心笑意,“不管你愿不愿,你都永远再回不去从前,不做玉姬夫人,你也永远做不成靖王妃。与其不明不白地活着,不如就跟了我,本侯对你的承诺,永远不会变——” 说着,玉流觞再不迟疑,纵身一跳,手中长刀一滑就砍向萧衍。 此时阳光正好,他大红的锦袍在阳光下一闪,动作行云流水,如一只灵动的妖精带着狠绝的姿态就向萧衍扑去。 沈长梨眼眸一闪,忍着没去看萧衍,急忙别过头。 一身黑色锦袍的萧衍,如同冰锋之上凝固万年的冰凌,手中软剑一抖,身如闪电,迅疾迎上玉流觞。一黑一红,两道身影,在阳光下闪动着眩目的光芒,让周围的黑豹军都受不住两人的锋芒,急速后退,将沈长梨掩在身后。 这可是难得的高手对决,黑豹军人人都瞪大了眼睛,丝毫不想放过两人的一招一式。 山脚下,乱石浮动,草木纷飞,刀剑惊鸿中,一黑一红两个身影缠斗在一起,除了尖利刺耳的冷兵器相撞声让人从心里惊颤外,那一幕画面,着实让人惊艳。一下子飞到东,一下子又飞到西,缠绵悱恻,紧紧相随,杀的不可开交。 两个男人杀的天昏地暗,而作为他们争夺的对象,沈长梨的膝盖正痛的钻心,当着黑豹军的面,她又不好意思撩起裙子查看,在绝壁之上,被两个男人争来夺去,谁都不在乎她一次次磕在岩石上是什么感觉。惊心动魄也就算了,那时不时自由落体的感觉,着实让她很过瘾。 两个男人还在打,沈长梨看不懂,却能看到袁隋和萧颉的变化。之前,他们一个个愁眉苦脸,但随着两个男人越打越疯,他们脸上的愁苦没有了,却一个个瞪直了眼,表情除了惊诧,还隐隐透着轻松。 一开始,玉流觞且攻且守,游刃有余,洋洋得意。可待两人过了上百招后,他就再也得意不起来。并且妖艳的容色大变,眸底露出震惊的神色。只觉得萧衍招招夺命,招式变化越来越快,越来越刁钻,手中软剑,如嗜人的蟒蛇,每一招都让他拼尽全力。可即便如此,他一个不察,大红的锦袍竟然被削去了一截。待他反击之时,手腕一痛,‘当啷’一声,长刀落地。 萧衍的绝杀戛然而止。 他后退一步,软剑在手,姿态昂然地看着玉流觞。 玉流觞站在岩石上,纹丝没动,但那浅白的岩石上,却落下点点鲜红。 他急忙将手背到身后,脸上的笑依旧妖艳,却讥刺一声,“殿下果然深藏不露,好剑法。看来,这些年,本侯一直看走了眼。” 萧衍神俊的容颜,森冷得如同地狱阎罗,他眸光一转,淡淡一声。 “当年,侯爷相逼,本王不得不出此下策,只是不想赢罢了。” 玉流觞眉心轻蹙,脸上有一丝嘲弄,攥紧的手指几乎掐进肉里,“殿下可真会说话,一出口,简直刺人骨髓。”他妖艳的脸色终于变了,冷了,同样寒的入骨,“这么多年,殿下一直耗在北黎打仗,就是不想回到京城。本侯原以为,是殿下伤心了。其实,殿下不回来,是不想看到我们像小丑一样上蹿下跳地为你绸缪?甘愿牺牲掉自己,本以为是为殿下好,可以换来殿下一生的心疼呵护,没想,我们当真是错的离谱。” 说着,玉流觞突然扭头看了沈长梨一眼,“原来殿下心中真正有了想呵护之人,流凝——真的不值!”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小到沈长梨根本没听到他最后说了什么,只觉得萧衍全身一寒,‘嗖’地一下将软剑又缠在腰间,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地道。 “那么现在,本王可以带她走了吗?” 玉流觞弯腰捡起长刀,目光闪动着,“那得看她自己愿不愿跟殿下走了。” 沈长梨心里冷哼一声,终于轮到她了。两个男人斗的你死我活,为什么自始至终都没有人问过她的意思?自以为是,自高自大。既然他要娶云静郡主,还来找她做什么?还与玉流觞争什么? 这回赢回了她,他又将她置于何种地位? 侧妃?侍妾?还是暖床?宠物? 沈长梨摸着一碰就痛的钻心的膝盖,看着一步步向她走来的男人,翻了个白眼。 这个男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漂亮的没话说。即便他负了她,但她生气归生气,却始终恨不起来他。这也算是帅逼男人的特权,让女人又爱又恨。萧衍唯一还让她欣慰的,就是还不是那么花心。若不然,作为手握重兵高高在上的王爷,何至到现在还是形单影只? 即便之前赐婚于他的王妃都死了,那不是还有傅瑶惠等巴不得爬上他的床的侍妾暖床之类的吗?他倒是洁身自好,从不轻易动心动身。 他的黑靴终于停在她面前。 萧衍紧抿着唇,定定地看着她,就是不说话。 时间久的,连沈长梨都要坐不住了,她干脆抬起头,冲他一笑,“怎么样?我这身新嫁衣漂亮吗?这支金步摇,可是侯爷特意为我打造的,我喜欢的紧。若是来得及,我真想再打造个金项链金戒指金手镯金脚链再戴在身上,可惜了——” 萧衍终于开口,“你若想要,这些,本王都可以为你打造。” 沈长梨嗤笑一声,“靖王殿下凭什么为我打造?只有我的男人才能为我做这些,你算哪根葱?” 萧衍脸色一黑,抿了抿嘴,“阿梨,回家好不好?” “回家?”沈长梨声音一尖,“哪里是我的家?你的靖王府?靖王殿下就不怕云静郡主跟你闹翻天?其实你根本不必如此,天下之下,终有我沈长梨安身之处。心安便是归处,我的心不在靖王府,所以我现在哪儿都不会去,这玉枫山就不错,风景秀丽,特别是绝壁上的粗藤,我就特别喜欢。我还正打算教侯爷玩攀岩呢!” 第188章 抢人 萧衍目光深深地盯着她,嘴唇嚅动,半晌才崩出一句,“阿梨,我们三年之约还没到。” 沈长梨翻了个白眼,“殿下最好忘了什么三年之约,沈长梨都死了,你与她的约定也见鬼去了。以后,殿下休要在我面前提起,免得让人恶心。” 萧衍不气,又抿了抿嘴,重新说了一个理由,“你欠本王的银子还未还。” 沈长梨气的胸口痛,伸手使劲地捶着胸口,扭过头,讥诮地道,“那殿下可算清楚了,我还欠你多少银子?” “算不清了,你得以身抵债!” 我去! 沈长梨气的眉梢挑高,摸起一块小石头就朝他狠狠地扔过去,“萧老九,你不要太过分!你讹我的银子,即便把你抵给我,都不够还的。” 萧衍眼睛一亮,“那本王就将自己连同整个靖王府都抵给你,如何?” 沈长梨‘呸’地一声,“老子不稀罕!” 萧衍眼眸一深,喉头滚动了两下,轻咳一声,“你为本王做的紫袍很合身,以后,本王再不穿别人做的袍子。” 沈长梨只觉得好笑,“你穿不穿别人做的袍子,与我何干?靖王殿下即便光着,丢的也不是我的人。” 萧衍上前一步,慢慢蹲在她面前,语气带着点哀求,“阿梨,阿桐还没有醒,她需要你——” 沈长梨觉得这个男人的脑子根本就是锈逗了,说来说去就是说不到点子上,实在让人懊恼到极,“靖王殿下,整个太医院都是医术精良的御医,桐郡主的生死,用不着一个‘死’去的人再去治?难不成,没有我,天下人得了病就只能眼巴巴地等死?” 这话不可谓不尖酸刻薄,噎得萧衍咬紧牙关微微垂下头,嘴唇嚅动半天,愣是再没有说出一句话。看得在一旁瞧热闹的萧颉都焦急的在原地打转转,恨不能冲上来将沈长梨扛了就走。才听得萧衍叹息一声,伸手握住了沈长梨的手。 “阿梨,本王离不开你。” 这一句让沈长梨心窝子一烫,随后想到他即将迎娶云静郡主,她现在可真不能被这个男人再哄了去,若不然,到时候她在靖王府只能是尴尬的存在。既然不能名正言顺地与他在一起,那她在他身边任何位置都毫无意义。 她可不是委屈自己的主。 沈长梨眸光一挑,直接向玉流觞伸出手,“玉侯爷,吉时已到,我们回天瑶山庄!我累了,也乏了。” 玉流觞闻言唇角轻轻一勾,方才还晦涩的脸立马明艳了不少,“好!” 不等萧衍反应过来,玉流觞踏着轻快的步子走过来,意味十足地看向萧衍,“殿下,你可是听清楚了?玉姬她是要跟本侯回天瑶山庄,你就别再强人所难了!既然她选了我,那自然是我最适合她,麻烦殿下让让,我要带着玉姬回家。” “玉流觞!”萧衍咬着牙低吼一声,站起身,满脸黑透威胁地瞪着玉流觞。 玉流觞笑的更加欢畅,长长舒着气,似乎刚才被他打败被他的话激的怒不可遏的郁气,终于得到了缓解,心里美得不行。 “殿下,别浪费时间了,午时了,我和玉姬还等着拜堂成婚呢!你还是早早回京城,云静郡主还在庆国公府等着你呢!” 这句话,无疑将沈长梨与萧衍之间划下一道天堑,他俩都明白她的性子,绝容不下其他的女人,云静郡主就是横亘在他们两人之间永远越不过去的一道坎。 “我说你俩吵够了没有?烦不烦?”沈长梨焦躁得不行,膝盖一动就痛的钻心,她慢慢站起身,跛着脚,想绕过萧衍走向玉流觞,“侯爷,麻烦你扶我一把。” 此时 ,二人才看到,她似乎受伤了。 左腿的膝盖一动就听到她倒抽气声,玉流觞赶紧上前一步想搀住她,不想萧衍横跨一步,直接挡在玉流觞面前,他心疼地看着她的膝盖,低低一声。 “阿梨,别气了好吗?有事回家再说。你想怎样,爷都顺着你。” 萧衍将身段放得极低,这在一向高高在上清冷傲慢的靖王爷是从不曾出现的事。 见向来高山远水的靖王爷脸上也终于露出一抹罕见的涩意,沈长梨郁闷的许久的心终于舒服了一下,抿了抿唇,依旧不待见地哼了一声。 “靖王爷,我也算是死了两次的人了,也该长点教训了。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很好骗?很好哄?无论你怎样捏圆搓扁,我都得受着。我承认,以前是我贱,那是因为我以为我们之间——” 说着,她眼眸一红,随即别过头,“我们再回不去从前了,所以你之前认识的沈长梨也死了,我现在是玉姬。我要重新开始生活,也祝殿下与云静郡主百年好合幸福到白头。” 说完,她又挪动走了两步。 萧衍一双黑眸深不可测,看着她咬牙挪动着步子,心中一痛,“阿梨——” 玉流觞见沈长梨似是铁了心不再理会萧衍,得意地晃动着身子绕过萧衍,向沈长梨伸出了手,“殿下,好自为知!” 他语带讥诮的话还未说完,萧衍又横跨一步,长袖一拂,玉流觞竟然不由自主后退了几步。待他回过神来,只见萧衍二话不说强行将沈长梨打横抱起,踏着生人勿近的步子,脸色黑沉地走向他的马。 “喂,快放下我,你要干什么?” 沈长梨气的在他怀里乱踢腾,膝盖一疼,她又倒抽着气不敢再动,“萧老九,耍流氓是?小心我一把毒药毒死你。” 可不论她怎样威胁咒骂,萧衍根本就不理会,两条大长腿走的飞快,直接将她放到马鞍上,他一个飞身骑上去,将她紧紧禁锢在怀里,马缰绳一扯,马儿就飞快地跑起来。 待玉流觞反应过来,身子一动就要追去,不想萧颉和袁隋与其他的黑豹卫不约而同的围上去。 萧颉笑的皮笑肉不笑,“侯爷,你可是靖王爷的手下败将,奉劝你,就不要追了!免得自找难堪!”说着,萧颉风流的小眼眸朝着天瑶山庄瞄了一眼,“今日可是侯爷大喜的日子,小心吉时变晦时。” 萧颉无论何时都不忘损玉流觞。 玉流觞眯着妖艳的眸子,望着萧衍的马儿瞬间跑没影,他倒也洒脱,后退几步,抱着臂,冲萧颉微微一笑,“本侯的事,还轮不到礼王殿下操心。” 萧颉哈哈一笑,与袁隋对视一眼,几人慢慢后退到自己马前,飞身上马,冲着玉流觞拱了拱手,“玉侯爷,后会无期。” 说完,几人打马飞快离去。 “萧衍,你是聋了还是傻了?快放我下来!” 沈长梨被萧衍禁锢在胸前,崩溃怒极。不管她怎样嘶吼,这个男人就像聋了似的,气得她更加怒火冲天。 若是在之前,一向傲慢高冷从来循规蹈矩对女人避之不及的萧才九会做出当众抢人的事,打死她,都不相信。可现在,他不仅堂而皇之地干了,还干得这般坦然,这般天经地义,这般让人气的恨不能咬他一口。 一开始,沈长梨也没这般崩溃愤怒。 一路之上,她苦口婆心地与萧衍讲道理,讲她不能就这样突然间又‘死而复生’,讲她不想妨碍他与云静郡主的生活,讲她只想逍遥天下做一名小小的大夫,直到她说的口干舌躁,吃了一嘴的山风,他都始终不发一言不为所动。只拼着劲,驾着马,疯狂地飞奔。 他似乎比之前更加闷骚更加霸道更加沉默更加冷酷,对她一路的喋喋不休根本不理会也不说话,他越是这样,沈长梨越生气。他这样的男人,就像她蓄意挥出去的一拳打在棉花上,让她心中的火气一点都发泄不出来。 “萧老九,你混蛋!”她气的大骂。 “你还要不要脸了?你若再不停下,我就咬舌自尽。” 她威胁着,在风中凌乱,口沫横飞,气势十足。 萧衍黑着脸,任由她吼着骂着,突然伸手将她头上看着极讨厌的金钗步摇一下了拔掉嫌弃地扔到路边,她一头乌黑的轻丝顺滑而下,散乱在风中。 长发随风而动,慢慢缠上了萧衍的胸,缠上了萧衍的脸,缠上了萧衍的心。 “萧老九,你疯了?那可是金子做的,我特意拣最重的戴上,能值不少钱!” 沈长梨摸着自己的长发,心疼地恨不能捶死他,她干脆从马上转过身,从背对他,变成面对着他,凶神恶煞地准备给他一个教训。没想,萧衍眼眸一深,直接加快了马速。沈长梨身子一晃,人直接就扎进他的怀里。萧衍趁势双臂一合,沈长梨气的捶他。 “萧老九,你是故意的是不是?你再不放下我,我就咬死你——” 说着,她逮住他手臂就要咬。 不想,脑袋被人从后脑勺一托,人直接就僵住了。 她瞪直了双眼,有片刻都不能呼吸了,看着眼前俊美的不似凡人的俊脸,她的脑子空了空。她怎么都不会想到,萧衍竟然会直接在马上吻住她。 “萧——老九,你——混蛋!” 她反应过来,又捶又打,嘴里唔唔着,小身子在马上疯狂地乱动。 萧衍慢慢放慢马速,对她的躁动根本不为所动,直接禁锢着她,堵住她的嘴,长驱直入。这个吻,仿若倾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干脆放开了马缰绳,一手搂着她瘦腰,另一只手扣紧她的脑袋,将她的身子紧紧禁锢在怀里,用这个霸气的吻,深深地将二人纠缠在一起。 沈长梨回过神来,羞恼至极。 他吻她,她就打他。 拼命地,拼命地打,把所有的委屈和怒火都发泄出来,化成拳头,狠狠捶在他身上。 马儿慢腾腾地停了下来,萧衍的战马,自然是匹极有灵性的马。就像与萧衍心意相通一般,知道主子那点儿心思,它很配合地放慢步伐,姿态高贵优雅,却平稳从容。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沈长梨都快不能呼吸了,萧衍才慢慢松开她。 瞧着她迷离的眼神,呆呆愣愣的,马掌大的小脸红的像只红樱桃,那樱唇,像抹了蜜,愈发地勾人。趁着她还没回神,萧衍又忍不住吻住她,含着她的小舌,辗转不厌其烦地吸吮。 沈长梨眼眸一醒,眯了眯眼。 “嘶——” 知道所有的拳打脚踢对他都似挠痒痒,沈长梨干趣下牙,直接咬得萧衍一声痛咝,咧嘴笑开,“这么狠?为夫破相了,就不美了。” 沈长梨气恼得不行,嘶吼,“萧老九,你究竟想干什么?你不要吃在碗里的,还要看着锅里的,做人不能太贪心,可懂?” 萧衍像根本没听到她的吼声似的,伸手陶醉地摸了摸被沈长梨咬破的唇,笑得像只老狐狸,“阿梨错了,爷从来不贪心,想要的,也只有一个——” 是,只有一个。 那就是云静郡主! 他从未谋面的未婚妻,门第清高,身世尊贵,十个自己都比不上她。他宁愿要一个从未谋面的女子,也不要对他贴心贴肺的她。若他想娶的只是一个高贵的身份,而她真实的身份,高不高贵?可惜,已经国破家亡。如今她就是一抹浮萍,随波而动,飘到哪里,都不再有家。 眼眸渐渐湿了,她低下头,说的动情,“爷,别再欺负我了好吗?” 萧衍身子一僵,脸上不再戏谑,认真起来,“阿梨觉得,爷这是在欺负你?” 沈长梨抬起头,“玉流觞说,我可以做他的玉姬夫人,他一生都只会有我这一个女人,也会一生将我捧在手心里。我想要的,他也会尽力满足。爷,你已经找到了你想要的,为何还要霸着我?你难道真看不得我好吗?” 萧衍的脸上又冷的似冰,“你认为玉流觞是真心地待你吗?他做事,从来都是有所图——他对任何人都未付出过真心。” “难道爷娶一个,再霸一个,就是对女子付出的真心吗?”说着,沈长梨将手轻轻按到他胸口,“爷,我不知人的心,究竟有多大?而我的心,就只能装得下一个人。我若付出了真心,就再没有多余的一点给予另一个人。爷的心很大,能装得下天下,是不是将来也能装得下许多的女子?而我,却不想成为爷众多女子中的一个。爷可是能明白?” “爷不明白!”萧衍眼眸一深,“爷只知道,爷此生非你不可。至于其他的女人,爷从未想过——” 沈长梨气的咬牙,觉得鸡同鸭讲,她狠狠揪着他胸前的衣襟,恶狠狠地说,“萧老九,是不是我真的在这个世上消失了,你才会满意,才会放手?” 萧衍的脸上也现出一抹受伤,“阿梨为何不愿跟着爷?难道爷对你不好吗?” “爷的好,我受不起。” “什么?你敢再说一遍!”萧衍的脸黑透了。 沈长梨仰起脸冷硬地与他对视,“我说我受不起,现在受不起,将来也受不起——萧老九,咱俩不合适,我想要的唯一,你给不了。” 萧衍点了点头,“你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他突然发问,问愣了沈长梨,“什么话?” “欠收拾!” 他眉眼沉沉,低头就吻过来,再次将沈长梨紧紧禁锢在怀里,这次更加强势霸道,丝毫不容她有丝毫的忤逆反抗。比起沈长梨更加的暴怒和挣扎,他好像才是那个受委屈的人,与她的身子紧紧纠缠,根本就不容她反抗躲闪。 第189章 我,可以不在意 这个吻又狠又烈,就像吃人一样,激得沈长梨小心肝颤动不已。 她拼死挣扎,他就拼死吻她。 两人在马上拼死的样子,惹得身下的大马不停地打着喷嚏,大脑袋晃动着,马蹄不停地在地上刨着。好似两人如此激烈的吻,让马儿都受不了了。 “萧老九,你个混蛋!” 终于,在沈长梨愤怒的嘶吼中,一个带着血腥味的吻终于结束了。 萧衍紧紧将她抱在胸前,下巴抵着她的脑袋,向来酷烈的没有任何温度的声音终于软了下来,“阿梨,不闹了,好不好?” 是她在闹吗? 沈长梨嘲弄地闭了闭眼,将脸埋在他胸怀,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散发的熟悉的味道,或许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这么亲密了,有些话,她想问清楚。 “爷,你为何答应要娶云静郡主?你连她的面都未见过,我不相信,你是这么轻率的人!难道就因为她是受静安师太教导的女子?还是庆国公府有你想要的东西?爷,告诉我实话。” 萧衍沉默了片刻,才低低一声,“因为她的身份最适合爷,庆国公忠肝义胆,深受父皇敬重。又独善其身,在朝堂不拉帮结派,父皇对他很是放心。爷虽然不怕麻烦,但去玉屏城前,也不想再节外生枝。” 明白了。 原来你娶的只是一个适合你的身份。 “爷,别纠缠了,你放我走,好不好?”沈长梨抬起头,有些痴地望着眼前这张熟悉的俊颜,真是无一处不完美,伸手抚上他的眼睛,鼻子,嘴巴,眷恋地叹息一声。 萧衍目中翻卷的情绪似大雨前的乌云密布,他冷冷一声,“除非爷死!” 一句话又点燃了沈长梨心中的怒火,软的不行,硬的不行,她真是快要被这个男人给逼疯了,这不是逼她放大招吗? “行,萧老九,你厉害。” 她咬牙切齿地点点头,垂下眸子,犹豫了片刻,决定还是快刀斩乱麻,与这个男人再纠缠下去,她随时都会沦陷。因为她根本不是这个男人的对手。 “爷,不是阿梨跟你闹,实则,你来晚了。” “什么意思?”萧衍眼眸一闪。 沈长梨咬了咬唇,看着他漂亮的不像话的眼睛,狠狠心说出口,“我被玉流觞救出已经整整七天,爷以为,他为何要娶我?就是因为,我们已经——肌肤相亲,我已经是他的女人了。” 沈长梨说着,小心翼翼观察着他的反应。果然,他目中一寒,好像心中有什么美好的东西碎裂了一般,眼中杀机一闪,可随后又恢复平静。 “阿梨,即便想离开爷,也不用找这样的借口。” 他不相信! 沈长梨慢慢垂下眼睑,避开他火辣的眼光,慢慢撸起自己的袖子,“爷应该知道,眼下的女子手臂上都有守宫砂,我曾经也有——”说着,她将左臂完全露出来,“现在爷看清楚了,我手臂上的守宫砂已经没有了,就因为,我已非处子身——” 她说着,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见他目中的平静一点点破碎,看着他整个人像被雷劈中,那一张处事不惊泰山崩于前都不会变的脸——终于还是变了。 强迫自己扯出一抹笑容,她唯恐刺激他不够,继续火上浇油,“玉侯爷,着实很赞!容颜俊美,身子强壮,我与他,夜夜欢畅,着实美不胜收——” “阿梨!”他一声轻唤,声音中带着难掩的深痛,手抓在她腕子上,力道大的,仿若要给她折断了一般,“你怎敢——” 身边柔柔的山风吹过,沈长梨几乎都能听到他气的咬牙切齿的声音,整个身子都带着轻颤,可吼完这一句,他就没了下文。看上去,他是真信了。在这样一个女子贞操大过天的年代,尊贵高傲有精神洁癖的靖爷,怎么会要一个失了贞的女人呢? 看来她这一招奏效了。 最好他怒不可遏地将她扔下马,然后傲娇地不屑一顾地纵马而去,从此将她忘的一干二净。若是如此,她此生也清静了。 沈长梨深吸了一口气,狠狠地压下心头那一丝锐痛,她脸上依旧笑着,看他在明媚的阳光下寒若冰川的眸子,温柔一声。 “爷何必生那么大气?我与他,男未婚,女未嫁,做出那样的事,绝属你情我愿,没什么大不了。何况,他是真心要娶我。爷,咱俩之前也是快活过一阵子的不是吗?人生不易,爷全当此生没有遇见我好不好?” 萧衍一双眸子深不见底,那起伏的心胸,像是受了莫大的刺激,久久不能平静。可他扼着她的腕子的手,始终没有放开。 沈长梨眼眸一烫,微微低下头,她做事向来干趣,不喜欢拖泥带水。既然决定分手,就没有什么可留恋的。 于是,她从怀里又拿出那个装着两人发丝的荷包,轻轻打开,拿出里面辫在一起的发结,“爷,‘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如今,这个已经没必要再留着了。” 说着,她手一扬就要扔掉。 不想,萧衍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将那个荷包和她的手都紧紧包裹在他的大手里。 “阿梨,不要——” 向来高在云端的靖王爷,姿态仍是高华贵气,可眼眸深处一闪而过的伤痛,还是灼伤了她的眼睛,让她的心痛到无法呼吸。 这一刻,她确定,她是爱他的。 他也是爱她的。 都爱到不能自拔。 爱到了骨子里。 可是,她都将事情做到了此等地步,应该没有回还的余地了。她皱着眉头,抽了抽手,根本抽不动。这个男人的霸道和执拗比任何一个时候都更可怕。 她不由恼恨地抬起头,正要骂,不想却望进一双受伤的眼睛里。 “阿梨,我,我可以不在意——” 吐出这一句,他似变得轻松了,还咧了咧嘴对她笑了笑。 只是那笑意,比哭还难看。 眸子里盛满的都是悔恨和自责。 脸上的表情就像刚刚从阎王殿里走了一遭回来似的。 沈长梨脑子‘嗡’地一声响,竟有片刻的空白。 她没有听错?他说——不在意? 呆愕了片刻,她低下头,又开始抽手,“放开。” “不放!”这次,萧衍说的干趣又响亮,“阿梨,那没什么大不了,爷要的,是与你的一生一世。这一生,爷经历的坎坷太多了,这不算什么大事。爷能包容,也不会放在心上。” 沈长梨觉得他脸上的笑有一种解脱的淡然,仿若这样的事,对他,真不算什么大事。 这下沈长梨是真没辙了。 她开始恼了,故意又刺激他,“爷就不怕被玉流觞笑话一辈子?” 萧衍抿了抿唇,“是爷的错,不怪阿梨——爷再不会与阿梨分开太久,让别人钻空子。此次是爷大意,即便被他笑话,也是爷活该。但爷对阿梨,是绝不会放手。你想嫁他,除非爷死。” 他又说了一次‘死’,每说一次,都让沈长梨觉得,只要她敢嫁,他就死给她看。 她真是被逼的没脾气了,深深叹息一声,“爷,你尊贵高华,何必为我让别人耻笑一辈子呢?” “闭嘴!” 他似又活了过来,脸一黑,霸气地冲她一吼,扯紧缰绳就纵马跑起来。 沈长梨觉得她恐怕这辈子都逃不出这个男人的手掌心了。 只是,他大婚那日,她该如何自处? 唉。 也不闹了,沈长梨乖乖地靠在他怀里,任他带着往京城的方向飞驰。 突然,绕过了一截山路,就看到迎面飞奔来一辆奢华的马车,跑得飞快,一路尘土飞扬,好像后面火烧屁股了似的。 待马车跑得近了,沈长梨眼尖,看清那个驾车的女子,她不由惊呼,\"李大小姐?” 一声高昂的马嘶,萧衍勒住了马缰绳,等着李家的马车走近。 李鹊华自然也看到了马上的萧衍和沈长梨,一双焦灼的眸子一亮,转身冲着马车里面似乎说了一句话。很快,一只白暂的手挑开了马车帘子,露出里面的人一截藏蓝袖口。 “是李大公子。”沈长梨轻轻说。 “嗯。”萧衍轻嗯一声,表示自己也看到了。 李鹊华的马车跑到萧衍的马近前,她勒住马,跳下马车,就冲沈长梨跑来,上下看着她,“你没事?” 看来李家得到的消息要比萧衍晚,李鹊华有些憔悴,身上的裙子皱巴巴的,好像几天都没有好好梳洗了。 沈长梨感动地眼圈红了红,“我还没死——” “地牢大火,我跟我哥都急坏了——” 说着,李鹊华转过身,看到李大公子已经自己挪动着坐到了马车帘子口,露出半个身子,冲着萧衍和沈长梨轻轻笑了笑。 萧衍冲他一点头,慢慢跳下马,随后将沈长梨抱下马车,牵着她的手,便走向李大公子。 “李大哥,让你着急了,抱歉。”沈长梨首先向李明睿道歉。 李明睿笑着摇摇头,随后便看向萧衍,“若是靖王殿下愿意,可否与睿同乘一辆马车?” 他这是明显有话要同萧衍讲。 萧衍点头,转身冲沈长梨温柔一声,“你与李大小姐坐在前辕,我与李大公子说说话。” 沈长梨点头。 看到李大公子慢慢又挪回马车里,萧衍跳上马车,一挑帘子,走了进去。 “走!” 李鹊华冲沈长梨一歪头,示意她坐在前辕。 李家的马车是特制的,沈长梨与李鹊华坐在马车前辕,里面萧衍与李大公子的谈话,她是一点都没有听到。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和后面萧衍的马跟着马车奔跑的马蹄声。 马车里,李大公子的锦榻前放着一个檀木小桌,上面放着温热的茶盏。他斟了一盏茶给萧衍,却没有说话。 萧衍将茶一饮而尽,却率先开口,语气却极是不善,“李大公子不惜身子疲劳,一路狂奔至此,也是为阿梨来的?” 李大公子端着茶盏的手一顿,温腕地笑着,也不否定,“靖王殿下英明。” 萧衍却冷哼一声,“本王不信,你几次三番让李鹊华接近阿梨,就仅仅为了治你的腿?” “不然,靖王以为,李家对她还能有什么别的企图不成?” 李大公子四两拨千斤,轻轻一笑,便化解了萧衍锋利的攻势。 萧衍眼睛一眯,却摇摇头,“没有这双腿,李大公子照样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不是李家接近沈长梨的根本原因。还是实话说了!靖王府与元令公府应该不是敌人才对,李夫人是本王的奶娘,与本王有活命之恩,她又是你的姨母,我们不该如此生分。” 李大公子垂下眸子,伸手又添了新茶,对于靖王的话,他避重就轻。 “李家与靖王殿下确实不是敌对关系,但靖王对李家,这么多年若即若离,不远不近,也没到推心置腹的地步。李家绝不会害沈长梨,殿下不是看得很清楚吗?” “但本王今后绝不容别有用心的人再接近她,即便是李家,也不行。” 萧衍说话不仅仅是霸道了,简直是有些无理取闹。 他这次,恐怕是真长了教训,再不容沈长梨有失。 李大公子斟茶的手一抖,抬眸看向萧衍,那双温润的眸子难得带上了凌利, “靖王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李大公子理解的意思。” “你困不住她!” 李大公子挽了挽衣袖,“靖王殿下若想与她长长久久,就绝不能折了她的翅膀。她那样的女子,如此与众不同,身怀绝世医术,不该是你后院中的一朵娇花。她有凌云志,济世胸怀,理当让她大放光彩,在这世上独一无二地活着。” 萧衍眼睛一眯,不得不佩服,李明睿的眼光毒辣,将沈长梨看得如此透彻又犀利。 “那就讲实话,李家接近她的目地?”萧衍又品了一口茶,紧紧相逼。 李明睿灿然一笑,“靖王殿下如此紧张她,在天瑶山庄,玉流觞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一提此事,萧衍的心里就被一根刺扎的生疼,可片刻,他就释然了,坦然道,“玉流觞要娶她为云亭侯夫人。” “嗤!” 没想,一向不苟言笑的李大公子竟然不给面子的嗤笑一声,“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也配!” 萧衍听着他话里的不屑,似乎还带着点轻蔑的味道,他眸光闪了闪。 “云亭侯在中宁也算得上一个枭雄,似乎,李大公子很不待见他。” “难道靖王待见他?” 李大公子眼眉一挑,“若是此,几年前靖王殿王何必故意败给他?你是故意遂了玉流凝的心愿,让她风光嫁进东宫,明知她是要牺牲自己,为靖王殿下你去东宫做卧底,你却并未全力阻止——不就是看不上他们兄妹俩如此卑劣的手段吗? 不过,殿下还是念着旧情的,若不然,明知太子殿下的死与她有关,你却百般相护,宁愿让沈长梨做替死鬼,也不将玉流凝供出来。殿下如此怀疑李家对沈长梨的用心,殿下怎么不问问自己,你对她究竟有几分真心?” 李大公子的犀利和通透,让萧衍端到嘴边的茶水又放了下来,他眸光深邃,定定地看着李大公子。 “李大公子果然深藏不露,世人只道你双腿有疾,不问世事,事实上,你却躲在一边将这个世道看得比谁都透彻。但我还是不能完全相信你,你一直回避本王的话,李家接近沈长梨究竟有什么目地?” 萧衍再次将这个问题抛了出来,仿若李大公子不回答他的话,他就绝不允许沈长梨再与李家接触。 李大公子也不装了,目光变得深沉,“靖王殿下与她接触这么久,不会真的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萧衍眸光一暗,垂头又端起茶盏,品了一口,“前昌王府的人都死了,沈大小姐死在发配边疆的路上,皇城司的人亲眼看到她被杀手逼的跳下山崖,玉流觞已经将事实情况奏明给了父皇。所以,沈薇,在这个世上已经不存在。” 李明睿轻轻一笑,“赏春宴那晚,沈长梨进入过皇贵妃的冷宫,殿下是知晓此事的?” 萧衍一愣,沉默半晌,才点头,“知晓。” “那殿下可有问问她,究竟与皇贵妃说了什么?或者,皇贵妃因何对她敞开了冷宫的大门?要知道,这二十年来,即便连陛下,都不能轻易踏入冷宫半步。那片竹林,早被皇贵妃布下了迷魂大阵,只要不是她愿意让进的人,强行闯入的人准能迷死在那片竹林中。而她,安然进出,也算是二十年来头一人。” 萧衍目中一寒,“你究竟想说什么?” 李大公子优雅地端起茶盏傲然地品着,“靖王殿下想知道我的意思,还是在您去玉屏城之前,去冷宫见见皇贵妃!或许,你就不会阻止李家与沈长梨接触了。” 萧衍脸色一沉,盯着李明睿,抿嘴不说话。 沉默半晌,他才低低一声,“沈长梨与北黎是何关系?” 他一问,李明睿倏然抬头,温润的眸子里锐光锋利,“人人都说靖王常年远离京城与北黎打仗,看似对京城的人和事都漠不关心,其实,你比谁都聪慧精明。不是你不了解,而是你根本不屑去了解。当年前昌王谋反的案子,若是靖王想查,定然能知其中奥妙。那里有沈薇的秘密,也就有沈长梨的秘密,你我心知肚明,‘沈薇’是死了,可‘沈长梨’却还活着,就因她活出了不一样的‘沈薇’模样,所以才没有太多的人怀疑她——” 第190章 蛇蝎心肠 李明睿这一席话不可谓不惊心。 萧衍品着茶沉默着,半晌没说话。 若是他想知道沈长梨的秘密,就必须查当年前昌王府沈崇的案子。可一旦查了,他就陷入了一个泥潭。或许这就是李明睿想要的。 他心里明白,沈长梨要留在京城,不愿即刻随他去玉屏城,就是想要替沈崇翻案。可沈崇死了,当年的案底也一把火给烧了,若要查,就得从当年的当事人身上一个一个的查。而他,没有这个时间了。 “父皇与前昌王沈崇关系甚好,当年的谋逆案,若不是沈崇自己承认,父皇断不会将整个昌王府都牵累至死。三年过去了,若想为沈崇翻案,怕不容易。” 李明睿眼眸低垂,“是不容易,但沈崇是冤死的,前昌王府一百多口,一个不留,难道陛下杀错了人,就不该为其平反吗?” “李大公子有何证据?” “当年最重要的一个证据,就是北黎的左相雷烈写给沈崇的信件,被沈海偷偷从沈崇的书房中偷出呈给了陛下。这才让陛下以为沈崇与北黎勾结投敌卖国,其实不然。 这些年,李家以做生意为由在北黎布下不少暗探,得到确切消息,雷烈与沈崇是旧识。年轻时的雷烈才华横溢,还未入仕时,便经常周游天下,与沈崇在中宁相识。二人性情相投,随即成为知已。沈崇还将雷烈引荐给太子。他二人皆知雷烈是北黎人,当年中宁和北黎还未交恶,雷烈入仕前,他给沈崇写过一封信,之后,二人便中断了联系。 可沈海呈给陛下的信件,却多达七八封,这就足以说明问题。陛下连查都未查,就直接定罪。太子为沈崇求情,陛下勃然大怒,直接将他关了禁闭。整个朝堂噤若寒蝉,再无人敢为沈崇求情。殿下不觉得这里面很有问题吗?” 萧衍眯了眯眼,“确实有问题,若是雷烈只给沈崇写过一封信,那多出的信件,便有可能是沈海做的假。可奇怪的是,沈崇竟然也认了。李大公子以为,沈崇为什么要这么做?” 萧衍又将问题踢给了李明睿。 李大公子深吸了一口气,沉默半晌,才低低地说,“他有想保护的人。” “听说他当年用先皇赐的免死金牌只保下了沈长梨一个人,他连前妻生的儿子都不保,可见沈长梨对他是不同的。而她的母亲,是当年沈崇替父皇巡视天下时在玉屏城遇到的一个女人——” 说到这里,萧衍的眼眸变得深了又深,“难不成这个女人的身份并不是一个普通百姓家的女子?” 想到这里,萧衍突然想起,那个时候,正是贺兰擎夺下北黎皇城,将北黎皇族屠杀怠尽之后没几年—— 蓦然,他端着茶盏的手一抖,随即将茶盏放下,撩起眸子就看向李明睿,“本王再问一遍,沈长梨与北黎可有关系?” “不知道。” 李明睿答的干趣,他淡淡地饮着茶,任凭萧衍审视的眸光落在他身上,面上,什么都不显。定力比萧衍也不遑多让。 萧衍的心头明显有点乱,若是沈长梨真与北黎有某种关系,那一定是她的母亲不同寻常。 他不敢往深处想,既然李明睿提到沈长梨进过冷宫,那他母妃应该比谁都清楚沈长梨的秘密。若是此,他与她,便算得上亲上加亲。 他更不会放手。 “李家不愧是京城首富,好茶。” 萧衍随即举起手中茶向李明睿敬了敬。 话谈到这个地步,两人心照不宣,都谨慎地不再往下说。 “殿下不会是想将人直接带入靖王府?”随后,李明睿瞟了瞟前辕处,淡淡地问。 萧衍点头,“自然不能,她现在还不能入靖王府。” “李家刚在平安巷买了处宅子,不如殿下就暂时将人安置在那里?李家,殿下应该信得过?” “自然信得过。” 李家的马车直接将人送到平安巷,李大公子和李鹊华连马车都未下,直接将人放下,调转马头就走。 看着面前这个精致的大院子,沈长梨撇着嘴,东看看西看看,盯着前面的男人促狭地道。 “听说京城的老爷们最喜欢在外面养外室,果不其然!萧老九,走了这么久,怎么不见你的女人出来迎接啊?你回来了,她不该狂喜地扑过来吗?” 萧衍侧身撩了她一眼,面不改色,“这可是李大公子的宅子,你要找女人,也该问李大公子找。爷可没有!爷只一个,就让爷心力憔悴,哪里还有精力再养一个?” 沈长梨翻了个白眼,这是说她难养?哼。 只是李鹊华说李家在京城从不置办宅子,那为何会有这一处?这一路走来,别说女人了,就连个丫环婢女都没有,空荡荡的,就好像刚置办的似的。 突然,沈长梨脚步一顿,“爷,你为什么要带我来李家的宅子?” 萧衍头都不回,“靖王府现在风口浪尖,你不适合回去。” 不适合? 沈长梨抿了抿唇,确实不适合。可既然不适合,为什么还要将她抢回来?难不成她连做他侍妾的资格都没有了吗?也对,云静郡主定然容不下她。所以,他就随意将她带入李大公子的宅子将她藏起来,一辈子做他见不得光的女人? 沈长梨心里沉了沉,极不痛快,她快步追上他,黑着脸,“萧老九,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觉得不适合带我入府,就不该搅了我的好事。说不定现在,我已经是云亭侯夫人了。你这样做,欠风度。” 萧衍蹙了蹙眉,似乎极不愿她提及玉流觞,眼底蕴着一丝躁气,“今日你暂时在这里住下,明日,爷会送你去庆国公府。” 庆国公府? 沈长梨有点懵,她盯着他的后脑勺不解地道,“我为何要去庆国公府?” 萧衍也愣了一下,他到现在似乎才反应过来问题究竟出在了哪儿。一拍额头,他笑的好不得意,“原来阿梨一直在与爷闹别扭,主要是因为爷要娶云静郡主啊?” 反应迟钝的男人,说什么英明神武?连她的心思都看不透。 撇了撇嘴,沈长梨翻了个白眼,“爷娶不娶云静郡主,与我何干?那您的事儿。今日我就在李大哥的宅子休息一晚,明日后,我就离开京城,去过我的逍遥小日子。爷成婚的时候,我就不过来贺喜了。咱俩就到此为止!从此,您走您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互不干涉。” 她说的洒脱自在至极。 瞧着她的小样儿,萧衍揉了揉额头,“你累了,先去沐浴更衣,爷在正屋等你。有些事,爷会与你说清楚。” 虽说这个宅子一个婢女都没有,但里面该有的东西,一样不少。甚至还有一些她穿着极为合适的女装,一律都是新做的。宅子虽然大,但沈长梨也是见过世面的,净房主屋分的清清楚。 待她沐浴更衣收拾停当回到主屋,就看到萧衍正慵懒地倚在一张罗汉榻上闭目养神。他似乎也沐浴过了,换了件淡紫的袍子,露出里面嫣红的里衣来,红配紫,整个人艳丽高贵的如一只波斯猫。 见她站在门口没进来,他蓦地睁开眼,定定地看了她老一会,才咧嘴一笑,“看来阿梨对为夫很满意。” 又翻了个白眼,沈长梨粗鲁地抬腿就跨了进来,大嘞嘞地往他对面的椅子上一坐,“既然我已经在这里了,靖王殿下可以走了。” 萧衍斜倚在罗汉榻上纹丝不动,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他微阖着眼眸,“爷累了,今日就不回靖王府了,在这里陪阿梨。” 沈长梨感到好笑,“爷不会以为我还会逃?爷放心,不逃了。我要走,也会光明正大的走,爷不必看着我了,没意思。” 可萧衍依旧纹丝不动。 沈长梨觉得真是乏味,她干脆站起来,冲着萧衍摆摆手,“行,爷愿意待在这就待在这!我随便再找间屋子躺一会。”说着,不等萧衍应声,直接转身就走。 “喂,阿梨!” 她听见了他的声音,却是不答,反而走的更快。 话没说透,萧衍怎能放她走? 果不其然,沈长梨没走几步,腰上一紧,人就被他给勾了回去。 她真是恼了,挥手捶打他,“干什么,都折腾一天了,还没够?!” 萧衍叹了口气,将她抱过来,放到自己腿上,将下巴搁在她肩头上,“阿梨,其实庆国公府的二小姐王萱在七岁的时候,不小心掉入‘水镜痷’后山摔死了,静安师太受了刺激,从此疯疯癫癫,神志时好时坏。此事,除了庆国公,外人根本皆不知内情。痷里的人,我都打点好了,你现在就是庆国公的二小姐王萱—— 明日,爷就将你送到庆国公,婚期将至,你必须尽快熟悉庆国公府的生活。礼部很快就会行六礼,你要以王萱的身份待人接物,万不可像之前那样没有规矩。一切要听庆国公的安排——” 萧衍絮絮叨叨,拣重点与她说了一遍,听得沈长梨心跳加速,仿若在梦中,有点不能置信。 他费尽心思地要与庆国公府结亲,就是早早为她做的打算? 为何这货不早点告诉她? 害得她,差点酿成大祸。 她转过身,挥起拳头就没命地捶打他,真是又惊又喜又气,“混蛋,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害得我,差点答应玉妖精的条件——” 萧衍喜上眉梢,“阿梨根本就不想嫁给他对不对?” 也就是说,她之前说的与他春风一度,也不是真的喽? 沈长梨咬着唇,瞄了他一眼,“谁说不想?他那么美,又那么勾人,听说京城想嫁他的女子都能排到北城门——” 萧衍轻嗤一声,“他美?他有爷美吗?想嫁爷的女子何止能排到北城门——简直能排满到四个城门。” 沈长梨好笑地拿手肘捣他一下,“少吹牛,我在靖王府的时候,也没见有媒人上门提亲,恐怕整个京城的女子都不敢嫁给你!也就是我了——” 萧衍好笑,“我知道阿梨心里一直想嫁给爷。” “谁要嫁给你?” 知道了前因后果,沈长梨心中的块垒终于消散,又开始恢复本性,与萧衍斗嘴其乐融融。 既然二人冰释前嫌,沈长梨郑重地看着他,“爷,既然咱俩之间已没了阻碍,有些事,我能不能知道?” “何事?只要你问,爷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沈长梨抿了抿嘴,转头看着他,认真地道,“爷,我想知道,太子爷的死,你事先知不知情?” “知情。” 沈长梨心头一紧,“那你没有阻止?他可是你的亲哥哥,既然你不想要那个位置,那他就不是你的阻碍,为何你明知有人要害他,却无动于衷?” 萧衍眉心轻蹙,“爷,阻止了。却没有阻止了!是爷大意了,没想到他们真有这个胆。” “是她做的对不对?” 萧衍闭了闭眼,轻点了下头。 沈长梨又问,“那日牡丹园里的人——也是玉流凝?” 萧衍眸中一沉,与沈长梨对视一眼,又轻点了下头。 “她费尽心机嫁入东宫,又在那样的时刻毒杀了太子,她究竟是为了你?还是为了她自己?”沈长梨问的极快,语气微凉,带着极度的讽刺。 “你回来了,手握重兵,权倾天下,她也是耐不住寂寞了?太子殿下的病有好转,她最痛恨的恐怕就是我了。那日她在牡丹园约你,就是在向你诉苦?这么多年,她顶着太子妃的名号,即便太子死了,也无人敢再娶她。除了你,我想不出还有男人能救她于苦海。玉流觞要助你登上那个位子,恐怕也是为了她。只有你,才能让她改头换面母仪天下。爷,你对她是不是还有旧情?” “没有。” “没有?那你为什么不把她供出来?让太子殿下就那样不明不白地死了?” 萧衍眉头皱得死紧,”阿梨,有些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爷没那么做,自然有爷的道理。” “萧老九,你明明对她旧情未尽,是不舍得伤害她?明知她害了太子,你却还能忍得住。该说你是重情?还是心冷?手足亲情,却不及一个蛇蝎心肠的女子?” 第190章 蛇蝎心肠 李明睿这一席话不可谓不惊心。 萧衍品着茶沉默着,半晌没说话。 若是他想知道沈长梨的秘密,就必须查当年前昌王府沈崇的案子。可一旦查了,他就陷入了一个泥潭。或许这就是李明睿想要的。 他心里明白,沈长梨要留在京城,不愿即刻随他去玉屏城,就是想要替沈崇翻案。可沈崇死了,当年的案底也一把火给烧了,若要查,就得从当年的当事人身上一个一个的查。而他,没有这个时间了。 “父皇与前昌王沈崇关系甚好,当年的谋逆案,若不是沈崇自己承认,父皇断不会将整个昌王府都牵累至死。三年过去了,若想为沈崇翻案,怕不容易。” 李明睿眼眸低垂,“是不容易,但沈崇是冤死的,前昌王府一百多口,一个不留,难道陛下杀错了人,就不该为其平反吗?” “李大公子有何证据?” “当年最重要的一个证据,就是北黎的左相雷烈写给沈崇的信件,被沈海偷偷从沈崇的书房中偷出呈给了陛下。这才让陛下以为沈崇与北黎勾结投敌卖国,其实不然。 这些年,李家以做生意为由在北黎布下不少暗探,得到确切消息,雷烈与沈崇是旧识。年轻时的雷烈才华横溢,还未入仕时,便经常周游天下,与沈崇在中宁相识。二人性情相投,随即成为知已。沈崇还将雷烈引荐给太子。他二人皆知雷烈是北黎人,当年中宁和北黎还未交恶,雷烈入仕前,他给沈崇写过一封信,之后,二人便中断了联系。 可沈海呈给陛下的信件,却多达七八封,这就足以说明问题。陛下连查都未查,就直接定罪。太子为沈崇求情,陛下勃然大怒,直接将他关了禁闭。整个朝堂噤若寒蝉,再无人敢为沈崇求情。殿下不觉得这里面很有问题吗?” 萧衍眯了眯眼,“确实有问题,若是雷烈只给沈崇写过一封信,那多出的信件,便有可能是沈海做的假。可奇怪的是,沈崇竟然也认了。李大公子以为,沈崇为什么要这么做?” 萧衍又将问题踢给了李明睿。 李大公子深吸了一口气,沉默半晌,才低低地说,“他有想保护的人。” “听说他当年用先皇赐的免死金牌只保下了沈长梨一个人,他连前妻生的儿子都不保,可见沈长梨对他是不同的。而她的母亲,是当年沈崇替父皇巡视天下时在玉屏城遇到的一个女人——” 说到这里,萧衍的眼眸变得深了又深,“难不成这个女人的身份并不是一个普通百姓家的女子?” 想到这里,萧衍突然想起,那个时候,正是贺兰擎夺下北黎皇城,将北黎皇族屠杀怠尽之后没几年—— 蓦然,他端着茶盏的手一抖,随即将茶盏放下,撩起眸子就看向李明睿,“本王再问一遍,沈长梨与北黎可有关系?” “不知道。” 李明睿答的干趣,他淡淡地饮着茶,任凭萧衍审视的眸光落在他身上,面上,什么都不显。定力比萧衍也不遑多让。 萧衍的心头明显有点乱,若是沈长梨真与北黎有某种关系,那一定是她的母亲不同寻常。 他不敢往深处想,既然李明睿提到沈长梨进过冷宫,那他母妃应该比谁都清楚沈长梨的秘密。若是此,他与她,便算得上亲上加亲。 他更不会放手。 “李家不愧是京城首富,好茶。” 萧衍随即举起手中茶向李明睿敬了敬。 话谈到这个地步,两人心照不宣,都谨慎地不再往下说。 “殿下不会是想将人直接带入靖王府?”随后,李明睿瞟了瞟前辕处,淡淡地问。 萧衍点头,“自然不能,她现在还不能入靖王府。” “李家刚在平安巷买了处宅子,不如殿下就暂时将人安置在那里?李家,殿下应该信得过?” “自然信得过。” 李家的马车直接将人送到平安巷,李大公子和李鹊华连马车都未下,直接将人放下,调转马头就走。 看着面前这个精致的大院子,沈长梨撇着嘴,东看看西看看,盯着前面的男人促狭地道。 “听说京城的老爷们最喜欢在外面养外室,果不其然!萧老九,走了这么久,怎么不见你的女人出来迎接啊?你回来了,她不该狂喜地扑过来吗?” 萧衍侧身撩了她一眼,面不改色,“这可是李大公子的宅子,你要找女人,也该问李大公子找。爷可没有!爷只一个,就让爷心力憔悴,哪里还有精力再养一个?” 沈长梨翻了个白眼,这是说她难养?哼。 只是李鹊华说李家在京城从不置办宅子,那为何会有这一处?这一路走来,别说女人了,就连个丫环婢女都没有,空荡荡的,就好像刚置办的似的。 突然,沈长梨脚步一顿,“爷,你为什么要带我来李家的宅子?” 萧衍头都不回,“靖王府现在风口浪尖,你不适合回去。” 不适合? 沈长梨抿了抿唇,确实不适合。可既然不适合,为什么还要将她抢回来?难不成她连做他侍妾的资格都没有了吗?也对,云静郡主定然容不下她。所以,他就随意将她带入李大公子的宅子将她藏起来,一辈子做他见不得光的女人? 沈长梨心里沉了沉,极不痛快,她快步追上他,黑着脸,“萧老九,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觉得不适合带我入府,就不该搅了我的好事。说不定现在,我已经是云亭侯夫人了。你这样做,欠风度。” 萧衍蹙了蹙眉,似乎极不愿她提及玉流觞,眼底蕴着一丝躁气,“今日你暂时在这里住下,明日,爷会送你去庆国公府。” 庆国公府? 沈长梨有点懵,她盯着他的后脑勺不解地道,“我为何要去庆国公府?” 萧衍也愣了一下,他到现在似乎才反应过来问题究竟出在了哪儿。一拍额头,他笑的好不得意,“原来阿梨一直在与爷闹别扭,主要是因为爷要娶云静郡主啊?” 反应迟钝的男人,说什么英明神武?连她的心思都看不透。 撇了撇嘴,沈长梨翻了个白眼,“爷娶不娶云静郡主,与我何干?那您的事儿。今日我就在李大哥的宅子休息一晚,明日后,我就离开京城,去过我的逍遥小日子。爷成婚的时候,我就不过来贺喜了。咱俩就到此为止!从此,您走您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互不干涉。” 她说的洒脱自在至极。 瞧着她的小样儿,萧衍揉了揉额头,“你累了,先去沐浴更衣,爷在正屋等你。有些事,爷会与你说清楚。” 虽说这个宅子一个婢女都没有,但里面该有的东西,一样不少。甚至还有一些她穿着极为合适的女装,一律都是新做的。宅子虽然大,但沈长梨也是见过世面的,净房主屋分的清清楚。 待她沐浴更衣收拾停当回到主屋,就看到萧衍正慵懒地倚在一张罗汉榻上闭目养神。他似乎也沐浴过了,换了件淡紫的袍子,露出里面嫣红的里衣来,红配紫,整个人艳丽高贵的如一只波斯猫。 见她站在门口没进来,他蓦地睁开眼,定定地看了她老一会,才咧嘴一笑,“看来阿梨对为夫很满意。” 又翻了个白眼,沈长梨粗鲁地抬腿就跨了进来,大嘞嘞地往他对面的椅子上一坐,“既然我已经在这里了,靖王殿下可以走了。” 萧衍斜倚在罗汉榻上纹丝不动,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他微阖着眼眸,“爷累了,今日就不回靖王府了,在这里陪阿梨。” 沈长梨感到好笑,“爷不会以为我还会逃?爷放心,不逃了。我要走,也会光明正大的走,爷不必看着我了,没意思。” 可萧衍依旧纹丝不动。 沈长梨觉得真是乏味,她干脆站起来,冲着萧衍摆摆手,“行,爷愿意待在这就待在这!我随便再找间屋子躺一会。”说着,不等萧衍应声,直接转身就走。 “喂,阿梨!” 她听见了他的声音,却是不答,反而走的更快。 话没说透,萧衍怎能放她走? 果不其然,沈长梨没走几步,腰上一紧,人就被他给勾了回去。 她真是恼了,挥手捶打他,“干什么,都折腾一天了,还没够?!” 萧衍叹了口气,将她抱过来,放到自己腿上,将下巴搁在她肩头上,“阿梨,其实庆国公府的二小姐王萱在七岁的时候,不小心掉入‘水镜痷’后山摔死了,静安师太受了刺激,从此疯疯癫癫,神志时好时坏。此事,除了庆国公,外人根本皆不知内情。痷里的人,我都打点好了,你现在就是庆国公的二小姐王萱—— 明日,爷就将你送到庆国公,婚期将至,你必须尽快熟悉庆国公府的生活。礼部很快就会行六礼,你要以王萱的身份待人接物,万不可像之前那样没有规矩。一切要听庆国公的安排——” 萧衍絮絮叨叨,拣重点与她说了一遍,听得沈长梨心跳加速,仿若在梦中,有点不能置信。 他费尽心思地要与庆国公府结亲,就是早早为她做的打算? 为何这货不早点告诉她? 害得她,差点酿成大祸。 她转过身,挥起拳头就没命地捶打他,真是又惊又喜又气,“混蛋,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害得我,差点答应玉妖精的条件——” 萧衍喜上眉梢,“阿梨根本就不想嫁给他对不对?” 也就是说,她之前说的与他春风一度,也不是真的喽? 沈长梨咬着唇,瞄了他一眼,“谁说不想?他那么美,又那么勾人,听说京城想嫁他的女子都能排到北城门——” 萧衍轻嗤一声,“他美?他有爷美吗?想嫁爷的女子何止能排到北城门——简直能排满到四个城门。” 沈长梨好笑地拿手肘捣他一下,“少吹牛,我在靖王府的时候,也没见有媒人上门提亲,恐怕整个京城的女子都不敢嫁给你!也就是我了——” 萧衍好笑,“我知道阿梨心里一直想嫁给爷。” “谁要嫁给你?” 知道了前因后果,沈长梨心中的块垒终于消散,又开始恢复本性,与萧衍斗嘴其乐融融。 既然二人冰释前嫌,沈长梨郑重地看着他,“爷,既然咱俩之间已没了阻碍,有些事,我能不能知道?” “何事?只要你问,爷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沈长梨抿了抿嘴,转头看着他,认真地道,“爷,我想知道,太子爷的死,你事先知不知情?” “知情。” 沈长梨心头一紧,“那你没有阻止?他可是你的亲哥哥,既然你不想要那个位置,那他就不是你的阻碍,为何你明知有人要害他,却无动于衷?” 萧衍眉心轻蹙,“爷,阻止了。却没有阻止了!是爷大意了,没想到他们真有这个胆。” “是她做的对不对?” 萧衍闭了闭眼,轻点了下头。 沈长梨又问,“那日牡丹园里的人——也是玉流凝?” 萧衍眸中一沉,与沈长梨对视一眼,又轻点了下头。 “她费尽心机嫁入东宫,又在那样的时刻毒杀了太子,她究竟是为了你?还是为了她自己?”沈长梨问的极快,语气微凉,带着极度的讽刺。 “你回来了,手握重兵,权倾天下,她也是耐不住寂寞了?太子殿下的病有好转,她最痛恨的恐怕就是我了。那日她在牡丹园约你,就是在向你诉苦?这么多年,她顶着太子妃的名号,即便太子死了,也无人敢再娶她。除了你,我想不出还有男人能救她于苦海。玉流觞要助你登上那个位子,恐怕也是为了她。只有你,才能让她改头换面母仪天下。爷,你对她是不是还有旧情?” “没有。” “没有?那你为什么不把她供出来?让太子殿下就那样不明不白地死了?” 萧衍眉头皱得死紧,”阿梨,有些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爷没那么做,自然有爷的道理。” “萧老九,你明明对她旧情未尽,是不舍得伤害她?明知她害了太子,你却还能忍得住。该说你是重情?还是心冷?手足亲情,却不及一个蛇蝎心肠的女子?” 第191章 偷啄一吻 萧衍的脸上有些苦涩,“阿梨,我与她,在她嫁入东宫的那一刻,就已经结束了。当年,她与我,确实心意相投,并且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可不知为何,她突然改变了主意,非要嫁给太子哥哥。理由是为我绸缪—— 我当时就拒绝,苦口婆心劝过,可她始终坚定不移地要入东宫。我便找到玉流觞,想让他去劝她。可惜,这本就是他们兄妹俩早商量好的,玉流觞的态度让我恍惚大悟。但我还是与他打了一架,并言明,只要我赢,他就要去劝玉流凝放弃——” 沈长梨接口,“可是你却故意输了。” 萧衍神色黯然,“是的。因为有那么一刻,我突然觉得意兴阑珊,自古强扭的瓜不甜,或许是我与她的缘分浅!” “那爷后悔过吗?” “这么多年,爷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萧衍叹息一声,摇了摇头,“爷从未后悔过当年的决定,特别是现在,遇到你,爷只觉得庆幸。阿梨,别再折磨爷了,就听爷的安排,乖乖地等着嫁入靖王府好不好?” 沈长梨重重吐出一口气,突然有点心疼这个男人,被初恋背叛,与他赐婚的三个女子都死了,现在好不容易熬到老皇帝又赐了婚,现在的他,恐怕每时每刻都活在战战兢兢中,真不忍心再拂他的意。 她抿着嘴,心里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其实她与玉流觞根本没什么的,她的手臂上从来都没有守宫砂。可瞧着他根本也不在意的样子,心里又有些不甘。不过,总算弄清楚了他对玉流凝的心意,她安了。 她一勾他的脖子,打了个呵欠,“行了,爷,幸亏你遇到我这样宽宏大量的女子,就不跟你计较你之前那些烂桃花了。今日逃跑起的早,困了。我要去睡一会,就不陪爷唠嗑了。” 说完,她一拍他的背就从他怀里站起身。 萧衍突然轻嘶了一声。 沈长梨一愣,扭头,见他额头冷汗涔涔,突然想起他后背上被玉流觞划了一刀,她脸色一变,立马回抱住他,“让我看看你后背的伤。” 一揪他的前襟,才知,他此刻穿的浅紫袍子就是她亲手为他做的紫袍,本以为他会在赏春宴上穿,没想他竟在此时穿在了身上。 不管三七二十一,沈长梨伸手就扒他的衣袍,萧衍好笑着,还有心情促狭她,“阿梨是不是有点急?为夫自己脱就好,女子应该矜持。” “闭嘴!”沈长梨恼了,直接在他背上又一拍,“那么大口子不疼是?” 萧衍痛的龇牙裂嘴,“你要谋杀亲夫啊?” 怪不得,他里衣穿上深红色,血沾在上面看不出来是?这不是自欺欺人嘛! 直接将他的外衣里衣扒到腰间,沈长梨将他的身子扳过去,就看到他背后一条长长的血口子,从大椎一直到腰间,刀口不深,但足够长。虽然他净了身,但那血口子有的地方还在不停地往外渗着血珠。 这个臭男人,斜倚在罗汉榻上还与她啰嗦那么久,也怪她,竟忘了他背后有伤。 沈长梨绕到他身后仔细为他查看伤口,萧衍抿着嘴角笑,斜睨着一双深邃的眸子问。 “可还入得阿梨的眼?” “入什么眼?都伤成这样了,都是伤口,有区别吗?” “爷是说,爷的身子。” 沈长梨一怔,随后咬了咬牙,伸出指头在那伤口上一戳,“这身子再棒,也裂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真丑。” 萧衍哈哈一笑,“男人身上的伤是荣耀。” “荣耀个屁!有药吗?” 萧衍慢腾腾将小桌上的一瓶治外伤的药递给她,“一点小伤,阿梨不必大惊小怪。” 哼了一声,沈长梨再不理这个烧包男,仔细为那伤口上了药,又找来软布为他一圈一圈地缠上。她身上的馨香喷在萧衍的鼻间,让他的心莫名一热,他一转身又抱住她,大嘴巴就往她脖子里钻。 沈长梨轻推他一把,“老实点,刚包好伤口。” 萧衍抱住就不放手,“爷的伤不重要,阿梨不是困了,咱们睡去——” 沈长梨正为他穿好衣袍,闻言,瞥他一眼,“谁要跟你睡去?光天化日,爷还是早点回靖王府,免得在这里心猿意马。” “爷的确心猿意马了,阿梨,既然已经这样了,不如——” 瞧着他眼中赤裸裸再不掩饰的渴望,沈长梨一愣,随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厮以前不碰她,是因为她还是个处,他珍惜,想把彼此美好的第一次留到新婚夜。可现在,她已经与玉流觞都那个啥了,就已经没什么好忌讳的了。反正他已经把婚事都安排好了,也不必再等到新婚夜了,他此刻就想把她给‘睡’了。 沈长梨脸上火辣辣的,眼眸闪烁着,像只灵动的小狐狸,脑袋飞快转着想着推脱的理由,身子扭动一下,“爷,你身上有伤。” “伤在背上,又不在下面,不影响爷的本事。” 他大手又不老实在她身上游走。 “爷,太突然,我还没习惯。” 萧衍呼吸都有些热了,“没关系,多做几次,就习惯了。难道阿梨不想要爷吗?” 说着,他真不顾后背的伤,站起身,打横抱起沈长梨就往内室走。 沈长梨一颗心吓得都快要跳出胸膛,她踢腾着腿,“爷,我腿上有伤。” “爷在上面使力气,与你的腿有何相干?阿梨别害羞,你早晚要习惯爷的身子。” “萧老九,你别不讲理,你今天敢碰我,我就咬死你。” 说着,她双手抱着他的脖子就咬。 萧衍哈哈笑着,直接奔到内室将她压倒在雕花大床上,他在她身上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虽然嘴上喊的凶,此刻却并没饥渴到不顾一切,而是手慢慢探进她的下面—— 阿梨身子一颤,脸似火烧,立马夹紧腿,“爷,别——” 萧衍喘着粗气,眸子却深不见底,脸上也不再见笑,“阿梨能与玉流觞做的,为何与爷却做不得?你之前口口声声要做爷唯一的女人,不让爷三心二意,爷为你也费尽了心机,现在你却这般推却,难不成之前都是虚情假意哄骗爷的?说,你与玉流觞到底做是没做?” 见他变脸比翻书还快,沈长梨气的脸由红变白,心里有委屈,眼圈一红,狠狠捶了他一下。 “没做,没做,你满意了?” 萧衍浑身一松,一张俊脸立马露出颠倒众生的笑意,整个身子往沈长梨身上一趴,嘴里低喃一声,“爷就知道,阿梨也是有 洁癖的,除了爷,哪个男子还能入得你的法眼?除了爷,阿梨还能接受谁——” 说着说着,他就没了音。 沈长梨还没有从他方才的变脸中回过魂来,耳边就已经听到了他均匀的呼吸声。 她急忙抱住他的脑袋轻轻晃,“爷,爷——” 萧衍迷蒙中睁开眼,随后将大嘴凑过去吻了吻她,“乖,别闹,爷几天没合眼,太困了,让爷好好睡一觉——”说着,大脑袋一沉就窝在了她颈间,任凭沈长梨怎样摇都摇不醒。 沈长梨又好气又好笑,这个臭男人,就会欺负她。现在趁他睡着,能不能掐死他? 心里这样想着,沈长梨却伸手拉过薄被盖在二人身上,臭男人的手还放在她两腿间,她羞红了脸,伸手想他的手移开。不想,他哼哼两声,抱着她身子一转,他侧躺着,将沈长梨紧紧抱在怀里。手是从她两腿间拿开了,一条大长腿却跨过来重重压在她身上,气的沈长梨使劲推了推,越推缠得越紧。 她气的在他大腿上一掐,他抽着气,闭着眼,明明困的很,却咧着嘴笑了笑,“阿梨,别掐坏了——” 掐什么掐坏了,伸手又在他腿上拍一下,沈长梨才出了气,看着他沉睡中如同孩童一般的干净脸颊,还有那张据说非常适合接吻的嘴,一个没忍住,凑过去在他嘴飞啄了一口,嘿嘿笑着。 “哼,终于轮到老子欺负你了!” 她美美地扁了扁嘴,在他怀里蜷了蜷,轻轻合上眼。 待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萧衍却倏地睁开了眼。 看着怀里熟睡的女子,像失而复得的宝贝,萧衍叹息着伸手抚了抚被她偷亲过的唇,眯着眼,嘴角夹着一抹笑意,“阿梨,此生你休想再逃出爷的手掌心。” 老皇帝太过勤政,众臣工几乎每日都要上朝。 自打太子殁后,老皇帝的御案上关于立储的奏折就堆积如山了。虽然萧云骥被立为皇太孙,可如今东宫有两位殿下,皇家自古立长不立幼,萧云琛虽然脑子不好使,但萧云骥若想再继承皇位,就显得没那么名正言顺。毕竟,老皇帝还有几个亲儿子在呢!这些王爷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即便老皇帝心向萧云骥,但要如何安排这些亲儿子,老皇帝明显很头疼。 如今的朝堂可谓是暗流涌动,人人就像被打了鸡血似的,人人都有自己小算计。 这不,老皇帝刚坐到龙椅上,昌王沈海便站了出来,“启奏陛下,自中宁建国以来,风调雨顺百姓归心,陛下英明神武,功德可照日月。只是如今,太子殁,国无储,人心必乱。还请陛下早早为中宁定下储君,以安臣心,民心。” 朝堂上的人,为陛下歌功颂德是正常,动不动就以安民心为借口,也是常态。 他一个人跪在大殿中央说的口唾横飞,站在两侧的文武大臣却都扳着脸,站的纹丝不动。显然,众人都明白,昌王沈海为何这般着急?还不是为了他的女婿萧云骥嘛! 老皇帝精光闪烁的眸子扫了大殿一圈,配合问,“不知爱卿觉得,如今的皇子皇孙中,哪一位最适合继承大统?” 瞧老皇帝问的,这不是故意让沈海说出萧云骥嘛! 众朝臣互相看了看,对沈海都有些不屑。 沈海赶紧跪在地上深深一叩,“陛下,如今四海升天,天下归一,自然需要贤德的仁君。如今太子殁,皇太孙萧云骥性子温润,宽厚仁德,完全继承太子殿下的秉性,是绵延国祚的不二人选。” 太不要脸了。 有些朝臣看不惯沈海的,或者不是萧云骥这边的,直接丢给沈海一个讥刺的眼神。 而老皇帝却似有同感点了点头。 “陛下。” 向来粗犷性子直爽的镇国侯吴刚从武将的队列中走出,冲着老皇帝深深一扣,“现在北黎并未死心,依旧在边塞挑衅,西边的西月国又陈兵数万对吾国虎视眈眈,中宁需要的更是一位强势的君主。靖王就很不错,建立功勋,又深受百姓爱戴,他才是皇位的最佳人选。望陛下三思。” 结果,吴刚话一落,武将中几乎过半的人都呼啦啦站了出来,心都向着萧衍。 文官中也有不少朝臣站出来,推举谁的都有,有人还企图说服老皇帝将萧琏放出来,毕竟 他是嫡子,结果被几个老臣喷了一鼻子灰,悻悻地退回班列。 老皇帝脸色有些不好看。 “行了,别吵了!”老皇帝脸一寒,“瞧瞧你们现在都什么样子,整日在朕面前吵吵嚷嚷,成何体统?你们还将朕放在眼里吗?” 老皇帝一怒,一群臣子立马纷纷跪地请罪。 “陛下息怒,微臣不敢!” “哼,还有什么是你们不敢的?立储之事,朕心里有数,自会参考诸位臣工的谏言,容后再议。现在,更有一事,需要诸臣工拿个主意。” 老皇帝说着,目光阴沉一扫众人,“之前便有臣工向朕谏言,要把各位皇子分到各地做藩王,不知诸位臣工是什么意思?” 老皇帝话一落,有不少朝臣都变了变脸。 立马有人站出来反对,“陛下,分封藩王有利有弊,一旦藩王坐大,必定威胁上京,望陛下三思。” 老皇帝冷哼一声,“依你的意思,朕的儿子们都是居心不良之辈?在各地做藩王,就会各自为政,就会起兵造反,来夺朕的皇位不成?” 那臣工吓得跪伏在地,“陛下息怒,臣并无此意。” 老皇帝冷哼一声,阴鸷的眸光扫着众人。 整个朝堂鸦雀无声,老皇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要将儿子们分出去,却留孙子在京城。这是明摆着心向萧云骥,在为他登位扫除障碍。 看来萧琏将萧云琛弄过来,对萧云骥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若不然,太子殁,若没有萧云琛,老皇帝就可以直接名正言顺将萧云骥立为储君。偏中宁有立嫡不立幼的规矩,所以萧云骥的地位便有些尴尬。老皇帝不得不费尽心思为他铺路。不惜在此关键时刻提出将儿子们都分出去做藩王。 见众人都沉着脸不说话,老皇帝便又缓了语气,“诸位臣工的忧虑,朕都懂。但此事,朕心意已决,不必再议。” 明德帝本就是一个雷厉风行之人,心思深沉,只要他决定的事,不需再议,就说明他已经做了最终决定,不容臣子们再议。但大家彼此对视一眼,虽然如此,但毕竟老皇帝还未正式下旨,就还有希望。 第191章 偷啄一吻 萧衍的脸上有些苦涩,“阿梨,我与她,在她嫁入东宫的那一刻,就已经结束了。当年,她与我,确实心意相投,并且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可不知为何,她突然改变了主意,非要嫁给太子哥哥。理由是为我绸缪—— 我当时就拒绝,苦口婆心劝过,可她始终坚定不移地要入东宫。我便找到玉流觞,想让他去劝她。可惜,这本就是他们兄妹俩早商量好的,玉流觞的态度让我恍惚大悟。但我还是与他打了一架,并言明,只要我赢,他就要去劝玉流凝放弃——” 沈长梨接口,“可是你却故意输了。” 萧衍神色黯然,“是的。因为有那么一刻,我突然觉得意兴阑珊,自古强扭的瓜不甜,或许是我与她的缘分浅!” “那爷后悔过吗?” “这么多年,爷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萧衍叹息一声,摇了摇头,“爷从未后悔过当年的决定,特别是现在,遇到你,爷只觉得庆幸。阿梨,别再折磨爷了,就听爷的安排,乖乖地等着嫁入靖王府好不好?” 沈长梨重重吐出一口气,突然有点心疼这个男人,被初恋背叛,与他赐婚的三个女子都死了,现在好不容易熬到老皇帝又赐了婚,现在的他,恐怕每时每刻都活在战战兢兢中,真不忍心再拂他的意。 她抿着嘴,心里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其实她与玉流觞根本没什么的,她的手臂上从来都没有守宫砂。可瞧着他根本也不在意的样子,心里又有些不甘。不过,总算弄清楚了他对玉流凝的心意,她安了。 她一勾他的脖子,打了个呵欠,“行了,爷,幸亏你遇到我这样宽宏大量的女子,就不跟你计较你之前那些烂桃花了。今日逃跑起的早,困了。我要去睡一会,就不陪爷唠嗑了。” 说完,她一拍他的背就从他怀里站起身。 萧衍突然轻嘶了一声。 沈长梨一愣,扭头,见他额头冷汗涔涔,突然想起他后背上被玉流觞划了一刀,她脸色一变,立马回抱住他,“让我看看你后背的伤。” 一揪他的前襟,才知,他此刻穿的浅紫袍子就是她亲手为他做的紫袍,本以为他会在赏春宴上穿,没想他竟在此时穿在了身上。 不管三七二十一,沈长梨伸手就扒他的衣袍,萧衍好笑着,还有心情促狭她,“阿梨是不是有点急?为夫自己脱就好,女子应该矜持。” “闭嘴!”沈长梨恼了,直接在他背上又一拍,“那么大口子不疼是?” 萧衍痛的龇牙裂嘴,“你要谋杀亲夫啊?” 怪不得,他里衣穿上深红色,血沾在上面看不出来是?这不是自欺欺人嘛! 直接将他的外衣里衣扒到腰间,沈长梨将他的身子扳过去,就看到他背后一条长长的血口子,从大椎一直到腰间,刀口不深,但足够长。虽然他净了身,但那血口子有的地方还在不停地往外渗着血珠。 这个臭男人,斜倚在罗汉榻上还与她啰嗦那么久,也怪她,竟忘了他背后有伤。 沈长梨绕到他身后仔细为他查看伤口,萧衍抿着嘴角笑,斜睨着一双深邃的眸子问。 “可还入得阿梨的眼?” “入什么眼?都伤成这样了,都是伤口,有区别吗?” “爷是说,爷的身子。” 沈长梨一怔,随后咬了咬牙,伸出指头在那伤口上一戳,“这身子再棒,也裂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真丑。” 萧衍哈哈一笑,“男人身上的伤是荣耀。” “荣耀个屁!有药吗?” 萧衍慢腾腾将小桌上的一瓶治外伤的药递给她,“一点小伤,阿梨不必大惊小怪。” 哼了一声,沈长梨再不理这个烧包男,仔细为那伤口上了药,又找来软布为他一圈一圈地缠上。她身上的馨香喷在萧衍的鼻间,让他的心莫名一热,他一转身又抱住她,大嘴巴就往她脖子里钻。 沈长梨轻推他一把,“老实点,刚包好伤口。” 萧衍抱住就不放手,“爷的伤不重要,阿梨不是困了,咱们睡去——” 沈长梨正为他穿好衣袍,闻言,瞥他一眼,“谁要跟你睡去?光天化日,爷还是早点回靖王府,免得在这里心猿意马。” “爷的确心猿意马了,阿梨,既然已经这样了,不如——” 瞧着他眼中赤裸裸再不掩饰的渴望,沈长梨一愣,随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厮以前不碰她,是因为她还是个处,他珍惜,想把彼此美好的第一次留到新婚夜。可现在,她已经与玉流觞都那个啥了,就已经没什么好忌讳的了。反正他已经把婚事都安排好了,也不必再等到新婚夜了,他此刻就想把她给‘睡’了。 沈长梨脸上火辣辣的,眼眸闪烁着,像只灵动的小狐狸,脑袋飞快转着想着推脱的理由,身子扭动一下,“爷,你身上有伤。” “伤在背上,又不在下面,不影响爷的本事。” 他大手又不老实在她身上游走。 “爷,太突然,我还没习惯。” 萧衍呼吸都有些热了,“没关系,多做几次,就习惯了。难道阿梨不想要爷吗?” 说着,他真不顾后背的伤,站起身,打横抱起沈长梨就往内室走。 沈长梨一颗心吓得都快要跳出胸膛,她踢腾着腿,“爷,我腿上有伤。” “爷在上面使力气,与你的腿有何相干?阿梨别害羞,你早晚要习惯爷的身子。” “萧老九,你别不讲理,你今天敢碰我,我就咬死你。” 说着,她双手抱着他的脖子就咬。 萧衍哈哈笑着,直接奔到内室将她压倒在雕花大床上,他在她身上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虽然嘴上喊的凶,此刻却并没饥渴到不顾一切,而是手慢慢探进她的下面—— 阿梨身子一颤,脸似火烧,立马夹紧腿,“爷,别——” 萧衍喘着粗气,眸子却深不见底,脸上也不再见笑,“阿梨能与玉流觞做的,为何与爷却做不得?你之前口口声声要做爷唯一的女人,不让爷三心二意,爷为你也费尽了心机,现在你却这般推却,难不成之前都是虚情假意哄骗爷的?说,你与玉流觞到底做是没做?” 见他变脸比翻书还快,沈长梨气的脸由红变白,心里有委屈,眼圈一红,狠狠捶了他一下。 “没做,没做,你满意了?” 萧衍浑身一松,一张俊脸立马露出颠倒众生的笑意,整个身子往沈长梨身上一趴,嘴里低喃一声,“爷就知道,阿梨也是有 洁癖的,除了爷,哪个男子还能入得你的法眼?除了爷,阿梨还能接受谁——” 说着说着,他就没了音。 沈长梨还没有从他方才的变脸中回过魂来,耳边就已经听到了他均匀的呼吸声。 她急忙抱住他的脑袋轻轻晃,“爷,爷——” 萧衍迷蒙中睁开眼,随后将大嘴凑过去吻了吻她,“乖,别闹,爷几天没合眼,太困了,让爷好好睡一觉——”说着,大脑袋一沉就窝在了她颈间,任凭沈长梨怎样摇都摇不醒。 沈长梨又好气又好笑,这个臭男人,就会欺负她。现在趁他睡着,能不能掐死他? 心里这样想着,沈长梨却伸手拉过薄被盖在二人身上,臭男人的手还放在她两腿间,她羞红了脸,伸手想他的手移开。不想,他哼哼两声,抱着她身子一转,他侧躺着,将沈长梨紧紧抱在怀里。手是从她两腿间拿开了,一条大长腿却跨过来重重压在她身上,气的沈长梨使劲推了推,越推缠得越紧。 她气的在他大腿上一掐,他抽着气,闭着眼,明明困的很,却咧着嘴笑了笑,“阿梨,别掐坏了——” 掐什么掐坏了,伸手又在他腿上拍一下,沈长梨才出了气,看着他沉睡中如同孩童一般的干净脸颊,还有那张据说非常适合接吻的嘴,一个没忍住,凑过去在他嘴飞啄了一口,嘿嘿笑着。 “哼,终于轮到老子欺负你了!” 她美美地扁了扁嘴,在他怀里蜷了蜷,轻轻合上眼。 待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萧衍却倏地睁开了眼。 看着怀里熟睡的女子,像失而复得的宝贝,萧衍叹息着伸手抚了抚被她偷亲过的唇,眯着眼,嘴角夹着一抹笑意,“阿梨,此生你休想再逃出爷的手掌心。” 老皇帝太过勤政,众臣工几乎每日都要上朝。 自打太子殁后,老皇帝的御案上关于立储的奏折就堆积如山了。虽然萧云骥被立为皇太孙,可如今东宫有两位殿下,皇家自古立长不立幼,萧云琛虽然脑子不好使,但萧云骥若想再继承皇位,就显得没那么名正言顺。毕竟,老皇帝还有几个亲儿子在呢!这些王爷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即便老皇帝心向萧云骥,但要如何安排这些亲儿子,老皇帝明显很头疼。 如今的朝堂可谓是暗流涌动,人人就像被打了鸡血似的,人人都有自己小算计。 这不,老皇帝刚坐到龙椅上,昌王沈海便站了出来,“启奏陛下,自中宁建国以来,风调雨顺百姓归心,陛下英明神武,功德可照日月。只是如今,太子殁,国无储,人心必乱。还请陛下早早为中宁定下储君,以安臣心,民心。” 朝堂上的人,为陛下歌功颂德是正常,动不动就以安民心为借口,也是常态。 他一个人跪在大殿中央说的口唾横飞,站在两侧的文武大臣却都扳着脸,站的纹丝不动。显然,众人都明白,昌王沈海为何这般着急?还不是为了他的女婿萧云骥嘛! 老皇帝精光闪烁的眸子扫了大殿一圈,配合问,“不知爱卿觉得,如今的皇子皇孙中,哪一位最适合继承大统?” 瞧老皇帝问的,这不是故意让沈海说出萧云骥嘛! 众朝臣互相看了看,对沈海都有些不屑。 沈海赶紧跪在地上深深一叩,“陛下,如今四海升天,天下归一,自然需要贤德的仁君。如今太子殁,皇太孙萧云骥性子温润,宽厚仁德,完全继承太子殿下的秉性,是绵延国祚的不二人选。” 太不要脸了。 有些朝臣看不惯沈海的,或者不是萧云骥这边的,直接丢给沈海一个讥刺的眼神。 而老皇帝却似有同感点了点头。 “陛下。” 向来粗犷性子直爽的镇国侯吴刚从武将的队列中走出,冲着老皇帝深深一扣,“现在北黎并未死心,依旧在边塞挑衅,西边的西月国又陈兵数万对吾国虎视眈眈,中宁需要的更是一位强势的君主。靖王就很不错,建立功勋,又深受百姓爱戴,他才是皇位的最佳人选。望陛下三思。” 结果,吴刚话一落,武将中几乎过半的人都呼啦啦站了出来,心都向着萧衍。 文官中也有不少朝臣站出来,推举谁的都有,有人还企图说服老皇帝将萧琏放出来,毕竟 他是嫡子,结果被几个老臣喷了一鼻子灰,悻悻地退回班列。 老皇帝脸色有些不好看。 “行了,别吵了!”老皇帝脸一寒,“瞧瞧你们现在都什么样子,整日在朕面前吵吵嚷嚷,成何体统?你们还将朕放在眼里吗?” 老皇帝一怒,一群臣子立马纷纷跪地请罪。 “陛下息怒,微臣不敢!” “哼,还有什么是你们不敢的?立储之事,朕心里有数,自会参考诸位臣工的谏言,容后再议。现在,更有一事,需要诸臣工拿个主意。” 老皇帝说着,目光阴沉一扫众人,“之前便有臣工向朕谏言,要把各位皇子分到各地做藩王,不知诸位臣工是什么意思?” 老皇帝话一落,有不少朝臣都变了变脸。 立马有人站出来反对,“陛下,分封藩王有利有弊,一旦藩王坐大,必定威胁上京,望陛下三思。” 老皇帝冷哼一声,“依你的意思,朕的儿子们都是居心不良之辈?在各地做藩王,就会各自为政,就会起兵造反,来夺朕的皇位不成?” 那臣工吓得跪伏在地,“陛下息怒,臣并无此意。” 老皇帝冷哼一声,阴鸷的眸光扫着众人。 整个朝堂鸦雀无声,老皇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要将儿子们分出去,却留孙子在京城。这是明摆着心向萧云骥,在为他登位扫除障碍。 看来萧琏将萧云琛弄过来,对萧云骥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若不然,太子殁,若没有萧云琛,老皇帝就可以直接名正言顺将萧云骥立为储君。偏中宁有立嫡不立幼的规矩,所以萧云骥的地位便有些尴尬。老皇帝不得不费尽心思为他铺路。不惜在此关键时刻提出将儿子们都分出去做藩王。 见众人都沉着脸不说话,老皇帝便又缓了语气,“诸位臣工的忧虑,朕都懂。但此事,朕心意已决,不必再议。” 明德帝本就是一个雷厉风行之人,心思深沉,只要他决定的事,不需再议,就说明他已经做了最终决定,不容臣子们再议。但大家彼此对视一眼,虽然如此,但毕竟老皇帝还未正式下旨,就还有希望。 第192章 肯定有事 老皇帝似乎又觉得将儿子们都分出去做藩王,这决定做的太快,怕有人不服。 他眸光一闪便看向萧衍,“老九,你以为如何?” 萧衍被点名,出列,冲着老皇帝深深一揖,“儿臣回京不久,对朝政不熟,实则不宜参议。” 老皇帝眸光一闪,“无妨,你且说说自己的看法,不管说什么,父皇都不会怪你。” “儿臣实则没什么好说的。” 他永远都是这样光风霁月,淡泊从容,不卑不亢。 老皇帝眸光一闪,又扫了众臣工一眼,似有踌躇,但最终还是说出口,“几日前兵部向朕奏了一本,说老九不日就要到玉屏城就藩,如今西月国虎视眈眈,为了便于兵部统一调兵遣将,应当收回你手中的兵权——” 他话语一顿,便不再说下去,而是淡淡地看着萧衍。 萧衍还没什么反应,下面的武将都变了脸,有些躁动。 老皇帝只当没看见,目光始终一眨不眨盯着萧衍,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他心中真实的想法。 不料萧衍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一切全凭父皇定夺。” 老皇帝深深叹了口气,似是极为难,“兵部的一些朝臣确实着急了,如今北黎还不安稳,西月国又蠢蠢欲动,朕以为只有老九坐镇最是能稳定军心。不过,不仅兵部,还有一些老臣也向朕谏言,陈述利弊,朕思虑再三,也深以为然。” 萧衍心中了然,看着老皇帝,淡然跪在地上,“父皇所言极是,儿臣就要去玉屏城就藩,正想向父皇上奏辞行。如今兵符已交,儿臣此刻卸下军权,便可赋闲在家专心操办大婚之事。请父皇恩准。” “殿下——” 老皇帝还没回应,旁边的武将中就有人沉不住气冒失地低唤了一声,他是替萧衍着急。如今老皇帝当着众群臣的面这么逼迫他,无疑过河拆桥,令人心寒。 老皇帝脸色有些沉,阴鸷地扫了那武将一眼,又看向萧衍,“既然老九已经决定了,那父皇,便成全了你。” 很显然,老皇帝似乎也在等萧衍这句话。 “即日起,黑豹军的调遣之权就归还兵部!老九安心在家筹办婚事。另外,兵部请旨,说昌王沈海足智多谋可堪大任,朕也有同感。所以,将黑豹卫的军权交到昌王手中,老九也能安心。你是父皇的儿子,也是天下的镇国大将军,朕相信,一旦国家有难,外敌入侵,还得老九亲自披甲上阵。” 萧衍淡定一声,像根本就不在意,“此事父皇作主便好,儿臣没意见。” 此时此景,直接让下面的武将都变了脸,吴刚又要出来替萧衍鸣不平,却被旁边的同行拉住,对他轻摇了摇头。吴刚一甩袖子,脸色不郁,不动声色退回到自己班列。 所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当初,北黎雄兵百万侵犯中宁,一口气曾吞并中宁十多城廓。是萧衍在危难之际带兵出征,与北黎拼杀十多年,终将失去的城池一点点收回。如今又俘了锦玉公主,狠狠打击了贺兰擎。如今中宁歌舞升平,天下已定,萧衍功高盖主,老皇帝再不需要他了。如今让他第一个就藩,着实令人唏嘘。 武将中有不少人看着萧衍跪在大殿中依旧挺直的脊背,眼圈儿都红了。 偏他们无能为力。 老皇帝明显心向着萧云骥,夺了萧衍的兵权,交给沈海,这是明显地在为给萧云骥立储助力。 散朝后,老皇帝又将萧衍叫到御书房,又是一番安慰。 萧衍趁机向老皇帝请奏,希望礼部能尽快到庆国公府行六礼,既然钦天监已经选好了日子,就宜早不宜迟。似乎他交了兵权,令老皇帝龙颜大悦,再没了后顾之忧。不管萧老九说什么,他都爽快地答应。 萧衍微眯着眸子不动声色,只重重向老皇帝叩谢礼。 老皇帝满意了,冲着萧衍摆摆手,“朕累了,你且回去!好好筹办你的婚礼,父皇的儿子们,也只有老九你还单着,希望这次,你能心想事成。” “借父皇吉言,儿子告退了。” 萧衍叩首,起身要走。 戴公公突然推开御书房的门,小跑着进来,刻意地瞄了萧衍一眼,从袖口抽出一份奏折递给老皇帝,“陛下,德妃娘娘的请奏。” 萧衍闻言脚步一顿,但也没停下,当他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不料老皇帝在后面唤了一声,“老九,回来。” 当年萧衍五岁,皇贵妃自己搬进冷宫,萧衍在宫中一时无依无靠,备受众兄弟欺负。多亏德妃对他多有照顾,才一直熬到他出宫建府,日子才好起来。所以一直以来,萧衍都将她当母亲敬着。如今德妃身子不好,一直卧床不起,萧衍回京后,到后宫看过她几次。本想着让沈长梨再为她诊诊脉,不料赏春宴后,沈长梨出事,此事再不能行。 此刻见她向老皇帝上折子,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萧衍一撩袍子转身又走回来,冲着老皇帝拱了拱手,“父皇——” 老皇帝将手中德妃的折子冲他扬了扬,叹息一声,“德妃良苦用心,对你真是操碎了心,如今她给朕上的折子,情真意切,老九你自己看看!” 说着,老皇帝将折子递给戴公公,戴公公接过折子小跑着又递给萧衍。 萧衍面无表情,接过折子打开一眼,眉心紧皱。 老皇帝一直盯着他不放,见他终于有了情绪,他淡淡一声,“老九,此事你怎么看?” 萧衍抿紧了唇,一时没有说话。 老皇帝脸上的神情也极耐人寻味,他慨叹一声,“没想这么多年,玉流凝竟然没有为太子侍寝——她当初,确实是德妃替你相中的王妃,可惜,造化弄人,最后她入了东宫。如今你太子哥哥一走,她的地位便有些尴尬。德妃替她求情,没让她入‘水镜痷’。如今她依旧年轻貌美,德妃便又动了心思,向朕请奏,想将她指给你做侧妃,你可是愿意?” 宫中的大事频出,沈长梨却半点不知情。 今早醒来,萧衍早已不再身边,她也习惯了,穿戴整齐,便在宅子里懒洋洋的闲逛。 李家是京城首富,他们选中的宅子自然不同凡响。宅子虽然不算大,但胜在小巧别致。院子里假山流水,花木拂疏,极是舒服雅致。长廊雅舍,处处显得诗情画意。 院子里没人,她决定自己到厨房去做点吃的。 她笃定,今日萧衍肯定还会来这里。 脚刚走到厨房,突然从里面钻出来两个人来,手里端着早膳,看样子是要为她送过去。 “红绫!” 沈长梨一看到胖胖脸的红绫顿时尖叫一声,眸光又瞟向她身侧的另一个女子,看仔细后,又惊的瞪大眼,“秋菊?” 红绫一愣,随即欢快地笑起来,“长梨姐——哦,不,奴婢见过云静郡主。” 她假模假样地冲着沈长梨屈了屈腿,模样很搞笑,站起身,她自己也笑了,“郡主莫怪,奴婢这行礼的姿势还不够标准,以后我一定加倍练习,嘿嘿。” 沈长梨捏了捏她的胖脸,不与她嬉笑,目光一转又看向秋菊,“秋菊,真的是你吗?你不是——” 秋菊冲她行了个礼,娴熟又标准,“郡主没有认错,我确实是秋菊,那日地牢大火,我本想替郡主去死,可最后,有人救了我——” 沈长梨一把抓住她,“咱们回屋边吃边说。” 三人一起回到主屋,将早膳放到桌上,沈长梨没有尊卑的观念,红绫早熟知她的性格,她让二人坐下一起吃,她想没想就坐在沈长梨身边。可秋菊却拘谨地不敢坐,不但不坐,反而退后一步,低下头。 “郡主,尊卑有别,奴婢还是先伺候郡主用膳!” 沈长梨一把拉住她,硬将她按到椅子上,“在这里,只有姐妹,没有什么郡主。没人的时候,秋菊就如红绫这般,叫我长梨姐便好。” “绝对不行!”秋菊脸色一变,“靖王府的军医官沈长梨已经烧死在皇家地牢里,现在的你,是庆国公的二小姐,云静郡主。我和红绫绝不能再叫错,否则,会出大事。” 说着,秋菊冲着红绫做了个严厉的手势。 红绫吐了吐舌头,“秋菊姐姐教训的是,我以后定当注意了。” 沈长梨这才惊觉自己竟然有着多重身份,她是沈长梨,也是沈薇,是庆国公府的云静郡主,又是陛下亲赐的靖王妃,还是萧云骥等着迎娶的嫡妻——唉,好复杂啊! “先说说你俩究竟是怎么来的?” 红绫大嘴巴一张,回道,“自然是爷让我们来伺候郡主您的。” 沈长梨闻言看向秋菊,“当初在地牢,最后是萧衍救了你?” 秋菊摇头,“是我干娘,狱头。在大火烧来时,扑进来死命地将我推出牢房,那串南红串珠被她夺走。明知道,我认她干娘是假,但她却是当真了。她一辈子没成过婚,没儿没女,我不过唤了她声干娘,她竟然危难之时救了我——” 说着,秋菊深深低下头,“我逃到牢门口 ,外面有人堵着杀人,幸好,李家也急速派人过来,我才得以逃过一命。至于最后靖王派人挖尸,人数一个不少,我就不知是什么原因了。” “总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秋菊,你是个有福的。” 秋菊抿了抿嘴,低着头,“能与郡主再相逢,是秋菊的福气。” “既然李家又将你送到我身边,以后你就跟着我!除了红绫,我身边也没有多少值得信任的人,不知你是否愿意?” 秋菊从椅子上滑下来感激地直接跪在沈长梨面前,“谢郡主收留,奴婢愿意一生追随郡主,永不离弃。” “多谢。”沈长梨也有些激动,起身将秋菊搀起来,“以后咱们三个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对你们也永不离弃。” 红绫高兴地嘿嘿笑着,直接剥了个鸡腿塞嘴里,“郡主,爷让我俩炖了鸡汤,你趁热喝一些,爷嫌你太瘦,要多补补。” 三人消磨了一个上午,沈长梨看看天色,早该下朝了,萧衍却还没有回来。 吃过午膳,沈长梨犯了食困,将红绫和秋菊打发走,自己躺在主屋的罗汉榻不知不觉不睡着了。直到有人拿了薄毯盖在她身上,她才半睡半醒地睁开眼,看见了面前倾城绝色的男人。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老皇帝又把你留下了?” 萧衍神色复杂地看她一眼,伸手宠溺地捏了捏她鼻子,咧嘴笑了笑,“怎地,想爷了?” “想个屁!这里太无聊了。” “既然这里无聊,那就走!” 沈长梨眼一眯,“去哪里?” “庆国公府。” 沈长梨咬了咬唇,“爷,我还没有想好。” “嗯,那就慢慢想。”萧衍轻轻地说着,俯下身,双手撑着罗汉榻的边沿,将她压在软垫上,情热地吻着她的唇。 沈长梨被他撩拨地实在受不了,伸手推了推他,“爷,不要。” “爷偏要。”萧衍执拗地吻住她不放,情难自禁,手又不自觉地探进她下身,沈长梨身子一僵,双腿一夹,伸手捶了捶,“爷——” 萧衍惊觉,粗喘着,叹息一声,“反正婚期将至,爷也不想熬了,阿梨,不如——” 沈长梨赶紧用双手撑在他双肩,“爷,走,去庆国公府。” 萧衍一笑,直接起身,顺势将她拉起来,“马车就在外面,这一次先饶了你。” 没想马车一走上大街,天公就不作美,淅淅沥沥地飘起了小雨。 沈长梨挑着马车窗帘子,看着外面行色匆匆的行人,和慌忙收摊的小贩,心里感慨,不论是古代还是现代,老百姓永远是人间最生动的底色。 “下雨了,别着了凉。” 一只大手伸过来,直接将窗子一挑放下,大手一勾,将她又勾回到自己怀里。 沈长梨今儿心情好,笑着瞄他一眼,“冷心冷肺的靖王爷何时也懂得心疼人了?没听说,春雨贵如油吗?没雨浇一浇,说不定我还能长个呢!” 这么调皮的话,萧衍竟然没接话,他似乎有心事,眉心轻蹙,有点心神不属。 沈长梨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回魂了。” 萧衍笑着抓住她的手,紧紧地握在掌心里,“看来还是太瘦,手太凉。” “那爷就给我暖暖。”沈长梨嘻嘻笑着,将冰凉的人故意放进他脖子里,以为他会躲闪,没想萧衍不但没躲,反而将她的双手抓过来紧紧护在胸口。“爷以后不仅要给阿梨暖手,也要给阿梨暖身子,以后爷就给阿梨当垫子当被子,可好?” “不要脸。” 沈长梨嗔他一眼,心里却甜滋滋的。 “爷不会收银子?” 萧衍瞄她一眼,叹息一声,竟然没说话。 沈长梨眉心一皱,“萧老九,你有心事?” “无事。”萧衍眸光有些闪烁。 沈长梨更加笃定,他肯定有事。每次谈起银子,两人都会过一下招,没想今日他竟对银子没了兴趣。 但她没有直接问,而是调皮地说,“一百两,要不要让我猜猜今日爷遇到了何事?今日你天不亮就去上朝,一直到此时才回来,你烦心的,也肯定是朝堂上的事,我可有猜对?” 萧衍叹息一声,“不是大事,只要阿梨好生待在庆国公府,不要胡思乱想,只要等着爷来娶你便好。” 他嘴上说‘不是大事’,那肯定是有事。 第192章 肯定有事 老皇帝似乎又觉得将儿子们都分出去做藩王,这决定做的太快,怕有人不服。 他眸光一闪便看向萧衍,“老九,你以为如何?” 萧衍被点名,出列,冲着老皇帝深深一揖,“儿臣回京不久,对朝政不熟,实则不宜参议。” 老皇帝眸光一闪,“无妨,你且说说自己的看法,不管说什么,父皇都不会怪你。” “儿臣实则没什么好说的。” 他永远都是这样光风霁月,淡泊从容,不卑不亢。 老皇帝眸光一闪,又扫了众臣工一眼,似有踌躇,但最终还是说出口,“几日前兵部向朕奏了一本,说老九不日就要到玉屏城就藩,如今西月国虎视眈眈,为了便于兵部统一调兵遣将,应当收回你手中的兵权——” 他话语一顿,便不再说下去,而是淡淡地看着萧衍。 萧衍还没什么反应,下面的武将都变了脸,有些躁动。 老皇帝只当没看见,目光始终一眨不眨盯着萧衍,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他心中真实的想法。 不料萧衍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一切全凭父皇定夺。” 老皇帝深深叹了口气,似是极为难,“兵部的一些朝臣确实着急了,如今北黎还不安稳,西月国又蠢蠢欲动,朕以为只有老九坐镇最是能稳定军心。不过,不仅兵部,还有一些老臣也向朕谏言,陈述利弊,朕思虑再三,也深以为然。” 萧衍心中了然,看着老皇帝,淡然跪在地上,“父皇所言极是,儿臣就要去玉屏城就藩,正想向父皇上奏辞行。如今兵符已交,儿臣此刻卸下军权,便可赋闲在家专心操办大婚之事。请父皇恩准。” “殿下——” 老皇帝还没回应,旁边的武将中就有人沉不住气冒失地低唤了一声,他是替萧衍着急。如今老皇帝当着众群臣的面这么逼迫他,无疑过河拆桥,令人心寒。 老皇帝脸色有些沉,阴鸷地扫了那武将一眼,又看向萧衍,“既然老九已经决定了,那父皇,便成全了你。” 很显然,老皇帝似乎也在等萧衍这句话。 “即日起,黑豹军的调遣之权就归还兵部!老九安心在家筹办婚事。另外,兵部请旨,说昌王沈海足智多谋可堪大任,朕也有同感。所以,将黑豹卫的军权交到昌王手中,老九也能安心。你是父皇的儿子,也是天下的镇国大将军,朕相信,一旦国家有难,外敌入侵,还得老九亲自披甲上阵。” 萧衍淡定一声,像根本就不在意,“此事父皇作主便好,儿臣没意见。” 此时此景,直接让下面的武将都变了脸,吴刚又要出来替萧衍鸣不平,却被旁边的同行拉住,对他轻摇了摇头。吴刚一甩袖子,脸色不郁,不动声色退回到自己班列。 所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当初,北黎雄兵百万侵犯中宁,一口气曾吞并中宁十多城廓。是萧衍在危难之际带兵出征,与北黎拼杀十多年,终将失去的城池一点点收回。如今又俘了锦玉公主,狠狠打击了贺兰擎。如今中宁歌舞升平,天下已定,萧衍功高盖主,老皇帝再不需要他了。如今让他第一个就藩,着实令人唏嘘。 武将中有不少人看着萧衍跪在大殿中依旧挺直的脊背,眼圈儿都红了。 偏他们无能为力。 老皇帝明显心向着萧云骥,夺了萧衍的兵权,交给沈海,这是明显地在为给萧云骥立储助力。 散朝后,老皇帝又将萧衍叫到御书房,又是一番安慰。 萧衍趁机向老皇帝请奏,希望礼部能尽快到庆国公府行六礼,既然钦天监已经选好了日子,就宜早不宜迟。似乎他交了兵权,令老皇帝龙颜大悦,再没了后顾之忧。不管萧老九说什么,他都爽快地答应。 萧衍微眯着眸子不动声色,只重重向老皇帝叩谢礼。 老皇帝满意了,冲着萧衍摆摆手,“朕累了,你且回去!好好筹办你的婚礼,父皇的儿子们,也只有老九你还单着,希望这次,你能心想事成。” “借父皇吉言,儿子告退了。” 萧衍叩首,起身要走。 戴公公突然推开御书房的门,小跑着进来,刻意地瞄了萧衍一眼,从袖口抽出一份奏折递给老皇帝,“陛下,德妃娘娘的请奏。” 萧衍闻言脚步一顿,但也没停下,当他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不料老皇帝在后面唤了一声,“老九,回来。” 当年萧衍五岁,皇贵妃自己搬进冷宫,萧衍在宫中一时无依无靠,备受众兄弟欺负。多亏德妃对他多有照顾,才一直熬到他出宫建府,日子才好起来。所以一直以来,萧衍都将她当母亲敬着。如今德妃身子不好,一直卧床不起,萧衍回京后,到后宫看过她几次。本想着让沈长梨再为她诊诊脉,不料赏春宴后,沈长梨出事,此事再不能行。 此刻见她向老皇帝上折子,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萧衍一撩袍子转身又走回来,冲着老皇帝拱了拱手,“父皇——” 老皇帝将手中德妃的折子冲他扬了扬,叹息一声,“德妃良苦用心,对你真是操碎了心,如今她给朕上的折子,情真意切,老九你自己看看!” 说着,老皇帝将折子递给戴公公,戴公公接过折子小跑着又递给萧衍。 萧衍面无表情,接过折子打开一眼,眉心紧皱。 老皇帝一直盯着他不放,见他终于有了情绪,他淡淡一声,“老九,此事你怎么看?” 萧衍抿紧了唇,一时没有说话。 老皇帝脸上的神情也极耐人寻味,他慨叹一声,“没想这么多年,玉流凝竟然没有为太子侍寝——她当初,确实是德妃替你相中的王妃,可惜,造化弄人,最后她入了东宫。如今你太子哥哥一走,她的地位便有些尴尬。德妃替她求情,没让她入‘水镜痷’。如今她依旧年轻貌美,德妃便又动了心思,向朕请奏,想将她指给你做侧妃,你可是愿意?” 宫中的大事频出,沈长梨却半点不知情。 今早醒来,萧衍早已不再身边,她也习惯了,穿戴整齐,便在宅子里懒洋洋的闲逛。 李家是京城首富,他们选中的宅子自然不同凡响。宅子虽然不算大,但胜在小巧别致。院子里假山流水,花木拂疏,极是舒服雅致。长廊雅舍,处处显得诗情画意。 院子里没人,她决定自己到厨房去做点吃的。 她笃定,今日萧衍肯定还会来这里。 脚刚走到厨房,突然从里面钻出来两个人来,手里端着早膳,看样子是要为她送过去。 “红绫!” 沈长梨一看到胖胖脸的红绫顿时尖叫一声,眸光又瞟向她身侧的另一个女子,看仔细后,又惊的瞪大眼,“秋菊?” 红绫一愣,随即欢快地笑起来,“长梨姐——哦,不,奴婢见过云静郡主。” 她假模假样地冲着沈长梨屈了屈腿,模样很搞笑,站起身,她自己也笑了,“郡主莫怪,奴婢这行礼的姿势还不够标准,以后我一定加倍练习,嘿嘿。” 沈长梨捏了捏她的胖脸,不与她嬉笑,目光一转又看向秋菊,“秋菊,真的是你吗?你不是——” 秋菊冲她行了个礼,娴熟又标准,“郡主没有认错,我确实是秋菊,那日地牢大火,我本想替郡主去死,可最后,有人救了我——” 沈长梨一把抓住她,“咱们回屋边吃边说。” 三人一起回到主屋,将早膳放到桌上,沈长梨没有尊卑的观念,红绫早熟知她的性格,她让二人坐下一起吃,她想没想就坐在沈长梨身边。可秋菊却拘谨地不敢坐,不但不坐,反而退后一步,低下头。 “郡主,尊卑有别,奴婢还是先伺候郡主用膳!” 沈长梨一把拉住她,硬将她按到椅子上,“在这里,只有姐妹,没有什么郡主。没人的时候,秋菊就如红绫这般,叫我长梨姐便好。” “绝对不行!”秋菊脸色一变,“靖王府的军医官沈长梨已经烧死在皇家地牢里,现在的你,是庆国公的二小姐,云静郡主。我和红绫绝不能再叫错,否则,会出大事。” 说着,秋菊冲着红绫做了个严厉的手势。 红绫吐了吐舌头,“秋菊姐姐教训的是,我以后定当注意了。” 沈长梨这才惊觉自己竟然有着多重身份,她是沈长梨,也是沈薇,是庆国公府的云静郡主,又是陛下亲赐的靖王妃,还是萧云骥等着迎娶的嫡妻——唉,好复杂啊! “先说说你俩究竟是怎么来的?” 红绫大嘴巴一张,回道,“自然是爷让我们来伺候郡主您的。” 沈长梨闻言看向秋菊,“当初在地牢,最后是萧衍救了你?” 秋菊摇头,“是我干娘,狱头。在大火烧来时,扑进来死命地将我推出牢房,那串南红串珠被她夺走。明知道,我认她干娘是假,但她却是当真了。她一辈子没成过婚,没儿没女,我不过唤了她声干娘,她竟然危难之时救了我——” 说着,秋菊深深低下头,“我逃到牢门口 ,外面有人堵着杀人,幸好,李家也急速派人过来,我才得以逃过一命。至于最后靖王派人挖尸,人数一个不少,我就不知是什么原因了。” “总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秋菊,你是个有福的。” 秋菊抿了抿嘴,低着头,“能与郡主再相逢,是秋菊的福气。” “既然李家又将你送到我身边,以后你就跟着我!除了红绫,我身边也没有多少值得信任的人,不知你是否愿意?” 秋菊从椅子上滑下来感激地直接跪在沈长梨面前,“谢郡主收留,奴婢愿意一生追随郡主,永不离弃。” “多谢。”沈长梨也有些激动,起身将秋菊搀起来,“以后咱们三个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对你们也永不离弃。” 红绫高兴地嘿嘿笑着,直接剥了个鸡腿塞嘴里,“郡主,爷让我俩炖了鸡汤,你趁热喝一些,爷嫌你太瘦,要多补补。” 三人消磨了一个上午,沈长梨看看天色,早该下朝了,萧衍却还没有回来。 吃过午膳,沈长梨犯了食困,将红绫和秋菊打发走,自己躺在主屋的罗汉榻不知不觉不睡着了。直到有人拿了薄毯盖在她身上,她才半睡半醒地睁开眼,看见了面前倾城绝色的男人。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老皇帝又把你留下了?” 萧衍神色复杂地看她一眼,伸手宠溺地捏了捏她鼻子,咧嘴笑了笑,“怎地,想爷了?” “想个屁!这里太无聊了。” “既然这里无聊,那就走!” 沈长梨眼一眯,“去哪里?” “庆国公府。” 沈长梨咬了咬唇,“爷,我还没有想好。” “嗯,那就慢慢想。”萧衍轻轻地说着,俯下身,双手撑着罗汉榻的边沿,将她压在软垫上,情热地吻着她的唇。 沈长梨被他撩拨地实在受不了,伸手推了推他,“爷,不要。” “爷偏要。”萧衍执拗地吻住她不放,情难自禁,手又不自觉地探进她下身,沈长梨身子一僵,双腿一夹,伸手捶了捶,“爷——” 萧衍惊觉,粗喘着,叹息一声,“反正婚期将至,爷也不想熬了,阿梨,不如——” 沈长梨赶紧用双手撑在他双肩,“爷,走,去庆国公府。” 萧衍一笑,直接起身,顺势将她拉起来,“马车就在外面,这一次先饶了你。” 没想马车一走上大街,天公就不作美,淅淅沥沥地飘起了小雨。 沈长梨挑着马车窗帘子,看着外面行色匆匆的行人,和慌忙收摊的小贩,心里感慨,不论是古代还是现代,老百姓永远是人间最生动的底色。 “下雨了,别着了凉。” 一只大手伸过来,直接将窗子一挑放下,大手一勾,将她又勾回到自己怀里。 沈长梨今儿心情好,笑着瞄他一眼,“冷心冷肺的靖王爷何时也懂得心疼人了?没听说,春雨贵如油吗?没雨浇一浇,说不定我还能长个呢!” 这么调皮的话,萧衍竟然没接话,他似乎有心事,眉心轻蹙,有点心神不属。 沈长梨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回魂了。” 萧衍笑着抓住她的手,紧紧地握在掌心里,“看来还是太瘦,手太凉。” “那爷就给我暖暖。”沈长梨嘻嘻笑着,将冰凉的人故意放进他脖子里,以为他会躲闪,没想萧衍不但没躲,反而将她的双手抓过来紧紧护在胸口。“爷以后不仅要给阿梨暖手,也要给阿梨暖身子,以后爷就给阿梨当垫子当被子,可好?” “不要脸。” 沈长梨嗔他一眼,心里却甜滋滋的。 “爷不会收银子?” 萧衍瞄她一眼,叹息一声,竟然没说话。 沈长梨眉心一皱,“萧老九,你有心事?” “无事。”萧衍眸光有些闪烁。 沈长梨更加笃定,他肯定有事。每次谈起银子,两人都会过一下招,没想今日他竟对银子没了兴趣。 但她没有直接问,而是调皮地说,“一百两,要不要让我猜猜今日爷遇到了何事?今日你天不亮就去上朝,一直到此时才回来,你烦心的,也肯定是朝堂上的事,我可有猜对?” 萧衍叹息一声,“不是大事,只要阿梨好生待在庆国公府,不要胡思乱想,只要等着爷来娶你便好。” 他嘴上说‘不是大事’,那肯定是有事。 第193章 发飙 沈长梨咬着唇,定定地审视他的脸。片刻,她郑重叹息一声,双手紧紧握着萧衍的大手,语重心长地道。 “爷,还记得我吟的那首诗吗?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既然爷三媒六娉要娶我过门,那我就不仅仅是你的妻子,还是你的贤内助。爷有事,不应该瞒着我。咱们生死相依,荣辱与共,共渡难关。现在给爷个机会,将你的烦恼说出来!” 外面的雨不大,砸在马车顶蓬发出轻微的声响,沈长梨难得用轻松的语气说着郑重的话,脸上的情绪是一种决绝,仿若萧衍不说,就是不相信她,就不是真心要娶她。 萧衍沉默了片刻,望着她乌漆漆满含期待的大眼睛,抿了抿嘴,大手反过来将她的双手包裹在自己掌心,“今日在朝堂上的确发生了一些事。” “那就说说发生了何事?” 萧衍眸光一闪,喉中发出一声低沉的叹息,似乎在犹豫着要如何说出口?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蕴含着一丝犹如薄刃般的厉芒,让沈长梨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萧衍一向宠辱不惊,泰山压顶都不带眨一眼的,没想此刻,却犹豫了再犹豫。 沈长梨将脸轻轻贴在他大手上,动情地道,“爷,这个世上,我亲人不多,眼见就要嫁给你,那你就是我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亲人。现在,你有事,我不想被蒙在鼓里,我想与你一起分担,咱们风雨同舟,一起面对好不好?” “阿梨。”萧衍低下头,用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细嫩的脸颊,淡定地将朝堂上老皇帝收回他兵权的事说了。 沈长梨一下子抬起头,心里像被刀子给捅了一般难受,“萧老九,你到底是不是老皇帝的亲生儿子?他这么做,不怕寒了你的心吗?还将兵权给了沈海,他是不是老糊涂了,即便想让萧云骥继位,也不用这样踩你?” 沈长梨都快要气炸了。 “这些都不重要。”萧衍表情淡淡的,似乎兵权之类的事,他根本不在意一样。 沈长梨皱着眉头,定定审视着他的神色,连兵权都不在乎,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比夺兵权还惊悚的事情? “快说,还发生了什么事?” 萧衍瞄着她,停顿一下,犹豫再三,这才将德妃娘娘病重,她向皇上启奏,要他纳玉流凝为侧妃,与正妃同日进府的事说了。 侧妃?同日进府? 沈长梨脑子嗡嗡一响,有些不能置信,立时惊叫一声,“萧老九,德妃娘娘是不是病糊涂了?玉流凝可是太子的遗孀,他现在尸骨未寒刚刚入土,她就急着将玉流凝往你床上塞,做为长辈,她不怕被天下人耻笑吗?” 萧衍脸色一黑,觉得她对德妃有些不敬。但她的话话糙理不糙,这事当时也让他震惊不已。 沈长梨气的不行,瞧着萧衍的脸色,声音低沉下来,“德妃娘娘是不是对你有恩?” 萧衍点头,“是,我五岁那年,母妃搬进冷宫,我在宫里无依无靠——”说到这里,萧衍面色阴沉,像是发生了一件羞于启耻的事,回忆是痛苦的,可片刻,他就恢复了平静,“我差点死掉,是德妃娘娘将我抱进她的宫中,我才得以活过来,直到出宫建府。一直以来,我都将她当母亲看待——” “所以——”沈长梨心中一沉,“你没有拒绝她,是不是?” 萧衍脸色一黯,“是。” 沈长梨整个人像掉进了冰窖,浑身又冷又麻,她觉得自己就像从天堂坠入地狱,喜悦的心情一下子被这消息击的破碎不堪。即便她内心再强大,此刻也实在受不了了。 “好,真好。” 她咬牙切齿地低吼一声,一把甩开萧衍的手,身子一撤,坐得离他远远的,乌漆漆的大眼睛里满是失望和伤痛。 “萧老九,你是不是到现在还没摸透我的脾气?咱俩经历了那么多,我以为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没想,现在又乌云压顶。玉流凝就像一个永远也摆不脱的魔咒,既然你要她做侧妃,那多委屈,不如直接让她做靖王妃——我是绝不会和任何女人共侍一夫的,萧老九,你行行好,免得日后闹得难堪,不如现在就放我离开!” 萧衍皱了皱眉,像是根本听不懂她的话似的,“你是本王的王妃,圣旨已下,这辈子即便逃到天涯海角本王也会将你给抓回来,你想过逍遥自在的日子,做梦!” 沈长梨都快气炸肺了,敢情她说了那么多,他根本就不理解一夫一妻的意思,脑袋瓜子里还是那种三妻四妾的观念。即便德妃让他娶玉流凝,还是他刚死的大哥的遗孀,他也能欣然接受。 沈长梨觉得这个世道简直就是狗屁! 明明心里已经气炸了,可她却没有了发脾气的欲望。 当人心中的怒气达到一定的程度的时候,人也就平静了。 “萧老九,我累了,不想再跟你厮缠了。或许我能理解德妃的心情,毕竟玉流凝可是天下第一美人,嫁给太子,守了几年活寡,着实可怜,以后恐怕再没人敢娶了。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在一些朝代是有‘过继婚’的习俗,恐怕这也正是你心中所渴望的?嘴上说已经对她不在意,其实男人的话若能信的话,猪都能上树了。我今儿算是记住教训了,萧老九,我看错了你,你不值得我再为你停留。” 说着,她一下子从马车里站起来,气的想直接跳下去,不想‘咚’的一声,脑袋狠狠地撞在马车顶上,撞得她头晕目眩,身子摇晃着就要倒下。 萧衍眼疾手快一把抱住她,将她紧紧揽在怀里,“急什么,爷还未将话说完。” 沈长梨被撞得头生疼,听了他的话,又气又恼,拼命挣扎着要离开他的身,不想萧衍好笑着,双手紧紧抱住她,让她窝在他怀里根本动弹不得。 沈长梨摸着额头,那里生疼,起了一个大包,她浑身冒着冷汗,有些虚弱地道,“萧老九,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你要娶玉流凝便娶,我根本不在乎。反正我也是死过两次的人了,你若不想要具尸体,就不要再强迫我。” 萧衍伸手替她揉着额头,嘴里嗔怪着,“大喜的日子,别动不动就说死,爷好不容易做新郎倌,怎会让新娘子再溜走?歇了这心思,好好等着爷花轿来抬你。” 对这样的男人,你能拿他怎么办? 沈长梨两眼黑沉地看着他,看了半晌,她不像开玩笑,“萧老九,你是不是觉得我此生除了你就嫁不出去?别说俊美妖艳的玉流觞真心要娶我,就是萧云骥也比你强。” 一听到萧云骥,萧衍的脸立马黑了。 “别胡说八道。” 见他脸色难看起来,沈长梨心里却舒坦了,像是找到了他的死穴,“萧老九,咱俩也别自欺欺人了,你知道我在查前昌王沈崇的案子,不会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我就是沈薇,萧云骥心心念念要找的嫡妻——” 萧衍眸光冷嗖嗖的,“闭嘴!” 瞧他臭到极致的俊脸,总算出气了,她洋洋得意,“嫁给萧云骥好处真是多多,瞧着老皇帝的意思,是立定他做储君了。若是嫁给他,将来我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不比做靖王妃气派的多?爷要玉流凝,我也不稀罕你的靖王妃的位置,咱俩一拍两散,别闹的太难堪,将来还是一家人——唔。” “你不是沈薇,这辈子都给爷记住了!” 萧衍脸色铁青,一字一顿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一手捂着她的嘴,另一只手揽在她腰间几乎要将她的腰掐断。满面的怒容,说不出的懊恼。 “唔唔唔——” 沈长梨根本不服软,冲着他唔唔唔,那倔强地样子,明明白白在说,我就是! “你若是沈薇,后果根本不是你我所能承受的,天下必得震动。” “唔唔唔——” 嘴里被他捂着,沈长梨说不出话,只瞪着眼,脸上的气恼更甚。 自从相识到现在,对于沈薇的身份,两人都心照不暄地闭口不谈。即便玉流觞话里话外意有所指,但只要沈长梨不承认,他也没办法。此刻,沈长梨提出来,显然是真的被气极了。 等他将手掌微微松开,沈长梨逮住他腕子就狠狠地咬起来。她咬的用力,将心中所有的气怒都发泄在他的手腕上,眼见生生要将块肉给咬下来,萧衍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就那样眼睁睁看着让她咬。直到沈长梨咬的都没劲了,他才抽回手。疼的在半空中一甩,不等她张口再骂人,低下头,用唇,堵住她的嘴。 “阿梨,不闹了,好不好?” 他一边吻着一边低低唤着她的名字,将他的话连同他炙热的火一样的唇落在她唇上,双手紧紧地抱着她,像是抱着世上最珍贵的宝贝,温柔地,怜惜地安抚着,将她的身子紧紧偎进自己怀里,烫得沈长梨身子一阵颤动。 “混蛋,放开——” 她气恼地不行,含糊骂出几个字,却拗不过他的力度,渐渐地,身子也软下来。 直到萧衍心满意足放开她,沈长梨才懊恼地捶他一下,“别以为这样,我就可以原谅你!” 萧衍嘴角噙出一抹笑意,就像一只吃饱了的老狐狸,又在她唇上一啄,赶在她骂人前,赶紧说,“阿梨,咱俩的三年之约,爷一定会践诺。” 沈长梨冷哼一声,黑着脸瞄他,“你要如何践诺?别说你要将玉流凝纳回来放在家里当花瓶,对我来说,那也不行。看着就来气,别说还整日在眼前晃荡,那简直不可忍受。你要期待我宽容大度,那就是狗屁,我宁愿离你远去,也绝不容人践踏我的底线。” 萧衍似乎很满意她吃醋的小性,眯了眯眼,像一只老狐狸似的,“今日那种情形,爷虽没拒绝,但也没答应。” 沈长梨一挑眉,“你那是啥意思?” 萧衍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阿梨,你要知道,朝堂上的事情,牵一发而动全身。玉流凝此时找到德妃,让她出面想与你一起入靖王府,就是拿捏住了我不会拒绝。可爷,此生最恨的就是拿爷身边最重要的人做筹码要挟爷。德妃病重,不看僧面看佛面,我都不能当面拒绝。可阿梨,爷是那么好拿捏的吗?” 听着他也不是心甘情愿要让玉流凝进府,她邪邪地瞪他一眼,“萧老九,你最好没有骗我。你要知道,我最拿手的是什么?即便入了洞房,你若敢让玉流凝进府,我也有办法全身而退——我估且再信你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为了咱俩的未来,我得多准备一些毒药。” 萧衍脸立马黑下来,有些哭笑不得,“阿梨,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啊!” 哼一声,沈长梨满是自信地道,“萧老九,还是那句话,只要你敢让玉流凝进府,我就能将你撂倒,让你成为永远的‘睡美人’。一辈子都醒不过来,即便玉流凝守着你欲火焚身,也睡不到你——” 萧衍听着嘴角抽搐一下,苦笑着摇头,“这么恶毒!让爷看看,这是谁家的媳妇儿?”说着,他大手捧着她的脸,在她唇上一啄,笑着,“那爷永远不会给阿梨机会撂倒爷——哦,也不对,至少在床上,爷肯定能被累倒。” 翻了个白脸,沈长梨啐他一口,“流氓!” 庆国公王渊本已告老还乡,多年不住在京城,但在京城还有府邸。此次庆国公特意从老家赶往京城,为了迎接沈长梨,将府邸内外清扫的干干净净。 庆国公也算是朝中一股清流,但府邸依旧落在朱雀官邸街,毕竟是勋贵门第,还是有些家财的。府邸红墙绿瓦,高门大院,尽显簪缨世家的贵族之气。 下马车之间,萧衍特意将她额前的碎发顺了顺,故意遮住她眉间的那颗痣。虽然以前她着男装,脸上也故意画着浓眉。如今她换了女装,并未刻意上妆,但最近她气色养回来不少,这两个月随在萧衍身边,变化还是挺大的。但就怕熟知她的人,仍然可以看得出来,这庆国公府的二小姐云静郡主,就是那曾经名满京城的沈小郎。 第193章 发飙 沈长梨咬着唇,定定地审视他的脸。片刻,她郑重叹息一声,双手紧紧握着萧衍的大手,语重心长地道。 “爷,还记得我吟的那首诗吗?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既然爷三媒六娉要娶我过门,那我就不仅仅是你的妻子,还是你的贤内助。爷有事,不应该瞒着我。咱们生死相依,荣辱与共,共渡难关。现在给爷个机会,将你的烦恼说出来!” 外面的雨不大,砸在马车顶蓬发出轻微的声响,沈长梨难得用轻松的语气说着郑重的话,脸上的情绪是一种决绝,仿若萧衍不说,就是不相信她,就不是真心要娶她。 萧衍沉默了片刻,望着她乌漆漆满含期待的大眼睛,抿了抿嘴,大手反过来将她的双手包裹在自己掌心,“今日在朝堂上的确发生了一些事。” “那就说说发生了何事?” 萧衍眸光一闪,喉中发出一声低沉的叹息,似乎在犹豫着要如何说出口?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蕴含着一丝犹如薄刃般的厉芒,让沈长梨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萧衍一向宠辱不惊,泰山压顶都不带眨一眼的,没想此刻,却犹豫了再犹豫。 沈长梨将脸轻轻贴在他大手上,动情地道,“爷,这个世上,我亲人不多,眼见就要嫁给你,那你就是我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亲人。现在,你有事,我不想被蒙在鼓里,我想与你一起分担,咱们风雨同舟,一起面对好不好?” “阿梨。”萧衍低下头,用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细嫩的脸颊,淡定地将朝堂上老皇帝收回他兵权的事说了。 沈长梨一下子抬起头,心里像被刀子给捅了一般难受,“萧老九,你到底是不是老皇帝的亲生儿子?他这么做,不怕寒了你的心吗?还将兵权给了沈海,他是不是老糊涂了,即便想让萧云骥继位,也不用这样踩你?” 沈长梨都快要气炸了。 “这些都不重要。”萧衍表情淡淡的,似乎兵权之类的事,他根本不在意一样。 沈长梨皱着眉头,定定审视着他的神色,连兵权都不在乎,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比夺兵权还惊悚的事情? “快说,还发生了什么事?” 萧衍瞄着她,停顿一下,犹豫再三,这才将德妃娘娘病重,她向皇上启奏,要他纳玉流凝为侧妃,与正妃同日进府的事说了。 侧妃?同日进府? 沈长梨脑子嗡嗡一响,有些不能置信,立时惊叫一声,“萧老九,德妃娘娘是不是病糊涂了?玉流凝可是太子的遗孀,他现在尸骨未寒刚刚入土,她就急着将玉流凝往你床上塞,做为长辈,她不怕被天下人耻笑吗?” 萧衍脸色一黑,觉得她对德妃有些不敬。但她的话话糙理不糙,这事当时也让他震惊不已。 沈长梨气的不行,瞧着萧衍的脸色,声音低沉下来,“德妃娘娘是不是对你有恩?” 萧衍点头,“是,我五岁那年,母妃搬进冷宫,我在宫里无依无靠——”说到这里,萧衍面色阴沉,像是发生了一件羞于启耻的事,回忆是痛苦的,可片刻,他就恢复了平静,“我差点死掉,是德妃娘娘将我抱进她的宫中,我才得以活过来,直到出宫建府。一直以来,我都将她当母亲看待——” “所以——”沈长梨心中一沉,“你没有拒绝她,是不是?” 萧衍脸色一黯,“是。” 沈长梨整个人像掉进了冰窖,浑身又冷又麻,她觉得自己就像从天堂坠入地狱,喜悦的心情一下子被这消息击的破碎不堪。即便她内心再强大,此刻也实在受不了了。 “好,真好。” 她咬牙切齿地低吼一声,一把甩开萧衍的手,身子一撤,坐得离他远远的,乌漆漆的大眼睛里满是失望和伤痛。 “萧老九,你是不是到现在还没摸透我的脾气?咱俩经历了那么多,我以为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没想,现在又乌云压顶。玉流凝就像一个永远也摆不脱的魔咒,既然你要她做侧妃,那多委屈,不如直接让她做靖王妃——我是绝不会和任何女人共侍一夫的,萧老九,你行行好,免得日后闹得难堪,不如现在就放我离开!” 萧衍皱了皱眉,像是根本听不懂她的话似的,“你是本王的王妃,圣旨已下,这辈子即便逃到天涯海角本王也会将你给抓回来,你想过逍遥自在的日子,做梦!” 沈长梨都快气炸肺了,敢情她说了那么多,他根本就不理解一夫一妻的意思,脑袋瓜子里还是那种三妻四妾的观念。即便德妃让他娶玉流凝,还是他刚死的大哥的遗孀,他也能欣然接受。 沈长梨觉得这个世道简直就是狗屁! 明明心里已经气炸了,可她却没有了发脾气的欲望。 当人心中的怒气达到一定的程度的时候,人也就平静了。 “萧老九,我累了,不想再跟你厮缠了。或许我能理解德妃的心情,毕竟玉流凝可是天下第一美人,嫁给太子,守了几年活寡,着实可怜,以后恐怕再没人敢娶了。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在一些朝代是有‘过继婚’的习俗,恐怕这也正是你心中所渴望的?嘴上说已经对她不在意,其实男人的话若能信的话,猪都能上树了。我今儿算是记住教训了,萧老九,我看错了你,你不值得我再为你停留。” 说着,她一下子从马车里站起来,气的想直接跳下去,不想‘咚’的一声,脑袋狠狠地撞在马车顶上,撞得她头晕目眩,身子摇晃着就要倒下。 萧衍眼疾手快一把抱住她,将她紧紧揽在怀里,“急什么,爷还未将话说完。” 沈长梨被撞得头生疼,听了他的话,又气又恼,拼命挣扎着要离开他的身,不想萧衍好笑着,双手紧紧抱住她,让她窝在他怀里根本动弹不得。 沈长梨摸着额头,那里生疼,起了一个大包,她浑身冒着冷汗,有些虚弱地道,“萧老九,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你要娶玉流凝便娶,我根本不在乎。反正我也是死过两次的人了,你若不想要具尸体,就不要再强迫我。” 萧衍伸手替她揉着额头,嘴里嗔怪着,“大喜的日子,别动不动就说死,爷好不容易做新郎倌,怎会让新娘子再溜走?歇了这心思,好好等着爷花轿来抬你。” 对这样的男人,你能拿他怎么办? 沈长梨两眼黑沉地看着他,看了半晌,她不像开玩笑,“萧老九,你是不是觉得我此生除了你就嫁不出去?别说俊美妖艳的玉流觞真心要娶我,就是萧云骥也比你强。” 一听到萧云骥,萧衍的脸立马黑了。 “别胡说八道。” 见他脸色难看起来,沈长梨心里却舒坦了,像是找到了他的死穴,“萧老九,咱俩也别自欺欺人了,你知道我在查前昌王沈崇的案子,不会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我就是沈薇,萧云骥心心念念要找的嫡妻——” 萧衍眸光冷嗖嗖的,“闭嘴!” 瞧他臭到极致的俊脸,总算出气了,她洋洋得意,“嫁给萧云骥好处真是多多,瞧着老皇帝的意思,是立定他做储君了。若是嫁给他,将来我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不比做靖王妃气派的多?爷要玉流凝,我也不稀罕你的靖王妃的位置,咱俩一拍两散,别闹的太难堪,将来还是一家人——唔。” “你不是沈薇,这辈子都给爷记住了!” 萧衍脸色铁青,一字一顿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一手捂着她的嘴,另一只手揽在她腰间几乎要将她的腰掐断。满面的怒容,说不出的懊恼。 “唔唔唔——” 沈长梨根本不服软,冲着他唔唔唔,那倔强地样子,明明白白在说,我就是! “你若是沈薇,后果根本不是你我所能承受的,天下必得震动。” “唔唔唔——” 嘴里被他捂着,沈长梨说不出话,只瞪着眼,脸上的气恼更甚。 自从相识到现在,对于沈薇的身份,两人都心照不暄地闭口不谈。即便玉流觞话里话外意有所指,但只要沈长梨不承认,他也没办法。此刻,沈长梨提出来,显然是真的被气极了。 等他将手掌微微松开,沈长梨逮住他腕子就狠狠地咬起来。她咬的用力,将心中所有的气怒都发泄在他的手腕上,眼见生生要将块肉给咬下来,萧衍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就那样眼睁睁看着让她咬。直到沈长梨咬的都没劲了,他才抽回手。疼的在半空中一甩,不等她张口再骂人,低下头,用唇,堵住她的嘴。 “阿梨,不闹了,好不好?” 他一边吻着一边低低唤着她的名字,将他的话连同他炙热的火一样的唇落在她唇上,双手紧紧地抱着她,像是抱着世上最珍贵的宝贝,温柔地,怜惜地安抚着,将她的身子紧紧偎进自己怀里,烫得沈长梨身子一阵颤动。 “混蛋,放开——” 她气恼地不行,含糊骂出几个字,却拗不过他的力度,渐渐地,身子也软下来。 直到萧衍心满意足放开她,沈长梨才懊恼地捶他一下,“别以为这样,我就可以原谅你!” 萧衍嘴角噙出一抹笑意,就像一只吃饱了的老狐狸,又在她唇上一啄,赶在她骂人前,赶紧说,“阿梨,咱俩的三年之约,爷一定会践诺。” 沈长梨冷哼一声,黑着脸瞄他,“你要如何践诺?别说你要将玉流凝纳回来放在家里当花瓶,对我来说,那也不行。看着就来气,别说还整日在眼前晃荡,那简直不可忍受。你要期待我宽容大度,那就是狗屁,我宁愿离你远去,也绝不容人践踏我的底线。” 萧衍似乎很满意她吃醋的小性,眯了眯眼,像一只老狐狸似的,“今日那种情形,爷虽没拒绝,但也没答应。” 沈长梨一挑眉,“你那是啥意思?” 萧衍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阿梨,你要知道,朝堂上的事情,牵一发而动全身。玉流凝此时找到德妃,让她出面想与你一起入靖王府,就是拿捏住了我不会拒绝。可爷,此生最恨的就是拿爷身边最重要的人做筹码要挟爷。德妃病重,不看僧面看佛面,我都不能当面拒绝。可阿梨,爷是那么好拿捏的吗?” 听着他也不是心甘情愿要让玉流凝进府,她邪邪地瞪他一眼,“萧老九,你最好没有骗我。你要知道,我最拿手的是什么?即便入了洞房,你若敢让玉流凝进府,我也有办法全身而退——我估且再信你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为了咱俩的未来,我得多准备一些毒药。” 萧衍脸立马黑下来,有些哭笑不得,“阿梨,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啊!” 哼一声,沈长梨满是自信地道,“萧老九,还是那句话,只要你敢让玉流凝进府,我就能将你撂倒,让你成为永远的‘睡美人’。一辈子都醒不过来,即便玉流凝守着你欲火焚身,也睡不到你——” 萧衍听着嘴角抽搐一下,苦笑着摇头,“这么恶毒!让爷看看,这是谁家的媳妇儿?”说着,他大手捧着她的脸,在她唇上一啄,笑着,“那爷永远不会给阿梨机会撂倒爷——哦,也不对,至少在床上,爷肯定能被累倒。” 翻了个白脸,沈长梨啐他一口,“流氓!” 庆国公王渊本已告老还乡,多年不住在京城,但在京城还有府邸。此次庆国公特意从老家赶往京城,为了迎接沈长梨,将府邸内外清扫的干干净净。 庆国公也算是朝中一股清流,但府邸依旧落在朱雀官邸街,毕竟是勋贵门第,还是有些家财的。府邸红墙绿瓦,高门大院,尽显簪缨世家的贵族之气。 下马车之间,萧衍特意将她额前的碎发顺了顺,故意遮住她眉间的那颗痣。虽然以前她着男装,脸上也故意画着浓眉。如今她换了女装,并未刻意上妆,但最近她气色养回来不少,这两个月随在萧衍身边,变化还是挺大的。但就怕熟知她的人,仍然可以看得出来,这庆国公府的二小姐云静郡主,就是那曾经名满京城的沈小郎。 第194章 可羡慕死我了 庆国公府门口,庆国公王渊得到消息,赶紧从府内迎出来。 沈长梨看到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头身子健朗地从府内大步走出来,看到萧衍,哈哈大笑着,“殿下今日来,这喜鹊从早晨一直叫着,真是令我庆国公府蓬荜生辉啊!” 萧衍赶紧冲他拱拱手,唤了声,“庆国公——” 沈长梨看到庆国公嗓门够大,可出来迎接他们的人却极少,除了几个丫环婆子,就只有他一个人。也对,如今整个庆国公府可不就只剩下他一人了。 与萧衍打了声招呼,王渊的眼睛就直直盯向沈长梨。 沈长梨大大方方与他对视,虽说无任何血缘关系,看着王渊慈爱的目光,她突然就想到了将自己养大的外公,眼眸不自觉就红了。 王渊捋着胡子也是感慨万分,似乎对沈长梨极是满意,“这气质洒脱,不卑不亢,果然是我的孙女儿,简直与妍儿一模一样——” 王渊说着,也是深痛地闭了闭眼。 萧衍眸光向四处一扫,便冲着他轻声道,“庆国公,此处人多眼杂,还是先进府再叙旧——” 王渊醒悟,赶紧伸手一请,“靖王请。” 王渊将他们请进屋子,落了座,仆人端上茶。 王渊手一挥,直接将人都赶走,屋内只剩下三人。 萧衍突然望过来,“阿梨,快来拜见爷爷。” 沈长梨身子一僵,有些尴尬,毕竟是第一次见庆国公,虽然萧衍的偷梁换柱做的滴水不漏,但庆国公能认她这个孙女,也是冒了风险的,若是被有心人捅出来,他就要与萧衍一同吃罪。就凭这,她认他这个爷爷,也不吃亏。 她赶紧起身,提着裙子走到王渊面前,福身请安,“孙女拜见爷爷。” 庆国公哈哈大笑,捋了一把胡子,像是极为高兴,“不必多礼,萱儿快快请起。” 他直接以王萱的称呼唤她,令沈长梨一怔,瞄了萧衍一眼,冲着王渊一笑,“萱儿以后会好好孝敬爷爷的。” 她一席话又惹得王渊痛快地哈哈大笑,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过一个精致的玉盒递给沈长梨,“你既是我王家的孩子,这传家宝,理应传给你。” 沈长梨一怔,又瞄了萧衍一眼,接过玉盒,打开,见里面是一块罕见的玉璧,她神色一紧,“爷爷,这——”是不是太贵重了? 王渊脸色有些遗憾地道,“王家虽是簪缨世家,但向来清俭,这玉璧是王家世代相传的宝贝,也是爷爷唯一能拿出手的了。现在传给你,以后,你就真真正正是王家的孩子。爷爷老了,不图你将来荣华富贵,只愿你与靖王今后相敬如宾相守到老。” 沈长梨也甚是感动,冲着王渊又深深一礼,“谢谢爷爷。” “阿梨,给爷爷敬杯茶。”见她拿着东西要坐回去,萧衍不失时机地又提醒她一句。 沈长梨有些惭愧,她确实不够懂礼仪,听到萧衍的叮嘱,心里一暖。看着秋菊用托盘端着茶走进来,她将玉盒放下,端过茶,恭敬地跪下,将茶恭敬地举到王渊面前。 “请爷爷喝茶,萱儿不太懂规矩,希望爷爷不要见怪。以后我定会好好学规矩,不会给爷爷丢脸。” 王渊满意地接过茶,喝了一口,脸上的笑意不减,感慨道。 “唉,若不是靖王,老夫已然觉得在这世上活着也是了无生趣。如今萱儿回来,爷爷高兴还来不及,怎会怪罪?你是陛下亲封的郡主,也是这府中唯一的小姐,府中没有太多规矩,以后萱儿喜欢怎样就怎样,也不必日日向爷爷请安。你与靖王殿下的婚期也不远了,爷爷为你备了嫁妆,你仔细清点下,若还有什么需要,直接告诉爷爷便是。” “谢谢爷爷。” 沈长梨觉得庆国公如此絮絮叨叨,是真将她当成了自己的孙女儿。就如她的外公,每次她出门,都是千叮嘱万叮嘱,总是不放心。 萧衍与王渊聊了一会,便起身告辞。 王渊直接让沈长梨去送送靖王殿下,沈长梨觉得麻烦,可方才她还说要好好学规矩,做为庆国公府的二小姐,去送送未婚夫,似乎也不过分。 与萧衍肩并肩走在花木扶疏的石板路上,萧衍眯了眯眼,“阿梨觉得庆国公如何?” 沈长梨一撩眼尾,“殿下是说我爷爷?那自然是最好的。” 萧衍唇角勾出一抹笑,“如此,爷便放心了。” 翻了个白眼,“殿下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在大婚之前,我一定会加倍炼制毒药,爷可别忘了我的话,一句都不虚。” 萧衍苦笑一下,“阿梨就这般信不过爷?” “信不信得过,不是看爷怎么说,要看爷怎么做?我在庆国公府等爷的好消息——” “阿梨可千万不要逃啊!爷最喜欢逮逃跑的小兔子,一旦让爷逮住,剥皮抽筋都是轻的,直接按到床上入洞房,婚礼也就免了。” 沈长梨气的胸口起伏,“萧老九,你怎如萧颉一样无耻?” “男人不无耻,根本就娶不到媳妇儿,可懂?” 沈长梨觉得萧衍变了,果然,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她翻着白眼儿,决定不理这货。但突然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沈长梨脸上的郁气一散,立马换上兴奋的表情。 “爷,是不是按照规矩,大婚前,我们是不能见面的?” 萧衍用眼尾撩着她,轻嗯一声,“是有这个规矩。” ‘啪’一声,沈长梨高兴地双手拍了个巴掌,“太好了,这是不是意味着,我有很长一段时间就不用见到爷了?” 瞧着她兴奋的简直要飞起来的样子,萧衍直接给她打击,“嗯,放心,爷会经常来庆国公府来看你。” “凭什么?坏了规矩,会不吉利。萧老九,你得守规矩!否则,对我们将来不好。” 萧衍撩着她,“你觉得爷是那种守规矩的人吗?” 确实不像。 沈长梨的脸一下子垮下来,“爷,难道你就没有听说过,一个女人在大婚前是要疯狂过一段单身生活的。比如办个单身派对——若不然,一旦成了婚,不就进入婚姻的坟墓了吗?” 萧衍目光微凉,伸手掐了掐她细嫩的脸颊,“阿梨,梦醒了,赶快回魂。” 将萧衍踢出庆国公府,沈长梨慵懒地伸了个懒腰,站在府门内,掐着腰,环视一下阔大的庆国公府,觉得庆国公府的空气都比别处香甜。 庆国公不是都说了吗?府里没规矩,她喜欢干什么就干什么,这简直就是她想要的最后的疯狂。 秋菊和红绫在一个老婆子的陪伴下走过来,那老婆子冲她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郡主,老爷让我带郡主去你住的院子,老奴等人早就将院子打扫干净了,希望郡主能住的舒服。” “多谢。” 沈长梨大大咧咧地说。 那老婆子一听却吓得变了脸,“郡主是主,老奴是奴,可当不得郡主的谢,郡主是折煞老奴了。” “郡主从‘水镜痷’刚回来,不大懂府里的规矩,宁婆婆勿要见怪,以后有事,还望宁婆婆多提点。” 秋菊上前一步,从袖口拿出一块碎银子不动声色地就塞宁婆子的手里,说话滴水不漏。 那宁婆子喜笑颜开,“秋菊姑娘言重了,郡主是府里唯一的小姐,老奴自然得敬着。有什么需要,秋菊姑娘尽管吩咐。” 秋菊莞儿,腰背挺的笔直,颇有些大丫环的派头,“那就先谢谢宁婆婆了。” 宁婆婆是府里的管事婆子,以后定然用得着。秋菊心思缜密,做事滴水不漏,沈长梨暗暗冲她竖起大拇指。秋菊看到了,眸光也只是闪了一下,脸上并无什么情绪。 宁婆子直接将沈长梨领到了‘云静苑’。 云静苑很大,很幽静。是一座三层的小木楼,墙角种着梅树和芭蕉,高大的梧桐长得比木楼还高,整个院子一看就是古代女子的绣楼。 进得楼内,里面的摆设更加温馨奢华,美人榻,屏风,桌椅,几乎都美仑美奂。虽然庆国公嘴里谦虚地说府中清俭,可这里每一样物品都极珍贵。看来,他对她这个孙女也极重视。 红绫和秋菊一进入楼内,就忙碌起来,替她除去身上的披风,抬来水桶,请她沐浴更衣。待她一切收拾妥当出来,她们已然泡好了茶,摆上了她最爱吃的蝴蝶酥,看来她们是受过某人的指示了。 她叹息一声,美美地坐上美人榻,以后这里就暂时是她的家了。 捻了一块蝴蝶酥放进嘴里,她脑海里一闪就浮现出某男的模样。虽然嘴上说,不想与他相见,可心底,完全不是她所说的那般轻松。反而多了一丝淡淡的思念。 也不知,他要如何做,才能推了玉流凝的纠缠? 来到庆国公府,沈长梨乖了几天,就有点受不了了。 庆国公府的丫环婆子太热情,知道她是个吃货,整日变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短短几天,她都感觉瘦腰似乎粗了不少,再这样下去,保管大婚之日萧衍都要认不出她来了。 其实她这样能吃,是用吃,来掩盖心头的不安。 她心里明白,她这个郡主的身份,是瞒不过玉流觞。那日萧衍与他决斗,将她赢回来。可玉流觞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早晚还会来找她。他是不会让萧衍顺顺利利娶她的。况且,现在玉流凝又插进来一杠子,他这个做哥哥的,终有一天会露面。 她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宁婆子喜滋滋地推开门,“郡主,府里来了贵客。” “贵客?是谁?” 沈长梨正往嘴里塞蝴蝶酥,看到宁婆子满脸的喜气,不由疑惑地问。 最近由于她婚期将至,府中前来贺喜的人络绎不绝,好像人人都是贵客。 “姑爷过来了,老爷吩咐你到前庭去。”说着,宁婆子将手中提着的食盒递过去,“府里做了精美的糕点,郡主就拿着去给老爷尝一尝。” 沈长梨觉得这宁婆子真是人精,她心里明白,即便萧衍来了府中,成婚前,她也是不能相见的。但宁婆子提着食盒,让她去送给庆国公,那不就顺便见到萧衍了吗?既然不是故意要见,那自然就不算坏了规矩。 她唇角弯出一抹笑意,拍拍手,“多谢宁婆婆,我马上给爷爷送过去。” 秋菊不动声色又递上一块碎银子,“宁婆婆辛苦。” 宁婆子接过银子,冲着沈长梨一俯,欢天喜地的走了。 “爷爷,厨房做了您最爱吃的糕点,我给你送来了。” 沈长梨一路上走的飞快,却故意在门口停下脚步,先喊了一声,才慢慢跨进屋。没想来的人,除了萧衍,竟还有萧颉。那厮一看到她来,眼睛一亮,风流的脸上立马贱贱地笑开了。 “小表妹,又见面了啊!” 翻了个白眼,沈长梨将食盒放到桌上,冲着庆国公恭敬地说,“爷爷,糕点要趁热吃。” 庆国公哈哈一笑,放下手中的茶盏,却站起身,“萱儿,爷爷与靖王殿下叙了会话,累了,要去屋里歇一会,你替爷爷陪着礼王和靖王殿下说说话。” 说着,庆国公竟然背着手说走就走。 庆国公一走,沈长梨板着脸一屁股就坐到旁边的椅子上,“你俩来干吗?” “哟,小表妹,刚做了几天的云静郡主,现在就这么拽了?若是以后嫁到靖王府,你还不得蹬鼻子上脸?” “嫁不嫁得成还不一定呢!”沈长梨瞟了萧衍一眼,故意酸酸地说。 萧衍一笑,伸手拿过她放在桌上的食盒,打开,里面竟然全是蝴蝶酥。他淡笑着拿出一盘,放到桌上,竟然毫不客气地吃起来。 萧颉一双风流的小眼睛一会看看沈长梨,一会看看老神在在的萧衍,歪了歪嘴,“萧老九,你媳妇儿好像不大情愿嫁给你呀!难不成,是因为你要将玉流凝接进府,她吃醋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萧衍咳嗽一声,将手里吃剩的蝴蝶一下子扔他身上,“滚!” 萧颉哈哈一笑,不但不滚,反而屁股一沉直接坐到椅子上,也捏了块蝴蝶酥吃着,“真是没想到,这么多年,太子哥哥竟然没将她给睡了,真是暴殄天物!九哥,真是便宜你了,熬了这么多年,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可羡慕死我了。” 第194章 可羡慕死我了 庆国公府门口,庆国公王渊得到消息,赶紧从府内迎出来。 沈长梨看到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头身子健朗地从府内大步走出来,看到萧衍,哈哈大笑着,“殿下今日来,这喜鹊从早晨一直叫着,真是令我庆国公府蓬荜生辉啊!” 萧衍赶紧冲他拱拱手,唤了声,“庆国公——” 沈长梨看到庆国公嗓门够大,可出来迎接他们的人却极少,除了几个丫环婆子,就只有他一个人。也对,如今整个庆国公府可不就只剩下他一人了。 与萧衍打了声招呼,王渊的眼睛就直直盯向沈长梨。 沈长梨大大方方与他对视,虽说无任何血缘关系,看着王渊慈爱的目光,她突然就想到了将自己养大的外公,眼眸不自觉就红了。 王渊捋着胡子也是感慨万分,似乎对沈长梨极是满意,“这气质洒脱,不卑不亢,果然是我的孙女儿,简直与妍儿一模一样——” 王渊说着,也是深痛地闭了闭眼。 萧衍眸光向四处一扫,便冲着他轻声道,“庆国公,此处人多眼杂,还是先进府再叙旧——” 王渊醒悟,赶紧伸手一请,“靖王请。” 王渊将他们请进屋子,落了座,仆人端上茶。 王渊手一挥,直接将人都赶走,屋内只剩下三人。 萧衍突然望过来,“阿梨,快来拜见爷爷。” 沈长梨身子一僵,有些尴尬,毕竟是第一次见庆国公,虽然萧衍的偷梁换柱做的滴水不漏,但庆国公能认她这个孙女,也是冒了风险的,若是被有心人捅出来,他就要与萧衍一同吃罪。就凭这,她认他这个爷爷,也不吃亏。 她赶紧起身,提着裙子走到王渊面前,福身请安,“孙女拜见爷爷。” 庆国公哈哈大笑,捋了一把胡子,像是极为高兴,“不必多礼,萱儿快快请起。” 他直接以王萱的称呼唤她,令沈长梨一怔,瞄了萧衍一眼,冲着王渊一笑,“萱儿以后会好好孝敬爷爷的。” 她一席话又惹得王渊痛快地哈哈大笑,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过一个精致的玉盒递给沈长梨,“你既是我王家的孩子,这传家宝,理应传给你。” 沈长梨一怔,又瞄了萧衍一眼,接过玉盒,打开,见里面是一块罕见的玉璧,她神色一紧,“爷爷,这——”是不是太贵重了? 王渊脸色有些遗憾地道,“王家虽是簪缨世家,但向来清俭,这玉璧是王家世代相传的宝贝,也是爷爷唯一能拿出手的了。现在传给你,以后,你就真真正正是王家的孩子。爷爷老了,不图你将来荣华富贵,只愿你与靖王今后相敬如宾相守到老。” 沈长梨也甚是感动,冲着王渊又深深一礼,“谢谢爷爷。” “阿梨,给爷爷敬杯茶。”见她拿着东西要坐回去,萧衍不失时机地又提醒她一句。 沈长梨有些惭愧,她确实不够懂礼仪,听到萧衍的叮嘱,心里一暖。看着秋菊用托盘端着茶走进来,她将玉盒放下,端过茶,恭敬地跪下,将茶恭敬地举到王渊面前。 “请爷爷喝茶,萱儿不太懂规矩,希望爷爷不要见怪。以后我定会好好学规矩,不会给爷爷丢脸。” 王渊满意地接过茶,喝了一口,脸上的笑意不减,感慨道。 “唉,若不是靖王,老夫已然觉得在这世上活着也是了无生趣。如今萱儿回来,爷爷高兴还来不及,怎会怪罪?你是陛下亲封的郡主,也是这府中唯一的小姐,府中没有太多规矩,以后萱儿喜欢怎样就怎样,也不必日日向爷爷请安。你与靖王殿下的婚期也不远了,爷爷为你备了嫁妆,你仔细清点下,若还有什么需要,直接告诉爷爷便是。” “谢谢爷爷。” 沈长梨觉得庆国公如此絮絮叨叨,是真将她当成了自己的孙女儿。就如她的外公,每次她出门,都是千叮嘱万叮嘱,总是不放心。 萧衍与王渊聊了一会,便起身告辞。 王渊直接让沈长梨去送送靖王殿下,沈长梨觉得麻烦,可方才她还说要好好学规矩,做为庆国公府的二小姐,去送送未婚夫,似乎也不过分。 与萧衍肩并肩走在花木扶疏的石板路上,萧衍眯了眯眼,“阿梨觉得庆国公如何?” 沈长梨一撩眼尾,“殿下是说我爷爷?那自然是最好的。” 萧衍唇角勾出一抹笑,“如此,爷便放心了。” 翻了个白眼,“殿下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在大婚之前,我一定会加倍炼制毒药,爷可别忘了我的话,一句都不虚。” 萧衍苦笑一下,“阿梨就这般信不过爷?” “信不信得过,不是看爷怎么说,要看爷怎么做?我在庆国公府等爷的好消息——” “阿梨可千万不要逃啊!爷最喜欢逮逃跑的小兔子,一旦让爷逮住,剥皮抽筋都是轻的,直接按到床上入洞房,婚礼也就免了。” 沈长梨气的胸口起伏,“萧老九,你怎如萧颉一样无耻?” “男人不无耻,根本就娶不到媳妇儿,可懂?” 沈长梨觉得萧衍变了,果然,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她翻着白眼儿,决定不理这货。但突然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沈长梨脸上的郁气一散,立马换上兴奋的表情。 “爷,是不是按照规矩,大婚前,我们是不能见面的?” 萧衍用眼尾撩着她,轻嗯一声,“是有这个规矩。” ‘啪’一声,沈长梨高兴地双手拍了个巴掌,“太好了,这是不是意味着,我有很长一段时间就不用见到爷了?” 瞧着她兴奋的简直要飞起来的样子,萧衍直接给她打击,“嗯,放心,爷会经常来庆国公府来看你。” “凭什么?坏了规矩,会不吉利。萧老九,你得守规矩!否则,对我们将来不好。” 萧衍撩着她,“你觉得爷是那种守规矩的人吗?” 确实不像。 沈长梨的脸一下子垮下来,“爷,难道你就没有听说过,一个女人在大婚前是要疯狂过一段单身生活的。比如办个单身派对——若不然,一旦成了婚,不就进入婚姻的坟墓了吗?” 萧衍目光微凉,伸手掐了掐她细嫩的脸颊,“阿梨,梦醒了,赶快回魂。” 将萧衍踢出庆国公府,沈长梨慵懒地伸了个懒腰,站在府门内,掐着腰,环视一下阔大的庆国公府,觉得庆国公府的空气都比别处香甜。 庆国公不是都说了吗?府里没规矩,她喜欢干什么就干什么,这简直就是她想要的最后的疯狂。 秋菊和红绫在一个老婆子的陪伴下走过来,那老婆子冲她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郡主,老爷让我带郡主去你住的院子,老奴等人早就将院子打扫干净了,希望郡主能住的舒服。” “多谢。” 沈长梨大大咧咧地说。 那老婆子一听却吓得变了脸,“郡主是主,老奴是奴,可当不得郡主的谢,郡主是折煞老奴了。” “郡主从‘水镜痷’刚回来,不大懂府里的规矩,宁婆婆勿要见怪,以后有事,还望宁婆婆多提点。” 秋菊上前一步,从袖口拿出一块碎银子不动声色地就塞宁婆子的手里,说话滴水不漏。 那宁婆子喜笑颜开,“秋菊姑娘言重了,郡主是府里唯一的小姐,老奴自然得敬着。有什么需要,秋菊姑娘尽管吩咐。” 秋菊莞儿,腰背挺的笔直,颇有些大丫环的派头,“那就先谢谢宁婆婆了。” 宁婆婆是府里的管事婆子,以后定然用得着。秋菊心思缜密,做事滴水不漏,沈长梨暗暗冲她竖起大拇指。秋菊看到了,眸光也只是闪了一下,脸上并无什么情绪。 宁婆子直接将沈长梨领到了‘云静苑’。 云静苑很大,很幽静。是一座三层的小木楼,墙角种着梅树和芭蕉,高大的梧桐长得比木楼还高,整个院子一看就是古代女子的绣楼。 进得楼内,里面的摆设更加温馨奢华,美人榻,屏风,桌椅,几乎都美仑美奂。虽然庆国公嘴里谦虚地说府中清俭,可这里每一样物品都极珍贵。看来,他对她这个孙女也极重视。 红绫和秋菊一进入楼内,就忙碌起来,替她除去身上的披风,抬来水桶,请她沐浴更衣。待她一切收拾妥当出来,她们已然泡好了茶,摆上了她最爱吃的蝴蝶酥,看来她们是受过某人的指示了。 她叹息一声,美美地坐上美人榻,以后这里就暂时是她的家了。 捻了一块蝴蝶酥放进嘴里,她脑海里一闪就浮现出某男的模样。虽然嘴上说,不想与他相见,可心底,完全不是她所说的那般轻松。反而多了一丝淡淡的思念。 也不知,他要如何做,才能推了玉流凝的纠缠? 来到庆国公府,沈长梨乖了几天,就有点受不了了。 庆国公府的丫环婆子太热情,知道她是个吃货,整日变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短短几天,她都感觉瘦腰似乎粗了不少,再这样下去,保管大婚之日萧衍都要认不出她来了。 其实她这样能吃,是用吃,来掩盖心头的不安。 她心里明白,她这个郡主的身份,是瞒不过玉流觞。那日萧衍与他决斗,将她赢回来。可玉流觞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早晚还会来找她。他是不会让萧衍顺顺利利娶她的。况且,现在玉流凝又插进来一杠子,他这个做哥哥的,终有一天会露面。 她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宁婆子喜滋滋地推开门,“郡主,府里来了贵客。” “贵客?是谁?” 沈长梨正往嘴里塞蝴蝶酥,看到宁婆子满脸的喜气,不由疑惑地问。 最近由于她婚期将至,府中前来贺喜的人络绎不绝,好像人人都是贵客。 “姑爷过来了,老爷吩咐你到前庭去。”说着,宁婆子将手中提着的食盒递过去,“府里做了精美的糕点,郡主就拿着去给老爷尝一尝。” 沈长梨觉得这宁婆子真是人精,她心里明白,即便萧衍来了府中,成婚前,她也是不能相见的。但宁婆子提着食盒,让她去送给庆国公,那不就顺便见到萧衍了吗?既然不是故意要见,那自然就不算坏了规矩。 她唇角弯出一抹笑意,拍拍手,“多谢宁婆婆,我马上给爷爷送过去。” 秋菊不动声色又递上一块碎银子,“宁婆婆辛苦。” 宁婆子接过银子,冲着沈长梨一俯,欢天喜地的走了。 “爷爷,厨房做了您最爱吃的糕点,我给你送来了。” 沈长梨一路上走的飞快,却故意在门口停下脚步,先喊了一声,才慢慢跨进屋。没想来的人,除了萧衍,竟还有萧颉。那厮一看到她来,眼睛一亮,风流的脸上立马贱贱地笑开了。 “小表妹,又见面了啊!” 翻了个白眼,沈长梨将食盒放到桌上,冲着庆国公恭敬地说,“爷爷,糕点要趁热吃。” 庆国公哈哈一笑,放下手中的茶盏,却站起身,“萱儿,爷爷与靖王殿下叙了会话,累了,要去屋里歇一会,你替爷爷陪着礼王和靖王殿下说说话。” 说着,庆国公竟然背着手说走就走。 庆国公一走,沈长梨板着脸一屁股就坐到旁边的椅子上,“你俩来干吗?” “哟,小表妹,刚做了几天的云静郡主,现在就这么拽了?若是以后嫁到靖王府,你还不得蹬鼻子上脸?” “嫁不嫁得成还不一定呢!”沈长梨瞟了萧衍一眼,故意酸酸地说。 萧衍一笑,伸手拿过她放在桌上的食盒,打开,里面竟然全是蝴蝶酥。他淡笑着拿出一盘,放到桌上,竟然毫不客气地吃起来。 萧颉一双风流的小眼睛一会看看沈长梨,一会看看老神在在的萧衍,歪了歪嘴,“萧老九,你媳妇儿好像不大情愿嫁给你呀!难不成,是因为你要将玉流凝接进府,她吃醋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萧衍咳嗽一声,将手里吃剩的蝴蝶一下子扔他身上,“滚!” 萧颉哈哈一笑,不但不滚,反而屁股一沉直接坐到椅子上,也捏了块蝴蝶酥吃着,“真是没想到,这么多年,太子哥哥竟然没将她给睡了,真是暴殄天物!九哥,真是便宜你了,熬了这么多年,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可羡慕死我了。” 第195章 哗变 沈长梨气的邪邪地瞪着他,“羡慕了是?羡慕了你直接将她娶进屋啊!反正你礼王府空荡荡的,正好缺一个女主人。” 萧颉吓的差点被蝴蝶酥给噎住,他捏着嗓子咳嗽两声,瞪直眼,“小表妹,就饶了我!那样貌美毒辣的女人,也就九哥能降得住了,还是九哥纳进府里比较好,小爷我可吃不消。还是我家阿华好,性子淡泊,我怎么看怎么舒心。” 他嘴里的阿华,自然指的是李鹊华。 瞧着他洋洋得意的小神色,沈长梨恶心的要吐,“你家阿华?你家阿华正眼瞧过你吗?放心!你的娶妻路遥遥无期还长着呢!” 萧颉一听,身子一僵,立马放下蝴蝶酥,小性地凑过来,“我说小表妹,你答应我的事到底帮了没有?为何阿华还是不肯答应我。” 他摸着下巴一副愁肠百结的样子。 沈长梨两手一摊,“没办法,你不是她的菜,谁让你之前那么风流,阿华她瞧不上。” 萧颉委屈,“我不是将之前的那些女人都遣走了吗?她为何还耿耿于怀。” 沈长梨瞄了萧衍一眼,直接冲着萧颉吼道,“那是因为男人特别贱,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三心二意,凭什么要女人一心一意?” 萧颉觉得她的话意有所指,小心翼翼地瞟了萧衍一眼,这才觉得自己有多多余,于是咳嗽一声,朝门外瞧了瞧,“咦,今日阳光真好,九哥,我去外面晒晒太阳啊!” 说着,也不管萧衍的脸色有多黑,直接摸着鼻子跑出屋。 一时间,屋内只剩下萧衍和沈长梨,气氛有点闷。 萧衍叹息一声,吃下手里的蝴蝶酥,“都几天了,阿梨气还没消?” 沈长梨伸手捏了块蝴蝶酥,淡淡应声,“生什么气?这几天闲得无聊,便制了八十七种毒药,正愁找不到人试药。” 萧衍莞儿一笑,伸手就将她拉过来拥进怀里,哀怨地叹息一声,“阿梨真狠心,爷这几日想你想的睡不着觉,你却制了八十七种毒药,这让爷更睡不着觉了。” 萧老九的声音极好听,磁性低哑,尤其这会子,兴许是真带着点思念,听在沈长梨心里痒痒的,听上去更像是一种勾死人不偿命的诱惑,让她心头的气莫名就散了。 “不是说成婚前不能见面的吗?爷怎么又跑来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阿梨,可有想爷?” 沈长梨咬着唇,在他怀里动了动,心里明明也是想的,可说出的话却冷嗖嗖的,“想爷的女人又不止我一个,我何必又要想?” 萧衍怎听不出她话里的意味,叹息一声,将她抱得更紧,“阿梨莫急,为着你那八十七种毒药,爷也会想尽法子解除她的妄想,成婚前,爷定会让阿梨安心嫁进靖王府。” 听着他一再地保证,沈长梨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将他逼得太紧了?他在京城有多难,她心里比谁都明白。咬了咬唇,心疼他,犹豫着要不要松口让他将玉流凝纳进府得了。 反正只要他不碰她,待他俩去了玉屏城,就将玉流凝留到京城靖王府看家,既然她执迷不悟,就让她一辈子守着侧妃的名声过一辈子好了。 “爷——”她软了口气,抿了抿唇,正要将那到嘴的话说出口,萧衍仿若察觉到了她的情绪,轻轻吻着她,低声说,”钦天监将日子定在了下月初八,过两日,就会到庆国公府来纳采。”轻松将话题叉开。 “下月初八?那不是不到一个月了?” 果然,沈长梨惊叫一声,直接将思路扯过来,再也不关心玉流凝的事了。 也就是说,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她与萧衍的婚礼就要进行了。想象着萧衍骑着高头大马来迎她,沈长梨心头突然涌上一股恐惧,有点婚前恐惧症。 “爷,这日子是不是快了点?” 萧衍又吻了她一口,从善如流,“不如让钦天监改个日子?” “好啊!日子的确有些赶。”在不确定玉流凝是不是要与她一起进靖王府的情况下,她希望日子往后越拖越好。 萧衍瞧着她欢快的小脸,哼一声,“那就让钦天监将日子提到本月初八如何?” 本月初八?那不就是明天? 沈长梨回头瞪他一眼,“萧老九,你想媳妇儿想疯了?” 萧衍笑的邪气,双手紧紧勒紧她,“爷可不就想媳妇儿想疯了,恨不得越早入洞房越好——” 他暧昧的话,配合着那深情俊气的脸,直接让沈长梨的脸臊红了,她知道怎样都斗不过这个男人,便自动歇了这个话题,双手圈着他的脖子,“爷,桐郡主醒过来了吗?” 萧衍脸色一暗,摇摇头,“皇婶还是知道了此事,冲进靖王府,将府内闹了个翻天覆地,最后将萧桐接走了。然后皇婶又跑进宫,向父皇哭诉,父皇将太医院的御医派进了青王府。现在,阿颉被皇婶臭打了一顿,罚跪了三天,是嫌他没为萧桐报仇,今日阿颉才刚被皇婶放出来。” 听了这一切,沈长梨叹息一声,“那爷可有将我留下的药方送到青王府?” 萧衍点头,“阿颉拿过去了,经太医院的御医研究,一致决定就按你的药方继续给阿桐治疗。只是,这么久,阿桐为何还没醒?” “是她自己不愿醒过来——”沈长梨喃喃道,“女人在绝望的时候,总喜欢选择逃避,这事急不来。” “九哥。”二人正在屋里细细说着话,人未到,萧颉的声音就飘进来,似乎出了大事,声音都变了音。 沈长梨立马从萧衍怀里站起来,就看到萧颉急匆匆闯进来,样子有些慌乱。 “九哥,不好了,刚才得到确切消息,黑豹军——有人造反!” 沈长梨大吃一惊,急忙看向萧衍。 萧衍一张俊脸冷凝下来,却不见慌张,依旧稳若泰山地坐着,“究竟是怎么回事?” 萧颉舔了舔嘴唇,“几天前昌王沈海到黑豹军去接管军权,没想在军营内胡乱指挥,说话极冲,甚至发出对你有侮辱性的言论,将士们当场就恼了。场面一时失控,他们将沈海直接绑了吊在军旗下,让他道歉,并要求朝廷给个说法。已经三天了,消息才传出来。” 萧衍闻言沉默着不说话。 萧颉又继续说,“今日陛下得到消息,派兵部尚书去军营调停,结果,兵部尚书也被他们扣押了,将士们要挟陛下下旨惩治沈海,并且恢复九哥您的兵权。甚至还有将士扬言,’军中只认靖王,不认皇帝‘这样的诨话——” 沈长梨听着心里一紧,她知道将士们这些言论,直接犹如将萧衍放到火上烤。 他们群情激愤,以为是为他好,其实不然。反将萧衍推向了不利地步。 “九哥——”萧颉急的满头大汗,见萧衍依旧黑不作声,他在原地转了几圈,终于忍不住催,“此事不同凡响,你倒是说句话啊!现在该怎么办?若是任其事发酵下去,你别说娶妻,远走玉屏城就藩,只怕你连京城都跨不出一步——” 沈长梨眼眸一深,手轻轻落在萧衍肩头,虽然没说话,但她的紧张,萧衍感受到了。 可他依旧纹丝不动,神俊的容颜,与平时没有半点差池,根本看不出异样,也不知他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情势犹如箭在弦上,他每一个决定,都关乎局势发展。 屋内的气氛变得浓稠起来,谁也不敢打扰他的思虑,片刻,萧衍伸手拿下沈长梨的手,紧紧握在掌中,“这是一个局,是冲着本王来的。” 这还用他说? “九哥,事情已然发生,下面我们该怎么办?” 萧颉磨拳霍霍的样子,好像只要萧衍一声令下,他就要大干一场似的。 萧衍淡淡地上瞟了他一眼,就没了下文。 沈长梨皱着眉,“爷,很明显,将士们是被人利用了,他们对你忠心,容不得别人对你出言不逊,沈海如此,是在故意激怒将士们,他这么做,肯定没安好心。若爷不去阻止,恐怕事态对您和将士们都不利。” 萧衍勾了勾唇,扭头看她,“怎么阻止?” 沈长梨一噎,想了想,如今将士们正在气头上,确实不好阻止。“可也不能任由他们这样下去,否则,最后倒霉的还不是他们?” “是啊,九哥,兄弟们可跟着咱们出生入死多年,怎么能忍心他们被人挑拨利用,陛下定然不会饶过他们。”萧颉也焦急地接过话。 萧衍叹息一声,松开沈长梨的手,慢慢起身走到窗前站定,沉默良久才回过头来,目光灼灼间,一张平静无波的脸上,竟是一抹让人难以琢磨的暗沉。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以不变应万变。” “九哥,你的意思——”萧颉若有所思。 如今黑豹军中哗变,陛下是决不能容忍的。当初他收回萧衍的兵权,将沈海派往军中,明知黑豹军对萧衍甚是敬重,几乎唯他令是从,可沈海还是出言挑衅。难不成这只是陛下的一个试探?想想,沈海不过是辱骂了萧衍几句,就引得军事哗变。若是有一天,萧衍振臂一呼,结果会怎样?不言而喻。 陛下明显还是不信任萧衍,此事,或许就是陛下暗中指使的,就是看萧衍如何反应。 以不变应万变,或许就是目前最好的处理办法。 只是,可惜了军中的那些忠心的兄弟。 “傅大海是吃素的吗?这几天究竟干什么去了?我被老娘罚跪,他不是一直在军中稳定军心的吗?出了如此大的事,怎么他也不早早向九哥你禀报一声啊!” 萧颉着实是急了,已经领会了萧衍的意思,开始报怨傅大海。他和萧衍不在军中,兄弟们是听傅大海的呀!若是他及时阻止,也不至于搞到现在这等地步。 沈长梨心头也起伏不定,她深知,经此一闹,等兵变平息下来,老皇帝肯定要以此事为借口,将黑豹军打乱,安插自己的亲信。长此以往,黑豹军再不复存在。 “爷,将士们对你感情深厚,你若不出面,会不会寒了他们的心?再则,若你不阻止,陛下又会怎么想?会不会以为是你在背后指使?你现在只要阻止了哗变,说不定就能洗清嫌疑。” 萧衍摇头,走回来坐到椅子上,“爷现在什么都不能做,不做,就不会错,就不会被人抓住把柄。” 沈长梨心里一动,虽然她不理解萧衍的行为,但她知道,他绝不是无脑之辈,既然他这样说了,必然有他的考量。或许那就是别人为他挖的坑,正等着他往里跳呢! 既然萧衍做了决定,沈长梨也不再劝,她眸光也变得深邃起来,“好!既如此,咱们就将眼睛擦亮,看那些跳梁小丑轮番上台,也不知最后浮出的大鱼会是谁?” 萧衍一笑,扭头看她,眸光中赞许,“阿梨说的对,我自岿然不动,谁先憋不住,谁就输了。” 萧颉虽听的云里雾里,可他向来唯萧衍马首是瞻,看着他夫妻二人都不再着急,他重重吐出一口气,垮下身子,“娘的,哪个混蛋设的这个局,拿兄弟们的性命做赌注,若是让老子知道,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萧衍目光冷冷地看向他,没说话,却意味十足,“阿颉,这几日大海请假,去接他的老娘了,不在京中。” 萧颉一愕,“奶奶的,我说呢!原来他们是趁着我们都不在,才故意激怒将士们搞出这场哗变——九哥,看来,你人还未走,就有人将手伸进了黑豹军,他们这是要拿黑豹军开刀,将你拉下水。这是有人不想让你顺利去玉屏城啊!” 萧衍眸光一眯,“爷不是二皇兄,不会心里膨胀到看不清形势。” 沈长梨咬了咬唇,又将手按在萧衍肩头,“爷,若是别人往死里逼你呢?若是他们以此事为由,不放过那些跟你出生入死的将士们呢?若是他们没死在战场上,而是死在敌人的软刀下,爷心里不难受?若是这场哗变无法收场,爷不如,就——” “就如何?” 萧衍扭头看他,满眼都是深意。 “就,就真的反了——” “胡闹!”萧衍低嗔一声,将她又拉进怀里,抱着她满意的叹息,“爷若想要那个位置,绝不会以这种方式。爷目前最想要的,就是与你顺利完婚。玉屏城,才是爷的归属。阿梨,外面风雨飘摇,只要爷一走,一切都会归于平静。现在有人明显不想让咱们顺利离开,想以绝后患,为了你,爷怎能冒险?” 沈长梨两手紧紧抱着他,原来他的一忍再忍,皆是为了她。 她心中一感动,最终将嘴边的那句话说出,“爷,若是你没有办法阻止玉流凝入府,那就别费心思了,我,可以接受——”随后,她又赶紧补充一句,“不过,她只能是你名义上的侧妃,你的身,你的心,绝不能在她身边停留哪怕一点点——” 萧衍好笑,紧紧抱住她,“好,都听阿梨的——” 萧颉瞧着他们都这时候了还腻腻歪歪,连他这个情圣都有点受不了了,赶紧起身,“既如此,小爷也不闲着了,去找我家阿华去——”说着,他一撩袍子,说走就走。 第195章 哗变 沈长梨气的邪邪地瞪着他,“羡慕了是?羡慕了你直接将她娶进屋啊!反正你礼王府空荡荡的,正好缺一个女主人。” 萧颉吓的差点被蝴蝶酥给噎住,他捏着嗓子咳嗽两声,瞪直眼,“小表妹,就饶了我!那样貌美毒辣的女人,也就九哥能降得住了,还是九哥纳进府里比较好,小爷我可吃不消。还是我家阿华好,性子淡泊,我怎么看怎么舒心。” 他嘴里的阿华,自然指的是李鹊华。 瞧着他洋洋得意的小神色,沈长梨恶心的要吐,“你家阿华?你家阿华正眼瞧过你吗?放心!你的娶妻路遥遥无期还长着呢!” 萧颉一听,身子一僵,立马放下蝴蝶酥,小性地凑过来,“我说小表妹,你答应我的事到底帮了没有?为何阿华还是不肯答应我。” 他摸着下巴一副愁肠百结的样子。 沈长梨两手一摊,“没办法,你不是她的菜,谁让你之前那么风流,阿华她瞧不上。” 萧颉委屈,“我不是将之前的那些女人都遣走了吗?她为何还耿耿于怀。” 沈长梨瞄了萧衍一眼,直接冲着萧颉吼道,“那是因为男人特别贱,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三心二意,凭什么要女人一心一意?” 萧颉觉得她的话意有所指,小心翼翼地瞟了萧衍一眼,这才觉得自己有多多余,于是咳嗽一声,朝门外瞧了瞧,“咦,今日阳光真好,九哥,我去外面晒晒太阳啊!” 说着,也不管萧衍的脸色有多黑,直接摸着鼻子跑出屋。 一时间,屋内只剩下萧衍和沈长梨,气氛有点闷。 萧衍叹息一声,吃下手里的蝴蝶酥,“都几天了,阿梨气还没消?” 沈长梨伸手捏了块蝴蝶酥,淡淡应声,“生什么气?这几天闲得无聊,便制了八十七种毒药,正愁找不到人试药。” 萧衍莞儿一笑,伸手就将她拉过来拥进怀里,哀怨地叹息一声,“阿梨真狠心,爷这几日想你想的睡不着觉,你却制了八十七种毒药,这让爷更睡不着觉了。” 萧老九的声音极好听,磁性低哑,尤其这会子,兴许是真带着点思念,听在沈长梨心里痒痒的,听上去更像是一种勾死人不偿命的诱惑,让她心头的气莫名就散了。 “不是说成婚前不能见面的吗?爷怎么又跑来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阿梨,可有想爷?” 沈长梨咬着唇,在他怀里动了动,心里明明也是想的,可说出的话却冷嗖嗖的,“想爷的女人又不止我一个,我何必又要想?” 萧衍怎听不出她话里的意味,叹息一声,将她抱得更紧,“阿梨莫急,为着你那八十七种毒药,爷也会想尽法子解除她的妄想,成婚前,爷定会让阿梨安心嫁进靖王府。” 听着他一再地保证,沈长梨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将他逼得太紧了?他在京城有多难,她心里比谁都明白。咬了咬唇,心疼他,犹豫着要不要松口让他将玉流凝纳进府得了。 反正只要他不碰她,待他俩去了玉屏城,就将玉流凝留到京城靖王府看家,既然她执迷不悟,就让她一辈子守着侧妃的名声过一辈子好了。 “爷——”她软了口气,抿了抿唇,正要将那到嘴的话说出口,萧衍仿若察觉到了她的情绪,轻轻吻着她,低声说,”钦天监将日子定在了下月初八,过两日,就会到庆国公府来纳采。”轻松将话题叉开。 “下月初八?那不是不到一个月了?” 果然,沈长梨惊叫一声,直接将思路扯过来,再也不关心玉流凝的事了。 也就是说,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她与萧衍的婚礼就要进行了。想象着萧衍骑着高头大马来迎她,沈长梨心头突然涌上一股恐惧,有点婚前恐惧症。 “爷,这日子是不是快了点?” 萧衍又吻了她一口,从善如流,“不如让钦天监改个日子?” “好啊!日子的确有些赶。”在不确定玉流凝是不是要与她一起进靖王府的情况下,她希望日子往后越拖越好。 萧衍瞧着她欢快的小脸,哼一声,“那就让钦天监将日子提到本月初八如何?” 本月初八?那不就是明天? 沈长梨回头瞪他一眼,“萧老九,你想媳妇儿想疯了?” 萧衍笑的邪气,双手紧紧勒紧她,“爷可不就想媳妇儿想疯了,恨不得越早入洞房越好——” 他暧昧的话,配合着那深情俊气的脸,直接让沈长梨的脸臊红了,她知道怎样都斗不过这个男人,便自动歇了这个话题,双手圈着他的脖子,“爷,桐郡主醒过来了吗?” 萧衍脸色一暗,摇摇头,“皇婶还是知道了此事,冲进靖王府,将府内闹了个翻天覆地,最后将萧桐接走了。然后皇婶又跑进宫,向父皇哭诉,父皇将太医院的御医派进了青王府。现在,阿颉被皇婶臭打了一顿,罚跪了三天,是嫌他没为萧桐报仇,今日阿颉才刚被皇婶放出来。” 听了这一切,沈长梨叹息一声,“那爷可有将我留下的药方送到青王府?” 萧衍点头,“阿颉拿过去了,经太医院的御医研究,一致决定就按你的药方继续给阿桐治疗。只是,这么久,阿桐为何还没醒?” “是她自己不愿醒过来——”沈长梨喃喃道,“女人在绝望的时候,总喜欢选择逃避,这事急不来。” “九哥。”二人正在屋里细细说着话,人未到,萧颉的声音就飘进来,似乎出了大事,声音都变了音。 沈长梨立马从萧衍怀里站起来,就看到萧颉急匆匆闯进来,样子有些慌乱。 “九哥,不好了,刚才得到确切消息,黑豹军——有人造反!” 沈长梨大吃一惊,急忙看向萧衍。 萧衍一张俊脸冷凝下来,却不见慌张,依旧稳若泰山地坐着,“究竟是怎么回事?” 萧颉舔了舔嘴唇,“几天前昌王沈海到黑豹军去接管军权,没想在军营内胡乱指挥,说话极冲,甚至发出对你有侮辱性的言论,将士们当场就恼了。场面一时失控,他们将沈海直接绑了吊在军旗下,让他道歉,并要求朝廷给个说法。已经三天了,消息才传出来。” 萧衍闻言沉默着不说话。 萧颉又继续说,“今日陛下得到消息,派兵部尚书去军营调停,结果,兵部尚书也被他们扣押了,将士们要挟陛下下旨惩治沈海,并且恢复九哥您的兵权。甚至还有将士扬言,’军中只认靖王,不认皇帝‘这样的诨话——” 沈长梨听着心里一紧,她知道将士们这些言论,直接犹如将萧衍放到火上烤。 他们群情激愤,以为是为他好,其实不然。反将萧衍推向了不利地步。 “九哥——”萧颉急的满头大汗,见萧衍依旧黑不作声,他在原地转了几圈,终于忍不住催,“此事不同凡响,你倒是说句话啊!现在该怎么办?若是任其事发酵下去,你别说娶妻,远走玉屏城就藩,只怕你连京城都跨不出一步——” 沈长梨眼眸一深,手轻轻落在萧衍肩头,虽然没说话,但她的紧张,萧衍感受到了。 可他依旧纹丝不动,神俊的容颜,与平时没有半点差池,根本看不出异样,也不知他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情势犹如箭在弦上,他每一个决定,都关乎局势发展。 屋内的气氛变得浓稠起来,谁也不敢打扰他的思虑,片刻,萧衍伸手拿下沈长梨的手,紧紧握在掌中,“这是一个局,是冲着本王来的。” 这还用他说? “九哥,事情已然发生,下面我们该怎么办?” 萧颉磨拳霍霍的样子,好像只要萧衍一声令下,他就要大干一场似的。 萧衍淡淡地上瞟了他一眼,就没了下文。 沈长梨皱着眉,“爷,很明显,将士们是被人利用了,他们对你忠心,容不得别人对你出言不逊,沈海如此,是在故意激怒将士们,他这么做,肯定没安好心。若爷不去阻止,恐怕事态对您和将士们都不利。” 萧衍勾了勾唇,扭头看她,“怎么阻止?” 沈长梨一噎,想了想,如今将士们正在气头上,确实不好阻止。“可也不能任由他们这样下去,否则,最后倒霉的还不是他们?” “是啊,九哥,兄弟们可跟着咱们出生入死多年,怎么能忍心他们被人挑拨利用,陛下定然不会饶过他们。”萧颉也焦急地接过话。 萧衍叹息一声,松开沈长梨的手,慢慢起身走到窗前站定,沉默良久才回过头来,目光灼灼间,一张平静无波的脸上,竟是一抹让人难以琢磨的暗沉。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以不变应万变。” “九哥,你的意思——”萧颉若有所思。 如今黑豹军中哗变,陛下是决不能容忍的。当初他收回萧衍的兵权,将沈海派往军中,明知黑豹军对萧衍甚是敬重,几乎唯他令是从,可沈海还是出言挑衅。难不成这只是陛下的一个试探?想想,沈海不过是辱骂了萧衍几句,就引得军事哗变。若是有一天,萧衍振臂一呼,结果会怎样?不言而喻。 陛下明显还是不信任萧衍,此事,或许就是陛下暗中指使的,就是看萧衍如何反应。 以不变应万变,或许就是目前最好的处理办法。 只是,可惜了军中的那些忠心的兄弟。 “傅大海是吃素的吗?这几天究竟干什么去了?我被老娘罚跪,他不是一直在军中稳定军心的吗?出了如此大的事,怎么他也不早早向九哥你禀报一声啊!” 萧颉着实是急了,已经领会了萧衍的意思,开始报怨傅大海。他和萧衍不在军中,兄弟们是听傅大海的呀!若是他及时阻止,也不至于搞到现在这等地步。 沈长梨心头也起伏不定,她深知,经此一闹,等兵变平息下来,老皇帝肯定要以此事为借口,将黑豹军打乱,安插自己的亲信。长此以往,黑豹军再不复存在。 “爷,将士们对你感情深厚,你若不出面,会不会寒了他们的心?再则,若你不阻止,陛下又会怎么想?会不会以为是你在背后指使?你现在只要阻止了哗变,说不定就能洗清嫌疑。” 萧衍摇头,走回来坐到椅子上,“爷现在什么都不能做,不做,就不会错,就不会被人抓住把柄。” 沈长梨心里一动,虽然她不理解萧衍的行为,但她知道,他绝不是无脑之辈,既然他这样说了,必然有他的考量。或许那就是别人为他挖的坑,正等着他往里跳呢! 既然萧衍做了决定,沈长梨也不再劝,她眸光也变得深邃起来,“好!既如此,咱们就将眼睛擦亮,看那些跳梁小丑轮番上台,也不知最后浮出的大鱼会是谁?” 萧衍一笑,扭头看她,眸光中赞许,“阿梨说的对,我自岿然不动,谁先憋不住,谁就输了。” 萧颉虽听的云里雾里,可他向来唯萧衍马首是瞻,看着他夫妻二人都不再着急,他重重吐出一口气,垮下身子,“娘的,哪个混蛋设的这个局,拿兄弟们的性命做赌注,若是让老子知道,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萧衍目光冷冷地看向他,没说话,却意味十足,“阿颉,这几日大海请假,去接他的老娘了,不在京中。” 萧颉一愕,“奶奶的,我说呢!原来他们是趁着我们都不在,才故意激怒将士们搞出这场哗变——九哥,看来,你人还未走,就有人将手伸进了黑豹军,他们这是要拿黑豹军开刀,将你拉下水。这是有人不想让你顺利去玉屏城啊!” 萧衍眸光一眯,“爷不是二皇兄,不会心里膨胀到看不清形势。” 沈长梨咬了咬唇,又将手按在萧衍肩头,“爷,若是别人往死里逼你呢?若是他们以此事为由,不放过那些跟你出生入死的将士们呢?若是他们没死在战场上,而是死在敌人的软刀下,爷心里不难受?若是这场哗变无法收场,爷不如,就——” “就如何?” 萧衍扭头看他,满眼都是深意。 “就,就真的反了——” “胡闹!”萧衍低嗔一声,将她又拉进怀里,抱着她满意的叹息,“爷若想要那个位置,绝不会以这种方式。爷目前最想要的,就是与你顺利完婚。玉屏城,才是爷的归属。阿梨,外面风雨飘摇,只要爷一走,一切都会归于平静。现在有人明显不想让咱们顺利离开,想以绝后患,为了你,爷怎能冒险?” 沈长梨两手紧紧抱着他,原来他的一忍再忍,皆是为了她。 她心中一感动,最终将嘴边的那句话说出,“爷,若是你没有办法阻止玉流凝入府,那就别费心思了,我,可以接受——”随后,她又赶紧补充一句,“不过,她只能是你名义上的侧妃,你的身,你的心,绝不能在她身边停留哪怕一点点——” 萧衍好笑,紧紧抱住她,“好,都听阿梨的——” 萧颉瞧着他们都这时候了还腻腻歪歪,连他这个情圣都有点受不了了,赶紧起身,“既如此,小爷也不闲着了,去找我家阿华去——”说着,他一撩袍子,说走就走。 第196章 后宅真热闹 事态已经发展成这样,萧衍也不好再在庆国公府待了,萧颉一走,他就起身告辞。 “爷,你还会来看我的?” 沈长梨有些惴惴地看着他,黑豹军哗变,她知道他会有很多事情要做,可越是这时候,她越是想时时看到他。别人设局要害他,她心里担忧的很。 萧衍转身定定地看着她,怎会看不出她的担心?他漂亮的唇角一勾,露出一个颠倒众生的微笑,“爷自然会来看阿梨,阿梨安心在床上等着爷便是。” 流氓! 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 沈长梨翻了个白眼,“爷这是要与我偷情啊?” 一个额崩敲过去,萧衍又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偷什么情?你是爷的王妃,爷是正大光明来看你,谁敢说半个‘不’字?” 两人正说着话,看到宁婆婆端着果盘进入院子,为了不影响她的名声,萧衍眸光一瞟,后退一步,看她一眼,转身就走。 沈长梨看着他的背影,知道京城水深,即便他无意那个位置,可想要他命的人比比皆是,她心里一阵心痛,眼见他跨出门,沈长梨忍不住唤了一声。 “爷!” 萧衍收回脚扭头。 就看到沈长梨风一般地跑过来扑进他怀里,两手紧紧抱着他的腰身,动情地说,“爷,我现在有点盼着你的花轿早早地来抬我了。” 说罢,见萧衍没动静,她有点脸烧地又补充道,“当然了,我最期盼的还是玉妖精的那一万两黄金,你答应的,要让我抱着金子睡觉。” 萧衍终于‘噗哧’一声笑出来,回身紧紧抱住她,大手在她后背安抚地拍了拍,“放心,爷定然说到做到。”随后他喉头一滚,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其实阿梨盼的,正是爷心盼的——” 萧衍走后,沈长梨坐卧不安地好一阵子。待晚上红绫和秋菊端来丰盛的美食,她又将这些糟心事抛到脑后,大快朵颐地吃了个肚儿圆,随后摸着滚圆的肚子靠在美人榻上又开始想黑豹军哗变的事。 突然,眼眸一闪,她朝着窗外瞄了瞄,就看到有什么一闪而过—— 眯了眯眸子,沈长梨朝着红绫和秋菊摆摆手,“红绫,秋菊,你们下去休息!我这里不需要人伺候,有需要,我会唤你们。” 红绫和秋菊就住在她隔壁的偏房。 ”是,郡主。“二人闻言并未多想,直接冲她福了福,退出房。 沈长梨坐正身子,拿过一个绣花靠垫放在背后,又端着小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才抬起眼眸冲着窗口冷冷一声,”既然来了,玉侯爷也别藏着了,我可不喜欢玩捉猫猫。“ 一声魅到骨子里的轻笑,窗子一声轻响,一个魅影一闪,人比妖美的玉流觞便已站到了沈长梨的面前。 他一身大红的锦袍,永远美的灼人眼,他翻窗轻快的动作,惹得腰间挂着的那枚玉佩荡了荡。他一双邪魅的眼睛,亮的如同窗外闪亮的星子,身姿颀长,两条大长腿站得笔直,抱着背,看着沈长梨,一脸的妖魅笑意。 “云静郡主可真悠闲,外面可是真闹翻天了,恐怕你的夫婿靖王殿下要头痛了。” 他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直接惹恼了沈长梨。 她眼眸一深,瞅着他,恨不能剜下他那一双邪魅的眼珠子。 随后她紧绷的身子一松,脸上挂了笑,与这样的人妖过招,她就不能轻易被激怒。她相信萧衍,就该将心中的担忧放下,相信他能处理好。她现在最该谨慎的,是要知道玉流觞今晚到来有何目地? “说!玉侯爷今晚造访有何要事?有事说事,没事就滚!” 她对他向来没好气,句句带着刺,偏玉流觞似乎从来不与她生气。 勾唇一笑,玉流觞大红的锦袍一旋,人就已经坐到与她一个小桌之隔的美人榻上。毫不客气地为自己斟了一盏茶,品着,嘴上笑着,“香,真香,云静郡主屋子里的茶就是与别处不同,靖王殿下也品过了?” “玉侯爷不只是来喝茶的?外面闹翻了天,这里面玉侯爷是不是也横插了一杠子?此事对萧衍不利,你是真看不得他好,还是想趁机要挟他,将你妹子紧紧地塞进他怀里?” 说完,沈长梨又撇撇嘴,叹息一声,“都说你家妹子可是天下第一美人,当初舍下靖王心甘情愿嫁太子,却还保留着清白,太子尸骨未寒,她又想爬靖王的床——你瞧这回头草吃的——玉侯爷,你妹妹是不是也太贱了?长嫂嫁小叔子,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吗?小心太子从阴曹地府爬出来找你妹子算账。” 若说萧衍毒舌,如今的沈长梨与他相比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一番讥刺即便玉流觞脾气再好也不由变了变脸,眸光深的,仿若千年古井。 他定定地瞧着沈长梨,半晌了却‘噗哧’一笑,浑身一松,懒洋洋的,“看来云静郡主是真吃醋了。你是对萧衍没信心?还是对你自己更没信心?也对,云静郡主的姿色与我妹妹可差得太远了,简直不能相提并论,靖王只要不是一个眼瞎的男人,选择谁,是个人都知道。” “唉!”沈长梨也唉叹一声,手敲着桌子,感慨万千地道,“现在我总算知道了,你们玉家的人都不能以正常人看待,太不要脸了。若是玉侯爷今晚只是想来刺激我的,那你的算盘打错了。” 说罢,她龇着牙笑了笑,“我这几天闲着无事,炼制了八十七种毒药,正愁找不到人试药。玉侯爷只要不怕你妹子命短,就尽管将她推给萧衍。玉侯爷知道我的手段,保管不等三天回门,就得通知你们家来殓尸领人,或者——” 意味深长地瞧着玉流觞,沈长梨笑的那叫一个欢畅,“我让她一天十八变怎么样?脸上身上红橙黄绿青蓝紫,变着花样翻新,玉侯爷觉得是不是很好玩?想当初,你在流马县,头上的斑点堪比斑点狗——” “云静郡主!”玉流觞出言打断她,眸光有一瞬间的冷,片刻,又笑了,“得饶人处且饶人,我妹妹若是如此,丢的还不是靖王的人?” “啧啧啧!”沈长梨嘴里啧啧啧地摇头,“我是正妃,她是妾,靖王府的后院可是我说了算。正妻整治小妾那些事,不用我说,戏文里唱的那可是更加精彩,别人只会津津乐道靖王后宅真热闹,却不会认为靖王丢脸。哪个男人的后宅不热闹?大家只会感同身受,玉侯爷以为呢?” 第196章 后宅真热闹 事态已经发展成这样,萧衍也不好再在庆国公府待了,萧颉一走,他就起身告辞。 “爷,你还会来看我的?” 沈长梨有些惴惴地看着他,黑豹军哗变,她知道他会有很多事情要做,可越是这时候,她越是想时时看到他。别人设局要害他,她心里担忧的很。 萧衍转身定定地看着她,怎会看不出她的担心?他漂亮的唇角一勾,露出一个颠倒众生的微笑,“爷自然会来看阿梨,阿梨安心在床上等着爷便是。” 流氓! 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 沈长梨翻了个白眼,“爷这是要与我偷情啊?” 一个额崩敲过去,萧衍又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偷什么情?你是爷的王妃,爷是正大光明来看你,谁敢说半个‘不’字?” 两人正说着话,看到宁婆婆端着果盘进入院子,为了不影响她的名声,萧衍眸光一瞟,后退一步,看她一眼,转身就走。 沈长梨看着他的背影,知道京城水深,即便他无意那个位置,可想要他命的人比比皆是,她心里一阵心痛,眼见他跨出门,沈长梨忍不住唤了一声。 “爷!” 萧衍收回脚扭头。 就看到沈长梨风一般地跑过来扑进他怀里,两手紧紧抱着他的腰身,动情地说,“爷,我现在有点盼着你的花轿早早地来抬我了。” 说罢,见萧衍没动静,她有点脸烧地又补充道,“当然了,我最期盼的还是玉妖精的那一万两黄金,你答应的,要让我抱着金子睡觉。” 萧衍终于‘噗哧’一声笑出来,回身紧紧抱住她,大手在她后背安抚地拍了拍,“放心,爷定然说到做到。”随后他喉头一滚,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其实阿梨盼的,正是爷心盼的——” 萧衍走后,沈长梨坐卧不安地好一阵子。待晚上红绫和秋菊端来丰盛的美食,她又将这些糟心事抛到脑后,大快朵颐地吃了个肚儿圆,随后摸着滚圆的肚子靠在美人榻上又开始想黑豹军哗变的事。 突然,眼眸一闪,她朝着窗外瞄了瞄,就看到有什么一闪而过—— 眯了眯眸子,沈长梨朝着红绫和秋菊摆摆手,“红绫,秋菊,你们下去休息!我这里不需要人伺候,有需要,我会唤你们。” 红绫和秋菊就住在她隔壁的偏房。 ”是,郡主。“二人闻言并未多想,直接冲她福了福,退出房。 沈长梨坐正身子,拿过一个绣花靠垫放在背后,又端着小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才抬起眼眸冲着窗口冷冷一声,”既然来了,玉侯爷也别藏着了,我可不喜欢玩捉猫猫。“ 一声魅到骨子里的轻笑,窗子一声轻响,一个魅影一闪,人比妖美的玉流觞便已站到了沈长梨的面前。 他一身大红的锦袍,永远美的灼人眼,他翻窗轻快的动作,惹得腰间挂着的那枚玉佩荡了荡。他一双邪魅的眼睛,亮的如同窗外闪亮的星子,身姿颀长,两条大长腿站得笔直,抱着背,看着沈长梨,一脸的妖魅笑意。 “云静郡主可真悠闲,外面可是真闹翻天了,恐怕你的夫婿靖王殿下要头痛了。” 他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直接惹恼了沈长梨。 她眼眸一深,瞅着他,恨不能剜下他那一双邪魅的眼珠子。 随后她紧绷的身子一松,脸上挂了笑,与这样的人妖过招,她就不能轻易被激怒。她相信萧衍,就该将心中的担忧放下,相信他能处理好。她现在最该谨慎的,是要知道玉流觞今晚到来有何目地? “说!玉侯爷今晚造访有何要事?有事说事,没事就滚!” 她对他向来没好气,句句带着刺,偏玉流觞似乎从来不与她生气。 勾唇一笑,玉流觞大红的锦袍一旋,人就已经坐到与她一个小桌之隔的美人榻上。毫不客气地为自己斟了一盏茶,品着,嘴上笑着,“香,真香,云静郡主屋子里的茶就是与别处不同,靖王殿下也品过了?” “玉侯爷不只是来喝茶的?外面闹翻了天,这里面玉侯爷是不是也横插了一杠子?此事对萧衍不利,你是真看不得他好,还是想趁机要挟他,将你妹子紧紧地塞进他怀里?” 说完,沈长梨又撇撇嘴,叹息一声,“都说你家妹子可是天下第一美人,当初舍下靖王心甘情愿嫁太子,却还保留着清白,太子尸骨未寒,她又想爬靖王的床——你瞧这回头草吃的——玉侯爷,你妹妹是不是也太贱了?长嫂嫁小叔子,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吗?小心太子从阴曹地府爬出来找你妹子算账。” 若说萧衍毒舌,如今的沈长梨与他相比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一番讥刺即便玉流觞脾气再好也不由变了变脸,眸光深的,仿若千年古井。 他定定地瞧着沈长梨,半晌了却‘噗哧’一笑,浑身一松,懒洋洋的,“看来云静郡主是真吃醋了。你是对萧衍没信心?还是对你自己更没信心?也对,云静郡主的姿色与我妹妹可差得太远了,简直不能相提并论,靖王只要不是一个眼瞎的男人,选择谁,是个人都知道。” “唉!”沈长梨也唉叹一声,手敲着桌子,感慨万千地道,“现在我总算知道了,你们玉家的人都不能以正常人看待,太不要脸了。若是玉侯爷今晚只是想来刺激我的,那你的算盘打错了。” 说罢,她龇着牙笑了笑,“我这几天闲着无事,炼制了八十七种毒药,正愁找不到人试药。玉侯爷只要不怕你妹子命短,就尽管将她推给萧衍。玉侯爷知道我的手段,保管不等三天回门,就得通知你们家来殓尸领人,或者——” 意味深长地瞧着玉流觞,沈长梨笑的那叫一个欢畅,“我让她一天十八变怎么样?脸上身上红橙黄绿青蓝紫,变着花样翻新,玉侯爷觉得是不是很好玩?想当初,你在流马县,头上的斑点堪比斑点狗——” “云静郡主!”玉流觞出言打断她,眸光有一瞬间的冷,片刻,又笑了,“得饶人处且饶人,我妹妹若是如此,丢的还不是靖王的人?” “啧啧啧!”沈长梨嘴里啧啧啧地摇头,“我是正妃,她是妾,靖王府的后院可是我说了算。正妻整治小妾那些事,不用我说,戏文里唱的那可是更加精彩,别人只会津津乐道靖王后宅真热闹,却不会认为靖王丢脸。哪个男人的后宅不热闹?大家只会感同身受,玉侯爷以为呢?” 第197章 解语花 玉流觞定定地审视她,见她不像开玩笑,对于她的手段,他着实领教过了。 摸着并无胡渣的下巴,玉流觞的脸上竟然浮现了一丝怪异,”其实!本侯也不赞成流凝再入靖王的门,只是!她心里苦,知道错了,后悔了。如今执拗的很,做哥哥的,又能有什么办法?” 瞧着他一脸的无奈,沈长梨仔细一想,觉得他不赞成也是对的。 毕竟从高高在上的太子妃降格到靖王的侧妃,从正妻降到小妾,只要是个心高气傲的女人都受不了。玉流凝心比天高,竟然能忍受如此屈辱,恐怕是认定一定能将萧衍拿下!她的背后是云亭侯府,玉流觞是皇上重臣,手段阴险毒辣,朝中文武都得让他三分。所以,她根本未将她放在眼里,人丁单薄的庆国公府与云亭侯府确实没法比。 或许这就是玉流凝的底气。 可是她却低估了萧衍对她的感情。 时移事移,很多人和事都变了。特别是感情,是经不起时间的磋磨的。 沈长梨眼睛一眯,“玉侯爷,你们兄妹俩是不是也太自以为是了?现在我总算明白了,当初玉流凝与萧衍情投意合,本该成为佳偶。可惜,她心比天高,一心要做未来的皇后。所以不惜牺牲自己嫁入东宫,目地就是为萧衍做卧底。这是一步好棋,若是萧老九有半点夺位之心,那玉流凝就成功了。可惜,萧老九不走寻常路。 玉流凝自以为是嫁入东宫,着实伤了萧老九的心。如此骄傲的男人,怎能忍受自己的女人伴在别的男人身侧?他出征北黎,多年不回京城,恐怕就是想想清楚这件事。如今凯旋归来,民心所向,朝中不少大臣都心向他。玉流凝又看到了希望。 牡丹园他俩相见,玉流凝又对萧老九表明心迹了?可惜,萧老九没上当。结果,太子死,萧衍要远离京城到玉屏城就藩,你妹妹又受不住了?怕再次失去他,便不顾世俗眼光,让德妃娘娘舍着脸面向皇上求圣旨,死皮赖脸地也要入靖王府。 我现在都怀疑,当初赐给萧老九的那些女子,是不是因为你妹妹的忌妒而惨遭毒手。玉侯爷,我分析的可对?你今晚来,就是来杀我的?” 玉流觞端着茶一动不动,眸子里沉沉浮浮,半晌都未说话。 沈长梨瞧着他的神色,心惊不已。 难不成她都猜对了? 她脸色难堪至极,“玉侯爷,为何这么做?就为了你妹妹能够顺利嫁给萧衍,你就顺着她的意杀掉那些无辜的女子?你们这么做,就不怕遭报应吗?如此蛇蝎心肠的女子,还想入靖王府,简直痴人说梦!” 沈长梨心寒的脸都青了。 而玉流觞一直沉默不语,最后终于叹息一声,“沈大小姐真是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你这么聪明,本侯爷还真舍不得杀你了。” 心下一沉,沈长梨嘲弄一笑,“那肯定是我身上还有玉侯爷想要的东西,大过了你妹妹的私心。你不是曾说我身上有巨大的价值吗?你没得到,怎舍得杀我?” “说的也对。”玉流觞从善如流地点点头,目光中却有一抹涩意,“只要沈大小姐与我合作,本侯自然能保你平安。即便是流凝,都不会再对你不利。” 沈长梨觉得极好笑,“恐怕要让玉侯爷失望了,与虎谋皮的事,我从来不做。” “咚咚咚——”突然传来敲门声,外面传来秋菊的声音,“郡主,你需要奴婢伺候吗?” 秋菊是有武功的,这会子,她与玉流觞说话,定然引起她的警觉。 “秋菊,我没事,半茶盏的功夫你再过来,陪我到院子里消消食。” “好的,郡主。” 外面脚步声一响,秋菊似乎回偏房去了。 沈长梨看向玉流觞,“玉侯爷,多说无益,你若不杀我,就请您老回去!庆国公府虽然人丁单薄,可也不是侯爷您想来就能来的——” 她端茶送客,玉流觞直勾勾地看着她,大红的锦袍一旋,人就已经站起来,但却没有走,而是上身一俯凑近她,两手撑在她身侧,将她圈在怀里,声色勾魂地说。 ”沈大小姐想改头换面与靖王双宿双飞,可是没那么容易呢!如今陛下还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若是本侯爷直言相告,靖王违反人伦纲常要娶侄媳妇,你说陛下会如何?萧云骥又会如何?到时候不但你做不成靖王妃,就连萧衍,恐怕也得受万夫所指身败名裂。” 沈长梨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凝滞,“玉侯爷这么做,是让我这辈子都恨死你吗?若你真这么做,我敢打赌,玉流凝这辈子都不会如愿,萧衍,绝不会让她踏入靖王府半步。你拆散了我们,也就堵死了玉流凝与萧衍的一切可能。” 玉流觞脸色沉了沉,目不转睛地瞪着沈长梨,突然像吃醋了似的,“你就这么喜欢他?不顾前昌王府一门的血海深仇,不顾国破家亡的惨痛教训,就为了一个男人,将这一切统统都抛弃?只愿做靖王后宅的一朵解语花?沈长梨,你不该是这样碌碌无为,你不该是躲在男人后面的女子,你应该能走的更远登得更高——” “然后呢?” 沈长梨好笑地问,“然后,我是不是还得嫁人?一切都还是回到原点。谁说我嫁了人,就不能如侯爷所说走的更远登的更高呢?萧衍永远不会折了我的翅膀,他只会默默地助我,而不是将我囚在后宅做一朵解语花。玉侯爷看不到他的好,而我,拥有他,便是拥有了全世界。” 第197章 解语花 玉流觞定定地审视她,见她不像开玩笑,对于她的手段,他着实领教过了。 摸着并无胡渣的下巴,玉流觞的脸上竟然浮现了一丝怪异,”其实!本侯也不赞成流凝再入靖王的门,只是!她心里苦,知道错了,后悔了。如今执拗的很,做哥哥的,又能有什么办法?” 瞧着他一脸的无奈,沈长梨仔细一想,觉得他不赞成也是对的。 毕竟从高高在上的太子妃降格到靖王的侧妃,从正妻降到小妾,只要是个心高气傲的女人都受不了。玉流凝心比天高,竟然能忍受如此屈辱,恐怕是认定一定能将萧衍拿下!她的背后是云亭侯府,玉流觞是皇上重臣,手段阴险毒辣,朝中文武都得让他三分。所以,她根本未将她放在眼里,人丁单薄的庆国公府与云亭侯府确实没法比。 或许这就是玉流凝的底气。 可是她却低估了萧衍对她的感情。 时移事移,很多人和事都变了。特别是感情,是经不起时间的磋磨的。 沈长梨眼睛一眯,“玉侯爷,你们兄妹俩是不是也太自以为是了?现在我总算明白了,当初玉流凝与萧衍情投意合,本该成为佳偶。可惜,她心比天高,一心要做未来的皇后。所以不惜牺牲自己嫁入东宫,目地就是为萧衍做卧底。这是一步好棋,若是萧老九有半点夺位之心,那玉流凝就成功了。可惜,萧老九不走寻常路。 玉流凝自以为是嫁入东宫,着实伤了萧老九的心。如此骄傲的男人,怎能忍受自己的女人伴在别的男人身侧?他出征北黎,多年不回京城,恐怕就是想想清楚这件事。如今凯旋归来,民心所向,朝中不少大臣都心向他。玉流凝又看到了希望。 牡丹园他俩相见,玉流凝又对萧老九表明心迹了?可惜,萧老九没上当。结果,太子死,萧衍要远离京城到玉屏城就藩,你妹妹又受不住了?怕再次失去他,便不顾世俗眼光,让德妃娘娘舍着脸面向皇上求圣旨,死皮赖脸地也要入靖王府。 我现在都怀疑,当初赐给萧老九的那些女子,是不是因为你妹妹的忌妒而惨遭毒手。玉侯爷,我分析的可对?你今晚来,就是来杀我的?” 玉流觞端着茶一动不动,眸子里沉沉浮浮,半晌都未说话。 沈长梨瞧着他的神色,心惊不已。 难不成她都猜对了? 她脸色难堪至极,“玉侯爷,为何这么做?就为了你妹妹能够顺利嫁给萧衍,你就顺着她的意杀掉那些无辜的女子?你们这么做,就不怕遭报应吗?如此蛇蝎心肠的女子,还想入靖王府,简直痴人说梦!” 沈长梨心寒的脸都青了。 而玉流觞一直沉默不语,最后终于叹息一声,“沈大小姐真是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你这么聪明,本侯爷还真舍不得杀你了。” 心下一沉,沈长梨嘲弄一笑,“那肯定是我身上还有玉侯爷想要的东西,大过了你妹妹的私心。你不是曾说我身上有巨大的价值吗?你没得到,怎舍得杀我?” “说的也对。”玉流觞从善如流地点点头,目光中却有一抹涩意,“只要沈大小姐与我合作,本侯自然能保你平安。即便是流凝,都不会再对你不利。” 沈长梨觉得极好笑,“恐怕要让玉侯爷失望了,与虎谋皮的事,我从来不做。” “咚咚咚——”突然传来敲门声,外面传来秋菊的声音,“郡主,你需要奴婢伺候吗?” 秋菊是有武功的,这会子,她与玉流觞说话,定然引起她的警觉。 “秋菊,我没事,半茶盏的功夫你再过来,陪我到院子里消消食。” “好的,郡主。” 外面脚步声一响,秋菊似乎回偏房去了。 沈长梨看向玉流觞,“玉侯爷,多说无益,你若不杀我,就请您老回去!庆国公府虽然人丁单薄,可也不是侯爷您想来就能来的——” 她端茶送客,玉流觞直勾勾地看着她,大红的锦袍一旋,人就已经站起来,但却没有走,而是上身一俯凑近她,两手撑在她身侧,将她圈在怀里,声色勾魂地说。 ”沈大小姐想改头换面与靖王双宿双飞,可是没那么容易呢!如今陛下还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若是本侯爷直言相告,靖王违反人伦纲常要娶侄媳妇,你说陛下会如何?萧云骥又会如何?到时候不但你做不成靖王妃,就连萧衍,恐怕也得受万夫所指身败名裂。” 沈长梨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凝滞,“玉侯爷这么做,是让我这辈子都恨死你吗?若你真这么做,我敢打赌,玉流凝这辈子都不会如愿,萧衍,绝不会让她踏入靖王府半步。你拆散了我们,也就堵死了玉流凝与萧衍的一切可能。” 玉流觞脸色沉了沉,目不转睛地瞪着沈长梨,突然像吃醋了似的,“你就这么喜欢他?不顾前昌王府一门的血海深仇,不顾国破家亡的惨痛教训,就为了一个男人,将这一切统统都抛弃?只愿做靖王后宅的一朵解语花?沈长梨,你不该是这样碌碌无为,你不该是躲在男人后面的女子,你应该能走的更远登得更高——” “然后呢?” 沈长梨好笑地问,“然后,我是不是还得嫁人?一切都还是回到原点。谁说我嫁了人,就不能如侯爷所说走的更远登的更高呢?萧衍永远不会折了我的翅膀,他只会默默地助我,而不是将我囚在后宅做一朵解语花。玉侯爷看不到他的好,而我,拥有他,便是拥有了全世界。” 第198章 无懈可击 看着沈长梨坚定的神色,玉流觞眯了眯眼,脸上闪过复杂的神色,“早知如此,当初本侯就不该放你走,囚在家里当宠物养,不是比现在的伶牙俐齿怼本侯更好?唉,后悔晚矣!” 他俯身逼近的动作,带着妖魅到极致的诱惑,让沈长梨脸不由自主红了,他方才的话更让她心惊,不由恼恨地用双手推着他。 “现在后悔也晚了,话不投机半句多,赶紧滚!” 玉流觞低低一笑,低眸看着她撑在自己胸前的两只小胖手,妖魅的唇角勾着,“沈大小姐是真的不怕本侯向陛下禀告实情吗?我妹妹不能如愿嫁到靖王府,本侯为何要成全你?咱俩的交情,还没好到本侯要做好事的地步?” 沈长梨眸光深深,直直盯着他的眼睛,诚恳地说,“玉侯爷,你也是人,你心中有想要呵护的人,比如你妹妹。可是感情的事,是勉强不了的。若是萧衍对她还有感情,是真心要娶她,那我二话不说,直接将靖王妃的位置让给她。但若是萧老九是真心要娶我,那你硬生生将她插进我们之间,你说尴尬难受的会是谁?她嫁入东宫,身上一辈子都贴着太子萧晋遗孀的标签,再硬入靖王府,被萧衍冷漠不待见,她余生绝对会成为逃不掉的笑话。这对于心高气傲的她来说,还有活路吗?” 玉流觞抿紧唇不说话,半晌突然伸手捏了捏她细嫩的脸颊,略带宠溺地说,“说的真好听,还不是都为你自己好?” 沈长梨烦躁地一把打掉他的手,这个难缠的妖精,都撵不走了,真是烦人! 这不是逼她放大招吗? 于是,她眼珠子转了转,突然就笑了,伸手也拍了拍他妖魅的脸颊,邪邪地说,”玉侯爷,现在有没有感觉身上热乎乎的?浑身燥热的那种?” 她笑的像只偷了腥的小狐狸,“哦,忘了告诉你了,方才你喝的那盏茶中我加了点料,对女子来说呢!那没什么。可男人一旦喝了,要是没有解药,这辈子想要做个顶天立地的男人那是不可能了——哈哈,玉侯爷应该知道我的药从来都不虚。” 闻言,玉流觞脸色终于变了。 见他上当,沈长梨勾了勾唇,这货与她挨得这么近,不浑身臊热才怪呢!刚才与他说话,她故意又往他脸上吹了吹气,现在这货明显是怕了。 她洋洋得意地一把将他推开,“玉侯爷,你知道的,我这人很善良,若不是被逼急了,我哪里敢对玉侯爷下手?既然你要使坏,那我就让你悔恨终生,咱俩谁也别想好过。” 玉流觞笑了笑,妖孽的脸上,全是透骨的寒意,“最毒不过妇人心,沈大小姐可真狠。” “彼此彼此!” 沈长梨握了握小拳头,“玉侯爷,现在做个交易如何?你替我保守秘密,让我顺利嫁进靖王府,我就把解药给你。玉侯爷不是一直都希望与我合作吗?那么,这个就算咱俩首次合作怎么样?你不仁,我不义,咱俩各退一步,互相成全如何?” “沈大小姐的算盘打得真是好。”玉流觞眯了眯眼,突然又俯下身靠过去,凑近她的脸,妖魅地说,“沈大小姐,要不要现在就让本侯试试能不能做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这次轮到沈长梨脸色变了,她握在掌心的真正的毒药正要朝他身上洒,不想手刚一动,就被玉流觞眼疾手快地抓住。低低地,他轻笑一声,突然偏头凑到她耳边,那妖魅地两片唇微微一翘,竟然一口含住她的小耳垂,暧昧至极地吮一口,才吐着气轻声说,“成交。” 沈长梨一下子僵在那里。 连玉流觞何时走的,她都没注意,只觉浑身冰凉。片刻,她就爆发了,将美人榻上的绣花靠背抓起狠狠地朝着窗口砸过去,“玉流觞,你奶奶的,太缺德了,诅咒你将来生儿子没屁眼!” 随后,她厌恶地狠狠搓着自己的耳朵,觉得还不够,直接冲到脸盆前,将整个脸都浸在凉水里,然后用手狠狠地搓洗着耳朵,直到将耳朵都搓疼了,才罢手。 “郡主,怎么了?” 门猛地被撞开,秋儿和红绫脸色大变地闯进来,看到沈长梨怒气冲冲地往脸上泼凉水,二人眸光瞬间将整个屋子扫了一遍,并没有人。 秋菊冲上去,“郡主,出了何事?” 沈长梨抬起湿漉漉的脸,看着秋菊和红绫脸上的担忧,咧了咧嘴,“没有,刚才不小心睡着了,做了个噩梦,被人轻薄了,可吓死我了。洗把脸,醒醒神,走,你俩陪我到院子里消消食。晚上吃多了真不好,容易做噩梦。” 说着,也不擦脸上的水,沈长梨扯着二人就走。 秋菊与红绫对视一眼,二人脸上都有疑惑,但谁也没有多说话。两人一边一个将沈长梨护在中间,随她一起到院子里散步。 此刻的京郊大营,灯火通明。 当傅大海匆匆赶到的时候,情况已然失控。 这两日他请假去迎接他从老家赶来的老娘,可是人还没接到,军中就出现了这种情况,他没办法,只得急急赶回,没想还是晚了。 可回到营中,没想事态竟然发展到如此地步,看着被吊在军旗下脸都成猪肝色的昌王沈海,看着被绑在烈日下大汗淋淋的兵部尚书,傅大海连死的心都有了。偏兄弟们群情激愤,丝毫没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见他回来了,将士们瞪着几乎像被烧红的眼睛,“北定侯,你总算回来了,他娘的,昌王太不是东西,竟然对咱们靖王殿下出言不逊,兄弟们忍不了了,直接将他娘的给绑了。咱们要朝廷给个交待,让昌王亲自给咱殿下道歉请罪,并将军权还全殿下,否则,兄弟们就反了。” 话未说完,那个激动的眼睛通红的将士就被傅大海一脚给踹翻了,“他娘的,老子刚走两天,你们就闯出这么大的祸,你们这是在帮靖王出气吗?你们这是害了他啊!” 他粗着嗓子急的一吼,将士们有点懵。 那个将士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梗着脖子又冲傅大海吼。 “靖王贵为亲王,领兵打仗,抗击北黎,军功显赫,兄弟们怎能看着他被昌王这老狗出言辱骂?殿下在北黎冲锋陷阵,舍生忘死,这些老东西在京城纸醉金迷享受享乐。殿下一回京就被夺权,这是他娘的什么天理?老子不服!天道不公,老子就要反——” 傅大海头疼地抓了抓脑袋,娘的,他说的也没错,他竟然无法反驳。急的在原地团团转,看着兄弟们不忿地围上来,傅大海又捶了那人一拳。 “你懂个球?现在咱家殿下被人架在火上烤,不得不远走玉屏城就藩,你们就不能让他平平安安地离开吗?现在你们这么闹,咱殿下还能走得了吗?咱们黑豹军可是殿下的脸面啊!你们反了,老皇帝会轻饶了他?” 傅大海虽然不识字,但话糙理不糙,他这一吼,将士们都思索着不说话了。 “可是,老子不服!” 那个将士将手中的刀狠狠掷在地上,“朝廷敢这样对殿下,又能对我们好到哪里去?这样的朝廷,兄弟们为什么还要为他拼死拼活,我们只信殿下,即便是陛下,我们也不信——” “对,我们只信殿下,殿下从未放弃过任何一个士兵,我们就服他!” “对,朝廷对殿下不公,殿下不敢反,我们替他报不平!” “兄弟们,反了!” “反了!” 傅大海一下子抱住了脑袋,他大手一伸就抓住那个将士,“你们不服是?走,都跟老子去皇宫——”说着,他大声一吼,“来人,传令,给老子将带头闹事的人通通都绑了,去向陛下请罪——” 很快,傅大海的亲卫兵就将围在他身边群情激愤的几人给抓了,其他人更不服气,一个个急得红了眼睛,更加激愤地大喊着。一波高过一波,眼见无人能压住了。 傅大海叹息一声,看着整个营中像煮沸的水,他的心却冷静了下来。 眼下这情景,想必靖王早就得到消息。 既然他不动,那他只能配合他了。 傅大海直接将身上的袍子一扒,褪到腰间,露出赤膊裸身,“来人,将本侯也给绑了,你们闯下大祸,老子无法对殿下交待,只得亲自去向陛下请罪。” 黑豹军原左将军,如今的北定侯傅大海,亲自绑了自己,带着几个闹事的人,一起跪在了皇宫外请罪,这件事很快就传到老皇帝的耳朵里。 整个京城一片哗然。 老皇帝阴着脸,只狠狠哼了一声,端坐在御书房的龙案后,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话却是对着恭身候在他身边的戴公公说的,“萧老九那里,一直没有什么动静?” 戴公公偷偷瞄他一眼,琢磨着皇帝的话,瘪了瘪嘴,“回陛下的话,靖王——一直待在王府里,丝毫没有要出府的意思。整个靖王府一片平静,好像兵变之事,他根本不知情。” 老皇帝又哼了一声,阴鸷的眼眸眯了眯,“傅大海这个蠢东西,他这是釜底抽薪逼朕呢!” 戴公公自然闭紧了嘴,皇帝的话,他可不敢接。 黑豹军兵变,直接让整个京城陷入恐慌之中,朝廷诸位臣工也惊慌失色,纷纷向皇上请奏。这些人都不是傻子,心里都知道,兵变起初肯定是有心人挑拨生事,可现在事情发展到无法控制,确实出乎人意料。也许还包括那些‘有心人’的预料。 到最后,兵变演变到兵部官员去了一个又一个,结果,谁去谁被扣押。 最要命的,兵变的消息很快传到京外驻兵。 听到消息,他们也是群情激愤,打着支援靖王的旗号,纷纷领兵涌向京城,眼见形势一发不可收拾,老皇帝似乎也坐不住了。连夜急召六部入朝议事。 靖王府。 入夜,一片寂静。 府中不说伺候的婢子小侍,即便是平日巡视的府卫都不见一人。 静的有点可怕。 书房外的回廊上,袁隋的脚步有些急,落在地上发出重重的声响,就像他此刻的心情,像燃了一团火。 “殿下,陛下传来旨意。” 萧衍纹丝不动地坐在棋盘前,伸手捻起一子,平稳地落入棋盘中,嘴里淡定一声,“念。” 袁隋展开圣旨,“京郊兵变,人心惶恐,朕特派靖王去京郊大营调停。”念完圣旨,袁隋眉心愁的死紧,“殿下,陛下的意思——” 萧衍落子的手一顿,眼眸一深,思索片刻,才抬头看向袁隋,“去回陛下,本王头疾发作,疼痛难忍,不适去京郊大营调停,还请陛下另派他人。” 袁隋抿了抿嘴,却站着未动,他看着萧衍,欲言又止。最后,终没忍住,“殿下,这是个好机会——如今礼王闭门不出,北定侯被陛下下了大狱,黑豹军群龙无首,若是殿下真的振臂一呼——” “如何?”萧衍脸色阴冷,冷冷地盯着袁隋,“振臂一呼又如何?袁隋,你告诉本王。” 袁隋‘扑通’一声跪下,眼眸通红,“殿下,我觉得兄弟们做的没错,属下也替殿下不值!殿下出生入死,守护中宁北部边陲多年,回京竟然得到这样的结局,属下心里也难受。民心所向,殿下为何还要一意孤行?那个位置,只有殿下才配坐——” “放肆!” 萧衍重重丢下棋子,有些严厉地盯着袁隋,“营中的将士多是莽夫,只懂打仗,他们不懂其中深意,难道你也参不透?若是此时本王出去,那才是万劫不复。袁隋,京中的水太深,二哥就是个例子。远离京城,天高海阔,即便卷土重来,也易于此刻的振臂一呼——” 袁隋瞪了瞪眼,似乎悟了萧衍的话,嘴巴一咧,立马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把眼睛,直接道,“殿下,属下就按殿下的意思去回话。” 萧衍点点头,“去!” 靖王府灯火通明,皇宫御书房,老皇帝也是一夜未眠。 “反了,真是反了!”得到靖王府的回应,老皇帝暴怒的一下子掀了御书房的桌子,桌上的一应笔墨纸笺哗啦啦落了一地,吓得站了满满一屋子的文武大臣都诚惶诚恐地跪了下去。 “陛下息怒,保重龙体!” “哼!”老皇帝阴沉着脸走下御阶,烦躁地走来走去,他是没想到,短短几个时辰,事情就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朝中能去劝解的大臣都去了,都被扣押在营中。现在的局势,似乎除了靖王,无人能压住。偏他,接连拒了自己三道圣旨,以头痛病重为由直接拒得干脆利索。 偏老皇帝拿他没有办法。 毕竟才下了他的兵权,如今他就是一个赋闲备婚的王爷。营中兵变,他不出来主事,也无懈可击。 第198章 无懈可击 看着沈长梨坚定的神色,玉流觞眯了眯眼,脸上闪过复杂的神色,“早知如此,当初本侯就不该放你走,囚在家里当宠物养,不是比现在的伶牙俐齿怼本侯更好?唉,后悔晚矣!” 他俯身逼近的动作,带着妖魅到极致的诱惑,让沈长梨脸不由自主红了,他方才的话更让她心惊,不由恼恨地用双手推着他。 “现在后悔也晚了,话不投机半句多,赶紧滚!” 玉流觞低低一笑,低眸看着她撑在自己胸前的两只小胖手,妖魅的唇角勾着,“沈大小姐是真的不怕本侯向陛下禀告实情吗?我妹妹不能如愿嫁到靖王府,本侯为何要成全你?咱俩的交情,还没好到本侯要做好事的地步?” 沈长梨眸光深深,直直盯着他的眼睛,诚恳地说,“玉侯爷,你也是人,你心中有想要呵护的人,比如你妹妹。可是感情的事,是勉强不了的。若是萧衍对她还有感情,是真心要娶她,那我二话不说,直接将靖王妃的位置让给她。但若是萧老九是真心要娶我,那你硬生生将她插进我们之间,你说尴尬难受的会是谁?她嫁入东宫,身上一辈子都贴着太子萧晋遗孀的标签,再硬入靖王府,被萧衍冷漠不待见,她余生绝对会成为逃不掉的笑话。这对于心高气傲的她来说,还有活路吗?” 玉流觞抿紧唇不说话,半晌突然伸手捏了捏她细嫩的脸颊,略带宠溺地说,“说的真好听,还不是都为你自己好?” 沈长梨烦躁地一把打掉他的手,这个难缠的妖精,都撵不走了,真是烦人! 这不是逼她放大招吗? 于是,她眼珠子转了转,突然就笑了,伸手也拍了拍他妖魅的脸颊,邪邪地说,”玉侯爷,现在有没有感觉身上热乎乎的?浑身燥热的那种?” 她笑的像只偷了腥的小狐狸,“哦,忘了告诉你了,方才你喝的那盏茶中我加了点料,对女子来说呢!那没什么。可男人一旦喝了,要是没有解药,这辈子想要做个顶天立地的男人那是不可能了——哈哈,玉侯爷应该知道我的药从来都不虚。” 闻言,玉流觞脸色终于变了。 见他上当,沈长梨勾了勾唇,这货与她挨得这么近,不浑身臊热才怪呢!刚才与他说话,她故意又往他脸上吹了吹气,现在这货明显是怕了。 她洋洋得意地一把将他推开,“玉侯爷,你知道的,我这人很善良,若不是被逼急了,我哪里敢对玉侯爷下手?既然你要使坏,那我就让你悔恨终生,咱俩谁也别想好过。” 玉流觞笑了笑,妖孽的脸上,全是透骨的寒意,“最毒不过妇人心,沈大小姐可真狠。” “彼此彼此!” 沈长梨握了握小拳头,“玉侯爷,现在做个交易如何?你替我保守秘密,让我顺利嫁进靖王府,我就把解药给你。玉侯爷不是一直都希望与我合作吗?那么,这个就算咱俩首次合作怎么样?你不仁,我不义,咱俩各退一步,互相成全如何?” “沈大小姐的算盘打得真是好。”玉流觞眯了眯眼,突然又俯下身靠过去,凑近她的脸,妖魅地说,“沈大小姐,要不要现在就让本侯试试能不能做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这次轮到沈长梨脸色变了,她握在掌心的真正的毒药正要朝他身上洒,不想手刚一动,就被玉流觞眼疾手快地抓住。低低地,他轻笑一声,突然偏头凑到她耳边,那妖魅地两片唇微微一翘,竟然一口含住她的小耳垂,暧昧至极地吮一口,才吐着气轻声说,“成交。” 沈长梨一下子僵在那里。 连玉流觞何时走的,她都没注意,只觉浑身冰凉。片刻,她就爆发了,将美人榻上的绣花靠背抓起狠狠地朝着窗口砸过去,“玉流觞,你奶奶的,太缺德了,诅咒你将来生儿子没屁眼!” 随后,她厌恶地狠狠搓着自己的耳朵,觉得还不够,直接冲到脸盆前,将整个脸都浸在凉水里,然后用手狠狠地搓洗着耳朵,直到将耳朵都搓疼了,才罢手。 “郡主,怎么了?” 门猛地被撞开,秋儿和红绫脸色大变地闯进来,看到沈长梨怒气冲冲地往脸上泼凉水,二人眸光瞬间将整个屋子扫了一遍,并没有人。 秋菊冲上去,“郡主,出了何事?” 沈长梨抬起湿漉漉的脸,看着秋菊和红绫脸上的担忧,咧了咧嘴,“没有,刚才不小心睡着了,做了个噩梦,被人轻薄了,可吓死我了。洗把脸,醒醒神,走,你俩陪我到院子里消消食。晚上吃多了真不好,容易做噩梦。” 说着,也不擦脸上的水,沈长梨扯着二人就走。 秋菊与红绫对视一眼,二人脸上都有疑惑,但谁也没有多说话。两人一边一个将沈长梨护在中间,随她一起到院子里散步。 此刻的京郊大营,灯火通明。 当傅大海匆匆赶到的时候,情况已然失控。 这两日他请假去迎接他从老家赶来的老娘,可是人还没接到,军中就出现了这种情况,他没办法,只得急急赶回,没想还是晚了。 可回到营中,没想事态竟然发展到如此地步,看着被吊在军旗下脸都成猪肝色的昌王沈海,看着被绑在烈日下大汗淋淋的兵部尚书,傅大海连死的心都有了。偏兄弟们群情激愤,丝毫没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见他回来了,将士们瞪着几乎像被烧红的眼睛,“北定侯,你总算回来了,他娘的,昌王太不是东西,竟然对咱们靖王殿下出言不逊,兄弟们忍不了了,直接将他娘的给绑了。咱们要朝廷给个交待,让昌王亲自给咱殿下道歉请罪,并将军权还全殿下,否则,兄弟们就反了。” 话未说完,那个激动的眼睛通红的将士就被傅大海一脚给踹翻了,“他娘的,老子刚走两天,你们就闯出这么大的祸,你们这是在帮靖王出气吗?你们这是害了他啊!” 他粗着嗓子急的一吼,将士们有点懵。 那个将士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梗着脖子又冲傅大海吼。 “靖王贵为亲王,领兵打仗,抗击北黎,军功显赫,兄弟们怎能看着他被昌王这老狗出言辱骂?殿下在北黎冲锋陷阵,舍生忘死,这些老东西在京城纸醉金迷享受享乐。殿下一回京就被夺权,这是他娘的什么天理?老子不服!天道不公,老子就要反——” 傅大海头疼地抓了抓脑袋,娘的,他说的也没错,他竟然无法反驳。急的在原地团团转,看着兄弟们不忿地围上来,傅大海又捶了那人一拳。 “你懂个球?现在咱家殿下被人架在火上烤,不得不远走玉屏城就藩,你们就不能让他平平安安地离开吗?现在你们这么闹,咱殿下还能走得了吗?咱们黑豹军可是殿下的脸面啊!你们反了,老皇帝会轻饶了他?” 傅大海虽然不识字,但话糙理不糙,他这一吼,将士们都思索着不说话了。 “可是,老子不服!” 那个将士将手中的刀狠狠掷在地上,“朝廷敢这样对殿下,又能对我们好到哪里去?这样的朝廷,兄弟们为什么还要为他拼死拼活,我们只信殿下,即便是陛下,我们也不信——” “对,我们只信殿下,殿下从未放弃过任何一个士兵,我们就服他!” “对,朝廷对殿下不公,殿下不敢反,我们替他报不平!” “兄弟们,反了!” “反了!” 傅大海一下子抱住了脑袋,他大手一伸就抓住那个将士,“你们不服是?走,都跟老子去皇宫——”说着,他大声一吼,“来人,传令,给老子将带头闹事的人通通都绑了,去向陛下请罪——” 很快,傅大海的亲卫兵就将围在他身边群情激愤的几人给抓了,其他人更不服气,一个个急得红了眼睛,更加激愤地大喊着。一波高过一波,眼见无人能压住了。 傅大海叹息一声,看着整个营中像煮沸的水,他的心却冷静了下来。 眼下这情景,想必靖王早就得到消息。 既然他不动,那他只能配合他了。 傅大海直接将身上的袍子一扒,褪到腰间,露出赤膊裸身,“来人,将本侯也给绑了,你们闯下大祸,老子无法对殿下交待,只得亲自去向陛下请罪。” 黑豹军原左将军,如今的北定侯傅大海,亲自绑了自己,带着几个闹事的人,一起跪在了皇宫外请罪,这件事很快就传到老皇帝的耳朵里。 整个京城一片哗然。 老皇帝阴着脸,只狠狠哼了一声,端坐在御书房的龙案后,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话却是对着恭身候在他身边的戴公公说的,“萧老九那里,一直没有什么动静?” 戴公公偷偷瞄他一眼,琢磨着皇帝的话,瘪了瘪嘴,“回陛下的话,靖王——一直待在王府里,丝毫没有要出府的意思。整个靖王府一片平静,好像兵变之事,他根本不知情。” 老皇帝又哼了一声,阴鸷的眼眸眯了眯,“傅大海这个蠢东西,他这是釜底抽薪逼朕呢!” 戴公公自然闭紧了嘴,皇帝的话,他可不敢接。 黑豹军兵变,直接让整个京城陷入恐慌之中,朝廷诸位臣工也惊慌失色,纷纷向皇上请奏。这些人都不是傻子,心里都知道,兵变起初肯定是有心人挑拨生事,可现在事情发展到无法控制,确实出乎人意料。也许还包括那些‘有心人’的预料。 到最后,兵变演变到兵部官员去了一个又一个,结果,谁去谁被扣押。 最要命的,兵变的消息很快传到京外驻兵。 听到消息,他们也是群情激愤,打着支援靖王的旗号,纷纷领兵涌向京城,眼见形势一发不可收拾,老皇帝似乎也坐不住了。连夜急召六部入朝议事。 靖王府。 入夜,一片寂静。 府中不说伺候的婢子小侍,即便是平日巡视的府卫都不见一人。 静的有点可怕。 书房外的回廊上,袁隋的脚步有些急,落在地上发出重重的声响,就像他此刻的心情,像燃了一团火。 “殿下,陛下传来旨意。” 萧衍纹丝不动地坐在棋盘前,伸手捻起一子,平稳地落入棋盘中,嘴里淡定一声,“念。” 袁隋展开圣旨,“京郊兵变,人心惶恐,朕特派靖王去京郊大营调停。”念完圣旨,袁隋眉心愁的死紧,“殿下,陛下的意思——” 萧衍落子的手一顿,眼眸一深,思索片刻,才抬头看向袁隋,“去回陛下,本王头疾发作,疼痛难忍,不适去京郊大营调停,还请陛下另派他人。” 袁隋抿了抿嘴,却站着未动,他看着萧衍,欲言又止。最后,终没忍住,“殿下,这是个好机会——如今礼王闭门不出,北定侯被陛下下了大狱,黑豹军群龙无首,若是殿下真的振臂一呼——” “如何?”萧衍脸色阴冷,冷冷地盯着袁隋,“振臂一呼又如何?袁隋,你告诉本王。” 袁隋‘扑通’一声跪下,眼眸通红,“殿下,我觉得兄弟们做的没错,属下也替殿下不值!殿下出生入死,守护中宁北部边陲多年,回京竟然得到这样的结局,属下心里也难受。民心所向,殿下为何还要一意孤行?那个位置,只有殿下才配坐——” “放肆!” 萧衍重重丢下棋子,有些严厉地盯着袁隋,“营中的将士多是莽夫,只懂打仗,他们不懂其中深意,难道你也参不透?若是此时本王出去,那才是万劫不复。袁隋,京中的水太深,二哥就是个例子。远离京城,天高海阔,即便卷土重来,也易于此刻的振臂一呼——” 袁隋瞪了瞪眼,似乎悟了萧衍的话,嘴巴一咧,立马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把眼睛,直接道,“殿下,属下就按殿下的意思去回话。” 萧衍点点头,“去!” 靖王府灯火通明,皇宫御书房,老皇帝也是一夜未眠。 “反了,真是反了!”得到靖王府的回应,老皇帝暴怒的一下子掀了御书房的桌子,桌上的一应笔墨纸笺哗啦啦落了一地,吓得站了满满一屋子的文武大臣都诚惶诚恐地跪了下去。 “陛下息怒,保重龙体!” “哼!”老皇帝阴沉着脸走下御阶,烦躁地走来走去,他是没想到,短短几个时辰,事情就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朝中能去劝解的大臣都去了,都被扣押在营中。现在的局势,似乎除了靖王,无人能压住。偏他,接连拒了自己三道圣旨,以头痛病重为由直接拒得干脆利索。 偏老皇帝拿他没有办法。 毕竟才下了他的兵权,如今他就是一个赋闲备婚的王爷。营中兵变,他不出来主事,也无懈可击。 第199章 安抚军心 “陛下。”吴刚跪在地上向老皇帝启奏,“如今形势紧迫,先得安抚军心,请陛下马上下旨,恢复靖王兵权,严惩出言不逊的昌王沈海。” 好不容易下了萧衍的军权,老皇帝怎能再轻易归还?听了吴刚的话,他老脸一寒,狠狠指着吴刚就骂,“好你个吴刚,胡说八道,你这是在逼朕!” “臣不敢!” 吴刚伏低身子,“陛下,如今形势关乎社稷安宁,犹豫不得。傅大海进了大狱,黑豹军中群龙无首,他们又递来消息,若是陛下还不能下定决心,天一亮,他们就将兵部那些大臣直接驾到火上烤——现在,城外之兵也正疯狂往京城赶来,若是——” “若是什么?”老皇帝直接打断他的话,“朕不信,他们还真敢反?朕还没死,这个天下还是朕说了算。” “陛下!”又有人高呼一声,“黑豹军与别的兵不同,他们个个能征善战,又刚从战场上撤下来,身上戾气未退,他们敢与朝廷作对,就已经是天不怕地不怕。若是再联合城外之兵,即便恩威甚重,他们热血上脑直接冲进京城——三万禁卫军是绝挡不住的。陛下,大局为重啊!” 老皇帝气的浑身哆嗦,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些大臣说的也没错。他也是带兵打过仗的,知道这些将士向来重英雄,看不惯京中那些趾高气扬的老臣,杀进京城来,也不是不可能。 众人瞧着老皇帝阴沉的脸,一时都不再说话。 “陛下!”又有人跪在地上请奏,“绝不能恢复靖王的兵权!靖王拥兵自重,功高盖主,如今昌王只是出言不逊,他们就敢起兵造反,若是此时陛下恢复了靖王的兵权,那不是更助涨了他们的气焰?以后这支军,除了靖王,恐怕连陛下的话都不听了。长此以往,那靖王岂不是王中王——” 他话一落,吴刚等心向靖王的人立马反驳,说他居心叵测,存心不顾国家与陛下安危,危言耸听。眼下最重要的是安抚军心,停止兵变。 一时间,两拨人马吵得不可开交。 老皇帝头痛地抚了抚额头,身子摇晃着,见御案被他掀翻了,直接走到一旁,抓起一个玉瓶就狠狠地砸在地上,“都给朕闭嘴!” 众人身子一震,立马回神,诚惶诚恐地跪伏在地,“陛下息怒,保重龙体!” 老皇帝气的一个个指着他们破口大骂,“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那些龌龊的小心思!你们哪里是为社稷为朕好?你们就是为你们自己好!拉帮结派,结党营私,别以为朕不知道。平时就算了,可现在,关键时刻,你们除了吵,何时为朕真正分过忧?” 众人被老皇帝一通狠骂,个个耷拉着脑袋不敢再说话。 老皇帝阴沉的眸子扫了一圈,最后落在萧云骥身上,语气明显和缓了不少,“云骥,眼下的形势,依你之见,该如何是好?” 萧云骥正将散落在地上的奏折捡起来,听了老皇帝的询问,直起身,目光倒也平静,“皇爷爷,吴将军说的没错,眼见平息干戈才是重中之重,不宜窝里斗。九皇叔对社稷有功,他大婚在即,又即将就藩,想必更不愿看到如今的形势。皇爷爷,以孙儿之见,他头疾病发,您理当去靖王府瞧瞧他才是。” 老皇帝闻言,目中露出赞赏。 一身的怒气仿若就那样散了,老皇帝冲戴公公招招手,“过来,替朕更衣。” 此时夜色正浓,因为城外兵变,原本热闹的京城夜市如今空无一人。 三更了。 老皇帝的御驾慢慢出了皇宫,前往离皇宫并不近的靖王府。街上一片漆黑,灯火已灭,一队又一队的重甲佩刀的禁卫军走来走去,脚步声声,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紧张。 靖王府。 简石公公又为萧衍添了新茶,有些心疼地瞄了一下他不动如山的身影,心里叹着气,小心翼翼地道,“爷,夜深了,该睡了。” 萧衍坐在棋局前犹如一尊雕塑,听了简公公的话,他手捻棋子,蹙着眉心,纹丝不动,“不急,再等等。” 简石公公又瞧瞧外面的夜色,都这么晚了,爷还在等什么? 陪着主子爷这么多年,简石公公是知道他的脾气的,心里越有事,越是不肯睡。整宿整宿的熬也不是没有过,可是眼下,他这样折腾自己着实让人心疼。 简石公公突然盼着沈长梨能早点嫁过来,似乎只要有她在,他家爷才能活的真正像一个人。可心里堵得慌,简石公公又不吐不快。 “爷,都这么晚了,还在等什么?婚期将至,小心熬坏了身子,到时候新娘子要不美了。” 若是平常,萧衍总会怼他两句。 可现在,听了他的话,他脸上的神情沉沉郁郁,映在灯光下显得极威严,“你下去,不必担心爷,爷在等该来的人。” 简石公公无奈地叹息一声,躬着身正要往外走,突然脚步一顿,支起耳朵,外面竟传来一阵重重的脚步声。 简石公公心一惊,正要提醒萧衍,房门一响,袁隋沉稳地走进来,与简石公公对视一眼,随后瞄向萧衍,咳嗽一声,拔高了声音。 “殿下,陛下来了!” 说着,袁隋声音又一低,“殿下,你要不要到床上先躺着?” 袁隋明显是在提醒萧衍赶紧躺着装病,毕竟三拒老皇帝的圣旨,也算是抗旨不遵。若是他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坐着,老皇帝若是治罪,那就不好了。 萧衍依旧闷不作声,纹丝不动。 袁隋的话却将旁边的简石公公吓了一跳,他赶紧跑过去,想将他家爷拉上床。可脑子里一转,突然想起他家爷方才说要等人的话,不由震惊地晃了晃身子,直接后退了两步。 萧衍缓缓起身,拂了拂衣袖,声音透着令人心定的沉稳。 “去迎接!” 靖王府这日难得的平静,府卫都像是偷懒去了,整个靖王府院内一个人都没有。 老皇帝大步行来,走得虎步生风,他没有着龙袍,只着一身便装,边走边观察着靖王府内的动静。 刚到锦绣院,就看到萧衍领着几个人跪在院门口。 “儿臣见过父皇。” 老皇帝大步跨过去,伸手就虚扶起萧衍,“老九不是病着,还出来迎朕做什么?你躺着便是,父皇是来看看你,无需如此郑重。” 萧衍嘴里说着‘不敢’,却也就着老皇帝的手站起身。聪明人之间,无需多言。萧衍直接将老皇帝引入主屋。不等他出声叮嘱,简石公公就飞快地泡了上好的茶水,行了参拜之礼后,将主屋内的人都打发走,就只剩下父子二人慢慢叙话。 老皇帝一边品着茶,一边观察着萧衍的神色,嘴里说了几句不痛不痒关心的话。 萧衍始终应对得当,脸上的神色也与平日没什么变化,老皇帝心中不由暗叹不已。他这个儿子,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可眼下黑豹军火烧到眉毛的兵变实在容不得他再虚伪地东扯西扯,直接引到正题。 “老九,你应该猜得到父皇今夜为何而来?” 萧衍眼眸一眨,声音沉定无波,“儿臣自然知道。” 老皇帝脸上闪过一丝郁气,“父皇今日漏夜前来就是想与你商议此事。” 萧衍抿了抿嘴,“父皇有事,直言便可。” 第199章 安抚军心 “陛下。”吴刚跪在地上向老皇帝启奏,“如今形势紧迫,先得安抚军心,请陛下马上下旨,恢复靖王兵权,严惩出言不逊的昌王沈海。” 好不容易下了萧衍的军权,老皇帝怎能再轻易归还?听了吴刚的话,他老脸一寒,狠狠指着吴刚就骂,“好你个吴刚,胡说八道,你这是在逼朕!” “臣不敢!” 吴刚伏低身子,“陛下,如今形势关乎社稷安宁,犹豫不得。傅大海进了大狱,黑豹军中群龙无首,他们又递来消息,若是陛下还不能下定决心,天一亮,他们就将兵部那些大臣直接驾到火上烤——现在,城外之兵也正疯狂往京城赶来,若是——” “若是什么?”老皇帝直接打断他的话,“朕不信,他们还真敢反?朕还没死,这个天下还是朕说了算。” “陛下!”又有人高呼一声,“黑豹军与别的兵不同,他们个个能征善战,又刚从战场上撤下来,身上戾气未退,他们敢与朝廷作对,就已经是天不怕地不怕。若是再联合城外之兵,即便恩威甚重,他们热血上脑直接冲进京城——三万禁卫军是绝挡不住的。陛下,大局为重啊!” 老皇帝气的浑身哆嗦,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些大臣说的也没错。他也是带兵打过仗的,知道这些将士向来重英雄,看不惯京中那些趾高气扬的老臣,杀进京城来,也不是不可能。 众人瞧着老皇帝阴沉的脸,一时都不再说话。 “陛下!”又有人跪在地上请奏,“绝不能恢复靖王的兵权!靖王拥兵自重,功高盖主,如今昌王只是出言不逊,他们就敢起兵造反,若是此时陛下恢复了靖王的兵权,那不是更助涨了他们的气焰?以后这支军,除了靖王,恐怕连陛下的话都不听了。长此以往,那靖王岂不是王中王——” 他话一落,吴刚等心向靖王的人立马反驳,说他居心叵测,存心不顾国家与陛下安危,危言耸听。眼下最重要的是安抚军心,停止兵变。 一时间,两拨人马吵得不可开交。 老皇帝头痛地抚了抚额头,身子摇晃着,见御案被他掀翻了,直接走到一旁,抓起一个玉瓶就狠狠地砸在地上,“都给朕闭嘴!” 众人身子一震,立马回神,诚惶诚恐地跪伏在地,“陛下息怒,保重龙体!” 老皇帝气的一个个指着他们破口大骂,“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那些龌龊的小心思!你们哪里是为社稷为朕好?你们就是为你们自己好!拉帮结派,结党营私,别以为朕不知道。平时就算了,可现在,关键时刻,你们除了吵,何时为朕真正分过忧?” 众人被老皇帝一通狠骂,个个耷拉着脑袋不敢再说话。 老皇帝阴沉的眸子扫了一圈,最后落在萧云骥身上,语气明显和缓了不少,“云骥,眼下的形势,依你之见,该如何是好?” 萧云骥正将散落在地上的奏折捡起来,听了老皇帝的询问,直起身,目光倒也平静,“皇爷爷,吴将军说的没错,眼见平息干戈才是重中之重,不宜窝里斗。九皇叔对社稷有功,他大婚在即,又即将就藩,想必更不愿看到如今的形势。皇爷爷,以孙儿之见,他头疾病发,您理当去靖王府瞧瞧他才是。” 老皇帝闻言,目中露出赞赏。 一身的怒气仿若就那样散了,老皇帝冲戴公公招招手,“过来,替朕更衣。” 此时夜色正浓,因为城外兵变,原本热闹的京城夜市如今空无一人。 三更了。 老皇帝的御驾慢慢出了皇宫,前往离皇宫并不近的靖王府。街上一片漆黑,灯火已灭,一队又一队的重甲佩刀的禁卫军走来走去,脚步声声,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紧张。 靖王府。 简石公公又为萧衍添了新茶,有些心疼地瞄了一下他不动如山的身影,心里叹着气,小心翼翼地道,“爷,夜深了,该睡了。” 萧衍坐在棋局前犹如一尊雕塑,听了简公公的话,他手捻棋子,蹙着眉心,纹丝不动,“不急,再等等。” 简石公公又瞧瞧外面的夜色,都这么晚了,爷还在等什么? 陪着主子爷这么多年,简石公公是知道他的脾气的,心里越有事,越是不肯睡。整宿整宿的熬也不是没有过,可是眼下,他这样折腾自己着实让人心疼。 简石公公突然盼着沈长梨能早点嫁过来,似乎只要有她在,他家爷才能活的真正像一个人。可心里堵得慌,简石公公又不吐不快。 “爷,都这么晚了,还在等什么?婚期将至,小心熬坏了身子,到时候新娘子要不美了。” 若是平常,萧衍总会怼他两句。 可现在,听了他的话,他脸上的神情沉沉郁郁,映在灯光下显得极威严,“你下去,不必担心爷,爷在等该来的人。” 简石公公无奈地叹息一声,躬着身正要往外走,突然脚步一顿,支起耳朵,外面竟传来一阵重重的脚步声。 简石公公心一惊,正要提醒萧衍,房门一响,袁隋沉稳地走进来,与简石公公对视一眼,随后瞄向萧衍,咳嗽一声,拔高了声音。 “殿下,陛下来了!” 说着,袁隋声音又一低,“殿下,你要不要到床上先躺着?” 袁隋明显是在提醒萧衍赶紧躺着装病,毕竟三拒老皇帝的圣旨,也算是抗旨不遵。若是他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坐着,老皇帝若是治罪,那就不好了。 萧衍依旧闷不作声,纹丝不动。 袁隋的话却将旁边的简石公公吓了一跳,他赶紧跑过去,想将他家爷拉上床。可脑子里一转,突然想起他家爷方才说要等人的话,不由震惊地晃了晃身子,直接后退了两步。 萧衍缓缓起身,拂了拂衣袖,声音透着令人心定的沉稳。 “去迎接!” 靖王府这日难得的平静,府卫都像是偷懒去了,整个靖王府院内一个人都没有。 老皇帝大步行来,走得虎步生风,他没有着龙袍,只着一身便装,边走边观察着靖王府内的动静。 刚到锦绣院,就看到萧衍领着几个人跪在院门口。 “儿臣见过父皇。” 老皇帝大步跨过去,伸手就虚扶起萧衍,“老九不是病着,还出来迎朕做什么?你躺着便是,父皇是来看看你,无需如此郑重。” 萧衍嘴里说着‘不敢’,却也就着老皇帝的手站起身。聪明人之间,无需多言。萧衍直接将老皇帝引入主屋。不等他出声叮嘱,简石公公就飞快地泡了上好的茶水,行了参拜之礼后,将主屋内的人都打发走,就只剩下父子二人慢慢叙话。 老皇帝一边品着茶,一边观察着萧衍的神色,嘴里说了几句不痛不痒关心的话。 萧衍始终应对得当,脸上的神色也与平日没什么变化,老皇帝心中不由暗叹不已。他这个儿子,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可眼下黑豹军火烧到眉毛的兵变实在容不得他再虚伪地东扯西扯,直接引到正题。 “老九,你应该猜得到父皇今夜为何而来?” 萧衍眼眸一眨,声音沉定无波,“儿臣自然知道。” 老皇帝脸上闪过一丝郁气,“父皇今日漏夜前来就是想与你商议此事。” 萧衍抿了抿嘴,“父皇有事,直言便可。” 第200章 推婚 老皇帝捋了捋胡子,似是找着合适的措词,“先前是父皇欠考虑,你犯了头疾,真不该接连下旨让你去军中调停,着实让你为难。只是!” 老皇帝语气一顿,唉声一叹,“父皇老了,有些事力不从心了,你太子哥哥去后,朝中能为父皇分忧的人越来越少。以至于到现在,还让那帮家伙张狂着,朝中却无人能平息——既然都是老九带出来的兵,父皇自然希望还是你能亲自前往安抚——” 萧衍眸中一深,声音暗沉,“父皇多虑了,朝中人才辈出,儿子能力尚浅,不足以担此大任。” 老皇帝闻言,脸上不郁,目光沉沉浮浮间,又轻声道,“阿衍,如今只有你我父子二人,你不必谦虚,更无虚遮掩。如今朝堂的形势,你比谁都清楚。储位之争愈演愈烈,朝臣间明争暗斗党同伐异,弄得整个朝堂乌烟瘴气,这些对江山社稷来说,都不是好事。毕竟还是咱们萧家的江山,此次黑豹军兵变,显然是有人故意搬弄是非,想挑拔咱们父子关系。” 说到这里,老皇帝品了一口茶,又细察了萧衍的神色,见他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心里又一叹,“父皇前些日子之所以收回你的兵权,其真实的原因,想必你心里也清楚。并不是父皇不信任你,而是想护着你。毕竟朝堂上的声音对你极不利,说你拥兵自重,功高盖主,弹劾你的奏折堆在父皇的御案上都成了山,这些,父皇都不曾对你说过。 你想远走玉屏城就藩,你想护着沈长梨,这些父皇都允了你,就是想补偿你。手心手臂都是肉,父皇对你,亦有父子情。” 老皇帝这一番言论,可以说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连小时候对萧衍亲昵的称呼都唤出来了,‘阿衍’这个称号,萧衍已经有二十年没有听到了。本该心有感触,可他始终深着眼,脸上也看不出任何的激动之情。 他只伸手为老皇帝续了新茶,嘴里淡淡的,”父皇的良苦用心,儿子自然是知晓的。所以,儿子一切顺从父皇的旨意,交出兵符,交出军权,赋闲在家,迎娶新嫁娘,然后远走玉屏城就藩。京中之事,儿子目前实则不宜插手。父皇对儿子的亲情,儿子从不敢忘。“ 老皇帝抿了抿嘴,脸上无半点欣慰,只觉心凉,“那你如何才肯去军中调停?有何要求,阿衍直言便是。” 老皇帝这句话转变得又快又急,一般人根本转不过弯来,也根本不解其中深意。 可这父子俩都不是一般人,谁不明白对方心里那点算计? 萧衍终于抬头看了老皇帝一眼,神俊的容颜映在灯光中有些模糊,眸中的情绪也是沉沉浮浮显得复杂至极,即便是老皇帝,也参不透这个儿子心中真正的想法。 沉默了好一会,萧衍才淡淡地开口,“儿子想请父皇收回成命!” 老皇帝身子一松,叹了口气,“是为了玉流凝进入靖王府成为侧妃之事?” 萧衍敛下眸光,重重一声,“是。” 老皇帝品了口茶,“阿衍是不是太较真了?父皇知道,玉流凝嫁过你太子哥哥,如今再让你纳为侧妃,着实有些委屈了你。而且父皇也知道,你心中只有那个小女子。只是!咱们中宁的男人,三妻四妾稀疏平常,德妃让你纳她进府,要怎样,还不都是你说了算?给个名分,丢在府中,即便不管不问,难不成玉家还会找你麻烦不成?捏圆搓扁都由着你,即便你远走玉屏城,将她撇在京城,也无人敢说你半个‘不’字,何必非要拒人千里?” 萧衍闻言抬头直视着老皇帝,声音一字一句说的沉重无比。 “父皇,儿臣幼时在皇宫,见惯后宫争宠吃醋互相残害倾轧,即便是父皇,这般英明神武之人,不也是为此时时头痛。大半精力都被后宫牵扯。儿子每每想起都惊怕不已,所以,此生只愿娶一妻足矣。” 老皇帝看着他的目光越来越深,“老九,你堂堂大丈夫,难不成还安抚不了后宅不成?又不是让你娶上十个八个,不过两个女人,你都摆不平吗?若是传出去,世人又要如何看你?” 萧衍脸上终于露出个苦笑,“父皇有所不知,儿子即将迎娶的王妃,善妒。儿子心疼她,也不愿三妻四妾惹她烦心。所以,世人怎样看儿子,儿子也根本不在乎。此生能得一人心,儿子已知足。” 看着他脸上终于露出柔弱,老皇帝似乎暗暗松了口气,是人都有软肋,他这个儿子,看着硬气,实则一个女子就牵住了他的心。看着他在灯光下一往情深的样子,仿若真的胸无大志一般。不由怅然地叹了口气。 “罢了!既然你心意已决,父皇也不好强人所难。再则,你太子哥哥刚去,尸骨未寒,玉流凝再入靖王府,父皇也觉老脸上过不去,帝王家也是百姓家,这种乱了纲常的事,父皇也是有顾虑的,就怕被老百姓骂。只是德妃那里——” 萧衍立马接口,“德妃娘娘那里,儿子自会去解释,绝不让父皇为难。” 第200章 推婚 老皇帝捋了捋胡子,似是找着合适的措词,“先前是父皇欠考虑,你犯了头疾,真不该接连下旨让你去军中调停,着实让你为难。只是!” 老皇帝语气一顿,唉声一叹,“父皇老了,有些事力不从心了,你太子哥哥去后,朝中能为父皇分忧的人越来越少。以至于到现在,还让那帮家伙张狂着,朝中却无人能平息——既然都是老九带出来的兵,父皇自然希望还是你能亲自前往安抚——” 萧衍眸中一深,声音暗沉,“父皇多虑了,朝中人才辈出,儿子能力尚浅,不足以担此大任。” 老皇帝闻言,脸上不郁,目光沉沉浮浮间,又轻声道,“阿衍,如今只有你我父子二人,你不必谦虚,更无虚遮掩。如今朝堂的形势,你比谁都清楚。储位之争愈演愈烈,朝臣间明争暗斗党同伐异,弄得整个朝堂乌烟瘴气,这些对江山社稷来说,都不是好事。毕竟还是咱们萧家的江山,此次黑豹军兵变,显然是有人故意搬弄是非,想挑拔咱们父子关系。” 说到这里,老皇帝品了一口茶,又细察了萧衍的神色,见他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心里又一叹,“父皇前些日子之所以收回你的兵权,其真实的原因,想必你心里也清楚。并不是父皇不信任你,而是想护着你。毕竟朝堂上的声音对你极不利,说你拥兵自重,功高盖主,弹劾你的奏折堆在父皇的御案上都成了山,这些,父皇都不曾对你说过。 你想远走玉屏城就藩,你想护着沈长梨,这些父皇都允了你,就是想补偿你。手心手臂都是肉,父皇对你,亦有父子情。” 老皇帝这一番言论,可以说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连小时候对萧衍亲昵的称呼都唤出来了,‘阿衍’这个称号,萧衍已经有二十年没有听到了。本该心有感触,可他始终深着眼,脸上也看不出任何的激动之情。 他只伸手为老皇帝续了新茶,嘴里淡淡的,”父皇的良苦用心,儿子自然是知晓的。所以,儿子一切顺从父皇的旨意,交出兵符,交出军权,赋闲在家,迎娶新嫁娘,然后远走玉屏城就藩。京中之事,儿子目前实则不宜插手。父皇对儿子的亲情,儿子从不敢忘。“ 老皇帝抿了抿嘴,脸上无半点欣慰,只觉心凉,“那你如何才肯去军中调停?有何要求,阿衍直言便是。” 老皇帝这句话转变得又快又急,一般人根本转不过弯来,也根本不解其中深意。 可这父子俩都不是一般人,谁不明白对方心里那点算计? 萧衍终于抬头看了老皇帝一眼,神俊的容颜映在灯光中有些模糊,眸中的情绪也是沉沉浮浮显得复杂至极,即便是老皇帝,也参不透这个儿子心中真正的想法。 沉默了好一会,萧衍才淡淡地开口,“儿子想请父皇收回成命!” 老皇帝身子一松,叹了口气,“是为了玉流凝进入靖王府成为侧妃之事?” 萧衍敛下眸光,重重一声,“是。” 老皇帝品了口茶,“阿衍是不是太较真了?父皇知道,玉流凝嫁过你太子哥哥,如今再让你纳为侧妃,着实有些委屈了你。而且父皇也知道,你心中只有那个小女子。只是!咱们中宁的男人,三妻四妾稀疏平常,德妃让你纳她进府,要怎样,还不都是你说了算?给个名分,丢在府中,即便不管不问,难不成玉家还会找你麻烦不成?捏圆搓扁都由着你,即便你远走玉屏城,将她撇在京城,也无人敢说你半个‘不’字,何必非要拒人千里?” 萧衍闻言抬头直视着老皇帝,声音一字一句说的沉重无比。 “父皇,儿臣幼时在皇宫,见惯后宫争宠吃醋互相残害倾轧,即便是父皇,这般英明神武之人,不也是为此时时头痛。大半精力都被后宫牵扯。儿子每每想起都惊怕不已,所以,此生只愿娶一妻足矣。” 老皇帝看着他的目光越来越深,“老九,你堂堂大丈夫,难不成还安抚不了后宅不成?又不是让你娶上十个八个,不过两个女人,你都摆不平吗?若是传出去,世人又要如何看你?” 萧衍脸上终于露出个苦笑,“父皇有所不知,儿子即将迎娶的王妃,善妒。儿子心疼她,也不愿三妻四妾惹她烦心。所以,世人怎样看儿子,儿子也根本不在乎。此生能得一人心,儿子已知足。” 看着他脸上终于露出柔弱,老皇帝似乎暗暗松了口气,是人都有软肋,他这个儿子,看着硬气,实则一个女子就牵住了他的心。看着他在灯光下一往情深的样子,仿若真的胸无大志一般。不由怅然地叹了口气。 “罢了!既然你心意已决,父皇也不好强人所难。再则,你太子哥哥刚去,尸骨未寒,玉流凝再入靖王府,父皇也觉老脸上过不去,帝王家也是百姓家,这种乱了纲常的事,父皇也是有顾虑的,就怕被老百姓骂。只是德妃那里——” 萧衍立马接口,“德妃娘娘那里,儿子自会去解释,绝不让父皇为难。” 第201章 没出息 老皇帝抿了抿嘴,瞧着他将后路都想好了,不由一叹,“既然阿衍心意已决,那父皇也不再强迫于你,便允了你的请求。你只管安心在府里迎娶王妃,玉流凝,父皇此后再不提。” 萧衍一撩袍子立马从椅子上站起,郑重跪在老皇帝面前行了个大礼,诚恳地道,“多谢父皇成全。” 老皇帝瞧着他眯了眯眼,幽幽叹息一声,“平身!瞧你这点出息,为了一个女子,值得你如此郑重其事。” 萧衍也笑着起身,“父皇最知儿子,这几年父皇赐的王妃都莫名死去,儿子着实怕了。如今好不容易婚期将近,儿子只想守着她,平安将她娶进门。别无他求。” 老皇帝似乎也能体会他的心情,特别是他提到前面未过门就死去的王妃,心中也是感慨不已。咂了下嘴,此事揭过,老皇帝又将话题绕了过来。 “如今黑豹军热血上脑扣押了兵部的几位大臣不算,还要在明日将他们驾到火上烤——这帮混蛋,那帮悍血之气还未从战场上拉回来,如今对自己人都这么狠,若不是看在他们军功卓着的份上,父皇早将他们全砍了。” 老皇帝说着,有意无意地瞄着萧衍的反应。 萧衍默不做声地又坐回椅子上,闻言,眸子一沉,“此事非父皇不能解决。”说着,见老皇帝的脸瞬间沉下来,又立马道,“儿臣如此说,也着实为父皇着想,并非儿臣不愿出面。儿子已经三次抗旨称病,若是此时出去调停,那置父皇的皇权和威仪于何地?” 老皇帝阴着脸哼一声,“那依你之见要如何?” 萧衍眸光一闪,淡定地道,“当年中宁建国,皇爷爷与父皇大杀四方神威扬天下,令无数英雄竞折腰,若是父皇将当年的王旗插进黑豹军中,将士们自然心服口服。他们之所以激愤,不过皆是因昌王沈海不敬皇族。 儿臣虽然卸下军权,但还是父皇的儿子,有亲王之尊,也是父皇亲封的震国大将军,昌王出言侮辱将我踩在脚下,无疑也是打父皇的脸。将士们气的也不过如此,不是真的要反朝廷。他们在北黎为中宁出生入死,怎会在安宁之时反了朝廷,这不合常理。若是父皇以王旗威慑,再下旨惩罚昌王沈海,将士们心中怒气一散,自然就不存在哗变。” 听了他的话,老皇帝思索片刻,顿时眼角见笑,“阿衍,父皇从来没有看错过你,如此,父皇就听你之言。” 说完,老皇帝满意地品了一口茶,萧衍今日的表现着实令他更加满意,再三试探,他这个儿子是真的无心皇位,着实让他放下了心。他能看得出,那个沈长梨就像牵住了他的魂一般。 如此,也好。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青王不就是个例子? 一辈子绕在女人的裙子边,连上朝参政的心都磨没了,这辈子也就那样了。 老皇帝的神情与刚进靖王府时的阴沉完全不同,就像一个慈爱的老父亲,又细细询问婚事进展的情况,听萧衍勾着唇角愉悦地一一回答,他更加满意。于是,眼睛看了看窗外,老皇帝声称时辰不早了,便起身离开。 萧衍将他送到大门口,老皇帝脚步一顿,又回身意味深长问,“告诉父皇,你那个爱宠沈长梨,如今在哪里?” 萧衍面色不变,脱口而出,“不是已经死在皇家地牢里?” 老皇帝冷哼一声,“你舍得让她死?少在父皇面前装疯卖傻。” 萧衍垂下眼睑,“她死了不是更称父皇的意吗?” “胡说八道!”老皇帝有些恼,“萧老九,别以为父皇不知道你的小心思,今日父皇提及她,并不是想治她的罪,而是珍惜她的医术。如今德妃身子骨不好,阿桐还没有醒来,青王妃整日在朕面前哭哭啼啼,朕着实让她闹的头痛。太医院那帮庸医对阿桐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若不是她留下的方子一直养着阿桐,说不定那丫头——” 老皇帝说着,语气一哽,毕竟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心头还是有点亲情在的。 萧衍抿了抿嘴,“那父皇的意思——” “甭管你用什么法子,带她入宫,为德妃瞧瞧身子骨。再入青王府,让阿桐尽快醒过来。阿衍,这段时间,风雨飘摇,你太子哥哥去了,皇族不能再出事——” 萧衍暗合了眉眼,“父皇,不是儿子不愿,只是儿子怕了。上次她为太子哥哥诊病,无端差点送了命。如今儿臣怎敢轻易让她入宫?若是再有差次,那不是更没命了吗?除非父皇答应儿了,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要她的命——” 听他护着沈长梨就像护着心肝宝贝似的,老皇帝气的一拳捶在他胸前,“你个臭小子,心里只有女人,德妃对你可不薄,你这是要娶了媳妇忘了娘——”不过,细想之下,老皇帝也释然了,笑着,“罢了,好不容易动了心动了情,父皇知道你的小心,如此,便都依了你。” 说完,老皇帝转身上了龙辇。 萧衍抿抿嘴,抱拳冲老皇帝一礼,“儿臣恭送父皇。” 龙辇刚刚启动,老皇帝又掀开了帘子,看着立在下头的萧衍,眉目间似有犹豫,但还是说出口,“如今你也将娶妻,有空,便去瞧瞧你母妃!让她也高兴高兴——” 说完,老皇帝立马放下龙辇帘子,似乎多待一会,他就要受不住似的。 萧衍立在府门口,灯光摇曳间,半个身子都隐在夜色中,脸上无任何波动,只是那站得笔直的身影犹如一柄锋利的剑,在夜色中,显得寒光四射。 龙辇上,老皇帝暗合着眸子斜斜倚在软靠上,这几天心力交瘁,他明显老了不少。为他捶背的戴公公瞧着他的神色,抿了抿嘴,有些欲言又止。最后犹豫了好久,才终于开口。“陛下,奴才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戴公公也是伺候他几十年的老人了,自然与老皇帝的关系不一般,至少值得信任。 老皇帝显然情绪不是很高,“讲!” 戴公公看了老皇帝一眼,慢慢跪在他身边,又犹豫了一下,才慢慢开口,“陛下,老奴伺候您几十年了,从未见您如此疲累艰难过。老奴心知陛下宅心仁厚,对皇子皇孙们都呵护在心,若不是迫不得已,实则不舍得惩罚他们——” 老皇帝掀了掀眼皮,“啰里啰嗦,讲重点。” 戴公公擦了擦额角的汗,似是下定了决心,壮着胆子道,“陛下,请恕老奴斗胆,老奴瞧着靖王殿下在一众皇子皇孙们中还是最出类拔萃,真是像极了当年陛下年轻时的样子,若是能留在京中,陛下您与先皇辛苦创下了万世基业,便是后继有人,靖王能定再创一番辉煌盛世——” “混账!”老皇帝猛地睁开眼,暴喝一声,一脚就踹在戴公公的胸口窝,“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管起朕的朝政来了!” 戴公公爬起来,又跪伏在老皇帝面前,“陛下息怒,老奴不敢!”说着,又呯呯磕了几个响头,哭诉着,“陛下,老奴没有私心,每一句都是为陛下着想啊!自从太子殿下殁了,陛下为立储之事简直操碎了心,夜不能寐,食不下咽,朝中那帮老臣一点都不体谅陛下,整日在朝堂上吵吵嚷嚷,让陛下烦不胜烦。老奴着实心疼陛下,实在忍不住——” 轻哼一声,老皇帝斜睨了他一眼,又微合了眼眸,似乎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哼,你跟了朕大半辈子,难道还参不透朕的心思?” “是,就因为老奴心知陛下的心思,才想着奉劝陛下。”戴公公跪在地上不敢抬头,“陛下也是极看重靖王殿下的,也知陛下的心结,可当年之事,皇贵妃娘娘虽然一字不辩,可她硬是自己搬进冷宫二十年,足见她的清白——她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容得别人往她身上泼脏水?或许这正是北黎国的挑拨离间的险恶用心,况且,这么多年,靖王在北黎边境杀的北黎人还少吗?如此,还不能消除陛下心中的猜忌吗?” “闭嘴!” 老皇帝似乎又怒了,一脚又踹向戴公公。 这次戴公公捂着胸口一时没能爬起来,老皇帝阴着脸怒道,“狗奴才,别以为朕相信你,你就能大着胆子妄议当年事,你的狗命,朕一点都不怜惜,再不知轻重,你就不要跟着朕回皇宫了——” 戴公公嘴角浸出血渍,他挣扎着起身又跪伏在老皇帝脚下。 “老奴——死不足惜!老奴是心疼陛下,多年来一直在冷宫外徘徊,却始终不肯踏进去一步——人生苦短,岁月流逝,老奴心知陛下心中是一直装着皇贵妃的,可蹉跎了这么多年,陛下与皇贵妃还要置气到什么时候?老奴听说,皇贵妃的身子骨一直不好,冷宫环境那么差,难不成要等她香消云殒,陛下才知怜惜,那时候就晚了——” “你,你个混账东西!” 老皇帝似是气坏了,胸口起伏,指着戴公公浑身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心知他说的都对,可心中就是有口气堵着出不来,重重咳嗽了几声,老皇帝用手狠狠捶着胸口。 戴公公吓得赶紧抬起头,跪着直起身,为老皇帝顺着气,“陛下,老奴该死——” 翌日一大早。 久不着戎装的吴刚威风凛凛地骑在高头大马上,手持明皇圣旨,身后一人扛着当年先皇打江山的黑鹰王旗,带着重甲执戟的禁卫军一路狂奔去了京郊黑豹军的营地。 看见被捆绑在柴火堆上的昌王沈海,吴刚勾了勾唇角,丝毫没有让将士们放下他的意思,而是将王字旗一插,先对着黑压压的将士们慢吞吞念起了圣旨。 当气息奄奄的沈海听完圣旨,一张将死的脸更加死气沉沉。 陛下在圣旨上不仅训斥他对皇族的出言不逊,还收回他领兵的权利,军杖三十,罚俸一年。 原本沈海只是肉疼那热辣滚烫的军权还没捂热乎就没了,心中正惋惜。又听到三十军杖,觉得只要让他回皇宫,这军杖也没什么大不了,谁都知道这里面水分极大。 没想吴刚却直接要求这三十军杖当场执行。 激得将士们一阵振臂高呼,似是极解气。 面若死灰的沈海被群情激愤的将士们放下来,禁卫军直接接手按到了长凳上,‘啪啪啪’板子打在肉里的声音,禁卫军丝毫不手软。这对于已经被折磨得几天水米未尽的沈海来说,无疑是致命的。刚打了十几板子,人就已经昏死过去。 可吴刚坐在点将台上,一边喝着茶,一边听着板子声,有禁卫军来报,说昌王沈海已经昏死过去,问他还要不要打?他直接牛眼一瞪,冲那个禁卫军吼道。 ”你哪只驴眼看到昌王昏了?就这么几板子,就能将人打昏,你以为昌王是纸糊的吗?他可是堂堂大丈夫,怎能如女子一般柔弱?再者,你敢抗旨?” 说着,吴刚将那明皇皇的圣旨往那禁卫军身上一扔,吓得禁卫军连忙跪在地上手忙脚乱接住圣旨,回头一挥手,那要命的板子声再次响起。 吴刚翘着二郎腿,冲着站在一旁的张御医抬了抬下巴,“别担心,陛下只说罚三十杖,又没管人的死活——杖刑后,你只要让人喘着气抬回皇宫就行。” 张御医面无表情,只冲着吴刚眨眨眼,“老大人说的是,就依您所言。” 闹得沸沸扬扬的兵变终于结束了。 可此事的影响似乎远远没有结束。 在惩罚了昌王沈海,在对军中没有参与哗变的各将领又进行厚厚封赏之后,老皇帝终于秋后算帐了。 以‘玩忽职守’为由,革去了黑豹军左将军傅大海的职务,却还保留着他北定侯的爵位,打入大牢接受审查。另外,法不责众,可对于那天带头起事的几十个人,却给予了最严厉的惩罚。直接解了军职,逐出军营,永世不得为朝廷录用。 此事才算真正的平息下去。 其中利益得失,一时间很难说得清。 第201章 没出息 老皇帝抿了抿嘴,瞧着他将后路都想好了,不由一叹,“既然阿衍心意已决,那父皇也不再强迫于你,便允了你的请求。你只管安心在府里迎娶王妃,玉流凝,父皇此后再不提。” 萧衍一撩袍子立马从椅子上站起,郑重跪在老皇帝面前行了个大礼,诚恳地道,“多谢父皇成全。” 老皇帝瞧着他眯了眯眼,幽幽叹息一声,“平身!瞧你这点出息,为了一个女子,值得你如此郑重其事。” 萧衍也笑着起身,“父皇最知儿子,这几年父皇赐的王妃都莫名死去,儿子着实怕了。如今好不容易婚期将近,儿子只想守着她,平安将她娶进门。别无他求。” 老皇帝似乎也能体会他的心情,特别是他提到前面未过门就死去的王妃,心中也是感慨不已。咂了下嘴,此事揭过,老皇帝又将话题绕了过来。 “如今黑豹军热血上脑扣押了兵部的几位大臣不算,还要在明日将他们驾到火上烤——这帮混蛋,那帮悍血之气还未从战场上拉回来,如今对自己人都这么狠,若不是看在他们军功卓着的份上,父皇早将他们全砍了。” 老皇帝说着,有意无意地瞄着萧衍的反应。 萧衍默不做声地又坐回椅子上,闻言,眸子一沉,“此事非父皇不能解决。”说着,见老皇帝的脸瞬间沉下来,又立马道,“儿臣如此说,也着实为父皇着想,并非儿臣不愿出面。儿子已经三次抗旨称病,若是此时出去调停,那置父皇的皇权和威仪于何地?” 老皇帝阴着脸哼一声,“那依你之见要如何?” 萧衍眸光一闪,淡定地道,“当年中宁建国,皇爷爷与父皇大杀四方神威扬天下,令无数英雄竞折腰,若是父皇将当年的王旗插进黑豹军中,将士们自然心服口服。他们之所以激愤,不过皆是因昌王沈海不敬皇族。 儿臣虽然卸下军权,但还是父皇的儿子,有亲王之尊,也是父皇亲封的震国大将军,昌王出言侮辱将我踩在脚下,无疑也是打父皇的脸。将士们气的也不过如此,不是真的要反朝廷。他们在北黎为中宁出生入死,怎会在安宁之时反了朝廷,这不合常理。若是父皇以王旗威慑,再下旨惩罚昌王沈海,将士们心中怒气一散,自然就不存在哗变。” 听了他的话,老皇帝思索片刻,顿时眼角见笑,“阿衍,父皇从来没有看错过你,如此,父皇就听你之言。” 说完,老皇帝满意地品了一口茶,萧衍今日的表现着实令他更加满意,再三试探,他这个儿子是真的无心皇位,着实让他放下了心。他能看得出,那个沈长梨就像牵住了他的魂一般。 如此,也好。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青王不就是个例子? 一辈子绕在女人的裙子边,连上朝参政的心都磨没了,这辈子也就那样了。 老皇帝的神情与刚进靖王府时的阴沉完全不同,就像一个慈爱的老父亲,又细细询问婚事进展的情况,听萧衍勾着唇角愉悦地一一回答,他更加满意。于是,眼睛看了看窗外,老皇帝声称时辰不早了,便起身离开。 萧衍将他送到大门口,老皇帝脚步一顿,又回身意味深长问,“告诉父皇,你那个爱宠沈长梨,如今在哪里?” 萧衍面色不变,脱口而出,“不是已经死在皇家地牢里?” 老皇帝冷哼一声,“你舍得让她死?少在父皇面前装疯卖傻。” 萧衍垂下眼睑,“她死了不是更称父皇的意吗?” “胡说八道!”老皇帝有些恼,“萧老九,别以为父皇不知道你的小心思,今日父皇提及她,并不是想治她的罪,而是珍惜她的医术。如今德妃身子骨不好,阿桐还没有醒来,青王妃整日在朕面前哭哭啼啼,朕着实让她闹的头痛。太医院那帮庸医对阿桐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若不是她留下的方子一直养着阿桐,说不定那丫头——” 老皇帝说着,语气一哽,毕竟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心头还是有点亲情在的。 萧衍抿了抿嘴,“那父皇的意思——” “甭管你用什么法子,带她入宫,为德妃瞧瞧身子骨。再入青王府,让阿桐尽快醒过来。阿衍,这段时间,风雨飘摇,你太子哥哥去了,皇族不能再出事——” 萧衍暗合了眉眼,“父皇,不是儿子不愿,只是儿子怕了。上次她为太子哥哥诊病,无端差点送了命。如今儿臣怎敢轻易让她入宫?若是再有差次,那不是更没命了吗?除非父皇答应儿了,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要她的命——” 听他护着沈长梨就像护着心肝宝贝似的,老皇帝气的一拳捶在他胸前,“你个臭小子,心里只有女人,德妃对你可不薄,你这是要娶了媳妇忘了娘——”不过,细想之下,老皇帝也释然了,笑着,“罢了,好不容易动了心动了情,父皇知道你的小心,如此,便都依了你。” 说完,老皇帝转身上了龙辇。 萧衍抿抿嘴,抱拳冲老皇帝一礼,“儿臣恭送父皇。” 龙辇刚刚启动,老皇帝又掀开了帘子,看着立在下头的萧衍,眉目间似有犹豫,但还是说出口,“如今你也将娶妻,有空,便去瞧瞧你母妃!让她也高兴高兴——” 说完,老皇帝立马放下龙辇帘子,似乎多待一会,他就要受不住似的。 萧衍立在府门口,灯光摇曳间,半个身子都隐在夜色中,脸上无任何波动,只是那站得笔直的身影犹如一柄锋利的剑,在夜色中,显得寒光四射。 龙辇上,老皇帝暗合着眸子斜斜倚在软靠上,这几天心力交瘁,他明显老了不少。为他捶背的戴公公瞧着他的神色,抿了抿嘴,有些欲言又止。最后犹豫了好久,才终于开口。“陛下,奴才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戴公公也是伺候他几十年的老人了,自然与老皇帝的关系不一般,至少值得信任。 老皇帝显然情绪不是很高,“讲!” 戴公公看了老皇帝一眼,慢慢跪在他身边,又犹豫了一下,才慢慢开口,“陛下,老奴伺候您几十年了,从未见您如此疲累艰难过。老奴心知陛下宅心仁厚,对皇子皇孙们都呵护在心,若不是迫不得已,实则不舍得惩罚他们——” 老皇帝掀了掀眼皮,“啰里啰嗦,讲重点。” 戴公公擦了擦额角的汗,似是下定了决心,壮着胆子道,“陛下,请恕老奴斗胆,老奴瞧着靖王殿下在一众皇子皇孙们中还是最出类拔萃,真是像极了当年陛下年轻时的样子,若是能留在京中,陛下您与先皇辛苦创下了万世基业,便是后继有人,靖王能定再创一番辉煌盛世——” “混账!”老皇帝猛地睁开眼,暴喝一声,一脚就踹在戴公公的胸口窝,“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管起朕的朝政来了!” 戴公公爬起来,又跪伏在老皇帝面前,“陛下息怒,老奴不敢!”说着,又呯呯磕了几个响头,哭诉着,“陛下,老奴没有私心,每一句都是为陛下着想啊!自从太子殿下殁了,陛下为立储之事简直操碎了心,夜不能寐,食不下咽,朝中那帮老臣一点都不体谅陛下,整日在朝堂上吵吵嚷嚷,让陛下烦不胜烦。老奴着实心疼陛下,实在忍不住——” 轻哼一声,老皇帝斜睨了他一眼,又微合了眼眸,似乎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哼,你跟了朕大半辈子,难道还参不透朕的心思?” “是,就因为老奴心知陛下的心思,才想着奉劝陛下。”戴公公跪在地上不敢抬头,“陛下也是极看重靖王殿下的,也知陛下的心结,可当年之事,皇贵妃娘娘虽然一字不辩,可她硬是自己搬进冷宫二十年,足见她的清白——她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容得别人往她身上泼脏水?或许这正是北黎国的挑拨离间的险恶用心,况且,这么多年,靖王在北黎边境杀的北黎人还少吗?如此,还不能消除陛下心中的猜忌吗?” “闭嘴!” 老皇帝似乎又怒了,一脚又踹向戴公公。 这次戴公公捂着胸口一时没能爬起来,老皇帝阴着脸怒道,“狗奴才,别以为朕相信你,你就能大着胆子妄议当年事,你的狗命,朕一点都不怜惜,再不知轻重,你就不要跟着朕回皇宫了——” 戴公公嘴角浸出血渍,他挣扎着起身又跪伏在老皇帝脚下。 “老奴——死不足惜!老奴是心疼陛下,多年来一直在冷宫外徘徊,却始终不肯踏进去一步——人生苦短,岁月流逝,老奴心知陛下心中是一直装着皇贵妃的,可蹉跎了这么多年,陛下与皇贵妃还要置气到什么时候?老奴听说,皇贵妃的身子骨一直不好,冷宫环境那么差,难不成要等她香消云殒,陛下才知怜惜,那时候就晚了——” “你,你个混账东西!” 老皇帝似是气坏了,胸口起伏,指着戴公公浑身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心知他说的都对,可心中就是有口气堵着出不来,重重咳嗽了几声,老皇帝用手狠狠捶着胸口。 戴公公吓得赶紧抬起头,跪着直起身,为老皇帝顺着气,“陛下,老奴该死——” 翌日一大早。 久不着戎装的吴刚威风凛凛地骑在高头大马上,手持明皇圣旨,身后一人扛着当年先皇打江山的黑鹰王旗,带着重甲执戟的禁卫军一路狂奔去了京郊黑豹军的营地。 看见被捆绑在柴火堆上的昌王沈海,吴刚勾了勾唇角,丝毫没有让将士们放下他的意思,而是将王字旗一插,先对着黑压压的将士们慢吞吞念起了圣旨。 当气息奄奄的沈海听完圣旨,一张将死的脸更加死气沉沉。 陛下在圣旨上不仅训斥他对皇族的出言不逊,还收回他领兵的权利,军杖三十,罚俸一年。 原本沈海只是肉疼那热辣滚烫的军权还没捂热乎就没了,心中正惋惜。又听到三十军杖,觉得只要让他回皇宫,这军杖也没什么大不了,谁都知道这里面水分极大。 没想吴刚却直接要求这三十军杖当场执行。 激得将士们一阵振臂高呼,似是极解气。 面若死灰的沈海被群情激愤的将士们放下来,禁卫军直接接手按到了长凳上,‘啪啪啪’板子打在肉里的声音,禁卫军丝毫不手软。这对于已经被折磨得几天水米未尽的沈海来说,无疑是致命的。刚打了十几板子,人就已经昏死过去。 可吴刚坐在点将台上,一边喝着茶,一边听着板子声,有禁卫军来报,说昌王沈海已经昏死过去,问他还要不要打?他直接牛眼一瞪,冲那个禁卫军吼道。 ”你哪只驴眼看到昌王昏了?就这么几板子,就能将人打昏,你以为昌王是纸糊的吗?他可是堂堂大丈夫,怎能如女子一般柔弱?再者,你敢抗旨?” 说着,吴刚将那明皇皇的圣旨往那禁卫军身上一扔,吓得禁卫军连忙跪在地上手忙脚乱接住圣旨,回头一挥手,那要命的板子声再次响起。 吴刚翘着二郎腿,冲着站在一旁的张御医抬了抬下巴,“别担心,陛下只说罚三十杖,又没管人的死活——杖刑后,你只要让人喘着气抬回皇宫就行。” 张御医面无表情,只冲着吴刚眨眨眼,“老大人说的是,就依您所言。” 闹得沸沸扬扬的兵变终于结束了。 可此事的影响似乎远远没有结束。 在惩罚了昌王沈海,在对军中没有参与哗变的各将领又进行厚厚封赏之后,老皇帝终于秋后算帐了。 以‘玩忽职守’为由,革去了黑豹军左将军傅大海的职务,却还保留着他北定侯的爵位,打入大牢接受审查。另外,法不责众,可对于那天带头起事的几十个人,却给予了最严厉的惩罚。直接解了军职,逐出军营,永世不得为朝廷录用。 此事才算真正的平息下去。 其中利益得失,一时间很难说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