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有毒,侯爷宠上天》 第1章 看我没死,失望了? 文顺侯府。 一缕轻烟自熏香炉中袅袅升起。 绣床上沈凌欣只觉得浑身似着了火一般,那股莫名的热意,让她情不自禁的拉扯着自己的衫裙。 神志模糊一片,眼前更似蒙了一层纱,让她看不清眼前之人究竟是谁,只下意识伸出手去,握住了对方的手指。 那手指冰凉,奇异的缓解了她心底的火热,使得她想要的更多…… 对方本欲远离的身形一僵,忽地闷哼一声,一滴血从唇角溢出,滴落在沈凌欣胸口,继而他的气息,喷洒在沈凌欣娇嫩的耳畔以及唇角。 不待沈凌欣看清眼前之人,一声丫鬟的尖叫,打破了这无声的旖旎…… 眼见祖母信了丫鬟桃红的话,无论一旁的徐姨娘如何劝解,都铁青了脸色,沈凌欣跪伏在地,泪流满面:“祖母,我没有!我真的没有私通外男……” 老夫人张氏冷着脸,没有再开口说什么,倒是徐姨娘轻声细语的又开了口:“大姑娘糊涂啊!大姑娘若是当真对那人生了情意,便是珠胎暗结也不妨事,大姑娘与老夫人直说就是,老夫人一向疼宠大姑娘,哪有不应的。何至于被桃红撞破,险些闹的阖府皆知?” “唉!”徐姨娘重重一叹,“年前皇后娘娘还赞咱们侯府的姑娘知礼节,此事怕是会惹了皇后娘娘的厌恶!侯府本就因着大姑娘外祖家的事,惹了皇上的眼……如今这可如何是好啊!” 闻言,张氏沉凝的双眼微微一颤,盯着只知道哭泣的沈凌欣,心头猛地升起一个念头。 “我没有,祖母……” “住口!难怪你父亲母亲迟迟不肯来,他们怕是没眼看!文顺侯府没有你这丢人现眼的嫡女,沈家更是没有你这等寡廉鲜耻的子孙!” 方才祖母听了桃红的话,就已然是一番恨声斥骂,此时竟是要将她逐出沈家?! 沈凌欣脸上血色尽褪,惶极的看向张氏,得到的却是满满的冷漠与厌恶。 “祖母,我没有私通外男!” 沈凌欣红了双眸,猛地起身,一字一句的吐出这句话,继而一头撞在了墙上! 鲜血迸溅,沈凌欣就此香消玉殒! 徐姨娘吓傻了一般,呆愣了半晌,才颇有些磕绊的说道:“老、老夫人,大姑娘这是……这是因私通外男的丑行被人发现,羞愧难当自尽的,不关旁人的事!” “对,是她自己心虚,羞愧自尽的,不关旁人的事。”张氏跟着重复,仿佛这样说此事就会成为事实。 三人没有注意到本已经气绝的沈凌欣,眼睫竟是在此时微微颤抖了一下。 没有人知道,在这看似短短的时间里,沈凌欣经历了什么。 在她撞墙而亡之后,她的魂魄竟是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在那个异世她学毒用毒,过了一个极为精彩的人生,生命结束的那一刻,她的魂魄再次回到了这具身体里! 而且在异世的一身毒血,也跟着她来到了现在的身体里,沈凌欣不由得微微勾了唇角。 她还是沈凌欣,无论是身体还是魂魄。 但是在异世活过一回的她,却不再是那个软弱、任人拿捏,因为被污蔑私通,以及失了所谓清白,而自寻短见的沈凌欣! 深吸一口气,沈凌欣缓缓睁开了眼睛,冷凝的目光正对上过来查看情况的徐姨娘。 “啊,诈尸了!”徐姨娘不由得惊喊一声。 “胡说什么……” 张氏正要斥责徐姨娘,转眼就看到刚刚还气息全无的沈凌欣,正转动眼眸看向了她,张氏顿时也惊住了。 沈凌欣忍着一阵阵眩晕,淡定的拿出手帕,捂住自己受伤的额头,止住了伤处流淌的血,口中说道:“怎么?老夫人和徐姨娘一心想要逼死我,现在看我没死,失望了?” “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要逼死你了?”张氏又惊又怒,根本没有留意沈凌欣对她称呼上的变化。 张氏惊得是沈凌欣怎么会知道,她内心深处的想法?这种想法明明只是方才偶然间冒出来的;怒的是沈凌欣怎么敢如此轻易的说了出来! “不是吗?”沈凌欣捂着头,缓缓站起身来,一步一步的逼近张氏。 第2章 收回一点利息罢了 “如果老夫人不想逼死我的话,为何事情发生之后,老夫人没有做任何调查,单凭一个丫鬟的话,就直接认定了我私通外男;如果老夫人不想逼死我的话,为何直言要将我逐出沈家;如果……” 沈凌欣深深的看向张氏:“老夫人不想逼死我的话,为什么会对我说,我父亲和母亲得了信儿,也不曾理会,甚至暗示我,他们已经默认将我逐出沈家一事?” 若非如此种种,依她原先的柔弱性子,虽因失了清白而心存死意,却也不会做出撞墙自尽的决绝举动! 是张氏步步紧逼,恨不得她立即去死的行为和言语,让她寒了心,再无半点活下去的念头! 而沈凌欣话落,自觉被掀了老底的张氏顿时恼羞成怒,把桌子拍的山响:“混账!放肆!你……” 张氏气急败坏到说不出完整的话来,而徐姨娘从刚刚的惊恐中缓过了神,开口说道:“大姑娘怎么能这么说老夫人呢?若不是老夫人慈悲,大姑娘恐怕早就被执行家法,又或者被拉去沉塘了!最轻也是被送到庄子上去。” 而后徐姨娘痛心疾首道:“老夫人要不是想着替大姑娘遮掩,此时房间里就不会只有老夫人和我,大姑娘竟然还误会老夫人,我都替老夫人心寒呢!” “是为我遮掩,还是为徐姨娘生的一双儿女遮掩,徐姨娘心知肚明!”沈凌欣冷笑,下一瞬…… “啪啪啪”巴掌声连响,沈凌欣扬手一连七八个巴掌,狠狠地扇在了徐姨娘脸上! 而后沈凌欣甩了甩微微发麻的手,心里不是很满意,这要是在异世的身体,此时的徐姨娘应该被打落几颗牙齿才对。 不过…… 扫了一眼徐姨娘脸上,沾染上的她的血,沈凌欣眸中掠过微不可见的笑意。 沈凌欣不知道那个男子是谁,又怎么会出现在她的闺房中,占了她的便宜之后,还缩头乌龟一般跑了,她只知道自己是被人算计了! 日后,她自会找那人算账,但此时她是绝对不会认下此事的! 她还知道这件事即便不是徐姨娘做的,恐怕也与她脱不了干系。 何况,这些年徐姨娘明里暗里的各种挤兑和欺辱,区区几巴掌只不过是收回来的一点点利息罢了,至于其他的…… 不着急,慢慢来! 徐姨娘被扇的傻眼了,连尖叫都忘记了,只脚下连连后退,却不想绊在了桃红身上,身形不稳的要摔倒。 桃红连忙起身去扶徐姨娘,口中则是想也没想的指责道:“大姑娘怎么能动手打人呢?再怎么说,姨娘也是大姑娘的长辈……” 沈凌欣二话不说抬脚就踹了过去! 只听“咕咚”一声,桃红被踹倒在地上,只这一脚就把桃红踹的差点背过气去,半晌都动弹不得! 见状,张氏愈发的恼怒,骂道:“混账东西……” “对,确实是混账东西!”沈凌欣颇为不屑的接口道:“我是侯府嫡长女,徐姨娘是什么?区区一个妾室,说到底不过是个奴婢,也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可不是混账东西吗?” “我说的是……” 张氏的“你”字还没有说出来,就被沈凌欣打断了:“老夫人说的是桃红?这等没有规矩的奴婢,打死都不为过!老夫人骂的没错!” “你……” 张氏养尊处优惯了,何曾被这样顶撞过,偏此时沈凌欣一再打断和曲解她的话,不由得再次气结。 眼见徐姨娘张口,似乎想要说什么,沈凌欣不急不慌的补充了一句话,差点没把徐姨娘直接气厥过去。 第3章 清清白白的死路,我走定了! “徐姨娘莫不是想和我说你是贵妾?别忘了贵妾也是妾!” 闻言,徐姨娘眼底的怨毒,几乎要压抑不住,却听沈凌欣继续道:“还是说徐姨娘认为桃红说的,姨娘是侯府嫡女的长辈,这样的话是对的?你可知此话要是传出去,文顺侯府会成为整个京都的笑话!” “徐姨娘是老夫人的外甥女,往日里老夫人多有偏疼也就算了,只是如果传出我父亲文顺侯宠妾灭妻的消息,老夫人觉得父亲是会被那些御史们参上一本,还是父亲会觉得脸上有光,夸赞徐姨娘和桃红两句?” 一边说着话,沈凌欣一边扯了窗台上绿萝的叶子,在手心中揉搓着,随后看着那绿色汁液,混合着自己的一滴血,滴落在熏香炉里,发出一声轻微嗤响,满意的弯了弯眉眼。 而伴随着沈凌欣话音的落下,张氏与徐姨娘同时变了神情,她们可不想后宅之事牵累到自己的儿子(表哥)。 徐姨娘忍着脸上的疼痛和阵阵麻木感,委屈道:“侯爷一贯敬重夫人,哪里来的宠妾灭妻一说?大姑娘这般说,岂不是要生生逼死我吗?老夫人,下人正好在外面等着呢,您就把我送到庄子上,任由我自生自灭!” 徐姨娘哭的凄惨,只她的话顿时提醒了张氏,张氏遂一拍桌子,呵斥道:“去什么庄子?要去也是她沈凌欣去!做出私通外男的丑事,还有脸在这里东拉西扯的攀扯他人,真真是无可救药!” “俗话说捉贼捉赃,捉人拿双,这什么都没有,空口白牙的……”沈凌欣微微摇头,“既然老夫人断不明白此事,那我就报官,让官府来还我清白!” 闻言,徐姨娘变了脸色。 一旦报官,沈凌欣固然是毁了,可同样会牵连她的儿女,甚至是牵连整个侯府,还可能牵扯出谋划此事的人,这绝对不行! 徐姨娘连忙苦劝:“报官岂不是毁了大姑娘的闺誉,到时大姑娘哪里还有活路?大姑娘可要三思,万万不可奔着死路去啊!” “就算是死路,那也是条清清白白的死路,我走定了!” “你敢!”张氏怒喝一声,抄起面前的茶盏就摔了过去。 沈凌欣侧身避过,没有让茶盏砸在自己身上,冷声道:“老夫人尽管睁大眼睛看我敢不敢!” “大姑娘这么做,侯府颜面何存啊?即便二姑娘和少爷与大姑娘不是一母同胞,可到底是大姑娘的弟弟妹妹!还有,大姑娘连嫡亲的祖母,和自己的生身父母都不顾了吗?大姑娘怎么能如此狠心,要拉着整个侯府与你一起死啊!”徐姨娘说的悲戚至极。 “于我而言都是死,我为何还要顾虑这么多?”沈凌欣说的轻描淡写,却让张氏与徐姨娘意识到她真敢这么做。 房间里静默了一瞬,随后张氏深吸一口气,似是做了什么决定,沉着声音说道:“娴芳,你还愣着做什么?” 娴芳是徐姨娘的闺名,徐姨娘闻言当真一愣,不知道张氏忽然喊她做什么。 “大姑娘是个孝顺孩子,今早采集了露水非要为我煮茶品茗。这不茶也品的差不多了,大姑娘却不巧伤着了,你还不快送大姑娘回院子歇着!” 转头,张氏又对着沈凌欣一副关切模样:“欣姐儿啊,祖母这就让人去请大夫,给你好好看看,可万万不能落了疤啊!” 沈凌欣情知张氏这是低头了,不由得微微勾了唇,却并没有顺着张氏给出的台阶下来,而是…… 第4章 路是什么路?黄泉路! “不敢劳烦徐姨娘,万一路上再出点什么不该出的事,我可是有嘴也说不清了。毕竟,一个下人随随便便几句话,都能给主子定了罪,这样的事我可不想再来一遭!” 在张氏越发阴沉的脸色中,沈凌欣又道:“我听戏文里说,有冤屈不仅可以报官,还可以去敲登闻鼓、告御状呢,那叫一个翻天覆地的热闹,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老夫人知道吗?” 张氏面色阴沉,目光不由得落在了桃红身上,额间的青筋鼓了鼓。 沈凌欣笑了,抬脚走到了桃红跟前,伸手扯了扯桃红的衣裳,仿佛在为她扯平衣裳的皱褶一般,继而开口说了一句:“路上慢点走,毕竟头回走,路不熟不是?” 闻言,桃红有些糊涂,不明白沈凌欣话中的意思,却听张氏扬声喝道:“来人!桃红害大姑娘摔伤,重打五十下板子!” 看着闻声进来的下人,桃红瞬间惨白了脸色,五十大板下去,焉能还有命在?也立即明白了沈凌欣的话中意。 路是什么路?黄泉路! 她又没死过,黄泉路当然不熟了! “老夫人饶命!老夫人饶命啊!奴婢都是照着少……” “还不快快堵了嘴!扰了老夫人的安宁,侯爷可容不得你们!”徐姨娘当即厉喝一声,声音之大盖过了桃红的喊声。 当下就有粗使婆子上前,堵了桃红的嘴,把她拉了出去。 “对了!”刚要走出门口的沈凌欣又道:“老夫人还应该召集侯府所有下人,都来看上一看,胆敢以下犯上,诬陷主子、谋害主子的下人,会是什么样的下场。老夫人觉得我说的对吗?” 对吗? 张氏清晰的感觉到,如果自己敢说个不对,沈凌欣就当真敢去敲登闻鼓告御状! “对!”张氏咬牙切齿的应了一声,吩咐了下去。 不多时板子声就响了起来,桃红先是呜咽惨叫不已,渐渐就没了声息,府中下人皆是瑟瑟发抖。 而这边厢,待屋子里没有了旁人,徐姨娘立即哭倒在张氏腿边。 “哭!你还有脸哭!都已经忍了这么多年了,怎么偏生这会子忍不了了?要用这般拙劣的手段!你就没有想过,这事传了出去,薇姐儿也跟着毁了!” “姨母……”徐姨娘仰起带着泪痕,又被扇的红肿麻木的面庞,哀哀的唤道,却不解释此事并非她安排的。 “唉!”张氏叹气。 她做为侯府老夫人这么多年,又岂能听不出来,桃红即将脱口而出的人是谁,只是以为徐姨娘是借了这么个名头,糊弄桃红罢了。 况且,她最受不了徐姨娘这般模样。只因徐姨娘这般哀哀哭泣的模样,总是会让她想起已经过世的妹妹。 若非妹妹去世,徐家家道中落,她的外甥女又怎会只能做个妾室,在林氏那个正妻跟前做小伏低十几年! “罢了、罢了,这件事就如此过去了,你可万万不能再多做什么了!林氏……不能在此时出事,你可明白?” “姨母,我知道的。”徐姨娘微微垂了眼睛,压下眼底的恨意。 林家上到林氏的父亲,中间是林氏的兄长,下到林氏的外甥,全都背着通敌叛国的罪名死了,剩下的老弱妇孺皆被流放出京,若林氏在此时死了,文顺侯乃至整个侯府都会被推至风口浪尖! “你放心,我自会为你、为薇姐儿、聪哥儿筹谋的。好了,聪哥儿今日不用去进学,你也收拾收拾回去看看他。” “是,娴芳多谢姨母。”徐姨娘柔顺的应了下来,心底却是连带着老夫人这个姨母也恨上了。 筹谋、筹谋,老夫人这话说了都十几年了!到如今她依旧还是个妾室! 而这边沈凌欣慢悠悠的回自己住的阁楼,唇边则是带着一抹冷意。 莫怪她心狠! 桃红力证她私通外男,本就没有给她留活路!她现下要了桃红的命,只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 房间里,沈凌欣仔细寻找和辨认后,在熏香炉的残余灰烬里,嗅闻到了一点点催情香的味道。 只这香似乎与一般的催情香不同,是极为高级的。 沈凌欣不由得微微皱眉,从桃红脱口而出的话中,她早已听出此次事件是徐姨娘所生的沈明聪谋划的。 那沈明聪不过十二的年纪,即便心思狠毒,恐怕也难以寻到此等事后了无痕的催情香。 这背后恐怕还藏着什么! 沈凌欣舒缓眉宇之际,骤然发觉似乎自己还遗漏了什么…… 第5章 谢谢缩头乌龟? 沈凌欣抚摸了一下胸口,里衣上还沾染着一抹血迹,她的柳叶弯眉再次蹙起,细细分辨着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的血腥味。 继而,沈凌欣伸手推开后面的窗子,想让屋内的气味尽快散尽,却不想意外看到外院小厮张顺正倒在窗外。 张顺似是被人用重手法敲晕了过去,这么长时间也没有醒过来。 而他怀中露出的绣帕的一角,却是那般的眼熟,沈凌欣拿过来一看,正是她的! 略一思索,沈凌欣就明白了过来。 这个张顺才是设局之人给她安排好的私通的外男,只不过被一个敢做不敢当的缩头乌龟横插了一脚,让捉贼拿双变成了空口白话不说,她也没有真正的失了清白。 这么说来,她还该谢谢那只缩头乌龟不成? 呸呸呸! 沈凌欣气恼的连啐三声,还谢谢他?要是让她知道对方是谁,就算不要了他的命,也绝对要他好看! 气恼过后,沈凌欣的目光落在了张顺身上…… 等大夫来看诊完毕,开了方子,丫鬟抓回了药之后,沈凌欣从中抽取了一些自己需要的药材,施施然的回了房间。 只一些粗粗制成的药粉,让沈凌欣很快从张顺口中问出了幕后主使之人,沈凌欣不由得冷笑。 就在此时,房门被人“嘭”的一声踹了开来。 “你这个逆女,旁的没有学会,竟是学会了忤逆不孝,还敢如泼妇般打人!林氏平日里就是如此教你的?” 文顺侯沈宏方怒气冲冲而来,手中还提了一根藤鞭,口中斥骂着,提鞭就冲沈凌欣抽了过来! “父亲!”沈凌欣震惊的看向沈宏方。 虽然知道父亲一向待她冷淡,不如对徐姨娘所生的沈明薇和沈明聪那般亲近,却万万没有想到,父亲会不由分说直接拿藤鞭抽她。 所以沈凌欣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只身体下意识的侧了一下,这才让藤鞭只是抽在了手臂上。 只不过那藤鞭是特制的,带了无数的倒刺,这一鞭下去,沈凌欣的手臂已是鲜血淋漓! 而沈宏方抽了这一下犹自不解恨,藤鞭如疾风骤雨一般冲着沈凌欣抽了过去,仿佛不将沈凌欣打死决不会罢休! “父亲,我自幼就被抱离母亲身边,一言一行皆是老夫人教导的,与母亲何干,又何曾忤逆不孝?至于打人……父亲且听这小厮怎么说。”沈凌欣连忙后退,顺道踩了一脚瘫在地上的张顺。 方才全身莫名剧痛,吃尽了苦头的张顺,立即痛哭流涕的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 包括沈明聪如何给了他五十两银子,又给他一方绣帕;又是如何让他进入沈凌欣的闺房,趁着沈凌欣被桃红下了催情香,玷污沈凌欣的清白;事后又要如何被当众捉住,坐实沈凌欣与他私通,且已委身于他之事。 “侯爷,小人都是按照少爷吩咐的去做的啊!少爷说,只要小人一口咬死了是大姑娘主动的,大姑娘又已经失身给小人,侯爷就绝不会重罚小人,说不得小人还能把大姑娘娶到手。少、少爷还说,就算娶不到,玩儿……玩儿了一回也不亏……” 末了,张顺连连磕头哭求:“侯爷饶命,小人还没进大姑娘的屋子,就被敲晕过去,小人当真什么都没做啊,侯爷饶了小人!啊!” 伴随着一声惨叫,张顺被沈宏方一鞭抽的昏死了过去。 第6章 侯爷打够了吗? “父亲,沈明聪做出此等恶毒的事情来,都是徐姨娘没有教好,难道她不该打吗?” 眼见沈宏方气急败坏的喘着粗气,沈凌欣以为沈宏方是接受不了,他唯一的儿子小小年纪竟是如此恶毒,心里到底是不忍,当下开口将重点引到了徐姨娘身上。 谁成想沈宏方却是冲着沈凌欣厉喝道:“住口!亏得你姨娘还与我说,你只是因外祖家出事,母亲又卧床,受了刺激才会失了分寸,并非是那等心思恶毒之人!依我看,你何止是心思恶毒,分明是心思歹毒至极!” 沈宏方举鞭指了沈凌欣:“聪儿才十二岁!还有他日日去学堂进学,若是休息的时候,就会在你祖母跟前尽孝,怎么会有功夫做这样的混账事?你自己寡廉鲜耻就罢了,还污蔑自己的亲弟弟,竟是歹毒到如此地步!看我不打死你!” 藤鞭落下,这一次沈凌欣站在那里没有躲,任由藤鞭狠厉的抽在了她的肩背上,只是双眸悲凉的看着沈宏方。 疼痛入骨,滴落的鲜血,就如同沈凌欣一点一点凉下来的心一般寒凉至极! 本没有指望沈宏方会完全相信她,却怎么也没有想到,沈宏方居然半点都不信她,还一副恨不能立时打死她的狠毒模样! 这就是她的父亲?! 一下,两下,三下! 连同先前手臂上的那一下,沈凌欣足足挨了四下藤鞭! 第五下的时候,沈凌欣直接伸手抓住了藤鞭,任凭刺骨的疼痛从掌心传来,鲜血也滴落在地上。 “侯爷可是打够了吗?”沈凌欣目光冰寒,声音也如同浸染了寒冰。 这几下藤鞭打灭了沈凌欣心中对父亲的孺慕之情,她方才不动任由他打,权当做还了他的生养之恩! 被逼迫到撞墙自尽以证清白、险死还生,折断了张氏与她的祖孙情。 沈宏方这毫不留情的五鞭,也同样葬送了他与沈凌欣之间的父女情! 至此,沈宏方在她心中,已经与陌路人无异。 “打够?今儿我要是不打死你,都无颜面对沈家的列祖列宗!”沈宏方却是没有丝毫察觉,只用力往回拉扯着藤鞭,“你给我松手!” 闻声,沈凌欣呵的冷笑一声松开了手。与此同时她手掌微扬,手掌上的鲜血,混合着先前用剩下的一小撮药粉,直接甩到了沈宏方的手腕与脸上,甚至有一滴血甩到了沈宏方的口中。 沈宏方不妨她有此一下,那滴血直接被咽了下去,身形更是往后踉跄了好几下。 待他稳住身形,还想扬鞭再抽沈凌欣的时候,却骤然发现他的手臂有如千斤重,任凭他怎么用力,也无法抬起分毫来! 手中的藤鞭更是拿都拿不住,“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 与此同时,他的脸颊上也是传来阵阵麻木! “怎……怎么回似?”沈宏方震惊至极,说话间也有一丝丝的口齿不清。 沈凌欣的唇角却是微微弯起,她的毒血岂是那么好沾染的? 就在这时,门口猛然传来小厮焦急又恐惧的喊声:“侯、侯爷、侯爷,宸、宸阳侯……” 不等小厮的话说完,就听到一道有若冰珠落玉盘的声音传来:“看来,本侯来的不是时候。” 闻声,沈宏方心底情不自禁的一颤,身形僵硬的一点一点转回身,望向了门口。 门口处,一道清蓝色身影缓步而来…… 第7章 宁惹阎罗王怒,莫见宸阳侯笑 但见来人一身清蓝色长衫,一袭同色披风,连同墨染般的发丝一起张扬着,深邃如瀚海的双眸光芒璀璨,左眉间一道疤痕横亘,连带着唇边那抹清淡笑容,也显得有几分狰狞。 明明只他一人走进来,却仿似有千军万马冲入,冲天的煞气瞬间扑面而来,令人忍不住的心惊胆颤! 而两世为人的沈凌欣,并没有受到太多影响,她只微微皱眉,暗自思忖对方来做什么,还直闯入了她的房中。 宸阳侯是谁? 宸阳侯名为周沐寒,他十岁之前无人知晓此人,十岁之后无人能漠视此人。 十岁的周沐寒被封宸阳侯,十二岁上战场,亲手斩杀的敌人数以万记;十四岁入大理寺;十六岁同时执掌刑部。 后更是设立督察院,直属于当今圣上,监管天下刑案。 世人皆知宸阳侯与他麾下的青袍卫,就没有不敢接手的事,没有不敢抓的人,没有不敢杀的罪犯,下到江湖大盗,上至皇亲国戚,所过之处可谓是一片腥风血雨,犹如人间炼狱! 提起宸阳侯,几乎所有人口中说出的形容词都是一样的,那就是阴狠、毒辣、煞星降世! 而宸阳侯平素是不笑的,但凡他露出清淡笑容,必然会有人甚至是那人的全族被送上黄泉路! 至此,庆熙国流传着一句上到当今圣上,下至几岁孩童皆知的话,那就是“宁惹阎罗王怒,莫见宸阳侯笑!” 可是,此时此刻宸阳侯在笑! 沈宏方顿时被吓到了,腿一软差点瘫坐于地,半晌才磕磕绊绊的道:“见……见过岑(宸)阳侯!侯爷来此似……似为了……为了……” 周沐寒并不回答,落在沈凌欣身上的目光幽沉,尤其是头顶的伤,心底更是幽沉,他终究是来晚了! “沈姑娘这一身血……” 周沐寒开口的同时,他那清蓝色的披风飞出而后落下,将沈凌欣一身的狼狈,尽皆掩盖在了披风下。 沈凌欣不由得微怔,而沈宏方原本就磕绊的回答,在看到这一幕之后,更是不利索起来,几乎语不成句:“孽、孽女私……私下做、做错了似(事),本侯、本侯……不、不过似教训一额(二)。” 闻言,沈凌欣面上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而沈宏方说完后,承受不住周沐寒周身的煞气,往后退了几步,差点撞在沈凌欣身上。 而这一下,似乎让沈宏方想到了什么,虽是依旧口齿不清,却还是急急忙忙的说道:“林家做下的勾当,我确丝(实)不滋(知)情,还望侯爷明擦(查)!侯爷若似来锁拿林似,以及林似所粗(出)兹(之)女的,尽管带走她们便似,我绝不会有丝毫阻拦。” “本侯的确是专程为沈姑娘而来。” 听周沐寒如此说,沈宏方心头一松。 他就说嘛,他可什么都没做,原来宸阳侯果真是因着林家之事,冲着林氏和沈凌欣来的。 当下沈宏方就直接把身子一侧,将道路让了出来,全然是一副尽管锁拿捉走就是的姿态。 见状,沈凌欣面上的嘲讽之意更甚。 且不说这些年沈宏方从林家得了多少好处,只说他此时连一句分辨,或者关切的话语都没有,还如此迫不及待的让路,生怕牵连到他身上的模样,当真是枉为人夫,更枉为人父! 沈凌欣微微握住手掌,抬眸看向了周沐寒,他说是专程为了她而来,那必然不是如沈宏方所想因为林家之事,那么…… 一边暗暗思忖,沈凌欣一边深吸了一口气,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忽然嗅闻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不是她的,是从周沐寒的披风上传来的。 目光从自己胸前划过,沈凌欣忽然笑了,笑的意味深长…… 第8章 她果然认出了他! 她似乎找到了那只缩头的小乌龟啊…… 沈凌欣唇边笑容美好,双眸却仿佛侵染了一层冰霜。 似是看出了她眸中的冷意,周沐寒微微垂了眸子。 哪怕沈凌欣什么也没有说,但是周沐寒依旧直觉的认为对方认出了他! “沈姑娘,本侯先前……” “宸阳侯先前可是从旁人口中,听闻我擅茶道一事,好奇之下前来验证?”不等周沐寒把话说完,沈凌欣就打断了他。 她可不认为此时牵扯出周沐寒来,对这件算是已经尘埃落定的私通外男事件有什么益处。 只不过,不想牵扯出来对方,却不代表着她要做个哑巴,吃下这个哑巴亏。 于是,沈凌欣意味深长的又说:“我饲养了一只缩首畏尾、敢做不敢当的先知君(乌龟),不知侯爷可有兴趣前往观赏,顺便说说茶道之事?” 沈凌欣的声音,着重落在了缩首畏尾,和敢做不敢当几个字上。 闻言,周沐寒瞬间抬眸,她果然认出了他! 一旁的沈宏方呵斥出声:“放肆!缩(说)森么先滋君?侯爷分明要问关于擦(茶)道……” 周沐寒微一抬手,阻止了沈宏方的呵斥,开口顺着沈凌欣的话语说道:“本侯的确是听闻沈姑娘精于茶道,尤擅朝露茶。本是想着今日天气不错,来品一盏沈姑娘煮的朝露茶。不过此时看来,本侯是无缘品茗此茶了,更无缘观赏那先知君,当真是可惜……” “不、不……”沈宏方连连摆手,“侯爷怎会无缘品茗?我则就让孽女……小女,给侯爷阻擦(煮茶)。” “现在?沈姑娘素手伤痕累累还能煮茶?”周沐寒眸中也露出些许嘲讽意味。 沈宏方面露讪然之色,沈凌欣却是微微松开染血的手掌,轻轻勾起了唇角。 品茶? 周沐寒这是在变相的保护她,为免她被继续责罚找的借口吗? 而周沐寒状似随意的弹了弹手指,说道:“十天。十天之后,本侯会再来文顺侯府,希望届时不会让本侯失望才是。” “明白、明白!我现在就请大夫来,给小女医自(治),到丝候小女一定能好好的为侯爷阻擦!”沈宏方急急的应着。 周沐寒点头,微微转身似要离开。 “宸阳侯请留步。” 众人的目光,顿时全都落在了沈凌欣身上,沈凌欣却仿佛没有察觉,只淡声说:“一盏朝露茶怎够宸阳侯品茗?不若我写一份茶名清单,由宸阳侯亲自选一选,要品茗哪些茶,我也好早做准备。” 早做准备? 周沐寒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沈姑娘思虑果真周全。” 沈凌欣也笑,自去取了纸笔,写下了几行字后递了过去。 不知何时进来的青袍卫伸手要拿,沈凌欣并不肯交给他,而是直接递到了周沐寒手中。 “还望侯爷能好生选一选。”沈凌欣笑的越发好看。 周沐寒接过那张沾染了一些血迹的纸,看了一眼后目光深邃:“本侯定然好好选一选。” 随后,周沐寒拿出一个锦盒,道:“这是给沈姑娘为本侯煮茶的谢礼。” 不等沈凌欣说什么,周沐寒忽而转头,冲着沈宏方露出一抹清淡笑容:“本侯有一事不明,还望文顺侯能为本侯解惑。” 见着这笑,沈宏方心里顿时一突突,身子更是情不自禁的颤抖着,说话又不利索起来:“侯、侯爷请、请缩。” “同合账册上缘何会出现文顺侯的名字?” “森、森么?不可能!” 三天前,宸阳侯如同捅破天一般破了一桩大案,里面最为重要的物证就是同合账册。但凡账册上出现过名字的人,皆已被下入了督察院大牢里! 那上面怎么会有他的名字? 沈宏方脸色骤变,身子一晃向后便倒。 “可能或不可能……那就请文顺侯给本侯一个说法了。” “我……我……”慌乱之下,沈宏方哪里说的出来什么。 而青袍卫却已然是二话不说,连倒在地上的机会都不给他,上前架起他就往外走。 周沐寒冲着沈凌欣微一颔首,这次当真转身离去。 临了,青袍卫还极为贴心的做了一件事。 第9章 好大一口黑锅 晕在地上的小厮张顺,还被青袍卫顺道带走了。 而出了文顺侯府,要上马车的周沐寒身形一晃,吓得跟在他身后的金钥连忙伸手搀扶。 “侯爷……” 周沐寒稳住身形,抬手阻止了金钥,径自上了马车。 金钥看着唇色都已惨白的周沐寒,低声道:“侯爷,虽说您迫不得已躲……不是,是误闯了文顺侯府,但也是他们侯府内先不干净的,才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您又何必走这一趟……” 周沐寒扫了金钥一眼,将手中的纸张递给他:“按这上面的办妥,要最好的。” “是,侯爷。”金钥咽下未说完的话,应声接过纸张。 他虽是后来进去的,却也在门外听的一清二楚,情知这是沈大姑娘写的,只当是沈大姑娘请侯爷准备茶叶,却在看清纸张上的字之后,惊诧的睁大了眼睛。 这哪里是什么茶名清单,分明就是…… 刚想到这里,金钥就觉得手指一阵麻木,动了动这种感觉却又消失不见。 他自是不知是纸上尚未完全干涸的血迹作怪,也就没有多想,只嘴里忍不住嘀咕道:“侯爷,这沈大姑娘是什么意思?侯爷不过是想喝她一杯茶,且已经给过谢礼,她却写了这许多的花草和药材名……” 金钥的话还未说完,就察觉到周沐寒目光再次扫了过来,其中隐含冷厉,他连忙住嘴。 又看了一眼手中的纸张,金钥正想着收进袖袋中,不想一只手伸了过来,将纸张抽走了。 金钥有些茫然的抬眼,正对上周沐寒的目光:“既已看过,想必记下来了,错漏一样唯你是问。” 金钥忍不住嘴角抽搐…… 而侯府内沈凌欣看着周沐寒的背影消失,伸手打开锦盒,但见其中是一颗硕大的东珠,还有几粒包裹好的杏酥糖,不由得挑了挑眉。 这颗东珠如此之大,虽谈不上是稀世珍宝,却也是价值不菲,不管是周沐寒明面上所说的谢礼,还是私下里误闯她闺房的赔礼,都可谓是诚意十足。 只是,这几粒杏酥糖是什么意思?拿她当小孩子哄? 随后沈凌欣又皱起眉,非是为了东珠和糖,而是方才她看的分明,周沐寒的手指明明沾染了纸张上的血迹,为什么没有任何反应? 思及先前她曾经觉察出来,周沐寒留下的那滴血迹似乎有些异样,沈凌欣心中隐约有了一些揣测,只是尚且欠缺了一些佐证。 在她皱眉思索之际,方才被她遣去煎药的丫鬟执青,端着药碗走了进来,司白也跟着扑了进来。 “可吓死奴婢了!奴婢听说侯爷怒气冲冲地过来,奴婢赶紧往回跑,竟撞上了宸阳侯和他的青袍卫,吓得奴婢路都不会走了!这位宸阳侯可真是无礼,来寻侯爷也不该闯到姑娘的院……” 司白的话还没说完,就见沈凌欣脱下了披风,露出一身的血迹,顿时惊呼出声:“天呐!姑娘,宸阳侯打你了?他怎么能这样!” 莫名背了好大一口黑锅的周沐寒…… 沈凌欣被司白说的也是眉梢微动。 执青和司白都是自小就跟着沈凌欣的。 司白性子活泼,往日里很得沈凌欣的喜爱。 执青则是总板着脸,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她又是母亲林氏身边林嬷嬷的孙女。 沈凌欣与林氏不亲近,自然与那林嬷嬷更加不亲近,连带着也不喜执青。 此时沈凌欣的狼狈模样,惹得司白哭的不行,执青却是什么也没说,只默默地拿了先前大夫留下的药膏,小心的给沈凌欣上药。 随后,执青依照沈凌欣的吩咐,将披风拿下去清洗干净。 而沈凌欣连番受伤,身体再也支撑不住,昏睡了过去。 及至半夜,沈凌欣被疼醒过来,一眼就看到床边多了一个玉瓶。 第10章 怎会由得他人得寸进尺 瓶上标注有功效、用法,却并没有名字。 打开来微一嗅闻,沈凌欣立马判断出来,瓶中竟是水韵雪莲膏,不禁惊诧的挑了挑眉。 她虽说更擅长用毒,却也知道水韵雪莲膏是治疗外伤的圣药。 有水韵雪莲膏在,她身上的伤,包括头部的撞伤,用不了多久就能痊愈,并且绝对不会留下疤痕。 只是,这药膏极为难得,即便她那一心想打死她的父亲改了心性,也弄不来这极品膏药。 何况,此时的沈宏方说不得还身在督察院大牢里,正自顾不暇呢。 那这盒水韵雪莲膏究竟是从何而来? 总不至于是…… 思及周沐寒那张即便是带着笑,依然煞气冲天的面庞,沈凌欣不由得微微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 周沐寒虽是不知什么缘由,误闯了她的闺房,却也实实在在地为她挡了灾,而且对方已经送了她一颗硕大的东珠,又被她趁机“勒索”了许多的花草药材,怎么可能再送她水韵雪莲膏? 宸阳侯那是煞星降世的主,可没有那么好的脾性,由着他人这般得寸进尺! 水韵雪莲膏的药效,果然非同一般,仅三天的功夫,沈凌欣的伤就好了五六成。 司白端着药碗回来,一看到执青,就气恼的说道:“执青姐姐,真是气死我了!我去给姑娘煎药,偏生徐姨娘院里的秋儿也去了,非说什么她家姨娘脸上生疹子,痛的不得了,要我把姑娘的药端下来,让她先煎药!” 屋子里沈凌欣淡笑不语。 徐姨娘自然不是着急上火,只是中了毒而已。 徐姨娘以为她那几巴掌是白打的吗?还有那绿萝汁液混合着她的毒血,滴落在熏香炉里举动,可不是白做的! 等着,脸上生疹子只是刚开始,接下来还有她好受的! 私通事件幕后主使是沈明聪,子债母偿也未尝不可,不是吗? 只听司白继续怒道:“就算我不懂医药,也知道哪有煎了一半停下的道理?姑娘的药都险些被她打翻了,气得我差点和她打起来!要不是后来老夫人身边的秦嬷嬷恰好路过,呵斥了秋儿,我非得扇她几个巴掌不可!” 执青满是不赞同的说:“少在外面给姑娘惹麻烦!” “我哪有……” 司白满是不服,还要再说什么,却听执青又道:“你再不端进去,药都凉透了,姑娘还怎么服用?” 司白“啊”的一声反应了过来,连忙端了汤药进屋。 沈凌欣伸手接过,只是刚刚送到唇边,眸光就微不可见的晃动了一下。 随后,沈凌欣并未喝下汤药,而是说道:“司白,这几日我喝药喝的嘴里发苦,你去大厨房给我拿一碟蜜饯。最好是桃脯蜜饯。” “奴婢这就去!”司白应声急匆匆而去。 等司白走后,沈凌欣慢条斯理的起身,当着执青的面,将那一碗汤药尽数倒进了花盆里。 “姑娘……”执青惊讶出声。 “这药里多了一味川芎。”沈凌欣淡声解释道:“川芎活血行气,会使得已止血的伤口再次渗血,甚至肿胀出血,延缓伤口愈合。” 执青顿时脸色难看起来,却还是说了一句:“司白、司白就是有些性子活泼,司白不会害姑娘的!” “我知道。” 司白虽不是家生子,却也是自小跟着她,确实不是那等心思阴毒之人。之所以支开她,不过是因为她话多,也藏不住话而已。 还有,先前秦嬷嬷的路过,当真只是巧合吗? 沈凌欣心中思虑着,却没有再说此事,只问道:“先前我吩咐的事如何了?” “姑娘放心,奴婢已经按照姑娘的吩咐办妥。” 与此同时…… 第11章 一个巨大的蠢字 宸阳侯府。 金钥轻手轻脚的走进书房,只见周沐寒坐在椅子上,双眸却是微微合拢似是睡着了,金钥不由得更是放轻了手脚。 侯爷那日带伤回京,误闯了文顺侯府,之后还昏迷了过去,刚一苏醒就片刻不停地赶往文顺侯府,去救那沈大姑娘。 从文顺侯府出来,又立即进了宫,直到宫门落锁之时才出来。 这几日正是侯爷毒发之时,身体本就格外虚弱,要不是如此,那帮西齐的杀手,又怎么可能伤到侯爷! 这帮卑鄙小人,居然敢派人刺杀,甚至是追杀侯爷! 想到这里,金钥恨不能回去鞭尸! 就在这时,周沐寒缓缓睁开了眼睛:“如何?” 他的声音中透着细微的嘶哑。 金钥想劝,却心知侯爷不会听,只得恭声禀报道:“死了一个,另外一个吐口后也死了。是西齐三皇子的人,说是记恨侯爷屡次坏他的事。不过,那人临死前提及了一件事。” “说。” “西齐三皇子原本没有想在这个时候对付侯爷的,是在秘密见了一个人之后,才做的决定。他们接到的命令,是如果杀不了侯爷,就尽可能的拖延侯爷返京的时日。” 闻言,周沐寒的手指,在桌面上“笃笃”的敲了两下。 见周沐寒没有说什么,金钥略带一些心虚的说:“侯爷,还有一件事。” “嗯?” “就是属下好奇……好奇沈大姑娘是不是学了医术,要不为何要那么多药材,属下就派人盯……不是,是保护沈大姑娘,意外发现一件关于沈大姑娘的事。” 金钥在周沐寒的清冷目光中,越说越心虚,说到最后,干脆低了头,避开了周沐寒的目光。 书房里一时间寂静无声。 就在金钥以为会被教训之时,只听周沐寒出声问道:“何事?” 一听侯爷居然会问是何事,金钥立即放下心来。 他就说嘛,侯爷似乎对那沈大姑娘另眼相看。 “那位沈大姑娘让她的贴身丫鬟典当了许多头面首饰,出高价雇了一支镖队,令镖队日夜兼程追赶上前些时日被流放的林家众人,在暗中护送她们去流放之地。” 闻言,周沐寒看公文的眸光微顿。 金钥却是接着嘀咕道:“这沈大姑娘也是有些意思。林家那些人流放的时候,不见她去送行,过后做什么无用功。再说了,要想林家人好受一点,不该是拿银钱打点押送的军士吗?找什么镖队暗中护送,这不是蠢……” 金钥都话尚未说完,就听周沐寒截断他问道:“先前让你遣人跟上林家,你派了几人?” 金钥有点懵:“一人。林家剩下的皆是些老弱妇孺,除却林老夫人可能知道点什么,其他人怕是……” 周沐寒沉吟:“再派一小队青袍卫。” 一小队?那可是十人! “侯爷的意思是……会有人对林家人下手?不能?林老将军和其子其孙,但凡成年男子皆上了战场,做了通敌叛国的逆贼,这可是会满门抄斩,甚至诛九族的重罪!这个时候动林家妇孺?” “赔上一家老小的命,乃至九族的命去通敌?” 金钥不服,继续道:“那不是陛下仁慈,根本没牵连林家族亲,甚至就连林家剩下的人都只判了流放……” 周沐寒没有再说什么,只抬眸看了一眼金钥。 金钥当即就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在侯爷的眼中,看到了一个字,一个巨大的蠢字! 他刚刚说完那沈大姑娘蠢,自家侯爷就也送了他一个蠢字,啧啧…… 旋即金钥也反应了过来,不由得也觉得自己的确是有些蠢。 第12章 给他好好压压惊 林家如果当真做了通敌叛国这样的事,就不可能拿全家乃至九族的命,去赌皇位上那位不知是否会出现的仁慈。 还有,林家通敌叛国,总该是为了什么好处。可若是人都死光了,就算有天大的好处,又有什么用? 他们总该会留有后手的,不可能任由那些老弱妇孺流放。 而若是林家通敌叛国罪是假的,那…… 不管怎么说,林家那些流放之人,是不可能一路无事顺利抵达流放之地的! 难怪侯爷自打回京,就吩咐人去详查林家通敌一事。 想到这里,金钥便转身把周沐寒刚刚的吩咐传了下去。 不过临出门,金钥还是嬉笑着来了一句:“侯爷,属下还是觉得沈大姑娘有意思。您说她既然想到了,会有人对林家那些人动手,怎么不早做准备?林家都走了多少天了,她就不怕雇的镖队去晚了?” 周沐寒的手指,再次“笃”的敲击了一下桌面。 “东西可是备妥了?送到文顺侯府去。” 金钥笑应:“属下一定亲手交到沈大姑娘手里,侯爷尽管放心就是。” “嗯。”周沐寒淡应一声,又道:“顺道把文顺侯也送回去,给他好好压压惊。” 提到文顺侯沈宏方,金钥就笑的更欢快了:“属下明白!文顺侯在督察卫大牢走一遭,怎么也会明白些事理的!” 至于明白什么事理,恐怕就得由他说了算了! “还有,”在金钥即将出门之际,只听周沐寒又道,“把人撤回来,莫要坏了沈姑娘闺誉。” “是,侯爷。” 金钥闷闷应声,他怎么就忘了,那沈大姑娘已然定亲了呢,还是林老将军给定下的。 啧啧…… 而那边厢执青也有些疑惑地问:“姑娘,您要护林老夫人她们,这不是合情合理的事吗?您怎么不和老夫人明说,反而是典当了那许多的头面首饰?那可都是往日里老夫人特意给您打的。” 执青琢磨了许久,也不曾想明白,这才一反往日的沉默,把心底的疑惑问了出来。 沈凌欣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镯子,声音不疾不徐地说道:“先前老夫人就以要避嫌为由,未曾让我去送行,现在又怎么可能给我拿这么大一笔银两?至于……” 微一沉吟,沈凌欣将手腕上的镯子拿下来,递到了青跟前:“你且看一看,这镯子与你先前拿去典当的首饰,可有什么不同?” 执青接过去,细细查看了起来。 先前去典当的时候,姑娘就吩咐过,好好记牢那些首饰头面的样式,日后还是要赎回来的。 须臾,执青想了起来:“奴婢去典当的首饰,大多数都有一个极为隐蔽的标记,而这手镯上没有。” 执青是林嬷嬷的孙女,自是认得那标记是独属于林家的。 随后,执青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老夫人说她特意给姑娘打的首饰头面,其实……其实大多是林家送的?” 沈凌欣微微叹息了一声:“确切的来说,是母亲给我的。” 母亲许是怕她不收,将东西送到了张氏那里,想经由张氏转送给她。 只是没有想到,东西虽然到了她手里,却没有想到张氏压根没提是母亲让送的。 或许,张氏还昧下了许多。 想到这里,沈凌欣眸光微微一沉,她是该去看看她的好祖母了! 不过,在这之前…… 就在沈凌欣垂眸思量之际,门外忽然传来一道喊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第13章 你骂一句,他挨一下,很公平! “你个贱婢,满侯府谁人不知道,本少爷只爱吃这桃脯蜜饯,日日都给本少爷留着!你居然胆敢拿走?快去,把本少爷的蜜饯抢回来!” 是沈明聪的声音。 执青一下子就想到,先前是沈凌欣吩咐司白去拿的桃脯蜜饯,颇有些担忧地望向了外面,却抿着嘴什么也没说。 沈凌欣却是微微勾了唇,站起身向外走去。 她是故意让司白去拿沈明聪偏爱的桃脯蜜饯,目的自然不是要害司白,而是想以此引来沈明聪。 只是,她没有料到沈明聪今日会这般早地回府,还会亲自去了厨房,恰好撞见了司白,她当然不能让司白吃了亏。 “姑娘,您现在不能受风!还是奴婢出去看看。” 执青紧张起来。 大夫先前说过,用了那伤药不能见风,所以姑娘这几天没有去给老夫人请安,也没有去看过夫人,甚至除了司白和她,旁的人都没有见过,此时出去岂不是前功尽弃? “把那块抹布拿上。”沈凌欣没有解释,如此来了一句,边说还拿起了一旁的鸡毛掸子。 “啊?”执青懵了,不过还是听话地拿起抹布,跟在了沈凌欣身后。 “贱婢,本少爷看你是活腻了!” 出门只见沈明聪正抬脚踹向司白,沈凌欣直接一鸡毛掸子就抽在了沈明聪的小腿上,沈明聪“嗷”的一声,抱着小腿叫唤起来。 “你个小贱人,居然敢打……” “嗷!” 不等沈明聪骂完,只听比方才他更大声的惨叫响起,把沈明聪吓了一跳,转眼睛一看,才知道是他的小厮阿生,捂着自己的脸惨叫的。 而沈凌欣慢悠悠地说道:“身为侯府庶子,居然谩骂羞辱嫡长姐,该打!不过……” 顿了一下,沈凌欣再次扬起手中的鸡毛掸子,抽向了阿生:“主子有事,身边的下人就得担着。你继续骂,你骂一句,他挨一下,很公平。” 沈凌欣往日的性情,说好听了是温婉贤淑,说直白一些就是胆小怯懦,哪里会露出这般泼辣,甚至直接动手打人的一面? 所以沈明聪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竟是愣在了原地。 待回过神来,沈明聪顿时有些恼羞成怒,他居然被这个小贱人吓到了! “小贱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敢打本少爷的……” 只是不等他骂完,阿生又挨了一鸡毛掸子。 阿生叫的惨,沈明聪却气的要死,恨不能一脚把阿生踹到一旁去。 她要打你,你就不会躲吗?就傻愣愣地站在那里挨打! 阿生捂着自己的脸都哭了。 不单单是疼,他还委屈! 那是他不想躲吗?是他根本躲不了啊! 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被抽了一下之后,仿佛把他全身的力气都给抽没了,连挪动一下脚步都不能,甚至只能在挨揍之后,下意识地发出惨叫,话都说不出来! 沈明聪哪里知道这些,他只知道自己快要被气死了。 只是,阿生是自小跟着他的,他也不能当真无视阿生挨揍,当下就要上前扯开阿生,却不想沈凌欣用手中的鸡毛掸子,将他往旁边一戳,与此同时…… 第14章 他们不敢的 “来人,把阿生给我按下!” 沈凌欣这一声,不但把沈明聪吓了一跳,还把执青也给吓了一跳。 姑娘这是要做什么啊? 不过,不管执青心中有多疑惑,身体还是很诚实的,按照沈凌欣的吩咐去做。 也不知道阿生是不是被打傻了,居然被她一下子就给按倒在地上。 执青一向是不该她多问的,她就不问;该按照姑娘的话去做的时候,她就执行的一丝不苟。沈凌欣就是看中了执青的这一点,先前才会让她去做那些事情的。 只是,除了执青以外,并没有旁人上前。 沈凌欣也丝毫不意外,府里的下人是会看人下菜碟的。 人人皆知沈明聪虽是庶出,却也是文顺侯府唯一的男丁,说不得将来爵位就是他的,他身边小厮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这个时候又怎会有人听沈凌欣的吩咐? 沈凌欣一笑:“没人听是?也行,从现在开始,你们也不用动了。不过,侯府不留这等不听话的下人,明个儿就寻了人牙子来,将你们全部发卖了!” 一听这话,沈明聪气恼道:“你们不用听她胡说,身契又不在她手里,岂是她说卖谁就能卖谁的?侯府还轮不到你个贱人来做主!” 后面一句话,自然是冲着沈凌欣说的。 沈凌欣也不恼,只把手中的鸡毛掸子递给了执青,说:“既然庶弟明知故犯,那就给我打!我到要看看,是庶弟嘴硬骂的多,还是阿生的一身肉更硬、更能挨打!” “打……打多少下?”执青接过鸡毛掸子有点懵。 “打到我喊停为止。”沈凌欣语气轻松,甚至还笑了一下,仿佛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 “你敢!”沈明聪急了,迈步上前而来,却被沈凌欣身子一横给拦住了。 “执青,还不动手!” “是,姑娘。” 执青一咬牙,抡起鸡毛掸子就抽了下去。 阿生又惨叫起来,不过叫声比方才小多了,毕竟执青抽的地方是他的后背,并没有抽在脸上那般疼痛。 沈凌欣瞅了一眼,冲着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的阿生挥了挥衣袖。 顿时阿生的惨叫凄厉了起来,仿佛抽在他身上的,不是一根小小的鸡毛掸子,而是有几十斤重的木棍,好似下一秒就能生生把他打死! “执青,太吵了。”沈凌欣一边继续拦住沈明聪,一边慢悠悠地来了一句。 执青这才反应过来,先前姑娘让她拿抹布是做什么用的,当下就塞进了阿生的口里。 阿生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来,疼的整张脸上都是冷汗! 沈明聪快气疯了。 他想一把推开沈凌欣,身上却懒洋洋的,提不起力气来;想绕过她,双腿却仿佛灌了铅,根本走不快,绕不过去。 “住手!你给我住手!” 见沈凌欣不听,沈明聪转而瞪着一旁的下人:“你们过去把执青那个贱婢拉开!” 没有人动。 “你们敢不听本少爷的话?想死了是不是?立刻、马上给本少爷把人拉开!” 还是没有人动。 “他们不敢的。”沈凌欣在旁笑眯眯的说道。 这句话把沈明聪气得浑身直哆嗦。 他却不知道,不是这些下人不敢,而是他们和阿生以及他一样,被沈凌欣下了毒,根本是动弹不得,还能站在那里,没直接躺地上,已然是万幸了。 这时,沈凌欣来到了阿生跟前,说了一句话出来。 闻言,阿生立即激动的唔唔直叫唤,而沈明聪却是眼神闪烁了一下。 第15章 终于忍不住了? 沈凌欣说的是:“只要你告诉我,三天前桃红用的那种香料,你家少爷究竟是从何处得来的,我就放过你,如何?” “香料?什么香料?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 沈明聪终究是没有蠢到家,一听沈凌欣提到三天前和桃红,立即明白过来她想问的是什么,却装作不懂的模样。 沈凌欣也不理会他,只让执青将阿生口中的抹布扯了出来。 “阿生你可要想好了,桃红三天前是怎么死的,你就算没有看到,也该听说过,你要是想跟她一样,大可不说。” 阿生喘了一口气,然后就看到沈凌欣把鸡毛掸子拿到了手上,下一瞬腿上就传来了剧痛! 比先前执青打他的时候,要疼上千百倍,只这一下,他就差点疼晕过去。 “少爷救救小人,小人要疼死了!”阿生不敢轻易出卖沈明聪,所以只好大喊沈明聪救命。 “你家少爷救不了你!你不说,就只有生生疼死一条路可走。” “少爷救命……”阿生叫的凄惨。 眼瞅着阿生疼的浑身抽搐了,沈明聪气红了眼,哪里还忍得住,立即不管不顾地嚷道:“你不就是要知道催情香哪里来的吗?我告诉你,是崔志学崔大哥给我的!他可是说了,那香能让女人欲仙欲死。怎么的,你是还想要?需要我再去要一份给你用?” 崔志学? “呵……” 沈凌欣轻笑一声,目光从周遭的下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沈明聪身上,然后一步一步地走向他。 沈明聪激灵灵打了一个寒噤,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去。 “你……你想做什么?你敢打我,祖母还有父亲一定不会放过你的!”沈明聪色厉内荏道。 先前娘和他说,沈凌欣撞墙之后,好像与以往不同,他还不相信,此时却不得不承认,对面的沈凌欣当真是不一样了,周身的气势仿佛要吃人一般,让他心生恐惧。 沈凌欣不回答,只继续逼近沈明聪,继而一抬手…… “噗通”一声,沈明聪脚下一绊摔倒在地上。 就在这时,徐姨娘的惊呼传来:“大姑娘,他可是你的亲弟弟,你怎么对他下得去这般狠手啊!” 只见徐姨娘带着面纱,出现在门口。 见此沈凌欣眉梢微挑。 终于忍不住了? 她要的就是这份忍不住呢! 抬眸,沈凌欣笑道:“徐姨娘这话说得好生奇怪,我下什么狠手了?我不过是见聪弟衣裳沾了灰尘,要替他掸一掸罢了。” “娘!这贱人打我,还要杀我!” 伴随着沈明聪话音落下,又是“嗷”的一声惨叫,这一次阿生直接被抽得跳了起来! “我说过了,你家少爷骂一句,你就挨一下,所以要怪就怪你家少爷这嘴里不干不净的毛病。”沈凌欣说得颇为无辜。 而阿生连他为什么又能动弹了,都顾不上去想,哪里顾得上去怪谁,只在那里仿佛疯了似的又蹦又跳,继而身子一软倒在地上,彻底晕了过去。 那边沈明聪刚站起身来,见状顿时跳脚道:“娘,这贱人疯了!” “娘?”沈凌欣的目光落在了徐姨娘身上。 徐姨娘心头一跳,刚要开口说什么,身后却是传来一人的声音,说出来的话,更是让徐姨娘脸色骤变。 第16章 话多且嘴毒 “文顺侯府的规矩当真是与众不同。一个庶子竟然口口声声地辱骂嫡长女,还可以称呼区区妾室为娘?金某当真是开了眼界了!啧啧……” 末了,这人还忍不住啧啧了两声,却不是宸阳侯身边的金钥又是何人? 而他身边则是站着脸色阴沉的,已经不能再阴沉的沈宏方。 “侯爷,都怪妾没有教好聪儿……少爷,少爷还小,侯爷要责罚就责罚妾。”徐姨娘立即低眉顺眼地说着,只是说话间手指仅仅掐着,这才忍住脸上那些疹子带来的疼痛,而没有呻吟出声。 表哥再宠她,那也是关上府门的事,如今当着外人的面,她怎可能不知进退。 金钥却哪里管沈宏方什么脸色,更不理会徐姨娘说什么,径自又说道:“不如请文顺侯教教金某这治家教子的门道,金某下次随我家侯爷进宫之时,也好说给圣上听听。” 说完,金玥还冲着沈凌欣挤了挤眼睛。 尽管他家侯爷一副不想与沈大姑娘有所牵扯的模样,但是他看得分明,侯爷待沈大姑娘不同,否则压根不会有几天前的事情发生,更不会有让他敲打沈宏方的举动。 而那边只听“噗通”一声,徐姨娘吓得直接跪下了。 她不认得金钥,可能听懂对方话里的意思。 这事要是被当今圣上知道了,侯爷还能有好吗?被降职都是轻的! 沈宏方此时恨不能一脚踹晕沈明聪。 本来他在督察院大牢里就受了不少罪,好不容易查出来他的大名出现在同合账册上,纯属一个误会,却不想他背地里干的那点事儿,全被查了个清楚明白。 那些事虽然不像同合账册一般要命,却也绝对不会让他好过! 他原以为自己会在大牢里再待上一阵儿,却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出来了。 不过,哪怕这位金钥大人的话说得极其隐晦,他还是听出来了,如若不是宸阳侯要喝他家大女儿亲手煮的茶,金钥担心大女儿牵挂自家父亲,从而无心煮茶,他就算在牢里待到发霉,也没人理会。 他是借了沈凌欣的光出来的,如今却被金钥听到沈凌欣被人辱骂,金钥还要告诉皇上,这…… 再看看金钥那仿佛看戏的目光,沈宏方简直想晕过去。 晕过去他就不用面对了。 可惜,他不能晕。 他只能陪着笑:“大人误会了……” “金某可担不起文顺侯这句大人的称呼。金某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护卫罢了。” 沈宏方嘴角一抽。 小小的护卫? 金钥是宸阳侯的护卫,是青袍卫之首,可同时也是督察院的副院使! 谁敢当他是一个小小的护卫? 只是这话沈宏方没敢说,只继续陪笑道:“副院使当真是误会了……” “误会?文顺侯是说金某耳朵不好使,所以听错了?” 文顺侯瞬间暴躁起来,这要是换个人,他死活不带和对方说话的! 可面对金钥他哪里敢甩脸子、发脾气,只好赔不是道:“绝对没有的事!副院使耳聪目明……” “耳聪目明,身强体健?啧啧……金某知道了,文顺侯是当金某七老八十了。” 沈宏方差点跳脚,他说什么都不对是? 一向听说宸阳侯身边的金钥是个话多且嘴毒的,也没想到是这么个毒法,简直气死人不偿命! 气恼却不敢发作间,沈宏方的目光无意间落在了沈凌欣身上,立即有了想法。 而沈凌欣的面色,其实也算不上好看,她也气得不行。 第17章 专门来克她的吧? 先前私通一事,宸阳侯插了一脚也就罢了,毕竟是无意的;后来她刚想与沈宏方算算账,就被宸阳侯给打断了,看在对方是专程来拯救她的份上,她也不计较了;现在她谋划的事情,算是刚刚开了个头,就又被金钥给打断了! 这宸阳侯和他手下的青袍卫,是专门来克她的? 沈宏方哪里知道沈凌欣心中所想,只径自吩咐道:“凌欣,还不快来见过副院使大人?大人特意来送物品给你,你且与大人好生说一说,解开方才的误会。” 既然宸阳侯看重沈凌欣煮茶的手艺,这金钥总不会不顾沈凌欣的颜面? 金钥果然很给沈凌欣面子,立即变了一副表情,面带笑容地说:“沈大姑娘可好些了?我家侯爷担心沈大姑娘……不能好好煮茶,特意命金某送了些许药材来。” “对了,侯爷看了沈大姑娘的茶名清单,想着文顺侯府不一定有什么好茶,于是按照那清单送了好茶来,还望沈大姑娘好好收起来才是。” 按照清单? 沈凌欣目光微微一闪,嗅闻了一下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药材味道,笑了。 这宸阳侯很上道啊! 既然如此,那她就大人有大量,不与他计较这屡次打搅她的谋划的事情了。 沈凌欣也就笑道:“劳烦大人了,我自当会好好收起来的,还望大人替我多谢宸阳侯。” “沈大姑娘客气了。那金某就等着几日后,再随侯爷前来文顺侯府了,届时还请沈大姑娘多煮一盏茶,让金某也能一品茶香。” 面对沈凌欣,金钥极为好说话。 沈凌欣也应得痛快:“自当如此。” “如此金某告辞。”金钥施礼后转身就走。 只是在路过沈宏方跟前的时候,还是来了一句:“人说一家养九子,九子各不同,原本我是不信这话的,今儿倒是信了。都是文顺侯府上的人,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啧啧……” 沈宏方被他这两个啧啧,险些气了个倒仰,想发作人家已然走了,想冲着沈凌欣发怒,沈凌欣也已经走了,这下子真真的把沈宏方给差点气厥过去。 “侯爷……” “爹!你看看她……” 徐姨娘泫然欲泣,沈明聪扯着沈宏方的袖子不依不饶…… 沈凌欣却不管那么多,将金钥送来的物什,全都取出用了起来。 她不习惯没有毒药在身,之前没有什么太多可用的,只制作了少许毒药,例如先前用在那些下人身上的,让他们动弹不得地随风留驻散。 现在有了这些花花草草和药材,可制作的毒药就多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司白在门口探头探脑地往里看。 沈凌欣眸子不抬,只出声道:“有话就说。” 司白吐了吐舌头,说:“天都黑了,姑娘还不用晚膳吗?” 沈凌欣抬眸看了看天色,又看了一眼手上所剩不多的药材,满意地扫了扫衣袖,起身往外走去,执青和司白连忙跟上。 司白在后面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姑娘慢点走,小心身上的伤。姑娘可是听说老夫人病了,连晚膳都顾不上用,就要去看望老夫人吗?难怪老夫人疼爱姑娘,姑娘也是真真的孝顺老夫人!咦?姑娘怎么走这条路?这条路可到不了老夫人的院子。” 第18章 原来是中毒! 沈凌欣不说话,执青则是瞪了司白一眼,暗示她不要再说了。 司白委屈的瘪瘪嘴,先前姑娘让她去拿蜜饯,她险些挨了聪少爷的打。 可她拿回来蜜饯,也没见姑娘吃,更没有看到姑娘喝药,她都已经委屈了,现在执青姐姐还不让她说话。 过了一会儿,司白看看沈凌欣的脸色,忍不住嘀咕道:“老夫人也不知道怎么了,好像是患了喉疾,总说嗓子里好似有根毛发,发痒还咳嗽。” 沈凌欣微微勾了唇角。 老夫人不是患了喉疾,是那时她把绿萝汁液混合着毒血,滴在了熏香炉里的原因。 不过,此举主要是冲着徐姨娘去的,张氏的毛病过不了几日自然会好的。 而司白说完,又抬头瞅了瞅沈凌欣的面色,到底没忍住问了一句:“姑娘伤了这好几日,都不见夫人的梧桐院有人来问过一句,反倒是老夫人天天遣了人来看姑娘,姑娘当真不去看老夫人吗?” 看自然是要去看的,只不过不是现在罢了,她现在要去看的人是母亲林氏,沈凌欣在心里如此思忖着,并没有说出来。 原先的沈凌欣在张氏日日明里暗里的挑拨下,误以为母亲不喜她,可是死过一次的她异常清楚,母亲其实有多爱她这个女儿。 母亲身子病弱,近些年更是缠绵病榻,但她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母亲是绝对不可能不闻不问,除非母亲自身陷入了什么样的困境! 原本她也是没有想到这一点的,还是方才她恫吓沈明聪,徐姨娘积极赶来的举动提醒了她。 心里想着,沈凌欣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进了梧桐院,院中异乎寻常的安静,沈凌欣不由得皱了眉。 而守在外屋的林嬷嬷,本是急躁的转悠着,转头看到沈凌欣,不由得惊诧道:“大姑娘怎么来了?还伤着呢,这要是受了风,可如何是好?” 司白忍不住嘀咕道:“这些天都不见来人问上一句,这个时候又装作这般关心姑娘,真是……” “司白,出去!”沈凌欣冷了声音。 司白吓了一跳,被执青扯了出去。 “嬷嬷,母亲怎么样了?我想看看母亲。” 不想林嬷嬷却道:“大姑娘来得不巧,夫人现下正歇着呢,怕是不能与大姑娘说话了。” “林嬷嬷,你与我说实话,母亲到底怎么样了?”沈凌欣皱了眉,她是与母亲不亲近,从前也给过林嬷嬷不少回软钉子,却不至于让林嬷嬷隐瞒她至此。 而林嬷嬷见沈凌欣急切,眼中掠过惊讶,只依旧作不解状:“大姑娘这话问得好生奇怪……” “我去看看母亲。”沈凌欣撂下话,不顾林嬷嬷的阻拦,径直迈步往里走去。 房间里,林氏仿佛睡着了一般,面颊上甚至带着些微红润的光泽。 沈凌欣见此情形微微皱眉,手指轻轻搭上林氏的腕脉,慢慢的眉头就更加紧皱起来。 “大姑娘这是……”林嬷嬷这次是真正的惊讶了起来,大姑娘怎么好似在诊脉? 沈凌欣对林嬷嬷的疑惑置若罔闻,只因她已经诊了出来,林氏是中了毒,而且是中了两种毒! 其中一种是名为妙绝的毒。 妙绝中的绝字,指的是断绝子嗣的绝。 此毒林氏中了该有十余年了,这也就是林氏在生了沈凌欣之后,再也未能生养过的原因所在。 而林氏现在之所以昏迷不醒,则是因为她体内存在着另外一种毒! 第19章 心中剧痛无比! 这是一种名为“醉朦胧”的慢性奇毒。 醉朦胧之毒是由几种看起来毫不相干的东西,放置到一起合而为毒,此毒长期潜伏在中毒者体内,会让其身体病弱,缠绵于病榻。 一旦毒性发作,中毒者便有如醉酒酣睡一般,在不知不觉中死去! 醉朦胧此毒原本是极难察觉的,若非林氏先前因林家一事,情绪大起大落,导致醉朦胧的毒性有了发作的前兆,即林氏昏迷不醒,恐怕沈凌欣也诊不出来。 而醉朦胧之所以被称为奇毒,不单是因为难以察觉,更在于它的难解! 要想解此毒,需得集齐天下七大奇花异草,用特定手法炮制成解药,连服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方能彻底解毒。 七大奇花异草皆为世间难得之物,这要沈凌欣一时之间,到哪里去寻这些奇花异草来制成解药?更不要说即便集齐药草,炮制也同样想要一段时日! 可林氏已然毒发,根本拖延不得! 再拖上几日,怕是林氏便会香消玉殒了! 一旁林嬷嬷见沈凌欣面色沉重,以为她是担心林氏,不由得心底一软,即便往日里与夫人不亲,但夫人终究是大姑娘的亲生母亲。 想罢,李嬷嬷到底是开口劝解道:“大姑娘也不要太着急,夫人或许就是这段时间太累、心里太难过了,所以才会陷入昏睡。大姑娘也知道,林家人没的没,离京的离京,这让夫人怎么承受得住!” 说着,林嬷嬷擦了擦流出来的眼泪,又道:“大夫看过之后,也说让夫人多睡一睡,对此时的夫人来说,未尝不是好事……” 闻言,沈凌欣眸中升起冷意。 即便醉朦胧之毒难以诊出来,但是身为一名大夫,不可能分辨不出来昏迷不醒与昏睡的不同,更加不可能说出多睡一睡,对母亲是好事的话来! 给母亲看诊的陈大夫…… 沈凌欣心中冷笑,起身在林氏卧房中查看着。 醉朦胧之毒是慢性毒,需长年累月的接触,才会达到母亲体内如今的毒素水平。 她首先要做的是找到那几样东西,将毒源掐断! “大姑娘在找什么?”林嬷嬷见状,不由得纳闷问道,心中更是感觉奇怪,今儿个大姑娘的言行,怎么处处都透着古怪? 沈凌欣伸手摸了摸窗边的那盆忘忧龙兰,不答反问道:“母亲喜欢兰花?” 林嬷嬷迟疑了一下才说道:“大姑娘莫非是忘记了?是大姑娘说喜爱兰花的品性高洁,夫人这才叫人专门养了许多的兰花,日日给大姑娘送最新鲜好看的……” 闻言,沈凌欣微微垂了眸子,那似乎是她七岁时说过的话。 想不到她这么一句话,母亲就放在了心上,可笑她还在张氏的暗示下,以为那些兰花是张氏吩咐人送来的。 这一盆忘忧龙兰…… 沈凌欣眸光陡然一颤! 林嬷嬷不知沈凌欣在想什么,只轻声说道:“夫人自得了这株兰花,便把它看的比什么都重要,无论浇水、施肥,还是修剪枝叶,都是亲力亲为,不许旁人碰触半点……” 沈凌欣眸光抖颤,心中剧痛无比! 第20章 脑子没毛病吧? 这一盆忘忧龙兰是她送给母亲的! 犹记得当初母亲得了这盆忘忧龙兰,是那般的高兴! 原来母亲中毒,还有她的一份! 沈凌欣闭上了眼睛,把涌出来的眼泪逼了回去,再睁开眼睛时,目光有如冰霜一般寒冷。 环顾一圈,再三查证之后,沈凌欣确认了就是蜡烛里掺杂的森罗焰,矮塌上所用的紫霜藤,加上这一盆忘忧龙兰,形成了醉朦胧之毒的雏形! 如今,只少了其中最为关键的一份药引,那就是九星莲蓬籽。 只是,无论沈凌欣怎么寻找,都未曾找到那九星莲蓬籽。 思索了一下,沈凌欣正要询问林嬷嬷,房间里的物什,最近有没有更换过,却就在此时门外传来呵斥声,听声音是沈宏方。 沈凌欣起身,见李嬷嬷已然快步走了出去,她脚步一顿,在林氏床前停留了片刻,这才走了出去。 只见沈宏方踹倒了司白,迈步似乎要进内室。 沈凌欣眸光微冷,口中说道:“要是司白有哪里做得不好,惹了侯爷不高兴,我自会管教于她,岂敢劳烦侯爷亲自动脚。”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本侯身为侯府的主子,难道连一个丫鬟都教训不得了吗?还有,侯爷是你该称呼的吗?叫父亲!”沈宏方的声音里充满了恼怒之意,看着沈凌欣的眼神更是不善。 父亲? 早在几天前,他已经亲手打没了这份父女情,此时还有脸来让她叫他父亲! 而且自称本侯,却让她叫父亲,脑子没毛病? 沈凌欣心中冷笑,面色淡淡地说道:“司白阻拦侯爷进屋看望母亲,的确是司白的不是。侯爷请进。” 而沈宏方此时反倒没了进内室的意思,也没有继续纠正她的称呼问题,只盯着她斥责道:“你不好好的待在房里,乱跑什么?又是谁准你来这儿的!要是耽搁了与宸阳侯的品茶之约,看本侯怎么教训你!” “看来侯爷并非是来看母亲,而是专门来训诫我的。可是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不能来母亲这里?” 沈宏方冷哼一声:“先前就与你说过,你母亲身子弱,休要来此处打扰你母亲静养。你这是听不懂吗?” 沈宏方皱着眉,上下打量着沈凌欣,总感觉她哪里有些不对劲。 而沈凌欣想起先前的推断,看了一眼沈宏方,试探道:“我觉得陈大夫的医术不行,侯爷若是无事,就不要打扰我为母亲去请其他医术高明的大夫了。” 闻言,沈宏方的眼神先是微微闪烁了一下,随后才怒道:“胡说八道,给你母亲调理身子的陈大夫医术怎么不好了?他不但是侯府惯用的大夫,医术与宫中太医相较都不遑多让,如何不好了?” 沈凌欣留意到了沈宏方的眼神微闪,心中顿时涌上寒凉,却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侯爷究竟知不知道,母亲正昏迷不醒,陈大夫连这个都没有看出来?” “好了,本侯让人再去请陈大夫来一趟就是了。”沈宏方丝毫不以为意,还甚是不耐烦,皱着眉撵人:“你立即回自己院子去。” “本侯看你也好得差不多了,正好本侯让人送了一些上好的茶叶到你的院子里去,你且回去勤加练习,千万不要因为出了什么差错而惹恼宸阳侯,这才是最要紧的。听明白了吗?” 沈凌欣嘲讽的一笑,原来沈宏方不只是不喜欢她,对她没有半分父女之情,对于林氏恐怕也是没有几分夫妻情分。 继而,沈凌欣皱眉思索。 第21章 好一场父慈女孝家和的大戏! 而沈宏方见沈凌欣不说话,只觉得怒气又往上撞,忍不住呵斥道:“听不明白话吗?你但凡有薇儿和聪儿半分乖巧,都不会让本侯如此生气!赶紧给本侯回去!” 以前的沈凌欣,听到这样的话,定然会难过好久。 此时的沈凌欣却是没有丝毫动容,反而微微抚摸着腕上的手镯,心中疑虑越深。 先前她以言语试探,沈宏方许是冷漠薄情,并不在意母亲如何,可是自从他出现,就屡屡撵她走人,难道这当中真的没有问题吗? 微微垂了眸子,沈凌欣淡声道:“我要留在这里照顾母亲。既然侯爷不是来看母亲的,就请回。” 闻言,沈宏方当即大怒:“你居然敢对本侯下逐客令?你这个逆女!” 说着话,沈宏方扬起手来就要打。 “侯爷,姑娘是要在此处练习茶道,怕侯爷不喜煮茶时的烟火气,这才想着让侯爷回去休息的。”一旁的执青连忙说了一句。 执青的话顿时提醒了沈宏方。 看了一眼沈凌欣头上缠着的白纱,沈宏方也怕自己这一巴掌下去,再把沈凌欣打出个好歹来,误了宸阳侯品茶一事。 “暂且饶过你!赶紧回院子去,你母亲这里,自有徐姨娘她们照料。” “徐姨娘照料?她人在哪里呢?我来了半天,也没见到她的人影。” 不等沈宏方回答,一道声音忽然传了过来:“大姐姐,明薇替姨娘守在母亲这里,大姐姐放心便是。” 转头看去,但见一少女娇娇柔柔的走来,脸上轻施淡粉,头上并无太多饰品,仅只几根轻纱般的发带,配上一袭飘逸白衣,有如出水白莲一般清纯,正是沈凌欣的庶妹沈明薇。 沈明薇面上带着得体的笑容,福身施礼:“明薇见过爹爹和大姐姐。” “大姐姐可有好些了?先前明薇去往寺庙为母亲祈福,刚一回府就听说大姐姐受了伤,正要去探望大姐姐,不想大姐姐来了母亲这里。明薇心中也担忧着母亲,就跟着追了过来。大姐姐不会怪明薇?” 沈明薇身形娇柔,声音更是娇柔,让人听在耳中无比的舒服,仿佛出水白莲一般。 见沈凌欣没有说话,沈明薇身边的抚琴当即不满道:“姑娘在寺庙里为夫人祈福,可是足足跪了五天,抄写了不知多少经卷,受了天大的罪!大姑娘这个亲生女儿,都未必能做到,哪里有脸来怪姑娘!” “抚琴住嘴!”沈明薇轻声斥责,后又冲着沈凌欣解释道:“大姐姐,抚琴不是那个意思,还请大姐姐勿怪。” 不等沈凌欣说什么呢,沈宏方先开了口:“抚琴并没有说错,她一个只会添乱的,哪里来的脸面责怪旁人!” 沈明薇娇嗔道:“爹爹……别这么说大姐姐,大姐姐会难过的。” “她要是有你半分这么懂事,我也不会说她!薇儿此次受苦了,稍后父亲送些补品去你院里,给你好好补补身子。” “多谢父亲!” 沈宏方与沈明薇二人一唱一和,演绎足了父女情深,若要是以往,恐怕沈凌欣早已羡慕至极,又难过至极。 此时的沈凌欣,目光却根本不在她们二人身上,而是落在了她们后面,不知何时出现的徐姨娘身上。 徐姨娘显然也没有料到,她去了厨房的功夫,这梧桐院就来了这么多人,不由得脚步微顿。 沈明薇也留意到了徐姨娘,当即笑意盈盈地迎了上去:“姨娘,明薇回来了,给母亲求的平安符也求了回来呢。” “妾见过侯爷,见过大姑娘。”徐姨娘先是谦卑的见礼,这才跟着笑道:“二姑娘回来了就好,辛苦二姑娘了。” 沈明薇轻轻摇头:“明薇不辛苦。听人说这些时日,姨娘日日守在母亲这里,既然明薇既然回来了,就由明薇守着母亲,姨娘且去歇一歇可好?” 闻言,徐姨娘微不可见地扫了一眼身后,确切的说是丫鬟手中捧着的瓷盅,说:“二姑娘对夫人一向孝顺,只是二姑娘刚刚回府,想必舟车劳顿,还是先休息一晚,明日再来夫人跟前伺候也不迟。” 顿了顿,徐姨娘又忧心忡忡道:“平安符是二姑娘的一片孝心,只世事难料,也不知这平安符能否保佑夫人平安。若是……若是没有什么用处,侯爷可切莫怨怪二姑娘才是。” “在娴芳眼里,我就是这般是非不分吗?你也说了,求平安符是薇儿的一片孝心,若当真没有什么效用,那也只能说林氏本就病弱福薄,我怨怪薇儿做什么?” 闻言,徐姨娘与沈明薇没有什么反应,沈凌欣心中却是一阵刺痛。 先前沈宏方与她说话,一口一个本侯,与沈明薇说话瞬时间转换了自称,声音更是柔和下来,沈凌欣心中都没有什么波动。 而此时听到沈宏方称呼徐姨娘的闺名,对母亲竟是一个生疏冷漠至极的林氏,如此明显的区别对待,沈凌欣不由得替母亲难过。 当真是好一场的父慈女孝家和的大戏,只是这里面不包括母亲和她! 心中寒凉至极,以至于沈凌欣眸中同样没有多少温度,她开口说道:“徐姨娘还当真是忙碌呢,一会儿是守在母亲跟前,一会儿跑去我院里,诬陷我对聪弟下毒手,现在徐姨娘又端了一盅什么来?” 听到沈凌欣这么一问,徐姨娘顿时心中一紧,只是见几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瓷盅上面,不得不开口解释:“大姑娘说笑了,妾人微力薄,不能为夫人做什么,只能给夫人炖了一碗补汤。” “补汤?徐姨娘亲手炖的?要不然怎么去了这么久。”沈凌欣意味深长地追问了一句。 “自、自然是妾亲手炖的。”徐姨娘竟是磕绊了一下,“说了这么一会儿话,补汤也该凉了,妾再拿去温一温。” 徐姨娘带着丫鬟转身要走,不想沈凌欣一步上前,径直从丫鬟手中抢过了瓷盅:“如今的天气,补汤怎么可能凉,还是不麻烦徐姨娘了。” “不麻烦、不麻烦,大姑娘还是先把补汤给妾。”徐姨娘有些慌张。 沈明薇此时也看出了不对来,虽然心下不解姨娘究竟做了什么,却还是选择了帮助姨娘,柔声劝解道:“大姐姐,虽然这补身养气的补汤,比不得喝的那些汤药,可凉了终究是对母亲的身子不好,母亲可是受不得半点寒凉的。大姐姐还是依了姨娘所说,让姨娘拿去热好了再送回来。” 沈凌欣掀开瓷盅盖子,笑了:“既然二妹妹说这补汤可以补身养气,又担心母亲受不得寒凉,那不如侯爷喝了这碗补汤,好好补补身子!” “不可以!”眼见沈凌欣将补汤递到了沈宏方跟前,徐姨娘慌张地大喊一声。 第22章 本侯不……咕嘟咕嘟…… “为什么不可以?徐姨娘好像很紧张啊!”沈凌欣唇边带了一抹似乎看透了所有的笑容。 “没、没有,妾哪有紧张。”徐姨娘回过神来,“只不过这是专门炖给夫人的,怎可给侯爷喝呢?” “专门炖给母亲的补汤,就不能给侯爷喝吗?侯爷贵为文顺侯,怎么连一碗补汤都不能喝?徐姨娘这是瞧不上侯爷,还是瞧不上文顺侯府?” “不是,自然不是,妾怎么会瞧不上侯爷!大姑娘莫要误会了妾!妾只是……只是……” 徐姨娘只是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遂泫然欲泣的看向了沈宏方。 而沈明薇似乎明白了什么,轻柔道:“大姐姐,补汤的确是谁喝都可以,只是爹爹身体强健,母亲却病弱,这补汤自然还是留给母亲为好。大姐姐,明薇有件事不明白,不知道该不该问……” 沈明薇轻咬了一下嘴唇,似乎很是为难,见沈凌欣端着瓷盅,根本不出声,她看了看沈宏方,又看向沈凌欣,才低声说:“大姐姐为何要称呼爹爹为侯爷?爹爹……” “侯爷是你和沈明聪的爹爹,却似乎不是我的爹爹,我自然只能称呼侯爷了。”沈凌欣并不介意沈明薇扯开话题,只是打开瓷盅晃了晃。 “说的什么混账话!”沈宏方怒道。 “大姐姐何出此言?”沈明薇惊诧的微张了唇。她是确确实实的疑惑,以前虽然沈凌欣没有如她一般,亲昵的称呼爹爹,却也是喊父亲的,怎么如今直接成了侯爷,还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事二妹妹就要问侯爷了。” 沈凌欣晃了晃手指,口中说得漫不经心,继而将瓷盅再次凑近沈宏方,道:“侯爷,这可是徐姨娘的一片心意呐,侯爷可不要辜负了才是。” “本侯不……唔……咕嘟咕嘟……” 不等沈宏方把话说完,沈凌欣直接把瓷盅当中的补汤,一股脑的灌进了他的口里! “侯爷!” “爹爹!大姐姐,你这是做什么?快住手!” 徐姨娘和沈明薇急了,徐姨娘更是直接冲了过来,上手就去拉扯沈凌欣。 沈凌欣躲开她的拉扯,将已然空了的瓷盅,顺势塞到她手里。 瓷盅到了徐姨娘手上,她却根本没有拿住,直接掉在地上摔碎了。 沈凌欣再向后退了一步,躲开飞溅的碎瓷片,慢悠悠地说:“徐姨娘着急什么?侯爷都已经喝完了。” “你……侯爷、侯爷,您快往出……” 徐姨娘的一个“吐”字还没说出来,就被沈明薇打断了。 “姨娘,爹爹喝得这般快,肯定不舒服,姨娘你快扶爹爹出去透透气,喝点浓茶漱漱口!” 闻言,徐姨娘立即反应过来,情知当着沈凌欣的面,不能说得太明显,当即住了口。 沈宏方又不是个傻的,当然看出来补汤有所不妥,只是沈凌欣灌他喝下去的时候,他全身无力挣扎不得。 此时能动了,沈宏方当下怒哼一声,大踏步往外走去。 徐姨娘连忙追了上去。 沈凌欣冲着沈宏方的背影喊了一声:“侯爷,不要忘了让人请大夫,否则我只能带着伤,亲自到那街上转一转,去给母亲请大夫了。这要是不小心磕碰着哪里,可就煮不了茶了呢!” 这话把沈宏方气得脚下一个踉跄。 “来人,速去请陈大夫来侯府!” 沈凌欣满意地转头吩咐:“林嬷嬷,除了大夫,母亲这里谁来也不见!” 在一旁看了全程的林嬷嬷连忙应是。 她家大姑娘,当真是与以往不同了啊。 被彻底无视了的沈明薇,不由得脸色略难看。 随即她转身离去,很快就追上了徐姨娘与沈宏方二人,只丫鬟小厮不知去了哪里。 见状,沈明薇顿了顿脚步,支开了身后的抚琴,这才走了过去。 沈宏方似乎正在质问徐姨娘什么,而徐姨娘着急地让沈宏方先去看大夫,一边也辩解着:“侯爷,我没想做什么,侯爷要相信我。” “没想做什么?”沈宏方的声音不由得大了起来,“你以为我当真看不出来,你在补汤中动了手脚?我是不是与你说过,林氏现在不能出事!你是想让所有人的目光都从林家身上,转到我文顺侯府吗?” 徐姨娘正要说什么,沈明薇上前出声唤了一声爹爹,然后轻声说道:“爹爹,姨娘满心满眼里都只有爹爹,思虑不周全,也实属正常。爹爹就别责怪姨娘了,好不好?” 顿了一下,也不等沈宏方有所回应,沈明薇就担忧地说道:“母亲身体不好,林家出事,母亲定然难过万分,也不知母亲能不能挺过这一关,明薇实在是忧心得紧。爹爹,您让人多请几位大夫来给母亲看诊,好不好?” 闻言,沈宏方看向自己一向疼爱的小女儿,见她满面忧愁,不知想到了什么,满面的怒气忽地消失不见了。 “薇儿说的是,我是该多请几位大夫……” 只是,沈宏方的话还未说完,忽然腹痛如绞,疼得他瞬间就说不出话来了。 “侯爷!”徐姨娘见状急了,“大夫呢,大夫怎么还没来?” 只沈宏方已然顾不得许多,快步奔了出去。 见四下里无人了,沈明薇说道:“姨娘都忍了十多年了,就不能再忍一忍吗?” “忍忍忍,为何人人都告诉我要忍!”徐姨娘咬牙切齿,“姨娘觉得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若是错过了,怕是再难寻这样的机会,姨娘岂能不急?” “姨娘,现在不需要你再去做什么了,爹爹自然会去做的。”沈明薇看着沈宏方离去的方向。 内室中,沈凌欣自是不知她们之间的对话,只提笔写着什么。 医毒本就不分家,沈凌欣更偏重于毒术方面,治病救人的医术或许差了些,但是对于各种药材、毒草自然是极为熟悉的。 只嗅闻了一下气味,她就已然判断出来,瓷盅里的补汤或许的确具有补身养气的功效,但是其中偏偏多了一味“女单草”。 女单草可令人气血虚弱,若是本身患病在身者,就会使病情缠绵不去,甚至加重病情。 徐姨娘这是冲着林氏的命来的! 只是有一点,女单草若是男子服了,不出片刻就会腹痛如绞。 这也就是沈凌欣要把补汤给沈宏方喝,而徐姨娘会那般会紧张的原因。 其实,徐姨娘完全可以不用那般紧张的,不过是让沈宏方肚子疼一疼,再多如厕几次,便也没有什么大碍了。 这就叫关心则乱。 呵…… 沈凌欣心中冷笑,放下了手中的毛笔。 第23章 神仙?妖怪?神仙! 没过多久,先前一直给林氏看诊的陈大夫就到了。 应该是从沈宏方处得了消息,是以这陈大夫立即转换了说词,不再说什么昏睡的话,反而皱着眉说“侯夫人受了刺激,病情急转而下,竟然昏迷不醒,这是老夫没有料到的,也是老夫的过错。老夫这就施针唤醒夫人。” 说罢,他就拿出了随身药箱,准备给林氏施针。 施针唤醒,这或许是面对昏迷之人正常的做法,可是林氏是毒发导致的昏迷,若是贸然施针唤醒,怕是会让毒性快速蔓延开来,彻底要了林氏的命! 况且,方才她出去前停留的片刻,是在林氏身上用了一点毒的。 没有人知道,醉朦胧之毒毒发之时,其他人看到的是如同醉酒酣睡一般的模样,实则中毒者正承受着难忍的痛苦,只是因其昏迷,加上此毒的特殊,呈现不出来而已。 她用的毒可以稍稍缓解这份痛苦,与此同时脉象上也会有所表现。 除非医术不精,否则必然能够诊出来,这陈大夫却是提也没提。 是诊了出来却觉得没有必要与她们细说,还是…… 沈凌欣盯着陈大夫,想要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然而对方却是一丝一毫的心虚或愧疚皆无。 沈凌欣微沉了眸色,阻止道:“陈大夫且慢。” “大姑娘是何意?昏迷太久对侯夫人可没有什么好处。” “陈大夫当真确认,母亲的脉象没有什么异常吗?” 听到沈凌欣如此问,陈大夫的眼神立即闪烁起来,随即一副恼怒的模样,说道:“大姑娘说这话是信不过老夫的医术?既然大姑娘信不过,那就请文顺侯府另请高明便是!老夫告辞!” 话落,陈大夫一收药箱,气哼哼地就走了。 “陈大夫,陈大夫……大姑娘,这……” 林嬷嬷急了,把陈大夫气走了,夫人可怎么办啊! 沈凌欣垂眸,并没有解释什么,而是说道:“林嬷嬷,按照先前的方子去抓药回来。” “大姑娘啊,先前的方子……”林嬷嬷犹豫着。 先前林嬷嬷就觉得这陈大夫开的方子不太管用,而侯爷又不肯给另请大夫,她才会在屋子里急得团团转。 沈凌欣哪里不知林嬷嬷的着急,只是经过她方才的试探,确认了这陈大夫并非是医术不精,而是有问题。 如此的情形下,她怎么可能再用陈大夫,让陈大夫来一趟,以及再用先前的方子,都只不过是为了遮掩她开出来的方子罢了。 “夫人该怎么办啊?要是被迫离开京城的林老夫人,得知侯爷这样子对待夫人,该有多伤心啊……” 通过方才的事情,林嬷嬷已然察觉到沈凌欣与往日的不同,再加上这段时间夫人的情况,属实令她心力交瘁,此时终究是忍不住同沈凌欣哭诉了起来。 “人心本就如此凉薄,嬷嬷又何必难过?嬷嬷,你去抓药的时候,再把这张方子上的药也一并抓回来。” 沈凌欣将先前她写好的药方,递给了林嬷嬷。 林嬷嬷虽然是接过了药方,但是看着沈凌欣的眼神充满了疑惑:“大姑娘,这是……” 沈凌欣想趁着这个机会,把她精通毒术的事情,寻个借口透漏出来一些,也免去以后再多费口舌。 于是,沈凌欣故作犹豫了一下,吩咐了司白守好门口,万勿让任何人接近。 司白即便值得信任,她的性子也有几分跳脱直率,很容易被他人套出话来,沈凌欣便把她支开。 看了看紧闭的房门,沈凌欣压低了声音说道:“不瞒嬷嬷,前几天我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昏昏沉沉之际,有一位神仙传授了我一些东西,其中最多的就是医药方面的学问。” “神仙?”林嬷嬷与自己的孙女执青互相看了一眼。 “是啊,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他一挥手,那么多东西我一下子就全记住了,不是神仙怎么会有这般本事,总不可能是妖怪?”沈凌欣说得一本正经。 这个时代的人信奉神明,也相信鬼怪的存在,沈凌欣正是借助他们这种心理,以此来解释自己突然懂药材、会毒术的事情。 总不能说她的魂魄多活了一世,在异世死了又回了现在的身体?恐怕这比神仙传授本领的说法,更加让人难以相信。 看了看林嬷嬷和执青的神情,沈凌欣继续道:“我刚刚写出来的这个,就是神仙教给我的第一个方子。原本我还在奇怪,却不想这么快就用上了。此时想来,是神仙早已料到母亲有此劫难,特意让我来救醒母亲的呢!” “对、对!一定是这样的!夫人有救了!” 不知道是沈凌欣说得太过言之凿凿,还是事涉林氏,总之林嬷嬷一下子就相信了,几乎要喜极而泣。 沈凌欣任由她高兴了一会儿,才面色凝重地说道:“林嬷嬷、执青,关于我昏死之际,遇到神仙传授本领一事,万万不可再说与别人听,否则神仙会收回教给我的本事。” “是,姑娘放心,奴婢绝不会对任何人说!”林嬷嬷连忙保证道。 “姑娘,奴婢也绝对不会将此事泄露出去,否则就让奴婢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执青更是一脸肃穆的直接立下了毒誓。 沈凌欣微微点头,随后叮嘱林嬷嬷在抓药的同时,再替她寻一些物什回来,这才放林嬷嬷离开。 随后,沈凌欣吩咐司白和执青,着手将林氏这里的蜡烛,全都撤换了一个遍。 既然寻不到那药引子九星莲蓬籽,那就先把形成毒性的链条打断! 转头看向床上似睡着的林氏,沈凌欣微微捏紧了手指。 下一步…… 只是,还不等沈凌欣做什么呢,司白就来禀报,又来了一位大夫。 闻言,沈凌欣微微皱眉,本不想再耽搁时间,却不想给大夫引路的小厮,却道侯爷心忧夫人的病情,派人连请了好几位大夫,这位大夫只是先来了而已,后面还有大夫要过来。 正说话间,果然陆陆续续地又来了几人。 沈凌欣一时间摸不透沈宏方这是要做什么,小厮又在那里夹缠不清,似乎她不让大夫给林氏看诊,就是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病死。 眼瞅着一顶大不孝的帽子,就要扣在沈凌欣头上,沈凌欣不由得气极反笑! 第24章 何须如此兴师动众? “你说这都是侯爷让人请来,给我母亲看诊的大夫,是吗?” “自然是的。小人觉得为了夫人着想,大姑娘还是不要再阻拦下去了,否则夫人要是有个什么,岂非是大姑娘的过错了。”小厮低着头,说出来的话却并不是很客气。 “先前母亲病情反复,不见一位大夫,这个时候又一下子请了这么多位大夫,侯爷还真是用心良苦啊!而你……” 话落,不待小厮再说什么,沈凌欣转头吩咐道:“执青,给我掌他的嘴!胆敢诅咒侯府夫人,我倒要看看他吃了几颗熊心豹子胆!” 先前听了神仙一事,执青对沈凌欣的话越发的信服,闻言二话不说,上前扬手就是几个巴掌,扇在了那小厮的脸上。 小厮没有料到沈凌欣会如此,不禁愣在了原地,待脸上传来疼痛,才让他回过神来。 “大姑娘,你……” “你什么你?不知尊卑上下的东西!再敢对夫人和大姑娘不敬,我就回了老夫人,让老夫人把你发卖了出去!”司白可不惯着他,当即大声呵斥着。 就在先前,在沈凌欣院里伺候的下人,几乎全都被发卖了出去,这事已经传遍了侯府,小厮此时一听这话,当即就被吓到了,连连后退躲开执青的巴掌,却不敢再多说什么。 这几个巴掌,也吓了那几名大夫一跳。 不是传闻文顺侯府嫡长女性情文静到懦弱吗?怎么是这般模样…… 其中一名年轻的大夫,悄悄看了沈凌欣一眼。 “教训了一下府中不懂规矩的下人,让诸位大夫见笑了。” 之后,沈凌欣略微扬声:“诸位大夫前来为我母亲看诊,我自是感激不尽,也想请诸位大夫帮一个忙。方才我从母亲处拿了一粒药丸,想请诸位大夫给看一看,究竟是用了什么药材制成此药丸的。谁能推断出所用药材,就请谁为我母亲看诊。不知几位大夫意下如何?” “当然,无论能不能推断出药材,或者给不给我母亲看诊,都不会让诸位大夫空走一趟的。”说着,沈凌欣就吩咐了司白去拿银钱。 几名大夫起先有些不悦,不是说侯夫人危在旦夕吗?此时却不让他们看诊是几个意思! 只是这毕竟是侯府,不是他们这些大夫能得罪得起的。何况沈大姑娘也说了,不会让他们空手而回,他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自然是人家怎么说,他们怎么做了。 先前那年轻大夫再次抬眸,饶有兴趣的看了一眼沈凌欣。 众人纷纷上前去查看药丸。 不多时,几人就纷纷皱了眉头,只余那年轻大夫目光灼灼地盯着那粒药丸。 “如何?”沈凌欣看着他们。 “这……” 几名大夫互相看了看,低声讨论了一下,之后由其中一人开口道:“沈大姑娘,单凭这么看一看、闻一闻,我等一时之间,恐怕只能推断出来其中大部分的药材……” “也就是说,诸位大夫不能完全推断出所用药材?如此,恐怕是……” 沈凌欣脸上带着微笑,只落在这些大夫眼中,却是嘲讽意味十足。 他们自然明白,沈凌欣后面未竟的话是什么。 当下有人不满地说道:“沈大姑娘,我等是大夫,并非那炮制药材、制作药丸的师傅!再说了……” “你是想说分辨不出这药丸所用药材,并不代表医术不好,对吗?” “我正是此意!”对方点头。 沈凌欣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最终落在了那年轻大夫身上。 那年轻大夫也注意到了沈凌欣的目光,却并没有避开,而是露出了一抹笑容。 不想沈凌欣并未对他说什么,而是说道:“我们有言在先,诸位方才也是同意了的,此时再说这些有何益处?诸位请回。” “沈大姑娘,我等皆是文顺侯着人请来的,你如此做是不是过分了?”当即有大夫恼怒的说道。 “过分?”沈凌欣笑看着他们,“我母亲只是身体病弱,何须如此兴师动众。要说过分,也该去指责大惊小怪的,请你们来的文顺侯,不是吗?” 众人语塞。 是啊,一个调养身子的事,何必弄得像要出人命似的紧急? “还有,我的父亲文顺侯可是当着许多人的面亲口说过,一直以来为我母亲看诊的陈同和陈大夫,医术与御医相比都不遑多让,不是一般的大夫能比的。诸位是觉得能自比那宫中的御医吗?” 沈凌欣此话一出,那些大夫的脸色就难看起来。 只这一次不单单是针对沈凌欣,还是冲着并不在此地的沈宏方。 他们是不敢说与御医相比,但那陈同和是什么人物,说他强过宫中的御医,怎么可能! 还说什么不是一般大夫能比的,岂不是在说他们就是那些一般大夫,不能和陈同和相提并论?既然如此,还请他们来做什么?真真的岂有此理! 那些大夫终究是忍不下这口气,纷纷冷哼一声转身欲走。 这时,那年轻大夫出声道:“沈大姑娘,若在下推断出所有的药材,可否为侯夫人看诊?” 沈凌欣微挑眉梢,道:“自然可以。” “好!”年轻大夫也应得干脆,“此药丸所用药材有当归,党参,白芍……” 听到二人对话,那些大夫也停下了脚步,其中一人插了一嘴:“还有熟地,红景天,甘草,白术。这些我们都分辨了出来,剩余的药材……” “不错。”沈凌欣点了点头。 那些大夫没有察觉异样,只那年轻大夫看着沈凌欣的目光闪了一下。 他摇头道:“不止,还有草乌、飞蓬、银光莲,山海雾。最主要的还有一味醉人草。” 闻言,沈凌欣眸光也是微闪,虽然先前她就有留意到,这年轻大夫的神情,似乎与其他人不同,却没有想到他居然能一样不差的推断出了所有药材! 这可是她先前亲手制成的,一般人根本不可能分辨出最后的那味醉人草。 “不可能!这些药材根本不是能用来调养身子的!侯夫人怎么可能服用这样的药丸?”那些大夫不服。 年轻大夫当即反问:“沈大姑娘何时说过,这是侯夫人服用的药丸?” “这……” 沈凌欣只说是从侯夫人处拿的,确实未曾说过是侯夫人服用的,是他们先入为主了。 只是…… “沈大姑娘早就有言在先,诸位也该愿赌服输才是。沈大姑娘,在下可能为侯夫人看诊?”年轻大夫一句话,将那些人未出口的话给堵了回去,转头笑意盈盈地看向沈凌欣。 沈凌欣微微握了手指。 这年轻大夫是当真医术高超,凑巧被侯府请了来,还是…… 她不能拿母亲的性命做任何的冒险! 而那年轻大夫似乎看出了沈凌欣的顾虑,微一沉吟后说了一番话,沈凌欣这才放他进入内室,给林氏诊脉。 第25章 嘴毒原来是跟周沐寒学的! “如何?”上首的周沐寒从一叠的折子当中,抽了其中一本。 先前去了文顺侯府的年轻大夫赫然坐在椅子上,颇有些散漫的拿起茶杯抿了一口,道:“侯爷是问沈大姑娘还是文顺侯夫人?” 周沐寒目光落在折子上,并未回应。 一旁的金玥笑道:“啧啧……然尘先生问的多奇怪啊?侯爷问的自然是沈大姑娘了。” 若是不关心沈大姑娘,在听闻文顺侯府广请大夫之时,做什么让然尘去? 要知道这然尘并非一般的大夫,而是神医谷出来的。 神医谷出来的大夫,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肯医治的。 若非侯爷对他有着救命之恩,且他对侯爷身上的毒很是感兴趣,也不会留在京城,还听侯爷的话做事了。 周沐寒扫了金玥一眼,道:“文顺侯夫人的身体很不好?” “对,可以说很糟糕,已经陷入昏迷不醒的地步。想必正是因为如此,文顺侯才会如此大张旗鼓的请了那么多大夫,目的恐怕就是想要从这些大夫的口中传出去,侯夫人已经要不行了,到时候侯夫人有个三长两短,就属于正常情况了。” 再抿了一口茶,然尘说:“不过,那沈大姑娘极为聪慧,竟是以一粒药丸,将所有的大夫都给拒之门外了不说,还透露出侯夫人并没有病重的消息。相信这些受了气的大夫回去之后,必然会将这个消息传播出去的。” 周沐寒的手指,在桌面上“笃笃”的敲了两下:“文顺侯想要侯夫人的命。” “不是想,是非常想。文顺侯夫人体内有妙绝毒,还中了七芯绵之毒。不过……”然尘也皱了眉,“妙绝中了十余年了,中七芯绵的时间却是很近。” “啧啧……”金玥咂舌,这文顺侯府的水挺深呐,“然尘先生为侯夫人解毒了吗?” 然尘摇了摇头:“没有。那七芯绵之毒似乎是为了克制侯夫人体内的另外一种毒,若是贸然解毒,反而会害了侯夫人。” “那就是说然尘先生去了一趟文顺侯府,结果什么也没做?” 伴随着金玥的话落下的,是周沐寒深邃幽沉的目光,从然尘身上一扫而过。 然尘“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周沐寒,你那是什么眼神?” “本侯什么眼神?难道金玥说错了,你不是无功而返?”周沐寒说的漫不经心。 金玥笑嘻嘻的说:“然尘先生可是神医谷的神医,侯爷该对他有点信心才是。” 然尘觉得他还不如不说话,遂瞪了金玥一眼:“神医谷偏重于医道,用毒解毒方面相对较弱。” “噢……”一个噢字,让金玥说得拐了好几个弯。 然尘怒:“我虽然没有给侯夫人解毒,但是我留了方子。只要侯夫人按照我的方子好好服药,不出一个月,身体的虚弱之症就会好转,用不了半年就会健健康康的,比一般武将的身体都要健康的那种健康!” 周沐寒淡声道:“你确定侯夫人能苏醒过来?你可有把握那方子,不会与她体内的毒相冲?你能确认侯府若是寻了高人为其解毒,你的方子还能用?” 周沐寒一连串的疑问,把然尘问的几乎直接跳脚。 “我确认!我当然确认!”然尘吼着,心中却也知道其实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毕竟,方子虽是养身的好方子,但于毒之一道上,他虽极为感谢兴趣,却并不精通。 但他不能在周沐寒面前露怯啊! “周沐寒,我告诉你,你再瞧不起我,我就……” “你就怎么的?再跳崖一次?” 当初然尘就是被逼无奈下,选择了跳崖保命,这才被周沐寒救下。 此时听了周沐寒的话,然尘是当真跳脚了! 人都说金玥嘴毒,原来是跟周沐寒学的! 他究竟知不知道什么叫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啊! 咬着牙,然尘气哼哼地说:“你再瞧不起我,我就不告诉你,沈大姑娘的事。沈大姑娘可是相当警惕了,不肯让我给侯夫人诊脉,我只说了一句话,她就肯了。你猜我说了什么?你猜我还发现了什么?是关于沈大姑娘的哦。” 金玥抢答:“然尘先生不会是说,是侯爷让你去的?” “非也、非也。”然尘摇头晃脑。 周沐寒将手中的折子放在了一旁,眉眼未抬的说:“左不过是用出身神医谷来说事。” 然尘顿时不晃脑袋了。 金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然尘与一般的隐士高人不同,特别喜欢炫耀自己是神医谷的神医。 被戳破言行的然尘哼哼了两声,转口说道:“你怎么不问,我发现了沈大姑娘什么秘密呢?” “姑娘家的声誉何其重要,你休要口口声声的提沈姑娘,更不要探听沈姑娘的事。”周沐寒的声音淡淡然。 然尘凑近他问:“你真的不感兴趣?” 周沐寒不理他。 “你不想听,我还不想说呢!走了!”然尘傲娇转身。 然而,还没走到门口,他又蹿了回来。 “你不听,我偏要说!我觉得那粒药丸或许是出自沈大姑娘之手,她可能懂些歧黄之术。或许……不仅仅是懂一些。为了确认我的猜测,我还损失了一个药箱,你要知道那里头的东西,都是好东西,尤其那副银针。” “嗯。” “不是,你听了之后就不想说点什么?” 周沐寒点点头:“你可以走了。” 然尘睁大了眼睛,看看面色淡然的周沐寒,再看看一旁憋笑的金玥,怒道:“金玥,你家侯爷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金玥轻咳了两声掩下笑意,却没有回答然尘的问话。 他也想说侯爷是不是有毛……咳咳,有什么想法。 既然这么关心沈大姑娘,当初怎么会任由沈大姑娘定了亲,这几年也丝毫不曾在沈大姑娘面前出现过,更不曾让人留意过沈大姑娘。 难道,就因为几天前那一场误闯,侯爷就忽然对沈大姑娘情根深种了? 啧啧…… 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就是总感觉奇怪了点。 金玥在心里碎碎念,周沐寒似有所觉,道:“金玥,去文顺侯府品茶之时,你就不用跟着去了。” “侯爷不要啊!”金玥顿时苦了一张脸。 而然尘则是感兴趣的追问:“品茶?什么品茶?我也要去!” 这边厢说的热闹,文顺侯府中沈凌欣手执银针,快速下着针,面色凝重无比! 第26章 他又凭什么帮她? 其实,没有人知道沈凌欣给林嬷嬷的那张方子,是一张毒方。 为了避免林氏因醉朦胧之毒发作而亡,沈凌欣不得不使用了以毒攻毒的法子,再佐以施针,将林氏体内醉朦胧的毒性,强行迫到了其肺脉当中。 如此一来,林氏很快就能苏醒过来,只是会落下时常咳嗽的毛病。 只能说是两害相权取其轻。 至于银针,是然尘留下的。 沈凌欣猜不透他是故意留下,还是当真忘记了。总之,对方带了一个药箱来的,走的时候是空手而回的。 “欣儿?”林氏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了沈凌欣,有些不太相信的出声唤道。 “是,娘亲,是欣儿。”沈凌欣伸手扶林氏坐起来。 林氏“咳咳”的咳嗽着,目光却始终落在沈凌欣身上。 见状,沈凌欣心中一酸。 她先前究竟是有多不孝,有多久没来看母亲了?才会让母亲如此看着她。 平息了咳嗽,林氏伸出手去,似乎想要碰触沈凌欣头上包着的纱布,却又半途收回了手,改为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她的手,问道:“欣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伤到了头?疼不疼?可有请大夫看诊,可有用药?” 随即,仿佛又怕沈凌欣不高兴似的,连忙解释道:“我就是担心你,所以问一问,不是……” “娘……”沈凌欣轻轻依偎进她的怀里,“您尽管问,我慢慢地一一回答您,可好?” “不小心摔了。早就请了大夫看过了,也用过了药。快好了,不疼了。娘别担心。” 沈凌欣当真一样一样的回答了,林氏眼中却是慢慢涌上了泪水。 似乎许多年,她的欣儿就没有再开口唤过她娘,也许多年没有这般与她亲近过了。 以往与她说话是恭敬的,却也是疏远的。 以往她问的多了,欣儿就会垂了眸子,往老夫人身后躲去,仿佛她这个母亲是什么坏人一般。 她的欣儿啊…… 林氏哭了起来。 林氏虽是出身将门世家,可或许因着林老将军只她一个女儿,将她养成了一副柔弱的性子,否则也不会再文顺侯府,被老夫人欺负了这么多年。 林氏把沈凌欣哭得手足无措,怎么劝慰也不行。后来不知道林嬷嬷说了什么,才算是给劝住了,而且林氏看向沈凌欣的眼神多了一份欣慰。 沈凌欣私下揣测,或许是林嬷嬷把她遇神仙的事情对林氏讲了。 总之,林氏与林嬷嬷都很高兴。 只是她们并不知道,要想彻底的解除醉朦胧之毒,还是需要集齐那七大奇花异草,而且必须在两年之内集齐,否则到时林氏毒发,怕是神仙难救! 沈凌欣默默地盘算了一遍,七大奇花异草分别是无定枝,邪影花,芙蓉芽,夜叉竹,洛书宝花,玉露参,宝霖草。 翻看了一遍她让林嬷嬷找来的书籍,却只从中得到了一些,可谓是微不足道的信息。 例如洛书宝花在多年前,由一个边疆小国,进献给了当今政渊帝。谁也不知道,时至今时今日,洛书宝花还在不在,是否已经被用掉。 要想在林氏毒发之前,集齐这七大奇花异草,当真是难之又难。 不知为何,沈凌欣忽然就想到了一个人——宸阳侯周沐寒。 以他的权势,想要知道这奇花异草的下落,应当是很简单的事情? 只是,周沐寒凭什么帮她? 毕竟,先前缩头乌龟一事,对方已经给了一颗东珠,且她也已经索要了足够的赔礼,此时又怎么开口让周沐寒帮她? 他又凭什么帮她? 沈凌欣皱眉思索着,耳中忽然传来司白焦急的声音:“姑娘、姑娘,您快去看看,老夫人她……” 司白急得不行,执青顿时以为是老夫人出了什么事,不由地说道:“姑娘,这些日子您一直没有去给老夫人请过安,要是老夫人出事,您还不出现的话,传出去恐怕于姑娘的名声有碍。” 执青所说很是在理,只是早在张氏在明知她是被人陷害的情形下,却狠心把她逼死的时候,沈凌欣的心就冷了。 原本沈凌欣虽然寒心,但是十几年的教养之恩,她也不至于一点不念着,却忽然发现这十几年的祖孙情,充斥着虚情假意,还有满满的算计…… 这当中究竟有几分真情,又有多少是假意? 此时此刻,老夫人张氏的延寿堂内。 林嬷嬷被几个粗使婆子压着跪在地上,样子有几分狼狈。 张氏脸色沉凝地盯着林嬷嬷,脑海里是徐姨娘先前与她说的话。 “这以前啊,整个侯府只知有夫人,不知有老夫人。自从老夫人处置了夫人身边,那些个不听话的丫鬟,侯府可是安稳多了。可是啊,这个林嬷嬷还一直在兴风作浪,拿了咱们侯府的银钱去帮扶林家。这样的事要是被人知道了,咱们侯府哪里得的了好啊?说不得侯爷的名声,也被牵累了!” 这最后一句话,彻底击中了张氏的内心。她这一辈子辛劳,为的不都是自己的儿子? “人证、物证俱在,你认还是不认?”张氏缓缓开口问道。 林嬷嬷挣扎着说道:“奴婢不认!奴婢自跟随夫人来了文顺侯府,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依照侯府规矩来的,不曾行差踏错过一步,更加没有偷……” 身后的粗使婆子一个用力,就将林嬷嬷的脸整个压在了地上,顿时让她说不出话来。 “林嬷嬷真真是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恐怕就连夫人,都不敢说自己没做错过事,你一个老奴婢,也敢说出如此大话!” 徐姨娘在一旁嗤笑了一句,转向张氏说道:“老夫人您看看,这林嬷嬷做下了这等污糟的事还不承认!如此奴婢待在夫人身边,迟早会坏了整个侯府的名声的。” “奴婢……没有……”林嬷嬷艰难地说出这几个字来。 “还说没有?有丫鬟亲眼看到你偷藏东西,这是下人在你的房间里,搜出来的财物!这么多的银两,根本不是你一个奴婢能拥有的!还有这支簪子,分明是老夫人给夫人的,怎么会在你这里?还说不是你偷的!” “奴婢没有……这不是……”林嬷嬷拼命挣扎,却又哪里挣脱得了? “真真的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要不是老夫人心慈,你早就被送去衙门里了,还由得你在这里狡辩?来人啊,把林嬷嬷拖下去,打二十板子……” 徐姨娘的话尚未说完,就听门外忽然传来声响。 第27章 不,你错了! “徐姨娘这是准备屈打成招吗?” 闻言,徐姨娘的脸色微微一变。 看着不慌不忙走进来的沈凌欣,徐姨娘坐不住了。 林氏身边如今也只剩下这么一个心腹罢了,除掉了林嬷嬷,何愁要不了林氏的命?她原本是想趁沈凌欣不备,除掉这林嬷嬷,这才鼓动了老夫人出手。 不是说抓林嬷嬷来的时候,没有其他人看到吗?怎么沈凌欣还是来了? 而沈凌欣说出那句话之后,看也不看徐姨娘一眼,只福身施礼:“见过老夫人。听闻老夫人要寻林嬷嬷说说话,想着林嬷嬷笨嘴拙舌的,恐怕会惹老夫人不高兴,我便自己过来了。老夫人若是有什么想问的,我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什么说说话?大姑娘恐怕是弄错了,分明是这老奴婢偷东西……” 徐姨娘的话尚未说完,就听沈凌欣冷哼一声,说道:“我与老夫人说话,怎么什么阿猫阿狗的都敢乱插话!” “你……”徐姨娘气的脸都快扭曲了。 沈凌欣淡淡一笑:“徐姨娘,你学的规矩礼仪都丢了吗?” 妾室身份低微,自己生的女儿都得称呼一声姑娘呢,何况她面对的是侯府的嫡长女? 徐姨娘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而沈凌欣根本没看徐姨娘,而是走到了被压在地上的林嬷嬷跟前,垂眸问道:“林嬷嬷,你可知错?”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怔,这沈凌欣不是来护着林嬷嬷的? 林嬷嬷同样愣了愣,却在此时感觉到原本施加在她身上的力道,不知为何轻了下来,林嬷嬷连忙用力一挣扎,挣开了身后几个粗使婆子的束缚,口中说道:“回大姑娘,奴婢没有偷任何东西,也没有贪污府中银钱!奴婢实在不知犯了什么错。” 沈凌欣收回悄悄撒出一点毒,导致那几个粗使婆子,没有力气再按住林嬷嬷的手,摇着头说:“不,你错了。” 林嬷嬷更加愣怔。 只听沈凌欣缓缓说道:“第一,你错在即便要来老夫人这里,也该交代好丫鬟,不要让那些小丫鬟像无头苍蝇似的瞎跑,坏了侯府的规矩。” 沈凌欣这句话,成功地让张氏和徐姨娘误以为,原来是那些该死的小丫鬟乱跑,才让沈凌欣得知她们抓了林嬷嬷的消息。 “第二,”沈凌欣继续说道:“我给你银钱,是要你想办法送给外祖母的。这是孝道,谁也不能说什么。你藏藏掖掖的,反倒让人生了误会!还敢说自己没有错吗?” 林嬷嬷愣了愣,终究是反应过来,垂头说:“奴婢知错。” 见状,徐姨娘急了,嚷道:“大姑娘恐怕是弄错了,这是林嬷嬷贪污了侯府的银钱,又偷藏起来的!” 张氏也一拍桌子,怒道:“这些都是下人从她房间里搜出来的赃物,怎么就成了是你给的了?” 沈凌欣微微挑眉:“老夫人年纪大了,没有听清我说的话,我也不能说什么。不过徐姨娘你年纪轻轻的,就已经耳背了不成?我说这些银钱是我给林嬷嬷的,不是林嬷嬷偷或贪污的!现在你听清楚了吗?” “胡说!这些银钱分明是我让人……” 徐姨娘的话尚未说完,就听到一声厉斥:“闭嘴!” 徐姨娘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情急之下她差点说漏了嘴,幸亏被老夫人给喝止了。 沈凌欣笑问:“你让人什么?徐姨娘不会是想说,这些银钱是你让人,偷放进林嬷嬷的房间里,好用来诬陷林嬷嬷的?” “不是、我没有!”徐姨娘连忙否认。 沈凌欣点点头:“那便是了。这些银钱不是徐姨娘让人放的,自然是我给林嬷嬷的。林嬷嬷,一会儿回去了,你就抓紧让人给外祖母送去,听到了吗?” “是,大姑娘!”林嬷嬷立即应声。 “大姑娘你不能……”徐姨娘哪里甘心,急忙找寻着借口,“林家的人不是早已经被流放了吗?大姑娘要往哪里送?” 张氏也怒气沉沉道:“休要胡闹!林家流放乃是皇上亲口御判的,你是要与皇上对着干不成?” 闻言,沈凌欣笑了笑,这张氏也学会拿皇上说事了啊。 “老夫人误会了。皇上让外祖母她们流放,可没说不让亲眷送银钱去。皇上可是心慈之人,可不像有些人那般心狠手辣。老夫人说对不对?” “混账!”张氏恼怒,这是在讥讽她心狠手辣! “嗯?”沈凌欣睁大眼睛,“难道老夫人认为我说错了,皇上不是心慈之人?” “你……我没有这么说。”张氏连忙否认。 “那就是了。林嬷嬷,还等什么,拿上银钱走人。” 林嬷嬷手脚麻利地收起那些银钱。 徐姨娘眼睁睁地看着,嘴张张合合了好几次,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那是她的,那都是她的! 可是,她不能说那些银钱是她让人放的。 那她就只能吞下这个哑巴亏! 眼看着徐姨娘的脸色,仿佛吞了死苍蝇一般难看,沈凌欣轻轻勾了唇角,说:“想来老夫人也与林嬷嬷说完话了,我这便带她回去了,母亲那里还等着她伺候呢。” 原本大好的局面,被沈凌欣三言两语间,就给轻易化解了,老夫人终究是不甘心,忍不住喝道:“给我站住!” 沈凌欣没有回应老夫人,而是冲着林嬷嬷说:“母亲服药的时辰到了,你还不回去煎药?” 待林嬷嬷走出门去,沈凌欣才缓缓转身:“老夫人可是还有什么吩咐吗?” “你……你……”张氏被沈凌欣,先行支走林嬷嬷的举动气得够呛。 这个沈凌欣撞了墙一回,怎么好像开了窍一般,再也不似原先那般懦弱,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早知如此,她就不该将沈凌欣院子里的下人,全都发卖了出去!她该让沈凌欣看看,这个侯府究竟是谁说了算! 尽管,发卖那些下人的目的,是为了传出去个“沈大姑娘性情大变,苛待下人”的名声。 张氏在心里恨恨地想着,而沈凌欣睁着明亮的眼睛,一副无辜的模样,颊边带着盈盈笑意,说:“我怎么了?老夫人让我站住,我便站住了。老夫人若是有什么吩咐,我在这里听着便是。” 目光一扫,沈凌欣故作恍悟状:“噢,我明白了!” 第28章 不是你的就不要妄想! “你明白什么了?”张氏疑惑道。 “我明白老夫人是在提醒我。” 闻言,张氏更加奇怪了:“我提醒你?” “是啊。老夫人不是在提醒我,忘记拿走簪子、手镯这些首饰吗?” 说着话,沈凌欣上前几步,将刚才徐姨娘摆在那里,当做是林嬷嬷偷盗的赃物的首饰,一股脑的抱在了怀里。 谁也没有留意,沈凌欣的手指,在这些首饰的遮挡下,往张氏那个方向弹动了几下。 “你……你给我放下!”张氏气急败坏地吼道。 那堆首饰有好些是她的! 沈凌欣故作不解地问:“之前徐姨娘还说,这簪子是老夫人给了母亲的。我只不过是拿回去还给母亲,老夫人为什么这般气恼?” “你……你……”张氏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向乖巧孝顺的沈凌欣,会有如此伶牙俐齿,气死人不偿命的时候。 徐姨娘一边给张氏顺着气,一边说道:“大姑娘还不快给老夫人赔罪?要是把老夫人气坏了,大姑娘可就脱不了一个不孝的名声了!” “我一没有顶撞老夫人,二没有失了礼仪规矩之处,如何就不孝了?徐姨娘你可要把话说清楚了。若是说不清楚,我不介意送你去衙门里走一遭!”沈凌欣唇边笑意融融,说出来的话却把徐姨娘吓了一跳。 “大姑娘凭什么要送我去衙门?”徐姨娘质问道。 沈凌欣看着徐姨娘,眼神冷凝地说道:“就凭你以妾室身份,污蔑侯府嫡长女!” “我……我没有……”徐姨娘被她的眼神惊到,只感觉浑身无力,差点瘫在地上。 在这个时候,徐姨娘是彻底的明白过来了,沈凌欣这是在报复! 报复她先前说,要不是老夫人心慈,早就把林嬷嬷送进衙门里的话! 她究竟在外面偷听了多久? 看着徐姨娘的模样,沈凌欣勾了唇,说道:“徐姨娘,我奉劝你一句话,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你的就不要妄想,否则容易招致天打雷劈的!” 说完,沈凌欣转身欲走。 “混账东西!”张氏怒声呵斥着,并且将手边的茶杯,直接甩向了沈凌欣。 沈凌欣听到声音,往旁边避了一下,然后盯着就碎在她脚边的茶杯,还有溅在裙摆上的茶渍,眼神幽冷起来。 “老夫人这是想谋杀亲孙女吗?”沈凌欣没有回头,只是如此问了一句。 她这般态度,让张氏更觉得气恨难消,气冲冲回答道:“是又如何,不是你又要如何?” “若不是,我就权当老夫人老眼昏花,拿不稳茶杯。若是……”沈凌欣回过头来:“我不介意让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知道,文顺侯府老夫人是如何的心狠手辣,连亲孙女都不放过!” “你……混账、放肆!我养了你十几年,怎么就养出了你这么个孽障!来人!来人!把她给我按住打二十板子,再让她去祠堂跪着!来人……” 整个延寿堂里,都充斥着张氏气急败坏的吼叫声,只是除却先前几个浑身无力的粗使婆子,就再也没有一个下人走进来。 张氏连喊了好几声,这才察觉到不对,气喘吁吁地停了叫喊,疑惑又气恼地往门外张望。 沈凌欣伸手掀起门帘来,淡声说道:“老夫人得了喉疾,嗓子都哑了,你们还不快去请大夫来!要是老夫人有个闪失,你们担待得起吗?” “谁说我得了……” 张氏当即反问,只是“喉疾”二字还没有说出来,声音就已经嘶哑不成声,只能从嗓子里发出“嘶嘶”的怪异声响来! 这下子,张氏彻底变了脸色。而徐姨娘扑了过去,一连声的问着“老夫人你怎么了”,又急急地唤刚刚冲进来的下人,赶紧去请大夫。 延寿堂顿时一片人仰马翻…… 沈凌欣之所以可以站在门外,把徐姨娘说的话几乎从头听到尾,又会在张氏喊来人的时候,没有一个下人进去,皆是因为守在门口的下人,中了沈凌欣下的随风留驻散。 而随后沈凌欣伸手掀门帘之时,又悄无声息地给她们解了毒。 至于张氏的喉疾,也不过是一点小毒而已。 先前看徐姨娘迫不及待,想要害死林氏的模样,沈凌欣只当那一日她揣测错了,她汤药里的川芎,并非张氏身边的秦嬷嬷所为。 只是今日闹的这一场,让沈凌欣明白,或许她并未揣测错。 沈凌欣不由得闭了闭眼睛。 她的祖母啊,处处离间她与母亲,刻意将她养成怯懦,上不了台面的性子,还要谋算她的性命…… 想着有话和林嬷嬷说,沈凌欣便去了林氏的梧桐院。 林嬷嬷见了沈凌欣,顿时满眼感激的看着她,想要立即跪下来道谢,却被沈凌欣阻止。 沈凌欣伸手指了指,刚刚睡醒过来,站在窗边不知想什么的林氏,微微摇了摇头。 林嬷嬷立即会意过来,沈凌欣这是不想让林氏得知,方才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林嬷嬷只好闭口不言。 “娘亲。”沈凌欣轻声唤道。 林氏似乎惊了一下,伸手在面颊上擦拭了一把,这才回头应道:“欣儿怎么过来了?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吹了风可怎么了得?” 尽管林氏垂头遮掩,沈凌欣还是看了出来,她刚刚哭过。 心里无奈地叹息一声,沈凌欣说道:“娘,欣儿已经大好了,娘不必担心。您现在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操心,把自己的身子养好,才是最要紧的!” “娘知道。”林氏点点头,声音里难掩哭腔。 “娘……” 沈凌欣想要劝解一二,却不想她这一声娘,顿时就把林氏的眼泪给叫了出来。 “欣儿……我刚刚梦到你外祖父了,他满口满脸的鲜血,眼睛却睁得大大的!你外祖父没了,你外祖母被逼着离开生活了一辈子的京城,她要怎么活下去啊?还有你表弟,他还不到十岁啊……” 说着,林氏彻底哭出声来。 沈凌欣的心底,也跟着隐隐作痛。 只是,这终究是当今皇上亲口做出的宣判,她又能如何?难道拿着毒药,把皇上毒死吗? 恐怕即便她真这样做了,也改变不了什么,反而把文顺侯府给搭进去。 她并不惧怕丢掉性命,也不会吝于搭进去文顺侯府,她怕的是…… 第29章 文顺侯很闲? 她怕的是没有了文顺侯府,会让林家连唯一一个,还肯看顾她们的人都失去,从而失去那一线生机! 于是,沈凌欣就劝解道:“娘,欣儿知道您担心外祖母她们,可是现在所有人,对林家都是避之唯恐不及!您想想,要是您倒下了,谁还会帮外祖母她们?在这京城里,只有您是外祖母的亲人!您在,外祖母或许还有回京的那一天,您不在了,外祖母就真的没有任何一点希望了啊!” “是啊,夫人。”林嬷嬷也从旁劝道:“您想想表少爷还那么小,您得替表少爷打算,您得撑起来啊!” 林氏泪眼朦胧地看着她们两人,半晌之后她伸手擦去眼泪,用力点头道:“欣儿说的对,我不能倒!我得好好养好身体,争取让你外祖母她们能早日回京!” “夫人这么想就对了!”林嬷嬷上前扶林氏坐下,劝着她多喝了半碗汤,又伺候着她歇下。 林嬷嬷看着睡梦中还皱着眉的林氏,再看看年纪虽小却一脸淡然的沈凌欣,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难怪林老太爷曾说过,夫人性子偏柔弱,大姑娘反而肖似林家人更多一些。 及至到了外间,林嬷嬷当即恭敬跪下磕头道:“奴婢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 沈凌欣让林嬷嬷起身,随后才说道:“林嬷嬷,母亲身边只剩下你这么一位贴心人,老夫人是不可能放过你的。我虽能救你一次,却不可能次次救你。你可有什么打算?” 林嬷嬷面上露出几分悲戚之色,说:“早在老夫人把夫人的贴身丫鬟,给尽数换掉的时候,奴婢就已经猜到会是这样。可是……” 林嬷嬷摇了摇头:“夫人身边只剩下奴婢一人了。无论如何奴婢也要待在夫人身边,伺候好夫人!” 闻言,沈凌欣眼神幽深,随即在林嬷嬷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林嬷嬷顿时脸现惊色:“姑娘,您这是……” 沈凌欣面色淡淡,抬眸往外看了一眼。 世态炎凉! 自林家一倒,张氏与沈宏方的所作为,向所有人表明了一件事,那就是林氏这位侯夫人迟早也是要倒的! 那些下人们惯会捧高踩低,又怎会再对林氏忠诚? 而林氏体内的醉朦胧之毒,就像随时会爆炸的火药一般,必须小心的安安静静的调养,但是文顺侯府如今这种情况,怎么可能容林氏安静调养? 她必须做出一些安排! 张氏的喉疾,倒是治的不错,没两天就可以说出话来了,只她自己总觉得哪儿哪儿都疼。 于是,府里忽然传出来一些风言风语,说老夫人这是亏心事做多了,以致于业障缠身,除非能有大福份之人,为其潜心拜佛,才能消除老夫人身上的业障。 听到风声的张氏,气的暴跳如雷,险些杖毙了一个嚼舌的小丫头,才稍稍止住众人议论。 在这样的氛围里,与宸阳侯周沐寒的品茶之约如期而至。 周沐寒依旧是一袭青蓝色长袍与同色披风,带着令人胆战心惊的煞气。 沈宏方禁不住微微退了一步,这才开口说道:“宸阳侯大驾光临,实在是让文顺侯府蓬荜生辉……” 沈宏方的话尚未说完,就见周沐寒就开口问了他一句:“文顺侯很闲?” “宸阳侯说什么?”沈宏方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周沐寒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站着的执青身上。 跟随周沐寒一起前来的金钥哈哈一笑,说道:“金某可听说最近文顺侯似乎很忙啊。炎青州那边报得建造水车事宜,侯爷要继续装作看不见?还是说侯爷打算让东程州修造堤坝?金某怎么记得那边比较干旱呢?侯爷需不需要帮忙啊?” 金钥姿态亲近,说话中更是带着三分笑意,可是他的一番话,却让沈宏方直接冒出冷汗来。 沈宏方除却是文顺侯,还是工部侍郎,凡土木兴建、水利、各种器物制作等工程,皆归工部管。 而金钥说的这两件事,一是对方曾落了他的颜面,他故意为难;第二件事则是他收受了对方的好处,想要给对方一点便利的。 他就说进了一趟督察院大牢,怎么可能毫无损失的出来,他这是被盯上了吗? 而且金钥是什么人?周沐寒手下第一青袍卫,督察院副院使! 让金钥帮忙,那岂不是说督察院替他做事? 被督察院的青袍卫代替做事的人,不是死了,就是获罪判刑,没有一个落得好下场的! 他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吗,敢应承金钥的话? 沈宏方连忙回答:“大人说笑了、说笑了。本侯……下官正要和宸阳侯告罪呢。下官还要当值,恐怕不能好生招待宸阳侯,还望侯爷勿怪。” 金玥的话,唬得沈宏方把自称都改了。 周沐寒微微颔首。 金钥笑呵呵地说道:“文顺侯要当值啊?金某还以为文顺侯是要去金风楼呢。” 金风楼…… “金风楼……下官、下官不、不去金风楼……”沈宏方汗如雨下,话都要说不利索了。 “那是去群芳阁?” 沈宏方僵在了原地。 连他素日里去往何处消遣都一清二楚,他是被查了个底朝天啊! 见沈宏方脸色难看却不说话,金玥“啧啧”了两声。 这两声让沈宏方回了神,不敢继续呆在此处,急急忙忙地施礼:“宸阳侯请,金大人请。下官失陪、失陪。” 说完,沈宏方忙不迭地就离开了,他是半刻也不想面对周沐寒这煞神,还有金钥这个毒嘴男。 而此时执青板着脸,顶着周沐寒满身的煞气,上前施礼道:“奴婢执青,奉了我家姑娘的吩咐,请侯爷与这位金大人前往聆风亭品茶。” “带路。”周沐寒淡应一声。 执青便垂着眸子在前面引路。 金钥在后面跟着,心里暗自嘀咕:就侯爷那一身煞气,连当朝官员都少有能抵受得住的。这小小丫鬟却还能如此淡定…… 都说仆似其主,文顺侯府大姑娘果真不简单啊!也难怪侯爷对她另眼相待…… 金钥正感叹着呢,却忽然发现引路的执青,脚下一个拌蒜,差点直接趴在台阶上。 金钥不禁哑然。 原来这小丫鬟只是故作镇定啊! 心里虽有少许失望,却也觉得这才是正常的,当下金钥抬眼望去。 这一看,金钥才明白过来,此处为何叫做聆风亭。 此亭位于院子中央,四周敞亮至极,清风吹过,远远地就能看到亭中人的一举一动。 这是在防着侯爷,生怕侯爷坏了其名声吗? 这时,早已等在亭中的沈凌欣看了过来,缓缓说出一句话,顿时让金钥产生了一丝,被看透心中想法的狼狈之感。 第30章 三盏茶一消二谢,应当足矣! “见过宸阳侯,见过大人。将侯爷与大人请至聆风亭,并非是为了避嫌。我相信侯爷行事坦荡,也自认一言一行皆合规矩礼仪,必不会招致闲言碎语,坏了侯爷的名声。” 沈凌欣话落,周沐寒左眉间的疤痕,微微动了一下。 名声? “宁惹阎罗王怒,莫见宸阳侯笑”难道是什么好名声?怕是可止小儿夜啼的名声。 人人畏惧于他,仿佛他不是拿到真凭实据,才依照国法惩处罪犯,而是一言不合便仗剑杀人。 他的名声已经坏到了极致,还有何名声可坏? 而一旁的金钥轻咳一声,掩下心底的狼狈,开口问道:“不为避嫌,却是为了什么?” “皆因侯爷指名要品朝露茶。”沈凌欣淡声回答。 “嗯?” 这下子就连周沐寒都忍不住起了好奇之心。 上次约定品茶之时,他的确提了朝露茶,只是与在此处有何关系? 沈凌欣一边请周沐寒入座,一边说道:“时人爱茶者不是很多,却也知道朝露茶以朝露之水冲泡而得名。但甚少有人知道,朝露茶品茗之时,需身处一聆风听雨的所在,才能品茗出最佳茶香,是所谓意境也。” “原来如此。”金钥这才恍然,“沈大姑娘当真是博闻强识,才学过人……” 金钥夸赞的话尚未说完,就听周沐寒淡声道:“金玥,你话太多了。” 而沈凌欣说了一句“大人过奖了”,面上的神情却带着一丝丝嘲讽。 非是针对金玥,而是…… 男子有君子六艺,女子亦有闺阁六艺,是琴棋书画红舞,是每个闺阁女子必学的。 其后还有膳食与茶道,算是选学课。 就如沈明薇在京城之中素有才名,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女红与舞艺也是不错的。 就连未曾排进闺阁六艺当中的膳食,沈明薇也能做出几种像样的菜品。 只有沈凌欣,在张氏刻意教养下,闺阁六艺皆是平平,膳食不通,唯独这个最不受时人喜欢的茶道,在张氏一声声喜欢,一句句夸赞中,沈凌欣学得极好。 张氏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沈凌欣垂了眸子,芊芊素手已经执起桌上的茶具。 不见什么繁复花哨的动作,只举止如行云流水,又如轻轻拂过的微风一般,令人极为赏心悦目。 潺潺水声中,茶香微微飘出,使得几人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只为了多闻几下这四溢的茶香。 “侯爷请。” 沈凌欣将一盏朝露茶,放到了周沐寒面前。 没有人留意到,在手放下茶盏的那一瞬间,沈凌欣的眸光轻轻闪烁了一下。 周沐寒微微垂眸,半晌才拿起茶杯,微微晃了晃,送到唇边细细品茗。 金钥嗅闻着空气中的清香,忍不住笑问:“沈大姑娘怎能厚此薄彼,不给金某一盏朝露茶呢?” 先前明明答应品茶的时候,也给他煮一盏的。 这沈大姑娘都不知道,为了和然尘先生抢夺跟随来文顺侯府的资格,他可是颇为费了一番功夫。说不得回去之后,然尘先生还得找他算账呢。 金玥正想着,却不想不等沈凌欣回答,只见周沐寒忽然放下茶盏,说道:“去亭子外面守着。” “是,侯爷。”金玥口中应着,却暗自撇嘴:小气,啧啧…… 金钥往亭子外走去,顺道还把一旁看着一派镇定,实则因抵受不住周沐寒身上的煞气,而全身几乎麻木的执青,一起给拎出了亭子。 看来只有这位沈大姑娘,是当真不惧侯爷身上的煞气啊! 一时间,亭子里只剩下周沐寒与沈凌欣二人,以及淡淡茶香。 周遭的变化,沈凌欣仿佛没有听到,也没有看到。 她微垂着眸子,细密的睫毛如同蝶翼扇动:“一盏茶,消侯爷路过闺房之乱。” 周沐寒眉心微动。 而沈凌欣在说话间,将第二盏茶送到了周沐寒面前,再道:“二盏茶,谢侯爷及时相救之恩。” “三盏茶,谢过侯爷赠药之情!” 一连三盏茶,并排放在周沐寒面前。 “侯爷之恩无以为报,唯有清茶三盏。侯爷请。”沈凌欣抬眸看向了周沐寒,眸光清澈淡然。 周沐寒看了看面前三盏茶水,再抬眸看着沈凌欣,唇角几不可见地弯了弯,开口问道:“沈姑娘怎知是本侯送的药?” “猜的。” “沈姑娘就不怕猜错了?”周沐寒再问。 “不怕。”口中再次吐出两个字的同时,沈凌欣隐在茶壶之后的手指,微微弹动了几下。 “为何?” 沈凌欣坦然道:“即便猜错了,我也没有什么损失。” 周沐寒沉默了一瞬,又问:“救命与赠药如此大恩,沈姑娘仅以三盏茶相谢?” 沈凌欣微微勾唇:“若无侯爷路过之事,何来的救命与赠药之恩?一消二谢,应当足矣!” 沈凌欣就差直接说,要不是你擅闯我闺房,我哪里用得着你来救?没找你算账就不错了! 她这是压根把沈明聪送去的那个小厮,还有她以茶名清单为由敲的那笔竹杠,全给自动忽略掉了。 “呵……”周沐寒笑了。 与以往使人送了性命的清单笑容不同,是实实在在的笑了,就连左眉间那道疤痕,似乎都跟着舒展开来。 他伸手拿起第一杯,本就所剩无几的茶一饮而尽。 放下茶杯,周沐寒再拿起第二杯,同样一饮而尽,之后第三杯也是如此。 沈凌欣垂眸,但见三个空茶盏,呈品字形放于桌上,杯口有淡青色一闪即逝,沈凌欣眸光再闪。 她似乎找到让周沐寒答应帮她的办法了! “沈姑娘送本侯三盏茶,本侯已经尽饮,恩怨两消!告辞。” 周沐寒长身而起,迈步就要离开,却听沈凌欣忽然说道:“侯爷请留步!” 周沐寒脚步顿住,却并未回身。 “侯爷就准备这么走了吗?”沈凌欣笑意盈盈地问道。 “沈姑娘还有何事?”周沐寒眉心微不可见地皱了皱。 也是直到此时,沈凌欣才留意到周沐寒对她的称呼。 不是如其他人一般的沈大姑娘,而是沈姑娘,就仿佛文顺侯府只她一位姑娘一般。 微微勾了唇角,沈凌欣说出一句话来,使得周沐寒终究是转回了身。 第31章 你不是沈凌欣! “侯爷何必拒人以千里之外?是以为我要挟恩图报吗?漫说我于侯爷并无恩情,就算有什么恩与怨,刚刚的三盏茶已然恩怨尽消。我不过是想与侯爷做笔交易。” 她替周沐寒解毒,而周沐寒替她查找七大奇花异草的下落,这就是沈凌欣想出来的办法,也就是她要做的交易。 “与本侯做交易?”周沐寒疑惑出声,身形也转了过来。 不怪周沐寒疑惑,实在是他想不出来,还有人胆敢与他做交易,更加想不出来,沈凌欣要和他做什么交易! 沈凌欣比了一个“请坐”的姿势,又将桌上的茶盏挪到了一旁去,口中说道:“在与侯爷谈交易之前,请侯爷允许我为侯爷诊一次脉。” 闻言,重新回来坐下的周沐寒,伸手拿起了茶盏,似乎没有一点让沈凌欣诊脉的意思。 其实,沈凌欣并不知道,周沐寒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而是不想牵累她罢了。 他这样的人,谁靠近他,谁倒霉! 不单单是他身为督察院院使,更不仅仅是他杀人如麻,而是…… 沈凌欣扫了一眼亭子外的金玥,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侯爷身中奇毒,且已经年头不短了。” 周沐寒的目光立即落在了沈凌欣身上。 他身中奇毒多年这件事,知道的人甚少,就连青袍卫当中,也只有金钥一人知道而已。 除此之外,还有那个非要缠着他,要给他解毒,却根本在做无用功的然尘。 当然,还有下毒之人。 只沈凌欣怎么会知道的? 倏忽间,周沐寒就想起了然尘说过的话来,难道沈凌欣当真会医术,且医术很高? 周沐寒的手指再次“笃笃”地敲击了几下,不过这次是敲击在了茶盏上。 沈凌欣微微勾唇:“侯爷的反应告诉我,我并没有猜错。” “猜?”周沐寒重复了一下这个字,在心里玩味着。 今天已经是他第二次,听到这个字了。 就连宫中御医都“猜”不到的事,她却能猜到? 而沈凌欣也并没有打算解释,只是继续说道:“我猜这些年里,侯爷也尝试着找人解毒,但结果必然是没有人能解此毒。至少到目前为止,是没有人能解。” 最后,沈凌欣缓缓吐出几个字来:“但是此毒我能解!”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沈凌欣语气傲然,甚至可以说是狂傲,似乎这天下就没有她不能解的毒! 而沈凌欣也的确有这样狂傲的资本。 若说治病救人,她或许不行,但只要是毒,她能制,也有解的本事! 周沐寒不语,只手指在桌面上“笃笃”地敲了两下。 其实,周沐寒身中奇毒的事,沈凌欣先前就有所猜测,在刚才给周沐寒斟茶的时候才算是确认下来。 因着此毒甚为奇特,立即就引起了沈凌欣的注意。 不过未免自己判断错了,她还在茶盏上稍稍抹了一点毒。 这也就是之前,杯口会闪现淡青色的原因。 而周沐寒一点也不受毒性影响的模样,让沈凌欣更加确信,她没有判断错! 有那奇毒在,周沐寒近乎于百毒不侵,只是身中这奇毒的周沐寒也并不好过。 不,应该说是极为痛苦。可以说周沐寒还能有如今的体魄和精气神,是有着完全超乎常人的坚韧的! 要知道凡中此奇毒者,几乎是日日承受着难以言说的痛苦,且每月十五皆会毒发。 毒发之时,痛苦呈几何状的翻倍,且身体陷入虚弱无力状态,在此期间有一丝一毫的大意,轻则吐血,重则昏迷! 沈凌欣没有想过,可以轻易说服周沐寒,但是他如此不动声色,着实让她有一种无处下手的感觉。 思索了一下,沈凌欣说道:“看来侯爷是不相信了?也是,毕竟不是人人都认得这蚀魂……” 沈凌欣刚说到奇毒的名字,周沐寒身上的煞气,就有若实质一般爆散开来,惊得亭子外的执青直接瘫在了地上,而金钥也是惊疑不定地望了过来。 下一瞬,周沐寒的身影一晃,瞬间就从对面到了她眼前,距离近到她在周沐寒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样子,近到对方身上那如青竹般的气息,纷涌进她的鼻端,几乎令她喘息不上来! 沈凌欣一惊,下意识地想要躲开,最终却生生忍住了。 此时退后就是示弱,等同于认输! 而她不能认输! 周沐寒缓缓开口说道:“你不是沈凌欣!” 闻言,沈凌欣的心急跳了一下,继而笑了开来:“侯爷何意?我不是沈凌欣,又有谁人是?” 周沐寒不语,只是那般盯着沈凌欣的双眸,周身的煞气如同山岳一般压向沈凌欣。 沈凌欣微微皱眉,却也同样一动不动。 她是沈凌欣,只不过多了异世的记忆和一身毒血罢了。 好一会儿之后,周沐寒缓缓退开,气势也收敛了起来。 沈凌欣这才感觉好受一些。 “不知侯爷可听说过……”一开口说话,沈凌欣才发觉自己声音嘶哑,轻咳了几声后继续说道:“有的人在鬼门关前走一遭,会有一些奇遇?我便是如此。不管侯爷信与不信……” 在沈凌欣说话的同时,周沐寒在沈凌欣的注视下,拿起了桌上的那只用来煮沸水的小火炉。 就在沈凌欣疑惑间,只听周沐寒说道:“不要以为本侯是可以随意欺骗和戏弄的!沈姑娘可明白?” 伴随着话音一起落下的,还有瞬间成为粉末的小火炉,其中甚至夹杂着火焰! 威胁之意满满! 沈凌欣却是缓缓勾唇,这是信了?否则威胁她做什么。 “若我没有办法解侯爷身上的毒,就当如此火炉!这样的回答,侯爷可还满意吗?” 沈凌欣眉眼间,洋溢着强大的自信,这让周沐寒眸光幽沉。 而沈凌欣再次做了个“请坐”的姿势,说:“只要侯爷让我诊一次脉,我自会先行奉上我的诚意!侯爷不妨等看过我的诚意之后,再决定是否与我做这笔交易。” 沈凌欣看着周沐寒,她在等他点头,她相信对方不会拒绝。 却不想就在此时,司白着急到变了音的喊声,忽然传了过来。 “姑娘、姑娘,不好……不好了! 第32章 我可得好好感谢感谢他! 司白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气喘吁吁地喊道:“姑娘,您……您快去看看!夫……夫人……哎呦!” 原来司白被金钥给拦住,一下子没有收住脚步,直接摔在了地上。 在司白喊着跑过来的时候,沈凌欣就微变了脸色。 司白虽然莽撞,却也不是不懂规矩的人。 既然沈凌欣之前就已经吩咐过,不要到聆风亭打扰她,要是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司白必然不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是如此惊慌失措的模样! 待听到司白说出“夫人”两个字,沈凌欣顾不得许多,霍然起身疾步走向执青。 周沐寒微打了一个手势,金钥让了开来。 “母亲怎么了?”沈凌欣急声问道。 司白都快哭出来了,回答道:“夫人……夫人吐血晕倒了!” “什么?”沈凌欣顿时也吃了一惊,“怎么回事?可有请大夫?” “奴婢不知道……奴婢只听说,先是秦国公夫人来寻夫人说话,后来又有什么人,冲进去说了什么话,夫人就当场吐了血……”司白哭哭啼啼地说着。 沈凌欣微微攥紧了拳头,回身冲着周沐寒施礼道:“侯爷,家母出事,请恕我失陪!待安顿好家母,我定会将诚意与赔礼一道奉上!” 周沐寒微微点了点头。 沈凌欣再施一礼,急急赶往梧桐院。 周沐寒起身,却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侯爷?”金钥不禁疑惑出声。 周沐寒没有说话,迈步跟在沈凌欣后面,缓步走向了梧桐院。 金钥只得跟随其后。 到了梧桐院,还不等进屋子,就听到林嬷嬷有些激动的声音传来:“秦国公夫人,您也看到了,我家夫人已经这样了,您就非要在这样的当口雪上加霜吗?” “什么叫雪上加霜?”另一道声音紧跟着响起:“是你家夫人自己受不了打击,才会吐血的!这如何能怪得了我?” 沈凌欣听了出来,这是秦国公夫人的声音。 对于秦国公夫人,沈凌欣并不陌生,只因为沈凌欣与秦国公府的世子有婚约! “那也是您要退亲在先,才会刺激了我家夫人啊!”林嬷嬷的声音既悲伤又愤怒。 “你……”秦国公夫人词穷。 就听有仆妇劝道:“夫人,文顺侯夫人不便说话,那夫人去与老夫人说,想来也是一样的。何必与她一个奴婢多费口舌?” 那仆妇的声音顿了一下,然后才极尽嘲讽地说道:“区区一个奴婢,还妄想管到主子头上来,真真的是没有半点规矩可言!” 沈凌欣一步迈进房间,口中说道:“的确是没有半点规矩!” 在那仆妇一脸得色中,沈凌欣继续说道:“不过区区一个奴婢,还是旁府的奴婢,妄想管我文顺侯府的事情,是谁给你的胆子,又是谁教你这样的规矩?” 仆妇的得意之情僵在了脸上,就连一旁的秦国公夫人,脸色也难看起来,沈凌欣这是在指责她这做主人的,没有教导好下人规矩! 而林嬷嬷见了沈凌欣,顿时像是有了主心骨一般,老泪纵横地唤道:“姑娘!” 沈凌欣微一点头,冲着秦国公夫人施礼道:“见过秦国公夫人。秦国公夫人见谅,家母身体不适,需要看大夫,侯府不便待客,还请秦国公夫人改日再来。” “你……你居然对我下逐客令?”秦国公夫人难以置信地说道:“还没过门就如此忤逆不孝,幸亏我秦国公府也不想要你这等的儿媳!” 本以为先前林嬷嬷说,秦国公府要退亲的话,沈凌欣是没有听到,才会如此镇定。等她听到了这个消息,必然会惊慌失措,难过不已的。 可是,秦国公夫人怎么也没有想到,听了她的话之后,沈凌欣没有任何的惊慌,丝毫不以为意的点点头,说了一句:“秦国公夫人随意,失陪。司白,再去催请大夫!林嬷嬷,你进来伺候母亲。” 话落,沈凌欣的身影,就消失在眼前。 她进了内室! 直把秦国公夫人气的,差点背过气去。 “林嬷嬷,到底是怎么回事?”沈凌欣一边给林氏诊脉,一边问道。 林嬷嬷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犹犹豫豫地说:“姑娘,秦国公府……” 一诊脉,沈凌欣当即知道,林氏是受了刺激,被逼到肺脉的醉朦胧之毒不安稳,这才会吐血晕倒。 她得用药将这毒性稳住,否则林氏怕是性命难保! 咬了咬牙,沈凌欣从袖子里拿出,先前研磨好的几种毒粉,迅速地混杂在一起,又咬破舌尖取血为引,将几种毒粉混合在了一起。 “姑娘,您这是……”林嬷嬷惊得,正要说的话都忘了。 “不必多问!你只说除了秦国公府要退亲,还发生了什么事。” 沈凌欣的唇边,还残留着一点血迹,她却仿佛不知道痛一般,声音冰冷的喝道。 林嬷嬷顿了顿,哽咽道:“是林家!林家出事了!有一位林家的忠仆,拼死送来消息,林老夫人、舅夫人,还有表少爷她们……她们遭遇山匪,全都被山匪杀害了!” 沈凌欣把混合好的毒粉,正用温水灌进林氏嘴里,闻言手指一顿,水杯微晃动了一下。 随后,沈凌欣仿佛什么也没听到一般,继续给林氏喂水,看着她吞咽了下去,这才将林氏放平躺好。 回身,沈凌欣眼神幽冷:“林嬷嬷,那个忠仆在哪儿?不要让他走了。我可得好好感谢感谢他!” 沈凌欣说着感谢,听着却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林嬷嬷疑惑地看着沈凌欣,回答:“当时夫人突然吐血,又有秦国公夫人在旁不依不饶,奴婢……奴婢只来得及让丫鬟引他先下去……” 闻言,沈凌欣冷笑:“此人怕是早不知所踪了!” 林嬷嬷还有些不信,直到执青按照沈凌欣的吩咐去查看,回来禀报没有找到人,林嬷嬷才信服。 而站在窗子外面,看着这所有一切的周沐寒,却是轻轻地勾了唇角。 这沈凌欣是个聪明的! 如若当真是林家的忠仆,自当明白林氏可能承受不起如此大的打击,不会贸贸然地直接嚷嚷出来。 况且,既然林家妇孺尽数遭山匪屠戮,那所谓的忠仆又是如何逃得性命,又如何一路回到京城之中的? 最后,沈凌欣曾经雇了镖队,暗中保护林家众人,林家众人又怎会被杀戮的只余一个仆人? 这都是疑点。 而且一般女子听闻退亲二字,恐怕早已哭泣哀求起来,沈凌欣却面不改色,仿佛丝毫不曾放在心上。 还有她混杂药粉给林氏喂下的举动,周沐寒虽是看不出来,她究竟是用了什么药,但是林氏由脸色惨白,到渐渐恢复血色,他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对于沈凌欣提出来的交易,他忽然就有了兴趣。 思及此处,周沐寒唤了金钥一声,吩咐了几句话。 金钥听完之后,惊诧地眨眼、再眨眼! 第33章 傻眼了! 金钥站在那里,看着文顺侯府的状况,是一个劲儿的摇头,也越发的佩服起周沐寒的先见之明了。 林氏吐血昏迷,好不容易请来的大夫,还没等走到梧桐院,半路上就被张氏那边的人,给截到了延寿堂去。 被打伤了的司白,捂着胳膊跪在地上请罪,而沈凌欣的脸色阴沉的可怕! “好,很好!”沈凌欣怒极反笑:“好一个老夫人因为我不检点,而被气晕了过去!好一个急等着大夫救命!” 看来上一次,只让张氏哑了两天,是太轻了! 沈凌欣冷声吩咐:“执青,再去请一位大夫来!” 不等执青应声,金钥就笑呵呵地冒了出来,说道:“沈大姑娘现在再去请大夫,不嫌太迟了吗?” 话音刚落下,金钥就明显的感觉到,沈凌欣的目光径直落在了他身上,其森寒程度竟是与周沐寒不相上下! 一个闺阁女子,怎会有如此冰寒的目光,仿佛经历过无数杀戮一般? 金钥心下暗惊,口中也是连忙说道:“侯爷早有吩咐,去请了王太医前来。看,这不是来了吗?有王太医在,沈大姑娘大可放心。” 沈凌欣顺着金钥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就看到一名太医,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 沈凌欣沉默了一瞬,开口道:“多谢大人,也请大人代我谢过宸阳侯。” “哈哈,好说、好说。”金钥哈哈笑道:“谢就不必了……” 金钥的话尚未说完,沈凌欣干脆利落地点了点头,说:“既是如此,失陪!” 说完,沈凌欣转身迎上那王太医,将他迎进了林氏的房间里。 金钥傻眼了。 “侯爷还有话,要我告知沈大姑娘”这句话,生生地憋在了嗓子眼里,差点没把金钥憋背过气去! 跺了跺脚,金钥无可奈何的继续等在那里,心中不断地嘀咕着:这都什么人呐?怎么一个个全都不按常理来? 不管金钥如何憋屈,沈凌欣细细地与王太医说了林氏的情况,而王太医诊了脉之后,也是一再地摇着头。 “侯夫人的情况,虽说算不得危重,却也需要好好调养一番,否则必然会有损寿元啊!” 顿了顿,王太医又叮嘱:“此次侯夫人病发皆是因受刺激,气血翻涌所致,千万要静心调养,万万不可再受到刺激!切记、切记!” “是,我明白了。多谢太医!”沈凌欣施礼道谢。 王太医拿笔写药方,摇着头看了一眼沈凌欣,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沈凌欣看了出来,当即说道:“太医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您既是宸阳侯请来的,我自然信得过您。” 听沈凌欣提到了周沐寒,王太医犹豫了一下,还是坦诚说道:“老夫给侯夫人诊脉之时,发现侯夫人的脉象似乎有些怪异。只是待老夫想要再诊的时候,那奇异的脉象却消失不见了。请恕老夫学艺不精,沈大姑娘或可再请名医为侯夫人诊脉。” 王太医如此一说,沈凌欣瞬间明白过来。 王太医不愧是宫中的御医,他应当是对林氏体内的醉朦胧之毒有所察觉,却因着沈凌欣用以毒攻毒之法,加上她的舌尖血,将毒性压了下去,才未能真正的诊出来。 而单看王太医肯直接承认,自己技不如人这件事,就能看出王太医必然是忠直之人。 想通这其中的道理之后,沈凌欣再次施了一礼:“多谢王太医提醒。我有一事想请您帮忙,还望王太医能答应。” “老夫只是一名大夫,只负责看病救人。”王太医如此说道。 “我所求也是救人性命之事。”沈凌欣看着王太医说:“方才王太医也说过,家母需要静心调养,只是侯府事物繁杂,又人多口杂,实在难以保证家母不会再受刺激。” 王太医皱了皱眉头。 沈凌欣继续解释道:“基于此种原因,想请王太医帮忙,若是家中老夫人来请您,问起此事来,您不必细说家母病情,只说家母乃是有大福份之人,必会遇难成祥即可。还请王太医答应。” “就这样?”王太医疑惑问道。 沈凌欣:“就这样。” 王太医再问:“大姑娘怎知老夫人会来请老夫……” 不等王太医的话说完,就听到外面传来“啪”的一声,似乎是巴掌扇在脸上的声音。 “贱婢,给我让开!” 紧接着司白的声音,也隐约传了进来:“张嬷嬷你不能进去!太医正给夫人诊脉……” 张嬷嬷是张氏身边另外一个老嬷嬷,仗着自己带大了沈宏方,在府里作威作福多年,没少祸害人,素日里就比秦嬷嬷张狂得多了。 前些日子因着孙子生病,她回家照顾去了,故而这些天没在府里。 这是回来了? 沈凌欣心下暗忖,向王太医赔了一声不是,继而扬声吩咐道:“司白,让张嬷嬷进来。” 那张嬷嬷进来也不施礼,径直说道:“听闻大姑娘这里,请了宫里的太医来?老夫人病得严重,外面请的大夫看不明白,既然大姑娘有如此大的脸面,那便请太医给老夫人也好好看看。相信大姑娘不会拒绝?” 而司白的脸上,果然多了一个巴掌印。 先前老夫人那边抢大夫,司白就挨了打,她还没来得及去算账,这张嬷嬷又打上门来了! 沈凌欣眼神微冷,口中说道:“我自然是不会拒绝的。只是,张嬷嬷似乎忘了一件事。” “我忘了什么事?” “王太医是专门给宫里贵人看病的,不是什么人都能请得到,和请得动的!” 闻言,张嬷嬷一副不解的模样,说:“太医都已经来了侯府,大姑娘还这么说,是不想让太医给老夫人看病吗?大姑娘怎能如此不孝……” “啪”的一声,沈凌欣一巴掌,重重的扇在了张嬷嬷脸上,把她的脸扇的偏向了一旁,话自然也说不下去了。 司白看着张嬷嬷迅速肿起来的右半边脸,伸手捂了捂自己发红的右脸。 大姑娘这是在替她报仇吗?否则怎么都是右半边脸! 要知道这张嬷嬷是左撇子,才会抬手打人右脸的,大姑娘可不是惯用左手啊。 而多少年都没有挨过打的张嬷嬷,仿佛被打傻了,傻愣愣地站在那里,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沈凌欣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说:“张嬷嬷,要是你脖子上的脑袋不想要了,就直接说出来,可千万不要连累了老夫人,连累了文顺侯府!”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跟在后面看热闹的金钥,再一次傻眼。 第34章 铁了心要退亲? 这句话没有吓住张嬷嬷,反倒是让她回过神来,她当即双眼喷火的,嗷嗷叫唤着质问沈凌欣。 只不过许是沈凌欣那一巴掌,打坏了她的牙齿,亦或者是让她咬着了自己的舌头,总之她说起话来有些口齿不清:“大姑狼凭森马打银?” “噗!哈哈哈……”金钥直接笑喷了。 大姑狼?还大灰狼呢! 打银? 哈哈哈哈…… 见所有人都看向他,金钥一边忍笑忍到咳嗽,一边说道:“抱歉!咳咳……你们继续、继续……” 张嬷嬷被金钥这么一打扰,一时间有些接续不上。 不过,金钥的出现,仿佛让她见到了新天地,她眼神闪着亮光的说道:“好哇!大姑狼……呸呸!大姑娘居然在夫人房间里私会外男!” 张嬷嬷吐了两口血水,总算能说清楚话了。 而她自以为抓到了沈凌欣的把柄,连脸颊上的疼痛都不顾了。 沈凌欣歉意地一笑,说:“府里的下人不懂规矩,让大人和王太医见笑了。” 说完,沈凌欣扬手,又是一巴掌扇了过去! 然后,也不管张嬷嬷被她扇的,整个脑袋都嗡嗡的,沈凌欣径直说道:“张嬷嬷是耳背吗?先前我已经说过了,你想死别拖着别人!宫里的太医,岂是你能随意使唤的?督察院的大人,又岂是你区区奴婢可以随便议论的?若你再敢胡言乱语,就不单单是两巴掌这么简单了,说不得要把你锁去衙门里问罪!” 最后,沈凌欣扬了扬手,慢悠悠地问道:“张嬷嬷,这回你可听明白了吗?” 张嬷嬷鼓着眼睛,很想说她什么时候使唤太医了,又什么时候议论督察院的大人了?到现在她也没反应过来,金钥就是督察院的人。 只是看看沈凌欣扬起来的手,张嬷嬷不得不屈服了下来。 这一言不合就动手,谁受得了啊! 不过是一段时日没见,大姑娘怎就变得这般厉害了? 张嬷嬷心里直嘀咕,沈凌欣却是转头,冲着王太医施礼道:“老夫人不适,恳请王太医大发慈悲,替老夫人看看。我代替家父谢过王太医了。” 王太医看向了金钥,见金钥微微点头,他这才应道:“大姑娘如此孝顺,老夫又岂会驳了大姑娘的脸面?老夫便往老夫人那里,走上一遭就是了。” “多谢王太医。” 叮嘱了林嬷嬷按方抓药,沈凌欣与王太医前往延寿堂。 当然,后面依旧跟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金钥。 金钥身份特殊,总不能对他下逐客令,沈凌欣等人也只能睁一眼闭一眼,由得他跟着。 到了延寿堂,还没有看到张氏,却先看到了秦国公夫人。 沈凌欣眸光微冷,看样子这秦国公夫人是铁了心的,要在今天把亲事退了。在母亲那里没有得到回应,就果真来寻了张氏,到了如今这种情况,仍旧是徘徊不去! 而秦国公夫人见沈凌欣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脸上也不由得有些讪讪然。 毕竟,她到哪儿,哪儿的主人就病倒了,这样的事怎么都不光荣不是? 只是,这门亲事她本就不同意,如今林家背负着罪名,剩下的老弱妇孺又都死了,沈凌欣更加配不上她的孩子了! 何况,沈凌欣终究流着林家的血,林家的糟污事,牵累了国公府可就不好了。 秦国公夫人咬了咬牙,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亲事给退了! 于是秦国公夫人厚着脸皮,硬生生地坐在那里不肯走。 王太医自去给张氏诊脉,也依着之前的承诺,把林氏是有大福份之人的话,对张氏说了一遍。 张氏面上看不出太多的表情,不过这件事终究是在她心底,留下了不浅的痕迹。 送走了王太医之后,张氏这才有气无力地说道:“国公夫人还是请回。当年是贵府一心要结这门亲事的,如今又无缘无故的来退亲,实在是说不过去。先前老身也已经说过,我们文顺侯府不可能答应退亲的!” 听闻此话,秦国公夫人沉了脸色,当年分明是林家那个老东西厚颜定的亲,怎么成了她国公府一心要结亲了? 秦国公夫人心中恼怒,却也知道过去的事多说无益,当下阴沉沉地说:“怎么能说是无缘无故呢?先前我也已经说过,高僧说世子与沈大姑娘命格不合,强行在一起会落得个家破人亡的结局。这家破人亡可不单指我秦国公府,还有文顺侯府,甚至两家的姻亲。” 听到这样的话,张氏又是一阵气急。 再一看跟没事人似的的沈凌欣,张氏更是气往上涌,不禁开口问:“欣姐儿,你可有什么话要说?” “但凭老夫人做主。”沈凌欣低眉顺眼道。 张氏好悬没背过气去。 她做主,她做什么主啊?当年这门亲事,就不是她做主定下来的,现在人家要退亲了,倒让她做主了! 沈凌欣被退亲,名声尽毁不要紧,可怕就怕牵累了尚未许人家的沈明薇,要不然她才不会管这件事! 硬生生忍下心里的气,张氏做慈祥状,苦口婆心地劝道:“欣姐儿啊,按理说这女子婚嫁,都该是家里长辈做主。可是如今你母亲病了,祖母也实在是精力不济,有些撑不住了、管不了了。” 喘了口气,张氏接着说:“再说,这毕竟是你的亲事,若是退亲毁了名节,日后你可怎么再找人家啊?就算你不在乎这些,可你母亲的性子,你还不了解吗?她有多在意,你该是知道的。” 不得不说,张氏眼光还是很毒的,这些日子发生的事,让她知道沈凌欣在意林氏。她相信只要搬出林氏来,沈凌欣就必然会有所反应。 而沈凌欣也如她所愿,抬眸问道:“老夫人的意思,是这件事可以全凭我的意愿来处理吗?” “是啊。”张氏点头。 她就不相信,有哪个女子会甘愿被退亲! 只要沈凌欣闹着不肯退亲,她就可以顺水推舟,将责任全都推到沈凌欣身上。 不管到最后,这件事闹得有多么不堪,那也是沈凌欣闹腾的,她不过是一个拿孙女没办法的祖母而已。 张氏满心盘算,耳中就听沈凌欣又问了一句:“不论我做何种决定,老夫人都不会干涉,并且全力支持?” 听着这话,张氏下意识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只是不等张氏细想,沈凌欣又追问了一句:“老夫人,是不是这样?” 张氏眼睛一闭,应道:“是,我绝不干涉!” “好!”沈凌欣等的就是这句话。 随后,沈凌欣说出一番话来,顿时惊呆了所有人! 第35章 明晃晃的报复! 沈凌欣转身看向了秦国公夫人,在张氏的注视下,问道:“秦国公夫人执意要解除婚约,是吗?” “不是我执意要解除婚约,实在是这门亲事,本就是我家老国公爷与林老将军的一句戏言……”秦国公夫人不想落下话柄,试图说些推卸责任的话出来。 只有一旁的金钥留意到,沈凌欣一句话,就将秦国公夫人口中的退亲,转变成了解除婚约。 退亲与解除婚约,两者可是不一样的! 而沈凌欣不听秦国公夫人想说什么,只截口说道:“请回答是,还是不是!” 秦国公夫人咬了咬牙,应道:“是!” “好!我答应了!”沈凌欣说得斩钉截铁。 闻言,张氏忍不住惊呼一声:“什么?不可!” “你……你答应了?”秦国公夫人也感觉不可思议。 沈凌欣点了点头:“是,我答应解除婚约。不过我有三个要求。” “你且说说看。我知道你心里不平,想要些补偿也是可以理解的,只要不是太过分,我便应了!”秦国公夫人说得理所当然。 沈凌欣缓缓摇了摇头,说出了那三个要求,引得延寿堂内一片混乱。 “你再说一遍,沈大姑娘是怎么说的?” 宸阳侯府内,然尘连找金玥算账都顾不得了,惊诧地瞪着金玥,要他把方才的话重复一遍。 金玥脸上的神情一言难尽,似乎直到现在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沈大姑娘说,只要满足她所提的三个要求,秦国公府要解除婚约,甚至是退亲也不是不可以,退还定亲信物以及庚帖这些更是不必提。” “一要请来定亲时的媒人;二要如定亲时一般,有身份高贵之人做见证;最主要的是第三……”金玥再次瞄了瞄周沐寒,“要举办一个退亲宴,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是她文顺侯府嫡长女不要秦国公世子了,是她要退亲,而非被退亲!” 说完,金玥想要啧啧两声,却发现啧啧不出来。 他从未见过如此……胆大妄为的女子! 要知道女子总是吃亏一些的,无论是因何原因退亲,也不管究竟是不是男方的过错,女子的名声都会被毁掉,甚至是牵连阖府上下的女眷,乃至已经出嫁的女眷。 所以,沈大姑娘此话一出,不但秦国公夫人惊呆了,就连文顺侯府老夫人也直接被气厥了过去! 回过神的秦国公夫人气得浑身直哆嗦。 她是要退亲,可也没有想过如此大张旗鼓地退亲! 她已经寻了一个很适合的,全了两府颜面的借口,这还不够吗? 还不够吗? 金玥不知道这够不够,他只知道沈大姑娘肯定认为不够。金玥私心里以为,沈大姑娘是在用这三个要求,明晃晃地报复秦国公府,报复秦国公夫人不依不饶的要退亲,致使文顺侯夫人吐血昏倒! 尽管,文顺侯夫人吐血,并非全因秦国公夫人要退亲。 哪怕,这般报复方式,在金玥看来是十足十的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侯爷……” 金玥正要说些什么,周沐寒微一扬手,阻止了他未出口的话,深邃的目光落在了桌上的锦盒。 这是就在刚刚沈凌欣让人送来的。 看着锦盒,周沐寒脑海中,浮现出来了沈凌欣说她能解蚀魂之毒时,那狂傲而自信的姿态;还有她反问“我不是沈凌欣,又有谁人是”之时的轻笑;再有听到退亲消息后恍若未闻的淡然;以及面对林氏的吐血昏倒,她心焦却有条不紊的举动…… 忽然之间,一向被世人认为阴狠毒辣,如同煞星降世的周沐寒,也想知道若是自己被那样一个小女子护着,究竟会是何种样的情形…… 不过,这个念头终究是一闪而逝。 他何须一个小女子来护着他? 周沐寒伸手打开锦盒,看清里面的物什之后,心底却是猛地一缩。 除却了几颗散发着淡淡血腥气,仿佛仓促间制成的药丸之外,锦盒里还放了几粒杏酥糖。 金玥也看到了,啧啧道:“这沈大姑娘……不会是把侯爷当做小孩子来哄了?居然送了几粒糖过来。侯爷可是最不喜甜食了,更不会吃……糖……” 金玥微微张大了嘴,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看到周沐寒伸手捻起了一粒杏酥糖,慢慢放进了口中,然后仿佛有些回味似的缓缓闭上了眼睛。 然尘的注意力,却落在了那几颗药丸上,几步就蹿了过去,伸手要拿药丸来细看,却不想周沐寒能闭目视物一般,先他一步“啪”的一声合上了锦盒。 “嘿,别那么小气!”然尘不满地叫道:“我就看看,这药似乎……” “这是毒药,你看了有何用?” “毒药怎么了?毒药也是药!我堂堂神医谷的神医,再怎么着也懂些毒术的……哎?不对啊!”然尘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那沈大姑娘送你毒药做什么?” 周沐寒不理会他的疑问,只道:“你可以出去了。” 随后,周沐寒睁开眼睛道:“土坤在何处?” 然尘本是不忿,欲继续纠缠,只是见周沐寒似乎开始处理督察院的事,不愿搅入其中的然尘,不满地哼哼了两声,就当真出去了。 “土坤自知有过,在刑堂领了罚,此时正在门外跪着。”金玥回答后,沉默了一下后跪了下去,“侯爷,此事是属下的过错,请侯爷惩处。” 先前谈及沈大姑娘雇请了镖队,暗中护送林家老弱妇孺之时,侯爷曾吩咐再遣一对青袍卫。本该派遣行动更为迅捷,身手更为高超的火烽所属小队,却因着他没有足够的重视,派了土坤率队前往。 不曾想林家众人果真出了事,而土坤一行,虽然比沈大姑娘雇的镖队早到一步,却也终究是晚了,只来得及给林家一众老弱妇孺收敛了尸身。 “自去刑堂领罚。让土坤把山匪屠戮林家人一事查清楚。”周沐寒并未因为金玥是在他之下第一人,而有所徇私。 御下赏罚分明,才是长久之道。 “是,侯爷。”金玥也应得心甘情愿。 其后,无人的深夜,房间内却烛火通明,周沐寒拿起沈凌欣送来的药丸,慢慢吞入腹中。 须臾,周沐寒“唔”的一声闷哼,唇边溢出了一抹血,而他却缓缓勾勒出了一抹笑! 第36章 会看心病 彼时,张氏气晕过去,等醒过来得知秦国公夫人已经含怒而去,不由得气怒交加,伸手指了沈凌欣怒道:“你……你怎么能如此任性妄为!你是要把文顺侯府的脸面全都丢光吗?早知你这般混账,当日就该让你父亲把你打死,也好过你毁了整个侯府!” 而沈凌欣唇边犹自带着一抹淡笑,缓缓说道:“老夫人莫不是以为,任由秦国公府悄无声息地退了亲,侯爷就脸面有光,文顺侯府就不会丢脸了?” “那也总好过这般!”张氏咆哮着。 沈凌欣冷嗤:“老夫人还是省省力气,多想想。要是任由秦国公府退亲,外面的人会怎么看文顺侯府?定然会误以为文顺侯府,不过是银样蜡枪头,徒有虚表罢了,任何人都可以随意踩上几脚。到那时,侯爷才是真正的丢光脸面呢!” 说完这些话,沈凌欣就转身离去,只剩下张氏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宏方,我要你把这个孽障逐出侯府、逐出侯府!”一想起之前沈凌欣说的这些话,张氏就气得恨不能捶床。 一旁徐姨娘声音悲悲切切地说:“侯爷,就算不能如姨母所言,把大姑娘逐出侯府,也不能任由大姑娘这般退亲啊!咱们的薇儿还没有定亲,若是任由大姑娘这般胡闹,岂不是要毁了薇儿?” “岂止是毁了薇儿,她这是要毁了整个侯府!”张氏咬牙切齿,“当初就不该让你娶了林氏那个贱人!这么多年,林氏连同林家骑在我们母子头上作威作福,一副我们侯府能有今天,你能顺利袭爵,能坐上工部侍郎的位子,全都是靠着林家的嘴脸,这还不够吗?” 张氏自觉是在说林家和林氏的丑恶嘴脸,可落在沈宏方耳中,却让沈宏方脸上无端的多了一丝羞恼。 因为张氏说的正是事实。 若非他娶了林氏,恐怕文顺侯的爵位,他当真不能顺利承袭;若非有林家的提拔,他也成不了工部侍郎,而是一个小小的翰林院编修,在书堆里吃灰呢! 只是…… 沈宏方心中随即也跟着生出恼怒,林家人都已经死绝了,还要骑在他头上,真真的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母亲,娴芳,你们别着急,我断不会让她这般任性妄为的!” 张氏却是气狠了,听到沈宏方的话,依旧怒气冲冲:“我要的不是她不任性妄为,我要的是把她逐出……逐出……”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张氏就直直地倒在了床上,吓了沈宏方与徐姨娘一大跳。 一阵忙乱过后,张氏才悠悠醒转过来,只是依旧嚷嚷着心口疼,全身哪儿哪儿都疼。 沈宏方连请了几名大夫,甚至还去宫中请了一位御医回来,依旧没有多少缓解。 “老夫人一直说心口疼、全身疼,太医都没能治好,这可如何是好?”秦嬷嬷急坏了。 “谁说不是呢?要我说,都是大姑娘的错!要不是她,老夫人怎么会如此!如今老夫人和侯爷,只是禁了她的足,真是罚得太轻了!”张嬷嬷恨恨地说着。 闻言,秦嬷嬷暗叹了一口气。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她算是看清楚了,大姑娘自从撞墙之后,已经是心性大变,根本不是原先那个对老夫人言听计从的人了。 别说老夫人和侯爷各自忙乱着,没有想起来怎么严厉惩罚大姑娘,就算是他们想起来了,大姑娘也不会听的。 亦如现在所谓的禁足,君不见大姑娘除了不来老夫人这里,日日都会去夫人的梧桐院吗?这哪里是禁足的模样! 就在她张口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忽然听到两个小丫鬟小声嘀咕着什么。 张嬷嬷正要厉声喝问,秦嬷嬷却似乎听她们提及了老夫人、夫人什么的,立即阻止了张嬷嬷。 只听两个小丫鬟窃窃私语着:“老夫人现在这个样子,也许不是生病了。” “不是生病是什么?” “我和你说,你可别告诉别人,是业障缠身!” “啊,业障缠身?” “嘘,小点声,想死啊你!之前老夫人就被业障缠身过,偏老夫人不让说,还险些打死了厨房的小翠,你忘了?” “记得记得!我听说啊,需要一个有大福分的人,为老夫人潜心拜佛,才能化解呢!也不知道这个有大福分的人是谁?” “我知道,是夫人!” “夫人?” “是呢,就是夫人。前些日子我偷听到的,太医亲口说夫人是有大福分的人,当时好些个人都听到了。” 另一小丫鬟恍然大悟:“啊,怪不得呢!” “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前些日子,夫人在屋子里忽然天天拜佛,老夫人哪儿哪儿都疼的毛病就好了呢!” “那……老夫人现在怎么又不好了?” “潜心拜佛!你懂什么叫潜心吗?” “我不懂。你懂?” “我听我娘说的,潜心就是得住到庙里去,在那里日日拜佛。” “吹!你娘就是个粗使婆子,她能懂这个?” 小丫鬟不屑,另一个小丫鬟顿时恼了,伸手去掐她,两个人顿时嘻嘻哈哈地闹作一团。 “咳咳!”秦嬷嬷咳嗽了两声,吓得两个小丫鬟白了脸,有如见了猫的耗子一般,贴着墙角溜了。 等两个小丫鬟不见了踪影,秦嬷嬷与张嬷嬷两个人互相看了看。 她们不想相信,只是目前的情况,却似乎由不得她们不信。 不知秦张二人究竟与张氏怎么说的,总之张氏遣了人去往寺庙当中,请了一位僧人回来。 “姑娘,您说老夫人这是想做什么?先前连连请大夫,现在怎么还请了冲觉寺的和尚回来?和尚也会看病吗?”司白疑惑不解地问。 此时,沈凌欣正在用膳。 她未曾回答,只将一只水晶饺送入口中。 这些日子,她先是以舌尖血为引,替母亲压下醉朦胧之毒,后为了表明她的诚意,更是放了不少血来制成药丸,送到了周沐寒那里,可得好好补一补才是。 而一旁的执青见司白似乎还想再问,就开口说道:“司白,其实许多得道高僧都是会看病的。” “哦,会看病啊?比太医还厉害?”司白眼睛亮闪闪的。 沈凌欣微微勾了唇。 张氏请来的僧人会不会看病她不清楚,但是她知道,那僧人会看心病! 第37章 千不该万不该! 慢条斯理地将最后一点膳食咽下,沈凌欣起身。 执青与司白早就习惯了,知道姑娘这是要去夫人的梧桐院,当下吩咐小丫鬟把屋子收拾了,二人就跟在了沈凌欣身后。 只是,刚刚出了院子不远,就遇到了沈明薇。 “大姐姐?明薇好些天没看到大姐姐了!”见到沈凌欣,沈明薇似乎有些惊讶和欣喜。 她几步上前来,伸手要拉起沈凌欣的手,却被沈凌欣避开了。 沈明薇莹白的面上,就带了些许受伤的神情。 “大姐姐,为什么这一次明薇从寺庙为母亲祈福回来之后,大姐姐就与明薇生疏了?可是明薇做错了什么,惹了大姐姐不高兴了?还是因为明薇这些天在祖母跟前侍疾,没有去母亲跟前尽孝,大姐姐生气了?” “沈大姑娘都未曾孝顺自己的祖母,又怎么会责怪二姑娘呢。”一道略显尖锐的声音传来,执青与司白二人才发现,原来并不是二姑娘一人,她身旁还有好几人。 方才出声之人,竟是一做道姑打扮的妇人。 沈明薇也仿佛刚刚想起来一般,急忙说道:“因着祖母近些日子寝食不安,所以明薇就特意去玄妙观,拜请来了元玉仙姑。大姐姐许是还不认得仙姑。” 继而,她转身与元玉说道:“元玉仙姑误会大姐姐了。非是大姐姐不想去祖母跟前尽孝,实在是……实在是不能去。” “如何不能去?”那元玉不知是何原因,似乎对沈凌欣有敌意,此时上下打量着沈凌欣,眼神中充斥着挑剔之意。 “这……”沈明薇犹豫着。 而沈凌欣直接接口说道:“二妹妹何须犹豫,直接说我被老夫人禁足,这才做不了如二妹妹般的孝顺孙女就是了。” “大姐姐……”沈明薇摇着头,似乎很是不赞同沈凌欣的话,“祖母哪里是要禁足大姐姐?祖母不过是担忧大姐姐的身子虚弱,这才嘱咐大姐姐在屋中静养。若不然大姐姐也不能日日到母亲跟前尽孝不是?” “哼!”元玉冷哼一声,“若是禁足,就该好好待在屋子里,而不是如沈大姑娘这般四处乱跑。要只是静养……贫道观沈大姑娘的模样,还到不了连去给老夫人请安都不行的地步!总结下来就是不孝不悌,甚至是不廉不耻!” 闻言,司白与执青白了脸色。 不孝不悌不廉不耻,这是何等的恶名?尤其是出自这种得道仙姑之口,要是传了出去,姑娘就完了! 看了看与元玉站在一处的另外几人,她们二人的脸色越发苍白。 而见此情形,沈凌欣却是笑了。 别的她没有看明白,她只看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沈明薇恐怕是专门寻了这元玉,与她打擂台来了! 她用需要潜心拜佛为由,引着张氏去寺庙请了僧人来,这沈明薇就去请了道姑! 也不知沈明薇究竟说了什么,这元玉对她的敌意不是一般的小啊。 “道家虽不像佛家那般借修口来修心,却也当知口是伤人斧,言是割舌刀的道理。似元玉道姑这般未知全貌,就口出恶言,道家祖师的棺材板,怕是都要按不住了!” “沈大姑娘休要猖狂!”元玉声音越加尖锐起来。 “元玉道姑不用这般大声,我并无耳背的毛病。” “沈大姑娘……”另外几人似乎看不下去了,出声道:“元玉仙姑话是说重了一些,可仙姑终究是为了你家老夫人而奔波劳累,沈大姑娘万不该如此咄咄逼人。” 闻言,沈凌欣抬眸笑了。 她咄咄逼人?她说什么了? 难道只能由得这元玉说她不孝不悌不廉不耻,她一声不吭地全盘应了下来,这才算是不咄咄逼人吗? 本不想与沈明薇等人打什么嘴上的官司,因为毫无益处,此时沈凌欣却不想这么不战而退了。 而似乎沈明薇也没有打算就此放过沈凌欣,当下就带了隐隐的泣音说:“诸位真的误会大姐姐了。大姐姐只是因为母亲身体每况愈下,实在难以支撑……大姐姐过于担忧母亲才会如此的。” 话落,她又安慰沈凌欣:“大姐姐且不要心焦,明薇这就去禀了祖母,请元玉道姑先行看望母亲,作法辟邪可好?” 听完沈明薇的话,旁人作何感想,沈凌欣不知,她只知道自己心中怒气升腾! 千不该万不该,沈明薇不该拿母亲说事,拖母亲下水! 且不说沈明薇话中母亲难以支撑,是在暗示什么;作法辟邪究竟又是有着什么样的阴谋,只说如果真由着沈明薇所说去做,那不孝的恶名,就得扣到母亲的头上! 她要让沈明薇明白,试图败坏母亲名声,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想罢,沈凌欣转身,径直来到了沈明薇面前,扬起手来…… 就在包括沈明薇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她要掌掴沈明薇之时,沈凌欣的手却是轻轻落在了沈明薇的头上,替她拿下了一片树叶。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沈凌欣将树叶塞到沈明薇手中,轻笑道:“二妹妹,我知道这些日子里,徐姨娘病得严重,都快要毁容了,二妹妹心中属实焦虑,什么都顾不得了,连树叶落在头上都不自知。二妹妹长得白皙,可万勿让这令人作呕的树叶给毁了啊。” 闻言,沈明薇脸色微变,手中的树叶被她捏出了汁液来。 不单是沈凌欣说徐姨娘快毁容的事,还是因为她总觉得沈凌欣话里有话,仿佛那句令人作呕说的不是树叶,而是她! 沈凌欣却继续道:“二妹妹再急躁,也不能夸大甚至是胡乱揣测母亲的情况不是?母亲虽然伤心难过,却也尽量让自己吃得好睡得好,这是府里的人有目共睹的事。母亲还打算禀明老夫人,要去寺庙里为老夫人上香拜佛,再为外祖一家点上长明灯呢。二妹妹真是焦躁过了头,连这些都不知道吗?” “明薇没有……”沈明薇泫然欲泣,不想沈凌欣却不再理会她,而是看向了先前出声之人,以及那元玉仙姑,眸中神色莫名! 她要让这些人看看,究竟什么才是咄咄逼人! 要让元玉知道,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第38章 天堂有路你不走,休怪她狠毒! “还请元玉仙姑赐教。”沈凌欣轻施一礼,衣袖略微挥动间,香气若有似无。 元玉皱眉:“贫道不与不孝不悌不廉不耻之人说话。” 沈凌欣神色一冷,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 既然如此,就休怪她狠毒了! “道家讲究无为。那何谓无为?难道就是如仙姑这般逞口舌之快,妄断他人言行,毁人清誉、害人性命吗?”疾言厉色间,沈凌欣手指再动,淡香随即消散,只余一股淡淡酸气。 “胡说!贫道……”元玉刚说了个开头,不知为何脸色骤变,声音戛然而止。 先前出声之人不由得说道:“沈大姑娘不也是在逞口舌之快?” “对!我就是在逞口舌之快!”沈凌欣应承的极为痛快,“我既不是佛门中人需修心修口,又不是道家信女,要无为而治。我不过是一个护母心切的小女子,为何不能逞口舌之快?难道要任由诸位污蔑吗?” “我们何曾污蔑于你?” “不曾?不孝不悌不廉不耻是谁说的?说什么只是说话重了一些,又是从何人口中出来的?怎么?偏你们说的,我就反驳不得?可别说元玉做为道家仙姑,说出这些话不是在毁人清誉、害人性命!若是今日这话传扬出去,我怕是除死一途,再无活路!” 几人被沈凌欣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因为她们皆心知肚明,不孝不悌不廉不耻虽只有八个字,却足以害一女子丢了性命! 就在沈明薇试图出声,为元玉辩解之时,只听“噗”的一声异响传来,紧接着一股臭气,将所有人熏得后退了好几步! 原来是那元玉放了一个屁。 方才她就是因着一股几乎压抑不住的屁意,才会不敢说话的,想不到到底是没有憋住。 元玉脸色涨红道:“贫道失礼了!实在是……” “噗……吱……噗……”又是一连三声异响,元玉彻底说不下去了,整张脸涨红到发紫,又由紫转为青白! 沈凌欣早在第一声异响传来之际,就已然退开了好几大步的距离,此时缓缓说道:“元玉仙姑早上是用了多少肉食?道家虽不是必须茹素,却也不能如仙姑这般馋嘴。” “贫道不是……” “噗……” 得,元玉别说话还好,但凡一说话,必然伴随着异响传出,臭气亦是熏天而至! 而且,旁人并不知道,伴随着这些臭屁一起的,还要几乎要失控的……呃,那啥…… 与她同行的那几人嫌弃得不行,恨不能直接捏住鼻子,却又不好如此失礼,只能又悄悄地后退了几步。 而见此情形,沈明薇只觉得整个脑袋嗡嗡作响。 她开口想要问元玉如何了,却不知那口舌出了什么问题,竟似乎不是自己的了,张口说出的来就是:“元玉仙姑你是怎么回事?难道抚琴没有告诉你,我请你来是给病重的林氏驱邪的?还是抚琴没有说,不管这邪气驱得好不好,你都要将此事宣扬出去,让京中人人皆知林氏病重,没有多少时日了?真真是不堪用的废物!” 周围寂静无声,安静得落针可闻。 几乎所有人都难以置信的看向沈明薇,不敢相信这些恶毒的话,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 这还是那个才识过人、娇柔温婉,如同仙女般的沈二姑娘吗? “姑、姑娘,你……你怎么了?”那抚琴倒是个机敏的,直扑了过来捂住了沈明薇的嘴,“仙姑、仙姑,你快给我家姑娘看看,我家姑娘是不是中邪了?怎么胡言乱语啊!那些话……那些话根本不是姑娘想说的,是……是那个邪祟坑害姑娘!仙姑救救我家姑娘!” 不得不说,抚琴这话一出,当真是替沈明薇挽救回来了不少的形象。 毕竟,她平日里的温婉体贴的形象塑造的不错,可谓是深入人心。 那几人也就纷纷点了头,觉得沈明薇定然是中了邪,那些话也当真不是出自她的本心。 “这丫鬟说的不错,元玉仙姑快给沈二姑娘看看。” “是啊,中邪这事……” “谁说不是呢,元玉仙姑怎么不说话呢?”沈凌欣慢悠悠的也跟着开了口,“元玉仙姑不就是擅长作法驱邪,二妹妹才去请的吗?如今二妹妹这般口出恶语,若不是邪祟上身……难道皆是出自真心?二妹妹怎能如此心思恶毒!” “大姑娘休要胡说!我家姑娘……” “啪”的一声,抚琴的脸被打得偏往了一旁。 沈凌欣颇为赞赏地看了打人的执青一眼,道:“二妹妹见谅,执青脚滑不小心打到抚琴了。尽管二妹妹意图坑害母亲,念在母亲尚不知情,不会因此难过的份上,还请元玉道姑给二妹妹驱驱邪。元玉仙姑?” 元玉的脸已然憋得说不上是什么颜色了,用力夹紧了双腿,从牙齿当中挤出了几个字来:“贫道要……” “仙姑要什么?驱邪法器是吗?仙姑不说,我们怎么知道仙姑要什么呢?扫把?镜子?还是什么驱邪符咒?” 一样一样地说着,沈凌欣还当真顺手扯过一个扫把,塞到了元玉手中。 “不是,贫道要……” “仙姑快快拿着,给我那面容狰狞的二妹妹驱邪!” 元玉实在受不了了,颤着音吼道:“我要如厕!” 她连自称都顾不得了。 “如厕?那是什么法器?真能驱邪?仙姑还是莫要为难我文顺侯府了,快快作法驱邪。” “我说我要去茅房!” 元玉实在憋不住了,不管不顾地转身要走,却被沈凌欣一把扯住袖子。 “仙姑莫要过分,给我二妹妹看看怎么了?怎么就连去茅房,这样粗俗的借口都说了出来?” 元玉一心想走,沈凌欣扯住她,死活要让她先给沈明薇看过再走。 其他人皆是震惊莫名,又有些神情恍惚地看着这一幕。 一忽儿觉得沈大姑娘着实是胡搅蛮缠、咄咄逼人,一忽儿又觉得沈大姑娘说得没错,这元玉就是在找借口推脱。 就在几人不知如何是好之际,沈凌欣忽地撒开了手,一连向后退了好几步,口中说道:“仙姑百般推脱,可是在表明我二妹妹并非中邪,更没有什么邪祟?既然如此,为避免再被人说咄咄逼人,我就不勉强仙姑了。仙姑请自便。” 不知是不是沈凌欣撒手之举太过突然,还是什么旁的原因,但见…… 第39章 这明明是在夸赞于我! 元玉似站立不稳一般,直扑向了沈明薇与抚琴,生生将二人给扑倒在地上不说,还整个人都压在了她们身上。 下一瞬,异响夹杂着臭气,伴随着沈明薇与抚琴的惊叫声齐齐涌现。 然后所有人都亲眼看到,元玉身着的道袍,奇怪的黄了一片,而那片黄色迅速往下蔓延,蔓延到了沈明薇与抚琴身上,再到地面上…… 几人齐齐后退了一大步,再退一大步,继而面面相觑,这…… 沈凌欣早已退出去老远,耸了耸肩膀,吩咐下人道:“二姑娘与元玉仙姑摔了,你们还不速速扶起来?还有,老夫人可还在延寿堂等着呢,你们不把人送过去,是想着也被发卖出去吗?” 前段时日,就因着下人不听大姑娘的吩咐,就全都被发卖了出去,这件事大家伙可都还记忆犹新。 此时一听沈凌欣的话,尽管元玉仙姑那边实在是有些下不去手,却也不敢不听,下人们就一手捏着鼻子,一手去拉扯元玉的上半身,几乎算是半拖着元玉去往了延寿堂。 至于沈明薇虽然没有那啥齐飞,却也沾染上了许多秽物,同样是狼狈异常。 这般模样本是极为惹人怜惜的,因为她是被元玉殃及池鱼了,偏她一开口就是连番的咒骂! “混账!废物!贱人!她怎么敢……怎么敢往本姑娘身上扑!本姑娘要将她碎尸万段!碎尸万段!” 沈明薇声音尖厉,神情狰狞,仿佛元玉做了天大的恶事,又仿佛她是什么天潢贵胄,能随意主宰他人性命一般。 见此情形,那几名本是受邀前来,要见识一番元玉道法如何高深的夫人,不由得齐齐皱了眉。 而沈凌欣忍不住微挑了眉梢。 她给沈明薇用的毒,名为九窍证心散,不过是会让人说出心中所思所想的实话,顺便表现出其人真实的面目罢了。只是没有想到表面娇柔如白莲花的沈明薇,真实的面目居然是这般模样。 吩咐人送了那几位夫人离开,沈凌欣笑道:“二妹妹,此番热闹好不好看,二妹妹以后可想再看?” “啊!”沈明薇气得几乎仰天长啸。 元玉狼狈地被拖去了延寿堂,自然没有见到张氏,而张氏听了僧人的话,当真起了心思,不顾徐姨娘的阻拦,要悄悄送林氏去寺庙潜心拜佛。 只不过,沈凌欣怎么会如了张氏的愿呢? 沈凌欣不仅没让这件事私底下进行,甚至是大张旗鼓地演了一场大戏。 不但是文顺侯府的人,就连外面的百姓,还有其他勋贵人家全都知道,林氏根本没有病得要死,还为了自家婆母,就是文顺侯府老夫人,住进了寺庙里去潜心拜佛,以求佛祖保佑老夫人身体康健起来! 如今,谁人不称赞一声林氏大仁大义大孝?毕竟林家什么情况,都是人尽皆知的。如此情况还能为自家婆母潜心拜佛,怎是一个孝字所能言说的。 又有谁人不说上一句,文顺侯府嫡长女沈大姑娘,是何等的…… 唔…… “沈姑娘所为,可谓是诋毁多过赞誉,沈姑娘就没有丝毫的后悔惧怕?”雅间之中,周沐寒将倒好的茶水,推到了沈凌欣面前。 能得宸阳侯亲手斟茶,许多人都会战战兢兢,一是生怕自己被查出什么来,这一刻还在喝茶,下一刻就身处督察院大牢里;二则是因着宸阳侯此人。 撇除他周身煞气,与那些煞星降世的事不说,单说若非宸阳侯左眉间的那道伤疤阻碍,其容貌眉眼皆与当今政渊帝相近! 虽不是完完全全的一样,却也是相似了足有五六分! 再加上据说周沐寒这个名字,是政渊帝亲自给起的。 这原本也没什么,可彼不见那些个皇子们都叫什么名字吗? 二皇子即东宫太子名邵穆漳,三皇子邵穆丰,四皇子邵穆盛,五皇子邵穆泽! 是,宸阳侯的确不姓邵,也不是同一个穆字,可架不住音相同啊! 再来看当今政渊帝对宸阳侯的宠信,那不是一般皇子可比的,就连东宫太子得往后排。 还有,何谓宸阳? 宸,尊贵无比;阳,明亮至极。 合而为宸阳,是为瑞气祥云,九五至尊! 基于此种种缘由,所有朝臣乃至皇子们,皆以为宸阳侯是政渊帝曾遗留在外的私生子,还应该是至爱之人所生的。 有传言说,要不是早已立了太子,恐怕东宫之位该由宸阳侯来坐! 这样的身份,有几人能心安理得地喝他亲手斟的茶? 偏偏沈凌欣就是一个特例。 她一边闲适的端起送到她面前的茶盏,一边笑意盈盈地回答:“有何可惧怕的?不就是说我性情大变,果决如同男子吗?这明明是在夸赞于我。” 至于后悔……护不住、救不了母亲才会让她后悔!至于其他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何悔之有? “扑哧……咳咳……” 听了沈凌欣的话,金玥忍不住喷笑了出来,又被周沐寒一眼给瞪了回去。 沈大姑娘当真不知道这个果决,并不是在夸她,而是在说她没有女子该有的贤惠和柔美,似男人一般鲁莽,甚至狠辣吗? 沈凌欣眉眼未抬,只道:“金大人,我知道还欠大人一盏茶,可大人也用不着如此报复我?” 闻言,金玥立即满脸冤枉地说:“沈大姑娘何出此言?金某何时报复沈大姑娘了?” 沈凌欣也不回答,只将手中的茶盏放回了桌上,还特意往金玥所在的方向推了推。 就在金玥越发疑惑不解之时,只见周沐寒拿起桌上所有的茶具,尽数扔进了金玥怀里,在金玥一迭声“侯爷,烫烫烫”的喊声里,说道:“让人重新沏一壶茶,再换一套茶具来。” 金玥顿时明白了过来,却也是无语凝噎。 侯爷与沈大姑娘的意思是说他笑的时候,把口水喷溅了上去?所以这茶脏了,不能再喝了? 天地良心,他哪里有喷溅口水出来?这茶如何就不能再喝了? 沈大姑娘如此冤枉他也就罢了,怎么侯爷也帮着沈大姑娘捅他刀子?还有没有天理了! 金玥气的险些暴走,恨恨然地捧着茶具走了出去。 沈凌欣收敛了面上的笑意,说道:“多谢侯爷。” 第40章 可千万不要自作多情 “何谢之有?当是本侯谢过沈姑娘。沈姑娘的药丸虽是毒药,却也极其好用,不是吗?” 说着,周沐寒将手腕放在了桌上。 沈凌欣盯着他修长的手指,还有略显苍白的手腕,情知周沐寒不过是在兑现品茶之时,她再三要求诊脉的事,也意味着他在见到了自己的诚意之后,同意了与她做交易一事,遂将手指搭在了他的腕脉上。 “药丸是我的诚意,所以侯爷无需相谢。倒是我听闻侯爷封了玄妙观,把元玉送入了督察院大牢,就连其他道姑也一并带走了。” 闻言,周沐寒神情不变,只淡淡道:“有人举报玄妙观以道观为名,实则行秦楼楚馆之事。那元玉正是游走于各府邸之中,牵线搭桥之人。那些道姑与这等人同处道观内,想必也干净不了。便是当真冤屈了……她们对这些肮脏之事视若无睹,本就是过错。若是沈姑娘为此而向本侯道谢,那大可不必。” 周沐寒就差直接说,他只是公事公办,你可千万不要自作多情,以为是为你报仇。 所以听了周沐寒的话,沈凌欣直接收回了诊脉的手,笑道:“侯爷原本就有定期服用碧莹返光丸,来压制体内蚀魂之毒的发作,倒是我多余了!” 枉她还放了那许多血来炮制药丸,她的血虽毒,却也很宝贵的好不好? 周沐寒倒是没有料到,在他服用过她送来的药丸之后,对方还能诊出来,他定期服用碧莹返光丸的事情。 而看着眼前小女子的笑,他知道小女子是有些恼了,手指“笃笃”地敲击了桌面几下,开口道:“怎会多余?沈姑娘当知碧莹返光丸真正的作用才是。” 闻言,沈凌欣微微默然。 她当然知道,何谓返光?回光返照之意! 碧莹返光丸其实是在透支服用者的精气神、寿命,来达成目前的效用。 此药丸的确能压制蚀魂之毒的发作,缓解体内的痛苦,只是每多服用一次,寿命与未来的精气神就会减少一分! 通过周沐寒的脉象来判断,周沐寒中蚀魂之毒已经不下十年,而这十年期间,周沐寒服用了碧莹返光丸不下四五十次。这就意味着再服个一二十次,周沐寒都不用等蚀魂之毒发作,他的寿命就会走到尽头! 人人畏惧周沐寒的阴狠毒辣;许多人又羡慕周沐寒的权势地位,只几乎没人知道,这位看似有着无上荣光的宸阳侯,在承受着无尽的痛苦。 若不能解毒,这痛苦会一直伴随着他,直至生命的终结! 不知为何,沈凌欣心中仿佛压了一块石头,每一下跳动都显得很沉重,让她先前的羞恼消失殆尽。 沈凌欣开口问道:“既然有人能给侯爷用这碧莹返光丸,他必然也能解此毒……” “不能。他不会给本侯解毒。”周沐寒微微摇头。 此时此刻,沈凌欣只以为周沐寒所说的不会,是指那人只会制碧莹返光丸,而不会解蚀魂之毒,却怎么也没有料到,周沐寒口中的不会,是另外一种意思。 微微沉吟后,沈凌欣再问:“或许这话不该是我能问的,不过我还是想问一句,以侯爷的势力,亦或者是……当今圣上对侯爷的宠信,大可全天下寻访神医为侯爷解毒,为何侯爷要如此的……舍近求远呢?” 停顿了一下,沈凌欣才选用了“舍近求远”这个词。 闻言,周沐寒深邃如瀚海的眸子中,掠过了一抹不明意味的光芒,继而忽地笑了起来。 不是开怀大笑,不是喜悦微笑,而是那种轻轻浅浅的清淡笑容! 他这一笑,直笑的沈凌欣寒毛直竖。 沈凌欣忽然就理解了那句“宁惹阎罗王怒,莫见宸阳侯笑”的含义。 “侯爷笑什么?”沈凌欣问,说话间却差点咬了舌头。 “本侯笑,何谓舍近求远?在本侯看来,沈姑娘近在眼前,那些所谓神医才是远,不是吗?” 伴随着话音落下,周沐寒面上的清淡笑容消失了,沈凌欣的心跳也跟着回复了正常。 “我明白了。”沈凌欣点点头,“我会想办法为侯爷解这蚀魂之毒的。不过,所需药材毒草以及银针等一类的物什,全都需要侯爷那边来备齐。稍后我就把清单列给侯爷。” “可。” “至于碧莹返光丸,侯爷就无需再服用了。我给侯爷送去的五粒药丸,足够侯爷支撑一年。我的药丸可不会对侯爷造成什么损害。一年之后……” “一年之后,沈姑娘早已为本侯解毒了。” 呃…… 沈凌欣微微垂了眸子,并没有应承。 权当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不敢在她所求达成之前,就给周沐寒解了蚀魂之毒。 她冒不起这个险,更不能以母亲的性命来冒险。 似乎是看出了什么,周沐寒手指轻敲桌面,说道:“多谢沈姑娘为本侯筹谋。只是沈姑娘似乎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告诉本侯,究竟做的是什么样的一笔交易。若本侯做不到沈姑娘的要求,沈姑娘岂不是吃了大亏?” “俗话说吃亏是福。何况,我相信侯爷自然不会让我吃这个亏。我所求并不多,只是想请侯爷利用手中的势力,替我打探七种奇花异草的确实下落。” “就这样?”周沐寒左眉间的伤疤微动,只打探确实下落,而非将其取来? “就这样。只不过那七种奇花异草乃天下罕见之物,其下落并不好打探。” 周沐寒点了点头,道:“金玥,拿纸笔来。” 于是,刚刚端了新茶和新茶具进来的金玥,又认命地跑了出去,很快拿了纸笔回来。 沈凌欣写了她需要的奇花异草的名字,自然也写了给周沐寒解毒所需的物什清单。 “银针?沈大姑娘不是有……” 金玥话未说完,就被周沐寒截断:“金玥,备车准备进宫。” “啊?是,侯爷。”金玥疑惑离去。 而沈凌欣微微挑了眉梢,他怎么知道她得了一套银针? 周沐寒细细地看了两份清单,郑重收了起来,随后长身而起,看着优雅喝茶的沈凌欣,忽然说了一句话。 这句话说的,顿时让沈凌欣喝进去的茶,差点进错了路,一时间咳嗽不止。 第41章 吃了糖糖,就不会痛痛了 “咳咳咳……侯爷说什么?”好不容易止了咳嗽,沈凌欣难以置信地问。 “本侯说,药丸是沈姑娘的诚意。那杏酥糖是沈姑娘的赔礼吗?倒也……用心良苦。” 见鬼的用心良苦! 不是他先给她送的杏酥糖吗? 她不过是以牙还牙……不对,是以糖还糖罢了,怎么就出来个用心良苦了? 而周沐寒不等她说什么,就又点了点头,道:“本侯觉得不错,沈姑娘下次可以多送一些。” “啊?” 沈凌欣傻眼,还有下次?还多送一些? 回来禀报马车已经备好的金玥,满心只剩下啧啧声。 啧啧…… 侯爷觉得杏酥糖不错?还让沈大姑娘下次多送点? 这…… 这还是他家侯爷吗? 不会是让人假扮冒充了? 上了马车之后,周沐寒淡声说:“收起你那眼神。在用这种眼神看本侯,本侯不介意让你体验一下瞎子的生活。” “侯爷,属下知错。”金玥立即转开眼睛。 他不就是感觉奇异么?侯爷至于要挖他眼珠子? 啧啧…… 侯爷跟着沈大姑娘学坏了。 金玥也不想想,沈凌欣不过是一闺阁女子,就算近些时日的言行颇为任性妄为,却也不曾亲手害人性命。倒是周沐寒,死在他手里的人何止百千。 到底是谁跟着谁学坏了,着实是有待商榷。 “侯爷,属下有一事禀报。”金玥想起一事,连忙说道:“玄妙观一事已经查清楚了,并没有行秦楼楚馆之事,那些道姑的确是冤枉的。侯爷您看……” 与此同时,金玥还悄悄在心里吐槽,什么时候督察院还管这样的事了? “把那些道姑都放了。” “啊?放了?” “既然是冤枉的,不放留着她们在牢里过年吗?” “属下知道了。”金玥忍不住碎碎念,“说起来那个元玉也是倒霉,那么狼狈地从文顺侯府回了玄妙观,还不等她收拾利索呢,就又去大牢里待了一遭……” “元玉让她继续在牢里待着。” “啊?”金玥张大嘴,不是刚说都放了吗? 而周沐寒没有任何解释的意思,只拿出沈凌欣所写的清单,再次细细看了一遍,随即手指微微用力,两张纸瞬间化为齑粉。 “侯爷,您这是……” 周沐寒并未回答,只拿起马车上本就备着的纸笔,不多时又写了两张清单。 金玥偷瞄了一眼,但见纸张上的字迹,竟是与然尘先生的一模一样! 若非他亲眼看着侯爷写出来的,他定然会以为是然尘先生的手笔,而单子上的内容也有了很大的改变。 尤其是第二份清单,加了近百种的药材不说,还隐去了几样原本列在上面的毒草。 写完,周沐寒将第一份清单,即沈凌欣所需的奇花异草单子,交给了金玥。 “吩咐下去,在最短的时间内,打探清楚这些奇花异草的确实下落。” 微顿,周沐寒再道:“能取回来的,就直接取回来。不能取再行回禀。” “是,侯爷。” 先前沈凌欣有解释这两份清单都是谁所需,金玥自然明白周沐寒话中的意思,一时间心中竟是不知该作何感想。 侯爷这般对沈大姑娘,沈大姑娘知道吗? 而且,侯爷是不是忘记了,沈大姑娘的亲事还没有退呢! 侯爷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周沐寒往后一倚靠,拿出一粒杏酥糖放入口中,继而轻轻闭上了眼睛。 “大哥哥、大哥哥,你受伤了吗?是不是很疼呀?”粉粉嫩嫩的糯米团子似的小姑娘,好看的眸子中仿佛带着光芒。 “喏,给你吃糖糖,是娘给我的,我最喜欢的杏酥糖哦。就是祖母不让吃,说吃了就不能做个乖孩子了。”糯米团子苦恼地皱着小眉毛。 “大哥哥快吃!娘说,吃了糖糖,就不会痛痛了。” 吃了糖,就不会痛了…… 马车进了皇宫,直抵内宫,周沐寒才从马车上下来。 对此情形,正候在御书房门外,等待政渊帝召见的朝臣,已然是习以为常,皆眼观鼻,鼻观心的不言语。 只政渊帝身旁伺候的内侍总管汪庆生,一路小跑地迎了上来。 “宸阳侯可算来了!侯爷快进去看看,皇上正恼着呢!” 汪庆生陪着笑,一脸的谄媚,惹得有人冷哼了一声。 汪庆生循声看去,原来是承恩公王道源。 王道源乃是国丈,其女正是中宫皇后,其子则是当朝大将军,手握雨墨国的大半兵力,战功赫赫,威震边关。 都在说若非王皇后所生的皇长子早夭,而后多年无孕,以至于五皇子出生得太晚,如今年岁还小,恐怕太子也轮不到丽贵妃所出的二皇子头上。 这王道源一向看不惯周沐寒,也是少有的敢和周沐寒对着干之人。 此时他就不但冷哼了一声,还骂了一句:“狗仗人势的东西!” 周沐寒脚步不停,只口中说道:“承恩公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是东西。” “周沐寒!”王道源气得大吼。 汪庆生哪边也得罪不起,只能连连赔笑,又假装忙着向周沐寒解释,政渊帝为何动怒而无暇他顾,算是将两个人的剑拔弩张给糊弄了过去。 待得到了御书房内,但见政渊帝满面怒容,而下首跪着的兵部尚书额头带着红印,他身旁则散落着几封奏折,显然是被政渊帝盛怒扔下的奏折给砸了额头。 周沐寒也不曾施礼,只信步走了过去,伸手拿起了地上的奏折。 “你拿它做什么?谁准你拿了?”政渊帝怒喝。 周沐寒不语,只将那几封奏折翻开看了看,随后才淡声说道:“不过区区弹丸小国来犯之事,皇上何必动怒。” “朕是为了灿谷国进犯之事动怒吗?朕是因为这些个蠢材!都让人打过来了,还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胆敢欺瞒于朕!他们是想等着敌人打到京城来,等着朕做亡国之君吗?” 这话说得可太狠了,兵部尚书顿时磕头不止:“微臣不敢,皇上息怒!” 周沐寒微抬眸,问:“皇上到底在恼什么?” 这是明晃晃的质问,质问当今圣上! 兵部尚书只觉得胆战心惊,连头也不敢磕了,而政渊帝则是沉默了下来。 第42章 微臣没有那份闲心 御书房内安静一片。 周沐寒也不等政渊帝回答,就出声道:“好了,尚书大人且回去,顺便告知外面的承恩公等人,不必候着了,皇上今日不会召见他们了。” 兵部尚书知道周沐寒得政渊帝宠信,可如此越俎代庖的替当今圣上发号施令,他哪里敢听?当下惶恐不安地偷偷瞄向政渊帝。 “看什么看,还不给朕滚出去!”政渊帝喝道,语气里却已经没了多少怒气。 兵部尚书连忙磕头告退,出得门来擦了一把冷汗,心中对周沐寒的得宠程度,再次提了一个高度。 御书房内只余政渊帝与周沐寒二人,周沐寒屈膝跪了下去:“微臣叩见皇上。” 政渊帝也不叫起,只目光幽沉的看着眼前这张与他有几分相似的面庞。 “周沐寒。” “微臣在。” “朕听说,今日你与那文顺侯之女见面了?” “是。在月渐楼雅间。” “你倒是回答得干脆。”政渊帝轻笑出声。 周沐寒并不言语,只眸子微垂。 见他如此模样,政渊帝颇有些无趣,当下微微慵懒地往后靠了靠,道:“说说,她找你做什么。总不至于是因着前些时日的事情,她讹上你了,想要你娶她为妻。” “微臣以为皇上知道她为了什么。” 闻言,政渊帝目光越发幽沉。 当时雅间内只周沐寒与沈凌欣二人,就连金玥都被遣了出去,他有何通天本事,能够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但政渊帝并不显露分毫,只语气淡淡地说:“朕要你自己说。” “是。沈大姑娘说前些日子得见了神医谷的然尘,然尘说她母亲林氏中毒在身,给了她一张解毒的方子。她没有能力寻到方子上的药材,求到了微臣面前。” “方子呢?” “微臣已经交给金玥,让他吩咐下去了。” 政渊帝缓缓坐直身子。 “朕没有记错的话,然尘目前是跟在你的身边。” “不是跟。他只是对微臣身上的毒感兴趣,也对其他的毒感兴趣。”周沐寒语调平平,越发证明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闻言,政渊帝轻嗤一声。 那然尘是不是有什么毛病?身为神医谷的大夫,不去钻研他的医术,偏偏对各种奇奇怪怪的毒感兴趣!既如此他就不该拜在神医谷门下,而应该去跟那什么毒鬼之类的学习。 想罢,政渊帝再问:“也就是说,然尘并非是你派去文顺侯府的?” “微臣没有那份闲心。” “那你怎么有闲心帮这个沈氏女?” 周沐寒再次垂了垂眸子,说:“微臣以为这是皇上所希望的。林家人已经死绝了,若是出身林家的文顺侯夫人再死了,并非是好事。” 政渊帝不承认,却也不否认。 周沐寒就明白他并未说错。 所以,文顺侯是个蠢的,以为宣扬林氏病重,最终病故就会没事了,殊不知…… 周沐寒继续道:“林家虽然是武将世家,却也有不少的亲朋故旧是文人。文人的嘴如同锋利的刀。” “锋利的刀?难道他们还敢冲着朕挥刀?就不怕朕摘了他们的脑袋!” “悠悠众口岂能尽封?何况,皇上并非太子,又岂是滥杀之人?” 听到这话,政渊帝面色微沉:“太子又做了什么,让你这般说他?” 只是不等周沐寒回答,政渊帝就丝毫不以为意地摆手道:“罢了。他是一国储君,私底下做些什么无伤大雅,你也不必总揪着他不放。” 周沐寒微微攥了攥拳头,太子为了玩乐,致使一百多百姓无辜丧命,在政渊帝的眼中却是无伤大雅! 这时,政渊帝忽然往前倾了倾身子,问:“说起来,这然尘也来京城两年了?最近可有什么进展?” “有。他又给微臣开了一张方子。” 也不待政渊帝说什么,周沐寒径直从袖袋拿出先前写好的清单,呈到了政渊帝面前,随后回到原地跪好。 政渊帝瞄了几眼,忽然笑道:“这是药方?他怕不是要开一间药铺。唔……好像不是药铺,是杂货铺子。这回他又说有几成把握?” 周沐寒默了一瞬才回答:“十成。” “哈哈哈……” 政渊帝哈哈大笑起来。 两年了,每一次那个然尘说要给周沐寒解毒,都说有十成把握,然后每一回都是做了无用功。 得亏周沐寒身体硬朗,否则凭然尘这般折腾,用不了几回,怕是周沐寒坟头草都长几尺高了。 政渊帝笑得欢快,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而周沐寒跪在那里眉眼不动。 “起来,总跪着像什么样子。” “谢皇上。” 周沐寒起身,顺手接过了政渊帝毫不在意扔了回来的那张清单。 之后,政渊帝指了指依旧散在地上的奏折,道:“灿谷国进犯一事,你怎么看的?” “微臣说过,不过是弹丸小国不足为惧。皇上恼怒的也不是灿谷国进犯,而是王将军擅作主张,无诏出兵。” 听得此话,政渊帝先是斜睨了周沐寒一眼,此子倒是比太子和那些个皇子们,还要了解他。 随即政渊帝冷哼道:“哼!王道源不但生了个好女儿,还生了个好儿子!” “皇上有诸位皇子、公主。太子如今更是可以代皇上理政,替皇上分忧。” 闻言,政渊帝嗤笑出声:“朕还要与那老家伙比谁更能生不成?” 只听到后半句,政渊帝目光幽沉了一下,忽然说道:“太子近日与岱王走得挺近?” “岱王爷虽然是闲散王爷,却也管着宗人府的事,太子近些日子纳了几名良悌。” 政渊帝沉了眉眼:“闲散?朕看他是忘记了该守的本分了!” 周沐寒看了一眼政渊帝的神情,道:“微臣会寻机敲打一下岱王爷。” “不仅是敲打。” “微臣明白了。”周沐寒应下。 “若是朕的皇儿个个如你这般,朕这心啊该有多舒畅……”政渊帝忽然感叹道,与此同时将手上的玉扳指摘下来,交给了周沐寒。 周沐寒没有接话茬,接过了玉扳指,又与政渊帝说了几件政务,便告退出了御书房,一如来时一般,乘着马车从皇宫离开。 “看到了?在皇宫内乘坐马车,宸阳侯可是独一份的。” “可不是,谁让只有宸阳侯才能哄得皇上息怒呢,就连太……” 那小内侍还要继续说下去,却被同伴给拉了一下袖子,他一抬眼就看到了面沉似水的太子,吓得直接趴在了地上! 第43章 小心风大闪了舌头! 太子扫了那小内侍一眼,并未多说什么,只迈步走向了送周沐寒离开,尚未回御书房伺候的汪庆生。 “奴才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点了点头:“汪总管,孤听闻父皇心情不好,是宸阳侯哄得父皇开怀?” 听太子如此问,汪庆生心里打着鼓,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回道:“回太子殿下,奴才刚刚被皇上给撵了出来,并没有见到宸阳侯如何与皇上说的话。” 那意思就是在说,是与不是他并没有亲眼看到。 太子笑了笑,似是怨怪似是玩笑地说:“汪总管总是这般的小心,好像孤会在父皇面前告你的状似的。” “太子殿下……” “好了,孤不问便是。汪总管只管进去伺候父皇。”太子的态度显得甚是亲近。 汪庆生连忙告罪一声,进去不多时又出来请了太子进御书房。 随后,汪庆生走到那两个被吓得半死的小内侍跟前,压低声音呵斥道:“杂家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多做事少说话?就你们两个长了一张嘴?” 两个小内侍连连请罪,汪庆生这才放过他们,却也叮嘱他们这些日子少在人前露面。 只是,就连汪庆生都没有想到,这番话算是白叮嘱了,因为还没等过了这一晚,这两个小内侍就死了。 死得悄无声息,却也是死状极惨。 文顺侯府内,沈凌欣蹙着眉,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画着。 追查外祖母她们被山匪杀害一事,竟是陷入了僵局。 那个所谓的忠仆,原本在林家就是孤家寡人一个,那一日走脱之后,就再没了消息。 沈凌欣猜测他应该已经被人灭口。 而她先前雇请的那队镖队,她已经亲自去见过对方的镖头了。 对方却告知她,他们去晚了一步,不但没有见到那些山匪,更是连林家众人的遗体都没有见到。为此,那镖头还想着把当初她付的银两退还回来。 只不过,沈凌欣没有收。或者该说没有全部收回来,只说不能让对方白走一趟。 许是感于沈凌欣的大气,也或许是当真同情林家众人的遭遇,那镖头倒是与她说了一些关于招山上的事情。 林家众人遇害的地方即为招山。 招山上有两伙山匪,一为力山寨,一为烽烟山庄。 力山寨寨主是个莽夫,只要有钱什么事都敢做,不过力山寨人数不算多。 而烽烟山庄庄主心机深沉,但心狠手辣,且烽烟山庄人数众多,官府屡次派兵剿匪,皆未能在烽烟山庄讨得好去。 沈凌欣自是听明白了那镖头话中的含义。 力山寨寨主或可能做出截杀林家人的事情,但其山寨实力不足,而烽烟山庄则恰恰相反。 只是…… 沈凌欣微微摇了头。 就在这时,司白进来禀道:“姑娘,秦嬷嬷来了,说是老夫人多日没有见到姑娘,有些想姑娘了。” 闻言,沈凌欣微微挑了挑眉梢,张氏这是又想作什么妖? 要知道自打她撞墙以来,这张氏就没能从她手里讨得半分好,如今是一看到她就头疼,还会想她? 不过沈凌欣正有事情想试探一下张氏,遂让司白捧起一盆兰花,就与那秦嬷嬷前往寿延堂。 执青被她遣去同林嬷嬷一起伺候林氏了,所以她身边此时只有司白一个大丫鬟。 秦嬷嬷许是没有想到沈凌欣会这般好说话,偷瞄了沈凌欣好几回,不过也没说什么。 倒是那张嬷嬷,见沈凌欣来了,哼道:“有些人真是没规矩,不像咱们二姑娘那般孝顺,日日都来给老夫人请安,更是亲手给老夫人做补汤!” 这话说得连秦嬷嬷的脸色,都有些难看起来。 不想沈凌欣似乎丝毫不以为忤,冲着张嬷嬷露出了一抹笑,说道:“张嬷嬷,年纪大了呢,更要小心风大闪了舌头。你说是不是?” “大姑娘什么意思?我可没有说大话,更没有说大姑娘,我说的是有些人。” “我也没有什么意思,只是好心提醒张嬷嬷罢了。”沈凌欣再笑。 笑得张嬷嬷心里直发毛。 只她嚣张惯了,单看她说起话来你你我我的,都不自称奴婢,就可窥其一二。 当下她瞪着眼睛还想要说什么,却见沈凌欣一抬手,她立即想起那一日的两巴掌了,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不料沈凌欣只是理了一下鬓角的碎发,就进了屋子。 “呸!侯爷都得叫我一声……嬷……唔……” 说着说着话,张嬷嬷只觉得自己的舌头,仿佛不好用了一般,一点也不回弯,直直地往外伸了出去。 几个小丫鬟听到不对连忙看去,就见张嬷嬷就像是狗儿一般,把舌头吐在外面! “张嬷嬷,你这是怎么了?”小丫鬟们连忙上前询问,张嬷嬷却又哪里说得出话来。 小丫鬟面面相觑,这……当真是风大闪了舌头? 且不说外面乱了起来,只说沈凌欣进了屋,不出意料地看了沈明薇。 沈明薇前些日子丢了大人,又在人前暴露了本性,可是颇为费了一番功夫来挽回她的形象。 只不过此时的沈明薇眼睛红红,似乎刚刚哭过,面容也有几分苍白,越发显得她弱柳扶风,似清水白莲一般。 “见过老夫人。”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的,所以沈凌欣上前施了礼。 “欣姐儿啊……”张氏做慈祥状,“快到祖母跟前来,祖母可是念着你半天了。” 沈凌欣也不上前,只语调平平地说道:“老夫人喊我前来,可是想问母亲的事?执青刚刚送了信回来,母亲今日又为老夫人拜了佛,还给老夫人抄写了经书,甚是辛苦。” 这是在堵她的嘴,还是在提醒她,林氏为了她才会吃这些苦,受这些累的?张氏顿时心生恼怒,连脸上的慈祥,都差点维持不住。 沈明薇轻柔出声:“祖母,是菩萨在保佑祖母和母亲呢!明薇就想着,一定要去寺庙里上柱香,再添些香油钱,祖母觉得如何?” “薇儿说得对,要多添些香油钱才是。只是,祖母年纪大了,受不得马车的颠簸。你姨娘如今又是那种情形,你便是想要去也走不开……” 沈凌欣听着张氏的话,心中略升起一丝疑惑。 想让她去寺庙? 便是她们不说,母亲在那儿,她自然也会去的。 何况,绕了这么大一圈,就是简简单单地让她去一趟寺庙? 第44章 她自己爱跪着,干我何事? 就在沈凌欣疑惑间,就听沈明薇低声啜泣起来。 “祖母,明薇担心姨娘。姨娘她……” “好孩子别哭。你这一哭,祖母这心里啊就绞着的疼!你姨娘一定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张氏拍抚着沈明薇安慰她,又抬头看向了沈凌欣,道:“欣姐儿,你说是不是?” 沈凌欣顿时明白过来,原来是为了徐姨娘。 徐姨娘本就中了她下的毒,脸上起疹子又疼痛难忍,后来沈凌欣又送了她一点“小礼物”。 所以,经过这些天,不断延请来大夫的医治,徐姨娘顺利地烂了脸,有的地方几乎烂到能看到骨头! 狠毒吗? 狠毒! 可与徐姨娘谋害母亲的性命相比,沈凌欣觉得她的狠毒也在情理当中! 此时,沈凌欣微挑眉梢说:“我说是不是有什么用,我又不是大夫。” “我知道你不是大夫,可你不是认识大夫吗?去给我请来!”张氏怒,怎么这么不上道呢? “大姐姐……”沈明薇起身,哭着求道:“明薇知道大姐姐是恼了明薇,明薇该与母亲一起前往寺庙吃斋念佛的!只是,明薇心中担忧姨娘,这才耽搁了。” “大姐姐,明薇保证只要姨娘一有好转,明薇就立即去往寺庙里,好不好?大姐姐,明薇求求你,救救姨娘好不好?明薇给你跪下了!” 说着,沈明薇就缓缓往下跪去。 沈明薇料定了沈凌欣不会当真让她跪。 沈凌欣是大姐姐,却也只是姐姐,而非她的长辈。 若任由她跪了下去,怕是沈凌欣逃脱不了一个欺凌、羞辱庶妹的恶名。 只是,沈明薇料错了! 沈凌欣就那么淡淡的看着,看着她往下跪。 沈明薇骑虎难下,只能跪下,然后掩面轻泣。 见状,一旁的张氏顿时越发恼怒,伸手一拍桌子,吼道:“逼着自己的妹妹给你下跪,像什么样子!还有没有半点规矩礼仪了?” “我可没有逼她下跪,是她自己要跪的。”沈凌欣掸了掸裙子,仿佛沈明薇是什么脏东西似的。 这下子沈明薇当真哭了出来。 “薇儿要跪,你就让她跪?你就不会扶住她!”张氏见沈明薇哭得凄惨,当即就又是心疼,又是恼怒沈凌欣的不识抬举,只觉得怒火直往头上撞! 沈凌欣不耐地蹙眉道:“她自己爱跪着,干我何事?” “你住口!”张氏恨不能把茶盏扔过去。 “老夫人若是没事,我就先回去了。毕竟,我可不像二妹妹这般清闲,还得去找寻紫霜藤呢。” 张氏怒气冲头,想也没想的就厉声呵斥道:“你给我站住!你找紫……找什么借口也不行!今日你要是不答应请宫中太医来,或者把上次给你母亲看病的,神医谷的神医请了来,你就哪儿也别想去!” 张氏改口改得太快,差一点咬了舌头! 而沈凌欣在说出紫霜藤这三个字的时候,作势要往外走,实则目光紧紧地盯着张氏,不错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 此时见状,沈凌欣不由得用力攥紧了手指。 她故意激动张氏,就是为了试探张氏是否知道紫霜藤,又是否知道那醉朦胧之毒。 如今无论是张氏下意识的追问,还是她的快速改口,亦或者目光的闪烁,都无一不在证明着张氏不但知道紫霜藤,还定然知道醉朦胧之毒,甚至很有可能醉朦胧之毒就是张氏下的! 原以为是徐姨娘处心积虑地想要母亲的性命,却不想是她的好祖母张氏! 此时此刻,沈凌欣很想问一句为什么? 难道就因为母亲嫁给文顺侯,让文顺侯府得了诸多好处? 张氏、沈宏方、徐姨娘…… 一个个的就这么容不下母亲,就非要害了母亲的性命吗? 沈凌欣怒极反笑:“老夫人就不问一问,我找那紫霜藤做什么?” 张氏目光再闪,却刻意装作不在意的模样,道:“我管你找什么藤,我只问你请不请神医来给徐姨娘医治。” “是吗?我本来听闻用紫霜藤制成床榻,亦或者是脚凳,合着这兰花的花香,能让人身体强健,准备做好了之后送来老夫人房里呢。既然老夫人不要,那我就送到侯爷屋里,如何?” 张氏这才注意到司白捧来那盆忘忧龙兰,目光更是抖颤。 “谁……谁告诉你紫霜藤和兰香能让人身体强健的?简直是胡说八道!我不要,你父亲也不要!” “这样啊……”沈凌欣故作失望的模样,“原来所谓神医谷的神医是个骗子啊!如此看来,是万万不能让他来给徐姨娘看病了。” “你……”张氏一下子僵在了那里,怎么说一句不能强身健体,就变成了神医是骗子了? “大姐姐,明明那位神医拿了神医谷的牌子的。明薇知道姨娘不如母亲身份贵重,或许请不来宫中太医,可母亲一向心善,定然不会忍心姨娘丢了性命的,大姐姐也必然不忍母亲难过的,是不是?明薇求大姐姐发发善心,就让神医给姨娘医治好不好?” 沈明薇哭得梨花带雨,心里却是恨极了沈凌欣。 明明就是神医谷的神医,沈凌欣偏偏否认,她就是见不得姨娘好! 然尘拿出身神医谷说事的时候,是有旁的小厮丫鬟在的,沈明薇能知道也不让人意外。 只是,沈明薇不该在言语间牵扯母亲! 看来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啊! 沈凌欣上前亲手扶了沈明薇起来,口中说道:“瞧二妹妹哭的,我何时说过不让神医来给徐姨娘医治了?” “大姐姐答应了?”沈明薇心中一喜,就连张氏也从神情恍惚中回过神来。 “我答应有什么用?”沈凌欣拍了拍沈明薇的手,叹气道:“此事还得是侯爷出面才行。那神医是侯爷当初为母亲请来的,我一个足不出府门的闺阁女子,又哪里知道神医在何处?二妹妹求错人了。” “怎么可能……”沈明薇哪肯相信。 “我说不知就是不知,二妹妹不信就罢了。”沈凌欣神情冷了下来,“还有,二妹妹若是再拿母亲说事,我不介意再热闹一番!毕竟,我这人最喜欢看的就是热闹。” 沈凌欣最后一句话,说得那叫一个意味深长,沈明薇的脸色一下子就难看起来! 第45章 你家公子我不姓姑 上一次听到沈凌欣说热闹一词,还是元玉仙姑把她给扑倒,令她沾染了一身秽物的时候! 沈明薇发誓,这辈子她都不想再想起那一幕! 此时,沈凌欣又说什么热闹,她这是什么意思? 沈明薇惊疑地盯着沈凌欣。 沈凌欣笑了笑,转身离开。 沈明薇压下心头的疑惑,哭倒在张氏怀里。 “祖母,姨娘该怎么办?明薇该怎么办啊……” 张氏有些心神不定,略微带了几分敷衍地哄劝了沈明薇几句,就让她先回去了。 待沈明薇一离开,张氏就命秦嬷嬷把那盆忘忧龙兰拿了出去,又遣了小丫鬟等在府门口处,让她见到沈宏方,就请他立刻来延寿堂。 沈明薇一回了她的屋子,直接就将桌上的茶盏甩到了地上去! “沈凌欣!沈凌欣!”沈明薇咬牙切齿地念着沈凌欣的名字。 抚琴小心翼翼地劝道:“姑娘别气了,小心气坏了身子。姨娘那里还指着姑娘呢……” “指着我,我能怎么办?我已经舍下脸面,把能求的人都求过了!还要我怎么做?” 沈明薇一把扯过抚琴:“来,你来告诉我,我能怎么办?不就是起疹子吗?怎么看了那么多大夫就是不好?怎么就是不好?” 一边说着,沈明薇一边用力拧着抚琴胳膊上的肉,仿佛她面前就是可恶至极的沈凌欣,又或者是那屡治不好的疹子。 “姑娘,奴婢知错了,姑娘饶了奴婢……”抚琴疼得都快哭了,却不敢喊出声,只小声求着饶。 待沈明薇发泄够了,这才松开了抚琴,抚琴站立不住坐在了地上,捂着自己的胳膊全身发抖。 沈明薇在屋内走了几个来回,仿佛回过神来一般,伸手去扶抚琴。 抚琴瑟缩了一下,眼见沈明薇再次沉了脸,只能任由她把自己扶了起来。 “抚琴,我掐疼你了?都怪我不好,被气得失了理智,才会这样对你。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沈明薇的声音无比的温柔,只落在抚琴的耳中,却是让她心惊胆战。 除了她,没有人知道众人眼中那个温柔如白莲的二姑娘,私底下是这般模样。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被折磨,也知道这不会是最后一次。 她只是一个丫鬟,身家性命乃至全家的性命,都拿捏在主子手里,她不能也不敢反抗,更不敢说出去。 说出去又有谁信呢? 抚琴心中悲凉,面上做忠婢模样,回答道:“奴婢怎么可能生姑娘的气?姑娘又没做什么,都是我自己不小心磕到了。姑娘,要不……去求一求那位?” “那位……”沈明薇眼神渐渐亮了起来。 就在沈明薇下定决心,准备吩咐抚琴备车之时,忽听抚琴疑惑道:“姑娘,您的手怎么了?” “什么手怎……啊,这是怎么回事?” 沈明薇有些慌了。 只见她的双手手背又红又肿,有的地方甚至正往出渗着水,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请大夫,快去请大夫来!” 文顺侯府又请了大夫,还不止一位。 得知此事的人纷纷议论。 先前不是说文顺侯府之所以频繁请大夫,都是因为侯夫人病重吗?怎么侯夫人去了寺庙里,文顺侯府反倒接二连三地请大夫?不会是老夫人又病了? 有知道情况的人连忙反驳,生病的是府里的姨娘和二姑娘,还有个说话闪了舌头的老嬷嬷,老夫人好着呢! 且不管旁人如何议论,沈凌欣却是勾了唇。 她怎么会让张氏在这个当口病了,母亲可还在寺庙里,替老夫人潜心拜佛呢! 母亲回来之前,张氏是必须健健康康的。 此时此刻,司白扯了扯身上的小厮装扮,神情紧张地问:“姑……公子,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啊?” 沈凌欣也同样是一袭男子装扮,面容上也稍做了掩饰,只是与男子相比依旧显得俊秀了一些。 她笑着:“自然是来……看热闹的。” “看热闹?这里有什么热闹可看的?人这么多,挤到姑……公子可怎么办?”司白小声嘟囔。 “你家公子我不姓姑!”沈凌欣轻敲了司白一下,“人多不正好说明这里很热闹吗?” 司白捂着额头,委屈地看着自家姑娘,姑娘到底要做什么呀,这里什么人都有,万一被人发觉姑娘不是位小公子,可如何是好…… 执青姐姐快回来,回来和她一起劝劝姑娘。 司白心里发愁,沈凌欣却是眸中光芒璀璨。 找了间茶水铺子,要了一壶茶和几样点心,叮嘱司白在这里吃喝等着她,不顾司白的阻拦就走了出去。 司白连忙要追,却哪里还有沈凌欣的身影,只差点把小丫头给急哭了。 “哎?你不是沈大姑娘身边那个小丫鬟吗?怎么在此处,还这副穿着?”一道声音忽然传来。 司白茫然抬头,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人。 金钥诧异地问:“啧啧……前些天还见过,这就把金某给忘了?沈大姑娘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迷糊丫鬟!哎,对了,你家姑娘呢?” 其实也怪不得司白,实在是能见到金玥的时候,大多数都有周沐寒在。 而周沐寒在就意味着司白连走路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哆嗦的,根本没有胆子去看周沐寒,跟在周沐寒身边的金玥,自然而然的也就跟着被“无视”了。 此时,金玥这一啧啧,倒是让司白瞬间想起来他是谁了。 “金、金大人……” “你家姑娘呢?怎么你自己在此处?” “我家姑娘……我家姑娘刚刚出去了,让我在这里等她。”司白都快哭了。 金玥越发疑惑地啧啧两声,转头吩咐了人去寻一寻沈大姑娘,然后很是好心的安抚了司白几句。 而这个时候的沈凌欣脚步不停,目光在周围匆匆扫过。 此处是城东的一处市集。 确切地说是一处龙蛇混杂的各色人等,尤其是许多江湖人的聚集地。 摆摊的、算命的、杂耍的、卖艺的…… 什么人什么行当都有,总之一句话极为热闹。 沈凌欣来这里的确是为了看热闹,却不仅仅只是看热闹! 第46章 就如此喜欢与人做交易? 终于,沈凌欣来到了一处书画摊前,停下了脚步。 “劳驾问一下,写一幅布幌,需得多少银两?” 摊位后的书生抬眼看了看沈凌欣,懒洋洋地回答道:“十字十两,五字五十两,一字百两,概不赊欠。” 闻言,沈凌欣当即打消了让她写个布幌的念头,转身就走。 开玩笑,一个字一百两,对方怎么不去打劫? 她是来这集市赚钱的,不是来被坑钱的! 那书生见沈凌欣问完价格转身就走,当即不乐意了,扬手就将手中的毛笔扔了出去,贴着沈凌欣的耳畔飞过,然后径直扎在了沈凌欣脚前! 这可是一支毛笔,前面的笔毛软着呢! 吓了一大跳的沈凌欣暗叹一口气,该说自己运气不好呢,还是运气不好呢,什么都没做,就先招惹了个江湖高手。 瞄了一眼没进地面半截的毛笔,沈凌欣转回身问道:“阁下这是想强买强卖吗?” 书生依旧懒洋洋的模样,只道:“小公子问完了价格扭头就走,是瞧不上在下写的字?” 瞧不上就不会问了。 沈凌欣心中暗道,不就是看这书生的字写得龙飞凤舞,这才动了心思,请他写布幌的吗?谁知道价格如此离谱! “非是瞧不上,而是……” “嫌贵?看来小公子是想写一个字啊!让在下猜猜,小公子想写一个什么字。绣?花?亦或者是舞?” 书生的声音一直慢悠悠的,可说出来的话却让沈凌欣心惊,他这是看出自己是女子之身了?要不然一个男子写什么绣花舞! “阁下猜错了,我也不欲劳烦阁下,告辞。” “想走?可没那么容易。” 书生懒洋洋的声调再次传来,只是与他的声调极为不相符的,是又一样物什以极快的速度飞了过来! 同样的是插在了沈凌欣脚前,不同的是这次是一块镇纸。 泥人尚且有三分火气! 她不就是问了一下价格,至于如此不依不饶的么? 转回身,沈凌欣大踏步回到了那摊位前,双眸盯在书生身上,见他一双眼睛中透出类似于兴奋的光芒,面上却是依旧一副懒洋洋的模样,沈凌欣忽然间就笑了。 原来不是她运气不好,而是运气很好。她苦心寻找的契机,居然就这么送到了跟前! 不过,在露出笑容的同时,沈凌欣手指微微动了动,悄无声息地撒了一点粉末出去。 “小公子笑什么?” “我笑……红日三竿莺百啭,不知阁下可知自己如今到了几转,又自认能挺过多少转呢?” “唰啦”一声,书生身前桌面上摆放着的纸张,不知为何尽数裂成了两半! 见状,沈凌欣非但不惧,反而笑得越发好看。 看书生的反应,她就明白自己果然没有看错! 红日三竿是一种毒,莺百转则是在说中毒的深浅程度。 中毒者起初状为慵懒,说话做事皆是懒洋洋的,就如此时的书生;继而腿脚无力,渐渐发展为无法站立,亦如眼前的书生。 再后来就是全身无力,及至百转之时,中毒者连话都说不了,只能转动眼珠子,连饮食都无法入腹,会被活生生地饿死渴死。 “小公子可明白一句话?”书生随手将裂开的纸张拂到了地上。 “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沈凌欣笑,“可是我不但知道红日三竿,还知道阁下如今到了三十五转。若是到了五十转之时,怕是阁下就不能做这书画的买卖了。” 五十转毒性就到了腰腹,届时书生想坐都坐不住了,总不能躺着写字作画,所以沈凌欣才有此一说。 “小公子想说什么?” “你应该问我想做什么?” 闻言,书生微微皱了眉,轻轻抬起手来,伸向了桌面上的毛笔架…… 书生的举动使得沈凌欣眉心一跳,这书生若非中了红日三竿毒,绝对是个雷厉风行,说取人性命就取人性命的狠辣角色! “阁下若是打算等着饿死渴死,亦或者现在就毒发身亡,尽管给我一毛笔。” 书生一怔。 “做笔交易如何?我给你解毒,你给我写一幅布幌。这笔交易你不吃亏的,一副布幌最多不过百两银子,而红日三竿毒不解可是会要了你的性命!也不对,红日三竿毒发还需要些时日,但是现在你体内多了一种毒,想死还是很快的。” 书生彻底明白了过来,也是在此时他骤然发觉,自己体内的内力消失得无影无踪,丝毫运转不起来! 失了内力又身中红日三竿毒的他,连一个普通书生都不如,甚至有隐隐坐不住的迹象,更不要说取了眼前这人的性命,书生不由得阴沉了脸色。 背对着后面的沈凌欣,并没有留意到她身后不远处,不知何时多了一人,并且将她所说的话,一一听在了耳中。 不过,书生却是看到了,他目光微微一缩,伸出去的手,也缓缓收了回去。 书生不知不远处站着的男子究竟是谁,又是何种身份,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危险,极致的危险! 只要对方出手,漫说是现在的自己,就是全盛时期的自己,也只有束手毙命的下场! 一招都敌不过! 而对方之所以不出手,是为了眼前这个女扮男装的女子。 书生轻嘘了一口气,在双重压迫下,答应了沈凌欣的交易。 周沐寒一袭与往日不同的墨色长袍,面上也带着一张墨色面具,将整个人都融入了昏暗的街道当中。 他缓缓转动着指间那近乎透明的翡薄飞刀,唇边微微勾起一个弧度,这小女子就如此喜欢与人做交易? 先前与他做了交易,此时又出现在这鱼龙混杂的集市上,与那书生做交易,当真是胆大妄为得很呐! 记忆中那个总是微垂着头,说话也是细声细气的羞怯胆小的少女形象,在这一刻彻底地模糊起来,只剩下眼前仿佛散发着无尽光芒的小女子…… 沈凌欣并不知身后站着的周沐寒,只伸手取出了银针,也不另寻他处,就这么当街开始给书生解毒。 书生见不远处的墨衣男子,就那么把玩着飞刀看着,他垂下了眸子,开口问道:“小公子要在下写一个什么字?” 第47章 瞧一瞧看一看呐,毒字一号! 一个龙飞凤舞的写着“毒”字的布幌杆子,立在沈凌欣身旁,随着清风吹动布幌晃动,异常的显眼。 刚刚解了毒,浑身轻松的书生,站在沈凌欣旁边看着她。 “小公子打算替人解毒?是为了赚钱?” “解毒制毒皆可。” 书生再问:“什么毒都可以?” 沈凌欣看了他一眼,道:“只要有材料,什么毒都可以。” “你是说解毒还是制毒?” “皆可。” 书生直接就笑了。 他承认对方毒术不错,下毒下的悄无声息,令人难以察觉,解毒手法也同样极为精妙,但是这也不是让她能如此说大话的理由! 沈凌欣自然明白他在笑什么,却也不想解释,只淡声道:“麻烦让一让,挡着我做生意了。” 书生并不走开,只是目光灼灼的盯着沈凌欣。 对方的确给他解了红日三竿毒,但是方才给他下的毒却还没有解,此时此刻他还提不起半丝内力,这让他很没有安全感。 “小公子是不是忘了什么?”书生终究忍不住开口说道。 “没忘。”沈凌欣扬眉一笑,“我这不是怕给你解了毒,你就立时要了我的性命么?所以只能不好意思地委屈你一下了。” 书生简直要被气笑了,这女人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恢复内力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想取她性命! 只听沈凌欣又道:“不过是委屈片刻而已,很快就好了,放心!” 放心?让他放的哪门子心? 她究竟明不明白,这种地方没有点实力,有随时丢掉性命的可能。 就在书生心生恼怒之际,不想沈凌欣忽地扬声,有如小商贩叫卖一般喊了起来:“来瞧一瞧、看一看呐!毒字一号,制毒高手,又包解百毒啦!不管你是要制毒,还是要解毒,尽管来寻我毒字一号!” “若是不信,且看这位书生大哥,方才还只能坐在椅子上,经过我妙手解毒,立时活蹦乱跳了!” “俗话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活生生的例子就看书生大哥啦!瞧一瞧、看一看呐!中毒的解毒救自身,没中毒的还可来点小毒防防身!毒字一号!” 沈凌欣的声音,本就有别于男子,清脆又响亮,尤其是那句毒字一号,极具有穿透力,立时吸引了无数的目光。 而那书生在此处摆书画摊,已经不是一两日,自然有不少人是见过他、知道他的,此时见他果然站了起来,立即有几分信了沈凌欣的话,有一些人心中微动。 书生则被沈凌欣气得额头青筋直冒! 感情这是拿他当了实例! 真真的是欺人太甚! 若非他没有恢复内力,若非那如芒在背的目光还在,他真想立时掐死眼前这该死的女人! 有人扬声问了一句:“哎,臭书生,你真好了?当真是这小公子解的毒?” 不等书生回答,沈凌欣就说道:“真不真诸位不是亲眼看到了吗?如果不是为他解毒,难道以他的武功,还会任由我摆布?银针又不是扎着好玩的。” 闻言,书生顿时把拳头捏的吱吱作响! 原来从当街给他施针解毒的时候,这个女人就在算计他! 不,或许从最开始这个女人转回身之时,她就开始算计他了! 怪不得那会儿这个女人会提出那么一个所谓的交易。 这交易看似这个女人吃了亏,为他解了如此难解的红日三竿毒,只换了他写的一个字,此时看来他却是几乎被压榨干了最后一丝可利用的价值。 就在书生怒极之时,沈凌欣放开戳进地里的布幌杆子,冲着书生抱拳施礼:“书生大哥,多谢你能为我做证明。如此我们也算两清了,你不必再执着于报恩。” “报恩?”书生咬牙切齿,报恩?他想要她死! “救命之恩,难不成书生大哥认为一个百两银子的字,就能全然抵消了?原来人命是这般不值钱的吗?我还以为能凭着为他人解毒,多赚些银钱呢。” 沈凌欣说的懊恼,书生却险些气背过气去! 事到如今,他还能说什么? 是说自己的性命仅值一百两银子,还是说他想恩将仇报,要掐死眼前这个女人? 江湖人也有江湖人的规矩,他要是当真如此做了,恐怕会遭整个江湖的嗤笑和唾弃。 更何况…… 而就在书生思索之时,猛然间就发觉他的内力回来了! 果然只是委屈他片刻。 只是,这女人是何时给他解毒的? 书生略微一思索,顿时明白过来,是方才沈凌欣那一抱拳! 初时不知对方是何时下的毒,解毒之时又是如此的轻松随意…… 在这一刻,书生忽然就相信了沈凌欣毒术确实不一般了。 书生想明白了这一切,再抬眼就见沈凌欣不知何时,竟是占据了他的桌案,而桌案跟前已经围了几人。 不远处的周沐寒,在沈凌欣叫卖出声的时候,唇角就轻轻勾了起来,直到此时都未曾拉平过。 他微一抬手,身旁立即多了一人。 听了周沐寒的吩咐之后,那人当即从袖中拿出一物,吞入了口中,不多时脸色变得乌沉沉,继而吐出一口黑血来! 那人脚步踉跄地走到了桌案前,拿出几张银票,抖颤着问道:“解毒,五百两够不够?” 沈凌欣虽借着那书生造势,却情知不可能立时就有什么生意的,此时见状立刻精神一振。 只是,还不待她说什么,那人又“噗”的一声,从口中喷出了一口黑血,继而眼睛一闭,整个人就向着地面委顿而去! 而那黑血仿佛滚烫的热水一般,将沾染了黑血的桌面,烫得冒出了几缕青烟。 沈凌欣一把将那人扯坐在椅子上,与此同时银针急速扎向了他的几大要穴。 继而手指在对方腕脉上一搭,沈凌欣脱口而出:“焚心穿肠毒!” 闻听此毒名,周围的人皆是一阵恍然。 都焚心了,也难怪喷出来的黑血,能把桌子烫冒烟。 沈凌欣确认了是什么毒之后,当即就给这人施了针。 在她落下最后一根针之时,那人就缓缓睁开了眼睛。 见状,沈凌欣有条不紊地,从袖中拿出了几种药粉,混合后让他吞了下去。 在沈凌欣起针之时,原本看上去马上要死了的人,就已然能站立起来,整张脸也早已恢复了正常面色。 这一下子,原本还是将信将疑的众人,立时相信了沈凌欣的确毒术高超,至少在解毒方面,是有立竿见影的效果! 有几人目光灼灼,似在盘算着什么。 而沈凌欣却是疑惑的轻蹙柳眉。 第48章 不过是嫌他太聒噪了 诊脉的时候,沈凌欣不但判断出来此人中了什么毒,还察觉到了他中毒时间就在刚刚! 要知道这焚心穿肠毒虽看上去极为狠毒,却只会令中毒者极为痛苦,不会当真要人性命,所以此毒一般是用来折磨人和刑讯逼供的。 而观此人的模样,并没有任何被人折磨的迹象。 沈凌欣疑惑地看了看那人,又扫了一眼周围,却什么可疑之处都未曾发觉,她只好按捺下心中的疑惑。 先是有了书生的实例,后又来了一个立竿见影的典例,沈凌欣的毒字一号,已经因此而神奇地打出了名气。 虽然后来只是小打小闹的,卖出去了几种小毒,又有人留下了要制的毒药名和预定金,却也已然出乎沈凌欣预料。 沈凌欣还趁机放出了话去,若没有足够的银钱,也可用替她做一件事来抵。 赚钱是她来此处的目的,可她也同样缺少为她做事的人。 外祖父他们通敌叛国一事有蹊跷,外祖母她们丧命一事,更是处处透着可疑,这些都是需要她慢慢来调查的。 只是,目前她没有办法培养自己的心腹,时间上也来不及,只好用这样的办法来找人替她做事。 随后,沈凌欣见在此处耽搁了不少的时辰,伸手摸了摸插在地上的布幌杆子,随后拿出一张银票,放在书生的桌案上,迈步准备离开。 有人立即扬声问了一句:“小公子可能告知在何处落脚?” “不便告知。” “那……小公子下次何时再来?” 沈凌欣略思忖了一下,回答:“五日后。” “小公子不留个名号吗?毒字……一号属实有些难听。” 这是那书生的声音,而且他特意在毒字和一号之间停顿了一下,听起来就像是在骂沈凌欣是“犊子”一般。 犊子在某些地方,是与骂人家龟孙子差不多意思的。 沈凌欣脚步微顿,不知为何脑海中竟是浮现出一个姓氏,随即从口中吐出一个名字来:“周安。” 周安…… 早已隐在角落里的周沐寒,轻轻重复着这个名字,心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划过,想要捉摸却又了无痕迹。 等沈凌欣回到先前的茶水铺子的时候,司白大哭着扑上来。 沈凌欣好一通安抚,与此同时也暗暗责怪自己,不该因着怕司白被人套了话去,守不住秘密,就没有提前与她好好解释。 随后,沈凌欣从司白口中,得知了偶遇金钥一事,也见到了金钥离开前特意留下的青袍卫,当下就表达了感谢,随后就带着司白踏上了回府的路。 “侯爷,”先前曾让沈凌欣解过毒的那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属下还不及动手,跟在周安周公子后面的人,就已经中毒动弹不得。是属下无能,请侯爷责罚。” 闻言,周沐寒的眉心微动,淡声道:“并非你无能。” 而是那小女子早就谋划好了一切,哪里会任由人跟踪,轻易地探知了她的真实身份? 端看她临走前,在那布幌杆子上下了毒,致使想要拔掉旗杆的书生,再次中毒一事就可窥一二。 与周沐寒汇合后,就跟在他身边的金钥,顺着自家侯爷的目光看去,疑惑地问:“什么周安周公子?那不是文顺侯府的沈大姑娘吗?有人跟着她?是想做什么?侯爷方才见到沈大姑娘了?” 金钥问了一连串的问题,可惜周沐寒没有丝毫想要解释的意思,只与那人说道:“下次休要自作主张。” “是,属下知错。” 周沐寒点点头,迈步前行。此时的他早已换回了平日里的装束。 没有得到解答的金钥,不死心地用肩膀撞了撞那人,低声问:“木槐,你做了什么自作主张的事?” 木槐不吱声。 “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侯爷不是让我在明处吸引注意力,他在暗处追踪人去了吗?怎么好像遇到了沈大姑娘?沈大姑娘究竟做什么了?” 金钥可是好奇死了。 木槐看了看自家侯爷的背影。 他们跟在侯爷身后不远处,以侯爷的武功,是足以听到金钥的说话声的,却没有任何表示,木槐就明白侯爷并没有阻止他告诉金钥的意思。 于是,木槐摸了摸肚子,说:“周……呃,沈大姑娘在做解毒制毒的生意,侯爷让我寻一个人,服下焚心穿肠毒,然后去找沈大姑娘解毒。我怕寻来的人坏了侯爷的事,就自作主张自己吃下了毒药。” 听了木槐的解释,金钥微微张大了嘴:“我不过是与侯爷分开了一两个时辰,怎么就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了?什么叫沈大姑娘在做解毒制毒的生意?沈大姑娘是想……” “金钥。” 金钥的问题还没问完,就听前面的周沐寒忽然出声唤他,他连忙应道:“属下在。侯爷有什么吩咐?” “你再多问一句,就扣你一个月的俸禄。” 金钥姓金,也极爱金银,在他看来扣他俸禄,就与要他性命差不多。 所以他当即惨叫出声:“不要啊,侯爷!属下就是问问沈大姑娘做了……” “两个月。”周沐寒声音淡淡。 金钥立即闭了嘴,甚至还做了一个缝合的动作,表示自己一个字都不多说了,只是他的眼神中透露着丝丝委屈。 以前侯爷可从不这样的! 难不成…… 是因为他问的是沈大姑娘的事,侯爷就恼了? 不对、不对,侯爷不是恼了,是打翻了醋坛子! 对,一定是打翻了醋坛子,听不得他一径地提沈大姑娘! 啧啧…… 金钥自以为找到了真相,殊不知若是周沐寒得知他心中所想,怕是会直接把他一脚踹飞。 他不过是嫌他太聒噪! 金玥聒噪不聒噪,沈凌欣不知道,她只知道司白是真的能哭,这一路上司白说着说着就开始哭,大有一副如果沈凌欣下次还做这样危险的事,她就哭死给她看的架势,直哭的沈凌欣感觉头都大了。 所以,当换好了衣裙的两个人,在侯府门口碰到了沈明聪,尤其是听到沈明聪嘴里不干不净的咒骂着母亲的时候,沈凌欣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不好过,那她怎么能让眼前这个混蛋好过呢! 第49章 且让毒性飞一会儿! 这些日子徐姨娘与沈明薇自顾不暇,沈凌欣又不同以往,徐姨娘生怕她对沈明聪做点什么,就寻理由送沈明聪出了府。 这也就是尽管这些天侯府很是热闹,却不见沈明聪身影的原因。 沈明聪去了何处,沈凌欣并不想理会,只是沈明聪不该被她撞见他胆敢咒骂母亲! 思及此处,沈凌欣夺过车夫手中赶车的鞭子,撸了一把鞭梢,直接抽向了沈明聪! 曾经用在沈明薇身上的九窍证心散,这一次用在了沈明聪身上。 又因着这一下,是抽在了沈明聪的脸上,毒性发挥得极快,所以沈明聪根本压不住心底的恶毒,各种谩骂瞬间冲口而出。 “贱人,你还敢打我!真是什么样的贱货,养出什么样的贱人……” 沈凌欣反手几鞭子,狠狠抽了过去,连同一旁的阿生也未能幸免于难,只把他们二人抽得恨不能抱头鼠窜。 “够了!” 沈凌欣手中的鞭子,被人猛地一下夺走了。 那人厉声质问:“沈大姑娘在府门口,当众鞭打自己的亲弟弟,连下人也不放过,究竟意欲何为?” “外面都在传沈大姑娘性情大变,如今观沈大姑娘的模样,莫非不是性情大变,而是暴露了心肠歹毒的本性?”另外一道声音疑惑的出声,只说出来的话更加可恶。 沈凌欣扫了一眼,因着鞭子骤然被夺,而有些疼的手掌,继而缓缓抬眸说道:“究竟是我心思歹毒,还是他不敬嫡母嫡姐,我相信有耳朵的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有眼睛的人,也都看得分明!” 说着,沈凌欣伸手一指,那边沈明聪的谩骂不绝于耳,那些言语当真是污秽不堪。 别说谩骂的对象是嫡母嫡姐,就是最下等的奴仆,也不该忍受如此的羞辱! “现在你们还觉得他不该受些教训?他身边的小厮没有看好主子,让他学了这等污言秽语,也不该被罚吗?” 那二人被问的神情一僵,尤其是那夺鞭子的人,只觉得羞愧难当,恨不能去去捂了沈明聪的嘴,又恨不能掩面而逃。 而沈凌欣看向了先前说她暴露本性的那人,忽地露出了一抹轻笑,只这笑不达眼底。 此人她认得! 是崔志学! 她可还没有忘记,沈明聪曾经说过,当初那催情香就是崔志学给他的! 她还没有找上门去,这崔志学就自动出现在她眼前了。 很好! 沈凌欣只觉得自己的手指,已然按捺不住要舞动起来了。 “崔公子是?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是有庶弟庶妹的。崔公子的庶弟庶妹咒骂令堂的时候,崔公子也是如方才这般,权当做没有听到吗?好!崔公子当真是好一位孝悌俱佳的翩翩贵公子!” 沈凌欣一边扬声称赞,一边“啪啪啪”地鼓了几下掌,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飘荡着,只谁都没有留意。 不过,沈明聪似乎是骂累了,谩骂声渐渐停了下来。 而这一番明赞实贬的话说下来,崔志学也不禁脸色难看起来。 只他似乎是个极为能忍之人,转眼间脸上就带了笑,说道:“沈大姑娘误会了,我只是想说,即便要教训弟弟,也该等进了府门。如沈大姑娘这般,岂不是令人心生误会,反倒是坏了沈大姑娘的清誉。” “只有那等心思歹毒之人,才会别有用心地专门毁人清誉、害人性命!崔公子,你说是与不是?” 崔志学心中一跳,觉得沈凌欣是话里有话,似乎还是针对他的。只当下他也只能应了一声自然是。 “崔公子说是便好。”沈凌欣状似随意的点了点头。 看沈凌欣如此反应,不知为何崔志学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里,仿佛被塞了一块石头一般沉甸甸的,又晕沉沉的。 他微微晃了晃脑袋,有些迷茫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见状,沈凌欣笑了笑,隐在衣袖中的手指微微跃动着。 且让毒性飞一会儿…… “沈明聪,再让我听到你对母亲不敬,你这张嘴就不用要了!明白了吗?” 沈凌欣明明说的是威胁人的言语,声音却是轻轻柔柔的,落入身旁几人的耳中,只觉得暖融融的,甚至有一种想听着入睡的冲动。 沈明聪捂着脸,有些呆呆的看着沈凌欣。 沈凌欣再笑,声音越发柔和:“不明白也没事,日后我慢慢教就是了。崔公子……” 崔志学愣愣地看着沈凌欣,似乎是不明白她好端端的与沈明聪说着话,忽然唤他做什么。 沈凌欣慢慢转回身,冲着崔志学微微福身,香气再次卷向了崔志学,口中说道:“或者,崔公子愿意与我说一说,你为何要给沈明聪一份催情香,让他来害我?” “是钱先生授意……”崔志学仿佛梦游一般脱口回答道,却也在说出这几个字之后,猛地回过神来住了口,继而脸色巨变! 他怎么会把这事说出来?! 他怎会说出来?不过是因为中了沈凌欣的迷梦香。 此香会让人神情恍惚,在沈凌欣温柔声音引导下,出其不意问得问题,对方便会下意识地回答出来。 当然,此香只能对付如崔志学这等心志不坚之人。 钱先生…… 沈凌欣在心中默念了这三个字。 原以为这崔志学心术不正,给沈明聪催情香,不过是助纣为虐的行径罢了,却不想崔志学背后还有人! 只是不知这钱先生究竟是何人,他又为何这般处心积虑地害她? 看着脸色难看至极,身形甚至有些摇摇晃晃的崔志学,沈凌欣再一福身:“多谢崔公子为我答疑解惑。崔公子保重。” 话落,沈凌欣领着司白进府,只留下崔志学万分懊悔不解,然后一阵心慌袭来,随后竟是直直地往后倒去! 司白听到声音,往后瞅了一眼,奇怪地说道:“姑娘,那位崔公子好像晕过去了。他是病了吗?” “或许是病了。”沈凌欣淡应。 其实,崔志学并非是病了,而是连番中了迷梦香,又因着吐露了那位钱先生出来,心中慌乱作祟,这才会晕厥过去。 司白自是不知这些事情,只嘀咕着:“身子不好,还到旁人家做客?还有呢,少爷才多大,那位崔公子都多大了,他们两人能玩到一起去?” 是啊,他们能玩到一起去,越发显得崔志学是别有用心了。 至于沈明聪,那几鞭子可不仅仅只是几鞭子! 沈凌欣如此想着,迎面碰到秦嬷嬷正送了一人出来,看对方穿着,似乎也是宫中太医。 这是沈宏方不死心,给徐姨娘又请了一位太医来? 第50章 那就去配,在这聒噪什么? “姑娘,奴婢都打听清楚了。”司白与沈凌欣一同坐在前往宗盛寺的马车上,口里叽叽喳喳地说着:“昨个儿看到的那位的确是宫里的太医,听说是太医院……院首!” “院首,好像是这么个官名。已经来侯府不止一回了,二姑娘的手治好了,徐姨娘脸上的疮疡,也好了许多呢。” 接着,司白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又说:“姑娘你知道吗?奴婢听说徐姨娘的脸烂成那副样子,不是生了病,而是中毒呢!这回来的这位院首诊出来的。也不知道是谁下的毒……” 司白还在那里絮絮叨叨地嘀咕,却不知她口中的下毒之人近在眼前,就是她家姑娘! 对于徐姨娘被诊出来是中毒一事,沈凌欣并不吃惊,毕竟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她是懂得的。 她只是在好奇沈宏方怎么请得动太医院的院首。 “姑娘,您有在听奴婢说话吗?”司白气恼恼地质问。 这小丫头经过之前的一番惊吓,胆子似乎大了起来,都敢质问起她来了。 沈凌欣不由得抬手,轻敲了她的额头一下,说:“听着呢。你还想说什么?” 司白委屈地摸着自己的额头,小声嘀咕着:“姑娘不要老是敲奴婢的头,万一敲傻了怎么办?” 不敲也挺傻的,沈凌欣不禁失笑,继而肃容问道:“好了,以后不敲了。可还记得我先前的话?” “记得。”司白一本正经地掰着手指头细数:“夫人问什么,都回答好。老夫人好,侯爷好,二姑娘好,少爷好,尤其姑娘更好,总之一切都好着呢。万万不能告诉夫人,姑娘去了城东市集!” “记住了就行。”沈凌欣点了点头,她这么做也只是不想让母亲担忧而已。 “哎?顾念你快看,那是不是执青姐姐?”刚一下了马车,还没进宗盛寺寺门,司白就眼尖的看到了执青,“执青姐姐!” 执青听到声音,提着裙角跑了过来:“奴婢见过姑娘,姑娘来了就好了。” “执青,可是出什么事了?” “奴婢正要回府与姑娘说,秦国公夫人得知夫人在宗盛寺拜佛,就也跟着来了宗盛寺,只说想与夫人说说话,嬷嬷不放心,就遣了奴婢回府寻姑娘来。” 听执青提到秦国公夫人,沈凌欣就顿时恍悟过来,林嬷嬷怕那秦国公夫人重提退亲一事,再气着母亲。 “走,去看看。”沈凌欣语气中,带着丝丝冰冷。 “原本想着好好与你家说这退亲的事,偏生你们这般不识抬举,那就休怪……” “秦国公夫人想要如何?”沈凌欣迈步踏入禅房,伸手扶了被气得浑身哆嗦的林氏坐下。 “先前我已经说过,想要退亲,可以,满足我提的三条要求即可。秦国公夫人不答应,却又跑来寺庙里逼迫家母!怎么,是打量着家母无人撑腰,好欺负?” 秦国公夫人与林氏说了好一会儿,此时已然是满心的不耐烦,见沈凌欣来了,更是没有好声气儿地道:“婚姻大事,自古以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如沈大姑娘这般自己出头的?你究竟知不知道廉耻二字如何……” “秦国公夫人慎言!”林氏不等她说完,就已然断喝出声,“欣儿如何,自有我这个做母亲的来管教。” 言下之意,还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说三道四。 林氏是性子柔弱,但她爱女儿的心丝毫不弱。 她不同意退亲,是怕亲事一退,欣儿就没了活路,但这并意味着就要任由旁人羞辱欣儿! “你……”秦国公夫人勃然色变,“你说轮不到我管教,我也不想去管教!” “既然如此,何不痛快应了退亲一事,把定亲信物还来?在这里推三阻四,还不是想赖上我秦国公府,讨要好处?我告诉你们,我家正儿身为国公世子,金尊玉贵地长大,莫说只是区区侯府嫡女,就是公主也配得上。” “那就去配,在这里聒噪什么?” “什么?你再说一遍!”秦国公夫人只觉得气冲头脑,声音都不由自主地高亢了起来。 “我说,既然秦国公世子配得上公主,那就去配,在这里如蚊蝇一般吵嚷什么?这般推三阻四,是找不到门口?我给你开门就是!” 说着,沈凌欣“唰”地一下把门打开,伸手往外一指:“世子配不配得上公主,怕是由不得秦国公夫人说了算!难不成秦国公夫人还想替皇上、皇后娘娘拿主意,给公主做主婚姻大事?” 先前就因着秦国公夫人的声音,引来了不少香客的观望,本还不知是什么人吵嚷,被沈凌欣这么一打开门加上这几句话,众人顿时心中了然起来。 秦国公夫人怒喝:“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 “世子连公主都配得上,这话难道不是秦国公夫人亲口说的?只允许夫人说,不允许我重复?好,我的不是,我不该重复夫人的话。” 沈凌欣很认真地赔不是,一反方才说秦国公夫人聒噪的模样。 “你……你……”这回轮到秦国公夫人被气得直哆嗦,还有周围人的围观,更是让她如芒在背。 “秦国公夫人,家母要拜佛了,毕竟事关府中老夫人康泰与否,因此大意不得。秦国公夫人一向端庄识大体,想来不会做出执意搅扰家母拜佛的事情来?” “好、好、好!”秦国公夫人连道三声好,“你给我等着!” “只要国公夫人不再搅扰家母,我都等的。”沈凌欣福身施礼。 秦国公夫人忽略掉周围人的目光,匆匆往外走着,只觉得要疯掉了。她堂堂国公府的夫人,却被这么个小丫头屡次挤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戏耍,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这样的女人,就是给她儿子做妾,她都不同意! 这亲事无论如何也要退掉,退掉! 她身边的仆妇连忙出声劝道:“夫人消消气,犯不上为了这么一个小贱人生气。她不是不肯好好退亲吗?那咱们就毁了她,到时候就由不得她不退亲了!” “毁了她?”秦国公夫人心中一动,却有些不放心地道:“做事小心些,万勿牵累了世子和国公府。” “夫人放心就是。” 第51章 原来想要母亲命的人是他! 沈凌欣看着好不容易被哄劝着,喝了药之后睡着的林氏,面沉似水。 其实,最开始提出那三条要求的时候,沈凌欣的确是有几分迁怒的。毕竟当时林氏会吐血,与秦国公夫人提出退亲一事,是脱不了干系的。 但她要求虽然提得过分,不过是想着先将秦国公夫人吓唬住,之后再想办法,慢慢地退了亲事。 只是,秦国公夫人今日的所为,使得林氏这些日子的调养算是白费了不说,最主要的是在秦国公夫人走后,林氏再一次吐了血! 醉朦胧之毒一次次地被刺激得不安稳,再有这么一回,到时即便沈凌欣寻到那七大奇花异草,给林氏解了毒,林氏恐怕也寿元难长。 是,秦国公夫人不知林氏中毒的事,可做为未婚亲家,秦国公夫人又岂会不知林氏身体病弱?而上次林氏吐血晕厥,秦国公夫人更是亲眼看到过的! 这些都不能让秦国公夫人生出哪怕一点恻隐之心吗? 秦国公夫人的自私,怎能不让沈凌欣心生恨意? 毕竟,她们一个个都想要母亲的命啊! “姑娘……”林嬷嬷双眼中带着难以掩盖的忧伤,“只要姑娘好好的,夫人就不会有事的。姑娘也别太自苦了。” “嗯,我知道。”沈凌欣深吸一口气,“嬷嬷,以后无论是什么人,都不要让她们接近母亲了。母亲……禁不起任何折腾了。” “是,奴婢就算是拼着这条老命不要,也定会护好夫人。” “还有一件事,我想问问嬷嬷。” “姑娘请问。” 沈凌欣摸了摸腕上的手镯。 这手镯早已不是原先那支,而是林氏那次苏醒过来后,给她亲手戴上的。 “嬷嬷,母亲现在所用的东西,全都是从侯府带来的吗?” 林嬷嬷点了点头,道:“是,都是从侯府带来的。只不过,全都依着姑娘的意思换了新的,并非是原先那些夫人用惯了的。” “全部都是?”沈凌欣不死心地再问,母亲的脉象不对! 不知她为何这么问,林嬷嬷微微迟疑了一下,说:“只有一样不是。” 闻言,沈凌欣目光猛地一凝:“哪一样?” “软枕。夫人枕着的软枕,是前两日侯爷来看望夫人的时候送过来的。” 许是怕沈凌欣误会,林嬷嬷就细细解释着:“不是奴婢不听姑娘的吩咐。实在是这软枕是好几年前,侯爷与夫人感情好的时候,侯爷就送给夫人的。夫人着实是喜欢……” “前些日子,离了这个软枕,夫人就睡得不大安稳,自从侯爷将软枕送来之后,夫人才睡得好了……姑娘这是要做什么?” 林嬷嬷还在解释着,却见沈凌欣轻手轻脚的,用瓷枕把那软枕替换了出来,不由得讶异问了一句。 “嬷嬷继续说。”沈凌欣转身找了一把剪刀,把软枕给剪了开来。 见状,林嬷嬷一时间有点懵,该说的她不是已经说完了么,继续说什么? 一边把里面的用料,全都翻了出来,细细查看着,沈凌欣一边再问道:“嬷嬷可知这软枕是侯爷从旁人那里得来的,还是外面买回来的?” 里面用料极好,经过这许多年,只有少许的陈旧,而不曾腐烂败坏,还用了对身体有益的草药籽…… 林嬷嬷回忆了一下,说:“夫人曾经与奴婢说过,这软枕是侯爷命人做的。据说里面的用料,都是侯爷精挑细选之后,亲手填充进去的。那段时间夫人在睡梦中都是笑着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侯爷就开始对夫人不上心了……” 沈凌欣正捻着里面一撮草药籽的手指一抖,那些草药籽洒落在地上。 “呵……” 沈凌欣冷笑出声,整颗心都有如在寒冬腊月里,浸入了冰水当中。 与此同时,她又觉得心头正烧着一把熊熊火焰! 冰寒与炽热,使得沈凌欣的身体微微发着抖,心都颤栗不已! 在这个软枕里面,在那些草药籽当中,有一种极为不起眼,仿佛草药籽的碎末般的东西,就是沈凌欣先前遍寻不获的九星莲蓬籽! 九星莲蓬籽是极为特殊的一样东西,它是醉朦胧之毒的毒引,缺少了它,醉朦胧之毒就不能充分发挥毒性,会延缓中毒之人毒发身亡的时间。 可是,对于已经中了醉朦胧之毒的人来说,这九星莲蓬籽就不再只是醉朦胧之毒的毒引。 即便没有了其他几种东西的配合使用,它也可以在悄无声息中取人性命! 原来,想要母亲命的人,不仅仅是徐姨娘,更不单单是老夫人张氏,还有母亲的枕边人,那个本该是护她、爱她的夫君——沈宏方! 多年前! 情浓时! 亲手! 母亲是嫁了怎样一个狼心狗肺、负心薄幸的狠毒夫君? 她沈凌欣又是有着怎样一个令人作呕的父亲? 她身上竟会流淌着,这样一个畜生不如的人的血! “呕……”的一声,沈凌欣忍不住吐了出来。 “姑娘这是怎么了?”林嬷嬷大惊,慌忙给沈凌欣顺气,又倒了温水给她漱口。 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沈凌欣将那一阵阵作呕的感觉压了下去。 “姑娘,到底怎么了?可是这个软枕有什么不对之处?”林嬷嬷不懂毒,但她终究还是看出了不对来。 “是,等母亲醒了……”沈凌欣忽然说不下去了。 她原本想说等母亲醒了,她就要告诉母亲关于醉朦胧之毒,关于这软枕的事,把沈宏方的真面目,全都告诉给母亲知晓。 母亲应该知道真相,这样对母亲才算是公平。 可是,看着林氏的睡颜,沈凌欣忽然就有些不确定了。 如今母亲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了这样的真相! 真相与公平很重要,可若是命都没了,要真相与公平又有何用? 踟蹰犹豫过后,沈凌欣终究是决定,等母亲身子好一些之后,再慢慢透露真相给她知道。 与此同时,沈凌欣无比清晰地知道,她必须尽快强大起来,否则她真的护不住、救不了母亲,更遑论查清外祖一家惨死的真相! 深夜寂静,门扉处忽地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嗤响,继而一股若有似无的轻烟,开始在禅房内弥散开来…… 第52章 她这是什么霉运? “小美人,嘿嘿……” 男人用匕首撬开了门栓,猥琐笑着闪身进了禅房,扑向了榻上的沈凌欣。 原本以为是软玉温香,谁成想迎接他的竟是几点银光,直扎向了他的双眼! 猥琐男大吃一惊,急忙闪向一旁,眉毛上方还是传来一阵疼痛,紧接着血就顺着眉毛淌了下来。 而床上本该被迷晕的沈凌欣,扬手就把几根沾了血的银针甩了过去,与此同时一股白雾跟着散开。 “贱人,胆敢伤了老子!”猥琐男恼怒至极,避开那几根银针,手上的匕首直接扎了过去。 只听“叮”的一声脆响,匕首不知被什么东西震开,甚至反弹回去,差点扎了猥琐男自己一刀。 随即,还不等猥琐男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何事,就觉得眼前一黑,直直的倒在了地上。 沈凌欣也疑惑地挑了挑眉梢。 猥琐男之所以会晕,是中了她撒出去的毒。 可是先前猥琐男的匕首被震开,是怎么一回事? 就在这时,一股略熟悉的青竹般的气息传来,沈凌欣忽然就笑了,微扬声道:“谢过宸阳侯。” “沈姑娘不嫌本侯多此一举就好。”暗夜里,周沐寒青蓝色的身影,随着烛光的摇曳而晃动。 闻言,沈凌欣就知道他是看出来了,地上躺着的猥琐男中了毒,即便没有他拦截匕首那一下,猥琐男也伤不了她。 沈凌欣也不再多说,穿好衣服下了榻,拿了一粒药丸,塞进猥琐男的嘴里,然后踩了那他一脚,让他吃痛之下,下意识地把药丸吞下去。 不知是因为曾经对周沐寒坦言过,自己在生死关头有奇遇,还是因着曾对他放过会解蚀魂毒的豪言,总之沈凌欣在周沐寒面前,半点也没有要遮掩自己会用毒的想法。 而似乎周沐寒也没有想问的意思,仿佛沈凌欣做什么,都是合乎情理,不值得奇怪的。 “侯爷有事就先去忙,别一会污了侯爷的眼。” 她才不信周沐寒大半夜的出现在宗盛寺,会是什么事都没有。 而听了沈凌欣的话,周沐寒微微弯了唇角。 什么样的审讯手段,是他没有见过,又没有用过的,他还怕污了眼睛? 只目光落在沈凌欣的衣裙上,周沐寒忽地出声唤道:“火烽。” “侯爷。”火烽一身黑衣出现。 只见周沐寒低语了几句,火烽伸手一把拎起地上的男人,再冲沈凌欣说了一句“沈大姑娘稍等”,随即就出了禅房。 沈凌欣纳闷地看向周沐寒,什么意思?为了不污了他的眼睛,就把人给拎走了,她还想问问是谁派猥琐男来的呢。 毕竟,她只是临时起意,要在宗盛寺住一晚再回去的。 不多时,火烽返了回来,只被他拎出去的猥琐男,已经不见了踪影。 “是秦国公夫人身边的陈嬷嬷找来的人,意图坏了沈大姑娘清白,以此威胁沈大姑娘退亲。” 火烽说得言简意赅,随即又隐去了身形。 秦国公夫人? 沈凌欣心中冷笑,难道她就不怕弄巧成拙,反倒连累了她那宝贝儿子的名声吗? 毕竟,有个婚前失贞的未婚妻子,终究是会被旁人议论的。 心中如此想着,沈凌欣面上平淡,仿佛算计她的人,并非是她未来婆母,而是什么丝毫不相干的人。 她只福身施礼道:“多谢侯爷。” 虽然在她的毒丸之下,猥琐男保证会把他的祖宗八代都交代清楚,但周沐寒毕竟省了她的麻烦不是? “沈姑娘不必言谢,本侯只是怕污了佛门清净地。” 不知为何,周沐寒这句话一出,当即让沈凌欣又一次想起了“自作多情”四个大字! 老老实实接受她的道谢会死是不? 沈凌欣一时间有些恼怒,也失去了聊天的想法,再次微一福身,说道:“侯爷请自便,我就不送侯爷了。顺手关门,谢谢。” 周沐寒也不以为忤,略一颔首后转身离开,当真顺手关上了门。 盯着合拢的房门,沈凌欣眨了眨眼睛。 她有些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明明不是那种易怒的人,怎么会因着周沐寒的话,而三番两次的恼怒?对方似乎并未说过什么过分的话。 或许,仅仅是因为她是真心实意地道谢,对方却没有接受? 想不明白,沈凌欣就决定不去想了,转身看了看因为中了迷烟,而睡得什么事都不知道的司白,心道有时候什么都不知道也是福啊! 就在沈凌欣感叹之际,忽然看到房中并未熄灭的烛光晃动了一下。 “不要出声!胆敢发出一丝声响,我就让你血溅当场!”身后传来一道异常嘶哑的声音。 与此同时,一把利刃贴在了沈凌欣的咽喉处,那利刃近到哪怕沈凌欣只是吞咽口水,都会使得利刃割破她的肌肤! 她这是什么霉运?刚送走一个猥琐男,又来了一个狠厉男! 心中忍不住吐槽,面上沈凌欣极为识时务地闭紧了嘴巴,连呼吸都放轻了。 狠厉男似乎很满意她的态度,利刃稍稍离远了一丝,但人却如影随形一般,依旧紧贴着沈凌欣。 这让沈凌欣感觉很不舒服,她隐在衣袖中的手指微微动了动,随后从唇缝中小心地挤出来一句话:“你要喝水吗?” 沈凌欣听了出来,狠厉男之所以声音嘶哑,完全是因为干渴。 “闭嘴,我什么都不要!”狠厉男低喝,与此同时却拼命地吞咽口水,想以此来缓解口中的干渴。 只是干渴多日,口水似乎都就没有了,嗓子几乎要冒烟,这使得狠厉男情不自禁地望了望桌上的水壶。 “你别伤害我,我给你倒水喝,好不好?” 狠厉男不出声,只推搡了沈凌欣一下,右手中的利刃却没有收,直接划破了沈凌欣的肌肤,一缕鲜血蜿蜒而下。 沈凌欣因着吃痛微微皱了眉,却什么也没有说,只顺着他的力道到了桌前,提起了桌上的水壶做倒水状,手指似无意地从壶嘴上抹过。 随后,水壶不出乎意料地被狠厉男一把抢了过去,紧接着身后就传来“咕嘟咕嘟”的灌水声! “一,二……” 就在沈凌欣在心中默念的“三”字即将出来之时,一道碧绿光芒飞掠而来! 第53章 此举甚合她心! “哗啦”一声,狠厉男手中的水壶坠地,摔了个稀碎,他也同样倒在了地上。 而那道飞掠而来,本是冲着男人咽喉而去的碧芒,没进了男人的肩膀。 沈凌欣微怔,而不知在何时又是从何处进了禅房的周沐寒也是微怔。 他的翡薄飞刀还是头一次失手! 随后,周沐寒看着沈凌欣颈间的鲜血,左眉间的伤疤微微动了动,伸手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递到了沈凌欣跟前。 水韵雪莲膏? 这周沐寒随身带着水韵雪莲膏? 沈凌欣疑惑地微微挑眉,并不去接那瓷瓶,而是垂眸看了看倒在地上的狠厉男,道:“这就是宸阳侯深夜出现在宗盛寺的原因?” 周沐寒也丝毫不以为意的收回手,微微点了头。 他带着青袍卫追踪这个男人,可是追了许多天,先前去往城东市集,其实也是为了抓捕此人。 此人身手极高,便是青袍卫中的火烽一组尽出,也难以轻易将其击杀,而且此人又极为难缠,若非周沐寒亲自追踪,青袍卫怕是早已被他甩脱。 即便如此,周沐寒也是颇为费了一番精力,才将他逼迫到了这宗盛寺附近。 这也是周沐寒先前会出现在宗盛寺,无意中撞见猥琐男意欲伤害沈凌欣一幕的原因。 本是打算着,下一步逼迫这个男人,去往看上去更加安全的山林之中,却不想此人会出乎意料的回了寺庙,居然还跑到了沈凌欣居住的禅房! 而周沐寒更加没有料到,对方就这么轻易地栽在了沈凌欣的手里! 是以,周沐寒出声道:“多谢沈姑娘出手相助,本侯才能擒获此人。” “不必,我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沈凌欣也回答得毫不犹豫。 周沐寒沉默了,这话怎么听着有些耳熟? 纷纷扰扰的一夜过去,根本没有休息好的沈凌欣,困倦地打了一个呵欠。 而司白睡了很久,却觉得好像没睡似的,同样没有什么精神,强撑着起来开门,然后疑惑地说:“哎?寺里的师傅,这么早就把膳食送到禅房了吗?” 司白奇怪着,却也手脚麻利地把门口的食盒拎了进来,并且把里面的小菜摆到桌上。 忽然,她又疑惑道:“姑娘您快看,这是不是杏酥糖?宗盛寺还送糖的吗?” 杏酥糖? 沈凌欣的一个小呵欠顿住,目光落在那几粒杏酥糖上,还有旁边那个有几分眼熟的瓷瓶……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惊叫,紧接着…… “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谁大清早的,在这佛门净地吵嚷?” “哎呦,真是没眼看啊!一个老嬷嬷,偷人偷到了寺庙里!” “什么?你可知是哪家的老嬷嬷?” “我认得,是秦国公府的,国公夫人身边的陈嬷嬷。真是令人想不到啊!” “谁说不是呢……你们说,偷人的当真是那老嬷嬷么?” 毕竟,那陈嬷嬷与秦国公夫人住的可是同一间禅房。 众人互相看了看,心照不宣地说起了别的。 沈凌欣微微挑了眉梢,周沐寒这是让火烽把那猥琐男扔到了秦国公夫人住的禅房里? 此举……甚合她心! “啪”的一声,秦国公夫人一巴掌,狠狠的扇在了陈嬷嬷脸上,怒声骂道:“这就是你办的事?这就是你说的让我放心?我现在真后悔,没在你说的时候,直接打死你!” “夫人饶了老奴。”陈嬷嬷连忙求饶,“老奴也实在不知道为什么会成这样啊。老奴原本是想着,让人破了那小贱人的身子,到时候她没了清白,如何配得上世子……” “蠢货!”秦国公夫人听到这话,愈发恼怒地又甩了陈嬷嬷几巴掌,“你这是要毁了那个小贱人,还是要毁了世子?那小贱人和世子还有着婚约!我是让你毁了那小贱人,不是让你毁了国公府!” 陈嬷嬷捂着脸,支吾道:“老奴是想着,发生这种事,她自然不敢声张,老奴到时候再出面威胁她一番,这样外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小贱人却只能按照夫人的意思退亲。老奴当真全都是为了夫人和世子着想啊!” “为我着想?我看你是想我死!国公府容不得你这等丢人现眼的贱婢!来人、来人!给我拖下去乱棍打死!” 秦国公夫人气的胸口起伏,那些前来进香的夫人们,眼神里究竟是什么意思,以为她没有看出来吗? 眼见秦国公夫人是动了真怒,陈嬷嬷害怕了,连忙磕头求饶:“夫人饶命,夫人饶命!” 陈嬷嬷一边磕头,一边死命挣扎,不让其他仆妇把她给拖出去。 有仆妇小心翼翼地劝了一句:“夫人,毕竟是寺里,恐怕不大好闹出人命。” 这句话提醒了盛怒中的秦国公夫人,她摆手让仆妇出去,只冷冷地盯着磕头不断地陈嬷嬷。 过了好半晌,陈嬷嬷磕得额头直冒血,地上都红了一片,秦国公夫人才出声道:“行了。若是国公爷那里问起来,你可知道怎么回话?” 陈嬷嬷晕沉沉的说了几句话,等听到秦国公夫人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明白自己算是暂时保住了性命,才彻底晕死了过去。 沈凌欣自是不知,秦国公夫人发起怒来,连自己用了多年的心腹嬷嬷都要打死,她只是盯着那几颗杏酥糖。 当初周沐寒随着东珠送来的杏酥糖,不知被她随手放到了何处。 不知过了多久,沈凌欣慢慢拿起杏酥糖,送入了口中,甜味弥漫整个口腔,她微微皱起了眉,久远的记忆慢慢浮现…… “祖母,真的一颗杏酥糖也不能吃吗?娘说偶尔吃一颗,欣儿也还是乖孩子。”小姑娘可怜兮兮地望着糖,眼睛里盛满了碎光。 “你娘是在骗你的!她是见不得你好,才哄骗你吃糖。只要你吃了这杏酥糖,就再也不是个乖孩子,日后也不能成为人人看重的大家闺秀,没有一个人会喜欢你,知道了吗?” “连祖母也不喜欢欣儿了吗?” “对,连祖母也不喜欢你了,不和你说一句话,再也不会理你了!” “祖母、祖母,欣儿错了,欣儿再也不吃杏酥糖了!祖母不要不理欣儿!欣儿再也不吃杏酥糖了!” 原来,杏酥糖是这么甜来着…… “姑娘、姑娘……”司白焦急的声音,蓦然间响起。 第54章 挖个坑埋点土……埋不成了 “司白,你又急三火四地做什么?”沈凌欣无奈地问道。 她真的该尽快再找一个沉稳的丫鬟才是。 “秦国公夫人带着人要走了。” “她走就走,你急什么?”沈凌欣疑惑。 “姑娘您不知道,秦国公夫人给宗盛寺的住持方丈,捐了好多的香油钱。” “然后呢?” “然后住持方丈就发下话来,说要给菩萨重塑金身,暂时不接纳香客了!就连已经住进寺庙的香客们,也全都要搬走。姑娘,夫人该怎么办啊?”司白很是犯愁。 “秦国公夫人已经走了吗?” “好像还没有,不过也快了,就在寺门口。” “没走就好!”沈凌欣抚摸着腕上的手镯冷笑。 当沈凌欣来到寺门之时,就见住持方丈正笑眯眯地,与要离开的香客们说话,而秦国公夫人也正要离开,遂扬声喊道:“秦国公夫人请留步!” 随后,在众多夫人们的注视下,沈凌欣急匆匆的脚步,在方丈身边略一停顿,手指微动下,迷梦香悄然飘向了方丈。 而后沈凌欣眼含泪水,来到秦国公夫人跟前,伸手握住她的手,声音哀切地恳求道:“国公夫人,我母亲只是想潜心拜佛,求菩萨保佑府中老夫人安康。求夫人看在母亲身体病弱,禁不起折腾的份上,不要让方丈撵她离开宗盛寺,好不好?” 少女明明都快哭了,泪水却倔强地强忍着在眼眶里打转,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心中一软。 只谁也不知道,秦国公夫人被她握住的手,却仿佛被针扎了一般刺痛不已,她急忙用力甩开沈凌欣。 沈凌欣仿佛没有料到她会这般做,一下子就被甩倒在地上。 “夫人不必自责,是我自己没有站稳。”沈凌欣微垂了眸子,似乎是想要掩藏住即将流下来的泪水,无人知道她遮住的其实是眸中的冷光,还有指间的银针。 九窍证心散须得肌肤直接接触,才能发挥效用。 “国公夫人,不要让方丈大师撵我母亲走,好不好?” 秦国公夫人身边的仆妇厉声道:“沈大姑娘休要胡说,我们夫人什么时候要撵侯夫人离开宗盛寺了?” 闻言,沈凌欣仿佛求证一般看向了方丈:“方丈大师,是寺中小师傅骗我吗?不是秦国公夫人捐了香油钱,要求宗盛寺将所有香客都撵走吗?” 说话间,香气再起。 秦国公夫人正等着方丈否认呢,谁成想他的脸上不知为何,忽然浮现一丝贪婪的笑,口中迷蒙的说道:“当然不是骗你的,那么多银钱,不就是撵走文顺侯夫人吗?小事一桩……” “你胡说什么?”秦国公夫人又气又恼地厉声呵斥。 方丈猛地回过神来,连忙住口不语。 只是,该表达的意思,已经全都说了出来,周围的人也全都听了个一清二楚,看向秦国公夫人的目光,隐含了不满。 毕竟,她们也是在被撵走的行列里。 而沈凌欣见在方丈身上的目的已经达成,便不再理会他,转而将全副注意力,都放在了秦国公夫人身上。 开始挖坑! “秦国公夫人,我深知昨日不该重复夫人的话,以至于惹恼了夫人!在这里我给夫人赔不是,夫人怎样骂我打我厌恶我,我都绝无怨言,只求夫人万勿迁怒母亲……” 听着沈凌欣的话,周围人纷纷露出恍然的神色,却没有人留意到秦国公夫人的眼神,也在起着变化,却没有说话,只发出一声冷哼来。 看来坑还不够深,得继续挖。 “国公夫人……”沈凌欣咬了咬唇,“我知道夫人本就瞧不上我,为了世子另有打算,属实在情理当中,也就算不得国公府无缘无故……国公夫人若实在等不及,请与老夫人商议可好?” “哼!”秦国公夫人忽地冷哼出声,“我就是瞧不上你又如何?要不是林家那个老东西倚老卖老,我秦国公府会与你们破落侯府定亲!我就是要无故退亲,你又能耐我如何?” “夫人!您在说什么啊?”她身边的仆妇大吃一惊,连忙出声阻止。 “闭嘴!喊什么喊?我有说错吗?”秦国公夫人神情恼怒,“一个个都是废物!半点小事也做不成!还有你这个小贱人!” 秦国公夫人伸手指了沈凌欣,恨声道:“休想嫁给我们正儿!要不是还没有拿回定亲信物,我定要你声名尽毁……唔……” 仆妇虽然不知道秦国公夫人是中了毒,却知道不能任由她这么说下去了,当机立断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沈凌欣勾了唇,这可是你自己当众说要无故退亲的。 人已经跳坑里了,要不要再埋点土呢? 就在沈凌欣想着如何埋土,让秦国公夫人待在坑里出不来,而周围人呆滞,秦国公夫人挣扎不已之际,一道声音忽然传来。 “啧啧……秦国公夫人是在泼妇骂街吗?满口的废物、贱人,是在骂自己不成?” 一副说话气死人不偿命的劲儿,不是金玥又是何人? 转眸看去,金玥并非只身前来,而是跟在周沐寒身边,二人身后还有一众的青袍卫。 见状,沈凌欣不禁微挑了眉梢。 还没走? 他这宸阳侯到底是有多闲?短短几个时辰内,已经在她面前出现三回了。 只他这一来,看样子她要埋的土是埋不成了! 周沐寒清蓝身影挺拔,闲庭信步般走到了秦国公夫人跟前。 秦国公夫人根本受不住他周身的煞气,脸色迅速转为苍白,情不自禁地后退了好几步,连带着原本捂着她嘴的仆妇一起,差点摔倒在地。 经此一吓,秦国公夫人所中九窍证心散的毒性,顿时就消散开来。 仆妇早在不知不觉中松开了手,秦国公夫人白着脸问:“宸、宸阳侯也来上香?” 还是这么大阵仗的上香? “秦国公夫人?”周沐寒看了她一眼,淡漠出声。 只这一眼就把秦国公夫人给看得双腿一哆嗦,差点一屁股坐地上,强撑着应道:“是,我是……” 但见周沐寒微一抬手,金钥当即带了两名青袍卫上前一步,“秦国公夫人,请。” “什、什么意思?” 第55章 侯爷您没长嘴啊 面对秦国公夫人的疑问,周沐寒转身,走到寺院的石凳上坐了下来,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再给她。 “金某不过是听闻国公夫人……嗯,身边的嬷嬷私会男人,金某怀疑那个男人是朝廷钦犯,所以想请国公夫人配合配合而已。”金玥倒是好心的解释了一下,就是那个停顿,让人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金玥可不是周沐寒,又没有他那一身迫人的煞气,秦国公夫人当即怒道:“简直是胡说八道,哪里有什么朝廷钦犯?你这是诬陷!” “秦国公夫人最好乖乖配合,青袍卫出手的话,可就不好看了。” “你敢!我可是国公夫人!有诰命品级在身的!” “啧啧……的确没有听说秦国公什么时候休妻另娶,所以夫人何必再三强调呢?” “宸阳侯,你下面的人如此放肆,侯爷都不管管吗?若是我家国公爷……” 而周沐寒听她提到秦国公,终于给了她一点回应:“便是秦国公亲自站在这里,本侯亦是如此。” 周沐寒话落,他身后的青袍卫迅速散开,将一众僧人以及香客,全都围了起来。 与此同时,金玥朗声说道:“宗盛寺涉嫌窝藏朝廷钦犯,即刻起封禁,所有僧人全部拿下,其余人等皆不得随意出入!” 末了,金玥冲着秦国公夫人做劝导状:“秦国公夫人,大家伙可全都是被你连累了啊!你还是乖乖跟着青袍卫下去问话为好,还是说夫人想被拖下去?那样不好看,着实是不好看啊,啧啧……” 金玥满嘴的啧啧,挥手让人把有些呆滞的秦国公夫人给“请”了下去。 几乎所有人面面相觑,她们这是招谁惹谁了,怎么忽然之间就与什么朝廷钦犯有关了?想起金玥说的话,她们不由得恨恨然,都怪那秦国公夫人! 只有沈凌欣微微挑了眉梢,看向了坐于石凳上,神情冷清的周沐寒。 上一次她前脚与元玉发生冲突,后脚玄妙观就被周沐寒给封了,据说那元玉现在都还陷身牢狱之中。 这一次秦国公夫人意图毁她清白,宗盛寺方丈要撵母亲离开,转眼就涉嫌窝藏朝廷钦犯。 还真是巧合的由不得她不多想呢。 垂了眸子,沈凌欣抚摸着腕上的手镯,忽然心中一动,或许是为了…… “诸位,请听金某说……” 金钥的话刚开了个头,一道破空声骤然传来,直奔周沐寒心口而去! “侯爷小心!”金钥顾不得其他,转身飞扑了过去,可又哪里来得及? 眼见暗器即将扎入周沐寒心口,周沐寒只是一抬手,“叮”的一声脆响,暗器就被这轻描淡写的一抬,给击飞了出去。 下一瞬,周沐寒的身形,“咻”的一下出现在一僧人面前,五指成爪状捏住了那僧人的咽喉,僧人手中的另外一柄暗器,再也无法发出去,拿捏不住地掉落在地上。 只听“嚓”的一下,骨头断裂的声响传来,那僧人唇角溢出鲜血,当即气绝身亡! 见此情形,有好几个妇人直接被吓晕了过去。 而周沐寒松开手,任由尸体“噗通”一声倒在地上,然后拿出一方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 “侯爷,您没事?” “无碍。” 金玥查看了那僧人的尸体,道:“又是西齐人。” 周沐寒将手帕扔下,对金玥的话却未置可否,只道:“继续。” “是,侯爷。” 经此一番惊吓,哪个敢有胆子不配合青袍卫办案?自然是办得异常顺利,那些前来上香的夫人们,很快就都被放走了。 而金玥本着他家侯爷就是在替沈大姑娘出气的原则,对秦国公夫人和住持方丈就没有那么客气了,好一番细致查问。 等秦国公夫人被放走的时候,整个人都神情恹恹的,仿佛大病了一场似的。 而那住持方丈更是惨,直接被剥夺了僧人身份,又被驱赶出了宗盛寺,日后只能沦落成了乞丐。 当然,这就是后话了。 “沈大姑娘,侯爷已经命人将宗盛寺内外,彻底梳理了一遍,绝不会有丝毫遗漏。寺里如今很安全,请沈大姑娘放心,也请侯夫人安心住着。” 金玥说着话,依旧是笑得见牙不见眼。 沈凌欣虽然奇怪,金玥什么时候这么爱笑了,面上却也没有表现出来,只说道:“请代我多谢宸阳侯。” “沈大姑娘要是真心想感谢侯爷的话,不如亲口对侯爷说?亲口说才显得有诚意嘛。” 亲口说? 行,不管怎么说,在母亲不用再折腾这件事上,她的确是该多谢周沐寒的,而且有件事她也需要亲自和周沐寒说一说。 周沐寒听了沈凌欣道谢的话,这一次没有多说什么,只微微点了点头。 “其实……”沈凌欣微一犹豫,“为侯爷行针缓解毒性,是日后解毒的必要条件而已。我既然答应为侯爷解毒,就自会尽心尽力,侯爷大可不必如此。” 先前之所以没有商定施针的时间,是因为沈凌欣并不知她所需要的东西,周沐寒这边什么时候能备齐。 一旁的金玥急了,什么意思?沈大姑娘以为侯爷为她出气,全都是为了她能给侯爷施针解毒? 这误会可大了! 侯爷您长嘴了,快与沈大姑娘解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快啊! 金玥急得都快跳起来了,反观周沐寒却是一片淡然的说:“本侯知道,沈姑娘也无须心有负累,一切只管依照沈姑娘的安排来即可。” “好。”沈凌欣点头应了下来。 “沈大姑娘,侯爷可是……” 金玥终究是忍不住跳了出来,只他刚开口说话,周沐寒也开了口:“金玥,先前让你去取的锦盒呢?” “侯爷,您就让属下把话说完行不?”金玥不甘心。 侯爷您没长嘴,属下长嘴了,替您说还不行吗? “锦盒。”周沐寒只重复了这两个字。 金玥郁闷地从怀中拿出一个锦盒,又在周沐寒的示意下,送到了沈凌欣手中。 沈凌欣疑惑地问:“给我的?” “嗯。” “无功不受禄……” “你要的。” “我要的?” 沈凌欣越发疑惑,却在打开锦盒之后,惊喜的微瞠大了双眸! 第56章 不利用你们,又利用谁! 锦盒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株形状怪异,似是纸张般方方正正的花朵。 沈凌欣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洛书宝花!” “是。” “实在是多谢侯爷!” 沈凌欣实在是没有想到,自己只是请周沐寒打探七大奇花异草的确实下落,对方却直接给她拿了来! 又惊又喜之下,沈凌欣数这次道谢道的最为真心诚意,眼角眉梢皆是带着浅浅的笑意。 见状,周沐寒的唇角微不可见地弯了弯。 一旁的金玥当下又憋不住了,说道:“沈大姑娘可是不知道,这洛书宝花原本都已经被陛下给了太子殿下了,是侯爷想了办法,颇费了一番精力,才让太子殿下拿出来的。沈大姑娘可当真得好好谢谢侯爷才是……” 最后一句话,金玥是边跑边说的,因为他再不跑,他家侯爷就要一掌把他拍出房门外了。 而沈凌欣听了金玥的话,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有感激也有感动,还有一些别的什么…… “侯爷……” “不必听他胡言,本侯不过是顺手为之。日后有了其他药草的消息,本侯自当通知沈姑娘。” “好。”沈凌欣只好再次应了下来。 “去。” 待沈凌欣的身影消失,金玥又探头探脑地出现在房门口处。 “金玥。”周沐寒忽然出声唤他。 听出周沐寒的声音中,似乎有一丝什么别样的情绪,金玥肃容走了进来。 “侯爷?” 周沐寒的手指,轻轻地在桌面上敲击了几下,口中淡声说道:“金玥,本侯的确是因着一些原因,待沈姑娘与旁人不同,但并非如你所想,你可明白?” “侯爷,为什么啊?难道侯爷还介意沈大姑娘定了亲?属下看沈大姑娘可不想要那门亲事。” “为什么?旁人不知,你还不知吗?”周沐寒面上露出了一抹笑,一抹清淡至极的笑容,一如每一次他送人入地府的时候。 见他这般模样,金玥的心都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旁人不知,但他知道侯爷这一路走来,到底是有多难! 可是正因为如此,他才会这般迫切地希望有那么一位女子,能走近侯爷身边,能陪在侯爷身边,能给侯爷苦难的生活中,带来温暖的光芒,哪怕只是一丝丝微光也好。 金玥心中难过,想劝几句,却又深知侯爷不是那等会陷入自艾自怜情绪的人,遂打起精神来,沉声说道:“侯爷,土坤送了消息回来,林家那些被山匪屠戮的人当中,的确少了一人,是林家最小的公子林子晋。” 林子晋,林家孙辈儿里最小的,如今不过五岁的年纪,所以才会随着林家女眷一起被流放。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侯爷。侯爷,沈大姑娘似乎也在查这件事,需不需要属下给她透露一些消息?” 即便沈大姑娘最终不能与侯爷有什么,他也觉得沈大姑娘颇为顺眼,毕竟能不惧侯爷身上的煞气,正常说话的女子可没几个。 不,不对,不是没几个,是迄今为止就沈大姑娘这一个。 所以,他帮着点沈大姑娘,也没有什么不是? 金玥正想着呢,就听周沐寒扔了“不必”两个字给他,他只能闷闷地应了声是。 在回文顺侯府的路上,沈凌欣交给了司白一张清单,让她去一趟药材铺子,把她需要的药材买回来。 “姑娘,奴婢去抓药,姑娘去做什么呀?对了,姑娘,您怎么把夫人的软枕给带回来了?” “我自然是要送一份大礼,给我的那位好父亲了。”沈凌欣目光落在软枕上,唇边带着一抹笑。 “送礼物给侯爷?”司白疑惑地挠了挠额头,她怎么觉得姑娘的语气不太对,不大像是要给侯爷送礼呢。 沈凌欣迈步走进了锦绣绸缎坊,这是她今日来的第六家布庄了。 “姑娘是想选什么样的布料,还是要买成衣?”立即有店伙计上前招呼道。 “我想买布料。” 不等店伙计推销,沈凌欣将手上抱着的软枕往前一送,又道:“我要的是和这软枕上一模一样的料子,有吗?” 店伙计狐疑地接过软枕看了看,随后为难地说:“姑娘,这……我们这没有,但是我们绸缎坊有比这个好得多的料子,颜色花纹都是最上乘的,姑娘看看?” “还是没有吗?”沈凌欣的神情,立即焦急了起来,“你再好好看看,真的没有吗?这是我父亲给我祖母亲手做的软枕,我就是想做个一模一样的送给父亲,真的没有吗?” “姑娘,您这软枕上的料子,是好些年前的,现如今真没有这样的了。” “真的没有?你再好好看看!你看,就是这样的,里面是这样……”沈凌欣神情略微有些激动。 “哎呦,姑娘,您就别为难小人了,是真没有,要不您再去别处看看?” 沈凌欣难过地点了点头,抱着软枕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 不想,走出绸缎坊没有多远,沈凌欣就被人给撞了一下,手里的软枕掉在了地上,更糟糕的是软枕不知为何散开了,里面的填充料竟是洒落了一地! 沈凌欣还没说什么呢,一道蛮横的声音传来:“走路没长眼睛吗?居然敢撞我家姑娘!” 抬眸看清了眼前几人的模样,沈凌欣微不可见地勾了唇,看样子她不用再去下一家了,就你们了! 谁让你们偏要自己撞上来,配合我演戏呢?不利用你们,又利用谁! 对面的人也在此时看清了沈凌欣。 “大姐姐?你怎么在这?秦妹妹快别气了,大姐姐许是没有看到你,不小心才撞了你的。” 沈明薇一如既往的,说着劝解的话,实则火上浇油,尤其在她身旁之人,是出了名的性情蛮横急躁的情况下。 果不其然,沈明薇这句话一出,秦云妙当即就炸了:“什么叫没看到?我这么大个人,她都看不到的吗?她又不是眼睛瞎!沈凌欣,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就是故意撞我!” 眼见沈凌欣蹲身去捡拾散落的物什,秦云妙更是恼怒,伸手一推沈凌欣的肩膀,嚷道:“捡什么捡?你给我起来说清楚!” 这时,一道男声响起:“云妙,不可胡闹!” 第57章 真真是护妹好大哥啊! 其实,沈凌欣早就算好了,秦云妙会有此一推,是以在她伸手的同时,就迅速的抬手捂住了肩膀。 这一捂看似是因为吃痛,实际上却是让秦云妙推到她指间夹着的银针上。 只是不想旁边忽然走过来一人,伸手拦了秦云妙一下,以至于秦云妙的手指,在银针上滑动了一下。 所以针扎一般的刺痛,瞬间变成了划伤,秦云妙当即叫嚷了出来:“啊,什么东西?好疼!沈凌欣,你敢伤我?” 继而她跺脚道:“大哥!你看我手指都出血了,你竟然还说我!你帮她不帮我!我要跟娘告状!” “云妙,不可胡闹。”对方看了一眼秦云妙的手指,见只是有些微红,当下轻斥了秦云妙一句,而后转向沈凌欣,道:“沈大姑娘,云妙她性子直率,有些胡闹,沈大姑娘莫要放在心上。” 沈凌欣缓缓起身,微微后退了一步,施礼道:“秦世子。” 眼前之人正是秦国公世子秦云正,与沈凌欣有着婚约之人。 对于眼前之人,如今的沈凌欣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不喜欢,只是曾经的她是的的确确欢喜过的。 在外祖父和老国公把他们二人的亲事定下来之后,她就知道自己日后是要嫁给这个人的。 那时的她欢喜过,自然也憧憬过,而秦云正待她一直是温文有礼的,与此同时也是生疏而淡漠的。 定亲后的几年时间里,他们见面过十数次,但说过的话,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而且几乎每一次都是为了秦云妙。 一如此时。 她曾经羡慕他对自己妹妹的百般维护,也曾经失望难过,更为此落泪过。 如今的她再回想,不禁为自己不值,却也有些理解秦云正,大概他想要的不是如自己这般的妻子。 “大哥!”秦云妙不满地大喊:“她都伤着我了,你还给她道歉,她配吗?” “云妙不可胡说。” “秦妹妹,大街上人多,秦世子是不想让人看了笑话,害秦妹妹失了颜面。秦妹妹就别生世子的气了。快让我看看,秦妹妹究竟伤着哪里了,可严重?”沈明薇再次冒出来劝解。 沈明薇这一次说的是实话,秦云正之所以阻止秦云妙,又跟沈凌欣说了软话,不过是觉得在人来人往的街上,秦云妙如此大吵大嚷,会有失体面罢了,并非真的觉得对不住沈凌欣。 如若不然怎么会反反复复的,只有不可胡闹和不可胡说两句话,而没有其他的,就连沈凌欣被推倒在地,也都选择了无视。 只不过,沈明薇显然很会拿捏秦云妙的性子,知道她越是这么说,对方越发会不依不饶。 果不其然,秦云妙立即怒了:“什么叫让人看笑话,谁敢笑话我!都是你害的!你现在立刻给我跪下磕头赔礼,否则我定要你好看!” 原本沈凌欣已经默默地将散落的东西捡拾起来,全都捧在了手里,秦云妙看着只觉得心头越发不痛快,这句要沈凌欣下跪磕头的话之后,直接抬脚就踹了过去。 “要你跪下磕头道歉,你是聋了,还是怎地,听不到吗?” 沈凌欣不动声色地后撤了一步,让秦云妙的那一脚落空,只在她的裙摆上留了一个脚印。 但沈凌欣装作被踹痛了,脚下踉跄的同时,手向后一扬,手里捧着的东西直接扬了出去,砸到了不少人身上,瞬间引来了更多人的围观。 而秦云妙还不依不饶,一脚一脚地踩在空了的软枕外套上,一副恨不能将其踩碎的模样。 “好了,云妙!”秦云正不赞同地轻扯了她一下,“云妙是与沈大姑娘说笑的,你先回去,等日后我再去与你说话。” “你先回去,等日后我再去与你说话”,这句话沈凌欣不是第一次听到过了,秦云正每次都拿这句话打发她离开,却没有一次兑现过这句“再与她说话”的承诺。 而今的她对此早已不在意,甚至是有些不屑一顾的。 “秦姑娘,莫要太过分了。软枕被你弄成这样……” “不就是一个破软枕吗?文顺侯府是穷得连软枕都买不起了?只要你给我下跪磕头,我给你买百八十个的!大哥,你说是不是?” 沈凌欣也跟着看向秦云正:“秦世子也是这样认为的吗?” “沈大姑娘,云妙胡闹,我已经训斥过她了,沈大姑娘还要如何?”秦云正皱着眉。 他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质问他的女子,是之前那个羞怯的低垂着头,连句完整的话,都不敢和他说的人。 她还要如何? 若不是时机不对,沈凌欣简直想要为秦云正鼓掌喝彩,真真是护妹好大哥啊! 他到底是怎么好意思问出这句话来的? “我不要如何,只软枕是我父亲文顺侯亲手做了送给祖母的,是他的一片纯孝之心!再怎么样,秦世子和秦姑娘都不该这般糟蹋这片孝心!我替我父亲叫屈,替这片孝心叫屈!” 说到最后,沈凌欣的声音中带了愤怒,却又隐含着一丝丝泣音,让人一听之下就心生同情,更多的则是赞同。 就是啊,什么缘故都不该糟蹋旁人的孝心! 锦绣绸缎坊本就生意红火,加之旁边就是京中有名的首饰铺子,要不然秦云妙几人也不会出现在这里,此时越来越多的人驻足围观。 眼见人人都神情莫名地看着自己等人,沈明薇忍不住了,开口说道:“大姐姐误会了,秦世子和秦姑娘不是这个意思……” “二妹妹,这是你我父亲的孝心,不是旁的人!从头到尾,二妹妹可有为父亲说上一句话,哪怕一句?” 沈凌欣话落,周围人的目光纷纷落在了沈明薇身上,沈明薇顿时脸色涨红,却说不出任何辩驳的话语来。 目中含着坚决之色,沈凌欣又说道:“如果秦世子与秦姑娘不是这个意思,那就请赔软枕!至少该把洒落的东西收拾起来,把脏了的软枕外套洗干净,不让我父亲的一片孝心,就这么被扔在街头上,这样的要求不过分?” 何止是不过分,这简直就是最基本的。 只是,沈凌欣再三说赔,让本就因着中了九窍证心散,而越发蛮横的秦云妙咬牙切齿,只见她扬手狠狠地扇向了沈凌欣:“给脸不要脸的贱人!还赔软枕,我赔你个烂嘴烂脸!” “啪”的一声脆响…… 第58章 软枕软枕全都是软枕 “啊,你敢打我!”本是扬手打人的秦云妙尖声大叫。 只见秦云妙的脸颊上,一个鲜红的巴掌印浮现! 众人皆是一怔,什么情况? “沈大姑娘,莫要欺人太甚!”秦云正看不下去了,一把握住了沈凌欣扬起的手腕,“云妙不过是有些顽劣,你何至于打人!” “男女授受不亲,秦世子放手!”沈凌欣一用力,甩开了秦云正。 “我打人?”沈凌欣盯着秦云正,随后才放下捂着面颊的左手,露出红肿的面颊,又伸手指了自己裙摆上的脚印,眸中带着泪花,“我打人?好!我确实打人了,一巴掌还一巴掌!不可以吗?” 随后,也不等秦云正再说什么,沈凌欣径直将不成样子的软枕外套捡起,又一点点地捡拾着散落满地的填充料,口中呢喃着:“是我对不起父亲,是我害得父亲孝心被人践踏,都怪我……” 她低垂着头,没有人能看清她的神情,但众人无一不觉得,她一定难过地哭了。 她捡拾到哪里,哪里的人就纷纷给她让出地方来,还有心软的小姑娘,吩咐着自己的丫鬟,帮着沈凌欣一起捡拾。 “秦国公府才是欺人太甚呢!” “就是啊,对着沈大姑娘又是推又是踹又是扇巴掌的,就这样秦世子只说是顽劣。 “可不是,沈大姑娘不过是还了一巴掌,还被秦世子指责。沈大姑娘真是可怜啊……” “听说前两天秦国公夫人,曾经当众扬言要退亲,本来还想着是不是沈大姑娘哪里不好……如今一看,哪里是沈大姑娘不好,是太好了?还没过门就被欺负成这样!” “都这样了,沈大姑娘还惦记着她父亲文顺侯的孝心,真是……唉!” “我没有!大哥,我根本没有打到她!是她打了我!”秦云妙大叫着。 “秦姑娘是当我们都眼瞎吗?你没有打到沈大姑娘,沈大姑娘的脸怎么会红肿成那个样子?难不成还能是沈大姑娘自己打自己?” 有人替沈凌欣不平,忍不住直接质问出声。 在地上捡拾着东西的沈凌欣,眉梢微微一挑,不得不说这人差不多说中了真相! 她脸颊上的红肿,还真不是秦云妙扇的,是她涂抹了一点毒,看上去像是被打肿了而已。 随后,在众人或同情或气恨的目光中,沈凌欣抱着软枕,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沈宏方中午休息的时候,有同僚走过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文顺侯当真是大孝子啊!” 沈宏方满脸问号。 “文顺侯有一个好女儿啊!”有一个同僚感叹了一句。 沈宏方疑惑重重。 “文顺侯……唉!”有人欲言又止。 “到底怎么了?”沈宏方困惑不已。 先前拍他肩膀的同僚,再次用力拍了拍,说:“原也怪不得侯爷眼光不好,亲事本就不是侯爷定的。要不然……还是退了。好女不愁嫁啊!” 沈宏方几乎抓狂,什么情况? 然后,沈宏方的小厮出去打听了一圈,很快就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小心翼翼地跟沈宏方禀报完,小厮又道:“侯爷,听说如今有好几家布料庄,都已经送了布料和软枕去咱们侯府,说是侯爷纯孝实在感人,更不能冷了大姑娘的至孝之心。还有……” “还有什么?说!”沈宏方暴躁,这个逆女怎么总也没有安分的时候! “还有秦国公府也让人送了软枕……” “闭嘴!别说了!滚出去!”沈宏方暴喝。 软枕、软枕,他现在听到软枕两个字就头疼! 还有,他根本没有给母亲做过软枕!倒是多年前给林氏那个女人做过一个。 联想到沈凌欣是去过宗盛寺,沈宏方心底一震,莫非…… 难道是那个逆女发现了什么?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沈宏方一下午都神思不属,下了值就急匆匆的赶回了侯府,一见那些送来的软枕,心里就是一沉,果然与他给林氏的软枕相近! 之所以相近,而不是一模一样,只是因为那些人没有办法在短时间里,找到多年前的那批布料而已。 又气又怕的沈宏方,浑身都要哆嗦起来了,提着藤鞭就怒气冲冲地去寻沈凌欣。 一脚踹开房门,沈宏方怒喝:“逆女,你是想害死本侯不成!看本侯不打死你!” 熟悉的台词,熟悉的挥鞭如雨,只是沈凌欣却不再是上次那个任由他打骂的沈凌欣。 沈凌欣站在原地没有动,扬手就将手中的粉末撒了过去,瞬间就迷蒙了沈宏方的双眼,呛住了他的喉咙,他顿时泪水“哗哗”往外流,又呛咳不止,哪里还顾得再挥鞭打人? “逆……咳咳咳……混……咳咳咳……账咳咳咳……” 沈宏方边咳边骂,殊不知沈凌欣在见到他的一瞬间,竟是一阵反胃,差点直接吐出来。 用力地吞咽了口水,将反胃感压了下去,沈凌欣淡声问道:“我又做了什么,值得侯爷挥鞭打人?为了那个软枕?” 不等沈宏方回答,沈凌欣继续道:“侯爷尽管放心就是,侯爷亲手放进去的填充料,一点也没有浪费,我全都送去了老夫人那里。想来闻着兰花香,枕着软枕,再用上矮榻,即便是夜不灭烛,老夫人也定然能睡得很好很好!侯爷,你说是不是?” “你……你怎么会……”沈宏方只觉得“轰隆”一声,仿佛有个晴天霹雳在耳边炸响,连咳嗽都顾不得了! 她知道,她居然真的知道! 而面对沈宏方的反应,沈凌欣不由得闭了闭眼睛。 虽然在软枕中找到了九星莲蓬籽,也经由林嬷嬷的口,得知软枕里的填充物,是沈宏方亲手放进去的,可是她终究是抱着那么一丝希望,希望不是沈宏方下毒害母亲,只是被人骗了,在不知情中放进去的。 所以她才会那么说,以此来试探沈宏方。 可惜,沈宏方将那一丝希望,亲手给抹杀掉了! 她的好父亲啊,她的大礼又怎会只是区区几个软枕呢? 第59章 笑面毒手 “我怎么会什么?侯爷以为要不是母亲日日念着你,要我替她做软枕给你,我会闲来无事拿软枕回来,也就不会被秦国公府羞辱!要不是怕人议论母亲,也轮不到你落个纯孝的好名声!” 沈凌欣故作气恨状,随后又道:“侯爷要是没事就回去,我还要给母亲修补好软枕!” 说着,沈凌欣也不管沈宏方有什么反应,只径自拿起一旁的物什忙活着。 “你不是说……”沈宏方看着沈凌欣把填充物塞进软枕套子里,又拿了针线缝补,眼中光芒闪烁,那些九星莲蓬籽分明还在,至少还有大部分在! 他当即上前一步,一把将软枕抢在手里。 “你做什么?他们送来那么多软枕,还不够侯爷和老夫人用的,非要抢母亲这个!” 沈宏方哪里管沈凌欣在说什么,只扬声吩咐下人看住了大姑娘,不准她出府门半步,随后拿着软枕大踏步离开,丝毫没有理会背后沈凌欣气急败坏的喊声。 待到了书房,沈宏方盯着手中的软枕看了半晌,随后就吩咐小厮去拿火盆来。 沈宏方看着被烧成灰的软枕,还有那些九星莲蓬籽,神情中透着一股阴狠。 林氏,别怪我心狠! 谁让你们林家总是一副高高在上施舍的模样! 没有你、没有你们林家,我沈宏方照样是文顺侯! 你早就该死了! 让你多活了这么多年,已经够仁慈了! 现在好了,林家人都死绝了,你也该下去陪他们了! 乖乖下去陪他们不好吗? 沈宏方甚至问出了声:“不好吗?” 自然没有人回答他,有的只是一缕青烟,从火盆中升腾了起来。 第二日一大早,沈凌欣叮嘱了司白几句话,换了一身男装,再次来到了城东市集。 “周公子你可算是来了,你要是再不来,臭书生就要拆你布幌子了!” 刚一到城东市集,上一次的书画摊前,就有人扬声说道。 沈凌欣一笑:“我的布幌子可没有那么好拆。这些天书生大哥觉得如何,滋味不好受?” 周围人哄堂大笑起来。 这话他们信,那书生不就是想拔了那根布幌杆子,所以才会落得如今这般模样吗? 书生脸色又青又白,仿佛几天几夜没睡过觉似的,听到沈凌欣的话,立即冷哼了一声,却也没说旁的什么。 “书生大哥莫要气了,我给你赔个不是。我不就是想着借用一下书生大哥的宝地么,那么小气做什么。”说话间,沈凌欣递了一粒药丸给那书生。 “周公子,上次我订的毒,周公子可带来了?” “自是带来了。”沈凌欣拿出上次这些人预订的毒药,一一交给对应的人。 书生犹豫了一番,也凑了过来,说:“周公子,你给我制一份上次你用过的,令人无法提起内力的毒,我替你做一件事,如何?” 闻言,沈凌欣微微勾了唇,鱼儿上钩了!还比她预料的要早。 就在沈凌欣想要说话之时,只听“啪”的一声轻响,桌上多了一锭金元宝。 与此同时,一道儒雅的声音也传了过来:“听说周公子的毒字一号,什么毒都能解,什么毒都能制?” 沈凌欣抬眸,但见一年轻公子哥穿玄色长衫站在那里,手中拿着一把折扇轻摇着,未语面上先带了三分笑意。 而此人一出现,方才还围拢着的人,早已退出去丈余的距离,刚与她说话的书生,也退后了不少,神情中透着几分紧张。 “敢问公子是要解毒,还是要制毒?” “解毒,也制毒。” 沈凌欣点头:“解毒的话,请把中毒之人送来;若要制毒……” “若要制毒又如何?” “那就要看公子究竟要制什么样的毒……” 不等沈凌欣说完,玄衣公子就点了点头,道:“看来制毒要麻烦一些。那就先解毒,可好?” “可以。中毒的人在哪里?” “在……”玄衣公子随手一指,“这里!” 他指的却是神情紧张的书生! 沈凌欣不明所以地看向玄衣公子。 玄衣公子笑着,折扇轻摇:“他中毒了,周公子请解毒。” 伴随着他话音的落下,书生立即有了反应,用手拼命掐着自己的喉咙,恨不能立刻把自己给掐死一般! 这是现场下毒的节奏啊! 看了书生的模样,沈凌欣都不用诊脉,就立即叫出了毒名:“枯喉!” 毒粉出,银针行,不过下,书生就恢复了正常模样,只是一时间还说不出话来。 “周公子果然解得一手好毒。”玄衣公子赞叹道。 不等沈凌欣说什么,玄衣公子随手又拿出一锭金元宝,道:“烦请周公子再解一次毒。” 倒霉的依旧是那个书生! 这一次是书生的脸上一片青紫交加的模样,浑身也哆嗦了起来! “锁魄!” 到了这个时候,沈凌欣哪里还能不明白,眼前的这玄衣公子是使毒高手?又哪能不明了,先前众人对他的忌惮与惧怕。 旁人是一言不合就动手,这家伙是笑眯眯就给你下毒啊! 在他眼里书生根本不是个人,而是个工具,一个供他试探她的工具而已。 而又一次中毒的书生,后悔的肠子都快青了! 他早该想到这个笑面毒手姚知忆一出现,就准没有好事的,他该立马跑得远远的! 就算这个周安什么毒都能解,可解得再快,那也是中毒在先,再这么折腾几回,都不用解毒了,他已经被折腾死了! 等沈凌欣给书生解了毒,书生立马声音嘶哑地哀求道:“请姚公子饶命!” “何出此言?周公子既然说什么毒都能解,你又怎会丢了性命呢?”姚知忆笑着,说得云淡风轻。 “姚公子就放过在下。”书生苦苦哀求。 姚知忆轻摇了手中的折扇,面上带着笑意,摇头道:“怎么能说我不放过你呢?我只是请周公子解毒而已。周公子,请。” 第三锭金元宝,书生第三次中毒。 看着倒在地上的书生,沈凌欣捏了捏手指。 “缠心!” 这一次,沈凌欣没有用毒粉,而是直接用银针封住了书生的几大要穴。 书生晕了过去。 “难住周公子了吗?还是说银两不够解此毒的?”姚知忆笑意依旧。 沈凌欣也笑:“非也,非也!我不过是想请姚公子帮个忙而已。” “帮忙?” 随后,姚知忆面上的三分笑意消失了。 第60章 毒字一号二不解三不得! “我这里有一些枫华水,想请姚公子帮忙品一盏水歌茶!不知姚公子意下如何?” 沈凌欣伸手沾了研墨的水,屈指弹向了姚知忆。 这几点水滴一出,姚知忆不笑了,甚至身形急速往后退去,手中的折扇也是“唰”的一下挡在了身前。 枫华水,水歌茶,听上去似乎是水与茶名,而姚知忆却知道这两样皆是毒名,且比见血封喉的剧毒还要毒! 只要沾染一星半点,就会立即丧命! “看来姚公子非是品茶好手。” 说完,沈凌欣这才转回身,开始给那书生解毒。 水滴落在折扇上,姚知忆就反应了过来,沈凌欣并没有用枫华水和水歌茶,只是在吓唬他,面上不由得有几分难看。 “姚公子,先前是我没有说清楚。我这毒字一号虽是能解和能制天下所有的毒,但我有我的规矩。不遵守我的规矩,那就请何处来的,再回何处去。” 闻言,姚知忆下意识地又轻摇了几下折扇,这一摇面色不禁又变了变。 撒在折扇上的水滴,虽然没有水歌茶这等剧毒,却有酥骨绵! 他这一摇折扇,恰好让酥骨绵发挥了毒性! 姚知忆怔了怔,随手从怀中掏出一粒药丸来吞下,口中笑道:“周公子果然好手段!周公子请说规矩,我愿闻其详。” “毒字一号能解天下毒,但大奸大恶之人不解,看不顺眼者不解;经由我手出去的毒,不得毒害无辜之人,不得用于奸淫掳掠等恶行,不得恣意逞凶!” 沈凌欣声音淡淡,却隐含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日后,毒字一号的二不解三不得,也是名传天下! 此时此刻,姚知忆听完之后,却是大笑起来。 “周公子果然是个妙人!只周公子的这二不解三不得,似乎与我请周公子解毒一事并无冲突。” 沈凌欣并未回答姚知忆,而是看着被她救活了过来的书生,问道:“先前你说我给你制一份毒,你替我做一件事的话,可还算数?” 书生有气无力地看了一眼姚知忆,说:“自是算数。只不过我怕是没命……” “算数就好。” 沈凌欣站起身,看向姚知忆:“姚公子可听明白了?他替我做事,那就算是我的人。姚公子给我的人下毒,我焉能看姚公子顺眼?看不顺眼者不解毒!” 闻言,姚知忆又是一怔:“可中毒的人是他,并非是我。” “下毒的人是姚公子,请我解毒的人也是姚公子,而我看姚公子不顺眼,所以不解毒,我说错了吗?”沈凌欣说得理直气壮。 好像没错? 姚知忆被绕迷糊了。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姚知忆重新笑道:“周公子说他是你的人,我给你的人下毒,所以看我不顺眼,那我换一个人总可以了?” 别说其他人也是你的人。 而不等姚知忆的话说完,周围的人就纷纷逃命一般跑远了。 见状,姚知忆面上的笑停顿了一瞬,折扇交与左手,右手呈爪状,抓向了其中一人! 只是,姿势刚刚摆起来,姚知忆就闷哼一声,停顿了下来。 “不是酥骨绵?”姚知忆不敢相信地看向左手中的折扇。 “是酥骨绵,只不过同时还加了一点沉渊而已。”沈凌欣淡声说道。 “不可能!就算是有沉渊,也不会这样!” “那就要问问你自己了。” “问我自己?” 姚知忆蓦然间明白了过来,是他先前为了化解酥骨绵的毒性,而服下的药丸! 对方竟连这个都算计到了?怎么可能! 姚知忆震惊了。 沈凌欣将一份酥骨绵交给了半死不活的书生,低声与他说了几句话。 书生面色奇异,忍了几忍终究是忍不住问道:“你让我去保护一个妇人?” “怎么,做不到?” “做自然是能做到……”难道不觉得很大材小用吗? “能做到就行。”沈凌欣说得丝毫不以为意。 “你……就不怕我拿了酥骨绵跑了,亦或者干脆杀了那妇人?” 书生问着,并没有错过在他说出杀了那妇人这句话的时候,沈凌欣眸中涌上的冰寒之意! “你可以拿了酥骨绵跑,但你要是胆敢伤她分毫,便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你也休想逃过我的毒!到时候你会充分体会,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书生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明明对方没有武功,只会毒术,可是在这一刻,书生就是相信了,相信他要是真敢那么做,对方就真的会让他生不如死! 而沈凌欣威胁完书生,伸手拿起桌上的金元宝,递给他道:“今日起三个月为限。你若是觉得时间太长,可提前与我说。” 书生看看酥骨绵,再看看手中的三锭金元宝…… 行,只当是接了一档子保镖的生意,可比他的书画摊来钱快得太多了。 其实他并不知道,沈凌欣既然敢让他去保护母亲,又怎么会不留一手呢? 看着书生离开,沈凌欣转向了姚知忆。 “姚公子可是相信了我的毒字一号,能解天下毒,亦能制天下毒?” 姚知忆此刻内力运不起来不说,还在体内横冲直撞地,以至于他浑身针扎般的刺痛着,他就坐到了椅子上,不回答沈凌欣的话,反而摇着折扇,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周公子可知我的具体来历?” “不知。” “你来说说。”姚知忆遥遥地指了一人。 那人神情一慌,然后急急地开口说道:“苍溪山庄少庄主姚知忆姚公子,江湖人称笑面毒手公子,善制毒用毒!也……也只用毒,从不为人解毒。” 还有一句话,那人没敢直接说出来:这厮笑得儒雅,同个白面书生似的,但心狠手也辣毒更狠,被他下毒的人,几乎就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而沈凌欣听了他的话之后,顿时了然的微挑了眉梢。 先前观姚知忆的做派,她就揣测对方攻于毒术,解毒也会用以毒攻毒的法子,酥骨绵的事情上,就已然证明她没有猜错。 至于此时,姚知忆是要告诉她,解毒或许他不在行,但制毒用毒方面,可未必比她弱! 在制毒用毒这一道上,姚知忆有着超乎寻常的好胜心呐! 这个或许就正是她需要的突破口。 而且苍溪山庄少庄主,岂不是更好吗? 第61章 赌约 沈凌欣整理了一下方才解毒用过的银针,笑道:“姚公子的意思,难道是想与我比试制毒?” 不等姚知忆点头,沈凌欣先他一步摇了头:“很可惜,不行。” “为何?” “我制的毒很宝贵,我也没有时间耗费在这里。”沈凌欣作势欲走。 “周公子且慢!”姚知忆果然拦住她。 沈凌欣做恍悟状,拿出一粒药丸递给他,说道:“我忘了,还不曾给姚公子解毒。也是毒丸,不过解姚公子身上的毒正好。” 这句也是毒丸,恰恰更好地挑动了姚知忆的好胜心。 他也不伸手去接药丸,反而往他自己身后的方向一伸手,口中说道:“周公子可能不知道,我除了毒,最不缺的就是银钱!我出钱来买周公子制的毒,还有周公子的时间,只要周公子与我比试制毒,如何?” 话落,姚知忆的手收了回来,他的手中已然多了一个沉甸甸的袋子。 他“哗啦”一声,将袋子里的东西全都倒在了桌子上,竟是十个金元宝,每一个都是十两。 一出手就是千两白银,难怪他说自己最不缺钱。 这钱她是要定了,但…… 沈凌欣心中如此想着,把玩着手中的一粒毒丸,在姚知忆眼神骤然一亮当中,摇头道:“出钱买我的毒?怕是姚公子不符合我的规矩。毕竟我制出来的毒可以说妙绝,可不想随随便便就出现在什么无辜之人的身上。” 闻言,姚知忆立即想起,先前沈凌欣所说的三不得,而他似乎就是一个很愿意恣意逞凶的人。 只听到沈凌欣口中的妙绝二字,再看她手中的毒丸,姚知忆心中越发的按捺不住,当即开口说道:“周公子可是怕了?怕输给我,输了毒字一号的名头?” 沈凌欣的以退为进,逼得姚知忆连激将法都用上了,沈凌欣也越发笑得灿烂。 “我若在此时退缩,岂不是让姚公子以为我当真怕了?我可以和你比试,但是得按我的方法比试。”沈凌欣一边说着,一边慢条斯理的将那十锭金元宝收进了袋子里,然后拿在了自己手中。 这是对方买和她比试制毒的钱,她不拿岂非亏了? 而姚知忆看着她收金元宝,也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只得偿所愿一般笑得很欢快:“好!什么方法,周公子尽管说。” “我说出一种毒药的毒性,姚公子可用任何东西,只要制出的毒药是这般的毒性即可。当然,姚公子同样可以提出一种毒药来由我制。谁制不出对方所提的毒药,谁就输了。” “可以!”姚知忆信心满满。 “还有,赌注。” “赌注?” “自然。既然是比试,有输有赢,当然就该有赌注了。” “周公子想要什么?黄金千两?” 闻言,沈凌欣沉默了一瞬,她不仅仅想要钱怎么办? 而沈凌欣的沉默,让姚知忆误会了,他道:“不够?那黄金万两?” 沈凌欣深吸一口气,道:“若是我输了,我给姚公子黄金千两,而若是姚公子输了,就请姚公子替我做一件事,如何?” “我要是输了,不但会替周公子做一件事,还有黄金也自会奉上。不过……”姚知忆微微迫近沈凌欣,“周公子若是输了,我不要黄金,我只要……你!” 沈凌欣忍住想要后退的想法,慢慢露出一抹笑,说:“姚公子怕是会后悔今日应承的话。” “绝不会!” “好!”沈凌欣点头,“我要请姚公子制的毒药名为暗夜,中毒者初始身体冰冷,继而目不能视物,如陷黑夜,再来是周身冷热交替,最后双目忽而恢复光明,且能目视太阳而不惧。” 姚知忆的折扇不摇了,这是什么毒,简直闻所未闻! 他自是不知,其实这暗夜之毒,并非是雨墨国能有的毒,甚至不是这个世界里有的,而是沈凌欣在异世之时,用着最为先进的器械,最精密的仪器,提炼出来的用于治疗一种怪病的药物。 以雨墨国现如今的条件,是万万不可能制出暗夜来的。 正是因为如此,沈凌欣才敢提出这样的比试方法。 唔……虽然有欺负人的嫌疑,但管用就行。 眼见姚知忆怔怔地出神,沈凌欣不由得提醒道:“姚公子可以说让我制何种毒了。” 姚知忆回神,说出了在他印象当中最为难以制成的一种毒药。 沈凌欣点了点头:“可以。我所说的毒药,属实有些难制,就以半年为期限如何?” “不用!最多一个月!一个月之后,我与周公子在此处见分晓!” “一言为定!”沈凌欣笑。 她就知道,以姚知忆的自负,必定不会答应半年这个期限,却也没有想到,对方会压缩到一个月。 收获颇丰的沈凌欣,很是神清气爽地离开了城东市集。 而这一次跟在她身后,试图查探出她真实身份的人更多。 沈凌欣将她所能发现的毒倒,却也没有立即回府,而是去往了牙行。 沈凌欣是公子装扮,牙行的人就以为她要买小厮,却在听到她是要买丫鬟之后,顿时露出了一副“懂了”的表情,把沈凌欣弄得莫名其妙。 直到看到人牙子给她带上来的丫鬟皆是年轻漂亮的,好几个长得妖娆妩媚的模样,不像是伺候人的丫鬟,倒像是青楼女子,沈凌欣才明白过来,感情对方以为她是要被看添香。 沈凌欣不得不强调了她先前的要求——要会拳脚功夫。 人牙子这才将那群莺莺燕燕领了下去,重新带了一批人过来,请沈凌欣挑选。 “你叫什么名字,都会些什么?”沈凌欣走到一个身材敦实的丫鬟面前问道。 “奴婢小丫,会使大洪拳。”小丫一板一眼地回答。 沈凌欣微微皱了皱眉,正要开口再说什么,只听旁边“哗啦”一声响,有人冲破窗子跑了出来,然而下一瞬就被人用绳索缠住脚腕拉倒在地,随后有几人一拥而上,将其按住捆绑了起来。 “跑!我让你跑!被卖到牙行,你还想跑?”牙行的人一鞭子抽在了那人本就带着几道伤痕的脸上。 也就是在此时,沈凌欣才看清对方竟是一名女子,脸上、身上皆是伤痕累累,模样极其狼狈,但她的眼神中充满着丝丝缕缕的恨意! 最主要的是沈凌欣从她的眼神深处,看到了一种绝不向命运屈服的狠劲儿! 第62章 给你两个选择 这种不屈让沈凌欣心中微动。 先前招待沈凌欣的人牙子,见沈凌欣看那女子,就解释了一句:“那丫头还没调教好,其他的可都是个顶个好,公子尽管放心。” “她怎么卖?” 闻言,人牙子一愣:“公子想买她?小的与公子说句实话,她实在是没有调教好,屡次逃跑,谁买回去谁倒霉。公子要真想买她,等牙行调教好了,就给公子送到府上去,公子看可以吗?” “不用。我现在就要,多少银两?” 那人牙子犹豫了一下。 “你只管把卖身契给我,其他的与贵牙行没有任何关系。还有她和她。”沈凌欣指了指那个小丫,以及小丫身后的一个丫鬟。 “小的也不坑公子,她们两个公子给四十两银子就行。至于她……需得一百两银子。” 沈凌欣微挑了眉梢,一边说还没调教好,一边开口就要一百两银子。 不过越是如此,是否越是说明这女子不简单呢? 人牙子生怕沈凌欣反悔,当即说道:“那丫头虽然性子不好,但一身的武艺确实不错,公子不正好想要会拳脚功夫的丫鬟吗?这一百两银子,公子绝对花得值。” “行,一百两就一百两。” 人牙子咧开嘴笑着,又道:“公子爽快,小的就多嘴提醒一句公子,那丫头总是想着逃跑,公子可千万要看好了她。” “放心,就算她跑了,那也是我的事,与贵牙行没有丝毫关系。” “小的真是好心提醒公子。”人牙子怎么可能承认,他是怕沈凌欣事后算账呢。 再退一步来说,就算他们牙行不怕算账,可总是嫌麻烦的。 沈凌欣也不拆穿这人牙子,径直付了钱,拿到了三个丫鬟的卖身契。 小丫和另外一个丫鬟乖乖地跟在沈凌欣后面,只有先前撞窗子逃跑的女子,是被绳索捆绑着的。 绳索的一头在小丫的手里,她脚步踉踉跄跄地被拉着走。 沈凌欣领着她们行了一段路,忽然转身来到了一棵大树跟前,扬手就抛洒了一团粉末出去。 就在三人疑惑之际,从树上竟然掉下一人来。 而掉下来那人,显然更是没有料到会有此一遭,满眼的不敢置信。 沈凌欣微微俯身道:“回去告诉姚公子,好好履行赌约便是,我究竟是何身份,不关他的事!再让人跟踪我,我不介意让姚公子见识一下,什么叫做毒雾漫天阵!就是不知道苍溪山庄的人,是否人人皆如姚公子那般精于毒术,能逃得性命?” 那人吃惊的睁大了眼睛,很想问沈凌欣是怎么知道的。 怎么知道他在跟踪她,又怎么会知道他在树上,最后又怎么会知道他是姚公子派遣来的。 而且,对方究竟知不知道苍溪山庄在江湖上,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他们少庄主又是怎样的风云人物,居然敢这般威胁少庄主! 只是很可惜他现在压根说不出话来。 而沈凌欣说完这些话,转身继续行去。 及至到了城西门外之时,沈凌欣又毒倒了五六人之多。 小丫和另外一个丫鬟如何不说,只那女子看向沈凌欣的眼神是越来越亮。 满意的四下里看了看,沈凌欣回身,将那女子身上的绳索去掉。 女子愣了愣,过了一会儿才声音喑哑地问:“你就不怕我跑了?” 沈凌欣摇了摇头,说:“你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放你回去报仇,如何?” 花一百两把她买下来,就为了问她几个问题?女子狐疑地看向沈凌欣,继而也反应了过来,对方说的是放她回去报仇,并非是放她走。 沈凌欣也不管她究竟作何想法,只问道:“你原先是做什么的,是谁把你卖到牙行的?” 女子盯着沈凌欣,沉默了半晌,然后慢慢开了口:“我爹原先是镖局的镖头,我自小就与他一起走镖。” 顿了一下,女子目露恨意的说道:“把我卖进牙行的人,是我的丈夫。” 沈凌欣点了点头,了然道:“懂了。把这个吃下去,你可以走了。” 看着沈凌欣递过来的一粒药丸,女子嘲讽一笑,伸手抓过药丸吞下。 她本就被喂了让人手脚无力的药,还在乎再多一点旁的吗?而对方既然花钱买了她,总不至于就是为了毒死她。 只是,她没有想到,药丸吞下没多久,身上的无力感就消失了! 这是…… 就在女子疑惑间,沈凌欣又拿了一个金元宝给她。 女子顿时惊疑不定地看向沈凌欣。 “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拿上这锭金元宝,去找你的仇人报仇,而我只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之后你需得回来;二是你跟着我,忠心于我,我帮你报仇。” 女子垂着眸子,看着手中的金元宝,并不说话。 沈凌欣缓缓说道:“有的人并非是值得用同归于尽来报复的,有些仇恨也并不是一死就能抵消的。你觉得呢?” 女子缓缓跪了下来:“请公子教我!” 见状,沈凌欣微微勾了唇角。 带着她们三人转了一大圈,这才回到了文顺侯府。 直到这个时候,小丫……不,她现在已经改名为念夏,念夏和改名为念冬的两个丫鬟才知道,原来买下她们的并非是位公子,而是位姑娘。 至于佟敛秋跟着她爹走南闯北,倒是早已看出了沈凌欣的姑娘身份,却也没有料到她会是文顺侯府的姑娘。 而沈凌欣一路回了自己的院子,却发现司白并不在,不由得皱了眉。 她先前离开的时候,为了让司白留在府里,曾经吩咐过司白做流苏穗,只说她有急用和大用处,需要的数量也不少,司白该忙着做流苏穗,而不是不见了踪影。 沈凌欣一边让念夏给敛秋上伤药,一边急匆匆换好了衣裙,想了一下将她们三人全都带上,就出了院门去寻司白。 一个小丫头从角落里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急声说道:“大姑娘,您可算是回来了,司白姐姐被带去了延寿堂,已经半个时辰了。” 闻言,沈凌欣心底一沉。 第63章 演戏谁不会呢? 等沈凌欣赶到延寿堂的时候,司白趴在地上,已然是奄奄一息,而粗使婆子手中的棍子,依旧是毫不留情的打了下去! “住手!”沈凌欣疾步上前,一把夺下粗使婆子手中的棍子。 “姑娘……”司白气若游丝地唤了一声,眼瞅着就要晕过去。 见状,沈凌欣心中一跳,这个时候司白若是晕了过去,心口的那口气一散,怕是神仙难救! “司白,不许睡!”沈凌欣急忙给司白喂了一粒药丸,又故作严厉地喝问她道:“我不是吩咐过你,谁来也不许出院子吗?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司白惨白着脸色,勉强回答道:“二姑娘说,老夫人传唤,奴婢要是不听,对姑娘的名声不利。还有贵客看着呢,奴婢不能让姑娘名声有损……” “不管怎么说,都是你违背了我的吩咐,我现在就罚你不许睡觉,听到没有?”沈凌欣捏紧了手指,恶声恶气地对司白说着,又吩咐念夏等人送她去,再去请大夫来给她看伤。 “大姑娘慢着。”秦嬷嬷出声阻止,“老夫人吩咐了,司白没有伺候好大姑娘,杖责五十略施薄惩,如今才打了不过三十几下……” “呵……五十下?还略施薄惩?”沈凌欣冷笑出声,“秦嬷嬷,老夫人这是想要了司白的命!” “大姑娘说的哪里话,老夫人心慈,怎会想要司白的命……” 沈凌欣却不想听她说什么,只吩咐念夏她们抬了司白回去,自己则是迈步直接进了老夫人的屋子里。 她倒想要看看,老夫人和沈明薇又想作什么妖! 等沈凌欣一进屋,还不等她说什么做什么呢,张氏就一副慈爱祖母的模样,说道:“欣姐儿回来了?自家人不用讲究那么多,快坐下。和祖母说说,今日又去了哪里玩耍,可有什么有趣的事情?祖母最近精神不济,一时间也没能看顾到你,下次可万万不能自己出府了啊。” 长辈身体不好,她却自己出府玩耍!只是不过这三两句话,就给沈凌欣安了好几样的罪状。 而沈明薇也娇柔地出声道:“明薇见过大姐姐。” 思及司白说的贵客,沈凌欣心中冷笑,抬眸看了一眼屋内的情形。 但见屋子里,除了张氏和沈明薇,还有一面容端肃的妇人也坐在那里,她身旁立着一个小丫鬟。 这妇人沈凌欣认得,是庆阳长公主身边的妙竹姑姑。 庆阳长公主是当今政渊帝的姐姐,她身边的妙竹姑姑自然也是身份不一般,算得上是贵客,只是她怎么会来文顺侯府? 沈凌欣不由得心中疑惑。 而沈明薇一副关切的模样,说道:“大姐姐是不知道,祖母见大姐姐连个丫鬟都没带就出府去了,可是急坏了,也气坏了呢!祖母说大姐姐太过心软,就代大姐姐罚了司白这个没有规矩的丫鬟,大姐姐可千万别怪责祖母啊。” 闻言,沈凌欣微微勾了唇角,沈明薇这是想故意以司白的事情来激怒她,好让她在妙竹姑姑面前失礼? 那她可打错主意了!演戏谁不会呢? 遂沈凌欣异常规规矩矩地与张氏施礼道:“见过老夫人。见过妙竹姑姑。” “回老夫人的话,孙女并未出去玩耍,而是去了药膳堂。近几日听老夫人念叨口中乏味,原本是想寻一道美味与调养身子并存的羹汤回来,不想药膳堂规矩大,说是要有大夫诊过脉,才能卖给我羹汤……老夫人饶过我这一回,不要罚我再跪祠堂了,可以吗?” 沈凌欣那句“可以吗”,问得小心翼翼又可怜至极,却差点没把张氏给气过去! 她这话什么意思? 是在说她不但贪吃,还刻薄狠毒,动不动就罚自己的孙女跪祠堂? 张氏用了好大力气,才把翻滚的怒气压下去,笑道:“瞧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祖母什么时候罚你跪过祠堂了。” “是,是我错说话了,老夫人从来没有罚过我的,没有……”沈凌欣偷瞄了妙竹姑姑一眼,一副胆小又可怜的模样。 而沈明薇见此情形,心下纳闷不已,这些日子里沈凌欣的性子,明明变得很是强硬,对着父亲都敢冷嘲热讽地说话,今天怎么又变回原先的胆怯模样了? 这样子可不行! 心中思忖着,沈明薇当即改变了策略,关切地上前,握住沈凌欣的手,柔声说道:“祖母一向最疼爱大姐姐了,宠着都来不及,怎么会罚大姐姐。大姐姐可是在府外遇到什么事被吓到了?” 沈凌欣神情紧张地抽回手,仿佛沈明薇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大姐姐,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被人欺负了?还是……大姐姐你真是急死明薇了!”沈明薇落下泪来,“大姐姐别怕,不管发生了什么,祖母还有妙竹姑姑在,定然会给大姐姐做主的。” 这是挑动不起来她的怒气,就想给她泼脏水了? 沈凌欣做胆怯状,揪着自己的帕子说:“二妹妹,我就是去了药膳堂,能发生什么事呢?我害怕是因为看到司白被打得满身是血的样子,二妹妹不害怕吗?” “自是害怕的……”沈明薇刚说了一句,就感觉好像哪里不太对,连忙又道:“大姐姐别怕,祖母不过是略施惩戒,司白就是看着模样可怕,不会真有什么事的。” “好,我信二妹妹的话。”沈凌欣点着头,又转向张氏,“老夫人,已经杖责了四十下,二妹妹也被吓到了,老夫人就不要再罚司白了,好不好?母亲去了寺庙拜佛,我身边就只有司白陪着了……” 沈凌欣也轻声啜泣着,沈明薇反倒哭不出来了。 张氏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地,却又发作不得,只能勉强笑道:“欣姐儿说不罚就不罚,莫哭莫哭。让妙竹姑姑见笑了,我这大孙女儿平日里都让我给惯坏了。” 妙竹一言不发的看了这么一段时间,此时终于开了口,说道:“老夫人,长公主的意思,想来老夫人也明白了,奴婢就回去回禀长公主了。” “妙竹姑姑……”张氏迟疑着想说什么,只是见妙竹已然起身,只能应道:“劳烦妙竹姑姑了。薇儿,送送妙竹姑姑。” “不敢劳烦二姑娘。” 妙竹拒绝了,张氏和沈明薇二人忍不住面色微变。 第64章 得寸进尺?我看我敢不敢! 马车上,跟着妙竹一起来的小丫鬟说道:“妙竹姑姑,我瞧着那位沈大姑娘还是原先的模样,并不似外面传言的性情果决如男子呢?长公主还为此特意让妙竹姑姑来传话,请那沈大姑娘去参加夏鹂宴,这下长公主怕是要失望了。” 妙竹扫了小丫鬟一眼,道:“看人看事不能只看表象。还有,谁准你擅自揣测长公主的心思的?” “妙竹姑姑教训的是,我以后不敢了。”小丫鬟连忙认错。 妙竹没有再说什么,只微垂了眸子。 延寿堂内。 张氏简单说了一下,长公主让沈凌欣去参加夏鹂宴的事,就想把沈凌欣打发回去。 只沈凌欣笑着,根本不肯就此离开。 司白差点被打死的帐还没算呢! “老夫人,司白要是活不成,我也没什么心情参加这宴那宴的,不如老夫人拒绝了。” “你……混账!长公主让妙竹姑姑亲自来传话,文顺侯府怎么能拒绝!” 沈明薇心头也是一跳,让妙竹姑姑看清沈凌欣没有规矩礼仪,以及她自身有什么不堪之处,以至于长公主改变主意是一回事,他们文顺侯府拒绝长公主,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连忙开口劝道:“大姐姐不常出去走动,或许不知道长公主举办的夏鹂宴的帖子,那是多少贵女求之不得的,大姐姐怎能因为司白不去参加呢?长公主若是知道了,会怪罪文顺侯府和大姐姐的,大姐姐可万万不能糊涂了啊。” “可是我担忧司白,去了怕也是会不安心……” “司白、司白!一个小丫鬟死就死了,值得你如此耿耿于怀!”张氏直觉的血气往头上冲,“你诚心要气死我是不是?” “我气死老夫人做什么?”沈凌欣笑,“司白的确只是一个小丫鬟,但她是我的人,谁动了我的人,都要付出代价。老夫人明白了吗?” “你……” “大姐姐,祖母都是为了你好,大姐姐怎么能……” 沈凌欣转头冲着说话的沈明薇一笑,道:“二妹妹别忘了,司白被带到延寿堂的事,还有你的一份呢。” 沈明薇被她笑得心里一慌,问道:“大姐姐什么意思?” “嘘!”沈凌欣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别吵。二妹妹的帐晚会儿再算。现在是我与老夫人说事。老夫人该当知道,我现在的性子是说得出,必然就做得到。” 沈凌欣目光定定地看着张氏,一如前些天把林氏送走的时候——果决坚定,还透着几分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狠意。 张氏被她看得又气又恼,一拍桌子喝道:“你到底想怎样?” “我想怎样,老夫人该心里有数。” “你……”老夫人喘息了几下,强压下怒气说道:“给司白拿二十两银子,再遣个小丫头过去伺候她,直到她养好伤,这样总可以了?” “二十两银子?老夫人还真是大方。要不然我还是不去什么夏鹂宴,直接去庙里跟母亲住好了。”沈凌欣说得风轻云淡。 “你不要太得寸进尺!” 张氏被气得额头青筋直跳,要是让长公主知道沈凌欣宁肯去庙里,也不肯参加夏鹂宴,文顺侯府还要不要活了? “得寸进尺?”沈凌欣笑,“要不然我再替我那好侯爷父亲,宣扬宣扬他的纯孝名声?就说文顺侯为了给老夫人祈福,不准我和二妹妹出去走动……” “你敢!” “除非老夫人现在就让人打死我,否则你看我敢不敢!哦,别想着把我禁足在府里,侯爷发话让我禁足,我都出得去,老夫人的话,怕是同样不管用。” “你……一百两、一百两银子总成了?秦嬷嬷,给她拿银子!让她拿上银子,给我滚出去!”张氏忍无可忍的吼着,她怕自己多看沈凌欣一眼,都会立马把自己给气厥过去。 吼完,张氏犹自不解气,抄起桌上的茶盏,就朝着沈凌欣砸了过去。 而沈凌欣早就预料到了,先她一步推门走了出去,茶盏摔碎在她身后。 而秦嬷嬷见此情形,哪里敢耽搁,立马拿了张一百两的银票,出来给沈凌欣。 沈凌欣接过银票,冲着秦嬷嬷笑了笑,就在秦嬷嬷感觉莫名其妙的时候,沈凌欣扬手就啪啪的连抽了她不下十巴掌! “大姑娘怎么打人?”秦嬷嬷捂着脸,几乎被打蒙了。 “秦嬷嬷没有伺候好老夫人,本该掌嘴五十略施薄惩,本姑娘心善,只扇了十下而已。” 秦嬷嬷疼得头脑发晕,却还是觉得这话好生耳熟。 而沈凌欣说完之后,目光从院子里的那些粗使婆子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秦嬷嬷身上,扬声道:“秦嬷嬷,记得与老夫人说一声,往后谁要是再敢动我院子里的人一下,那就不是这点代价可以扯平的了!对了,转告我二妹妹,别忘了还有她那一份。” 话落,沈凌欣转身离开,只剩下一群下人噤若寒蝉。 “孽障!孽障!当初她生下来的时候,我怎么没直接把她溺死!”屋子里把这些话听了个一清二楚的张氏气得大骂。 “祖母消消气,大姐姐可能只是因为能参加长公主的夏鹂宴,有些欢喜太过了。等夏鹂宴以后,想来大姐姐就能恢复过来了。” 沈明薇的话提醒了张氏,等夏鹂宴的事情过去,谁还会管他们侯府的家事,到时候再收拾她也不迟! 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张氏说道:“那个孽障的事以后再说。薇儿啊,不是祖母不替你打算,你也看到了,祖母说再多好话,妙竹也不肯松口,想来定然是长公主的意思了。长公主的夏鹂宴,不是谁想去就能去的,没有长公主发的帖子,你即便是到了门口也进不去。” “祖母,大姐姐其实并没有收到长公主的帖子,不是吗?妙竹姑姑也只是说请文顺侯的姑娘去参加夏鹂宴。大姐姐一向不喜这样的场合,我跟着一起去,也好看顾着大姐姐几分。” 张氏又揉了揉太阳穴,觉得沈明薇说的也在理,长公主并没有明言,只让沈凌欣去,是她想差了。 早知道方才也不用做那么一场戏了,平白让沈凌欣那个孽障拿捏到了倚仗,生生讹了她一百两银子给个贱婢! 沉吟了一番,张氏发话道:“也好,到时候你就一起去。去做几套衣裙,祖母再给你添几套头面首饰,总不能丢了咱们文顺侯府的颜面。” “多谢祖母!”沈明薇顿时笑了起来,只是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第65章 沈大姑娘威武! “不但让我赔银子,居然还敢让我亲自给司白那个贱婢赔礼!啊!贱人!你给我去死!” 沈明薇疯狂地拧着抚琴,抚琴苦苦哀求着,却也没有让沈明薇有丝毫的心软。 直至沈明薇发泄够了,累了,抚琴全身上下,除了脸上和手上,已经没有一块好肉了。 沈凌欣伸手弹了司白的额头一下,说:“为了个破名声搭上命,你傻不傻?以后只许听我的话,旁人一概不管,听到没有?” “姑娘,都说别敲奴婢的头了……”活了过来的司白,瞅着自己平白多出来的一百五十两银子,哀怨地摸着自己的额头。 “还有你们几个也是,不论是老夫人、侯爷,还是旁的什么人,都无需理会!还有,司白不会功夫,你们要记得护着她。” “是,姑娘!”敛秋三人立即应着。 “姑娘,奴婢真没事了,您快去歇着,都很晚了。”司白劝着。 念冬也跟着劝:“是啊,姑娘,司白姐姐这里还有奴婢呢,姑娘放心。” 司白趴床上有气无力的,敛秋也浑身带着伤,好在还有念夏和念冬两个好的。 沈凌欣也确实累得不行,沐浴后很快就睡了过去。 忽然,窗外传来了一声轻响,沈凌欣立即被惊醒了。 一声细若蚊鸣的声音,传进了沈凌欣的耳中:“沈大姑娘,金某得罪了!” 不待沈凌欣回答,窗外的金玥已然推窗而入,只大概扫了一眼床榻的位置,就闭上了眼睛,快步走了过来,拿起床上的锦被,将沈凌欣整个裹在了里头。 沈凌欣:我谢谢你,但大可不必,我自己跟着你走就好了! 这时,敛秋的声音传了进来:“姑娘可是要起身?” “没有,我喝点水,还想再睡会儿,你不用管我。” 沈凌欣只来得及说了这么一句话,就被金玥连人带被子的一起抱走了。 一阵飞檐走壁过后…… “沈大姑娘,得罪了!实在是侯爷的情形不好,还请沈大姑娘能想法子帮一帮侯爷!拜托了!” 金玥放下沈凌欣,二话不说就是一揖到底。 沈凌欣也没有多说什么,伸手扯过一旁屏风上的衣袍,套在了自己身上,转眸去寻周沐寒。 其实她已经猜到了,应该是周沐寒情形不好,否则她老早就给金玥一团毒粉了,哪里会任由他抱着自己跑? 只不过在看到周沐寒的时候,沈凌欣还是吃了一惊! 但见床榻上的周沐寒,整个人都蜷缩着,面色青紫交加,且有血不断地从他的口中、鼻子、耳朵,甚至是紧闭的双眸中渗出! “怎么回事?就算蚀魂之毒发作,也不该是这般模样!快!拿银针来!还有我先前让你们准备的药材等物,备齐了没有?” “备齐了!”金玥迅速拿了银针过来,“现在就把侯爷放入浴桶当中吗?” 先前沈凌欣写得清楚,是要进行药浴的,所以金玥才有此一问。 沈凌欣伸手探了一下脉象,神情一变说道:“来不及了!” 手中银针迅速扎入周沐寒几大要穴,护住了他的心脉,之后沈凌欣咬破舌尖,用舌尖血混合了几种毒粉,捏住周沐寒的下颌,给他灌了下去。 几乎是下一瞬,周沐寒就猛然睁开了眼睛,眸中寒光有若实质一般爆射出来,而且一把抓住了沈凌欣的手腕,力气奇大无比! 就在沈凌欣以为自己的手腕要被捏碎之际,周沐寒却又缓缓松开了手,同时声音嘶哑地吐出几个字来:“沈姑娘?” “闭嘴,不许说话,也不许动!”沈凌欣没有好气地说道,“把他挪进浴桶里,注意银针!要是碰偏了位置,你家侯爷死了可别怪我!” 后面那句话,自然是对金玥说的。 一直垂着眸子,不敢多看的金玥,这才小心翼翼地把周沐寒挪进了浴桶里,心里还默默地给沈凌欣竖了个大拇指。 沈大姑娘威武! 还没有人敢让侯爷闭嘴的呢! 到底是沈大姑娘,啧啧…… 金玥还在心中啧啧着,就听周沐寒吩咐道:“金玥,立即去给沈姑娘寻一身衣裙来,还有鞋子……” 只一眼,周沐寒就留意到了,沈凌欣身上穿着的居然是他的外袍,宽大的袍袖被挽了起来,露出一截白皙的皓腕…… “都说了闭嘴,不许说话!”沈凌欣怒,手中的银针几乎直接扎在周沐寒嘴唇上。 他究竟知不知道,再多说几句话,毒性就很容易进入肺脉,他就会成为一个哑巴! 而沈凌欣之所以没有好气,倒不是因为周沐寒差点捏碎她的手腕,也并不仅仅因为周沐寒不听话,而是在周沐寒抬手的时候,她看到了周沐寒手上带着的玉扳指! 那玉扳指是哪里来的她不清楚,但她清楚周沐寒此番毒发的危急,皆是因着那枚玉扳指。 在给周沐寒身上施针之前,沈凌欣先伸手扯下了那枚玉扳指,说道:“若是宸阳侯想死,直说就是了,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害我连个好觉都睡不成!我不信侯爷不知道这玉扳指上有毒!” “死不了的。” 周沐寒的目光,也落在了那枚玉扳指上,眸中露出一抹似是嘲讽,又似是不屑的神情。 还有一句话周沐寒没有说出来,他怎么可能会让他那么轻易死掉呢?他怎么可能允许他轻易死掉! “的确是死不了,可你究竟知不知道,这毒性配合着蚀魂之毒,是极为歹毒的,一个不慎你就会耳聋眼瞎,若是毒入心脉,即便日后解了蚀魂之毒,你的寿元也长不了?如此不知珍惜,还……” 沈凌欣说着说着,忽然停了下来。 蓦然间沈凌欣反应了过来,从一开始就是她在以替周沐寒解蚀魂之毒为条件,来换取周沐寒为她寻找七大奇花异草的下落,从头到尾周沐寒都没有主动提过解毒二字! 所以他才会把有毒的物什戴在手上,根本都不在意! 究竟是一次次的解毒,得到的永远都是失望,让周沐寒彻底绝望了,亦或者是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解毒,然后好好活下去? 沈凌欣手中的银针不由得微微一顿。 周沐寒却在这个时候,问了沈凌欣一个问题。 第66章 侯爷就这般信任我? “沈姑娘可知至黑至暗的尽头是什么?” 听到周沐寒说话,沈凌欣又想让他闭嘴了,只是抬眸间,只见周沐寒双眸似瀚海一般深邃,里面竟是带着万千光芒,沈凌欣不由得微怔。 而不等沈凌欣回答,周沐寒就轻声似呢喃般说道:“至黑至暗的尽头是光。只有一星一点,微不可见,但依旧是光,是光明,是希望……” 闻言,沈凌欣微微皱了眉,周沐寒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感觉他曾置身过那样至黑至暗的境地?而这样的猜测,也让她心底微颤。 这时,周沐寒似是回过了神,微微阖拢了眸子,淡声说道:“本侯贵为宸阳侯,手握连太子都不敢直撄锋芒的权势,荣华富贵还不曾尽享,怎么可能不想活下去?沈姑娘只管下针就是。” 沈凌欣垂下了眸子,手中的银针一根一根地扎入周沐寒身上的穴道。 “本侯可是惹了沈姑娘不悦?”周沐寒忽地出声询问,如若不然怎么银针一根比一根扎得狠。 “不曾。”沈凌欣语调平平的回答。 “但沈姑娘在生气。”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而沈凌欣也干脆地淡答应一声:“嗯。” “为何?” 沈凌欣沉默了一瞬后回答道:“不知。” 周沐寒忍不住动了动手指,他是习惯性的想敲击浴桶边缘,却没有敲到,因为被沈凌欣一针给扎住了。 沈凌欣直起身来,叮嘱金玥再加一些熬煮好的热药汤,她自己则退到一旁,把金玥送来的衣裙鞋子穿好。 为什么生气,沈凌欣自己也不知道,仿佛是周沐寒的那句“荣华富贵还不曾尽享”招惹到了她,可她自己也不明白,这句话怎么就招惹到了自己…… 随后,沈凌欣沉默着给周沐寒起针,而周沐寒也没有再追问,二人就这么一同沉默着。 而听了周沐寒吩咐,此时提着一个食盒回来的金玥,察觉到氛围不太对,疑惑地看看周沐寒,再看看沈凌欣,笑道:“沈大姑娘出手果然不同凡响……”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周沐寒,你又骗我!今儿你要是不给我一个交代,我……” 说着话,对方一脚踹开了房门,直奔着周沐寒而来,却在下一瞬怔住。 “哎?这不是沈大姑娘吗?你怎么在这儿……金玥,你要死啊,踹我做什么?” 然尘恼怒地瞪向一脚几乎给他踹飞的金玥。 金玥一副没眼看的表情。 而沈凌欣则是微微挑了眉梢,原来先前不小心“遗落”一个药箱,在她那里的神医谷神医,与周沐寒是朋友?难怪上次金玥说她不是已经得了一副银针。 周沐寒伸手拿过金玥手上的食盒,一边将里面的菜拿出来,一边神情淡淡地问:“本侯何曾骗过你?那里没有你要的相思虫?” 然尘的注意力,立即从沈凌欣那里,跑到了周沐寒身上:“相思虫是有,可是你个天杀的,也没告诉我那里还有毒蛇!那么多的毒蛇,你知不知道我差点被毒蛇咬死?” “所以呢?”周沐寒将一双玉箸放到沈凌欣手中,“本侯骗你什么了?” “你……”然尘气结,伸手去揪周沐寒的衣领,“是不是因为昨晚是你毒发的时候,你故意把我骗走的?你就那么不相信,我可以给你解毒?” 周沐寒微微一侧身,避开然尘的手:“然尘,本侯以为你是个聪明人。” 然尘沉默了下来,随后居然一言不发的转身就走了出去。 然后,伴随着一声似是哨音的声响,然尘又以极快的速度蹿了回来,一旁的金玥却是神情微变。 “去。”周沐寒淡淡说了一句。 金玥当即就蹿了出去。 拳脚相交的闷响,刀剑碰撞的声音…… “怕是得劳烦沈姑娘再等一等了。”周沐寒示意沈凌欣用膳。 沈凌欣本就不是扭捏的人,想不通自己为什么生气,就暂且放下了,接过周沐寒递过来的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吃到了觉得美味的菜,沈凌欣不禁微微弯了眉眼。 见状,周沐寒的唇角也轻轻弯了弯。 沈凌欣并没有留意到,她只问道:“经常有的事?” 周沐寒知道她问的是外面的动静,道:“不算经常,一个月也不过是十一二次。” 沈凌欣夹菜的动作一顿:“这还不算经常,那要什么样才算经常?” 她那句“一天一回么”还没问出来,只听周沐寒说道:“一天一回或者两三回都是有过的。” 咳…… 当她什么都没问。 用玉箸轻点了其中一个碟子,沈凌欣说道:“这道小菜适合侯爷,侯爷日后该多吃些。” “这道菜利于清毒可明目。”然尘瓮声瓮气的说。 只周沐寒不理他,只回应了沈凌欣一声:“好。” “这一道不行,侯爷还是不要吃得好。” 然尘又开口:“这个容易积火毒于心……” “好。”周沐寒再应,就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语气当中的那一份温柔。 “侯爷都不问为什么?” “为何要问?” 沈凌欣停下来:“侯爷就这般信任我?” “沈姑娘刚刚救了本侯的命,本侯为何不信沈姑娘?”周沐寒问得很是真诚。 “刚才不算,没有我,侯爷也死不了。” 闻言,周沐寒开口似是要说什么,金玥却是带着满身血腥气走了进来:“侯爷,全部清理干净了。” 沈凌欣起身道:“我该回去了。烦请金大人送一送?” 她可没有那个飞檐走壁的本事。 金玥也没有多想,顺势应了下来:“沈大姑娘,那金某再次得罪了。” 边说着,金玥还边转身去寻那床锦被,他总不好直接抱着沈大姑娘不是? “金玥,尾巴没有处理干净,再去。” “啊?”金玥纳闷地看向出声的周沐寒。 只见周沐寒站起身来,展开他的青蓝色披风,披在了沈凌欣身上。 金玥瞬间悟了。 他怎么能抢了侯爷接近沈大姑娘的机会? 他闪! 金玥瞬间跑得不见了踪影。 沈凌欣很想出声喊住金玥,你跑了,她怎么回去? 难道…… 沈凌欣的目光转向了周沐寒,她没有记错的话,蚀魂之毒发作之后,虽不如毒发时全身虚弱无力那般严重,却也依旧会很虚弱。 而周沐寒对她的目光似无所觉,只道:“沈姑娘若是害怕,可以闭上眼睛,也可以抓着这个。” 话落,沈凌欣的手中被塞进了一块玉佩。 青蓝色的,带着淡淡的似青竹般的味道,一如周沐寒这个人一样。 全程被无视了个彻底的然尘,与几天后身处东宫的太子一样,咬牙切齿地念着“周沐寒”这个名字。 第67章 该说有缘,还是冤家路窄呢? “周沐寒,他想做什么?你们谁来告诉孤,他想做什么?”太子邵穆漳眼神阴沉地看着底下的人。 底下的人全都噤若寒蝉。 过了好半晌,才有一人小心翼翼的开口说道:“太子殿下,如今不是要弄清楚宸阳侯想做什么,而是要先安抚好岱王爷和端惠郡主……” “这还用你与孤说?岱王……”太子略微有些烦躁地说:“不就是个郡马的事吗?你去与岱王说,孤必会给端惠再寻一个更好的,让他看好了端惠,不要让她惹出事端来。” 那人默然。 那只是一个郡马的事吗? 那分明是冲着岱王爷,甚至是冲着太子殿下去的! 抓了暗中替太子殿下做事的人,打压了岱王向太子靠拢的心思,同时又抬举了三皇子那边的人,这一石三鸟宸阳侯可谓是用得炉火纯青! 太子殿下虽为名正言顺的东宫储君,但这储君的位子,坐得却并不是那么稳当。 当今圣上并不是很倾向于太子,对太子时不时的会有打压之举,而三皇子与四皇子又一直在旁虎视眈眈。 这也就是太子为何会拉拢岱王的原因。 若是此番事情处理不好,不但失了岱王这份助力,还会把岱王推向了旁人,岂非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而太子说归说,其实心中也是明镜似的,所以他转头就吩咐了下去,让人盯紧了周沐寒,和他手下青袍卫的一举一动。 只是,太子没有想到,他前脚刚吩咐了下去,后脚就传来消息,青袍卫以出了命案为由,查封了一处他暗中的势力——平通山庄! 山庄里的金银,囤积的兵器等物,全都被运走了不说,就连他养在山庄的私兵,也悉数不见了,是死是活都无人得知! 太子气的脸色铁青,下面回禀的人越发战战兢兢:“殿下,宸阳侯还……还让人传了话来。” “什么话?”太子咬牙切齿的问。 “宸阳侯说……宸阳侯说……”那人害怕地咽着口水,恨不能直接钻进地里面去,就不用承受太子的怒气了。 “说!”太子暴喝出声。 既然周沐寒让人传话过来,那就摆明了对方知道那都是他的人,居然还敢如此,这让他怎能不气恨交加! 那人眼睛一闭,豁出去地快速说道:“宸阳侯说要是殿下再敢残害无辜百姓,他就用殿下手底下的精锐给百姓赔命。殿下残害一名百姓,他就杀一名精锐!若是殿下觉得无所谓,那就百姓一命换精锐十命!十命不够,就百……” 那人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砸了个头破血流,当初晕了过去。 “周沐寒、周沐寒!”太子气恨的声音久久未停。 御书房内。 “周沐寒还是如此胆大妄为,直接威胁当朝储君!呵……” 政渊帝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随后问道:“太子什么反应?” “据闻东宫书房内的摆设,全部更换了一批新的。” “哼!”政渊帝恼怒地哼了一声,“打砸东西……太子啊太子……你去,给太子那边添一把火。” “皇上的意思是……”下首之人迟疑,难道皇上是要收拾太子殿下? “朕想要看看,当火势锐不可当之时,他又该如何去灭掉这场大火。” 政渊帝说得漫不经心,下首之人却是瞬间明白过来,原来皇上所说的添把火,就是单纯的字面上的意思,即给太子殿下添油加火助威,他当即领旨而去。 且不说政渊帝如何坐山观虎斗,只说庆阳的夏鹂宴这一日。 “沈凌欣,你还敢露面!要不是你,我和大哥会被……” 沈凌欣刚下马车,就听到秦云妙骄横的声音传来,霎时间也因着她的话语,而引来了诸多人的目光。 不过,秦云妙的话也没能说完,就被她身旁之人阻止了。 沈凌欣微微勾了唇,该说是有缘,还是冤家路窄呢?这就碰到了秦云正和秦云妙兄妹。 而秦云妙气恼地跺了跺脚:“不说就不说。沈凌欣我告诉你,我大哥是陪我参加夏鹂宴的,你休想趁机纠缠我大哥!” “秦姑娘慎言!”沈凌欣挺直脊背,“从方才开始,似乎就是秦姑娘在说我,而我半句话都未曾与秦世子说,何来纠缠二字?况且,我与二位一样,是前来参加的夏鹂宴的。” “胡说!的夏鹂宴,你以为是随随便便什么人,想来就能来的?”秦云妙很是不高兴,就连她今年也是头一次被邀请参加夏鹂宴,沈凌欣凭什么能参加? 沈凌欣也不解释,倒是一旁的沈明薇略微有些着急了,上前轻柔施礼道:“秦世子,秦妹妹,是前两日特意让妙竹姑姑前往文顺侯府传的话,大姐姐与明薇自是不敢不遵的令旨。” “不可能!我不信!”秦云妙哪肯相信,妙竹姑姑亲自去传话,这等殊荣怎么可能落到沈凌欣头上,“除非你把帖子拿出来我看看。” 沈明薇面色尴尬地回答:“妙竹姑姑只是去传了令旨,没有帖子。” “没有帖子?你果然是在骗人!像你这样的骗子,合该把你轰走!” “秦妹妹……”沈明薇泫然欲泣,“我真的没有骗人……” 秦云妙往日里与沈明薇关系不错,当下伸手一挽沈明薇的胳膊,说道:“哎呀薇姐姐,我没有在说你,我说的是她沈凌欣!薇姐姐今日就跟我一起进去好了。” 一名受邀闺秀,是可以带一人前往的。 “多谢秦妹妹好意,只是我不能单独撇下大姐姐一个人。大姐姐,要不然你与秦妹妹一道进去,我……我就等在外面好了。或许……或许在外面,也能有机会一睹的雍容华贵,大姐姐不用担心我。” 沈明薇一副体贴入微,又委曲求全的模样,加上她本就似白莲般的柔弱,看得周遭的人都怜惜之心大起。 “薇姐姐,是她言行不端,你做什么这么让着她,凭什么让你这么委屈自己?听我的,今天你就跟我一起进去!” 这时,忽地传来一声冷哼:“哼!真是奇了怪了,说没有帖子,只是妙竹姑姑传话的人是沈二姑娘,说要委屈自己在外面等的人,也是沈二姑娘自己。沈大姑娘说什么了,你们就左一个骗子,右一个言行不端,还一副被沈大姑娘欺负了的模样?” 一红衣姑娘站了出来,一番疾言厉色的质问,将秦云妙与沈明薇给怼了个哑口无言,又径直来到了沈凌欣面前。 就在众人以为,红衣姑娘要帮沈凌欣之时,却不想…… 第68章 真当她是个傻的? “你是没有长嘴还是怎的?她们说你,你就不会反驳说回去吗?旁人家的姑娘你不好教训,自己家的庶妹也不敢教训,给你长一张嘴是做什么的?长嘴不是光用来吃饭的,长手长脚也不光是用来绣花走路的!懂不懂?” 红衣姑娘噼里啪啦的,把沈凌欣一顿训斥,很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把围观众人看得不禁目瞪口呆。 沈凌欣倒是被这性格直爽的红衣姑娘给逗笑了。 “你还笑!”红衣姑娘怒气冲冲,“笑什么笑,被欺负要骂回去、打回去!知不知道?” “是,我知道了,多谢方姑娘教诲。” “你认得我?”这下轮到方汐晴惊讶了。 往日里文顺侯府的大姑娘因着早已定亲,又性子文静,并不常出来走动,倒是侯府二姑娘虽是庶出,却在京中颇具名气,大多人也只认识这沈二姑娘,不识沈大姑娘的面貌。 方汐晴也是根据方才沈明薇的称呼,才推断出来沈凌欣的身份。 由此种种,方汐晴想当然地认为,沈凌欣也不认得她,却并不知沈凌欣是听说过她的,不过此时才将名字与人对上了号而已。 虽是第一次见面,但沈凌欣由衷地喜欢方汐晴,当下就笑道:“对,我认得方姑娘。方姑娘是大理寺少卿方大人家的姑娘,府中排行第五,我可有说错?” “没说错、没说错。”方汐晴眉开眼笑道,“既然你认得我,那便与我一起进去,如何?免得在这里听那些个臭气熏天的……破话!” “好,也免得我们身上沾染了气味。”沈凌欣笑着应道。她听了出来,方汐晴明显是想说“屁话”,许是想着实在不雅,才硬生生变成了“破话”。 “慢着!方汐晴,谁准你带她进去的?” 方汐晴回身道:“方碧巧,接到帖子的人是我,自然是我想带谁进去,就带谁进去!你一个蹭帖子的人,还这么理直气壮,真是不知所谓!” “你!”方碧巧气的脸色通红,“你就不怕等回去,我告诉祖母还有二婶?” “你愿意告诉就告诉,我还怕你不成?不就是被罚被打,我接着就是!” “你……你二叔不怕背上个不敬嫡母的名头,咱们就等着瞧!” 闻言,方汐晴沉了脸色。 方碧巧口中的二婶,是她如今的母亲,却并非是她的亲生母亲。她亲生母亲早逝,如今这位是父亲被逼着娶的续弦,惯是个面甜心苦的主,往日里没少坑害她。 这也就罢了,她还能应对得过来。 只她父亲本是府中庶出,是父亲自己争气,一路爬到了大理寺少卿的位置。若是果真因她背负不敬嫡母的名头,父亲的仕途就铁定毁了! 就在方汐晴捏紧了拳头,想要做些什么的时候,只听沈凌欣笑着说道:“方大姑娘说的话也是蹊跷,难道方五姑娘任凭府上老夫人打骂,还成不孝之举了?而且姑娘家之间的事,怎么就扯到了方大人身上?方大人好端端的在大理寺当值,一口黑锅就这么扣到他头上……府上这孝悌廉耻,还真是与众不同啊!” 沈凌欣一番话,说得方碧巧脸色又红又青,却偏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旁边一直沉默着的秦云正皱了眉,说道:“沈大姑娘如此能言善道,也当真是与众不同!往日里许是我看走了眼。” “能得秦世子的一句与众不同,实在是让我意外,我以为秦世子只会说‘云妙性情直率,你该有容人之量’这样的话。如今看来也同样是我看走眼了。还有,多谢秦世子秦姑娘夸奖于我!” “沈凌欣,你要不要脸,谁夸你了?” “你是在怨我往日待你太过冷淡?须知我本就是性情如此。”秦云正脸色微沉,觉得沈凌欣不可理喻。 “秦世子说笑了,我只是在道谢。” “什么道谢?我看你就是找借口纠缠我大哥!要不然你怎么不肯退亲?”秦云妙拦在沈凌欣与秦云正之间,仿佛沈凌欣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云妙,别胡闹!退亲是长辈们的事,你不要多言。”秦云正只说秦云妙不该多言,却并不否认要退亲一事,也不认为大庭广众之下言及退亲有何不妥。 随后,秦云正又对沈凌欣说:“云妙心直口快惯了,你无需放在心上,退亲一事……” “到底是心直口快,还是存心欺侮人,秦世子心中有数!” “你……”秦云正使劲皱着眉,“怎么如此的不依不饶?” 闻言,沈凌欣简直大无语,这秦云正脑子没毛病? 不想在此处与他们兄妹继续被人当猴戏看,沈凌欣不理他,只做刚想起来的模样,微扬声道:“谁说是方五姑娘带着我进去的?我分明是遵从长公主令旨,正大光明自己走进去的。最后再送方大姑娘一句,被带进夏鹂宴并不难堪,难堪的是如方大姑娘这般上蹿下跳,做了那跳梁小丑的行径!” 这句话明面上说的只有方碧巧,可沈明薇怎么听,都感觉把她也包含了进去,不由得气得暗暗哆嗦。 而方碧巧更是气得不行,只是不等她说什么,就见长公主身边的小丫鬟走了出来,冲着沈凌欣施礼道:“沈大姑娘,妙竹姑姑让奴婢来接你,还请沈大姑娘随奴婢进去。” “有劳这位姐姐了。”沈凌欣颔首应下,与方汐晴小声约定进去后再见,就随着小丫鬟往里行去。 众人惊讶得睁大了眼睛,原来还真是长公主的令旨! 自然也有人听出了小丫鬟的话音,她说的是来接沈大姑娘,而非是文顺侯府的姑娘,也就是说…… 察觉到异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沈明薇心中咒骂着沈凌欣,面上却是做体贴状,上前一步将手中的一个荷包,递到了沈凌欣面前。 “大姐姐慢点儿,荷包怎么忘记带上了?大姐姐不是说准备用荷包里的东西,来给鹂鸟喂食的吗?” 随后,她又冲着那小丫鬟微一福身:“劳烦这位姐姐多多看顾我大姐姐几分。若是我大姐姐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还请长公主殿下念在她不常出来走动的份上,能饶过她一回。” “二妹妹,长公主殿下是何等的胸襟气度,岂会因着我在夏鹂宴上有所不妥,就怪罪于我?而且长公主麾下各司其职,你请这位姐姐看顾我,岂不是在为难这位姐姐。最后,这荷包既然是二妹妹精心准备的,还是二妹妹自己留着用。” 沈凌欣心中冷笑,真当她是个傻的不成? 第69章 沈明薇阴魂不散 夏鹂宴名为夏鹂,其中也的确有许多鹂鸟,只是那些鹂鸟都是庆阳长公主让人饲养的,岂能任由什么人随意喂食。 “沈二姑娘一片好心,字字句句皆是为你着想,你为何要这般不依不饶地指责沈二姑娘?”秦云正越发皱着眉,先前沈凌欣那番话,就已然让他心中不愉,此时更是觉得沈凌欣简直是在无理取闹。 “我不过是陈述事实。秦世子,此处似乎不是公子们游玩的所在,也不是说话的地方,请恕我失陪了。有劳姐姐久等了。” 后面一句话,沈凌欣自然是对长公主府的小丫鬟说的。 说完她就跟着小丫鬟迈步走了进去,徒留下面色难看的秦云正。 秦云正岂会听不出沈凌欣话中的意思? 不是公子们游玩的所在,他却一直在这里,掺和些姑娘家的事情…… 方汐晴寻着机会,跑到了沈凌欣跟前,很是满意地与她说道:“沈大姑娘,原来你长嘴了的,先前我还以为你没长嘴呢!我和你说,就应该这么做!就算事后被罚,也不能吃哑巴亏!” 沈凌欣笑了起来:“方姑娘说错了,哑巴亏不能吃,无故的惩罚我们也不受!” “对对对!我们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罚我们?”方汐晴找到了知音,乐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你我一见如故,什么方姑娘圆姑娘的,实在太生疏了!” 二人论了年龄,沈凌欣比方汐晴大一岁,方汐晴就欢快地唤沈凌欣沈姐姐,沈凌欣也从善如流的,称呼她为方妹妹,二人很是聊得来。 “大姐姐,原来你在这里,明薇还以为大姐姐如往常一般,寻一个清净地躲清闲了呢。” “沈姐姐,你这个庶妹怎么阴魂不散呢?”方汐晴就差直接翻白眼了。 沈凌欣失笑,阴魂不散这词用得好。 而沈明薇似乎刚看到方汐晴,讶异道:“方五姑娘也在?刚才方大姑娘还在那边寻你。听说长公主殿下马上就过来了,方五姑娘不回自己的位置坐好吗?” “沈二姑娘这么说,是怪我抢了你的位置不成?可长公主殿下并没有规定,谁必须坐在哪里。” 闻言,沈明薇眼中掠过一抹阴沉,既然你上赶着找死,那就怪不得我了! 沈明薇心中发着狠,面上却是柔柔笑道:“方五姑娘说的哪里话,明薇只是怕挤到了方五姑娘。方五姑娘既然不介意,我们同坐便是。” 一边说着,沈明薇一边坐到了沈凌欣与方汐晴中间,手中的绣帕从沈凌欣肩头飘过,再扫到了方汐晴前襟。 “长公主殿下到!” 众人纷纷施礼:“见过长公主殿下!” 庆阳长公主果真一副雍容华贵的模样,若不是穿着长公主服饰,乍一看还以为是一富贵悠闲老妇人,只是她的一双眼睛极为锐利,满是精光。 庆阳长公主让众人免了礼,她身旁的妙竹就开口说道:“今次的夏鹂宴一如往常,无论是琴棋书画还是什么才艺,前三名皆可得赏赐。此次最终拔得头筹的赏赐是如意琉璃簪与无忧暖玉镯。” 如意琉璃簪与无忧暖玉镯,一众闺秀瞬间惊讶起来。 这一簪一镯听上去似乎很是普通,但众人都知道,其实这是雨墨国开国皇帝赠与皇后之物。 开国帝后恩爱一生,这一簪一镯也就成为了夫妻情深的象征。 只开国帝后去世之后,这一簪一镯就消失不见了,没想到在庆阳长公主手里,更加没有想到庆阳长公主居然会将它们拿出来,做为夏鹂宴头筹的赏赐! 庆阳长公主似乎很满意她造成的效果,笑着说道:“那便开始。” 一众闺秀皆是矜持的没有动,谁都心里清楚,最开始展示才艺和最后展示,都不是最佳的选择。 这时,沈明薇起身上前,盈盈施礼道:“长公主殿下,臣女愿做抛砖引玉之人,请长公主殿下允准。” 妙竹在庆阳长公主耳边说了一句什么,庆阳长公主就道:“文顺侯府沈二姑娘?” “是,正是臣女。” “沈大姑娘呢?” 庆阳长公主的一句问话,让沈明薇差点没蹲住,长公主就对沈凌欣那么上心,到底是为了什么? 而沈凌欣不得不上前施礼:“臣女沈凌欣见过长公主殿下。” 庆阳长公主看了看沈凌欣,道:“沈二姑娘说她愿做抛砖引玉人,沈大姑娘可有什么才艺要展示?” “回长公主殿下,臣女闺阁六艺皆是平平,只茶道还算上佳。” “你倒是实诚。”庆阳长公主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那沈二姑娘就开始。” “是。”沈明薇憋着气,柔声说道:“长公主殿下,臣女想请大姐姐帮臣女弹奏一曲潇湘水云,便也算是大姐姐为长公主殿下展示了才艺,恳请殿下能够允准。” “准。” 庆阳长公主一个准字,让沈明薇心中暗喜,却把一旁的方汐晴气了个够呛,小声嘀咕着:“这个沈明薇真是阴险,她展示才艺,让沈姐姐给她弹琴做陪衬!气死我了!” 而沈凌欣只是微微勾了唇角,扫过沈明薇的目光意味深长。 “谢殿下!臣女再斗胆请问长公主殿下,今次夏鹂宴诗词当以何物为主题?” “你就以山水为主题作诗。” “是,臣女谨遵殿下令旨。” 但见沈明薇让人布了两幅屏风似的纸张,她自己身穿一袭白衣,左右手各执一支笔,一笔饱蘸浓墨,一笔晕染颜料。 “大姐姐,可以开始了。” 琴音起,沈明薇口中轻喃出声,身姿飘逸的同时落笔! “竟然是书画同时进行!”有人惊呼出声。 “不止,她的步伐、身姿还是在展示舞艺!且等着看她作出来的诗究竟如何。” 众人不禁面色难看。 这沈明薇说是抛砖引玉,但书画舞诗同时进行的举动,早已不是什么“砖”,而是最为华美的“玉”,不管她作的诗究竟如何,恐怕都再难有人能超越她。 曲毕,笔停,身静。 再看一画一诗已成。 “不错,赏!” 其他闺秀还没有展示才艺,诗词画作亦没有进行最终评判,但庆阳长公主已然直接做了赏赐,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众人脸色再难看了三分,却就在这时变故突生,庆阳长公主也是神情巨变! 第70章 连番变故,你清醒了吗? 不知从何处飞来了一只鹂鸟,鸣叫着在沈凌欣肩头徘徊。 继而更多的鹂鸟,如同嗅闻到了花香的蝴蝶一般,络绎不绝的往沈凌欣这边飞了过来! 这一变故,不但引得这边的闺秀们惊呼出声,就连本是与女眷分隔开来的,男客那边的人也被吸引了过来!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皆是面色微变,其中尤以庆阳长公主面色变化最甚! 谁人不知当年庆阳长公主式微之时,曾经被其他皇子公主欺辱,被推到了山林之中,庆阳长公主迷失在里面差点丧命,当时就是有一只鹂鸟落于她身畔,最终将她带回正途,庆阳长公主才得以活命。 得鹂鸟相护相救一事,使得庆阳长公主将鹂鸟视作她的守护神,这也就是庆阳长公主为何会饲养这么多鹂鸟,还以鹂为名举办夏鹂宴的原因。 可是如今近乎是同样的情形,居然出现在沈凌欣身上,而且是有更多的鹂鸟护佑她身旁,更何况这些鹂鸟皆是庆阳长公主饲养的,这让庆阳长公主情何以堪? 她的守护神抛弃了她,去守护旁的人,庆阳长公主如何能忍得了,她又怎会让自己去忍? 是以,庆阳长公主暴喝出声:“来人,把她给本宫拿下!” 这一声暴喝,让其他人噤若寒蝉,没有人看到沈明薇脸上掠过了一抹得色。 贱人,你给我去死!还有你…… 沈明薇看向了旁边的方汐晴,却奇怪地发现方汐晴那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没有一只鹂鸟飞过去。 怎么回事?她明明同样在方汐晴身上用了飞鸣香,一种专门用来引诱鹂鸟的香料,虽然没有琴音的配合,不会引来大批的鹂鸟,但怎么会没有一只鹂鸟飞过去? 就在沈明薇疑惑之时,而远远地看着这一切的周沐寒右手抬起之际,事情陡然出现了变化! 只见先前一直在沈凌欣肩头徘徊的鹂鸟,忽然调转方向,冲着沈明薇飞了过去,径直就落在了她的头顶! 而其他的鹂鸟,也仿佛得到了什么讯号一般,纷纷飞向了沈明薇! 见状,周沐寒收回了手中,原本准备射向开头那只鹂鸟的翡薄飞刀,对身旁之人低声吩咐了几句话。 “啊!怎么回事?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沈明薇慌了,连忙后退。 只那些鹂鸟依旧俯冲而下,这下子沈明薇更慌乱了,不停地挥舞着双手,想要将鹂鸟驱赶开来,却怎么都驱赶不走! 看着几乎是铺天盖地般飞来的鹂鸟,还有在长公主呼喝下奔来的侍卫,沈明薇彻底的慌了,口不择言地喊道:“啊!不要过来!你们找错人了,你们该飞去沈凌欣那里!你们找错人了!不要过来啊……” 沈凌欣微微勾了唇角,几步上前一把扯过沈明薇,“啪啪”两巴掌扇了过去! “清醒了吗?”沈凌欣问。 沈明薇被打得尖叫一声,待她看清眼前的人是沈凌欣之后,竟是直接叫嚷道:“为什么它们不往你那儿飞,明明就该往你那里飞的!我明明用了……” 回应她的是一连七八个巴掌,直把她扇得连尖叫都发不出来,更不要说她还没说完的话了。 然后沈凌欣再问:“清醒了吗?” “贱人,你敢……” “啪啪”又是两个巴掌。 “清醒了吗?” “你……” “啪、啪”! “清醒了吗?”沈凌欣问的依旧是这句话。 “我……” “啪、啪!” “沈明薇,你清醒了吗?” 这一次多了沈明薇的名字,而沈明薇似乎终于“清醒”了过来,忽地大哭起来:“大姐姐,发生了什么事?我……我是不是中邪了,为什么我好像做了一场梦似的?” 沈凌欣的目光柔和下来,道:“二妹妹乖,你的确是中邪了。你是不是感觉像是做梦一般,看到长公主殿下得鹂鸟群贺喜了?” “是、是,我还梦到好多鹂鸟,都飞去给长公主殿下贺喜……” 沈凌欣一扯沈明薇的衣领,迫她跟自己一起跪了下来,扬声说道:“恭喜长公主殿下,贺喜长公主殿下,得鹂鸟群贺喜,长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几乎所有人都被这一连串的变故给惊呆了,谁也没有反应过来,方才就那么呆呆的看着沈凌欣一巴掌一巴掌地扇沈明薇,此时也是怔怔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姐妹二人。 唯有周沐寒唇角微微弯了弯,他就知道这小女子被人算计了,是绝不可能坐以待毙的。 庆阳长公主挥手阻止了上前的侍卫,面色阴沉至极地问道:“本宫喜从何来?得鹂鸟群贺喜又是从何而来?本宫分明看到鹂鸟飞向你们二人!” “长公主殿下请看,鹂鸟正在向殿下贺喜。”沈凌欣抬手一指,“至于喜从何来,臣女没有那个福分,也没有那份本事,能从鹂鸟口中获知,这世间恐怕只有长公主殿下才能问出来。” 庆阳长公主随着沈凌欣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无数只鹂鸟在她头顶与周围飞舞盘旋,其中一只色彩最为艳丽的鹂鸟,正在她正前方徘徊着,鸣叫着,似乎在提醒她什么。 庆阳长公主认了出来,这是她最喜欢的那只鹂鸟。 庆阳长公主还在迟疑之时,只觉得手掌仿佛被半温的水泼到了一般,猛然传来一股温热感,她下意识的抬手去看,不想那只鹂鸟一见她抬手,立即轻巧地落在了她的手上,并且低头轻啄了她的手掌几下。 庆阳长公主微吃惊地看着鹂鸟。 即便是当年,哪怕是这些年,她曾亲手精心饲养过许多鹂鸟,都不曾有一只鹂鸟,如现在这般与她亲昵过! 见状,沈凌欣微挑了眉梢,适时的再次大声恭喜庆阳长公主,而其他人似乎在此时终于反应了过来,跟着一起恭贺。 一时间,只有恭贺声此起彼伏,庆阳长公主也是全然忘记了先前的种种变故。 这时,忽有一道声音传来:“这些鹂鸟倒是有趣,要贺喜却偏生先往沈大姑娘身旁飞,不知沈大姑娘有何喜事,值得鹂鸟同贺呢?” 在一片贺喜声中,这道声音异常的突兀。 第71章 一人做事一人当,冲冲冲! 沈凌欣在心里简直想要骂人,这人是吃饱了撑的?她好不容易把事情圆过去,他跑出来提醒庆阳长公主做什么。 先前沈明薇往她与方汐晴之间坐的时候,沈凌欣就察觉到沈明薇的绢帕上,似乎有什么不妥之处,但却不知对方究竟想要做什么,只得拿了随身携带的迷梦香,撒了一些在方汐晴与自己身上。 只是,沈凌欣没有想到,琴音竟然使得迷梦香没有彻底遮盖住,沈明薇在绢帕上做的手脚! 待那些鹂鸟冲着她飞过来的时候,沈凌欣恍然明白过来,沈明薇究竟做了什么,顿时觉得沈明薇简直是愚蠢至极! 沈明薇以鹂鸟来算计她,却没有想过她们姐妹二人皆是出自文顺侯府,一旦罪名落实,她沈明薇又能落得什么好? 这也就是之后,沈凌欣明明已经将鹂鸟,引到了沈明薇身旁去,最终却没有让她把用飞鸣香一事说出口,而是选择将其从这件事当中,剥离出来的原因所在。 而沈明薇还算没愚蠢到家,被沈凌欣狂扇巴掌之后,知道配合沈凌欣说话,遮掩她利用鹂鸟来算计沈凌欣一事。 只不过,沈凌欣心中也升起了一丝疑惑。 鹂鸟群会飞向庆阳长公主,自然也是她做的,但那一只鹂鸟怎么会落在庆阳长公主手掌上,表现的又那般亲昵,是她想不明白的。 此时,那人又状甚悠闲地说道:“皇姑母不好奇,孤可是好奇的紧呐。” 庆阳长公主这才回过神来:“太子所言甚是。沈大姑娘,你说鹂鸟群飞到本宫身旁是为本宫贺喜,那它们飞到你身旁又是为何?” 好奇此事的人,居然是太子邵穆漳! 沈凌欣心中一沉,与此同时也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太子似乎有意针对她,否则为何只问她,却只字不提沈明薇。 “沈大姑娘不妨说一说,皇姑母一向宽仁,孤相信皇姑母必不会太过苛责沈大姑娘的。”太子仿佛很是好心地提醒着沈凌欣。 就在沈凌欣想要开口说话之时,一道有若冰珠落玉盘的清冷声音传来:“太子殿下,先前微臣看到一句话甚为不解,想请教殿下一二。曰好奇之心人皆有之,然过则为恶,当作何解?” “宸阳侯这是为了沈大姑娘而指责孤?宸阳侯何时与沈大姑娘有了私情?”太子霍然回首,看向了正闲庭散步般走过来的周沐寒。 周沐寒煞气萦身,所过之处众人纷纷避让,他就那般一直行到了太子跟前。 沈凌欣微微抬眸,望着站在自己身前,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将自己遮挡了个严严实实的青蓝色背影,心中仿佛有什么轻轻划过,轻柔得让人心底直颤…… 周沐寒声音清淡:“殿下何出此言?微臣不过是因着平通山庄凶案,来向太子殿下请教的。殿下莫不是忘记了,微臣方才所问之言,是在凶案现场发现的。” 平通山庄! 他还敢提平通山庄! 太子只觉得瞬间气血上涌,恨不能亲手掐死周沐寒,却又心知自己不能那么做,只得沉了脸色道:“宸阳侯,平通山庄凶案与孤何干?此处是皇姑母的别院,是皇姑母举办的夏鹂宴,宸阳侯一再提及凶案,难道不嫌太过大煞风景吗?” “圣上予微臣监管天下刑案的权利,微臣不敢有丝毫懈怠,大煞风景在所难免,微臣不曾放在心上。殿下无需担忧。” 他担忧个屁!太子险些爆粗口,一时间脸色阴沉至极。 见状,沈凌欣深吸一口气,心中暗忖道宸阳侯再权势滔天,终究也是臣子,如此硬刚太子,恐怕是会吃亏的,何况太子针对的是她,她怎能躲在宸阳侯身后不出面?一人做事一人当,冲冲冲! 是以,沈凌欣上前施礼,缓缓开口说道:“太子殿下问臣女,鹂鸟缘何要飞往臣女身旁,臣女虽没有长公主殿下那般的福分,却也能略微猜到一二,殿下可愿一听?” 周沐寒的目光从沈凌欣身上扫过,只见沈凌欣冲着他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这小女子是有了自己的打算?罢了。 周沐寒微微垂了眸子,不再言语。 而沈凌欣说完,也不等太子回应,只径直对庆阳长公主说道:“长公主殿下可还记得,先前拿出来做为夏鹂宴魁首赏赐的簪子和镯子?那一簪一镯非是凡品,在座诸位都清楚,也都想要收入囊中,自然臣女也不例外,就连殿下的鹂鸟都知道。” “这与鹂鸟之事有何关系?沈大姑娘莫不是在妄图混淆视听?” “自然是有关系。”沈凌欣笑了笑,“鹂鸟应该是感应到了,此次魁首将会花落谁家,提前飞出来观看一番,最终发现那一簪一镯尚未有归属,所以又回到了长公主身边。” “敢应到魁首花落谁家?”太子也笑了,只他的笑声当中,带着些许的嘲讽,“沈大姑娘的意思,是说那一簪一镯会被你拿到,鹂鸟才会飞到你身边?当真是狂妄!” 前来参加夏鹂宴的闺秀众多,才艺出众者也是不再少数,沈凌欣竟敢在其他人尚未展示才艺的情况下,就妄言魁首是她,怎一个狂妄可以简单形容的? “太子殿下不信?” “便是孤信了你的话,可难保其他人不信。沈大姑娘要知道,这夏鹂宴的魁首,可不是凭着一张嘴就能拿到的。” 太子心中冷哼,魁首究竟是谁,的确不是由他一人说了算,但他也不相信,对方能拿出什么样的才艺,让所有人都心服口服! 只要有人不认,那沈凌欣就拿不到这个魁首! 这个时候,周沐寒的目光,再次落在了沈凌欣身上。他不禁有些懊悔,方才不该顺着这小女子的意住口不语的…… 只是抬眸所见,明明该是柔弱的身躯,却在此刻仿佛散发着无尽的光芒,一如那一次在城东市集,周沐寒的心忽然就安稳了下来。 “殿下,臣女要展示的才艺,尚且需要一物相助才行,不知太子殿下可能允准臣女选择和使用?” “孤准了。”这点事若是不准,岂不是显得他太过没有气量。 “多谢殿下!” 无人能看到沈凌欣的手指,欢快的舞动着,只看到她仿佛拿不定主意一般慢慢走着,最终停留在了秦云正面前。 见状,秦云正和秦云妙以及另外一女子,皆是神情一变。 第72章 本侯不介意再帮一帮秦世子! “你想做什么?”秦云妙不悦地质问。 “先前我已经向太子殿下禀明过了,想要向秦世子借一物一用。此物至关重要,关乎于我是否能拿到魁首……” “你想得美!你拿不拿得到魁首,关我大哥什么事?不借不借!” “云妙不可无礼!”秦云正喝止了秦云妙,这是太子殿下亲口允准的,他不想借也得借,“沈大姑娘要借何物?” “秦世子的一臂……” 沈凌欣的话尚未说完,一连串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你说什么?” “绝对不行!” “放肆!你个贱人,胆敢意图伤害秦世子!”另有一道娇蛮声音,直接骂起了沈凌欣。 “端惠!”太子厉斥一声,又狠狠瞪了端惠郡主一眼,阻止她继续骂人。 太子只觉得莫名其妙,这端惠前两日不是还为了她未来郡马被抓,而各种闹腾吗?怎么转眼又关心起秦云正来了,秦云正怎么着关她什么事? 端惠郡主不甘心地跺了跺脚,到底慑于太子的威仪,没敢再继续说下去,却也神情不善地盯着沈凌欣。 端惠郡主却不知有一道目光,同样因着她那句贱人,而落在了她的身上! “秦世子意下如何?”沈凌欣不理旁人如何,只盯着秦云正问,隐在衣袖下的手指,再次轻舞着。 此时此刻的沈凌欣很是庆幸,庆幸自己一时兴起,炮制了一种特殊的毒,否则怕是当真要应对不来今日之事了。 而周沐寒眼见沈凌欣盯着秦云正,不知为何只觉得心口仿佛被塞了一团棉花,让他看着秦云正很是不顺眼。 秦云正面色有些许的难看,说道:“沈大姑娘大言不惭地说能拿到魁首,难不成是想借我的一臂,吓晕所有的闺秀来达成目的?你怎可以残忍狠毒至此?我绝不会借的!” “秦世子当我是什么人?” “什么?”秦云正一怔。 沈凌欣身姿傲然的说道:“秦世子莫要以己度人!我虽是小小女子,却也行得端坐得正,岂会行此种残忍狠毒之举?选择秦世子,不过是生怕此事过后,有人说秦世子是只缩首畏尾的先知君而已。既然秦世子都不在意,我又何须顾忌!” 缩首畏尾的先知君? 秦云正变了脸色,她骂他是乌龟! 而一旁的周沐寒闻言,忽然就想起了那一日,这小女子暗讽他是只敢做不敢当,缩首畏尾的先知君,唇角不自觉的微微上扬。 虽不知沈凌欣到底要做什么,周沐寒还是开口说道:“秦世子既然愿做先知君,那便做就是,沈大姑娘何须与他啰嗦?本侯愿助沈大姑娘一臂之力,也好早点结束此间事宜,便于本侯继续查案。太子殿下以为呢?” 太子的目光在周沐寒与沈凌欣之间,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忽地意味不明的笑了起来。 “孤就说宸阳侯如此大动干戈,不惜与孤做对,原来是为了沈大姑娘。莫不是宸阳侯与沈大姑娘早有私情?秦世子,孤怎么记得沈大姑娘是你与定了亲的,秦世子就不准备说点什么?” 秦云正早被沈凌欣与周沐寒接连两句先知君,给气得面色铁青,此时强压住怒气说道:“回太子殿下,微臣确实与她定了亲。只是微臣不屑与此等心思歹毒之人为伍,所以她是否与宸阳侯有私情,微臣是不知就里的。” 不是否认,而是一句不知就里,即为不知内情,也就是说秦云正认为他们之间当真有私情,只是他不知情而已! “不知就里?” 周沐寒重复着这四个字,一抹清淡笑容缓缓浮上他的面庞,看得秦云正心头狂跳。 就在秦云正想要说什么的时候,但见周沐寒一抬脚,一股巨力直中他的腹部,他不由得“噔噔噔”地往后退了好几步,直撞在了身后的树上才停了下来,剧痛紧随而至,秦云正张口吐出一口血来! 谁也没有料到,周沐寒会直接将人踹吐血,全都惊愣住了。 沈凌欣微微垂了眸子,他是因为秦云正的那句不知就里动怒,还是为了私情二字,亦或者是…… 而周沐寒踹完人,轻轻掸了掸袍角,风轻云淡地说道:“秦世子,太子殿下说本侯有私心,本侯只当殿下是因为被牵扯进平通山庄凶案一事,在顾左右而言其他。但秦世子口中不知就里的私情这句话,本侯听得甚为不顺耳,还望秦世子能把这句话收回去。” 让秦云正把话收回去,这句话仿佛直接扇了太子一记耳光,使得太子面色难看至极! 周沐寒哪里是在说秦云正,分明说的是他!要知道私情二字,最开始可是由他口中说出来的。 太子脸色越发阴沉,却不等他说什么,周沐寒又道:“若是秦世子收不回去,本侯不介意再帮一帮秦世子。” 帮? 怎么帮? 自然是再踹一脚了! 秦云正捂着腹部,痛得几乎要跪在地上,却不得不低头,他深知周沐寒说得出,就必然做得到,就连太子都阻拦不住! “宸、宸阳侯见谅,是我说错话了。” “大哥,你怎么样了?”秦云妙这个时候才敢过去搀扶秦云正。 另外一人也跟着扑了过去,紧张又急切地问着:“秦世子、秦世子,你怎么样了?传太医,快传太医来!太子哥哥,皇姑母,快传太医来给秦世子医治啊!” “端惠?”太子扬手让人去传太医之余,疑惑地看着神情焦急的端惠郡主,再看看脸色惨白的秦云正,太子心中陡然升起一个想法,不会是…… 就在太子觉得不妙之时,就听端惠郡主嚷道:“太子哥哥,宸阳侯当着你的面就敢行凶,一定是与那个贱女人有了私情!太子哥哥你现在就下一道诏令!” 太子被她说得莫名其妙,道:“孤下什么诏令?” “退亲的诏令啊!这样不知廉耻、水性杨花的贱女人,秦世子是不会要的!”端惠郡主一派理所当然的模样。 “就是,我大哥才不要这样的女人呢!大哥你说是不是?” 秦云正一言不发,默认了下来。 只听说过下旨赐婚,奉旨成亲的,还没有听说奉诏退亲的。 这要是当真太子一纸诏令退了亲,不管是何缘由,沈凌欣都不用再活了,端惠郡主根本就是在逼沈凌欣去死! “端惠郡主……”周沐寒那特有的清淡嗓音再次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越发浓郁的煞气! 就在太子等人以为周沐寒要对端惠郡主做什么,而纷纷神情骤变之时,周沐寒的声音却戛然而止。 第73章 江山永固,社稷长安! 却原来是沈凌欣的举动,打断了周沐寒的话语。 只见沈凌欣将一卷布帛,塞入了周沐寒手中,继而快速拉扯着布帛将其展开后,另一端缠绕到了一旁的树上。 一只火炉,一套茶具,青烟袅袅,茶香飘升。 而沈凌欣也并没有停留在煮茶之处,而是手中拿了茶叶,站在了那卷布帛前面。 沾水,扬洒…… 沈凌欣用了泼墨成画的技法,但她所用的墨却非墨汁,而是沾了水的各式茶叶! 或粗犷或细碎,或淡青或暗褐…… 片刻后画成,是一幅浓墨重彩的山水画,众人一眼就看了出来,画的正是雨墨国龙脉起源地——永昌山! 茶香四溢。 沈凌欣斟了一盏茶,送到了太子面前。 “太子殿下请品此社稷长安茶。” “社稷长安茶?”太子眼神幽沉,她想以茶名投机取巧,让他不得不承认这是好茶,而她则顺势将魁首收入囊中?天真! “是。江山永固图,社稷长安茶。” 沈凌欣轻应了一声,稍稍后退几步,扬声道:“劳烦宸阳侯助我一臂之力,将江山永固图抛掷到半空,多谢!” 周沐寒深深看了一眼沈凌欣,虽不知她到底要做什么,却依旧没有任何迟疑,手腕微一用力,只听“嗤”的一声轻响,布帛的另外一端就被他从树干上扯断。 随后,周沐寒运力,将整匹布帛抛掷到了半空当中。 那些茶叶本就只是沾水后,附着在布帛上,此时这一抛,茶叶顿时脱离布帛,如花雨一般纷纷落了下来。 茶叶纷飞,众人的眼神中却尽数流露出了无尽的震撼! 那是怎样的一幅场景? 每一簇茶叶,不,是每一丝一毫茶叶,都仿佛散发着光彩,似莹莹星光,又似绚丽的华彩,在众人眼中形成一幅鲜活的,仿佛其中的水当真会流动,而那山那树当真有风吹拂而过的江山图! 在这纷纷扬扬洒落的炫彩图画中,周沐寒青蓝色的身影傲然挺立。 在这一刻,他仿佛是一把闪着寒光的利刃所向披靡;与此同时,又似这江山的守护战神坚不可摧! 太子赫然变色,而秦云正脸色灰败无比。 如果先前他没有拒绝襄助一臂之力,那么此时站在那里的人就该是他,那个似充斥着无尽光芒的人,震撼着所有人的也该是他! 秦云正后悔得稳不住身形,彻底跪了下去。 只是,秦云正悔的是他没有抓住机会,却并非是他严词厉斥沈凌欣残忍狠毒、心思歹毒这些话,甚至他在心中怨怪,沈凌欣没有把话说清楚,害他误以为是要他一条手臂! “上天赐江山永固图,护佑雨墨国江山永固!请太子殿下替圣上饮社稷长安茶,庆贺雨墨国社稷长安!”沈凌欣眸子中带着满意的笑容,心道不愧是宸阳侯,若是换做旁人,即便有她的幻彩毒加持,恐怕也难有此效果,当真是不枉她谋算一场。 “江山永固,社稷长安!”周沐寒珠落玉盘的清冷嗓音,使得这八个字仿佛带上了魔力,让人不由自主的跟着重复。 “江山永固,社稷长安!” “江山永固,社稷长安!” 事到如今,太子怎会不明白事已成定局? 他是能说这社稷长安茶不是好茶,雨墨国不能社稷长安,还是能说江山永固图不是好图,雨墨国不能江山永固?更何况,沈凌欣还加了一句“替圣上饮社稷长安茶”,此时他饮茶之举代表的不是他自己,而是他的父皇,真正稳坐九五至尊之位的那个人! 如此一来,太子连拒绝饮茶都做不到! 太子咬牙切齿地喝了一口茶,几乎将手中的茶盏给捏碎,面上却不得不赞道:“好!好茶!好图!好一个江山永固,社稷长安!沈大姑娘的才艺果然是非同一般!魁首当真是实至名归啊!” 最后一句话,太子说得那叫一个磨牙凿齿,似乎要把满口牙都给咬断。 “谢太子殿下!谢长公主殿下!臣女虽心有不安,然却之不恭,只能恭领殿下赏赐,再拜以谢殿下!” 沈凌欣话说得很好听,那琉璃如意簪和无忧暖玉镯收得却是极为痛快。 这让太子莫名升起一种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感觉,令他心底更是阴沉,目光在秦云正与沈凌欣身上扫过,又落在了端惠郡主头上。 只是,还不等太子开口说什么呢,只听沈凌欣忽然说道:“端惠郡主,臣女不清楚郡主为何要请太子殿下下诏令,让秦世子与臣女退亲,也不想去弄清楚。” “臣女只想请端惠郡主记清楚一句话,我仰不愧天,俯不愧人,内不愧心,若当真要退亲,那也是文顺侯府要与秦国公府退亲!是我沈凌欣不要他秦云正秦世子,而非他不要我!端惠郡主听明白、记清楚了吗?” “你……你怎么敢……”端惠郡主又气又震惊,竟是语不成句。 包括太子在内,全都被她的话给惊到,只有周沐寒微微弯了唇角,就连左眉间的那道伤疤,似乎都舒展开来。 相近的话沈凌欣说过,只不过那一次是在文顺侯府内,听到的人除了金玥这个外人,只有文顺侯府的人和秦国公夫人以及她身边的仆妇,所以并未宣扬出去。 这一次却不同,沈凌欣是当着那么多闺秀、公子哥,以及太子和庆阳长公主的面说出来的,没用多久的时间,这件事就传遍了整个京城,险些把秦国公夫人给气厥过去,就连秦国公也是动了怒。 “当初我就说不能定这门亲,偏不听!现下好了,国公府的脸面,都被那个小贱人踩在了脚底下,这让我的正儿以后怎么办?我可怜的正儿,还有妙儿,都被那个小贱人连累了啊……”秦国公夫人又是骂又是哭的。 秦国公将茶盏狠狠地撂在桌上,怒道:“猖狂小辈,真当我国公府无人了!退亲,你现在就去退亲!” “现在还怎么退亲?”秦国公夫人嗷的一嗓子嚎了出来:“现在去退亲,不就正应了那个小贱人的话,我们国公府被退了亲,我们正儿被一个贱人嫌弃了,被她不要了!” 闻言,秦国公越发恼怒,退亲不是,但不退他怎么咽得下这口恶气! 如此,就休怪他狠毒了! 第74章 有人想要我的命而已 “姑娘,奴婢听说姑娘用茶叶作的画都是活的,是会动的,是神仙才会画的画!姑娘快与奴婢说说,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终于好得差不多的司白,满眼的好奇与崇拜。 沈凌欣伸手敲了敲司白的额头:“司白,少在那里夸张,去给我取些茶叶来。” 司白摸着自己的额头,不满地嘟囔道:“哪里是奴婢夸张,大家都那么传的嘛。姑娘又要茶叶做什么,要像以前似的,给老夫人煮茶吗?” 眼见沈凌欣不回答,司白气恼地走了出去,几乎看不出来之前曾差点被打死。 “姑娘。”敛秋走了进来,将一包粉末放下,正是沈凌欣在夏鹂宴上曾经使用过的幻彩毒。 “如何?” 敛秋回答:“正如姑娘所言,中了幻彩毒后,眼中所看到的物什,似乎全都会发光,甚至隐约有会动的迹象。” “嗯,还有吗?” 敛秋迟疑了一下,又道:“还有奴婢一整晚都没有睡着,不知道是不是幻彩毒的作用。” “使人精神振奋才是幻彩毒真正的效用。还有这张毒方,你且拿去研究,有不懂的地方再来问我。”沈凌欣笑着,将一张纸递给了敛秋。 敛秋神情严肃地接过,随后问道:“姑娘,今日还去宗盛寺吗?听说侯爷病得不轻,已经连请了好几位太医来看了,姑娘是不是该留在府里侍疾?” 敛秋虽没有明说,沈凌欣却明白她的意思。敛秋是想说父亲患病卧床不起,她做为女儿,不但不去床前侍疾,还几乎日日往外跑,对她的名声实在是不好。 只是…… “侍疾?”沈凌欣勾了唇角,“即便是亲父女,也着实是男女有别。侯爷所患的疾病,不是我这个做女儿的能看的,侍疾这样的事,还是由我那好弟弟沈明聪来做比较好,或者徐姨娘也行,就端看他们有没有这份耐心了……” 而此时此刻沈宏方卧房当中,沈宏方光裸着上半身,就连里裤的裤腿都高高挽起,他露在外面的皮肤这里红肿一块,那里青紫一片的。 “嘶……你倒是轻点啊!想要疼死本侯不成?”趴在床上的沈宏方呲牙咧嘴地训斥着徐姨娘。 徐姨娘正在给他擦药膏的动作一顿,随后柔声赔不是:“都是妾的不是,弄疼侯爷了,侯爷再忍忍,太医不是说,再擦几次药膏就会见效了吗?” “忍忍忍,本侯都忍了多少……嘶……多少天了?根本就不见有好的迹象!不是这里,是那儿、那儿!”痛痒难耐的感觉,让沈宏方本就不多的耐性消失得一干二净。 徐姨娘按照他说的换了位置擦药膏,只是刚一碰触到皮肤,沈宏方就叫唤起疼来,又说是另外一个地方痒…… 反反复复的折腾下来,就连徐姨娘的耐心,也几乎要消失殆尽,只是咬牙坚持着。 先前她还自作聪明的让聪儿来给侯爷上药,结果不到半个时辰,聪儿就气得摔门而去,她还暗道聪儿被她惯坏了,谁知道等她自己来伺候侯爷之后,这才明白哪里是聪儿脾气坏,分明是侯爷太过折磨人! 这样的日子,简直比她脸上坏了的时候还难熬。 想到这里,徐姨娘忽然心中一动,只是想到薇儿那张还未消肿的脸,又瞬间有些丧气起来,都怪那个该死的小贱人,她怎么还不去死…… 坐在马车上的沈凌欣忽然打了一个喷嚏。 “姑娘莫不是着凉了?”敛秋掀帘看了看外面的天,不禁有些担忧,好像要下雨。 沈凌欣眨了眨眼睛,道:“我觉得是有人在骂我,而不是我着凉。毕竟,现在想骂我的人属实不少。” 闻言,敛秋不禁笑了。 短短时日的相处,就让敛秋有些摸清了沈凌欣的性情,姑娘重情重义,尤其重视夫人,念夏和念冬都被姑娘送到夫人身边伺候了。 姑娘做事也很是稳重,还精通毒术,就是有的时候又有些……诙谐。就比如现在一本正经的说很多人想骂她的样子,怎么看都很是逗笑。 敛秋正要开口说话,却不想马车忽然发出“嘣”的一声响,紧接着就骤然一偏,往一旁翻倒了过去,与此同时马车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姑娘小心!”敛秋一把抱住沈凌欣破窗而出! 就在她们二人蹿出来的同时,马车已然翻滚着摔进了路旁的深沟里! 敛秋不禁白了脸色,若非她还有些身手,她和姑娘两个人不死也重伤! 敛秋看着深沟里的马车,说道:“姑娘,奴婢怎么好像没有看到车夫?难道他提前跑了?这也不是个意外?” 沈凌欣看了一眼,早就跳车跑出去很远的车夫,冷笑道:“的确不是意外,是有人想要我的命而已!” 马车每次使用前,都会经过检查,怎么会偏偏今日就坏得那么严重,又偏偏在这路旁就是深沟的地方坏掉?不过是有人在马车上做了手脚,目的自然是想要了她的命。 就是不知究竟是何人所为,徐姨娘,张氏,亦或者是什么旁的人…… “姑娘且在这等一等,奴婢看看能不能寻一辆马车来。恐怕要下雨,不能在这耽搁时辰了。”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你到哪里寻马车去?费那个劲儿,还不如省点力气。” 敛秋也犯愁:“总会有其他来宗盛寺上香的人……” 沈凌欣往道路中央一站,道:“敛秋,我说省点力气。” 敛秋猛的反应过来,沈凌欣话中的意思,当即神情警惕地护在沈凌欣身旁。 只是,等待了好一会儿,却不见有任何动静,敛秋疑惑地看向沈凌欣,沈凌欣则是轻轻摸了摸手腕上的镯子。 “轰隆”一声惊雷炸响,大雨倾盆而下。 就在这时,从树林中蹿出了几道身影,直冲着沈凌欣扑来! 敛秋当即迎了上去,只交手几下,就心中一沉。 这几人不但耐性十足,明明她们只有两人,对方却还是等大雨下来,才趁势而出,难道对方知道姑娘会用毒不成?如此大的雨,再高超的毒术,怕是也施展不开! 而且他们个个都是高手,敛秋拼尽全力,也只能勉强拖住两三人。 眼瞅着另外几人冲着沈凌欣而去,敛秋顿时急了,顾不得砍过来的长刀,转身就扑了过去。 “轰隆”又是一声惊雷…… 第75章 正好,我也想看看你们谁死的更快! 银光闪过,在这惊雷闪电当中,丝毫不起眼。 沈凌欣用手中的银针,径直扎在了对方要抓她的手上,对方吃痛下意识的一缩手,紧接着就觉得身子一麻,不由自主地倒向一旁。 然后是下一个。 只眨眼的功夫,沈凌欣就已然放倒了两人。 “奉劝沈大姑娘一句,乖乖跟我们走!否则,就别怪我们出手不留情了!” 话落,几人纷纷拿出了武器来! “姑娘快走!”敛秋在此时扑了过来,挡住他们的攻势。 眼见敛秋背后已然染血,而那些人刀刀都冲着敛秋致命处砍去,沈凌欣眸光一沉,急急说道:“敛秋你快走,去宗盛寺,快!” “姑娘!”敛秋哪里肯走。她既然选择了跟随姑娘,就万没有撇下姑娘独自逃生的道理。 “他们只是要抓住我,并非想要取我的命!但他们会杀了你!你死了,就没人能找人来救我了!快走!去宗盛寺找救兵来救我!快!”沈凌欣说得又急又快,而且生怕对方听到,刻意压低了声音。 眼见敛秋又挨了一刀,沈凌欣伸手用力将她往外一推,大喝一声走,与此同时沈凌欣拼命往相反的方向跑去,那几人紧跟着追了上去。 见状,敛秋眼中含泪,咬着牙冲了出去,拼命地往宗盛寺跑着。 她不知道自己去宗盛寺之后,该去向谁求救,念夏与念冬的功夫还不如她,夫人身边的林嬷嬷与执青压根不会武。 只是,姑娘说让她去宗盛寺,那她就去宗盛寺! 远远地看到宗盛寺的寺门,敛秋却觉得眼前一片模糊,脚步不由自主地踉跄起来。 书生正百无聊赖地躲着雨。 天天吃斋念佛,不对,是看着那位夫人吃斋念佛,偶尔清理清理几个想要杀人放火的小毛贼,这样的日子当真是无聊透顶。 他当初怎么就想不开,应承了那周安呢? 不对,是应承那位沈大姑娘! 及至弄清楚了那位夫人的身份,又见到了她的女儿,他要是还反应不过来,周安就是文顺侯府的沈大姑娘,他就真该自行戳瞎双眼了。 他怎么就会被一个少女给耍得团团转呢,想想就生气! 哎?那丫鬟有些眼熟,似乎是…… 书生“噌”的一下蹿了起来。 “你怎么受伤了?你家姑娘呢?”书生抓着敛秋急声问着。 他能不急吗? 他身上还有对方给他下的毒,对方要是出事了,他怕是也活不成! 不不不,不单单是活不成,是生不如死啊! 书生一想到毒发之时的痛苦,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哆嗦,暴躁地大吼出声:“快说!你家姑娘呢?” 敛秋不知道书生是谁,只下意识地回答道:“姑娘、姑娘在来宗盛寺的路、路上被人抓走了,她说让我来宗盛寺求救,说有人会去救她……” 说完,敛秋就晕了过去,徒留下书生在一旁抓狂。 救她? 他要怎么去救她? 让他一个人大海捞针似的去救她? 又是一个惊雷炸响…… 身处一处破庙的沈凌欣,将破庙中的一切看在眼中之后,就微微垂了眸子。 前来抓她的人总共有六人,被她毒倒了两个,本该剩四人,现在破庙里却多了一人。 那男人青衣长袍,长相偏阴柔,身上还带了些许香粉气,不知是何种身份。 以这些人的身手,明明可以直接把她杀了,却要如此大费周章地将她抓来此处,到底想做什么,他们又究竟是谁派来的。 与此同时,抓沈凌欣来此的几人,也在窃窃私语。 “这么一个弱女人,直接杀了就是,为什么偏偏要我们把她抓起来?” “你懂什么,上面怎么吩咐的,我们就怎么做。那些都安排好了吗?” “我齐彪做事,你只管放心!你看找来的那个小倌,是不是长得挺好看的?保准能让人相信!不过马车摔进沟里了,我只能又找了一辆差不多的。” “行,未免夜长梦多,再等半个时辰,不管这大雨停不停,都照计划行事。” “知道了。”齐彪应了一声,回头瞅了瞅沈凌欣,继而颇为猥琐地说道:“反正都是要……做什么要便宜了那小倌?不如让我……嘿嘿嘿……” 齐彪笑得越发猥琐,为首之人瞧不上他这般模样,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不耐烦地甩了甩了衣袖,说了一句:“只要别坏了主子的事,随你怎么做。” 齐彪回了一个“放心”的眼神,就走到了沈凌欣跟前,伸手去扯沈凌欣的衣裙,口中说道:“嘿嘿嘿,我还没有尝过这种大家闺秀是什么滋味呢。今儿就让我看看,侯府嫡女是不是有别样的味道……” 虽然没有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但齐彪话里的猥琐之意,沈凌欣岂会听不出来,不由得目光微冷,只被点了穴道,根本动弹不得,却也没有多少惧意。 不等对方的手碰触到自己的衣裙,沈凌欣就冷声道:“看来之前那两个人死得不够快,所以你也想试试?正好,我也想看看你们谁死得更快!” 闻言,被那啥冲昏了头脑的齐彪也是动作一顿。先前两个兄弟死得不明不白,他们可都是有目共睹的,这女人是有些邪门在身上的! 相比欲望来说,当然是性命更重要,齐彪不动手了,过去一把将那个青衣男人拽了过来。 “去!你现在就去破了她的身子!”尝不到,还看不到吗? “现在?不是说等……” “闭嘴!哪儿那么多废话?老子说现在,那就是现在!再多啰嗦一句,老子要了你的命!” 齐彪威胁着青衣男人,之后又一把将他推到了沈凌欣跟前,催促道:“赶紧的!” “对不住了,但我不想死。”青衣男人低声说了一句,随即就伸手去撕扯沈凌欣的衣裙。 “你对不住的是你自己,因为只要你敢碰我,你会死得更快!” 闻言,青衣男人犹豫了,畏畏缩缩地看向齐彪。 齐彪被他一看,顿时有些恼羞成怒,然后他眼珠子一转,忽然有了主意。 只见他抽出手中的刀,直接划向了沈凌欣的衣裙,口中发狠道:“老子就不信了,老子把你的衣服全都划烂,看你全身光溜溜的,还怎么害老子!” 第76章 可惜秦世子帽子戴错了颜色! 京城门口处。 秦云正正要打马出城,却不想被一人给拦住了去路。 “这不是秦世子吗?急匆匆的是要做什么去?”说话之人满是揶揄,“觉得脸面无光,想要出京躲避一下?” 本就因为耽搁了出城的时辰,秦云正心有不愉,此时又被王家这个出了名的纨绔阻住去路,更加的烦躁起来。 而且,这个王新远仗着是皇后的亲侄子,一向口无遮拦,秦云正就沉了脸色,道:“王公子说的什么胡话?我有什么要躲避的!” “没有要躲避的吗?”王新远大笑,“对与自己定亲的姑娘半分不知呵护,还口出恶言……原来秦世子脸皮是这么厚的啊!” “分明是她不知廉耻,张口闭口地退亲……”秦云正面色越发难看。 “要不是你们秦国公府做事太不厚道,人家姑娘能提退亲?哎?不对啊!明明是你们秦国公府先提的退亲,还三番两次地提,听说把文顺侯夫人都给气吐血了。”王新远一副笑眯眯的无赖模样。 秦云正当即恼怒起来:“王新远!别以为仗着皇后娘娘的势,你就可以胡说八道!” “这些事你们秦国公府做的,还不让旁人说了?几句实话,秦世子就恼羞成怒了?怎么着?不服来咬我啊!”王新远说的话越发无赖。 “你……”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诧异道:“咦?秦世子怎么在此处?不是应该在城外吗?” “是啊,你我二人分明看到,文顺侯府的沈大姑娘与秦世子乘了马车,出城游玩去了,怎么……” “难道是我们看错了,马车上的男人不是秦世子?” “那是什么……”对方仿佛恍悟过来什么,倏然住了口,继而急忙改口道:“我们看错了,不是文顺侯府的沈大姑娘。” “对,肯定是我们看错了。” 二人自说自话般的言语,落在众人耳中,众人看向秦云正的目光,顿时愈发的意味深长。 秦云正也是变了脸色,冷哼一声正要开口说话,却不想从旁径直蹿出一个小丫鬟来,“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连连磕着头,涕泪横流地求道:“谁能救救我家姑娘?哪位能救救我家姑娘啊!求求你们救救我家姑娘!” 王新远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当即就问道:“你家姑娘是何人?为什么要求人救她?” 那丫鬟刚想要说什么,不想在抬头的瞬间看到了秦云正,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到了嘴边的话,也咽了回去。 “嘿,本公子问你话呢,你看他做什么?”王新远不干了,“怎么的,找人求救还分人的?莫不是这当中有什么隐情?秦世子,你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王新远!”秦云正恨不能一拳砸在王新远脸上。 丫鬟哭哭啼啼地说:“公子误会了,奴婢就是看有谁能救救我家姑娘,我家姑娘实在可怜啊,谁能救救她……” 王新远也不理秦云正,只催促道:“那你倒是说说,你家姑娘怎么了,便是本公子救不了,不还有这么多人呢吗?再说了还有京兆尹,本公子不信,天子脚下这么多人,还救不了一位姑娘家?快说快说!” 丫鬟不敢抬头,只哭哭啼啼道:“我家姑娘被人骗了!那人甜言蜜语地骗了我家姑娘,今日更是骗了我家姑娘出城,说是要带着我家姑娘去过好日子!可怜我家姑娘单纯天真,竟然真的信了那个小倌儿的鬼话!谁能把我家姑娘救回来啊?她真的是被骗了……” 这是哪家的姑娘,被个小倌儿给骗着私奔了? 王新远瞬间坐正了身子,急忙又道:“那你且告诉本公子你是哪个府上的,本公子先派人知会府上一声。” “奴婢……奴婢是……”丫鬟支支吾吾的不肯说。 王新远瞬间恍悟过来,体贴地说道:“本公子懂了,事关姑娘家的闺誉,的确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来呀,出城去追马车……哎?你总得告诉本公子马车什么样子?” “马车……马车就是……”丫鬟形容了一番马车的模样。 还不等王新远说什么呢,只听先前说看到秦云正与沈凌欣出城的二人,猛地大喊了一声:“那不就是我们看到的,文顺侯府沈大姑娘乘坐的马车吗?” 闻言,众人纷纷瞪大了眼睛! 和一个小倌儿私奔的人,是文顺侯府沈大姑娘? 丫鬟不承认,也不否认,只哭着求道:“我家姑娘真的是被那个小倌儿骗了!她……她不是自愿的!你们救救我家姑娘!” “真是文顺侯府沈大姑娘被骗了?”王新远瞅瞅那丫鬟,再瞅瞅脸色已然铁青一片的秦云正,“不对?你说你是沈大姑娘的丫鬟,那秦世子怎么不认得你?” 再怎么说,两个人也是有亲事的,秦云正怎么可能不认识沈凌欣的丫鬟。 “奴婢……奴婢是文顺侯府最近新买的丫鬟,刚到姑娘身边服侍不久,秦世子确实不认得奴婢。奴婢求你们救救我家姑娘!”那丫鬟许是知道到了这个份上,根本瞒不住了,干脆承认了,之后砰砰磕头求着。 秦云正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秦世子,不管怎么说,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姑娘家被骗,还是先把人救回来,再说其他。” 王新远这一次难得的好好说话,没有冷嘲热讽的气人。 “她自己不知廉耻,自甘与人私奔,说什么救不救的?早知如此,我当时真该如端惠郡主所说,去求了太子殿下的诏令退亲,也免受今日的奇耻大辱!” 秦云正此话一出,倒有许多人认同地点了点头。 怪道先前就有消息,说秦国公府屡次要退亲,原来是知道那沈大姑娘如此不知廉耻。 秦国公府宁肯背着主动退亲的骂名,也要替沈大姑娘隐瞒着,已经很是仁至义尽了。 而秦世子遭此奇耻大辱,不趁机落井下石,就已经很是厚道了,还让他去追私奔的沈大姑娘回来?这不是开玩笑呢么! 王新远张了张嘴,到底是说了一句:“说不定不是沈大姑娘呢?毕竟……” “不是她,还有谁?”秦云正怒哼。 “秦世子怎么这般迫不及待地,要往自己头上扣上一顶绿帽子?不过当真是可惜,秦世子戴错了颜色啊!” 第77章 登闻鼓响! 伴随着这珍珠落玉盘般的清冷嗓音而来的,是一众的青袍卫! 青袍卫迅速将秦云正围在了中间,大有下一瞬就会将他拖下马来的架势,一时间气氛剑拔弩张! 秦云正握紧了拳头,但面对的是周沐寒,他并不敢嚣张,只阴沉着脸问道:“宸阳侯,即便前些日子我说错了话,宸阳侯也已经教训过,我也赔过不是,宸阳侯还要如何?” 别人还没怎么着,王新远先“嗤”的一声笑了出来,这话说的也太怂了? 然而,下一瞬就见周沐寒一个目光扫过来,王新远立即闭了嘴, 这家伙就是一个煞星降世,有几个能扛得住他那周身的煞气?罢了,罢了,小命要紧! 王新远在心里嘀嘀咕咕的,殊不知他那缩着脖子的模样,也没比秦云正好到哪里去。 周沐寒缓步而来,清蓝色的披风无风自动。 明明秦云正骑在马上,而周沐寒站在地上,可秦云正的气势,无端端的就是比周沐寒矮上了许多,他坐下的马匹也是不安的往后倒退着。 “本侯不想如何,不过是想请秦世子配合查案而已。还有你们几个,以及王公子,都跟本侯走一趟。” 不管旁人是什么反应,王新远立即大喊冤枉:“我?我什么也没做啊!顶多就是逛逛青楼、喝喝花酒,督察院还管这个?宸阳侯是不是弄错了?” 只见周沐寒面上缓缓的勾起了一抹清淡笑容,却不带丝毫温度! 王新远吓得又是一缩脖子,而秦云正心头一阵颤栗,腹部仿佛传来了阵阵疼痛,使得他脸色迅速转白。 恍惚间,只听周沐寒声音清冷地说道:“今有文顺侯府沈大姑娘状告秦国公府为达退亲目的,行毁人清白、害人性命之恶行!因秦国公府势大,沈大姑娘不但告到了京兆府,此时怕是已经敲响登闻鼓,告了御状!秦世子难道不该跟本侯走一趟吗?” 伴随着周沐寒话音的落下,是“咚咚咚”的鼓声! 登闻鼓! 真的有人敲响了登闻鼓! 秦云正脸色大变,而王新远却是立即放下了心,这事他就一看客,让他去顶多是作个证,他乐意着呢。 政渊帝是满心的不耐与不悦。 任谁好好的歇个午觉,却被吵起来审案,怕是谁都高兴不起来,何况还是审一个在他看来家长里短小事的破案子。 所以,政渊帝压根没有出面管这事,他只是命京兆府尹公开审理此事,又为表对敲响登闻鼓的慎重,让太子亲临京兆府陪审。 只是,还不等沈凌欣开口告状,秦国公就先满是怒气的说道:“太子殿下,宸阳侯和他的青袍卫,无诏擅闯臣的国公府,不但强逼臣与家人前来,还强行锁拿臣的儿子,实属罪大恶极!臣恳请太子殿下给臣做主!” “呵……”周沐寒笑了。 秦国公心中莫名一虚,气势当即就矮了一截。 还不等太子说什么,王新远就嚷嚷道:“秦国公这话说得好生奇怪,宸阳侯只是请秦世子前来京兆府罢了,又没拖他去督察院大牢,哪里来的强行锁拿?” 秦国公瞪了一眼王新远,可他又不是周沐寒,王新远自是不怕,还一副笑嘻嘻的模样。 “即便是我儿要前来京兆府,也该不关宸阳侯的事,别告诉我监管天下刑案的督察院,连退亲这等小事也管。宸阳侯如此作为,当有辜负圣意之嫌!” “秦国公闲心颇大,要不要本侯上禀皇上,给秦国公安排点事做做?” “你……” “好了。”太子开口说道:“父皇命孤前来,不是来看你们争论的!赵大人开始审案。” 后面一句自是对京兆府尹说的。 而京兆府尹心里苦哈哈,这又是太子,又是宸阳侯,被告是秦国公府,他到底算哪个牌面的?可皇上命他审理此案,他敢不审吗? 京兆府尹肃容,喝问道:“堂下何人,又要状告何人,速速道来!” “是。文顺侯府沈凌欣,要状告秦国公府。”沈凌欣一袭素淡衣裙,头上身上也没戴什么首饰,脸上未施粉黛,整张面庞异常的苍白。 “赵大人且慢。”太子截断了沈凌欣接下来要说的话,“赵大人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忘、忘记了什么?”京兆府尹有一瞬间的茫然,接着猛然醒悟过来。 敲登闻鼓者,若为平民身,需得先行受三十鞭挞,再行审案。 沈凌欣即便是文顺侯府嫡女,身上却无诰命,那也是平民百姓,自当该领受三十鞭挞。 有多少年无人敲响登闻鼓,即便敲响过,又有多少是平民百姓?所以京兆府尹一时间没有想到这一茬。 “太子殿下提醒的是,是臣疏忽了,竟把需得受鞭挞之刑的事忘记了。来人呀……” 京兆府尹知错就改,当即就吩咐人行鞭挞之刑,只是他的话尚未说完,又被一声“且慢”给打断了。 京兆府尹气恼地循声望去,发现原来是周沐寒,当即心里一哆嗦,弱弱地问道:“宸阳侯有何指教?” 他这副模样,把一旁的太子气得冷哼一声,京兆府尹的汗都快下来了。 周沐寒眼眸微垂,一副清冷的漫不经心状:“沈大姑娘状告秦国公府一案,是本侯的督察院接的,登闻鼓也是本侯让她去敲的。沈大人是要本侯来受这三十鞭挞?” “下官岂敢……” “敲登闻鼓的人是沈氏女,并非是宸阳侯。赵大人这是要坏雨墨国祖宗立下来的规矩?” “臣不敢……” 京兆府尹额头上的汗当真下来了,太子与宸阳侯斗法,他这小官倒霉! 这时,沈凌欣抬起苍白的面庞,开口道:“太子殿下既然提到雨墨国祖宗立下来的规矩,那么请问太子殿下可曾听过,有三情者可免鞭挞之刑?至孝大义以及重病,则可免鞭挞之刑,臣女可有说错?” 太子沉了脸色:“你所说不错。只你因退亲一事敲登闻鼓,孤看不出来哪点与至孝大义有关。莫非你是想说自己罹患重病已久?那孤可要治你一个骗亲之罪!” 太子一句话,就将沈凌欣所有退路给堵死了,摆明了这鞭挞之刑,你是不甘心受也得受,逃脱不了的! 第78章 把秦国公一家子全都给告了! “太子殿下如此针对一弱女子,当真是好大的储君威仪!”周沐寒轻轻勾起了清淡笑容。 太子爷冷笑道:“宸阳侯如此袒护沈氏女,也当真是好大的私心!若说你们之间没有私情,孤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的。” “呵……”周沐寒又笑了。 沈凌欣情知他这是动了怒,只是私心里却不想他因着她的事,而几次三番与太子起冲突。 是以,沈凌欣冲着周沐寒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无需与太子相抗衡,自己自有应对的办法。 只周沐寒面上的清淡笑容越发明显,声音清冷道:“私情?太子殿下,送往西北的军饷,西北军只得十之一二,殿下得十之六七,也是太子殿下与人有私情不成?” “放肆!宸阳侯,你胆敢诬陷孤,该当何罪?”太子勃然变色。 周沐寒看着自己手上的玉扳指,仿佛在看什么稀世珍宝一般,口中淡淡道:“殿下若是执意,微臣也不介意,与殿下好好聊一聊,袁阳泽的那份私情究竟分属谁家。” 袁阳泽! 周沐寒怎么会知道? 他都知道了什么? 太子听到这个名字,几乎要忍不住脸色骤变,看向周沐寒的目光当中,带上了森森寒意。 只周沐寒依旧看着自己手上的玉扳指,太子不知为何忽然就心里一怵。 周沐寒从不会无的放矢,也从不做无用功,他若是在此时与周沐寒撕破脸皮,恐怕不但讨不得半分好,甚至还可能被周沐寒给算计了! 思虑一番,太子强压住怒气,以及心底的一丝慌乱,冷哼一声道:“这件事孤自会禀明父皇,请父皇治你的罪。现在审的是沈氏女状告秦国公府一案,宸阳侯还是莫要顾左右而言其他的好。” “太子殿下所言甚是,赵大人还不开始审案,是在等本侯请你用膳吗?” 京兆府尹:你们审不好吗,还要我来做什么?我的命怎么这么苦…… “啪”的拍了惊堂木,京兆府尹却一时之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那鞭挞之刑到底是执行还是不执行? “大人,民女因被秦国公派去的人加害而突患重病,大人可以让大夫诊脉确定真假。” 沈凌欣的一句话,算是救了京兆府尹,他当即就欲命人找大夫前来。 而太子一挥手,直接让人召来了宫中的几名太医。 几名太医经过诊脉,又商讨了一番,终究是确认沈凌欣的确因着惊吓等因素,突然患了极重的病,若是不好生将养,或者再受些许刺激,极有可能会性命不保,更不要提三十鞭挞了,怕是下就能当场要了沈凌欣的命! 如此一来,沈凌欣因重病可免鞭挞之刑,而太医也有言是突然患病,并非是沉疴旧疾,所以太子也无法治她骗亲之罪。 太子阴沉着一双眼睛看向沈凌欣:“沈氏女,你可要想清楚了,今日这一纸诉状出来,即便是告赢了,你的闺誉也将毁于一旦,日后还如何嫁人?说不得还会牵连文顺侯府上下。” “多谢太子殿下为民女担忧,民女只为一个公道,也相信公道自在人心,相信但凡是有眼睛有良知的人,皆不会因此而诋毁民女,更不会无辜牵连文顺侯府。民女更相信,太子殿下做为东宫储君,更会是非分明,庇佑无辜受害的民女!” 高帽子一戴,太子还能说什么? 太子只得气哼哼地命京兆府尹开始审案,京兆府尹则在周沐寒的煞气压迫下,苦哈哈地免了沈凌欣跪拜,准她站着回话。 沈凌欣却依足了规矩跪于堂下。 “民女一告秦国公夫人,为退亲一事气晕民女祖母,又屡次逼迫民女母亲,致使民女母亲两次吐血,至今缠绵病榻!” “二告秦世子与秦姑娘,数次当众提及退亲一事,丝毫没有顾及文顺侯府的名声以及民女的闺誉。” “三告秦国公、国公夫人和秦世子,为逼迫民女退亲,命人劫虏民女在先,意图毁掉民女清白在后,更是散播民女与人私奔的消息,逼迫民女去死!” “民女此三告,恳请圣上、太子殿下和府尹大人为民女主持公道!” 沈凌欣话落,几乎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这是把秦国公一家子全都告上去了啊。 “荒谬至极!”秦国公气得脸色铁青,“她根本就是在胡言乱语,随口攀诬!” “民女有人证。” “带证人上堂!” “草民可以证明,文顺侯府老夫人因秦国公夫人要退亲一事被气晕,侯夫人因此两回被气到吐血,如今仍居住于宗盛寺内将养。” “你敢胡说八道?”秦国公恼怒,眼睛也是狠狠地扫过公堂外面。他早就吩咐身旁的小厮,把那些可能存在的证人给“安排”好,怎么还会有所谓的证人出现? 而然尘一副老实忠厚的模样,一板一眼地回答:“草民没有胡说八道,草民这里还有给侯夫人开的药方,大人可以让人查验。” 若说文顺侯府的丫鬟嬷嬷作证,不足以取信,那外面的大夫以及开的数张药方,可是做不了假的。 外面围观的一众百姓顿时议论纷纷,显然是相信了沈凌欣。 秦国公夫人却狡辩道:“文顺侯夫人之所以吐血,是因为林家满门被山匪杀害,并不单单是因为我要退亲!再说了,谁不知文顺侯夫人一直病弱?是她自己受不得刺激,如何能赖到我身上……” “这么说,秦国公夫人是承认,因着退亲一事,逼得我母亲吐血了?” “我何时承认……”秦国公夫人想要否认,却忽然发觉自己方才所说,好像的确是承认了。 “罪一秦国公夫人已经承认了。民女二告也同样有人证,只是有太子殿下在此,想必不用再带证人上堂了。毕竟,夏鹂宴那日,太子殿下是亲眼所见、亲耳闻听。” 太子冷哼道:“孤奉父皇之命陪审此案,不能为人作证。” 有他堂堂东宫太子的态度在这,他倒要看看,有谁敢为其作证! 第79章 自然有最有利的人证! 果不其然,原本肯给沈凌欣作证的人,到了公堂之上,纷纷改了口,无一人肯承认,曾经听到秦云正兄妹二人说过退亲之事。 外面围观众人中,书生瞅了瞅“唰”地收了折扇的姚知忆,下意识的往一旁躲了躲,他可不想被殃及池鱼,这家伙可是个随时会下毒的主,而且对方现在心情很不爽。 书生呲牙咧嘴地在心里嘀咕着,姚公子能高兴的起来才怪! 沈大姑娘的丫鬟到宗盛寺报信,他束手无策之际,猛然就想起了这位姚知忆姚公子来。 姚知忆做为苍溪山庄少庄主,要找一个人,应当是轻易而举之事,而他与沈大姑娘有着比试制毒的赌约,必然不会袖手旁观。 结果也的确不出书生所料,姚知忆听闻与他比试制毒的人出了事,不但立即派人去寻,就连他自己也亲自出马赶去救人。 或许,沈大姑娘就是料定了会如此,才会让自己的丫鬟前来宗盛寺报信儿。 只不过很可惜,姚知忆与他一行人皆是去晚了一步,沈大姑娘被那位宸阳侯给救了。 从那一刻起,姚知忆脸上就再也没有过半分笑容,此时更是面沉似水,仿佛下一刻就会冲到公堂之上。 就在姚知忆按捺不住,想要靠近前面,给那些蛇鼠两端的家伙下毒之时,一少女气喘吁吁地闯了进来! “民女……民女愿意为沈大姑娘作证!” 红衣如火,不是方汐晴又是何人? 方汐晴显然是刚刚得到消息赶来的,跑得几乎上气不接下气,却没有丝毫犹豫地往沈凌欣身边一跪,喘息了一下之后,就脆声说道:“民女可以作证……” “你是何人?” “民女方汐晴,有幸参加长公主殿下的夏鹂宴,曾两次亲耳听到……” 方汐晴的话尚未说完,就被太子疑惑地打断了:“孤怎么不记得,在夏鹂宴上见过此女?” “参加夏鹂宴者人数众多,太子殿下不记得民女实属正常。民女有长公主殿下的帖子为证。” “那也只能证明你参加了夏鹂宴,却不能证明你所说的话是真是假。想必令尊做为大理寺少卿,该是明白孤所说并无差错。” 太子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只是但凡不是个傻的,都能明白他话中的深意,他不想有人替沈凌欣作证! 而且,他特意点出了方汐晴父亲的官职,就已然有了暗中要挟之意! 方汐晴显然听明白了,不禁微微白了脸色,只是转头看了看沈凌欣,不甘心的想要开口说什么,却被沈凌欣伸手按住了手臂。 “方妹妹的一片心意,我明白也心领了。方妹妹回去。” “可是……” “没有可是。有太子殿下在,还有宸阳侯在,公道自然不会跑掉。听话,起来,站到外面去。”沈凌欣微微用力握了一下方汐晴的手臂。 方汐晴抿了唇,依言起身站到了围观百姓当中,只是满目愧疚。 “沈氏女,可还有其他人证?若无,当算你诬告。” 就在周沐寒要示意金玥上前之时,沈凌欣微微勾唇说道:“太子殿下无需急着给民女定罪,民女自然还有最有利的人证。” “哦?人证何在?” “就在这公堂之上。”沈凌欣微微转身,看向了秦国公那边,“你说是不是,秦云妙秦姑娘?” 秦云妙一直被秦国公夫人拉着,不准她说话,此时被沈凌欣点了名字,不由得一怔:“什么是不是?我会给你作证,然后让你告我?到底是你疯了还是我傻了?” 沈凌欣看着她,笑了,继而声音一变,口中迅速说道:“沈凌欣,要你跪下磕头道歉,你是聋了,还是怎的,听不到吗?” “沈凌欣我告诉你,我大哥是陪我参加夏鹂宴的,你休想趁机纠缠我大哥!我看你就是找借口纠缠我大哥!要不然你怎么不肯退亲?我大哥才不要这样的女人呢!” 一句接着一句,任谁都听了出来,沈凌欣模仿的声音是秦云妙的,她也是在重复秦云妙曾经说过的话。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只听沈凌欣声音再起变化:“云妙,别胡闹!退亲是长辈们的事,你不要多言。云妙心直口快惯了,你无需放在心上,退亲一事……” 这一次是秦云正曾经说过的话。 秦云正等人眼神跟着起了变化,谁也没有想到,沈凌欣将他们曾经说过的话,记得分毫不差,而且模仿得也几乎能称得上惟妙惟肖! 只是众人也心知肚明,即便如此怕是也难以证实…… 就在众人心中思绪纷涌之时,秦云妙忽然开了口:“沈凌欣你个贱女人!我才不要你做我的大嫂!我就是要说,我就是当着许多人的面说退亲,我就是说过,我大哥也说过,你能拿我怎……唔唔唔……” 秦云妙被秦国公夫人给捂住了嘴,却依旧挣扎不已。 沈凌欣微微勾了唇角,叩首道:“太子殿下,府尹大人,如今有秦姑娘亲口自证,证明民女二告属实,并非是诬告。” 太子的脸色已经阴沉得不能再阴沉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秦云妙这个蠢货会跳出来自证,这脸打得简直不要太响! 而公堂外面的姚知忆摇着折扇,低声道:“早下毒不就结了,偏要等到现在!要是我也不会用这等温和的毒……” 书生听到他的话,默默地又挪了挪脚,离他更远了一些。 秦国公满心的不耐,道:“好,这些事我秦国公府认了。即便有所不妥,那也都是小事,只要你肯退亲,国公府愿多给你一千两银子做赔偿。” “一千两银子?秦国公好生大方!”周沐寒的声音中嘲讽意味十足,“本侯给秦国公两千两银子,秦国公让本侯当众羞辱一回,如何?这笔买卖,秦国公不亏。” “你……”秦国公气结,这人怎么这么讨厌,哪儿哪儿都有他? “宸阳侯,休要胡搅蛮缠。”太子不悦道:“秦国公乃是雨墨国柱石,岂能与区区民女相比?” “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只是区区一国公?秦国公可莫要忘记,沈大姑娘的三告,本侯可还等着请秦国公与秦世子,去本侯的督察院做客呢。” 是了,沈凌欣状告的第三项才是重头戏! 第80章 没事不代表你们没做过! “沈氏女,你状告秦国公派人掳劫于你,此事可属实?”太子再一次抢了京兆府尹的话,京兆府尹缩着脖子,干脆做了鹌鹑状,反正他本就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自然属实。” “孤好心提醒你一下,要懂得见好就收四个字。” “是,多谢太子殿下提醒。” “依旧坚持要告?” “是。” 太子看了看沈凌欣,再看了一眼仿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周沐寒,忽地笑了,说道:“也罢。孤就任你胡闹一回。你且放心,事后无论如何,孤总有办法免你后顾之忧的。” 沈凌欣瞬间皱了眉,太子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任她胡闹一回,什么又叫有办法免她后顾之忧? 只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沈凌欣只能将疑惑暂且压下,再度开启了状告秦国公府的模式。 “秦国公先是命人在民女乘坐的马车上做了手脚,致使马车摔进了路旁深沟当中,若非民女的丫鬟会些拳脚功夫,在紧要关头拉着民女跳下马车,民女此时早已葬身深沟里!府尹大人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前往查证。” “不必派人前去了,金玥。” “是,侯爷。”金玥一挥手,当即有青袍卫抬了摔坏的马车进来。 “府尹大人请看,此马车的车轴被人刻意毁坏,于半路崩断!” 金玥再一挥手,一人被押上了公堂,却原来是那个跑掉的车夫。 “大人饶命!小人就是收了旁人二百两银子,在车轴上做了点手脚,又在路上故意把马车赶到了石头上,使马车坏掉,旁的什么也没干,大人饶命!”车夫跪下之后,直接就把所有事情全盘托出。 “何人收买的你?” “小人不知道。小人真的不知道!那人戴着斗笠,小人看不清他长什么样。”车夫连连叩头。 秦国公冷哼一声:“什么人收买的都不知道,凭什么说是本国公让人做的?” 他还真没做过这件事,所以他半点都不心虚。 “秦国公别急啊。”金玥笑呵呵地说着,又命青袍卫押了一人上来。 此人有气无力的趴在地上,也是同样干脆地承认是他收买的车夫,各种细节皆对得上。 “此人呢,乍一看与秦国公府没有任何关系,但实际上他叔叔的堂哥在秦国公府当差,还是咱们这位秦国公身边的小厮。国公爷明白金某的意思?” “荒谬!”秦国公气得胡子乱颤,“本国公从未让人如此做过。” “那就是秦世子做的了?” “不可能!” “我没有!”秦云正也是一口否认。 “我也没有!”秦国公夫人同样否认,她明知国公爷已经有了谋算,又怎么会多此一举,让人去杀了沈凌欣? 难道…… 几人纷纷疑惑地看向了秦云妙。 秦云妙自刚才“勇敢”自证之后,就陷入了一种失神的状态,所以此时面对几人的目光,秦云妙有些迷茫地与他们对视着,在其他几人眼中看来,这无异于默认了。 “就算有这些关系在,也不能证明是本国公命人做的。何况,你这不是没事吗?还说什么说?坏了一辆马车而已,本国公赔你便是!” “我没事,不代表你们没做过!”沈凌欣的声音很冷,“秦国公这是承认此事是你做的了?” “本国公何时承认了?” “不承认,你赔什么马车?” “你……”秦国公一甩袖子,不说话了。 “大人,秦国公府见一计不成,没能要了民女的性命,当即又派人来掳劫民女,还意图坏了民女的清白,甚至还找了人来,想要造成民女与人私奔的假象!若非宸阳侯路过,民女已然无颜苟活于世!” 随着沈凌欣的哭诉,这一次是齐彪与那青衣小倌被押了上来。 自然,还有城门口当众哭诉的,所谓沈凌欣丫鬟的口供。 外面围观的百姓顿时哗然。 “这秦国公府也太狠毒了?不但让人掳劫沈大姑娘,居然还找了个男人,要坏了沈大姑娘的清白,再假装两个人是私奔!” “就是啊,居然找的还是南风馆的小倌!他们这是有多恶毒啊!” “在城门口闹了那么一场,就是想把沈大姑娘与人私奔的事,给宣扬出去,逼着沈大姑娘去死啊!” “可不是吗?这哪里是要退亲,分明就是要人家沈大姑娘的命!还生怕沈大姑娘不死,这么一重一重的阴谋算计!简直是畜生不如!” 王新远更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嚷道:“我就说嘛,谁家丫鬟这么傻,自家姑娘跟人跑了,不回府报信,偏偏跑到城门口去求助,原来是故意败坏沈大姑娘的闺誉啊!” “哈哈哈,怪不得这丫鬟看到秦世子也在,就说话支支吾吾起来,感情是秦世子本来应该已经出城的,却被我给拦在了那里。秦世子,你和你们家人还真是蛇鼠一窝啊!” 秦云正一脸的灰败,喃喃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谁信啊!在城门口的时候,是谁口口声声地说,早该请太子殿下下诏令退亲的?又是谁连查证都不曾查证,甚至连多盘问一句都没有,就一口咬定是沈大姑娘的?你会不知道?我呸!” “住口,你们给我住口!”秦国公恼怒的大喝,恨不得直接上手,撕了王新远的嘴,“都是诬陷!这些人是在诬陷本国公!本国公根本没有派过人。” “秦国公这是在质疑青袍卫的审讯手段,还是在质疑督察院的公正?秦国公不妨说一说,本侯洗耳恭听。” 秦国公一噎。 青袍卫的审问手段之狠厉,就没有问不出来的口供;而督察院迄今为止从未冤枉过任何一个无辜之人,也没有错漏过任何一个有罪之人,更是得政渊帝亲口称赞。 他质疑督察院的公正,岂不是在打脸当今圣上? “赵大人,如今事实已明,是不是该判决了?” 京兆府尹都快哭了,审理过程都用不上他,判决?他能判决个什么哟…… “秦国公府秦世子与文顺侯侯府沈大姑娘亲事即刻起作罢,各自归还定亲信物、庚帖等一应物品,另着秦国公府给予文顺侯府补偿一万两。至于秦国公等人谋害沈大姑娘一事,本官自会上禀皇上,由皇上圣心裁处。太子殿下您看……” 京兆府尹本是想问,如此处置不知太子满意与否,谁知太子竟是语出惊人,差点把沈凌欣气地跳起来! 第81章 绝不会成为谁后院众多女人中的一个! 太子点了点头,似是要认同京兆府尹的话。 沈凌欣当即说道:“太子殿下,府尹大人,正所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秦国公府种种做法,根本就是在逼着民女去死,恳请太子殿下严惩秦国公等人,还民女一个公道!也还皇上一个公允圣明!” 她敲了登闻鼓,又不是只为了退亲,怎能容许秦国公等人,这般完好无损地离开? 还是那句话,受害人没事,不代表坏人没有作恶! 凭什么因为受害人被人所救,没有受到太多的伤害,就放过作恶的坏人? “严惩坏人,还沈大姑娘一个公道!还圣上一个公允圣明!” 外面围观的百姓,在书生等人的带动下也跟着大声喊了起来。 “这……”太子却有些犹疑。 如何处置秦国公等人,该是父皇做决定,他只是照父皇的意思来陪审而已。 这时,周沐寒忽然开了口:“圣上自是公允圣明的明君,只是沈大姑娘求错了人,太子殿下可做不了这份主。天下谁人不知,本侯有先斩后奏之权,莫说只是惩处一个秦国公,就算是当朝亲王,本侯也可将其直接斩杀。沈大姑娘与其求太子殿下,不如来求本侯。” 听了这话,太子直接阴沉了脸,而周沐寒就以一种极为闲适的姿态坐在那里,仿佛笃定了太子不可能做主,只等着沈凌欣来求他。 “侯爷,您就莫要为难太子殿下了!太子殿下恐怕是有心无力,就算是要做主,也只能轻拿轻放,将此事轻轻揭过去罢了,哪里能当真严惩秦国公等人呢?唉……”金玥还故作同情地叹息了一声。 这二人一唱一和的,哪怕心知他们很可能是在用激将法,太子也无法忍受这份嘲讽! “宸阳侯不说话,无人当你是哑巴!孤何时说过,不给沈大姑娘一个公道了?案情既然已经审理清楚,秦国公官降爵一级,罚奉三年,秦国公夫人褫夺诰命,至于秦云正与秦云妙二人各掌掴二十以儆效尤!” “太子殿下!” 秦国公等人脸上血色尽失,几乎站立不住。 太子不去看他们,只冷沉沉的看着周沐寒,然后对沈凌欣说道:“沈大姑娘,虽是秦国公府做得过分,但你闺誉已坏,日后也不好再行婚嫁,孤先前就说过,会免你后顾之忧,所以孤会与父皇提一提,将你纳入东宫一事,你且放心。” 沈凌欣瞬间抬眸。 太子这话她不能接,却也不能不接! 接了要被纳入东宫,不接同样如此! 而这不是她想要的,她也绝不会成为谁人后院众多女人中的一个! 这个时候,周沐寒抬眸看了看太子,慢悠悠地开了口:“太子殿下,看来臣很有必要,与殿下探讨一下袁阳泽的私情问题。” “宸阳侯,你什么意思?”太子终究是忍不住出声质问,他一再提及袁阳泽,到底想做什么? 周沐寒看着太子,手指微微动了动,似是有意又似是无意地指了指沈凌欣,说道:“太子殿下该当明白臣的意思才是,林袁不可分。” 周沐寒话音落下,太子神情微变。 他把沈氏女收入东宫,不过是想着等这女人入了东宫,他想让她什么时候消失,她就会什么时候消失,而且消失的悄无声息,再有就是纯属为了恶心周沐寒,他不信周沐寒与这女人没有任何私情! 可是听周沐寒的意思,分明是认为他是为了林家的兵符! 袁阳泽是林茂昌那个老家伙最信任的亲兵,也是在林家通敌叛国悉数死在战场上之后,唯一一个生死不明、下落不明的人! 与他一同消失的是林家的兵符! 他的人追查了这么久,得到的消息便是袁阳泽携兵符入了京城! 林家满门已经全死光了,只除了外嫁女林氏。 袁阳泽会把兵符交给什么人,林氏亦或者是眼前的沈氏女? 相比起那个病病殃殃,整日躲在寺庙里的林氏,这位最近甚是耀眼的沈氏女,似乎才是最好的选择。 此时此刻,他开口要纳沈氏女入东宫,不是为了林家兵符,又是为了什么? 那父皇是不是也会这么认为? 不,不行,他不能让父皇有这种想法! 父皇可以容许他有自己的心思,也不会过多干涉他私底下做的事,但绝对不会允许他拿到林家兵符! 林家兵符代表着的是雨墨国近乎一半的兵权! 另一半在皇后兄长手中。 这么说来,周沐寒将沈氏女救回来,还一再地袒护这沈氏女,并非是他们之间有什么私情,而是父皇授意他如此做的? 父皇早就留意到了沈氏女? 太子在这一瞬间想了许多。 沈凌欣自是知道袁阳泽的,但她并不清楚周沐寒在此时一再提及袁阳泽,究竟是为了什么,却也能清晰地感觉到太子姿态上的变化与松动。 沈凌欣当即开口说道:“太子殿下许是不知,民女被秦国公的人加害,受到莫大惊吓之时,曾对满天神佛许下了毒誓。” “若是此次得救,将这门亲事退掉,日后再行婚嫁,所选的夫婿只能娶民女一人,不得纳妾,不可有通房丫头等任何别的女人!若民女违背此誓,民女与民女所嫁之人皆会遭神佛厌弃,不得善终!”沈凌欣瘦弱身躯站得笔直。 而太子本就心生犹豫,闻听此言更是差点直接后退一步,来表示自己不会纳沈凌欣的意愿。 “沈大姑娘既有此誓言,孤也不好勉强……” “把我们国公府害成这样,还痴心妄想着再嫁人!绝对不可能!”秦国公夫人被太子的判决给刺激到了,直接打断了太子的话,“你明明已经被人掳走了,有什么清白可言?你不发毒誓,都不会有人娶你,何况你还发这种自私歹毒的誓!” 秦国公夫人仿佛疯了一般,若非身旁之人死死拉着她,她恐怕会直接扑上来,手撕了沈凌欣。 “贱人!像你这种阴狠歹毒的贱人,哪怕全天下的男人死光了,也不会有人娶你!绝对不会!噗……” 一声喷血声中,秦国公夫人向后飞出去丈余,才跌落在地上。 与此同时,青蓝色披风似无风自动的周沐寒,站在沈凌欣身前,如珍珠落玉盘的清冷嗓音响起,缓缓吐出三个字来,惊呆了所有人! 第82章 堂堂侯爷怎么可能没有脑子? “本侯娶!” 三个字落地有声,惊住了一众人。 “宸阳侯说什么?”太子震惊之下,不敢置信地追问了一句。 周沐寒却没有再重复那三个字,只转过身来,对上了沈凌欣同样震惊莫名的目光。 “沈姑娘……”周沐寒刚说了三个字,就被人冲进来给打断了。 “孽女!你想做什么?”沈宏方冲了进来,二话不说就扬手扇向沈凌欣的面庞,“还敢敲登闻鼓告御状,是嫌侯府的颜面,丢的不够多吗?丢人现眼的混账东西,给本侯滚回去!” 周沐寒拦下了沈宏方的巴掌,手指如同铁钳一般,攥得沈宏方忍不住变了脸色。 “宸、宸阳侯,下官……下官没看到侯爷也在。下官现在就带孽女回府,不告了,不告了……” 周沐寒松开沈宏方的手,说道:“文顺侯怕不是耳不聪目不明?本侯不介意寻个太医来,给文顺侯诊治一番。” “什、什么?”沈宏方困惑至极。他刚刚得了消息,就不顾病痛连忙赶了过来,怎么…… “啧啧……也不怪我家侯爷说文顺侯身染疾患,这沈大姑娘状告秦国公一案已然审结,太子殿下亲口惩处了秦国公几人。哎呦,金某说错了,现如今已经没有秦国公,只有秦侯爷了。文顺侯现在可明白了?” 沈宏方依旧困惑的看着金玥。 金玥说的话,他都听得清楚,就是连在一起,他怎么又听不明白了呢? 什么叫没有秦国公,只有秦侯爷了? 什么意思? 就在沈宏方张了张嘴,还想再问什么的时候,门外又急匆匆来了一人,却是宫中内侍。 “传皇上口谕,着太子、宸阳侯即刻进宫,不得延误!” “儿臣(微臣)遵旨。” 一连好几天,姚知忆天天都来沈凌欣的院子,来去自如的模样,仿佛是他自己家一般。 这不,今日姚知忆又坐在椅子上,悠闲地摇着折扇。 沈凌欣忍不住停下了手中研磨药材的动作,道:“姚公子,你就无事可做吗?” “没有。” “可我很忙。”要不是缺少一味药材,这份药物该是完成了的,也不枉她炮制了许久,这几天更是日日炮制的辛苦了。 “你尽管忙你的。” “你到底想做什么?”沈凌欣实在是忍受不了,他这般天天前来纠缠。早知道会如此,那天她就不让敛秋去宗盛寺报信,惊动这家伙了。 姚知忆“唰”地收了折扇,凑近沈凌欣面前说:“我说过,我要……你,周安!” 对,姚知忆即便知道了沈凌欣的真实身份,他也一直坚持称呼沈凌欣的化名,只不过从原先的周公子,变成了现在连名带姓的周安。 “周安,左右你已经退亲……” 不待他说完,沈凌欣掏出一个瓷瓶,“啪”的一声放在桌上。 “姚公子,你所说的毒药,我已经制出来了。我所说的暗夜,姚公子可有制成?” 姚知忆瞬间黑了脸色。 别说制出来,他现在连半点头绪都摸不到,尝试了各种毒草药材,制出来的毒药,全都不是沈凌欣所说的效果。 姚知忆目光幽沉地看着沈凌欣,说:“周安,你确定你所说的暗夜,你自己能制出来?” 这是怀疑她故意用制不出来的毒药坑他了? 还不算笨到家。 不过,她怎么会说自己也制不出来呢? “当然。只不过我是不会制出来给姚公子看的,姚公子毒术高超,一看就能分辨出我用了何物,那我岂不是亏大了?姚公子,你若是制不出来认输便是。” “谁说我制不出来的?”姚知忆咬牙。 “那姚公子可要抓紧了,距离一月之期,似乎没有几天了呢。” 这下子,姚知忆坐不住了,霍然起身离开了。 “姑娘,马车已经备好了,姑娘是现在就要出府去吗?”敛秋询问道。 “嗯,出去。你和司白都不用跟着,在家好好养伤。”沈凌欣应着。 那一日方汐晴来给她作证,虽然最终因为太子的暗中要挟,而最终没有做成,但她是承了对方的这份情的,所以下了帖子想要过府去拜访一下。 敛秋动了动肩膀,说道:“都是皮外伤,不妨事的。姑娘还是让奴婢跟着,要不然奴婢不放心,而且司白又该哭了。” 沈凌欣无语,这个司白似乎抓住她的弱点了,动不动就水漫金山。 无奈,沈凌欣只得领了敛秋一同出府。 只是,还没等出府门,就被沈宏方给喊住了。 “站住!你又要去哪儿?前些天闹的那一场,牵连侯府被人指指点点,也连累了你妹妹的亲事!你竟然非但不知在府中闭门思过,还要出去再闯什么祸事出来?” 沈宏方面庞有点扭曲,身上又痛又痒的感觉,实在是让他不好受,尤其是这种痛痒的感觉,已经渐渐蔓延到了手脚和脸上。 沈凌欣抬眸,看了看沈宏方,见他面色晦暗,心下不由得冷冷一笑,还没去找他,他就自动送上门来了,岂不是正好? “侯爷有时间操心我要做什么,不如想一下再去请大夫来,给侯爷看看病才是正经事。” “你……” “哦,对了。”沈凌欣仿佛刚刚想起什么来,“这些天我寻到了一瓶药膏,据说针对侯爷这种全身痛痒的病症很是管用。侯爷要不要试试?” “你会有这么好心?”沈宏方狐疑。 不怪他奇怪,实在是这几个月里,自己这个大女儿变化太大,对老夫人对他……不,应该说是对待所有人的态度全都大变,冷心冷肺的模样,让人从内心深处就觉得冷。 她怎么会忽然这么好心,给他寻药膏来了? 而沈宏方正想着呢,就见沈凌欣拿出一个瓷瓶来:“我有没有那么好心,侯爷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沈宏方一眼就认了出来,是宫中御用药品才能用的瓷瓶。 “宸阳侯给你的?”除了宸阳侯,他想不出来还有谁。这也就是这些天,他没动沈凌欣分毫的原因。 沈凌欣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在沈宏方伸手来拿瓷瓶的时候,将瓷瓶又收入了袖袋当中。 沈宏方微眯了眼睛:“你想要什么?” 沈凌欣微微勾了唇角。这才对嘛,堂堂侯爷怎么可能没脑子? 第83章 计划该提前了! “很简单,侯爷只要把你身边的罗盛,借我用一天就好。” 罗盛,沈宏方贴身伺候的小厮,也是他的护卫,身手极为不错。 闻言,沈宏方再次眯了眼睛,他猜不透沈凌欣要借罗盛一天做什么。 “侯爷放心,一天之后,保准罗盛全须全尾地回你身边。”沈凌欣笑的人畜无害的模样。 一直像个隐形人似的罗盛,上前一步道:“侯爷,小人愿听大姑娘差遣一天。” 沈宏方看了看罗盛,问:“哪一天?” “明日。卯时初开始,至亥时末。” “可以。”沈宏方点了点头,“但你要是敢骗本侯,药膏没有用的话……” 沈凌欣将瓷瓶重新拿了出来,往沈宏方手里一扔,说道:“有用没用,侯爷试过不就知道了。对了,侯爷若是不放心,大可先找大夫来看看。罗盛,明日卯时初,我等着你前来。现在,失陪了。” 说完,沈凌欣迈步走出了府门。 “罗盛,你说她究竟想做什么?”沈宏方看着沈凌欣的背影,越发觉得自己这个女儿很是陌生,陌生的几乎要让他以为,她根本就不是他的女儿。 罗盛微弯着背脊,说:“侯爷,不管大姑娘想做什么,明日就见分晓,侯爷何必着急?” “嗯。明天你多留心一下。” “是。” “宸阳侯……”沈宏方沉吟着,却也只说了这三个字,就转身进了府里。 宸阳侯府。 周沐寒面色惨白,伸手拿起桌上的一封密信看着。 “金玥,金宿一行人到何处了?” “之前刚收到消息,已经到西齐了。不过西齐三皇子没有在西齐国都,恐怕金宿他们短时间也难以探听出来什么。” “嗯,不急。金宿该当明白,西齐三皇子并非是我们的主要目标。” “可是……”金玥迟疑。 “没有可是。西齐三皇子不过是西齐抛出来的一个饵罢了,真正执棋的人是西齐六皇子。让金宿多留意六皇子,但切勿打草惊蛇。” “是,侯爷。”金玥应着,看周沐寒将密信凑到烛火跟前点着,终究是忍不住开口说道:“侯爷,属下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侯爷为什么不对沈大姑娘说,那天侯爷是得了消息,特意赶去救她的,并不是为了查案路过?又为什么不对沈大姑娘说,为了给她撑腰,为了不让她被太子纳入东宫,究竟都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侯爷,您便是铁打的身子,也禁不起这般折腾啊!何况……” 金玥说不下去了,眼中都含了泪水。或许只有他才知道,侯爷的身子究竟有多糟糕! 政渊帝表面上极为宠信侯爷,甚至为了侯爷,而呵斥了太子。 只是,等太子带着恨意回了东宫之后,那位又是怎样对待侯爷的? 金玥不知道侯爷到底遭受了什么,他只知道侯爷出宫之后,一直面色惨白如纸,如果细看的话,就连侯爷拿密信的手,都是微微颤抖着的! 要知道距离那天,已经足足过去五六天了! 可恨的是沈大姑娘到现在,都不曾来探望过侯爷,连一句谢都没有! 先前对于侯爷与沈大姑娘的事,金玥是乐见其成,甚至是有心撮合的,毕竟从未见侯爷待其他人,如待沈大姑娘一般。 只是经过此事之后,金玥心中对沈凌欣产生一丝丝怨恨,怨恨她对不起侯爷待她的一片真心! 周沐寒沉默着,只手指“笃笃”地敲击在桌面上。 那一日的场景,就那么浮现在他的脑海当中。 秦国公夫人疯子似的辱骂着那个小女子,说绝对不会有人娶她,当时那小女子是什么样的表情? 她没有说话,面庞上没有难过,也没有愤怒,只身形站得笔直。 明明该是一株柔弱的娇兰,彼时却似一棵纵有千百层大雪压下,宁折也不肯弯腰分毫的红梅树! 不是青松,而是傲雪红梅! 在那一刻,因着这一份孤独的傲然,他的心忽地就颤栗起来。 她本该是翱翔于天际的青鸟,她本该被人呵护于掌心,而不该受这样的羞辱! 没有人珍爱于她,那么他来! 他不后悔冲口而出的“本侯娶”三个字,只心底隐约有些不安。 许久之后,周沐寒轻缓开口:“金玥,你不懂。” 金玥有些赌气地说道:“属下是不懂。” “便是没有沈姑娘,皇上也不会让本侯过得顺畅的。” 周沐寒惨白的面庞上,微微勾起了一抹嘲讽意味十足的笑容:“本侯不过是皇上手中的一块磨刀石。磨炼太子,磨炼三皇子、四皇子,磨炼任何一个皇上想要磨炼的人。磨刀石如何,没有人会在意的。” 金玥捏紧了拳头,凭什么?到底凭什么? “金玥。”周沐寒微微阖拢了眼眸,声音轻得不能再轻,“冲字计划该提前了,联络一下影阁。” 影阁是周沐寒暗中的势力,不止雨墨国,也不止西齐,许多国家都有影阁的影子存在。 只平日里一般是不会动用影阁的。 闻言,金玥精神一震,一双眼眸在瞬间亮了起来! 沈凌欣自是不知这些,她此时此刻正在方府。 看着在上首的方二夫人,也就是方汐晴的继母,沈凌欣问道:“这么说来,方姑娘身子不舒服,所以不能与我相见?” “的确是如此。让沈大姑娘白跑一趟,实在是我们方府失礼了。下次,下次我让汐晴去寻沈大姑娘玩耍好了。”方二夫人说的话很客气,面上也带着笑。 沈凌欣微微垂了眸子。 她是先递了帖子的,方汐晴回复了,她才会过来,到了方府方汐晴却压根就没有露面,真的是她想多了么? 而方二夫人见沈凌欣不说话,面上的笑容不由得更浓了几分,说:“沈大姑娘,你也莫要生我家汐晴的气,那孩子都被我惯坏了,本来生了疹子,大夫说并不碍事的,谁知道她偏不高兴见人。这不,连大夫都被撵了出来,说是谁也不见呢。” 对方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沈凌欣无奈只好起身告辞。 只是,刚刚走到方府门口处,就有一个方府的小丫鬟跑了过来。 “沈大姑娘,是沈大姑娘吗?求沈大姑娘救救我家姑娘!” 第84章 方二夫人领着我就不是擅闯了! 小丫鬟生怕沈凌欣不相信自己,也害怕被方府的人阻拦,说出来的话又急又快。 “沈大姑娘,奴婢是姑娘身边伺候的翠巧,我家姑娘并不是生了疹子,而是被夫人给关了起来,已经有两天了。夫人一直不让送吃的喝的,奴婢担心再这样下去,姑娘会挺不下去啊!” 翠巧急急说着,眼泪也是噼里啪啦地掉着。 “你家姑娘的父亲方少卿方大人不管吗?” “我家大人不在京中……” “翠巧,你不在你家姑娘身边伺候,在这里拦着沈大姑娘,是想害了沈大姑娘不成?速速回去!”方二夫人不知是得了信,还是怎么的,忽然冒了出来,面上还带了几分惶急的模样。 “沈大姑娘,快离翠巧远着一些。方才大夫来与我说,之前说出的疹子不要紧,完全是怕引起慌乱,那疹子许是会传染的!” “不是的、不是的,我家姑娘没有出疹子!”翠巧急忙否认。 而方二夫人厉声呵斥道:“你们还等什么,还不快快把翠巧叉下去!” 叉下去,并不是拖下去,而是用特殊的叉棍,把人给叉起来带走。 “府里的丫鬟没有规矩,让沈大姑娘见笑了。沈大姑娘这就回府去,还是准备去哪里逛逛?若是去胭脂水粉铺子的话,我倒是可以给沈大姑娘推荐一家。”方二夫人依旧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 翠巧拼力挣扎,却又哪里能扛得住那么多人的叉棍,她想要大喊,却见方二夫人一个眼神示意下,下人的叉棍就往翠巧的后颈处敲了过去。 “敛秋!” 沈凌欣打了一个手势,示意敛秋将人救下来,而她的口中也是极其自然的回答道:“多谢方二夫人,只是不必了。我不准备去逛什么铺子,也不准备现在回府,既然方姑娘病了,还是生了这么严重的病,我怎能不去探望探望?” 方二夫人眼见没有办法把翠巧带下去,急忙忙的摆着手:“哎呦,沈大姑娘这是要做什么?翠巧不懂规矩,我自会教训,可不敢劳动沈大姑娘!” 言下之意,这是我们方府,你沈凌欣还管不着我们方府的人和事! “再说了,不是我非要拦着沈大姑娘,实在是万一传染给沈大姑娘,再留了疤,那可就是我们方府的罪过了!我知道沈大姑娘待我家汐晴好,但为了沈大姑娘好,也为了文顺侯府着想,沈大姑娘万万不能以身涉险啊!” “方二夫人许是不知,我身边的这个丫鬟,是懂些歧黄之术的,尤其擅长医治带有传染性的疹子,正好去给方姑娘诊治一番。” 沈凌欣说谎不眨眼,跟在旁边的敛秋瞅了瞅沈凌欣,但见她扫了一眼被她救下来的翠巧,当即明白过来,伸手一推翠巧,道:“还不带路?” “是,沈大姑娘请随奴婢来。”翠巧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疾步往后院跑去。 沈凌欣二人紧随其后。 这下子方二夫人笑不出来了,直接上前一步,拦在沈凌欣身前,说道:“沈大姑娘,这里到底是方府,你如此擅闯不合适?” “嗯,方二夫人领着我,就不是擅闯了。” 沈凌欣应了一声,袖中的无华失力散悄然撒出,那方二夫人的身子,一下子就僵在了原地。 沈凌欣与敛秋一左一右地做搀扶状,口中客气地说道:“方二夫人实在是太客气了,不让翠巧领着我去探望方姑娘,原来是要亲自带路啊?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劳烦二夫人一回了。待下次来府里的时候,我必然给二夫人送上厚礼,以谢二夫人的赤诚以待。” 中了无华失力散的方二夫人,想问怎么回事,又想喝令下人拦住沈凌欣,偏口中说不出话来,只能被沈凌欣二人架着,不由自主的往前走着。 在那些下人的眼中看来,当真如同方二夫人在给沈凌欣带路一般,方二夫人又不出声否认,他们就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了原地,就连方二夫人的贴身丫鬟都被糊弄住了,只亦步亦趋的跟在了她们后面。 “姑娘,姑娘,奴婢带沈大姑娘来救你了!你应奴婢一声啊!”翠巧跑到一处房门前,用力的拍着门扇,门上是挂着锁的。 “翠巧?沈姐姐?”里面传来方汐晴虚弱又嘶哑的声音,“翠巧你怎么这么糊涂,莫要害了沈姐姐!沈姐姐,我没事的……” “方妹妹莫怕,二夫人亲自来看你,你可不得出来,与二夫人好好说说话么?二夫人说是不是?” 方二夫人很想说不是,可惜她压根说不出话来,身子还因着敛秋暗中的动作,做着似是点头的举动。 “二夫人都点头了,你们还不快打开锁,放方姑娘出来,难道是连二夫人的话都不听了吗?”沈凌欣一副疑惑状。 方二夫人的贴身丫鬟看向她,想从她那里得到明确的指示,却见方二夫人再次点了点头,那丫鬟就只能按照吩咐,打开了房门上的锁。 “姑娘,你怎么样了?”翠巧连忙冲进去,扶了方汐晴出来。 “沈姐姐……”方汐晴神情惨淡,一袭红衣在这一刻仿佛也失了光泽。 沈凌欣没有多说什么,更没有多问什么,只道:“方妹妹,我们走。” “走?”方汐晴身子摇摇晃晃的,完全靠翠巧扶着她。 “嗯,方二夫人方才与我说了,方妹妹要请我同去寺庙捐香油钱,给府里的老夫人祈福。天色不早了,可不得抓紧时间吗?二夫人还说替她也多捐一些呢。” 贴身丫鬟瞅瞅方二夫人,再瞅瞅方汐晴,一时间有些拿不准,该给多少银子。 方汐晴开了口:“既然是给祖母祈福,那我的确是不好耽搁了。母亲也说要多捐一些,总不好太过寒酸,就先拿二百两银票来。” 方二夫人心里苦,但是她说不出来,她只有被动点头的份。 贴身丫鬟就只得去取了二百两银票,交给已经到了府门口的方汐晴。 沈凌欣依旧拉着方二夫人,临了还冲着她笑道:“方二夫人当真是客气,居然亲自送我出府。二夫人放心就是,方妹妹定然会给老夫人好好祈福的。” 得以逃出生天,方汐晴自是对沈凌欣感激不尽,谁知沈凌欣却道…… 第85章 方小五与王纨绔 一行人先寻了一处地方,让方汐晴收拾了一番,用了些水喝白米粥,方汐晴当即下拜道谢:“沈姐姐,多谢你能救我!” 沈凌欣连忙伸手扶住她,说道:“方妹妹与我说实话,你此番遭此劫难,是不是与我有关?是不是因着那一日你挺身而出,给我作证一事?” 方汐晴笑:“沈姐姐可别想多了,我那继母想要收拾我,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次我父亲出京办差,好些时日都回不来,她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听她如此说,沈凌欣却更加明白,若非是那日一事,恐怕方二夫人即便想要磋磨方汐晴,却也找不到这样好用的名头,终究是她牵累了方汐晴。 “方妹妹,这几日你且去宗盛寺,和我母亲一起住着,等方大人回京了,你再回府不迟。” “好,一切都听沈姐姐的安排。”方汐晴依旧笑得爽朗。 沈凌欣就让敛秋就雇了马车,叮嘱敛秋跟着,送方汐晴与翠巧去了宗盛寺再回来。 方汐晴正推辞说不用敛秋跟着去的时候,一道声音忽然传来:“哎?这不是沈大姑娘吗?” 沈凌欣回头看去,原来是那位王新远王公子,他身边还跟着一位年纪约十岁上下的小公子,正拿他一双漂亮的眼睛打量着沈凌欣。 是纯属好奇的那种打量。 “王公子。”沈凌欣便施礼打了招呼。 “沈大姑娘这是要去何处,可需要我送一程?”王新远很是自来熟的说着。 方汐晴本是已经上了马车,此时冒出头来,很是不客气地说道:“王公子若是无事可做,可以去多读几本书,也好充充门面,不要在这里打扰沈姐姐。” “嘿,方小五,怎么哪里都有你的事?”王新远双手一叉腰,也同样很是不客气,“你要是闲着没事做,就去多绣几朵花,也免得到这大街上来,祸害其他人的眼睛!” 这是在说方汐晴丑的有碍观瞻。 方汐晴气得面颊通红,想要再说什么,却一阵虚弱,只得扶着车门框喘息。 “王公子,我家姑娘刚遭了罪,差点死了,你就别欺负我家姑娘了。”翠巧眼泪汪汪地说道。 这时,王新远身边的小公子,也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说道:“表哥,你和姑娘家吵架,小心等回去之后舅母揍你。” 闻言,沈凌欣心中一动,能称呼王新远表哥,称呼王夫人为舅母,难道这位小公子是皇后娘娘所出的五皇子邵穆泽?五皇子似乎正是这个年纪。 而王新远不服气道:“泽表弟你是不知道,这个方小五每次见了我,都要骂我,那我堂堂七尺男儿,岂能让她给骂了?可不得骂回去吗?” 泽表弟?果然是五皇子,沈凌欣心下恍然。 邵穆泽很是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可是表哥堂堂七尺男儿,与姑娘家斤斤计较,怕也不是君子所为。” “我什么时候骂你了?你本来就是个纨绔!”方汐晴缓过来之后,也同样很是不服气。 “泽表弟不帮着我,怎么还帮着她?我就是纨绔怎么了?那也比……”王新远差点跳脚,只是在看了一眼方汐晴之后,注意到了她与往日不同的苍白与虚弱,“算了算了,泽表弟说得对,好男不跟女斗!我不和你吵。” “沈大姑娘,秦云正那个伪君子可有再欺负你?如果还有的话,你与我说,我去揍他一顿给你出气!” “那也要你能打得过才行!就你这文不成武不就的模样,恐怕是去挨揍的,可别再给沈姐姐惹来麻烦。” “你……我……”王新远真的被气得直跳脚。 只方汐晴说的是实话,这王新远读书不行,练武也不成,整日里就知道吃喝玩乐,把他爹王将军气得几乎是见他一回揍他一回,而承恩公也是每每见到都叹气不止。 一旁的邵穆泽也是抿着唇,险些没有笑出来,轻咳了几声压下笑意之后,他开口说道:“表哥,你不是说带我去逛庙会吗?再不去是不是都散了?沈大姑娘、方五姑娘,我和表哥打扰你们了,抱歉。” “啊,对,逛庙会。”王新远这才想起来,“方小五,你和沈大姑娘是不是也要去庙会?一起一起!” “沈大姑娘,我和方小五是老熟人了,虽然与沈大姑娘不熟,但我是真心佩服沈大姑娘的敢作敢为,想和沈大姑娘交个朋友,沈大姑娘该不会拒绝我?” “表哥,你这样……” 邵穆泽要说什么,可是还不等他说出来,就被王新远一把捂住了嘴。 “泽表弟,我又不做什么,就是见沈大姑娘和方小五两个姑娘家出行不安全,想着护送她们一下吗?我的武功是不成,可你和我的护卫不是在吗?你就别和姑母似的,念念念了行不行?” 邵穆泽眨了眨一双漂亮的眼睛。 “行不行,你倒是说句话啊。” 沈凌欣失笑道:“王公子,你捂着这位小公子的嘴,倒要让人家怎么说话?” “啊?我忘了。”王新远讪讪然地松开手。 邵穆泽也不恼,只道:“表哥,行不行的不是该问沈大姑娘与方五姑娘吗?” “那还用问?肯定行!”王新远一挺胸膛,“来来来,沈大姑娘快上马车,我们同逛庙会。” “王公子……” 不等沈凌欣推拒,只听方汐晴有气无力道:“我和沈姐姐不去庙会,你哪边凉快呆哪边去!” 闻言,王新远罕见的没有生气,而是挠了挠头,问道:“我说方小五,你到底是怎么了?刚才你的丫鬟说你差点死了,谁欺负你了不成?骂我的时候,不是挺有劲儿的吗?怎么还被人欺负成这样?” “不关你的事,你现在给我让开,我和沈姐姐要走了。” “你方才说不去庙会,那你走去哪里?找大夫吗?我带你去!” “王新远!”方汐晴被气得直呼王新远的名字。 “方小五!我好心一片,你大呼小叫地做什么?”王新远也瞪了眼睛。 沈凌欣与一旁的邵穆泽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无奈来。 就在沈凌欣准备开口缓解他们二人之间的气氛之时,就见王新远猛地蹿上了马车,“驾”的一声就赶了马车而去。 与此同时,他扔下一句话来…… 第86章 并不和气的锦和商行 “沈大姑娘,劳烦你再寻一辆马车坐。” 沈凌欣与邵穆泽大眼瞪小眼,王新远这是闹哪样? 沈凌欣连忙吩咐敛秋跟上去。 不管怎么说,方汐晴是她带出来的,可别闹出什么事来。 邵穆泽出声道:“沈大姑娘也别着急,表哥他虽然纨绔了些,却没有坏心思,不会害方五姑娘的,可能真的是带方五姑娘去寻大夫了。有丫鬟和护卫跟着,表哥也心里有数,当不会坏了方五姑娘的闺誉。” 沈凌欣表示无奈,看了看邵穆泽问道:“那小公子要在这里等王公子回来吗?” 邵穆泽微一踌躇,不答反问:“沈大姑娘要在此处等方五姑娘吗?” 沈凌欣摇了摇头,她本就准备在送走方汐晴之后,要去做一件事的。此时虽然出了岔子,但她相信敛秋会按照她的吩咐,把方汐晴送去宗盛寺的,便不准备留在原地等她们回来。 ”小公子不如先去旁边的酒楼里,要上一个靠窗的雅间,王公子回来你也能看到。”沈凌欣给了邵穆泽一个建议。 “好,多谢沈大姑娘的提议。那我就失陪了,沈大姑娘慢走。” 小小年纪自有一番矜贵气质。 “小公子等一下。”沈凌欣唤住他,“王公子走得突然,我欠他的银子,小公子替他拿着。” 说罢,沈凌欣塞了一张一百两银票给邵穆泽,不等他再多说什么,径自转身离去。 邵穆泽拿着银票,一双漂亮的眸子里盛满了笑意。 这位沈大姑娘恐怕是担心他出门没有带银子,又怕直接给他伤了他的自尊,才会以这样的借口把银子给他?他可没听说表哥有借银子给沈大姑娘。 不说邵穆泽在酒楼里等王新远回来,也不说方汐晴把王新远骂了一顿,气哼哼地前往宗盛寺,只说沈凌欣来到了京城最大的药材铺子里。 “掌柜的,请问可有时钟藤?” “时钟藤?”掌柜的皱着眉,“没有。” “贵铺已经是京中最大的药材铺子,也没有时钟藤吗?其花开时花簇长串,犹如跳舞的姑娘一般。” “没有。没听说过此种药材。” 沈凌欣也皱了眉,难道就这么放弃吗? 只是…… “掌柜的,那我能和您打听个事吗?” “姑娘请说。”那掌柜的倒是好说话。 “掌柜的可知道京中何处有售卖那些稀奇古怪的物什,外藩的舶来品这些东西的地方?” 掌柜的思索了一番,说道:“那姑娘或许可以去城南的锦和商行看一看。” 沈凌欣道谢后,赶往了城南锦和商行。 在锦和商行里,沈凌欣当真寻到了时钟藤,只不过商行的伙计说此物的名字并非是时钟藤,而是被称作媚舞花藤。 不管是哪个名字,沈凌欣很确认就是她要寻的药材,当下就要买下来。 谁知商行的伙计却说这媚舞花藤是从遥远的外藩运来的,极为珍贵和稀有,竟是要价两千两金,而且只要金子,不要银票等物。 沈凌欣虽是利用毒字一号,也算是挣了些许钱,但毕竟时日尚短,哪里能一下子拿出两千两金来? “姑娘,囊中羞涩就莫要进我这锦和商行。”从旁慢悠悠踱步出来一人,说的话是丝毫不客气,态度也很是傲慢。 “洪东家来了?”商行伙计连忙施礼。 “都说和气生财,可锦和商行似乎并不是很和气啊。”沈凌欣打量着这位东家。 洪年居高临下地看着沈凌欣,道:“在我看来人来人往人为财,钱来钱往钱生钱才是正道理。姑娘既然拿不出两千金,那便请。” 拿不出钱来,的确是自己理亏,但对方如此毫不客气,也着实让人心里不舒服。何况,沈凌欣无论如何也要买下这媚舞花藤的。 是以,沈凌欣看了看洪年,笑了:“锦和商行可收物品?” 洪年扫了沈凌欣一眼,根本不屑于回答,还是先前那个商行的伙计好心答复道:“自然是收的,但不是珍稀罕见之物不收。” 商行伙计回答完,就得了他们东家的一记瞪视。 沈凌欣再一指货柜上的瓷瓶:“那瓶护心丹价值几何?” 商行伙计瞄了瞄洪年的脸色,小声回答:“三千金。” 沈凌欣算是看出来了,这锦和商行的东家,也就是她面前神情傲慢的这位很喜欢金子,随便一样物什就上千金。 就在洪年不耐烦的,想要再度开口说话的时候,沈凌欣从袖袋中拿出一个瓷瓶来,往商行伙计面前一递,说道:“那麻烦你给估一下价,这瓶药丸能值多少银两。” “断魂九转!东家,这上面写的是断魂九转!”商行伙计惊呼一声,看向了自家的东家。 断魂九转,既能使人断魂,亦能九转而生还,世间难得一见的医毒合并的药丸。 “不可能!”洪年第一反应就是认为不可能,与此同时他一把夺过瓷瓶,“我看是故意写这么个名字来唬人的?” 沈凌欣不待他倒出药丸来查看,也伸手一把抢回了瓷瓶。 “你什么意思?”洪年神情不悦地看向沈凌欣。 “没什么意思,不过是既然锦和商行不识货,那我就不在此处售卖了。” “你……” 忽有另一道声音传来:“洪年,怎么回事?” “大哥。”洪年立即走了过去,在他的结义兄长江集耳边说了一番话。 江集瞪了洪年一眼,笑呵呵地上前来一拱手:“姑娘海涵,是我这兄弟说话太冲了,我在这里代他给姑娘陪个不是,还请姑娘原谅则个。” 对方说话客气,沈凌欣也不是那等得理不饶人的,当下回了一礼,算是将这茬揭了过去。 “姑娘可是要售卖这瓶断魂九转丸?不知可否让我等找人来看一看?” “自然可以。”沈凌欣从瓷瓶中倒了一粒药丸出来。 江集也不拿走,只吩咐伙计一声,随后就有一老者匆匆赶来,验看后说道:“东家,这药丸似乎比真正的断魂九转丸多了一些什么,与此同时又似乎少了什么,我一时间难以……” “老丈好眼力,这断魂九转丸里确实多了十几味药材。” 洪年立即又傲慢了起来,毫不客气地嘲讽道:“我就说怎么可能真的会有断魂九转,她根本就是个骗子!” 不想那老者却是摇头说出一番话来,当场使得洪年有些下不来台。 第87章 悄悄红了耳尖 “洪东家错了。这药丸里虽是多了十几味药材,却是比真正的断魂九转丸,也多了一分功效,只要把缺少的那一味添加进去,比真正的断魂九转丸都要珍贵上几分。” 闻言,洪年脸色难看起来,而沈凌欣微微勾了唇。 她制出的断魂九转丸,之所以会多了十几味药材,是因为她手边没有那些珍贵的毒草入药,只能用其他药草来代替,但这并不代表着功效降低,反而是多了一分收煞之效。 别小瞧这一分收煞,它能使得这药丸充分发挥效用,生还的几率会大幅增长! 只不过目前它缺少一味至关重要的药材! “二位东家觉得我这瓶中五粒药丸当值几何?” 江集犹豫了一下,道:“若是姑娘能补齐那一味缺失的药材,五粒断魂九转丸当值三千金。” “此时它们可能值两千金?” 闻言,江集更加踌躇起来。 沈凌欣抛了抛手中的瓷瓶,道:“不瞒二位东家,这药丸里所缺失的药材,就是贵商行售卖的媚舞花藤。” 洪年瞬间恍悟过来,嚷道:“好啊,你分明是想空手套白狼!我告诉你不可能!” “待药丸真正炮制完成后,我只取其中两粒,余下三粒皆留给贵商行,如何?” “我都说了……” “洪年!”江集打断洪年的话,“不知姑娘何时可以完成炮制?” “若是有趁手的工具,一个时辰足矣。” “好!李师傅,你且领这位姑娘去你的作坊。姑娘,我等就在此处,恭候姑娘的好消息。” 沈凌欣点了点头,跟着那老者而去。 到了那处一看,原来所谓的作坊,竟是一专门炮制药材的所在,各种炮制工具齐全。 那老者将沈凌欣领进了屋子,倒也没有留下,而是极为识趣地退了出去。 一个时辰后,沈凌欣缓步走出了屋子。 取走了其中两粒药丸,沈凌欣将瓷瓶留下,在江集确认这的确是断魂九转丸之后,沈凌欣就离开了锦和商行。 “大哥,我原以为她是运道好,不知从哪里得来的那五粒半成品断魂九转丸,想不到竟是她自己炮制的!要不要派人跟上去,探一探她究竟是什么身份?” “不必。” “为什么?” 江集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洪年,道:“你可还记得,前几日敲登闻鼓的文顺侯府沈大姑娘?” “记得啊,怎么了?”洪年疑惑,继而睁大了眼睛,“你是说刚才那姑娘就是沈大姑娘?” 江集点了点头。 洪年诧异地看向门口,尽管早已没了沈凌欣的身影。 半晌后,洪年嘀咕了一句:“大哥你说,她要这断魂九转丸做什么?” 沈凌欣要这断魂九转丸做什么? 此时此刻,沈凌欣正站在宸阳侯府门前。 “沈大姑娘?这么些天沈大姑娘可算是舍得出现了。”正要出门的金玥看到沈凌欣有些惊诧,说出来的话却隐含嘲讽意味。 而沈凌欣并没有多想,只是觉得金玥今日的笑容少了些,开口问道:“金大人,侯爷可在府里?” “侯爷不在府里,还能去何处?沈大姑娘是来看侯爷的?” “是,还有劳金大人给通禀一声,多谢。” 金玥见沈凌欣两手空空的模样,心中那份怨怪又增长了几分,心气越发不顺,是以也没有请沈凌欣进去,而是让她等在了门口处。 周沐寒听闻沈凌欣来了,也是同样有些惊诧,不过还是命金玥将人请进来。 那一次来宸阳侯府,还是周沐寒毒发之时,是在周沐寒的卧室里,这一次却是在书房。 是以沈凌欣并没有多打量四周,只是觉得这房中光线有些暗,让她有点看不清桌案后坐着的周沐寒。 与此同时,那句“本侯娶”不期然地回响在耳边,让沈凌欣不由得脸颊微微一热,她就借着福身施礼,垂下了眸子。 “侯爷安好。” “沈姑娘无需多礼,请坐。”周沐寒的声音淡淡的,“本侯一向不喜光芒太盛,沈姑娘还请见谅。” 沈凌欣表示无妨。 而一旁默不作声的金玥撇了撇嘴,什么不喜光芒太盛,明明侯爷是夜不灭烛的人,只不过怕烛光太亮,让沈大姑娘看到他惨白的面色? “秦侯府可有再为难沈姑娘?” “并无。他们现在自顾不暇,没有时间来找我麻烦,退亲后我也与他们再无瓜葛。” “补偿的那一万两银子,也落入了府中老夫人手里?” 沈凌欣微微挑眉,不知周沐寒怎么关心起这件事来,口中说道:“不过是让老夫人暂且保管,总归会拿回来的。” “沈大姑娘今日来是与侯爷闲聊的?”金玥忍不住出声问了一句。 “金玥,去给沈姑娘沏一壶茶来。”周沐寒扫了他一眼,金玥垂手站直,却不出去。 沈凌欣这才察觉,今日金玥的态度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多问,只是出声说道:“侯爷,今日我来是为了道谢的。谢过侯爷的相救之恩,谢过侯爷的相助之恩,也谢过侯爷的相护之恩。这药丸算是谢礼,相信会对侯爷大有裨益的。” 沈凌欣拿出那两粒断魂九转丸,金玥却站在那里仿佛没有看见似的。 “多谢沈姑娘,金玥。”周沐寒唤了一声金玥,金玥应着,却还是不动。 沈凌欣有点摸不清金玥是怎么一回事,只得起身往前走了几步,想要把药丸放在桌案上。 只是这一走近,沈凌欣忽地就察觉到了不对。 哪怕烛光再昏暗,沈凌欣也看出了周沐寒的面色苍白,白得几乎连唇瓣都没了血色! 难怪他一直坐在那里不动,许是他根本没有力气站起来走动! “侯爷受伤了?”沈凌欣下意识的问着,手指也是不容分说的,探上了对方的腕脉。 周沐寒本是想避开沈凌欣的手指,只此时感觉到手腕上传来微温的触感,让他鬼使神差的没有抽回手来。 微微垂了眸子,周沐寒看着落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指,口中应着:“嗯,不小心受了些伤。” “什么叫受了些伤?分明是极为严重的内伤!侯爷怎么还是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子!”沈凌欣有些气急的变了脸色。 金玥这个时候忽然没好气地来了一句:“还不是为了沈大姑娘,否则……” “金玥。”周沐寒再次唤了金玥的名字,只这一次声音中隐含着冰霜。 金玥不得不住了口。 为了她? 沈凌欣将这个疑惑,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此时却是顾不得这许多,一连串地吩咐说了出来,而其中一句话,直接惊得金玥瞪大了眼睛,周沐寒则是悄悄红了耳尖…… 第88章 扒光?咳咳本侯自己来 “不行!侯爷体内的噬魂毒,已经因为侯爷受得内伤而开始不受约束!这样下去太危险了!” “原本我给侯爷准备了这断魂九转丸,侯爷只要月初服一粒,月末再服一粒,当可压制住噬魂毒,至少半年内,噬魂毒不会发作。与此同时也可以极大地缓解噬魂毒带来的痛苦。只是现在不行了,必须先施针。” 听着沈凌欣说的话,尽管周沐寒并不知断魂九转丸究竟是什么,只眸光渐渐柔和下来,口中轻声说道:“不急。” 沈凌欣看到了他面色惨白,而他也同样注意到了沈凌欣满是疲惫之色,比之前几日敲登闻鼓之时,面色还要难看上几分,仿佛许久没有休息,亦或者是刚刚做了很是耗费精力的事情。 他想让她先歇息片刻。 只是没有想到,他的一句不急,彻底惹恼了沈凌欣,沈凌欣霍然抬起眸子,道:“不急什么不急?是很急!你若是这样自暴自弃,怎么对得起我炮制了近两个月时间,又花费了两千金买来药材,才制成的断魂九转丸!你以为断魂九转丸是只要有方子,就随随便便能制出来的吗?” 听着沈凌欣近乎气急败坏的声音,周沐寒微微垂了眸子,并没有解释。 倒是金玥听到沈凌欣的话,明白沈凌欣并非是对侯爷不闻不问,心中的怨怪少了些许,此时忍不住开口道:“沈大姑娘误会了,侯爷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管他什么意思,现在我开张方子,金大人立刻去煮一些药汤来。”沈凌欣说的丝毫不客气,手上更是直接抓过桌上的毛笔,迅速地写下了一张方子。 金玥还想说什么,手里就被沈凌欣塞了方子,然后就因着沈凌欣的吩咐,而目瞪口呆地被撵了出去。 看看手里的方子,再看看关上的房门,金玥不敢相信地对着空气,发出了灵魂拷问:“沈大姑娘刚刚说什么?什么叫要把侯爷扒光?扒光!” 周沐寒也没有想到,沈凌欣会有如此的吩咐,震惊之余耳尖微不可见的红了起来。 之前听了沈凌欣的话,情知周沐寒的情况耽搁不得,所以金玥的动作很是迅速,不多时就准备妥当了,就连浴桶和汤药也依照沈凌欣的吩咐,搬到了书房里。 只是,金玥看着周沐寒,一时间有些犹豫,当真要把侯爷扒光? 这…… 侯爷可还没娶了沈大姑娘呢,真的合适吗? 而沈凌欣检查着药汤,以及手上的银针,头也不回地说道:“侯爷的情况很危险,每多耽搁一刻,就会多一分危险,对他的身体损害也越大,且是那种再难以挽回的损害。” “金玥,去请然尘过来。” 其实,周沐寒能有如今的情形,已然是倚仗着然尘的医术了,否则他哪里还能端坐在书房处理事情,是以然尘就在隔壁房间里。 只是不等金玥应声,沈凌欣就说道:“然尘医术虽高,但他不擅长毒术,而且这套针法他怕是不会,也施不下来。” 周沐寒沉默了一瞬,只听沈凌欣又道:“我都不介意,侯爷堂堂七尺男儿,怎地如此扭捏?不就是施针需要脱光衣裳么,侯爷只当我是男儿就好了。” 转头,沈凌欣又对金玥说道:“金大人,再拖延下去,你家侯爷残了死了,你可莫要怪我。” 听了沈凌欣的话,金玥哪里还会犹豫?二话不说就上前要扒周沐寒的衣裳。 什么都没有侯爷的性命重要! 周沐寒头一次有了些许慌乱,拦住金玥的手,轻咳一声道:“本侯自己来。” “那侯爷您倒是快点呀!”金玥催促道,然后就得了自己侯爷的一记扫视,金玥再次撇了撇嘴,反正他今天是豁出去了,就是被罚俸或者什么旁的责罚他也认了。 而周沐寒看了一眼沈凌欣,见她似乎在专心地摆弄银针,当下缓缓走到浴桶旁边,迅速的解决掉一切,将自己整个浸泡到了药汤当中。 此时此刻的周沐寒不但红了耳尖,就连面颊都染上了红霞。 沈凌欣却似什么都没有注意到一般,手中的银针飞速地扎了下去,再时不时的捻动几下针柄,且速度越来越快,及至到后来,沈凌欣的手指快的带起了阵阵残影。 而伴随着这套针法扎下,是沈凌欣越来越苍白的面色,以及滚落的豆大的汗珠! 当最后一根银针扎在周沐寒身上之后,沈凌欣身子一个摇晃,已然是脱力到无法站立。 “沈姑娘……”周沐寒出声道。 沈凌欣勉强提气道:“起针之前不许说话!” 周沐寒只得收了声。 “沈大姑娘,快坐下歇息一会儿!我去给姑娘弄些吃的来……”金玥见了沈凌欣的模样,心中的怨怪几乎是消失殆尽。 “不用了,让我歇息片刻就好。等一刻半之后,金大人记得喊我起针。”沈凌欣瘫在先前周沐寒坐的椅子里,眼眸不由自主地阖拢起来。 这一套幻天针法施下来,不单单是耗费了沈凌欣的体力,还耗费了她许多的精力,此时此刻的她着实是疲累到了极点。 “起针的时候,可有什么禁忌?” 听到有人如此问了一声,沈凌欣含糊地回答了一句“没有,把银针拔出来就行”,随后就迷迷糊糊的昏睡了过去。 周沐寒静静的看着沈凌欣,她身上盖着自己的外袍,蜷缩在宽大的椅子里,显得异常的瘦弱,仿佛一触碰,就会消失一般。 周沐寒心中猛地一悸! “大哥哥,吃了糖糖就不会痛痛了。” “若不能解此毒,当如此火炉!” “这天下就没有我不会解的毒,也没有我不会制的毒!” 他少时性命垂危之际,碰到的那个粉嫩团子,与后来毒术超群,亦敢说敢做敢当,仿佛散发着光芒的少女,忽地在这一刻融合到了一起…… “沈凌欣……沈凌欣……” 周沐寒喃喃地重复着沈凌欣的名字…… 不知过了多久,沈凌欣猛地睁开眼睛,却一眼就看到对面飞来一把折扇,带着呼啸的风声,仿佛要立时取了她的一双眼眸,惊得沈凌欣瞬间睁大了双眸。 想要躲闪,身子却似乎不太听使唤,沈凌欣的手指,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舞动了起来! 第89章 你够了! “唰”的一声,那把折扇不等飞近沈凌欣,就已然被击飞了出去,而且在折扇被击飞的一瞬,沈凌欣眼眸前多了一层清蓝色。 与此同时,对面传来一阵气急败坏的声音:“周安,我在救你,你倒朝着我下毒!” “姚公子?” 对面的人是姚知忆。 什么情况? 沈凌欣手指顿了顿,从遮挡住她的披风中露出头来,看了一眼之后,不禁有些迷惘以及窘迫。 此时此刻她正在周沐寒披风里,后背紧贴着周沐寒的胸膛,周沐寒手臂轻揽着她的腰间,而对面则是站着黑着一张脸的姚知忆,然后他们三人全都是在屋脊上。 “她无须你救。”周沐寒淡声开口。 姚知忆下意识的想轻摇折扇,却忽然反应过来,他的折扇被对面的家伙给击飞了,顿时脸色越发黑沉,说道:“宸阳侯,这大半夜的,你出现在周安的闺房,恐怕不大合适?堂堂宸阳侯,连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都不懂吗?放开她!” 虽然他们此时所站的地方,是沈凌欣闺房的房顶,那也约等于是闺房了。 姚知忆在这里等了沈凌欣许久,迟迟都不见沈凌欣回来,正当他失了耐性,想要让手下的人去寻之时,沈凌欣回来了,但她在周沐寒的怀里! 她似是睡着了,在周沐寒怀里显得异常的乖巧,与她做为周安时的张扬狂傲完全不同。 在那一刻,姚知忆心里有什么东西,好像忽然就崩断了,他想要杀了周沐寒,杀了所有妄图接近她的男人! 他只能留在他身边! 周沐寒自是感受到了对方的杀意,但他只是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披在了沈凌欣身上,口中不疾不徐道:“姚少庄主难道不是男儿身?” “你……”姚知忆气急,左手微微一抬。 “停!”沈凌欣喊了一声,阻止了姚知忆下毒的举动,“那个……你俩都是男儿身,这是毋庸置疑的。我也是男儿,三个大男人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房顶上来做什么?” 闻言,两个男人皆是目光怪异的看向了她,她这是说的什么鬼话,什么叫她也是男儿? 沈凌欣却是理所当然的说道:“姚公子,你既然叫我周安,那就代表我并非是文顺侯府沈大姑娘,而是会毒术的周安,自然就是男子身份了。至于宸阳侯这边……先前我就说过了,侯爷只管当我是男儿就好了。” 闻言,周沐寒神情略微不自然地轻咳一声,耳尖再次微微一红。 而沈凌欣说着话的同时,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脚步,生怕自己掉下去摔死。 不过明显是她想多了,周沐寒怎么可能会让她摔下去? 是以当她挪动脚步之时,周沐寒就手臂微微一用力,替她调整了站立的位置。 只这一举动下来,对面的姚知忆眸色也幽沉了下来:“别碰她!” 若不是此时中间隔了沈凌欣,怕是姚知忆会忍不住,直接给周沐寒一把毒。 周沐寒闻言,左眉间的伤疤轻轻一动,却并不说话,只伸出一只手臂,让沈凌欣扶着。 “姚公子稍安勿躁。你是我的朋友,宸阳侯也同样……” 不等沈凌欣说完,姚知忆就打断她道:“周安,过来我这边!” 语气中隐含了威胁意味。 沈凌欣自是听了出来,不由得微微皱了眉,这姚知忆发什么疯? 虽然第一次见面之时,姚知忆就放出话来,若是他赢了,他不要旁地什么,只要沈凌欣,但沈凌欣可不会自恋到认为这家伙是对她一见钟情。 此时此刻表现出仿佛醋意大发的模样,他是要闹哪样? 而周沐寒依旧是不疾不徐道:“她不会过去的。” “你闭嘴!周安,我再说一遍,过来我这边!” 姚知忆的脸上,哪里还有半分的笑容,有的只是无尽的幽沉,眼神中也同样带着无尽的执拗,仿佛只要沈凌欣不照着他所说,他就会立即大开杀戒! 沈凌欣的眸中升起了丝丝戒备,她没有料到之前未说话,先带三分笑意的姚知忆,竟会有如此偏执的一面。 “姚公子……”沈凌欣试图劝说姚知忆,不想今晚的姚知忆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压根不听她说话。 “周安,你会后悔的!” 话落,姚知忆脚下一蹬,身形立即飞蹿而起,越过沈凌欣,直接攻向了周沐寒。 周沐寒眼神一凛,抬手与姚知忆对了一掌,原本被沈凌欣抓着的手一翻,反客为主的握住了沈凌欣的手腕,将她往怀里一带,继而飞身从屋顶跃了下来。 “什么人?”这一番打斗,终究是惊动了文顺侯的护卫。 而早已送了方汐晴去宗盛寺回来的敛秋,也是闻声从屋中扑了出来。 “带你家姑娘回屋。”周沐寒将沈凌欣往敛秋那边轻轻一送,与此同时从他手中射出一道碧色光芒,将跟着跃了下来的姚知忆逼退。 “小心他用毒。” “嗯。” 周沐寒淡声应着,将姚知忆的攻势一一化解。 而因着沈凌欣的提醒,姚知忆越发阴沉了脸色,攻向周沐寒的招式也是更加狠厉,而且伴随着每一招一式当中,是或青或白或无色无味的毒药…… 只不过,姚知忆并不知道,周沐寒身中噬魂毒,一般的毒是根本奈何不了他的。 闻声赶来的沈宏方,一眼就看到了周沐寒,心下一惊道:“宸阳侯这是……” “文顺侯无需惊慌,不过是借文顺侯府捉拿一个小毛贼而已。”周沐寒游刃有余的说道。 被周沐寒说成小毛贼的姚知忆,更是怒从心起,不知从何处又扯了一把折扇出来,猛地横扇了出去! 沈凌欣脸色骤变,急喊一声:“快躲开!” 闻言,周沐寒没有丝毫犹豫,立即飞身而起。 而沈宏方等人就成了被殃及的池鱼,一个个脸色黑沉沉地倒在了地上! “姚知忆,你够了!”沈凌欣终究是怒了,“我以为你我二人,因着一个赌约而成为朋友,但此时看来是我错了。既然如此,那就请你履行赌约!你说的毒药我已经制出来了,无论几天之后,你是否能制出我所说的毒药,你也已经输了!现在请立刻离开,自此之后你我二人再无任何瓜葛!” “周安……”姚知忆后退一步,眸中皆是受伤的神情。 第90章 我愿娶,你可愿嫁? 沈凌欣不理他,只蹲下身去查看沈宏方等人的情况。 姚知忆用的这毒很是歹毒,解毒慢上片刻,这些人即便苏醒过来,怕是也都会成为傻子! 这也就是沈凌欣恼怒的原因。 姚知忆身为江湖人士,自是随心所欲了些,但他动不动就牵连无辜的做法,实在让她难以认同。 周沐寒沉默了一瞬,抬起右手招来了青袍卫,之后伸手拉起了沈凌欣,冲着她微微摇了摇头。 沈凌欣微怔,却见青袍卫当中,已经有人在查看沈宏方等人的情况。 “你来说,我来写,然后交给金敖去做就好。”周沐寒低声说了一句。 沈凌欣瞬间会意,周沐寒说的是解毒的方子。 他这是不想在众人面前,暴露自己会毒术的事情? 姚知忆没有走,也没有动,只那么怔怔地看着。 沈凌欣则是在说完那句话之后,再没有与他说过一句话,也连看都没有看过他一眼,彻底的将他无视了。 原本要在第二日前来沈凌欣院子的罗盛,也在此次被毒倒的行列,所以这件事看样子只能推迟。 解毒的方子被送到了青袍卫手中,沈凌欣看向敛秋,只还不等她吩咐敛秋去弄些吃的,就见周沐寒招了招手,立即有青袍卫送了食盒过来。 周沐寒起身,将食盒里的饭菜拿了出来,又递给了沈凌欣一双玉箸,一如上一次在宸阳侯府之时。 周沐寒做得自然而然,而沈凌欣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有一旁的敛秋暗忖,姑娘让宸阳侯这么伺候,真的好吗? 只是,敛秋也同样抵受不住周沐寒身上的煞气,勉强站在那里,更不要说去说什么了。 沈凌欣冲着周沐寒露出笑容,继而挥挥手道:“敛秋,你去给侯爷沏一壶茶来,要敬亭绿雪。” 虽然明知姑娘是故意支开她,但敛秋也明白,这是为了她好,就施礼后转身离开。 沈凌欣将饭菜送入口中,露出满足的笑靥,随后开口道:“侯爷,多谢……” 周沐寒道:“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咳…… 沈凌欣忍不住轻咳一声,那句“本侯娶”,再次回响在耳边,是她想多了? 而周沐寒似乎并不觉得,他说了什么不对的话,只神情专注地看着沈凌欣,再道:“沈姑娘,前几日本侯说的话,并非是糊弄众人,更不是糊弄你。只……我还想问你一句,你可愿嫁?” 是“我”,而非本侯。 在沈凌欣抬眸看向他之时,周沐寒如同发下誓愿一般,郑重道:“若你愿嫁,我必八抬大轿、十里红妆迎娶于你,一生一世只你一人,再无旁人!若你不愿,我会为你添妆,做你的娘家人,此生此世护佑于你!” 周沐寒的声音很轻,只有一双眸子如瀚海一般深邃,又如同带着星辰光明璀璨! 就算沈凌欣有过异世的经历,那也是个姑娘家。 面对如此深情告白,面颊不受控制的染上了片片红霞,目光不敢再直视周沐寒,而是微微垂下了眸子,也就没有看到周沐寒的耳尖是红着的,而他说出那句“为你添妆,做你娘家人”之时,眼眸深处有着不一样的神情一掠而过。 “为什么?”沈凌欣震惊过后,没有说愿不愿意嫁,只问了这么一句。 对于沈凌欣这与众不同的反应,周沐寒微微弯了唇角,他也没有做任何解释,只再次问道:“我愿娶,你可愿嫁?” 沈凌欣抿了唇,她可愿嫁? 不可否认的,沈凌欣对周沐寒有着一种不同与他人的感觉,总会很自然地信任于他,认为他不会伤害自己,但远远还到不了情动,非他不嫁的地步。 沈凌欣也抬了眸子,认真地看着周沐寒,坦诚布公地问道:“侯爷可知文顺侯府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去做,我的闺誉、名声都不会很好?侯爷可知我外祖林家满门英魂,在等着我为他们昭雪冤屈,再报那血海深仇?侯爷就不怕被我牵累?侯爷就不悔一世英名,因我而毁于一旦?” 闻言,周沐寒没有沈凌欣想象中的神情凝重,甚至于诘问,就连一丝一毫的犹豫都没有。 他只是轻轻舒展眉宇,就连左眉间的伤疤,也跟着舒展开来。 “在我这里,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周沐寒声音清冷,但掷地有声。 “包括方才我所说的?” “包括方才你所说的,即便是对抗当今圣上,也无不可,更遑论其他人。” 对抗当今圣上…… 也就是说周沐寒懂她说的,林家昭雪一事的艰难之处,却依旧许下了如此的诺言! 沈凌欣还是想问一句为什么,却看得出来周沐寒不会回答,他只略微有些执拗地看着她,在等她的一个回答。 与先前姚知忆的偏执不同,周沐寒的这份执拗很有分寸,有一种把所有一切都交到沈凌欣手上,任由她予取予求的感觉。 沈凌欣再次微微垂了眸子,睫羽仿佛蝶翼一般轻轻扇动着,在眼下形成一片阴影。 “我想在你回答之前,我应该也把我的处境与你说一说。”周沐寒微微沉吟了一下,“只是知道太多的事情,对你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我只能告诉你,我要走的路,比你方才所说的更要难上千百倍。最终受牵累的人会是你,而并非是我。” 这其实也正是周沐寒先前犹豫,不愿多与沈凌欣有过多牵扯的原因,至少明面上是要保持距离的。 只是,在沈凌欣被秦国公派人掳走,在他赶到之时,看见沈凌欣衣裙被划,差一点被人欺辱的时候,他就改了主意。 当秦国公夫人疯狂咒骂沈凌欣无人娶的时候,他彻底的明白了自己心中所想,那就是不管这个小女子有没有自保的手段,他都要把这个小女子纳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守她平安,护她周全! 只是,他需要确认沈凌欣的想法,怎么做是他的事情,可他更愿意尊重她的选择。 所以,周沐寒问道:“到那时你会不会怕被我牵累,会不会心生后悔?” 闻言,沈凌欣心底微微一颤。 因为周沐寒的这句话,语气中带着若有似无的小心翼翼。 这是被人传煞星降世,杀人无数的周沐寒,是那个连太子都不敢轻易与之抗衡的宸阳侯啊! 第91章 唯愿平安的唯安 他的小心翼翼,就仿佛是在黑暗当中,行走了不知多久,几乎要绝望地时候,忽然看到了一束光芒,迫切的想要接近,却又生怕那束光芒会倏然消失,战战兢兢小心再小心! 蓦然间,沈凌欣就想起来那一次,周沐寒语气轻喃的说“至黑至暗的尽头是光”,是不是于他而言,她就是至黑至暗尽头的那点微光,是希望,是光明? 沈凌欣慢慢扬起了一抹笑容,不是往日谋算之时的笑,而是弯了眉眼的笑容,清浅却又恬静美好。 “周沐寒。”沈凌欣轻声唤了周沐寒的名字。 “嗯?” “愿我如星君如月。”沈凌欣的声音很轻柔。 周沐寒缓缓补上了后半句:“夜夜流光相皎洁。” 周沐寒也弯了唇角,然后缓缓吐出两个字来:“唯安。” “什么?” “我的名字——唯安,唯愿平安的唯安。” “周唯安?” “嗯。”周沐寒解释道:“周其实是我母亲的姓氏,唯安二字也是我母亲给的。” 闻言,沈凌欣微微抿了唇,没有人知道周沐寒的母亲是何人,人人皆猜测是政渊帝在外的妃嫔。 似是猜到了沈凌欣心中所想,周沐寒微露出一抹嘲讽意味的笑,说:“我母亲从未见过那位,也永远不可能见到了。” 不知为何听了这句话,沈凌欣心中竟仿似松了一口气般,下意识地说了一句:“那可真幸运!” 话说了出来,沈凌欣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开口想要解释,不想周沐寒听后,认真的点了头,说:“是很幸运。” 因为没有见到而倍感幸运,从而赤裸裸地被嫌弃了的政渊帝,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吓得汪庆生差点去寻太医来。 “周唯安……” 沈凌欣念着这个名字,忽然后知后觉的想起一件事来,那就是她在毒字一号之时,用的那个假名字——周安! 先前姚知忆还口口声声地喊她周安! 沈凌欣忍不住以手遮脸,要不要这么巧合啊? “那个……”沈凌欣窘迫地想要说点什么,周沐寒就目光沉静的看着她,耐心的等着她把话说完。 “算了。”沈凌欣自己放弃了,“不如今晚陪我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很快,沈凌欣就以实际行动来回答了他。 是沈宏方的书房。 “原本早就想来了,只是我可不会什么武功,就算是用毒,也容易打草惊蛇,今晚上可真是天赐良机呐。”沈凌欣一边翻找着什么,一边与带她过来的周沐寒嘀咕着。 虽然这个所谓的“天”,其实是下毒的姚知忆。 “你想找什么?” “不知道。”沈凌欣回答得很干脆,“我就是觉得我这好父亲的书房里,应该藏着点什么。” 闻言,周沐寒点了点头,伸手在墙壁上轻轻敲击着,随后又来到了书柜前。 而沈凌欣在桌案那里,寻到了一个暗格,只是里面的东西,对她来说毫无用处。 这时,只听“吱呀”的一声轻响传来,却原来是书柜的一个格子,忽然像是一扇小门一般打了开来! 沈凌欣抬眸,就看到周沐寒刚刚从一个摆件上挪开的手,当即冲他竖了大拇指。 那个暗格里放着几封信,沈凌欣看了看,依旧是对她没有用处,不由得有些失望。 只是就在她把信放回去的时候,却蓦地顿住。 “有锈腐毒的味道!”沈凌欣说着。 锈腐毒虽名为毒,却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毒,它会瞬间腐蚀纸张绢帛一类的物品,但如果人沾染到了,只会有一定的灼伤,并不是很严重。 其味道其实是淡到极致的,若不是沈凌欣对气味极为敏感,怕是根本察觉不到! 他们打开了这个暗格,而锈腐毒并没有洒落出来,这有两个可能,一是他们打开暗格的方法是对的,二则是还有另外一个暗格! 如果存在第二个暗格,那么他们必须找到正确的开启方法,若是开启的方法不对,锈腐毒会直接毁了里面的东西! 如此慎重,足以说明第二个暗格里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 “我来。” 周沐寒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个可能,当即就把沈凌欣的手拉了出来,自己伸手摸索着暗格,试图找到另外一个可能存在的暗格。 摸遍了整个暗格,就连边边角角都没有放过,周沐寒才在角落里摸到了一处小小的凸起。 就在周沐寒要按下去之时,沈凌欣却忽然低喝一声:“别动它!” 周沐寒的手指立即停顿了下来。 “不是那里,应该不是那里。”沈凌欣紧皱了眉。 闻言,周沐寒没有丝毫的犹豫,当下就收回了手,目光在书柜以及书房中打量着。 沈凌欣同样细细地观察着书房中的每一处。 “棋子……” 沈凌欣与周沐寒的目光,不期然地落在了同一处。 那里挂着一幅画像,似是沈家先祖与人对弈的场景。 只是不知为何,那棋盘上的黑棋,有几粒颜色与其他黑棋略有不同,而沈家先祖手中拿着的一粒黑棋,颜色则是呈现与众不同的黝黑。 “直曲三,点中间。”周沐寒忽然低声念了一句下棋时的口诀。 而沈凌欣自然而然地接了一句:“直四曲四是活棋!” 二人对视一眼,就是这个! 沈凌欣当即上前,按照顺序依次点按了棋盘上,那几粒颜色不同的黑棋,最后按下了沈家先祖手中黝黑的黑棋。 谁知却没有任何动静传来。 难道是他们猜错了? 沈凌欣回头看了一眼周沐寒,周沐寒微微沉吟后,上前按住那粒黝黑的黑棋,继而向左旋转了一下。 一声轻微到微不可闻的声响传来,赫然在刚刚那个暗格下方,又露出了另外一个暗格。 随着这个暗格的开启,锈腐毒的味道也浓郁了些许,证明先前沈凌欣的猜测并没有错,若他们强行打开这个暗格,上面的锈腐毒会立即毁掉暗格里的东西。 依旧是几封信,最下面还有一张薄薄的纸。 沈凌欣没有急于打开信去看,而是选择了先看那张纸,却在看清上面的内容之后,呼吸蓦地一沉。 第92章 竟有着如此的血海深仇! 是醉朦胧之毒的毒方,上面不仅详细地写了所用的东西,还标注了不同使用方法,所能产生的不同效果。 就比如在中了醉朦胧之毒后,单独使用九星莲蓬籽,会带来什么样的效果,就赫然在其中! 她就说沈宏方怎会用这般精妙的毒来毒害母亲,原来他得了这样一张毒方! 他从何处得来的,或者是什么人给他的,给他的人又是打着什么样的主意? 周沐寒并不开口问,只看了看那张极薄的纸张,道:“这种纸被称之为轻翼宣纸,看似轻薄如蝉翼,却最为结实耐久,是先帝最喜欢的一种宣纸。不过,自先帝过世后,这种宣纸就跟着消失了。” 闻言,沈凌欣微微皱了眉,难道这醉朦胧之毒跟皇室有关? 思及太子对她的种种敌意,沈凌欣不由得暗忖,难道是太子…… 可是母亲中毒已久,太子在那么早之前,就对母亲动了杀机吗?怎么感觉有什么不对劲之处呢?而且母亲不过是后宅妇人,太子到底为什么要治她、治母亲于死地? 思忖着这些事情,沈凌欣手上动作不停,小心的拆开信封,去看信上的内容,只这一看之下,当即忍不住变了脸色! 信不知是何人写给沈宏方的,但里面明晃晃地写着,让沈宏方将一封信,以及一个信物,放入林家书房之中。 而正是这封信和那个信物,成为了她外祖父通敌叛国最有力的罪证! 原来,这罪证是她的父亲亲手放进去的! 沈凌欣狠狠地闭了闭眼睛,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了什么,沈宏方可以狠得下心,如此对待母亲,如此对待外祖一家! 她与她的父亲之间,竟是有着如许的血海深仇! 周沐寒依旧是没有多说什么,只轻声与沈凌欣说道:“这张轻翼宣纸,我们不能带走。这几封信你可放心交给我?” 他让人追查林家通敌叛国之事,青袍卫不是没有查过沈宏方,却是根本没有往这方面去想,所以竟是疏漏了。 沈凌欣声音略微有些暗哑:“你也不相信我外祖和舅舅他们会通敌叛国吗?” 周沐寒微微叹息道:“林老将军一生守卫边关,为了雨墨国、为了百姓征战沙场无数,岂会做出晚节不保之事?” 沈凌欣默默点了头:“可是我们拿走了信,沈宏方怕是会察觉。” 心下的冰寒,让沈凌欣连文顺侯三个字都不愿称呼,而是直呼其名。 “这个无妨,青袍卫里有擅长模仿之人。” 周沐寒的一句话,让沈凌欣瞬间明白了过来,这些信件他们可以模仿出来一份假的,放在暗格当中,以此来迷惑沈宏方,让他误以为没有人发现过这个暗格,里面的东西也没有人动过。 而那张轻翼宣纸之所以不能带走,是因为他们虽然可以模仿上面的字迹,但手上并没有同样的宣纸。 青袍卫的动作很迅速,模仿的信件也几乎是一模一样,根本看不出任何破绽来。 将所有东西归回原位,沈凌欣与周沐寒二人从书房中出来。 似是看出了沈凌欣心绪不高,周沐寒忽然开口问道:“侯夫人的情况如何?要不要让然尘再跑一趟?” 一听这话,沈凌欣不禁有些哑然失笑:“不用你我说,然尘先生就已经总往宗盛寺跑了,也就这几日没去。” 周沐寒微微沉默了。 然尘虽然算是他麾下之人,但他从未限制过然尘,故而然尘做起事来也是很随心所欲。 然尘这几日没往宗盛寺跑,怕是因为他的缘故。而今日沈凌欣为他施针,重新压下了体内毒素的躁动,然尘若是得知,必然会坐不住,再往宗盛寺去的。 毕竟,然尘对一切毒感兴趣,在他身上研究不出个所以然来,自然就抓着另外一个中毒的人,即侯夫人不放了。 只是周沐寒有些许疑惑,然尘为什么放着沈凌欣这个毒术高手不请教,偏要自己去研究。 “然尘……”周沐寒沉吟道:“没有什么坏心思,医术也不错,只是怕他一意孤行,无意中伤了侯夫人。” “有我看着呢,你放心。” 她怎会容许任何人伤害母亲?不管这份伤害,是有意还是无意都不可以! 周沐寒点了点头。 “周沐寒。”沈凌欣忽地唤了周沐寒的名字。 “唯安。” “好,唯安。”沈凌欣从善如流,“谢谢你!” 谢谢你曾经为我做过的一切,也谢谢你将来可能会做的一切! “我说过,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闻言,沈凌欣淡笑不再言语。 “姑娘、姑娘,您看去看看。”刚用过了早膳,司白就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门外……门外……” “司白,有话慢慢说,别惊着姑娘了。”敛秋皱着眉。 司白跺脚道:“你怎么和执青姐姐越来越像了?才来多久就教训我!不对,现在不是和你计较这个的时候。姑娘,门外不知道怎么回事,躺着许多的小动物,一个个的都半死不活的!” “还有,门房上的人刚才来报,有好多个人寻上门来,口口声声的要寻什么周安,给他们解什么毒。” 司白并不知道沈凌欣曾经化名周安。 只听她继续气呼呼道:“奴婢还生气,他们找周安,门房往姑娘院里报什么,结果门房说是那些人众口一词,都说找着姑娘,就能找着周安,他们就能活命了。现在正在府门口闹得不成样子呢!” 闻言,沈凌欣不禁皱了眉。 出了房门一看,果然门外有许多小动物,小鸟、小猫、小狗,甚至是小牛不一而足,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它们全都中了毒,当真个个半死不活。 “敛秋,你处理一下。”沈凌欣吩咐道。 敛秋跟着她学习毒术也有些日子了,普通的小毒想来可以应付。 “姑娘,奴婢还是先跟您去府门口看看情况,回来再处理也不迟。”敛秋不放心。 听司白话里的意思,府门口处闹腾的人不在少数,万一伤了姑娘如何是好。 “不必。文顺侯府又不是没有护卫,若是在府门口让人伤了我,文顺侯府的脸面还要不要了?行了,照我吩咐去做。” 沈凌欣一锤定音,转身去往府门口,司白急忙跟了上去。 第93章 乱局! 还不等走近府门口,就听到传来各种痛苦的呻吟,还有一阵阵的喊声。 “哎呦,你们文顺侯府也不能见死不救?” “就是啊,我们都说了,也不是要你们大姑娘如何,就是让她找那个周安来救命,你们拦着不让我们进去,是想眼睁睁地看着我们死吗?” “求求你了,就让我们进去!”有人苦苦哀求。 “人命关天的事,你们还敢拦着,还有没有天理了,还有没有王法了?我要到衙门里告你们!让我们进去!”有人耍横。 “不让我们进去,那你让沈大姑娘出来!” “就是,让她出来告诉我们那个周安在哪,这总行了?” “让沈大姑娘出来。” “救救我,我还不想死……” “呜呜呜,爹爹,爹爹你别吓我啊……” 沈凌欣皱了眉,拿了银票交给司白,吩咐她从角门出去,迅速把巷尾那处院子给租下来。 苦着一张脸的门房,一见沈凌欣过来,立即跑了过去:“大姑娘,您可算是出来了。大姑娘要是再不出来,怕是要闹出事来啊!” 门房的声音很大,那些人怎么可能听不到?立即骚动起来。 “沈大姑娘,你可算是出来了,快告诉我们那个周安在哪!” “沈大姑娘救命!” 众人纷纷朝着沈凌欣这边涌了过来,大有直接把沈凌欣给踩踏在脚底下的架势! 只是,沈凌欣明白此刻她不能跑,一旦跑了场面必然彻底失控! 遂沈凌欣站定在原地,对门口的护卫说道:“拦住他们,但不可伤人,更不要闹出人命,否则无论是赔银子还是赔命,文顺侯绝不会管,听明白了?” 那些护卫虽心有不忿,却也不得不听命行事,彼不见那些不听话的,全都躺倒了吗?就连侯爷和侯爷身边的罗盛,都未能逃脱得过去! 是的,他们并不知道躺下的那些人,全都是被姚知忆给毒倒的,他们只知道是宸阳侯的青袍卫出面善后的,因此全都默默地认定,是那些护卫不听沈凌欣的吩咐,所以被宸阳侯让人给放倒了。 所以此时此刻,一众护卫竟是无比的听话,即便是被抓被打了,也硬是没敢还手,只尽职尽责地拦着人。 见状,沈凌欣满意地点了点头,扫了一眼那个缩着脖子,做无知且无辜状的门房,笑了笑。 冲着门房甩了一下衣袖,沈凌欣说道:“原本以为从今往后,你这辈子都再也不能说话了,此时听你嗓门这么大,看来是我看错了,你或许不会成为哑巴。” “大姑娘什么意思?”门房拉长了脸,这不是在诅咒他吗? “没什么意思,就是观你手指发黑,手腕处似有红线攀升,应当是患了哑疾的前兆。正好我这里得了一些专治此种哑疾的药丸,本来想给你试一试的,此时看来是用不着了。” 门房哼了一声,很想讽刺沈凌欣因为被吓到,而在那里胡说八道,只是他刚哼了一声,咽喉处就传来了一阵火烧火燎般的疼痛,这让他吓了一跳,竟是下意识的往自己手上看去。 这一看不要紧,只见先前还好好的手,竟然当真发了黑,再一拉扯衣袖,手腕处也果真有一道红线,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往上攀升着! 这下子可把门房给吓坏了。 而沈凌欣却是不再理会他,冲着那些神情各异的人说道:“大家稍安勿躁,听我说!” “说什么说?我们都快要死了,你还在这里耽搁时间!” “就是啊,让人拦着我们做什么?” 吵嚷声伴随着孩子的哭声,以及各种呻吟声,沈凌欣微微皱了眉。 此时她已经看出来了,这些人中毒种类极杂,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给他们解了毒的,她必须让这些人能听她的话,离开文顺侯府门口,去她指定的地方。 只是,此时太过吵闹,怕是她喊破嗓子,也喊不过这么多人,如此方才被她下了毒的门房,就派上用场了。 “给你,你吃了之后替我喊话,喊得好的话,就把剩下的药丸全给你。” 沈凌欣手上是一粒小小的药丸。 不知是病急乱投医,还是彻底被吓坏了,门房想也没想的抓过药丸就吞了下去。 说来也是神奇,药丸刚咽下肚,嗓子那火烧火燎的疼痛就消失了。 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门房不信。 门房就哀求道:“大姑娘说什么,小人就喊什么,大姑娘可一定要把药丸给小人,小人可不想这辈子再也说不出话来啊!” “行。你就照我说的喊,要喊得他们所有人都听到。” “是、是,大姑娘请说。” 随后,沈凌欣三言两语,就安抚住了这些人,暂时控制住了局面。 只那些人还是半信半疑地问道:“沈大姑娘说的可是真的,没有骗我们?周安真的在城东市集,那个什么毒字一号?” “自然是真的。你们不也说了,给你们下毒的人说过,只有我才知道周安在何处。何况,我骗你们有什么好处?” “理倒是这么个理……可我们实在撑不住了啊,怕是还没到城东市集,就先死半路上了!沈大姑娘你行行好,让周安来给我们解毒好不好?” “我知道你们中毒很危险,我先前也说了,不需要你们前往城东,你们现在要做的是去巷尾那个院子里,我自会替你们去寻周安来给你们解毒。” “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莫不是想骗我们到一处,把我们关起来,让我们等死?” “你们可以回头看看,你们闹出来的动静,究竟引来了多少人看热闹,你们觉得一个小小的侯府,能有那种只手遮天,害死这么多人性命,还能平安无事的滔天权势吗?” “而且,方才你们也听到了,我已经吩咐人去请大夫了。到时候即便周安来得慢了,也有大夫给你们诊治,且那些大夫都是各大药堂医铺的,我总不会连他们一起杀了?与其在这里质疑耽搁时间,不如按照我所说的去做,还能让我得以尽快去找周安前来,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闻言,众人虽是不能完全放下心来,却也到底是听了进去,准备按照沈凌欣所说,前往巷尾的院子。 却不想就在这时,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听声音竟是人数众多! 第94章 忘川墨,姚知忆真正的报复! 沈凌欣本是皱了眉,却在见到那一行人之后,舒展开了眉宇。 此时此刻,沈凌欣哪里还不会明白,这整件事皆是来自于姚知忆对她的报复? 不管是中毒的小动物,还是这些中毒的百姓,全都是出自于姚知忆的手笔! 方才那阵脚步声传来,沈凌欣生怕是更多中毒的百姓涌了过来,谁知来的人竟是周沐寒麾下的青袍卫。 但见那些青袍卫迅速散开,将那些中毒之人尽数包围在了中间。 那些中毒的人中,也是存在有眼力、有见识的人的,立即惊呼了一声:“青袍卫,是宸阳侯的青袍卫!” 宸阳侯的煞星降世之名,可谓是可止小儿夜啼的存在,百姓们也是多有耳闻的,当下就把这群人给吓坏了。 想要哭喊,却被青袍卫一个凶神恶煞的眼神给瞪了回去,想要往出跑,还不等迈出脚去,就被青袍卫给丢了回去! 于是,刚刚还闹腾的一群人,此时犹如鹌鹑一般,全都瑟瑟发抖地呆立在了原地。 这时,金玥慢慢悠悠地晃了出来,先是冲着沈凌欣施了一礼,道:“见过沈大姑娘!沈大姑娘可还安好?” 昨日见金玥,金玥对她还有些冷嘲热讽的,今日居然冲着她施礼,直接把沈凌欣给唬得心下一跳,面上则是笑道:“金大人客气了,该当我与金大人见礼才是。” 金玥笑眯眯地摆手:“沈大姑娘许是不知,今晨侯爷已然向皇上请旨赐婚,沈大姑娘即将成为宸阳侯夫人,属下自是要给夫人见礼的。” 闻言,沈凌欣微怔,周沐寒动作这么迅速的吗? 而金玥与她说过这句话,就收了脸上的笑,冲着被围在中间的那群人喝道:“尔等胆敢惊扰未来的宸阳侯夫人,该当何罪?” “金大人,他们是无辜的,且先前我已经安排好了。” 闻言,金玥就话锋一转道:“我们未来的宸阳侯夫人心善,不与你们计较,但我们侯爷可不似夫人这般心软,你们还不速速按照夫人的安排去做?谁要是慢了,小心金某和一众青袍卫腰间的刀不认人!” 那些人敢质疑沈凌欣,却哪里敢和青袍卫对上?当下就犹如被青袍卫押送犯人一般,送到了巷尾的院子里。 青袍卫当中擅医,也会解一些普通毒的人,也就是周沐寒先前提过的金敖,不用沈凌欣吩咐,就已然开始给那些中毒的百姓解毒,再加上先前沈凌欣让人请来的大夫,被治好的百姓越来越多,那些百姓们原本不安的心也渐渐放了下来。 而沈凌欣依旧是换好了男装来了此处。 姚知忆虽然从不肯给人解毒,但他下毒可是不一般,沈凌欣不确定金敖是否能给所有人解毒。 而不出沈凌欣所料,金敖果然遇到了解不了的毒。 金玥是见过沈凌欣男装的,又曾在木槐口中得知周安这个名字,见沈凌欣过来,当下就扬声说道:“周安周公子来了!正好,这里有一种棘手难解的毒,还请周公子出手。” 沈凌欣情知金玥这么大声,是说给那些百姓们听的,当下点了点头走过去。 一个汉子躺在临时搭建的木板床上,双眼紧闭,满脸恐怖的黑线,而他的身边是一个小姑娘,哭得声音都嘶哑了。 “爹爹、爹爹……” 沈凌欣从袖袋中拿了一粒杏酥糖出来,哄着那小姑娘:“小妹妹别哭,我给你爹爹看看,好不好?” 小姑娘抽抽噎噎的,也不去接杏酥糖,只用哭得红肿的眼睛,怯生生的看着沈凌欣,问:“大哥哥,你就是周安吗?” “对,我就是周安。”沈凌欣手上给那汉子诊脉,口中回答着。 这些百姓都被告知周安才能给他们解毒,才能让他们活命,这个小姑娘会知道周安这个名字,也不足为奇。 小姑娘抽噎了一声,说:“大哥哥,有人告诉我,见到了周安,要和他说一句话,我爹爹才能活!” 还不等沈凌欣问是什么话,小姑娘就忽地往沈凌欣怀里一扑,用两只手臂紧紧的抱着沈凌欣,与此同时声音异常低哑地说了一句:“我说过周安你会后悔的!” 沈凌欣身形一僵,金玥见状不对,伸手就想把那个小姑娘,从沈凌欣怀里拎出来,却不想小姑娘死死地箍着沈凌欣的脖子,根本拎不走她。 就在金玥伸手准备捏向小姑娘的双臂之时,沈凌欣却是忽然出声道:“别动她!” “夫……周公子?”金玥疑惑出声。 “你动了她,她就没命了。” 说着,沈凌欣闭了闭眼睛,伸手摸索着在小姑娘的后背上扎了几针,只听“噗”的一声,小姑娘口中喷出了一口黑血来! 那些黑血喷洒在沈凌欣肩颈上,很快就渗透了她的衣裙,沾到了她的肌肤上。 而不多时,竟是有几缕黑丝一样的东西,从沈凌欣肩颈往上攀升着,很快就到了她的耳后、面颊! 见状,金玥大惊失色,急道:“周公子,你可是中毒了?金敖,快快快给周公子解毒!” 金敖过来一看,不禁面色骤变:“周公子,快放下这个孩子,你中的是……” “是忘川墨。一种会令人慢慢遗忘所有,只能记得一人的毒。”沈凌欣的声音很轻,眸子也是微垂了下来,看着怀里那个已然松开了手臂,却仿佛没有了丝毫生机的小姑娘。 金敖却急道:“不止如此,中了忘川墨的人,每忘记一人,就会遭受一次如同剖腹剜心的痛苦,且一次比一次严重!不等忘光了所有人,就会因着这痛苦而步向忘川河!周公子你速速放下这个孩子,或许还有解毒的余地!再耽搁下去,怕是再无……” 听到这里,金玥忍不住了,当即伸手就去扯那个小姑娘,要将她扔出去! 侯爷是说过,百姓的命并非草芥,也是很珍贵的,金玥把这话放在心上,一直都是慎重对待每一个普通百姓。 但是,这并不代表着,他会为了一个百姓,而坐视沈凌欣出事! 在金玥看来,别说一个小姑娘的性命,就算是十个几十个的百姓,也抵不上沈大姑娘一人! 第95章 微臣还嫌太短了些! “我说了,别动她!”沈凌欣猛地仰头,冲着金玥喝了一声。 “周公子!”金玥急得变了脸色,哪里肯听沈凌欣的? 只是,他的手刚碰触到那个小姑娘,身上就猛然传来一阵麻木感,让他竟是提不起丝毫力气,连挪动一下手指都费劲,更遑论要拎起一个孩子来! 情知是沈凌欣刚才说那句话的时候,就给他下了毒,金玥顿时心急如焚,却无论如何也动弹不得。 “快了,只需再等十息就好。”沈凌欣微微喘息一声,那些黑丝已然蔓延到她的眉心,倏忽间却又尽数消失不见! “黑丝消没,代表着毒性入心,周公子怕是……”金敖摇着头。 此毒异常歹毒,中此毒的人,最终能记住的唯一一个人,只能是给她下毒的那个人。 不是眼前的这个小姑娘,而是把毒下在小姑娘身上的那个人! 若非他曾经在机缘巧合下,在一残篇当中看到过此毒,恐怕他根本认不出此毒。只是可惜那残篇只描述了此毒,却并无解毒的方法。 金敖虽不知沈凌欣真正身份,却能从金玥待她的态度上看出来,对方的身份必然不简单,此时心中也是异常惋惜。 “好了,让她平躺下,再灌一碗解毒的汤药就好了。”沈凌欣放下小姑娘,声音淡淡的说道,仿佛方才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拿起一旁早已备好的毛笔,写了两张方子。 “这一张方子,是给他服用的,不要弄错了。”沈凌欣口中的他,是指小姑娘的爹爹。 金敖神情复杂地接过方子,叹息一声就转身忙去了。 沈凌欣这才拿出一粒药丸,递给了已然有些能动弹的金玥。 她方才下的毒,对付普通人能使对方动弹不得,直到她给其解毒,但是对付向金玥这等武功高手,只能制住他十几息的时间而已。 “金大人,方才对不住了。” “你对不住的不是我,是侯爷!侯爷不舍得你受半点伤害,要是知道你中了这样狠毒的毒……”金玥跳脚,也顾不得什么尊卑规矩了,直接你你我我起来。 “那就不要让他知道。”沈凌欣抬眸,神情认真至极的说道:“不要告诉他!我会给自己解毒的,金大人无需担心。” “我……”金玥简直是欲哭无泪。 而沈凌欣叮嘱过金玥之后,就迅速投入到了给百姓解毒的事情当中。 其他的毒皆是比较普通的毒,金敖与那些大夫就能应对得过来。 看来,姚知忆只在那个汉子身上,下了比较难解的毒,以此来引沈凌欣到小姑娘的跟前,再让小姑娘把毒过到沈凌欣身上。 而且,姚知忆将沈凌欣的善良,拿捏得极为精准,算准了沈凌欣会忍不住出手,算准了沈凌欣会去劝哄小姑娘,甚至连最后沈凌欣宁肯让毒性入心,也不肯丢开小姑娘,让小姑娘枉送了性命,都算计得丝毫不差! 趋吉避凶本是人的天性,但小姑娘和她爹爹二人,本就是因沈凌欣之故才会中毒,沈凌欣又怎么忍心看着小姑娘,再因她之故而无辜丧命? 如果当真那样做了,恐怕这一生她都会活在愧疚当中! 至于忘川墨,虽然难搞了点,但又不是搞不定,无妨。 不过,姚知忆对这么多百姓下毒,对她下忘川墨这个仇,她是非报不可的! “公子,我家姑娘寻公子有要事,还请公子过去文顺侯府一趟。”敛秋急匆匆而来。 自然这些话也是说给旁人听的。 沈凌欣便交代了几句,与敛秋离开了此处。 “敛秋,出什么事了?” “姑娘,是宫里来人了,指名要姑娘前去接旨。”敛秋一边忙着帮沈凌欣换衣裙,一边迅速回答道。 接旨?难道是…… 果然不出沈凌欣意料,是政渊帝下的给她与宸阳侯周沐寒赐婚的圣旨。 “兹闻文顺侯府有女沈氏凌欣秀外慧中,温良敦厚……与宸阳侯可堪为配,特赐婚宸阳侯为妻,择吉日良辰完婚。钦此。” 与此同时,皇宫之中。 “朕已经如你所愿,将沈氏女赐婚给你,你可知接下来要怎么做?” “是,微臣明白。”周沐寒微垂着眸子,所以政渊帝并没有看见他眼底的嘲讽。 一国之君,为了一个兵符,算计到女子身上…… 政渊帝轻哼一声道:“督察院青袍卫的手,是不是伸得太长了一些?各个朝臣府中,以及太子、老三和老四那里,就连小五那里,似乎都有青袍卫的影子。” “微臣还嫌太短了一些。” 政渊帝沉了眼眸:“他们的手伸得再长一些,是不是都要伸到朕的后宫当中了?” “影子再多,那也只是影子,没有属于自己的主意,只能按照皇上的命令行事;青袍卫手伸的再长,那也是皇上的手。皇上如果介意这些手的存在,微臣可以让他们收回来。” “放肆!”政渊帝怒喝一声,他觉得周沐寒这是在忤逆于他。 “皇上将督察院交付于微臣,微臣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若皇上不满微臣的做法,微臣自愿交出督察院,也交出所有的青袍卫。” “你这是在威胁朕!你当真以为朕不会收回督察院,收回青袍卫?” “微臣不敢。”周沐寒依旧是眼眸微垂的模样,似乎无论政渊帝怎么做,他都会坦然接受。 只是政渊帝心知肚明,除却周沐寒,没有任何一个其他人,可以接手督察院和青袍卫,包括他的亲儿子! 御书房内安静得如同无人的深夜。 半晌之后,政渊帝扔了几封奏折到周沐寒面前。 “你自己看看。” 周沐寒捡起,一一看了过去,瞬间验证了他先前的揣测,政渊帝是因着这些奏折在恼怒。 不,确切的说是因为他最近所做的事情,心中生出了忌惮与猜忌,才会说出青袍卫手伸得太长的话来。 “督察院全都是依照皇上的意思做事,不曾有分毫不妥之处。他们弹劾微臣,只是他们心虚,试图掩盖自身的错处而已。” “他们心虚?”政渊帝的声音都忍不住拔高了些许,“你几乎把半个朝堂的朝臣们的府邸,全都给翻了一个遍,抓走了不知多少他们府上的人,你还说他们心虚,说他们在掩盖自身的错处?接下来,你是不是要把朕的后宫也翻个底朝天?还是要把朕从这龙椅上给拉下去?” 这样的话,即便连太子也承受不起! 第96章 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周沐寒非但没有磕头请罪,反而是抬起了眸子,左眉间的那道伤疤,就仿佛是一道利剑一般,不期然地刺进了政渊帝的心中,使得他不知为何,心底竟是生出了一丝颤抖。 那道伤疤其实还是为政渊帝抵挡刺杀留下来的。 犹记得当初周沐寒挡下那一剑,鲜血瞬间涌出,流淌进了他的眼中,他就用那一只赤红的眼眸,回首那么看了政渊帝一眼。 轻飘飘的,仿佛在那一瞬间,政渊帝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而是这世间什么可有可无的东西。 政渊帝震惊,再细看之时,周沐寒眼眸中,有的只是杀戮,要将这世间所有与他为敌之人,尽数杀光的狠绝,刚才的那一眼,似乎只是他的错觉。 这个时候,政渊帝忽然就想到了当时的场景,忽然就忆起了那种“错觉”! 周沐寒却在此时开了口,说道:“微臣自五岁起,就与一众比微臣大四五岁,甚至是大十岁的孩子抢夺食物,抢夺水,抢夺一切可能活下去的机会。至微臣九岁的时候,微臣已经有了活下去的本事,无需再与人争抢。” 政渊帝微微沉了眼眸,不明白周沐寒为何在此时说起这些。 “在那个时候,微臣就明白一个道理,人不能太贪。而这些皇上的臣子们,却不懂微臣幼年时就懂的道理,微臣不过是教教他们而已。” “每个人都有贪心,朕不信你没有贪心、贪念!” 对于下面那些朝臣的小动作,政渊帝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不过是认为不值一提,故而置之不理罢了。 “微臣有,贪心、贪念以及执念都有。只是,微臣的贪与他们的不同,微臣贪的是皇上给予微臣的信任,而他们贪的则是雨墨国的国运,是皇上的江山社稷。” 政渊帝的面色沉凝了下去。 周沐寒拿起其中一份奏折,又道:“户部尚书参奏微臣擅闯其府邸,抓走其父兄,以及下人十数人。皇上可知他的父兄做了什么?开赌场、放印子钱只是小事,他们甚至借着户部尚书的势,将手伸进了皇商、漕运,乃至军饷上面!” “仅只三个月的时间,他们聚银不下五十万两!如此巨贪,微臣只是斩断他们的手,而非是除了他们的根,已然是留有余地了。如此,皇上还认为他们无错,微臣不该去做吗?” 听到三个月五十万两这句话,政渊帝眼神中仿佛酝酿着黑云。 他的国库都没有那么富裕! “还有这个……”而周沐寒又拿起了一份奏折。 “好了。”政渊帝打断了他的话,“就照着你想的去做,是时候让他们知道收敛一下了。” “是,微臣定不辱皇上所命。” 周沐寒眉梢微微落下。 只要政渊帝开了这个口,接下来的事情,就尽在他的掌控当中了。 而政渊帝也完全没有料到,他不过是答应适时的,给那些不安分的臣子一点教训,最终事情的走向,竟是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文顺侯府。 老夫人张氏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依靠在那里,正与沈凌欣说话。 “欣姐儿,既然皇上给你与宸阳侯赐了婚,是不是该接你母亲回来了?就算是府里的事物,不用你母亲管,但是总得给你准备婚嫁事宜。皇上赐婚,可是怠慢不得半分。” 沈凌欣漫不经心地抚摸着腕上的镯子,说:“老夫人不必忧心,来传旨的公公与我说过了,宸阳侯深受皇上宠信,是以他的婚嫁事宜,皆与皇子一样,全部由内务府操持,不需要我们文顺侯府做什么。” 闻言,张氏一噎。 “大姑娘此话错矣。”徐姨娘在旁说道:“就算由内务府操持,可大姑娘的嫁妆,总不能也从内务府出?” 张氏点着头:“该出多少抬嫁妆,嫁妆中都有哪些贵重物品,陪嫁哪些庄子、铺子,你母亲不在,这些要怎么清点盘算?” “是啊,大姑娘。不说旁的,单说陪嫁的庄子、铺子,夫人不首肯,老夫人也不好越俎代庖,替夫人拿了主意不是?可大姑娘的婚事又耽搁不得,得提前准备起来才是。”徐姨娘板着脸,说的是处处为沈凌欣着想。 徐姨娘自从脸上的病,被治好了之后,许是落下了病根,一笑的时候,总是会不自觉地歪了嘴,所以现在她很少笑。 顿了顿,徐姨娘又道:“如果大姑娘实在为难,不如去一趟宗盛寺,问问夫人的意思?” 沈凌欣微微抬眸,看了一眼张氏和徐姨娘,她们这是打了什么主意,为何偏要母亲回来?是还想害母亲性命,亦或者是…… 心中思忖着,沈凌欣口中说道:“母亲是去拜佛为老夫人祈福的,老夫人才能得以身体康泰。老夫人确认要母亲回来?” 张氏不出声,只听徐姨娘再劝道:“若是夫人实在不想回府,总该把库房钥匙交给老夫人,由老夫人出面让人清点一下库房,是不是?” 一听这话,沈凌欣瞬间恍悟过来,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 虽然林氏病弱多年,府里的中馈也早已不在她手中,但因着当时林家尚在,张氏等人不敢过的太过分,是以林氏的嫁妆还好好的在林氏手里。 此时,张氏她们这是借由她的婚事,迫不及待的想打林氏嫁妆的主意啊! 许是觉得徐姨娘的话,说的有些太过露骨,张氏轻咳了一声,找补道:“公中自然会给你出嫁妆、添银子的,祖母也会拿自己的体己给你添妆。只不过你下面还有薇儿和聪儿这两个弟弟妹妹,尤其是聪儿,是我们文顺侯府唯一的男丁,自然不能太过亏待于他,欣姐儿你说是不是?” 一个是欣姐儿,一个是薇儿聪儿,从称呼上就不难看出其中的亲疏远近,可笑她原先竟丝毫没有觉察有什么不对来。 沈凌欣暗自嘲讽地一笑,说:“那不知公中会出多少抬嫁妆,又会给添多少银两?老夫人的添妆又是什么物什?哦,对了,先前秦侯退亲之时,太子殿下曾亲口判决,给予一万两的补偿,不知那银子,老夫人准备什么时候给我呢?” 闻言,张氏勃然色变,怒道:“混账东西……” 却不想沈凌欣接下来的一句话,使得张氏顿时又偃旗息鼓了。 第97章 徐姨娘的谋算! “明儿我就去宗盛寺一趟,把库房钥匙取回来。” 张氏本是想要怒斥,哪有姑娘家毫不羞臊,张口闭口就是嫁妆的?却不想沈凌欣来了这么一句话,她还未骂出来的话,顿时又咽了回去。 “如此也好,免得你母亲来回奔波,欣姐儿还是很懂事孝顺的。”张氏改口,言不由衷地夸着沈凌欣。 沈凌欣笑:“老夫人还是把我刚才问的那些,早早盘算起来的好,要不然到时候闹得不好看,老夫人也面上无光不是?” 话落,沈凌欣略一福身,然后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 “她……她这是什么意思?”张氏伸手指了沈凌欣的背影。 “大姑娘这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姨母不把她说的那些给她,她怕是不会把库房钥匙给姨母。” “反了她了!我就不信,我还管不了她了!”张氏被气得手指哆嗦。 “姨母还不明白吗?大姑娘早就不是原先的性子了,如今更是攀上了宸阳侯。有那宸阳侯给她撑腰,谁还敢给她脸色瞧?” “宸阳侯会给她撑腰?”张氏不信。 “大姑娘毕竟是未来的宸阳侯夫人,老夫人若当真对大姑娘做什么,宸阳侯脸面上过不去,岂会善罢甘休?宸阳侯可是一尊煞神,文顺侯府招惹不起他!” 听了徐姨娘的话,张氏沉默了,难道只能任由那个混账东西拿捏? 却听徐姨娘在此时,忽然问道:“姨母可知治好我脸的那位老太医,是薇儿求了谁请来的?” “不说是薇儿的至交好友吗?” “是与薇儿有关,却并非是至交好友,而是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张氏吃惊地看向徐姨娘。 徐姨娘不去看老夫人,只低头看着裙摆上浅粉色芍药花绣纹,以及旁边火红牡丹花纹的插瓶。 浅粉色的芍药,火红色的牡丹,就仿佛她与林氏,她是妾室,就永远不能着正红色,只能做一朵浅粉色的芍药! “姨母,太子殿下很是喜欢薇儿的温柔可意,只是……薇儿、薇儿这辈子恐怕都难如愿,只能日后多多仰仗大姑娘了。不管怎么说,大姑娘嫁的人是宸阳侯,总归是能照看几分薇儿,还有聪儿的……”徐姨娘做垂泪状。 仰仗沈凌欣,就连聪儿也需要沈凌欣照看? 这让张氏瞬间就想起了,她儿子娶了林氏之后,时时处处皆需看林家脸色的日子! 不,不行!她不能让她的孙女孙子,步了她和儿子的老路! 张氏不甘心地捏着茶杯,几乎要把茶杯给捏碎。 而徐姨娘看着张氏的举动,适时地又哭了起来:“薇儿若是托生在夫人肚子里,做为侯府嫡女,好歹还能得太子殿下抬举入东宫,将来做个娘娘……薇儿一向孝顺,到时候必然会多有护佑侯府和姨母!偏偏托生在我肚子里,只能是个庶女的身份……” 张氏听着徐姨娘的哭声,心里忽然就冒出一个念头来,想要薇儿不是庶女,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把薇儿……不,还有聪儿记在林氏名下…… “娴芳啊,为了薇儿和聪儿两个,说不得还得委屈你……”张氏开了口。 只是不等她把话说完,徐姨娘就猛地抬了头,眼泪珠骨碌碌地滚落面颊:“姨母,委屈我没有什么,我只怕委屈了姨母和两个孩子!夫人伤心林家的事,在宗盛寺调养身子,大姑娘又即将出嫁,姨母便是想要做什么也做不成,难道还要姨母亲自去寺里与夫人商议吗?一想到这些,我这心里就替姨母委屈……” 林家,调养身子…… 这几个字眼,重重地落在张氏心里,让张氏心中瞬间起了波澜。 林家已经没了,只剩下林氏一人,而林氏又常年病弱,根本不能打理侯府,这是京中几乎人尽皆知的事情。 此时沈凌欣面临婚嫁一事,林氏依旧不能回府,而她年老体弱,总不能由个妾室出面…… 如此,侯府抬个平妻,来出面打理这一切,岂非是顺理成章又名正言顺的事情? 在雨墨国,平妻虽然是带个平字,却是可以与正妻有不分上下的脸面。 只因先帝在世时,曾经并立过两位皇后。 两位皇后不分大小,有同样的尊荣,有同样的权势,一时被传为家喻户晓的美谈,甚至多有人家争相效仿。 只不过那两位皇后皆是无福之人,并没有活太久,先帝伤心之余,不允再提并立之事,民间抬平妻的势头,也跟着渐渐销声匿迹。 但销声匿迹,不代表不可以做,更不代表这么做是不对的。 她不但要做,还要大张旗鼓地去做! 张氏的心,瞬间稳了下来。 而徐姨娘眼见张氏似乎是拿定了主意,不由得暗暗冷笑一声。 说为她谋算,谋算了十几年,她还是个无关紧要的妾室,总是与她说什么林家势大,不能因着妻妾之位,坏了表哥的前程! 后来林家没了,依旧是让她忍,甚至想要抢了她的孩子,记在林氏那个贱人名下! 这一回她说什么也不会再忍下去了,哪怕只是为了薇儿! 抬为平妻不过是第一步! 她要一步一步地,把林氏那个贱人踩在脚底下,把原本该属于她、属于薇儿和聪儿的一切,全部夺回来! 沈凌欣自是不知在她走后,徐姨娘诱导着张氏,生出了抬平妻的念头,她只是在吩咐司白准备东西,明日她要再去宗盛寺一趟。 而当司白听到要她留在府里之后,顿时气鼓鼓的,又有些委屈地问道:“姑娘,为什么现在您去哪儿,都只带着敛秋,不带上奴婢了?姑娘是嫌奴婢没有敛秋能干,不要奴婢了吗?” 闻言,沈凌欣有些哭笑不得的,屈指敲了敲司白的额头,说:“胡说什么呢?你自小陪我一起长大,我怎么会不要你?” “那……姑娘带上奴婢好不好?” “不好。” 司白都快哭了。 沈凌欣便冲着司白招了招手,对她耳语了几句,司白顿时破涕为笑,欢喜地说道:“姑娘就瞧好,奴婢保准不让姑娘失望!” 第98章 我的即是你的! “姑娘,您当真要把库房钥匙交给老夫人吗?”敛秋疑惑地问着。 沈凌欣嗤笑一声道:“怎么可能?母亲的陪嫁,谁也休想拿走分毫!就连先前她们吞没的那些,我也要让她们一一吐出来!” 敛秋犯愁道:“老夫人怎么可能甘心把东西再吐出来?就算姑娘可以用库房钥匙拿捏她们,再借助宸阳侯的势,怕是也不好办。宸阳侯再势大,恐怕也不好过多干涉文顺侯府的家务事。” 沈凌欣微微颔首,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周沐寒的势她会借,毕竟那么好用,不用白不用。只是,她不会过于依赖周沐寒,无论是他的权势,还是他这个人…… 熟料沈凌欣的念头还没有落下,就听到马车外面,忽然传来了周沐寒的声音。 “沈姑娘可是要前往宗盛寺,由本侯护送你一程,可好?” 沈凌欣掀开车帘,只见周沐寒正站在一匹马旁边,却并未着往常惯穿的清蓝色衣袍,而是一身素淡的茶白色。 “侯爷这是要出城?”沈凌欣问道。 周沐寒点了点头:“嗯,正要出城办事,恰好看到你的马车。” 只他旁边的金玥暗暗腹诽:出什么城办什么事,侯爷分明就是专门在等沈大姑娘!皇上都已经赐婚了,到底什么时候侯爷才能不这般口不应心?而且称呼什么沈姑娘,什么侯爷啊?真是让他看不下去啊! 想着,金玥眼珠一转,开口说道:“侯爷,属下刚刚接到消息,追捕的那个犯人,在东南边出没过!属下想着对方是识的侯爷的,未免惊动了对方,属下带人先行一步去查探一番,等得到了确切消息,侯爷再从东边的宗盛寺过去也不迟。” 话落,金玥又故作焦急地与沈凌欣说道:“夫人,属下恐怕还要借侯爷的坐骑一用,那什么……侯爷就交给夫人了。” 说完这句话,金玥竟然扯了周沐寒坐骑缰绳,带着人一溜烟的就跑了! 以周沐寒的清冷,都不由得被金玥这一出,弄得面上多了几分窘迫之色。 沈凌欣很想笑,只是怕周沐寒尴尬,回头再寻金玥的麻烦,当下轻咳一声,掩下了笑意,说道:“侯爷还是上马车来坐。” 总不能她坐着马车,让堂堂宸阳侯腿着走?他们二人已经被赐婚,就算旁人看到,也不能说什么,何况也根本不敢多说什么。 敛秋极为有眼力见地坐到了车辕上。 “侯爷喝茶吗?”沈凌欣斟了一盏茶给周沐寒。 “唯安。” “好,唯安。”沈凌欣不知道周沐寒为何在这个称呼上如此执着。 周沐寒这才满意地舒展了眉眼,端起茶盏浅浅喝了一口,说:“不如你的朝露茶好喝。” 闻言,沈凌欣瞬间想起了那时品茶之事。 当初她把周沐寒比作缩头的先知君,而周沐寒还捏碎了一只火炉来威胁她,想不到时隔没多久,二人就已然有婚约在身。 周沐寒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眉眼间竟然也带上了淡淡的笑意。 “侯……唯安,先前我给你的断魂九转丸,你先不要服用了。” “好。” “本来那断魂九转丸于你有益,只是你受了那么重的内伤,就不适合服用这药丸了,至少短时间内不行……” 沈凌欣下意识的开口解释着,说了好一长串话后却骤然发觉,周沐寒只应了一声好,根本没有询问原因。 似乎他一直都在无条件地信任着她…… 抿了抿唇,沈凌欣又道:“我会给你再炮制另外一种药丸。只是所需的药材难寻,恐怕要费上一些时日。” “你告诉我所需药材名,我来想办法。” “也好。对了,先前我去过一家锦和商行,那里有不少珍稀药材毒草什么的,或许你可以从这家商行着手。就是这家锦和商行的物价贵了点,动不动就上千金,还只收金子。” 闻言,周沐寒微微沉默了一瞬,随后从怀中拿出一枚小小的印章,递到了沈凌欣面前。 沈凌欣疑惑地挑了眉梢。 “锦和商行是我的。你拿了这枚山岚印章去,商行里所有的东西尽管取用。” 沈凌欣微微瞠圆了双眸,锦和商行是周沐寒的? 而周沐寒轻声解释道:“那时候闲来无事,就开了这么一家商行玩玩。后来就把商行交给了下面的人去打理,我也没有过多干涉,并不清楚他们具体是如何经营的。” 闲来无事就开家商行玩儿? 沈凌欣都不知该作何感想了。 而周沐寒见沈凌欣因着惊诧,一双眼眸变得圆溜溜,有几分憨态可掬的感觉,与她往日的模样不是很一样,不由得微微弯了唇角。 不知如果他告诉她,这枚印章不单单可以在锦和商行取用物品,还有其他各行各业,但凡是招牌幌子上,带有与这印章相同花纹的店铺都可以,她会露出什么样的神情来?定然很是……可爱。 周沐寒心下盘算着,正打算一试,却察觉到沈凌欣根本没有接过印章的意思,到了嘴边的话语,不由得咽了回去,转而问道:“为什么不要这枚印章?” “那是你的商行,我做什么要拿这枚印章?” 周沐寒轻轻舒展了眉眼,道:“我的即是你的。” “周唯安。”沈凌欣忽然唤了他的名字。 “嗯?” “不要对我这么好。”沈凌欣微微垂了眸子,“我还不了,也不值得。” 她无法还他相对等的情感与那份好。 周沐寒将印章塞进沈凌欣手中,声音带了几许温柔的说道:“无须你还。如何待你,是我的事情,你无须还什么,也无须多想,只管好好地做你自己,做你想做的事情。你也值得!” 值得这世间任何的美好! 听着周沐寒的话语,如果说沈凌欣心中不感动,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只是虽然她有异世的经历,却也只活了短短的二十几年,到死也未曾尝试过爱情这种东西,所以面对周沐寒的深情,她更多的是无措,不知该如何应对的无措。 而周沐寒依旧没有给沈凌欣过多的压力,只又用极低的声音说了几句话。 第99章 被嫌弃了的宸阳侯 “除却这枚印章,还有三句短语你且记住。平沙浩浩泊去来,白浪茫茫复灭生,寒来冬凛安桑田。” 沈凌欣瞬间了然,恐怕只有印章,而说不出这三句短语的话是不成的。 倒也严谨加合情合理,否则任谁拿到了印章,岂不是都可以把商行给搬空了? 看着手中的印章,沈凌欣打定了主意,只取要用在周沐寒身上的物品,其他东西一概不碰。 如此想着,沈凌欣就将印章收了起来。 到了宗盛寺,果然就见然尘也在,还把林氏哄得极为乐呵,直把林嬷嬷在旁看的,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 见沈凌欣来了,林嬷嬷也是笑呵呵地迎了上来。 “姑娘来了?夫人正与然尘先生说话,探讨养兰花的窍门。想不到然尘先生是大夫,养兰花也很有一手。” “然尘先生与母亲倒是投契。”沈凌欣就也笑道。 “可不是嘛,夫人看到然尘先生总是很高兴。” 然尘回头:“沈大姑娘说我什么坏话呢?可别跟周沐寒学,一张嘴毒得很!” 然后,然尘才后知后觉的看到周沐寒居然也在,一惊一乍的问道:“你怎么也来了?不对!你来做什么?” 周沐寒扫了他一眼,并不理会他,而是给林氏施了一礼:“沐寒见过夫人。” 这一下子把林氏给唬了一跳,而且哪怕周沐寒已经尽量收敛自己身上的煞气,林氏还是有些抵受不住,顿时有些慌乱地站起身来:“宸、宸阳侯……” 沈凌欣这才想起来,昨日圣旨赐婚一事,还没有来得及与母亲说,当下上前扶了林氏,与她说了此事。 林氏震惊莫名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又转头看了看周沐寒。 前几日刚与那秦世子退了亲,怎么转眼就与这宸阳侯有了婚约,还是皇上下旨赐婚? 这是刚离了狼窝,又进了虎穴啊,她的欣儿怎么就这么命苦! 林氏立即眼泪汪汪起来。 “娘,您别哭啊。”沈凌欣一眼就看穿了林氏的想法,无奈的小声与她说道:“宸阳侯人很好的,娘别担心。” “娘怎么能不担心啊?宸阳侯杀人无数,怎能好好待你?” 沈凌欣差点无语。 就算周沐寒杀人无数,那杀的也是该杀之人,再说这与待她好不好有什么关系? “娘,您看他跟着我一起来看您,还特意穿了素净的衣衫,是何等的用心?对了,还给您带了礼品。” 这个是在下马车的时候,沈凌欣才留意到的。 也是到了那个时候,沈凌欣才忽然明白过来,周沐寒恐怕并非是出城办事,而是特意等她一起来宗盛寺看望母亲的。 林氏听了沈凌欣的话,就又回头瞅了瞅周沐寒,忽然觉得他好像没有先前那么可怕了。 而周沐寒做眼观鼻、鼻观心状,心中也有些许无奈。 林氏和沈凌欣说话,虽是压低了声音,只他是习武之人,还是将二人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就连一旁的然尘也是听到了,顿时冲着周沐寒挤眉弄眼的,那意思分明就是你宸阳侯也有被人嫌弃的一天?哈哈哈…… 林氏在沈凌欣与林嬷嬷的劝慰下,算是接受了这一事实,只她终究是不太敢与周沐寒说话,是以寒暄了几句,林氏就借口与沈凌欣有私房话要说,而把沈凌欣给拉到了内室。 沈凌欣想了想,也将张氏和徐姨娘在打她嫁妆主意的事情,与林氏细细说了,也说了想从林氏这里,把库房钥匙拿走的想法,不想还不等沈凌欣保证,绝对不会让张氏二人得逞,一向温软的林氏,倒是难得的生出了几分怒气。 “这些年老夫人和徐姨娘拿走多少公中的银钱,又拿了娘多少嫁妆来贴补公中,娘都不在乎,但是现在不行!娘的嫁妆,那都是给欣儿你的!她们想要打你嫁妆的主意,绝对不行!” 这些日子里,林嬷嬷也一直在劝她,林家没了,她只剩下欣儿这唯一的亲人了。若是她还不能立起来,好好的护着欣儿,还要像以前一样,眼睁睁地看着欣儿被老夫人别有用心的养坏了,她怎么对得起九泉之下的林家人,又怎么配做一个母亲! 林氏咬着嘴唇,又道:“欣儿,娘这就跟你回去!娘一定要替你把那些嫁妆守住!” 沈凌欣微诧,她没有想到嫁妆的事,让林氏仿佛被触碰了逆鳞一般。 或许,对于母亲来说,她这个女儿就是她的逆鳞? 沈凌欣本想再劝一劝,只是转念想到,与沈宏方所作所为相比较,这件事就算小事了。如果她将母亲保护得什么都不知道,日后骤然得知那份残忍的真相,母亲怕是承受不住。 于是,沈凌欣沉吟了一下后,说道:“好,那母亲与我一起回去。只是不能今日就回。” “为什么?”林氏不解地问。 “娘,您忘记了吗?您来宗盛寺,可是为给老夫人拜佛祈福的,怎么能说回去就回去?” 林氏恍然:“那娘就过两日再回。辛苦欣儿这两日帮娘做几件事,可好?” 在听了林氏的话之后,沈凌欣是彻彻底底的惊讶了。 她是当真没有想到,母亲一旦想通透了,竟是如此有成算。 也是,大家族里养出来的闺秀,又怎么可能当真没有丝毫的心计呢。 二人商议一定,沈凌欣又陪着林氏说了几句话,听她念叨了方汐晴性子活泼直爽,有多招人喜欢;然尘如何博学强闻,什么都懂什么都会,就是老要给她诊脉,让她有些许受不了…… 等沈凌欣从内室出来,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她就歉意的看向周沐寒。 周沐寒面色平静,没有丝毫的不耐,也没有半点不满,只不知为何一旁的然尘,却是一副气得要跳脚的模样。 “沈大姑娘,你快来给我评评理!”见沈凌欣出来,然尘一伸手就要扯了沈凌欣给他评理,只是他的手还没碰到沈凌欣,就被周沐寒给拦截了下来。 “周沐寒!”然尘气得大喊,“你是不是当真以为我不敢?” 周沐寒淡淡然瞅了他一眼,道:“你敢你现在就去,在这里啰嗦什么?” “好!去就去!”然尘跺脚,转身就飞奔而去。 “他这是要做什么去?”沈凌欣疑惑地问。 周沐寒回答的话,顿时沈凌欣惊诧地挑了眉梢。 第100章 侯爷不想再见时松柳成荫 “他去寻苍溪山庄的麻烦了。” “然尘?去寻苍溪山庄的麻烦?”沈凌欣震惊了。 然尘医术高,可对毒术并不在行。 哪怕然尘对毒术极为感兴趣,但似乎在毒这一方面,是他天生的短板,无论如何也开不了这个窍。 他去找苍溪山庄麻烦,当真不是送上门被虐的吗? 周沐寒微微弯了唇角,道:“放心,不是他自己去,不会让他吃了亏的。” 青袍卫跟在然尘后面,迅速地打上了苍溪山庄。 就连苍溪山庄的大门,都被火烽等人硬生生的给拆了! 苍溪山庄庄主姚兴山得知消息,赶到前面之时,见到的就是这般尘土飞扬,人仰马翻的场景,当下黑沉了脸色。 “我苍溪山庄一向与朝廷井水不犯河水,宸阳侯的青袍卫无故打上我苍溪山庄,拆了山庄大门,伤了我庄上众多弟兄,究竟是何道理?莫不是以为我苍溪山庄,当真怕了你们不成?” 火烽并没有动手,而是抱着自己的大刀,说道:“我们侯爷从不做无缘无故的事情。庄主想要知道为什么,该当去问姚少庄主做了什么才是。” “知忆?他什么时候惹了宸阳侯?不可能!”姚兴山狠狠地皱了眉。 他知道自己这个儿子任性妄为了些,又总喜欢摆弄这个毒那个毒的,但他同样很有分寸,从未招惹过朝廷的人,是以尽管苍溪山庄距离京城不远,却与朝廷一直相安无事。 火烽却是冷笑道:“姚少庄主没有招惹我们侯爷,但他残害百姓,致使无数百姓遭殃,甚至是丧命,我们侯爷自然是不能坐视不理。还请姚庄主莫要阻拦我们督察院办案,将姚少庄主与一众涉案人员,全都交出来。” 一旁的然尘不干了,嚷道:“火烽,不是说你们来是帮我寻姚少庄主斗毒的吗?怎么变成抓人了?” 要不是周沐寒激他,说他对于毒术十窍通了九窍,半分比不得那个姚知忆,他会一时冲动跑到这苍溪山庄来? 周沐寒又算计他! 然尘忿忿不平在心里大骂周沐寒。 只是火烽不理他,姚兴山也不理他,二人针锋相对地瞪视着。 只听“轰”的一声,正厅的大门,也被青袍卫给拆了! 这下子姚兴山哪里还能忍得住?当即与火烽动起手来。 只是他万万没有料到,这火烽武功竟是如此之高,他在火烽手里居然讨不得半分便宜,还险些伤在火烽手上! 而那些青袍卫也是个个以一当十的好手,似乎还组成了战阵,他庄上留的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不多时就倒了一大片,还被捉走了十余人! 眼瞅着再这么打下去,山庄怕是要毁了,姚兴山往后一跳,避开火烽的一刀,大喊一声:“住手!知忆并不在庄上,你就算是把我的山庄全都拆了也没用。” “姚庄主此话当真?”火烽也不追击,收了攻势问道。这些江湖势力,或许没有和朝廷硬刚的本事,但他们有独属于他们自己的道,朝廷也不想当真把他们惹急眼了。 “自是当真。我也不知他去了何处。”姚兴山自知他这般有问必答的模样,实在是怂包了些,但他总不能为了一时的意气之争,当真眼睁睁看着青袍卫毁了整个山庄。 与此同时,姚兴山在心里暗恼姚知忆,这个逆子究竟是做了什么,惹上了宸阳侯这个煞星的? 别跟他说什么残害百姓,那就是冠冕堂皇的借口! 他们江湖中人害的人、杀的百姓多了去了,可从来不见朝廷理会过! 而火烽听了姚兴山的话,一扬手中的大刀,青袍卫立即停了下来。 “姚庄主,这十余人是涉及命案的,我就先带回去了。也请姚庄主给少庄主带句话,我们侯爷说做了不该做的事,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是要付出代价的!念在姚少庄主与周公子惺惺相惜的份上,侯爷不想与姚少庄主再见之时,已是松柳成荫,姚少庄主保重。” 这话说得既客气,又极为不客气。 让姚知忆保重,可松柳成荫暗指的却是坟茔! 姚兴山气得脸黑得如同锅底,却拿火烽和青袍卫无可奈何,只能任由他们捉了庄上十余人走。 “来人,给老子把姚知忆这个混账找回来!立刻找回来!老子要知道他到底干了什么!”姚兴山的怒吼声久久不息。 沈凌欣虽然知道然尘去了苍溪山庄,听周沐寒话中的意思,也猜到周沐寒是派了人护着然尘的,却哪里想得到是这么个护法,更加没有想到护的人也压根不是然尘。 她此时此刻刚与林氏在文顺侯府门前下了马车,却见门前人来车往,甚是热闹。 门房自上次“哑疾”事件之后,就被沈凌欣给吓怕了,此时见到沈凌欣,急忙跑了过来。 “小人见过大姑娘!大姑娘可算是回来了……”说着话,门房才猛然发现了被沈凌欣扶着的林氏,顿时惊诧得睁大了眼睛,“夫人?夫人回来了?这……” “这什么这?难道先前府里没有接到,我让人送回来的消息?”沈凌欣扫了门房一眼。 门房苦了一张脸。 他能说什么? 他能说府里自然是接到了消息,却没有想到夫人会回来得这么早? 何止是文顺侯府接到了消息,恐怕连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夫人要回府的消息了。 毕竟,大姑娘在宗盛寺以及附近寺庙,甚至是道观,大办佛事与道场,替夫人和老夫人还愿,而菩萨更是降下佛光,暗意夫人拜佛足够虔诚,侯府老夫人身体康泰,故而孝感动天地与菩萨。 而后,大姑娘替夫人抽签,有寺庙里的高僧解签之时,曾有明言夫人无需继续居于寺庙,回府再继续拜佛也是一样的,这些事都是许多人有目共睹和亲耳所闻的。 只是,门房不敢说,府里老夫人听闻了这个消息之后,不但没有丝毫的高兴,反而摔了一套茶盏,随后一大早就派人送了帖子出去。 什么帖子? 文顺侯府抬平妻的帖子! 老夫人的意思,自然是要趁着夫人回来之前,就让这件事来个尘埃落定! 只是,看大姑娘的意思,恐怕是落不定了啊…… 第101章 抬平妻?她们还真敢想! 果不其然,沈凌欣斥责完门房,这两日被老夫人关了起来的司白,不知从何处跑了出来,急急地对沈凌欣说了几句话。 只见林氏微微白了脸色,而沈凌欣则是面色沉凝! 抬平妻? 张氏和徐姨娘还真是敢想! 沈凌欣扶着林氏迈步就往里行去,身上带了一股肃杀的气势,将那些应邀前来参加宴席的人,竟是迫的纷纷停住了脚步。 侯府的下人更是惊住了,再加上沈凌欣下的毒,以至于没有一个下人往里禀报。 所以,直到沈凌欣与林氏二人来到了宴席前,张氏与徐姨娘二人都未曾反应过来。 许多人正在向徐姨娘道贺,而老夫人也是笑意吟吟的,给每一位道贺的夫人,引介着徐姨娘。 就在跟在沈凌欣后面进来的人,以为沈凌欣要发难之时,却不想沈凌欣一副疑惑模样的问道:“老夫人这是因着得知母亲拜佛,替老夫人祈福功德圆满,带着菩萨福泽回侯府,所以设宴庆贺吗?” 沈凌欣的声音清清脆脆的,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众人齐刷刷的回头。 但见林氏在沈凌欣搀扶下,脸上带着些许的苍白,身上穿着的衣裙极为素淡,是长居寺庙的那种素淡,而且还带着淡淡的佛檀香。 其风尘仆仆的模样,与一身正红色衣裙,妆容精致的徐姨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众人不由得面色古怪。 这文顺侯府老夫人做的事,属实有些过分啊! 人家侯夫人在寺庙长住,潜心拜佛为她祈福,她却在府里抬平妻! 张氏见到林氏也是吃了一惊,完全没有想到,事情竟是会如此凑巧,偏赶在抬平妻这一日,林氏也回来了。 眼见众人看向她的目光透着古怪,张氏连忙挤出一抹笑容来,说道:“是娇蓉回来了?你身子一向弱,可有累到?欣姐儿啊,还不快扶了你母亲回房休息?”沈凌欣 “老夫人还没有告诉孙女,是不是给母亲设的宴席呢。若是给母亲设的宴席,母亲怎好缺席?”沈凌欣继续故作疑惑状,她不能在众人面前,让张氏抓到明显的把柄。 老夫人微沉了脸色,刚要开口呵斥沈凌欣没有规矩,不想林氏抢先一步开了口。 “老夫人,儿媳听说是抬平妻的宴席?老夫人当真要将徐姨娘抬做侯爷的平妻吗?”林氏声音中都带着一丝丝的颤抖,让人听了就忍不住心酸。 沈凌欣原本还想逼着老夫人亲口说出抬平妻这件事,却没有想到林氏选择直接揭破。 看了一眼神情凄婉的林氏,沈凌欣微微垂了眸子,母亲是想护着她,不想让她面对老夫人的责难? 而林氏见老夫人被她问得微怔,当下又道:“老夫人,儿媳还没有到病入膏肓的地步,老夫人就这般迫不及待的,想要徐姨娘取代儿媳吗?” “你这是说的什么混账话?”张氏怒喝一声,继而做捶胸顿足的心痛状,“娇蓉啊,自你嫁进文顺侯府以来,我是如何待你的?你身体病弱,难以打理府中事宜,我便替你执掌中馈,不让你操心半分。”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我可曾说过你半句不是?你只生了欣姐儿一个孩子,我可曾埋怨过你半句?没有!我还将欣姐儿抱到自己屋里养着,好让你好好将养身体!” “如今眼瞅着欣姐儿即将要嫁人,薇儿也要寻亲事,聪儿也渐渐大了,府里那么多事情,都需要有人出面打理,你又……” “除了抬平妻,你让我个老婆子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娇蓉啊,你告诉我,我还能怎么办?” 张氏的一番话,说得那叫一个痛心疾首,简直就是一把辛酸泪。 当家夫人病弱,不能打理中馈还不算,还未能给侯府诞下男丁传宗接代,文顺侯也不过是纳了一个妾室,的确是很对得起林氏了。 府中事情这么多,林氏不能出面,那人家抬个平妻,来处理这些事,简直不要太合情合理! 这下子众人古怪的眼神,变成了落在林氏身上了。 林氏面色越发苍白,嘴唇颤抖着,却是说不出反驳的话来,眼神中甚至带上了一丝愧疚之情。 沈凌欣不由得暗叹一声,母亲有心改变,更有心护她,只性子终究是不可能一下子就改了的。 安抚地拍了拍林氏的手臂,沈凌欣开口说道:“抬平妻?老夫人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祖母往日教导你的规矩,都学到了哪里去?这是长辈的事,哪里能由得你个孩子来插言?还不快快扶了你母亲进屋歇着,没看到你母亲累得都快站不住了吗?” “母亲不是累得站不住,而是心寒。”沈凌欣也不打算再迂回,直接说道:“母亲虽然身子病弱了些,中馈也的确在老夫人手中,但府中花销的银子,哪一两不是来自于母亲这边?我是被抱到老夫人屋里养着,可吃的穿的喝的用的,又有哪一样母亲不曾备妥?母女分离的痛,老夫人又可曾体会过?” “这些权当是老夫人为了母亲好。只母亲为何没能为我添个弟弟,难道不该问一问徐姨娘,亦或者是老夫人吗?” 眼看着徐姨娘因着她这句话而脸色微变,沈凌欣冷笑道:“老夫人想让我现在就请了太医来,说出事实的真相,将徐姨娘送入府衙,判个谋害主母之罪?” “你……” “大姐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还是事实,二妹妹自己去看徐姨娘的脸色!” 这句话不但成功堵住了沈明薇的嘴,就连在场众人也是看出了什么来,看向张氏与徐姨娘的眼神,顿时变作了鄙视与嘲讽。 这姨甥二人害得人家林氏不能生育,还拿了这件事来宣扬,可真够无耻的! 沈凌欣又道:“此时我只想代替母亲问一句,老夫人想要抬平妻,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张氏被说的脸色连变了好几回,此时听到沈凌欣一再问她,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不由得皱起了眉毛。 难道,她仓促之下行事,当真忘记了什么? “既然老夫人忘记了,徐姨娘也不记得了,那我就提醒一二。抬平妻之所以是一个抬字,是因为平妻需要经过正妻同意!老夫人,徐姨娘,我可有说错?” “你说错了!”感觉被耍了张氏怒哼一声,“只要有我、有你父亲同意,就无需管其他人是否同意。今日宾客盈门,更有太子殿下派人送来的贺仪,娴芳为平妻一事就已成定局!” “已成定局?依本侯来看未必!” 第102章 喝什么酒?纳妾? 话音落下,周沐寒一袭清蓝色长袍,领着青袍卫出现在文顺侯府。 张氏等人被吓得一哆嗦,其他人也是纷纷避让。 而得了消息的沈宏方,此时也终于从男宾那边赶了过来。 “下官……”沈宏方下意识地就要给周沐寒施礼,只是刚说出下官两个字,就忽然想起眼前的宸阳侯,与自己的大女儿已经被赐婚,可算是他的准女婿了,所以沈宏方当即又直起腰来。 只慑于周沐寒周身的煞气,沈宏方还是不敢以准岳丈自居,依旧唤了一声宸阳侯。 “宸阳侯能来,属实让文顺侯府蓬荜生辉,宸阳侯不若坐下喝一杯水酒?” 周沐寒抬眸:“喝什么酒?纳妾?” “自、自然是抬平妻的……” “那恐怕是喝不成了。”周沐寒回答得漫不经意,目光落在沈凌欣身上,给了她一个让她放心,一切交由他的眼神。 而沈凌欣下意识地收回了舞动的手指。 看到周沐寒前来,沈凌欣就知道无需她再做什么,这件事就能得以圆满解决了。 想到这里,沈凌欣不禁微微一怔。 究竟是源于对周沐寒权势的认同,还是因着对他的信任,为什么她会下意识的认为,他能解决这一切,又会立即收手? 她在什么时候,已经开始依赖周沐寒了吗? 沈凌欣就有些走神。 而不知是不是周沐寒此时的目光,带着与以往不同的温和,让躲在一旁的张氏,生出了勇气来,只听她忍不住说道:“宸阳侯,抬不抬平妻,是我文顺侯府的家事,你虽与我家欣姐儿有了婚约,但到底还没有成亲……” 张氏后面那句“你就管不到我们的家事上”还没说出来,就被周沐寒看过来的一个眼神,给吓得咽了回去。 周沐寒收回目光,看向了沈宏方,道:“侯爷,方才沈姑娘所言,你可能没有听到,那本侯就代她重复一遍。” “抬平妻之所以有一个抬字,就是需要正妻亲口答应,才可抬举一妾室为平妻,且抬平妻之日,需要给正妻敬过一盏茶,正妻喝了,才算是承认这个平妻的身份!否则,断然不可有抬平妻一事!” “对了。”周沐寒又慢悠悠补充了一句,“平妻虽名为妻,实则依旧是妾,必须尊正妻为大,不得逾距半分。” 沈凌欣微微勾了唇角,周沐寒说得比她先前所言更多更具体,也极为苛刻,如此一来,抬不抬平妻还有何意义,不过是名头上好听罢了。 而张氏与徐姨娘等人顿时傻眼了。 “又不是纳妾,哪里来的什么正妻同意,怎么还需要敬茶?而且抬了平妻,就是皆为妻室,不分大小,怎么……”沈宏方疑惑地问着。 徐姨娘也忍不住说道:“宸阳侯这是信口胡说!先帝两后并立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徐姨娘的话尚未说完,只听“啪”的一下巴掌声响起,将她打的脸歪向了一旁。 “姨娘!大姐姐,明薇知道你对姨娘抬为平妻一事不满,可你也不能打姨娘啊!姨娘脸上的伤,可刚好了没几天呢!”沈明薇扶着徐姨娘,满脸的心疼。 沈凌欣放下手,道:“我打徐姨娘,是不想她害死我们整个文顺侯府。二妹妹如果觉得我打得不对,大可与徐姨娘一起继续妄议先帝爷,将文顺侯府拖进地府里去!” 闻言,沈明薇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方才徐姨娘的确说了一句“先帝两后并立”。 “大姐姐,姨娘不是这个意思……” “那她是什么意思?”周沐寒露出一抹清淡笑容,“沈二姑娘可知道,上一个胆敢妄议先帝爷的人,是什么下场?他死了,死后被埋在了督察院牢房底下,成为了一撮花肥,他阖府上下一干人等,至今还在大牢里待着。沈二姑娘是也想试一试?” 沈明薇与徐姨娘顿时白了脸色。 沈宏方不满地瞪了徐姨娘一眼,抬平妻就抬平妻,提先帝爷做什么? “宸阳侯误会了,府里岂敢妄议先帝爷?只是想说抬平妻一事,似乎……” “似乎不像本侯所言?”周沐寒看了沈宏方一眼,似笑非笑道:“侯爷有所不知,圣上与本侯说起来平妻一事,觉得平妻与正妻不分大小尊卑,属实不符合规矩。方才本侯所言,其实皆是皇上的意思,皇上也正欲让礼部着手管理此事。侯爷分属工部,不知道也情有可原。” “怎……怎么会……” 沈宏方有些瞠目结舌,政渊帝好好的,怎么忽然想起管这么点小事了? 而且,还是逆着先帝的意思? 怎么都感觉让人难以置信! 沈宏方自是不知,并非是政渊帝心血来潮,而是周沐寒提起来的。 也是在周沐寒的刻意引导下,政渊帝才会觉得,若是人人效仿先帝两后并立,是对先帝的大不敬,这才亲口说了那些抬平妻的规矩。 于是,在周沐寒的神助攻下,文顺侯府抬平妻的事情,成了一个笑话。 徐姨娘和沈明薇几人简直要气疯了,尤其是沈明薇。 距离她成为侯府嫡女,只有一步之遥! 明明只要过了今日,她就会是侯府嫡女,她就可以成为太子殿下的女人,她就可以在东宫有一席之地,日后成为宫里的娘娘,甚至是取太子妃而代之,日后成为皇后! 可是,现在这一切都成了泡影,这让她如何能甘心! “沈凌欣、沈凌欣!”沈明薇咬牙切齿地拧着抚琴…… 而徐姨娘此时此刻却在沉思,既然抬平妻一途已然行不通,那她何妨走另外一条路呢?只要…… “欣儿,你今天说……”林氏看着沈凌欣犹豫地问道:“娘没能给你添个弟弟妹妹,是因为徐姨娘?她做了什么?” 沈凌欣没有回答,而是伸手搭上了林氏的腕脉。 好一会儿之后,沈凌欣才轻声将林氏体内有妙绝一事,告诉了林氏。 未免林氏只防备徐姨娘,而对张氏还抱有幻想,尤其是对沈宏方不设防,再让沈宏方趁机害了,沈凌欣将此事说成是张氏与沈宏方主谋,而徐姨娘只是动手的人。 “怎么可能?不可能!”林氏猛地站起身来。 没想到林氏反应这么大,沈凌欣冷不防之下,差点被她给撞倒,幸亏被一旁的林嬷嬷给扶住了。 林嬷嬷不由得替林氏解释道:“姑娘不要怪夫人,夫人就是……姑娘?姑娘!” 林嬷嬷惊声大喊! 第103章 不过是打草惊蛇罢了 等沈凌欣醒过来的时候,林氏立即眼泪汪汪地扑了过来,抱着沈凌欣哭道:“欣儿、欣儿,你可算是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欣儿,你告诉我娘,可有哪里不舒服?” 沈凌欣有些头疼,微微皱着眉,一时间有点想不起来,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敛秋板着脸,说道:“夫人,姑娘刚醒,您别摇晃她了。” “啊,好、好!我不摇晃她!”林氏连忙放开沈凌欣,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她。 而敛秋这句话,让沈凌欣的记忆瞬间回笼。 她先前被林氏撞了一下,似乎就晕了过去? “欣儿,娘不是故意的,你原谅娘好不好?娘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娘再也不反驳了,好不好?”林氏说着话,眼泪“唰唰”往下掉。 看得出来,沈凌欣这一晕,当真是把她给吓坏了。 “娘,我没事,您别担心。这事也不是您的缘故,您别自责。” “要不是夫人撞了姑娘,姑娘会……” “敛秋住口!再敢对母亲无礼,你就不用再跟在我身边了!”沈凌欣立即厉声喝止。 敛秋抿了唇,忿忿不平地住了嘴。 敛秋与林嬷嬷、执青、司白,甚至是念夏和念冬都不同,她本就不是奴婢出身,又不曾跟过林氏一天,对林氏并没有太多的恭敬之心,她信服和恭敬的人,始终只是沈凌欣。 眼见沈凌欣因着林氏的缘故而晕倒,敛秋对林氏生出了不满,说话间就失了规矩。 林氏倒也没有责怪敛秋,还点着头说道:“欣儿,敛秋并没有说错,都是娘不好……” “娘,都说了不关您的事,根本不是您把我撞晕的!” 沈凌欣无奈叹息,她之所以会晕倒,究其原因还是在她中的忘川墨。为了压制忘川墨的毒性发作,她给自己下了另外一种毒。 两种毒相冲之下,她才会晕过去。 其后,她再慢慢调整一下,就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了。 而林氏一副迁就的模样,说道:“好,你说不是那就不是。那你和娘说说,你想吃点什么,娘亲手给你做好不好?” 闻言,沈凌欣心中微微一动,有多少年没有吃到过,母亲亲手做的吃食了? “娘,我想吃碧梗粥和水晶冬瓜饺。” “娘现在就去做。”林氏用力地点着头,“娘再给你配几道小菜!” 等林氏带着林嬷嬷,风风火火的去了厨房,沈凌欣才垂了眼眸,说道:“敛秋,没有下回!还有念夏、念冬你们也是,我今日说一句话,你们都给我记住了!母亲是我唯一的亲人,谁再敢对母亲不敬,我绝不会容她!” “是,姑娘!” 敛秋跪了下去:“姑娘,奴婢知错,绝不敢再犯,姑娘不要赶奴婢走!” “起来。先前让你交代书生做的事如何了?” “书生先前送过信儿来,说是已经按照姑娘的意思,把消息放出去了。只是,不知道那个姚知忆做什么去了,一直没有露面。听说苍溪山庄的人,也在四处寻他。” 说到这里,敛秋停顿了一下,又道:“据说是宸阳侯的青袍卫打上了苍溪山庄,捉走了十余人,还给姚知忆留了话,才惹得苍溪山庄庄主四处寻姚知忆。” 周沐寒…… 他该当是不知道自己中了忘川墨一事的,却还是去寻了姚知忆的麻烦,他待她如此好…… 沈凌欣坐起身来。 敛秋见状连忙问道:“姑娘您要做什么?吩咐奴婢去做就是!” 其他几人也是纷纷点头,尤其是司白在旁边,更是把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似的。 先前姑娘去宗盛寺的时候,吩咐她做的事,她还没做好,就被老夫人给关了起来。 等她好不容易寻着机会,用了姑娘给她的一包粉末,逃出来想去告诉姑娘,老夫人要抬徐姨娘为平妻的时候,姑娘都已经到府门口了。 又见敛秋回禀事情,司白觉得自己真是无用极了,此时就用无比热切的目光看着沈凌欣。 沈凌欣就道:“我要做的事情,只能我自己去做,你们谁也替代不了我。” 司白垂头丧气地低了头。 直到沈凌欣说了对她们几人的安排,司白才算是打起精神来,捏着沈凌欣给她的一包粉末,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完成任务。 敛秋看着离开的几人,疑惑道:“姑娘这是……” “不过是让司白打草惊蛇罢了。” 他们不动起来,她又要如何替母亲报仇呢? 吃过了林氏亲手做的吃食,沈凌欣就动身去了一趟锦和商行。 她需要拿几样药材和毒草,给周沐寒炮制药丸。 不过沈凌欣没有想到,竟然在锦和商行得到了一份意外的惊喜。 “这是半月沙?”沈凌欣看着那一小琉璃瓶中的,呈现淡红色的沙土状粉末问道。 “姑娘好眼力,的确是半月沙。是番外某个小邦皇室珍藏,据闻有能令人容颜永驻的功效。只不过这一小瓶半月沙的分量太少,如果使用非但不能容颜永驻,反而会使人容貌尽毁!姑娘若是喜欢,尽管拿去把玩,但万万不可使用!”江集神情无比的恭谨。 沈凌欣摇了摇头,说:“半月沙会使人容貌尽毁,并非是因为分量少,而是它本身就是一种毒物,使用不当不但会毁容,还会令人变得痴傻。” 沈凌欣没有说出来的,是这半月沙只要炮制手法得宜,就可以替代邪影花! 所以,在江集万分不放心,生怕她使用出事的情况下,沈凌欣还是拿走了这瓶半月沙。 七大奇花异草已经寻到了两种,沈凌欣却越发急切起来,竟是想要去寻周沐寒,向他询问其他几种奇花异草的下落。 只是,她的马车刚刚行至一处街口,忽地就听传来了一阵惊呼声! “惊马了,惊马了!快躲开!快躲开!” 还不等她弄清楚什么情况,就从被刮开的车帘缝隙中,看到一匹马癫狂地奔了过去,而马上歪歪斜斜地趴着一人,似乎马上就要摔落马下。 尽管只是匆匆一瞥,沈凌欣还是认了出来,马上之人她是认得的! 第104章 谁说人人惧他怕他的? “敛秋,快!追上去,把这个射到马匹身上!” 沈凌欣递给了敛秋几根银针。 敛秋接过去,当即运起轻功追了过去。 沈凌欣随后也赶了过去。 此时,那惊马已经因为中了沈凌欣的毒针,而口吐白沫地倒在了地上,先前骑在马上的人,也是跌坐在地上惊魂未定。 “小公子,你没事?”沈凌欣伸手去扶邵穆泽起身。 不错,方才沈凌欣一眼就认了出来,马上的人是五皇子邵穆泽。 “多谢沈大姑娘!”邵穆泽甫一回过神来,顾不得拍打身上的灰尘,就神情焦急地往来路上看了过去,“不知伤了多少人,我就不该在街上骑马的!” 稍作犹豫之后,邵穆泽冲着沈凌欣一拜,说道:“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沈大姑娘能帮我,我先在这里拜谢了!” 沈凌欣微微侧身,避开他的大礼:“小公子有话请说,如果我能办到,必然不会推辞。” “麻烦沈大姑娘能借我些银两,再借我几个人手一用。” 闻言,沈凌欣微微挑了眉梢,思及先前邵穆泽的话,瞬间恍悟过来,原来他是要安顿那些被惊马所伤的百姓。 当下沈凌欣也没有犹豫,拿了银钱交给敛秋与车夫,让他们再寻一些人手来,把受伤的百姓送去医馆,该赔偿的摊贩一一做赔偿。 而邵穆泽看了那些受伤的百姓,神情越发自责起来,一双漂亮的眼眸也黯淡了不少。 “小公子……” “沈大姑娘,你叫我……穆泽好了。沈大姑娘可是想问我,为何会当街纵马?” “呃……不是。”沈凌欣立马否认。 其实她原本想问的,和邵穆泽说的差不多,邵穆泽一个皇子,出宫一趟本就不容易,当街独自纵马,还遇到了惊马,的确是很奇怪的事情。 只是,沈凌欣不想从邵穆泽那双漂亮的眼眸中,看到黯淡的神情。 是以沈凌欣转口说道:“我是想说,去看看那匹马。我虽不知那匹马是从何处来的,但也能猜到能做为坐骑,必然是已经驯化好了的,怎么会突然惊了?或许这当中有什么古怪。” 邵穆泽微微抿了唇,随后轻声说道:“不用看。” “为什么?你就那么笃定,这当中没有古怪?” “不是笃定没有古怪,而是不用看,也知一定有古怪。”邵穆泽的眼睫忽闪着,“只不过,知道有什么古怪也没有用,找不到人的。” 皇室生长不易,别看邵穆泽小小年纪,或许早已不知经历过多少的阴谋与暗箭,此时此刻说着这些话,透出一股完全不符合他年纪的冷静。 只是,沈凌欣却笑道:“谁说就一定找不到人的?” 闻言,邵穆泽就用他那双漂亮的眸子看着沈凌欣。 “是欢马草。要使马匹狂躁起来,仿佛是无意惊了马一般,必然就得在你骑马的半个时辰前,给马匹喂食三丛以上的欢马草。” 沈凌欣查看着倒地的马匹,口中细细说着。 邵穆泽还是微微摇了头:“知道这个也没用的。” 半个时辰内,可以接触到这匹马的人很多,没有亲眼见到,也确定不了究竟是何人所为。 沈凌欣就微微勾了唇,说:“如果我说之所以会在此时此刻马匹狂躁,还因为缰绳上涂抹了一种药物呢?这种药物很容易消散,要想起作用,就必须在你骑马的前一刻涂抹上去。” 邵穆泽漂亮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沈大姑娘的意思,是说我从谁的手里接过缰绳的,那谁就是涂抹药物的人?” 沈凌欣微微颔首,说:“若是你想将其揪出来,可以去药铺子里抓一付药,研磨成粉之后……” 其实,沈凌欣随身携带有她所说的药粉,但沈凌欣并没有将药粉直接给邵穆泽,而是只将药方以及办法,告知了邵穆泽。 “沈大姑娘真厉害!穆泽多谢沈大姑娘!”邵穆泽由衷地夸赞着,深施一礼。 只是找遍了身上,邵穆泽也没有找到一样合适的物什,可以送给沈凌欣做谢礼。 于是这孩子的脸上,不禁出现了窘迫之色,咬了咬牙将腕上的一串念珠褪了下来。 “沈大姑娘数次帮我,我万分感谢,只实在是身无长物,就将这串念珠送与沈姐姐可好?” 说着说着,邵穆泽口中的沈大姑娘,竟是变作了沈姐姐。 沈凌欣看得出来,那串念珠似乎对邵穆泽很重要,于是就笑道:“既然你叫我一声姐姐,那姐姐帮你可不是正常的,何须送我如此贵重的礼物?” “可……” “那我就拿这个做谢礼,可好?”沈凌欣说的是邵穆泽腰间的一个穗子。 那不过是小宫女打的,他出门前就随手挂上去的,并不是什么稀罕物。 邵穆泽正准备说这个穗子不适合,却见督察院的青袍卫也赶了过来,帮着敛秋等人一起收拾残局,他就停住了话茬。 看着那些忙碌的青袍卫,邵穆泽忽然感慨出声道:“人人皆惧怕宸阳侯,我却宁愿雨墨国多几个如宸阳侯这般的人物!” “为什么?” “我虽不常出门,却也知道宸阳侯尽职尽责地为朝廷做事,真心实意的为着百姓,是这世间少有的忠义之人。端看他麾下的青袍卫,抓的都是该抓之人,杀的也都是该杀的犯人,却从未传出过欺压百姓、鱼肉乡邻的消息,就可知一二。” 沈凌欣没有想到,邵穆泽给周沐寒的评价如此之好,不禁也跟着感叹道:“只可惜世人大多愚昧,看到的都是他与其麾下青袍卫如何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人人皆惧他怕他!” “谁说人人惧他怕他的?沈姐姐且看看那些百姓。”邵穆泽眼神亮亮的。 闻言,沈凌欣当真转头看向那些百姓,这才发现那些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对青袍卫的态度是和气的,甚至是亲切的。 似乎惧怕周沐寒以及青袍卫的,从来都是各个朝臣、勋贵世家里的人。 而在这一刻,沈凌欣忽然就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许久之前,当周沐寒说“荣华富贵还没有尽享,怎么可能不想活下去”,她为何会无端端生气了。 因为在那个时候,在她的心里就已经认定,周沐寒不是那种贪图荣华富贵的人。听周沐寒那么说,觉得他是在故意贬低自身,亦或者是在敷衍她,所以她才会觉得气闷。 周沐寒…… 周唯安! 她在此时此刻,忽然无比的想要见到他! 第105章 怎么还不知道他如此小气? 沈凌欣寻到了督察院去。 此时此刻的周沐寒,似乎是刚刚从地牢里出来。 只见他一袭清蓝色的长袍沾了血渍,一团团的暗色渲染开来,而他清俊的面庞上,带着无尽的寒霜,瀚海般的眼眸里,似乎没有丝毫情感,让他整个人如同从地府归来的煞神! “侯爷,夫人来了,属下没能拦住夫人。侯爷要不要先去换身衣服?”金玥上前一步,似是无意地阻隔在了周沐寒与沈凌欣之间。 闻言,周沐寒的眼眸,微微转动了一下,似乎才反应过来,金玥话中的意思,继而他周身冰寒的气息,缓缓消退了下去。 挥手让金玥退开,周沐寒缓缓开口道:“你来了。” “嗯,我来了。” “去书房坐坐?” “好。” 二人你一言我一句,皆是神情淡淡。一个仿佛那一身血渍根本不存在,另外一个也仿佛根本没有看到。 金玥眨了眨眼睛,合着纯属他想太多了?侯爷什么模样,都不会惊吓到夫人?早知道他先前拦什么,还不惜撒谎说侯爷不在督察院。 不过转念一想,连朝中大臣都抵受不住的煞气,夫人都能当不存在呢,还会怕什么血腥? 夫人就是夫人,合该与侯爷在一起! 且不说金玥在心里嘀嘀咕咕的,只说书房中,周沐寒接过沈凌欣递过来的一包杏酥糖,唇角微微弯了起来。 “特意给我买的?” “也……不是,就正好路过。对,路过。”沈凌欣眼神飘忽着,哪里会承认,她就是想起来在月渐楼那回,周沐寒说让她下次多送一些,似乎很喜欢这杏酥糖,她才会在来寻周沐寒之前,特意绕了好几条街去买的。 周沐寒也不追问,只伸手打开纸包,捻了一粒杏酥糖送入口中,又将纸包推回到沈凌欣面前。 “嗯?”沈凌欣以眼神询问。 “你不是也喜欢吗?” “你怎么知道?”沈凌欣微诧异,在周沐寒示意下,也捻了一粒放入口中,然后后知后觉地留意到了,周沐寒话中的那个“也”字。 再然后,沈凌欣有些呆呆的看着,周沐寒将纸包拿了回去,小心地包好,收到了他自己怀里。 这似乎是她买来的?却只分她一粒! 她怎么不知道周沐寒还如此小气? 就在沈凌欣发懵之时,周沐寒吩咐了门口的金玥一句话。 不多时,金玥就带了两名穿着劲装的女子回来。 “夫人,侯爷让她们以后做夫人的丫鬟,伺候夫人。水沫、水沁,还不见过夫人。” “水沫、水沁,见过侯爷,见过夫人。” 听到夫人这个称呼,沈凌欣心中一阵无力,都是这金玥,以至于周沐寒麾下的人,个个都称呼她夫人! 可他俩还没有成亲,当真不觉得这个夫人叫早了吗? 心中暗暗吐槽,沈凌欣口中问道:“水沫?水沁?青袍卫?” 有金玥、金敖,有火烽,似乎还有土姓和木姓的青袍卫,那眼前的水沫和水沁,必然也是青袍卫。 “的确是青袍卫。”周沐寒没有否认。 “那你让她们给我做丫鬟?太大材小用了些,也委屈了水沫和水沁两位姑娘。” “属下不委屈,也当不起姑娘这个称呼。”水沫自称的是属下,而非奴婢。 而水沁只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什么话也没有说。 “你不要她们二人?”周沐寒扫了一眼水沫,问道。 沈凌欣摇了摇头:“不是不要,而是不能要。” “明白了。水沫、水沁,既然沈姑娘不要你们伺候,你们就去。” “是,侯爷。”水沁二话没说,直接应声。 而水沫却是微抬了眼睛,问了一句:“侯爷让属下去何处?” “自是静思堂。”回答的人是金玥。 静心思过谓之静思堂。 “侯爷,属下是青袍卫,该当在侯爷麾下做事,本就不是与人做丫鬟、伺候他人的!现在就因为她不要属下,属下就要去静思堂?属下不服!凭什么?” 听到水沫的话,金玥顿时脸现怒容,而周沐寒不怒反笑,点了一下本要起身退出去的水沁,道:“你来告诉她凭什么。” “是,侯爷。”水沁重新跪好,声音平平的说道:“青袍卫是侯爷一手创建且训练出来的,侯爷的命令重于一切!侯爷说要属下伺候夫人,那属下就是夫人的奴婢。” “是她不要我,又不是我说不做,我没有违抗侯爷的命令!”水沫不服地反驳道。 金玥只觉得要按捺不住自己的手了,敢对夫人不敬,简直就是找死! 水沁不看水沫,只依旧一板一眼地说道:“夫人要不要属下,都是夫人与侯爷之间的事,属下可以做的只有服从命令。” “即便只因我拒绝要你们,你们就落得个去静思堂受罚的结果?”沈凌欣问了一句。 “是。” 而水沫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因着金玥一个攥拳的动作,最终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沈凌欣看了出来,水沫依旧不知她错在何处,或者说她并不认为她自己有错。 “水沁我留下了。” “好。”周沐寒点了头,让金玥带水沫下去。 水沫不甘不愿地下去了,却不知此时的她,已经不再需要去静思堂,而是刑司。 而周沐寒看了一眼,仍旧跪在那里的水沁,道:“水沁,你不再是青袍卫,从今以后只听凭沈姑娘一人差遣。本侯的话,你可听明白了?” “是,侯爷。” “嗯,下去。”周沐寒淡淡点了头。 只水沁却没有起身退下去,而是转眸看向了沈凌欣。 见状,沈凌欣差点笑出来。 该夸这个水沁太实在,还是该说周沐寒训诫得到位?周沐寒刚说以后只听她一人的话,水沁就连周沐寒的话都不听了! 摆了摆手,沈凌欣忍笑让水沁出去,水沁这才施礼退了出去。 周沐寒看着沈凌欣的笑容,情知她在笑什么,却也丝毫不以为意,只说道:“水沁原本是负责打探和收集消息的,熟知各府邸的人和事,应该对你有所助益。” 熟知各府邸的人和事? 沈凌欣把这句话,在心里过了一遍,问道:“无论是后宅,还是朝堂之事?” “嗯,她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如果你想要最新的消息,可以让她来寻金玥。” 闻言,沈凌欣心中微微一动。 第106章 讹人的乞丐! “水沁,从此以后只能做一个丫鬟,可会觉得不甘心?”沈凌欣坐在马车里,半眯着眼睛养神。 “回夫人的话,奴婢不觉得跟着夫人,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又怎会不甘心。” 沈凌欣微垂了眸子,道:“曾经吃了无数的苦,用泪与血换来的武功、本领,如今却只能跟着我,围着后宅转,这样还没什么不好么?” “夫人,奴婢现在是夫人的丫鬟。夫人让奴婢做什么,奴婢就做什么。奴婢心中所想,仅此而已。” 这实诚丫头…… 沈凌欣无奈地说道:“既然你说是我的丫鬟,那就先改了这个称呼。” 水沁一怔,随后反应过来,应道:“是,姑娘。” 沈凌欣满意地点了点头,问道:“水沁,你可知太子的东宫里,有没有一钱姓属官?” “有。”水沁回答的没有丝毫犹豫,“不过不是属官,而是幕僚。没有官阶品级,也不算是特别得太子重用,只太子表面功夫做得好,一直称其为钱先生。” 果然对上了! 先前从那崔志学口中,得知了钱先生此人,沈凌欣一直未能找到合适的突破口,来打探这钱先生究竟是何方神圣。 只是在所谓抬平妻宴上,张氏的那句“太子殿下派人送来的贺仪”,提醒了沈凌欣,再思及太子对她的种种针对,沈凌欣忽然就想到了这个可能,一问之下果然如此。 太子无缘无故地为何要针对她? 难道只是为了要纳沈明薇进东宫? 还有之前在沈宏方书房里,发现的轻翼宣纸…… 沈凌欣只觉得眼前如同有一层迷雾,让她无论如何也看不清迷雾背后,究竟藏着什么。 “姑娘,侯爷要奴婢提醒姑娘……”水沁看了看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敛秋,忽然开口说道。 只是,她的话尚未说完,马车就猛地停了下来,她与敛秋二人同时扶住了沈凌欣。 不等敛秋喝问,就听车夫急忙忙地赔罪道:“姑娘恕罪!有个乞丐忽然蹿了过来,小人怕把他撞了,才停了马车。” 随后,车夫又生气地呵斥着:“你存心找死啊?往马车跟前蹿!要不是我拉缰绳拉得快,你就要到马蹄子底下,车轱辘底下去了!” 不知道那个乞丐说了什么,只听车夫不耐烦地喊道:“去去去,去别处讨钱去!惊了我家姑娘的事,我都没找你算账呢,你还找我要钱!” 沈凌欣挑了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只见马前有一人,胳膊似乎是有伤,呈不自然的状态扭曲着,而他腿上也该是有伤的,整个人都身形狼狈地趴在地上,面上更是胡子拉碴、灰头土脸的,让人看不清模样,只有眼神很亮。 “罢了,赵大,给他些银钱。”沈凌欣让敛秋拿了一些散碎银子,以及若干铜钱给车夫赵大,让赵大给那乞丐。 非是不想多给他一些,只是以这乞丐的模样,银钱太多了就会成为他的催命符! 不想不一会儿,又传来赵大的声音:“姑娘,这个乞丐不识好歹,不要姑娘给的银钱,非说是小人撞断了他的腿,就必须把他送到医馆去!姑娘,他这是讹人,小人真没撞到他!” 赵大叫着冤屈。 沈凌欣微微皱了眉。 敛忍不住摩拳擦掌道:“姑娘,奴婢下去揍他一顿,看他还敢不敢讹人!” 沈凌欣轻轻摇了摇头,方才虽然只是看了一眼,但她觉得自己该没有看错,那乞丐满身狼狈,也让人看不清面容,但他的眼神骗不了人,该不是那种专门以手段讹诈人的地痞流氓。 “赵大,你把他送去医馆,用方才给你的银钱,把医馆的费用结了再回来。”沈凌欣吩咐道。 赵大就应了是,认命地准备送那个乞丐去医馆。 谁知道他刚一接近乞丐,那乞丐就用那支没伤的胳臂,一把抱住了他的脚踝,死活不肯撒手了,险些把赵大给掀翻在地。 这下子赵大恼了,骂道:“你个死乞丐,姑娘好心,让我送你去医馆,你抱着我做什么?快给我撒手!再不撒手,我把你这条胳膊也打断!哎呦……” 只听赵大一声叫唤,当真被那乞丐给掀翻在地,又被拖住了脚踝,一时间怎么也爬不起来不说,想要踹那乞丐都做不到,伸手要打却又打不着,两个人就如两根藤蔓似的纠缠在了一起。 “姑娘……”敛秋眼见沈凌欣似要从马车上下去,不由得出声唤道,“您还是别下去了,再让他伤着您。” “无妨,我去在一旁看看。” 随着沈凌欣从马车上下来,与赵大纠缠在一起的乞丐,也彻底的将赵大压制在了地上,他抬头看了沈凌欣一眼,却又很快垂下了眼睛。 沈凌欣看着乞丐,眸中掠过一抹异芒。 而这时水沁低声说了一句:“姑娘,他用的似乎是军中招式。” 闻言,沈凌欣恍然,自己果然没有看错,她就说赵大虽然不会武功,但也身强力壮的,怎么会扭打不过一个伤了一条手臂和腿的乞丐。 “既不要银钱,也不肯去医馆,你到底想要什么?”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肯去医馆的?”乞丐一开口,却是一副无赖模样。“我去啊,但我要你亲自送我去。” “放肆!敢对姑娘无礼,小心我打折你的腿!”敛秋厉声呵斥。 “那你就来打啊!一个要打断我一条胳膊,一个要打断我一条腿,还有没有天理了!你们不让我活,我也不活了,我和你们拼了!” 乞丐叫唤着,松开了赵大,撒泼打滚般地往沈凌欣跟前扑了过来。 就在水沁与敛秋二人同时变了脸色,想要一脚将乞丐踹飞之时,乞丐却先她们一步,抓住了沈凌欣的裙摆! 敛秋顿时大怒,一脚狠狠地踹在乞丐的手腕上,而水沁更是不知从何处抽出了一把匕首来,径直斩向了乞丐的手! 只是,还不等匕首落下,就听沈凌欣喝了一声“住手”,水沁不得不收住了斩落的动作。 “姑娘?” 第107章 孤要打猎关他周沐寒什么事? “他已经死了。”沈凌欣垂眸看着地上的乞丐,轻轻往后退了一步,将自己的裙摆,从乞丐的手中抽了回来。 “找个地方埋了。”说完,沈凌欣面无表情地回了马车。 敛秋等人被这一变故,弄得有些反应不过来,刚刚还生龙活虎般地把赵大压在地上,怎么一转眼就死了? 水沁上前看了看,见乞丐果然已经断了气,不禁暗暗纳罕。 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的赵大,看着死掉的乞丐自觉无比的晦气,骂骂咧咧地将人给拖去了乱葬岗。 他才没有那么傻,还给这个晦气的乞丐,找个地方掩埋?能给拖来乱葬岗,就已经是碍于姑娘的吩咐了! 呸!晦气的东西! 赵大啐了一口,掉头就走,却不知在他刚离开没有多久,就有人来把乞丐的尸体带走了。 “如何?” “回殿下,不是袁阳泽。” “不是?你确定?”太子眼神阴沉。 他虽然不敢明面上打林家兵符的主意,但他怎么甘心将雨墨国一般的兵力,就那么拱手让人?即便那个人是父皇也不行! 于是,他一直使人盯着沈氏女,就是等着袁阳泽出现,他好抢先一步把兵符拿到手! “奴才确定。此人原先的确是林家军中的士卒,只是后因犯了大错,被林良骥按照军规,亲手打断了一条胳膊后,扔出了军中。” 林良骥既是林茂昌的儿子,沈凌欣的亲舅舅。 如此说来,这人即便不是真的做了乞丐,也不会帮着林家,帮着袁阳泽,难道当真只是巧合? “他怎么会讹上了那沈氏女?”太子心中还是疑惑重重。 下首之人摇了摇头,道:“或许就是巧合。奴才让人查过了,此人经常在那条街上混迹,只不过先前并未做出过撞人马车讹人之事。也或许他原本并非是要讹诈沈氏女,而是想耍无赖,调戏沈氏女。” 毕竟,他的人亲耳听到那人说,要沈氏女亲自送他去医馆的话。这不就是明晃晃的调戏吗? 闻言,太子重重地皱了眉,挥手让下首的人退下,却在他即将出房门之际,又不死心地追问了一句:“他的死因是什么?” 那人沉默了一瞬才回答道:“兴奋过度心悸而亡。” 太子立即倒胃口地挥了挥手。 袁阳泽到底躲到了哪里去?太子恼恨地踹飞了凳子,随后喊了他身边伺候的孙兴立进来。 “去传话,孤要打猎!这一回不打上一整天,孤这心里就不痛快!” 闻言,孙兴立当即苦了一张脸。 太子见状当即就怒了:“你个狗奴才,孤不过是让你去传个话,你给孤做这般脸色,是想孤摘了你的脑袋?” 孙兴立“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磕头道:“殿下饶命!奴才是替殿下忧心,不小心就……都是奴才的错,奴才这就去传话。” 说完,孙兴立爬起来就要往外跑。 “你给孤回来,把话说清楚!孤有什么事,要你个狗奴才替孤忧心?” 孙兴立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说词:“殿下,奴才是怕那个不识好歹的宸阳侯,惹了殿下不高兴。殿下不高兴,奴才能不忧心吗?” “孤打猎关周沐寒那个家伙什么事?他……” 太子说着说着忽然住了口,孙兴立不提,他都忘记这茬了! “要是殿下再敢残害无辜百姓,他就用殿下手底下的精锐给百姓赔命。殿下残害一名百姓,他就杀一名精锐!若是殿下觉得无所谓,那就百姓一命换精锐十命!十命不够,就百命!” 言犹在耳,使得太子心里的火气,越发旺盛了起来,他一脚踹倒了孙兴立。 “孤是太子,是将来的皇上!孤也有的是人!孤倒要看看,孤打一场猎,他周沐寒能杀孤多少人!滚,现在立刻去传话!半个时辰,要是半个时辰内,孤打不上猎,孤就先摘了你的脑袋!” 孙兴立顾不得疼痛,急急忙忙跑了出去,半个时辰当真是想要了他的小命啊! 因为太子口中的打猎,猎的并非是野兽,而是人! 将百姓无论男女老幼,全都驱赶进林子里,充作被太子猎杀的猎物! 周围有士兵把守,他们逃不出去,却也不允许他们在原地等死,他们要如同野兽一般逃窜躲避,拼死挣扎! 他们越慌乱,太子就越兴奋,手中的箭矢就越快地带走更多人的性命!猎杀的兴起,太子还会跳下马来,用长剑一个一个地杀掉那些哭喊的妇人,甚至是将那些孩子挑在剑尖上! 起先,太子还只敢偷偷摸摸的,让人弄来几个“猎物”,所以没有几人知道,太子竟有如此残忍的癖好。 太子高兴了,要打猎,不高兴了更要打猎,次数就渐渐多了起来。 后来有一次太子行事不够小心,被人给发现,还呈报到了政渊帝跟前。 太子本是担心政渊帝责罚他,岂料政渊帝丝毫不以为意,甚至有意无意地还替他遮掩,太子就越发胆大起来。 直到此事被周沐寒的青袍卫探知,才有了上一次平通山庄的事情,也才有了宸阳侯威胁太子一事。 只是此时看来,太子非但没有把百姓的命当做命,就连他让人精心训练出来的精锐的性命,他也完全不放在心上! 在他的心里,无论是百姓还是精锐,统统都是蝼蚁罢了。 孙兴立跑了出去,太子心烦气躁地灌下一盏茶,又将茶盏摔了个粉碎,想着一会儿就能尽情打猎了,这才算是勉强按捺住心头的燥怒。 只是,太子怎么也没有想到,等他到了安排好的“猎场”之后,迎接他的只有风中萧瑟的草木! 别说百姓了,就连原本该被安排守在周围的军士,都不见了踪影! 除了太子刚刚带来的人,这猎场上一个人影都没有! “孙兴立!”太子咆哮着,孙兴立瑟瑟发抖,却也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与此同时,敛秋与水沁等人,听了沈凌欣的安排,不由得面面相觑。 “姑娘这是……” 第108章 小猴子叔叔 执青与司白一辆马车,敛秋一辆马车,水沁又是一辆马车,三辆马车从文顺侯府驶了出去,去往了三个不同的方向。 得知消息的张氏,被气得够呛,在延寿堂大吼:“她想做什么?她究竟想做什么?府里统共就那么几辆马车,她全都占了去!” 没有人能回答她,就连敛秋等人,也同样是一脸的迷茫,因为这三辆马车里,都没有沈凌欣的身影。 沈凌欣换了装束,背着一个小包裹,独自一人来到了东城门外的城隍庙。 只是,城隍庙里并没有她要见的人。 沈凌欣微微皱了眉。 之前那个乞丐出现的蹊跷,死的也蹊跷,但是他在临死前,往沈凌欣裙摆上那一抓,留下了一张很小很小,小到沈凌欣都差点错过的字条。 字条上只有三个字:东隍猴。 东隍二字,指的该是城东外的城隍庙。 而最后一个猴字,指的却并非是猴子,而是袁阳泽! 因着过去了许多年,沈凌欣的记忆有些模糊,却还是想了起来。 当年,外祖父抱着年幼的她,指着他的亲兵袁阳泽说:“欣儿,这是你小猴子叔叔,你可要记得他,有事就来找他,他要是不帮你,外祖父就替你收拾他,好不好?” 还记得那个时候的袁阳泽,略带憨厚地摸了摸脑后勺,嘴里嘀咕着:“将军能不能不要叫我小猴子?我既不小,也不姓猴,我叫袁阳泽好不好……” 外祖父一瞪眼睛:“你爹是大猴子,你不是小猴子是什么?” “我爹早死了……”还是将军您亲手埋的。 “你爹死了也是大猴子,你就得是小猴子!” 沈凌欣扫视着周围,应该不是她猜错了,而是她疏漏了什么地方! 先前回到了府里,水沁也把在马车上,尚未说完的话说了出来。 她说周沐寒提醒沈凌欣,袁阳泽还活着,或许会来找她。 见与不见,或者要怎么做,皆随沈凌欣的意思,但只有一点需要留心,那就是袁阳泽如今处境十分危险,一个不慎就可能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微微攥了攥拳头,沈凌欣再一次扫视了整个城隍庙,打算若是还没有什么发现,就先行离开此处,之后再另想它法,目光却忽地在一处顿住。 城隍爷的塑像下面手掌印! 似是有人磕头拜城隍爷的时候,无意间按上去的,只是那手掌印只有半个。 确切地来说,是只有三根手指的印痕。 三根手指印,无意为之的巧合,还是…… 沈凌欣眼神猛地一亮,上前将那手指印用鞋底蹭掉,随后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行三十三丈左转,复行三十二丈再左转,又行三十一丈右转,再行三十三丈…… 沈凌欣停下了脚步。 面前是一处灌木丛生的地方,沈凌欣从右侧绕了过去,随后面向左侧,轻唤了一声:“小猴子叔叔。” “唰”的一声,沈凌欣面前不远处的一株灌木丛晃动了一下,只没有人声传来,也没有人出现。 沈凌欣眼眶发酸,如同自言自语一般说着:“三十三左,三十二左,三十一右,三十三右绕向左,小猴子叔叔就会出现,欣儿就会有杏酥糖吃。不告诉祖母,也不告诉外祖父,这是欣儿与小猴子叔叔的秘密……” “唔”的一声,一道黑影忽地蹿了出来,直扑沈凌欣! 沈凌欣不动,只扬眸看了过去。 黑影瘦削的脱了形,衣衫褴褛至几乎算是一些破布条挂在身上,露出来的地方都是伤,然后他少了一条胳膊,残了一条腿,面上也是带着无数的伤,有的甚至还在往外淌着脓血! 沈凌欣的眼泪,几乎忍不住要落下来! 她完全认不出来面前这道黑影了,但是她万分确定他就是袁阳泽! 这个三十三丈的游戏,是袁阳泽教给她的,没有旁人知道! 那黑影扑到沈凌欣跟前,却又在距离她三尺的时候停了下来,并不说话,只那么看着沈凌欣。 “小猴子叔叔,是你,对吗?”沈凌欣望着那道黑影,“我给你带了食物、水囊,还有治伤的药。药丸、药粉都有。” 沈凌欣将背上的小包裹解下来,递了过去。 袁阳泽依旧不说话,也不伸手去接包裹。 沈凌欣沉默了一瞬,将小包裹打开,把她准备的干粮拿出来啃了几口,又拿起水囊喝了几口,然后将这两样东西放下,并向后退了几步。 半晌,袁阳泽拿起干粮来,却仅只吃了一口,而且并没有咽下去。 他又拿起水囊看着,仿佛这个普通的水囊,是什么稀罕宝贝一般。 直到这个时候,袁阳泽满是伤的脸上,露出了一些似哭非哭的表情,他张了张嘴,却未能说出话来,只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响来。 沈凌欣震惊且难过地发现,袁阳泽的咽喉处有一道伤! 那伤很深,袁阳泽没有当场毙命,已然是万幸,但有那伤的存在,袁阳泽就没有办法吃食物,甚至连水都喝不了。 这就是袁阳泽刚刚不吃不喝的原因! “小猴子叔叔,我给你先上药好不好?等上了药,就可以喝一些水了。” 如果实在没有办法,沈凌欣只能给袁阳泽下毒了。 用毒压下伤处的疼痛,再暂时封闭住伤口,至少让袁阳泽能喝一点点水进去,否则袁阳泽会活生生渴死的! 袁阳泽又露出了那种似哭非哭的表情,伸出还在的左手,做了一个抚摸头顶的动作。 这一下子,沈凌欣彻底忍不住了,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 “小猴子叔叔……”沈凌欣哽咽着,“我知道外祖父、舅舅、表哥他们不会通敌叛国,他们是被冤枉的!我也知道小猴子叔叔一定经历了很多很多追杀和磨难!我都知道!” “我一定一定会替外祖父他们昭雪冤屈,洗去他们背负的罪名,还会找到害他们的人,为他们报仇雪恨!小猴子叔叔,你留下来看着欣儿去做这些,好不好?小猴子叔叔……” 沈凌欣猛地扑了过去,接住轰然倒地的袁阳泽。 第109章 那是娘亲对他的期冀啊! 袁阳泽死了。 没有留下一句话。 没有留下一个字。 他就那么死在了沈凌欣面前。 只临死的时候,他将自己的左手,生生地插进了自己的腹中,那里有一块似玉坠的物什,沾染着斑斑血迹! 沈凌欣将他埋在了二人见面的这个地方,立了一个无字碑,只是咬破自己的手指,用血在碑上画了一只小猴子。 “姑娘……”水沁看着已经呆坐了一个时辰的沈凌欣欲言又止。 沈凌欣微微垂了眸子,抚摸了一下挂在颈间的玉坠,道:“有话就说。” “是侯爷来了,就在窗子外面。” 闻言,沈凌欣微微挑了眉梢,起身上前推开窗子。 窗外周沐寒又是一袭茶白色长袍,在夜风中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怎么不进来?”沈凌欣开口问道。 周沐寒没有回答,只朝着沈凌欣伸了手。 沈凌欣再次微挑了眉梢,将自己的手放入了他的手掌中。 下一瞬,沈凌欣整个人都被周沐寒从窗子里拉了出来,不过是眨眼的功夫,二人就到了树梢,再几个纵跃后,周沐寒带着她,站定在一处屋顶上。 解下披风铺在屋顶,周沐寒示意沈凌欣坐下,随后不知从何处拿出两个酒壶来,递了一个给沈凌欣。 这是…… 请她喝酒? 大半夜的,在屋顶上? 沈凌欣刚想到这里,面前又多了一包杏酥糖。 只似乎不是她买给周沐寒的那一包。 “试试。吃一粒杏酥糖,再喝一口蜜兰琼。” 吃糖,喝酒…… 不知为何,沈凌欣原本沉重的心,在这一刻,忽然就慢慢轻缓了起来。 她当真拿了一粒杏酥糖送入口中,又喝了一口壶中的酒。 没有多少的酒气,只有香甜酥,夹杂着一股淡淡的似兰香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开来,直抵她的四肢百骸,然后入了她的心。 心越发的舒缓轻松…… 周沐寒将酒壶放下,伸手指了天上的星星,轻声说道:“我娘说过,天上的每一颗星星,都有它存在着的意义。不论它是不是很亮,也不管它是不是会消失,它存在过,就必然有它存在的意义。” “今日我们或许理解不了,这个意义是什么,或许他日会明白,也或许也一辈子都不会明白,但它的的确确存在过,这就行了。” 沈凌欣听着,忽然就感觉周沐寒的娘亲,一定是一位很温柔很温柔的女子,还是一位有着大智慧的人! “唯安,她还说过什么,可以和我说说吗?” “她说,生而为人,最重要的不是活着,而是要活出美好。” “她说,美好就在每个人的心中,有的时候它会躲起来,但只要用心,总会找到它。” “她说,选择善良,就要为善良去做些什么。” “她说,如果读书,不用非得读得很好,但要用心去读;如果做官,不用必须清廉如贫,但要对百姓好。” 周沐寒始终记得这些话。 在他与其他孩子抢活下来的机会的时候;在他每一次挣扎在鬼门关的时候;在他被体内噬魂毒折磨的时候;在每一个至黑至暗,令人绝望的时候…… 娘亲曾经说过的话,一遍又一遍的在他心中重复着,烙刻在他的心底脑中,乃至灵魂深处! 这也是当他掌握了无上的权势之后,依旧会护着百姓的原因。 那是娘亲对他的期冀啊,他怎忍心让九泉之下的娘亲失望? 不知过了多久,酒壶里的蜜兰琼已然喝光了,倒是那包杏酥糖,周沐寒只让沈凌欣吃了粒,剩下的就包了起来,让沈凌欣收到了袖袋里。 转眸看了看夜色当中,仿佛也跟着蒙上了一层柔和光芒的周沐寒,沈凌欣说:“你怎么不问?” “我知道袁阳泽是为了林家兵符才找上你的。” 原来,那玉坠是兵符! 沈凌欣只觉得颈间的玉坠,似火一般灼烫着她,口中再道:“那你怎么不问我拿到了没有?” 周沐寒转回眸看着沈凌欣,说:“然后呢?” “什么然后呢?”沈凌欣一怔。 “问你拿到没有。你说拿到了,亦或者是没有拿到,然后我要做什么?你拿到了,我抢过来;还是你没拿到,我挖坟掘墓地去找?” 周沐寒与沈凌欣说话,其实一直是比较平和的,甚少有如此尖锐的时候。 沈凌欣微微张了张唇,想说她不是这个意思。 周沐寒轻轻喟叹道:“三皇子、四皇子、太子,还有皇上都想要得到林家兵符。他们以为拿到了林家兵符,就能掌控林家军,就能将雨墨国近半数的兵权掌握在手中。” “只是没有人明白,林家军从来都不是依靠一枚小小的兵符,就能掌控的,或者该说不仅仅只是兵符,还有军心。” “或者,还有民心。”沈凌欣隔着衣衫,抚摸着那枚兵符,轻声开口,“林家军跟随着外祖一家守卫边关,为护卫百姓流血牺牲,一代又一代。其实是林家军或者周家军,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护卫百姓的心,百姓们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周沐寒默默地点了头。 沈凌欣将颈间的玉坠解了下来,递到周沐寒面前。 这一次,轮到周沐寒微怔。 “它留在我手里也没有用,我总不可能带着兵符去边关,然后领兵作战?林家兵符不该埋没在我的手里。” 沈凌欣不知道袁阳泽为何执着于把兵符交给她,但她想既然是兵符,就该让它出现在领兵作战的将领身上,而不是在她这里,毫无用武之地。 周沐寒伸手接过那兵符,目光落在上面,修长的手指,在兵符上轻轻抚过,一点一点的描摹着…… 而沈凌欣的目光,却是轻轻从他手指戴的扳指上扫过。 早在状告秦国公的时候,沈凌欣就已然留意到,那扳指早已换过,不再是先前淬着毒的那枚,只是外形上却与原先那枚扳指一模一样。 扳指是政渊帝赏赐给周沐寒的。 周沐寒从未说过,世人看到的也是政渊帝对他的极致宠信,可她却透过这一枚扳指,隐约嗅闻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周沐寒远没有外界传言的得宠,甚至还可能…… “你不拿它回去,恐怕皇上那边也不好交代?” 闻言,周沐寒的手指微顿。 政渊帝之所以会答应赐婚,其实为的就是这枚林家兵符! 那他就让他先如愿,又能如何? 这个念头一经出现,就疯狂地生长着! 第110章 她也会气死人不偿命! 先让他得到,再让他失去,这才是最好的报复! 只是,最终周沐寒将手中的兵符,又交还给了沈凌欣。 “我们来布一个局,愿者上钩。”周沐寒声音淡淡,却隐含着丝丝危险。 沈凌欣微微挑了眉梢,并未再说什么。 翌日清晨。 “姑娘,侯爷来了。”司白禀道。 沈凌欣心下一突,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周沐寒怎么会大清早就来了文顺侯府? 结果,等沈凌欣出去一看,顿时瞪了司白一眼。 而司白有些无辜地瘪了瘪嘴,她好像没有说错什么话? 沈凌欣看出了司白的意思,心道:你倒是没说错话,只是此侯爷非彼侯爷! 大清早就来扰人清梦的人是沈宏方。 “侯爷可是稀客啊。只不过侯爷不去上早朝,跑来我这小院做什么?想喝茶,好像也早了点。”沈凌欣说出来的话,带着明显的冷嘲热讽。 沈宏方皱着眉,似乎想要呵斥沈凌欣,最终却又咽了回去。 他开口道:“上次的药膏你这里还有?再给我拿几瓶。” “什么药膏?” “别跟本侯装糊涂!”沈宏方沉了脸色,“上次宸阳侯给你,你又给本侯的药膏。罗盛没来听你差遣一天,不是你发的话吗?怎么,这是又后悔了?” 沈凌欣做恍悟状,说:“原来侯爷是说这个药膏。说好的条件没有达成,我是有些后悔,可药膏已经给了侯爷,想必侯爷都已经用完了,这个时候又来问我后不后悔,是想把药膏从身上刮下来,再还给我不成?这么恶心,我可不要!” 沈宏方深吸一口气,他总觉得沈凌欣是在说他恶心,而并非是什么把药膏刮下来。 未免自己忍不住把这个说话阴阳怪气的女儿给打死,沈宏方又深吸了一口气,忍住了心头的气恼,才开口说道:“说,你想要怎样,才肯把那药膏再给我几瓶?罗盛听你差遣两天还是三天?时间太长了不行,本侯由他伺候惯了,离不得他。” 若不是他身上的痛痒再次犯了,还有比之前更甚的趋势,他也不会跑到沈凌欣跟前,忍受她这份羞辱! 而沈凌欣闻言,抬眸细细地看了窗子外,开得正好的桂花,说:“我不想要差遣罗盛了。” “那你想要什么?”他再忍! “我想要什么,文顺侯都会给我?” “自然……不可能!”沈宏方心头越发烦躁起来,“只要不是太过分,本侯都可以应允你。皇上虽然已经为你与宸阳侯赐婚,但你要明白有娘家撑腰,才是出嫁女的底气。” “娘家撑腰?”沈凌欣嗤笑出声,“你确定你敢在宸阳侯面前给我撑腰?” 他不敢! 沈宏方险些恼羞成怒,只是身上的痛痒,让他不得不压下怒气。 “本侯相信宸阳侯既然能亲自向皇上请旨赐婚,自然不会欺辱于你,说撑腰不过是要你明白,每一个出嫁女,都是离不开娘家的。” 见,沈凌欣不应声,沈宏方又道:“宸阳侯深受皇上宠信,与他结亲自然不能寒酸了。本侯可以代老夫人答应你,你母亲的嫁妆,她想给你多少全都由得她,秦侯府那边补偿的银子也全都给你,公中再给你出十六抬嫁妆,一万两银子。” 沈凌欣笑了,沈宏方是不是还觉得,他自己好生大方? “再加两万两银子,我去帮你要两瓶药膏回来。”沈凌欣替他把话题绕了回来。 她给司白的那包药粉,可不是白用的,不是想要药膏么,继续说下去。 “两万两?不行!你是要将整个文顺侯府掏空吗?别忘了,你还有弟弟妹妹,还有你母亲也要继续在侯府生活……” 听沈宏方这么说话,沈凌欣心头火起,道:“我母亲在文顺侯府生活又怎样?难道我拿走几万两银子,母亲就连口饭都吃不上了?既然如此,我不介意带着母亲一起出嫁!” “带着母亲一起出嫁,你这说的什么鬼话!沈凌欣,不要以为与宸阳侯有了婚约,你就可以有恃无恐!别忘了本侯是你父亲,自然有的是办法让你嫁不成!” 软的不成,这是打算来硬的? 沈凌欣再笑,只是那笑要多冷就有多冷。 “文顺侯打算怎么让我嫁不成?是去求皇上收回赐婚圣旨,还是跑到宸阳侯面前,让他不许娶我?” 沈凌欣笃定了,这两样沈宏方都不敢,即便敢也做不成! “哦,还可以让老夫人去见见沈家祖宗,亦或者文顺侯打算自己亲自去见?那到时候我的确是嫁不成了。不过,好像也只是暂时的,毕竟只是守孝而已。” 这话说得差点没把沈宏方气到,当场去见沈家祖宗。 他手指哆嗦着指了沈凌欣,骂道:“孽障!沈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混账东西?” 眼见差不多了,沈凌欣甩了甩自己的衣袖,道:“文顺侯与其骂我,还不如省省力气,想想怎么拿到治病的药膏才是。先前好像忘记与文顺侯说了,这药膏一旦开始使用,那就必须连续使用足三瓶,万万不能半途而废,否则必然会再犯,而且一次比一次严重。” “啊,还有,文顺侯如果中途换大夫、换药用,也不是不行,只要所用药材,比这药膏所用药材名贵就行。其实,这药膏的药材也不贵,一瓶也就五万两而已。” 沈凌欣充分发挥了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说得那叫一个轻描淡写,好像五万两银子是五两一般。 “我想想是怎么说的来着?这病要是不好好用药,就会痒得不得了,到时候会忍不住把自己身上的肉,一条一条地挠下来,血肉模糊……” 似是不忍想象那时的场景,沈凌欣停下了描述,微微摇着头,叹息着。 沈宏方本是怒发冲冠,忍不住想要打死沈凌欣,刚抬起手来,手背上忽然传来一阵难忍的痛痒,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挠了上去,却在下一瞬停了下来,然后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寒战! 这个寒战让沈宏方从盛怒当中冷静了下来。 “沈凌欣,你到底想要什么?或者本侯应该问,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第111章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你是疯了吗?你居然说要代你母亲写下休夫书?你要代你母亲休掉本侯?”沈宏方满眼的难以置信,声音更是一句高过一句。 “我没疯。”沈凌欣笑着,眼眸深处却有着丝丝赤红。 母亲中的毒,外祖一家的冤屈与深仇,那些跟着无辜枉死的将士,他们英魂犹在的话,怎可能允许她继续称呼这样的一个人为父亲? 母亲柔弱,那就由她来亲手扯断,这份本就是个错误的关系! “你休想!本侯绝不可能答应!”沈宏方沉了脸色,如果他答应了,他将成为整个京城的笑话! 不,他会成为全天下的笑话! 被休掉的侯爷,恐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独一份! 已经被这句休夫给惊到的沈宏方,完全忘记了沈凌欣后面的话。 沈凌欣还说:“成亲时,我要带走文顺侯府的一半财产,而且自我成亲日起,我与你文顺侯断绝父女关系,与文顺侯府断绝一切亲缘关系!” 只不过相比起休夫来说,这些要求已然对沈宏方没有太大的冲击了。 是以,沈宏方揪着不放的只有休夫一事。 “不过是一张休书,和一纸断亲书罢了,两张纸换来文顺侯疾病的痊愈,很划算不是吗?” 手背上的奇痒,让沈宏方忍不住再次挠了挠,这让他微微迟疑了,只是依旧咬着牙道:“其他的我都可以答应你,但第一条绝无可能!本侯不休妻,已然是仁至义尽……总之,绝无可能!” “哦,那就绝婚好了。”沈凌欣似是漫不经心的说道。 她本就料定沈宏方不可能答应被休,之所以非说休夫,不过是想顺理成章地提绝婚罢了。 绝婚等同于和离,只不过绝婚更倾向于是男方有错,女方受到的影响,会比和离要好一些。 就算要让母亲与他恩断义绝,也不能让此事坏了母亲的名声,毁了母亲的后半生。 “绝婚……也不行。”沈宏方依旧拒绝。 “这也不行,那也不成,看来文顺侯是不想要这药膏了。” 沈凌欣微微摊了摊手,手上赫然是三瓶药膏。 那她就赌一赌,沈宏方究竟是觉得颜面重要,还是性命更重要了。 而沈宏方眼中,闪过一抹异色,随后甩袖而去。 被指使着去沏茶的司白回来,看着气冲冲而去的沈宏方,不由得纳闷道:“姑娘可是做了什么事惹了侯爷,奴婢看侯爷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沈凌欣不答,问道:“母亲可起身了?” “应该还没有。林嬷嬷说大夫让夫人多休息。” “嗯,你去告诉林嬷嬷和念夏她们,不要让沈宏方进屋,最好连梧桐院,都不要让他进去。” “啊?”司白吃惊的张大了嘴巴。 “啊什么啊?姑娘怎么吩咐的,你就怎么照做就是了。”敛秋说了一句,司白不满地瞪了敛秋一眼,拉着执青一起出去了。 这一日。 抚琴急急匆匆地从外面回来,然后小心翼翼的走进沈明薇的房间。 沈明薇瞪了她一眼,道:“不是说过,没有什么事,不要进来打扰我吗?” 抚琴害怕的一哆嗦,硬着头皮说道:“姑娘,是奴婢方才在厨房看到执青,她鬼鬼祟祟地在煎药。” “煎药?煎什么药?沈凌欣那个贱人生病了?”沈明薇立即兴奋起来。 “奴婢去打听过了,大姑娘的确是病了,有些日子了,就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瞒着府里,好像就连夫人那边都不知道。” “她生了什么病?” “奴婢打听不出来。” “废物!”沈明薇立即阴沉了脸,“连这点子事都打听不到,要你能做什么?给我再去打听,要是打听不到,看我怎么收拾你!” “是,姑娘,奴婢这就去。”抚琴连忙应着,心里也闪过一丝懊悔,她多嘴提这件事做什么,装不知道不好吗?这下子非但没有功劳,恐怕还要遭罪了! 不过,抚琴今天的运气貌似不错,忙了一下午,居然当真让她打听到了。 “姑娘,奴婢打听到了。”抚琴站得远远的,几乎算是站在门外边。 沈明薇有些不满地说:“不是打听到了么,那你站那么远做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姑娘,大姑娘是患了暑瘟。奴婢怕在打听的时候,沾染了病气,再把病气过给您。” “什么?居然是暑瘟!你给我滚远点!要是害我染了暑瘟,我要了你全家的命!” 沈明薇差点跳起来。 暑瘟可是具有传染性的,就跟疫病一般! 难怪沈凌欣要瞒着所有人,她这是怕被撵出府去啊! 而且,沈凌欣这么做,是想要死害她们所有人! 沈明薇细细思量着,忽然笑了起来,你不是要瞒着么?我偏偏要让你瞒不住! “抚琴,你……”沈明薇习惯性的想要招抚琴过来,却忽然想起病气一事,遂改口道:“喊弄棋过来伺候。你回自己屋子呆着去,在没有确保没有沾染病气之前不许出屋子!” 抚琴只得应是,老老实实地回屋子呆着。 谁成想这一呆就是足足三天,这期间没有人给她送水送饭,要不是屋子里还有点水,她差点生生渴死在屋子里! “老夫人,您看太子殿下对二姑娘多看重?这不又遣了宫里的太医来,说是给侯府里的主子们,都请一遍平安脉呢。” 说着,徐姨娘笑意盈盈地转向了林氏:“夫人,妾有些日子没看到大姑娘了,正好趁着太医来请平安脉,也让妾给大姑娘请个安,也好让老夫人安心不是?” 虽说徐姨娘只是妾,但只听说妾室给正室夫人请安的,可没有听说有给府里嫡女请安的,徐姨娘这话说的是暗藏机锋。 林氏没有听出来,只说道:“我也许多天没见到欣儿了。欣儿眼瞅着要出嫁了,要忙的事情太多。” “瞧夫人这话说的,大姑娘婚嫁的日子,不是还没定下来吗?再说有内务府操持,大姑娘也用不着忙什么。” 一旁的张嬷嬷就嘀咕了一句:“再忙也该来给老夫人请安!” 林氏总算是反应了过来,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张氏一拍桌子…… 第112章 计谋得逞! 张氏一锤定音,等太医来了,就让所有人都来延寿堂,以便让太医给诊脉。 毕竟是宫里的太医,又是太子殿下派来的,他们自是不敢怠慢。 只是,直到太医给张氏、沈宏方和林氏,以及沈明薇、沈明聪全都诊过了脉,也都一一开了方子,沈凌欣依旧没有露面。 张氏与沈宏方的脸色就难看起来,林氏眸中也充满了担忧,在那里有些坐立难安。 张氏想要发作,被沈宏方一个眼神拦了下来。 沈宏方一则是想着,不能当着太医的面,丢了侯府的颜面;二则是当真有疑虑,想要问一问太医。 于是,沈宏方冲着太医低声问道:“陈太医,我身上的疹子当真无碍吗?” 陈太医沉吟不语,只瞅了瞅张氏和林氏那边,沈宏方立即拉了陈太医到一旁去 陈太医缓缓说道:“侯爷身上的疹子,说不严重也不严重,因为这些疹子最多只会发展到如今的程度,不会继续严重了;说严重也严重,侯爷身上是不是又痒又痛,尤其夜间痛痒难耐?唉!不好办呐……” 说到这里,陈太医停了下来。 沈宏方当即心领神会,悄悄的塞了一个荷包给陈太医,陈太医推辞了一下,就把荷包收入了袖袋中。 “为今之计恐怕只有宫中御用药膏,才能治好侯爷身上的疹子。疹子治好了,痛痒自然而然地也会消退。” 沈宏方差点骂出声来,这说的不全都是废话吗? 宫中御用药膏,那是他说能弄来,就能弄来的? 沈凌欣手里倒是有,可沈凌欣咬死了,他不与林氏绝婚,就不给他药膏! 这些日子里,他不是没有想过办法,让人去抢过,可他手下的人,压根不是对手,尤其是那个叫水沁的,出手是招招直奔要害,招招取人性命! 既然明着抢不行,那暗着偷总行了? 也不行,去的人干脆是有去无回! 沈宏方真是急了,这才拉着这陈太医,希望他能治好自己的病,至少缓解一下身上的痛痒,谁成想这陈太医收了他的银钱,只说了一堆废话出来。 眼见沈宏方面色不愉,陈太医稍有些讪然,说道:“侯爷也别急,先用着我给开的方子。别的不说,止痒效果一定好。” “嗯,那就有劳太医了。” 沈宏方心中恼怒,就没有注意到,有个小丫鬟不知什么时候溜了进来,与林嬷嬷说了几句话,林嬷嬷又与林氏耳语了几句,而林氏当即变了脸色,起身要离开。 张氏不悦地看向林氏,林氏低声解释道:“老夫人,是小佛堂那边出了点状况,儿媳得去看看。” 林氏从宗盛寺回来没几日,张氏就觉得身子似乎不舒坦起来,就提出来要林氏在府里设个小佛堂,日日去小佛堂里拜佛祈福。 林氏因着那一次沈凌欣的话,而心中存了芥蒂,本是不想应承,后来反倒是沈凌欣劝她,说去小佛堂拜佛,可不一定是给老夫人祈福,也可以是祭拜,林氏这才应了下来。 不知是不是巧合,反正自设了小佛堂之后,张氏的身体又好了起来,张氏就愈发重视小佛堂。 此时听闻是小佛堂出了事,当下也没有多问,就催着林氏去了。 而这边沈明薇见林氏要走,本是想要拦下来,只转念一想,又把阻拦的话咽了回去,把注意力放到了陈太医身上。 “有劳陈太医了。太子殿下那边若是问起来,还请陈太医帮忙遮掩一二,就说……就说我大姐姐没在府里,所以才没有让陈太医给诊脉,可好?” 陈太医面上就有些不好看起来,说道:“太子殿下早就吩咐过,要给文顺侯府的每一位主子诊脉。沈二姑娘虽是一片好心,替沈大姑娘遮掩,只是如此一来,太子殿下万一怪罪下来……” “爹爹,大姐姐一直没过来,也没让人传个话,是不是被什么事绊住脚了?明薇有些担心大姐姐,而陈太医这边又耽搁不得……可不可以劳烦陈太医,亲自往我大姐姐的院子里走一趟?明薇在这里拜谢了!” 沈明薇冲着陈太医深施一礼。 沈明薇算不得什么人物,却是得太子看重几分,陈太医也不敢太过托大,再说已经来文顺侯府了,再去一趟沈大姑娘的院子,似乎也没有什么。 只不过陈太医到底是心里不痛快,只等着沈宏方亲自带路,这才肯前往沈凌欣的院子。 院门口处,司白眼见沈宏方等人过来,立即脸色大变,还不等沈宏方说什么,她就转回身,并且“嘭”的一声,将院门给关上了! 沈宏方气得不行,直接吩咐罗盛把院门踹开,然后气冲冲的要进去教训沈凌欣。 不想,陈太医忽然变了面色,喝止道:“侯爷停步!” 沈宏方有些疑惑地看向陈太医。 “这药味……是暑瘟,会传染的!侯爷,快!快回来!” 一听这话,沈宏方“嗖”的一下就蹿了回来,而陈太医更是捂住了口鼻连连后退。 “什么?大姐姐患了暑瘟?怎么会……大姐姐!”沈明薇凄厉的喊声,从他们身后远远的传来。 接下来简直可以用人仰马翻来形容了。 沈明薇远远的站着,看着陈太医一脸的嫌弃与晦气,指挥着人做预防,沈宏方则是一脸的怒容,让人封了沈凌欣的院子,不准她院子里任何人出来…… 沈明薇并不知道,沈宏方既恼怒于沈凌欣患了这种会传染的疾病,居然隐瞒不报,更因为他的药膏还在里面,这下子怕是越发难以拿到,才会如此怒火冲天。 沈明薇只是在心中冷笑着,低声吩咐着弄棋:“你去跟负责大姐姐院里送饮食的下人多套套近乎,多关心关心他们,让他们小心着伺候大姐姐。” “奴婢明白。”弄棋应着。 多关心关心,就是提醒他们署瘟很危险,他们染上了署瘟,可没有大姑娘那般好运气;小心伺候,是在说最好不要接触这院里的人。 不接触,也就意味着饮食送不进去,饿也能饿死这院里的人! 然后,沈明薇等人并不知道,此时此刻的沈凌欣…… 第113章 温香谷 “姑娘放心,夫人那边奴婢已经让执青和林嬷嬷通过气了,林嬷嬷保证会安抚好夫人,不会让夫人太过担忧姑娘。” “嗯,我给母亲留的信,交给林嬷嬷了吗?”早已身在京城之外的沈凌欣问道。 “已经交给林嬷嬷了,也叮嘱好在什么时机,交到夫人手里了。” 沈凌欣微微颔首,没有再说什么。 这一次沈凌欣特意设了这个局,好在沈明薇并没有让她失望,果然在得知她患了“暑瘟”之后,就迫不及待地揭破了此事。 沈宏方会封院子,也在沈凌欣的算计当中,否则也不会选择暑瘟这个疾病了。 暑瘟具有传染性,却不会当真如疫病一般广泛传播,所以会引人嫌弃,但不会引起太医的过分重视,也就不会引起恐慌。 而沈凌欣之所以这么做,为的是顺理成章地从众人眼前消失。 她此行的目的地是温香谷,一处只允许女子出入的地方,那里有夜叉竹。 不知道周沐寒得知她来了温香谷,会不会后悔告诉她这个消息? 其实,周沐寒不是没有派人来取夜叉竹,只是派来的人皆是铩羽而归,周沐寒又进不去温香谷,她才会决定自己来一趟的。 沈凌欣在心中暗忖着,脚步也没有停下来。 “姑娘,前面的林子过不去了,奴婢携带的药物,破除不了此处的瘴毒。”去前面探路的水沁回来禀道。 沈凌欣冲敛秋点了一下头,敛秋当即上前替换了水沁。 不多时,敛秋就退了回来,从袖袋当中拿了药丸出来。 “姑娘,瘴毒里面掺杂了旁的东西,所以普通破除瘴毒的药物才会没用。不过姑娘让奴婢制的这种毒丸,恰好可以一用。只需要碾碎了,以水涂抹在口鼻周围即可。” 沈凌欣点了点头,当下与水沁二人照着敛秋所言做了准备。 就在她们三人踏入瘴毒范围之时,却猛然传来一声示警声:“三位姑娘快快退回来!危险!” 沈凌欣转回眸,只见有一女子气喘吁吁地站在林子边上,着急地冲她们招着手。 眼见沈凌欣没有退回来,那女子竟是快步冲了过来,伸手就去拖沈凌欣,只是却被水沁给拦了下来。 那女子就抓着水沁的手,急道:“此处有瘴毒,你们会中毒的!快快随我出去!” 就在水沁想要将这女子推开之时,但见女子身子一晃,差点倒在地上,可抓着水沁的手使了很大的力气,另外一只手却是不折不挠地去拉沈凌欣,眼睛还看着敛秋,一副恨不能多生出一只手来,好把敛秋一同拖出来的模样。 见她如此模样,沈凌欣到底是没有忍心,任由她把自己给拉了出去。 只是,甫一出了瘴毒范围,那女子就倒在了地上。 沈凌欣俯身查看女子的情况,却发现她并非是中了瘴毒才会晕倒,而是气喘发作。 沈凌欣给女子扎了几针,那女子就缓缓睁开了眼睛。 “抱歉,吓……吓到你们了?”女子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赔不是。 而等她把气息喘得平缓了一些之后,说的第二句话是:“那林子里的瘴毒很厉害,你们没有丝毫准备就进去,是会送了性命的!” 及至这个时候,女子似乎才察觉自己身上还扎着针,不由得讶异道:“原来姑娘是大夫吗?多谢姑娘救治于我!看来先前是我唐突了,姑娘敢进林子,必然是有应对之法的。” 面对如此善良的女子,沈凌欣对她生不出丝毫的戒备之心,而且这女子许是因患有气喘的毛病,显得柔弱至极,仿佛对她大声说话,都会伤着她一般,这让沈凌欣说话的语气,都不由自主的放轻了。 “姑娘没有唐突,我等还得多谢姑娘的相救。”沈凌欣口中道着谢,将银针拔了出来。 “是我阻碍了姑娘的脚程,哪里当得姑娘的谢?”女子柔声说道,又从怀里拿了一个瓷瓶出来。 “这里面是几粒药丸,待过了这林子,姑娘或许用得上。还望姑娘不要推辞,权当是方才姑娘给我诊治的费用。” 许是怕沈凌欣拒绝,那女子将瓷瓶轻轻放在了地上,继而迈步走进了林子里。 沈凌欣与水沁敛秋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示意敛秋,把地上的瓷瓶收了起来,也查看了里面的药丸,是用来驱逐蛇虫等物的。 当过了有瘴毒的林子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及腰深的草地,而先她们一步过来的女子,却是不知踪影。 水沁上前探查了一段路程之后,回来禀道:“姑娘,草丛里颇多虫蚁。” 沈凌欣这才恍然,方才那女子为何会说过了林子,会用到那些药丸。 随后,她们一行三人有惊无险的过了草地,才算是到了温香谷的入口处。 “来人止步!”一道女子的喝声传了出来。 沈凌欣三人当即停住脚步,往前方看了过去,只是并没有看到出声之人在何处。 “说出你们来温香谷的目的。”对方的声音有些飘忽不定,“切记撒谎的下场,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死!” 沈凌欣沉默了一瞬,还没进谷就先被威胁了啊! 这或许就是周沐寒派来的人,会铩羽而归的原因所在。 毕竟,把自己的目的明晃晃地摆了出来,对方怎么可能不防备,又怎么可能让她们得到? “不说?那你们也不用进谷去了!” 话落,几道箭矢破空而至! 若不是水沁与敛秋反应快,拉着沈凌欣急速后退,怕是她们已经被钉在当场! 而沈凌欣等人躲过这一波箭矢,对方却是依旧不依不饶,又是几道箭矢激射过来! 见状,沈凌欣也不由得心生恼怒,不过是没有及时说出自己的目的,对方竟然就如此痛下杀手,非要取了她们的性命,当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敛秋左边,水沁右边!”沈凌欣吩咐着,自己则是往后退了好几丈的距离。 她不会武,此时就自然不能留在原地当靶子。 敛秋与水沁二人心领神会,飞速地冲向了箭矢射来的方向,而沈凌欣也没有闲着,她伸手拿出一物来…… 第114章 你太小瞧这世间的人了! 却是一个火折子。 沈凌欣吹着了火折子,抬手撒了一把粉末出去,火星伴随着一股青烟散了开去。 那边厢因着对方有箭矢,又是居高临下,敛秋与水沁根本未能冲过去。 就在对方以为可以继续用箭矢,追杀她们几人之时,却忽然觉得一阵阵头晕传来,手中的弓箭更是拿不住,纷纷掉落在地上,她们不由得大惊失色! “冲进去。”沈凌欣低喝一声。 此处地形复杂,那毒只有几息的效用。 果然,当沈凌欣三人刚刚冲过谷口,就听到再次传来了箭矢激射的声响! 水沁与敛秋不敢大意,连忙停下脚步,转身击落射过来的箭矢,将沈凌欣密不透风地护在了身后。 沈凌欣再次微扬了手中的火折子,那些人以为她要故技重施,顿时回手捂住了口鼻。 不想沈凌欣只是虚晃一招,水沁与敛秋也带着她急速蹿了出去,只一瞬就已然出了她们的射程范围。 “阿姐,怎么办?要追吗?”有人问了一句。 “不必,她们也算是凭本事进谷的。” “这也叫凭本事?不过是下三滥的手段……”那人气恼地嘀咕道。 为首之人没有回应,只看向沈凌欣等人背影的目光幽深。 “姑娘,我们这般闯了进来,是不是意味着得罪了温香谷里的人,接下来的事情,怕是不大好办……”敛秋有些担忧。 沈凌欣回眸看了看身后,摇头道:“既然她们没有追过来,想必就是默许我们进入,应当不会再找我们的麻烦。” 只是,进入了温香谷,却不代表着就能见到温香谷谷主,而夜叉竹恰恰是在温香谷谷主手里。 不过,沈凌欣自然不是毫无准备就来温香谷的。 温香谷谷主有一女儿,名为阿湘,不过七八岁的年纪,三年前忽然患了奇症。 温香谷谷主爱女如命,自是广请名医为女儿医治,只是三年间收效甚微,阿湘的奇症只被缓解,始终无人能彻底医治好她。 沈凌欣细细研究过,流传出来的病情相关消息,揣测到这所谓的奇症,应当不单单是生病,还有中毒。 只不过她需要见一见阿湘,亲手诊过脉才能确认。 如果确认是中了毒,只要她给阿湘解了毒,从温香谷谷主手里拿到夜叉竹,也不是不可能。 无论如何为给母亲集齐药材解毒,她总要试上一试! 只是,当她们对温香谷谷主门前的守卫说明来意之后,却遭到了驱赶。 “怎么什么人都胆敢来我们谷主府,你们以为我们谷主是想见就能见的?去去去,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那守卫是个长得五大三粗的妇人,说话嗓门也大,甚至直接拿起了手中的长矛,对准了沈凌欣三人,一副若是她们胆敢再上前一步,就立即一矛一个地给她们戳三个窟窿出来! “你……我们姑娘好意来……”敛秋恼怒不已。 “我们谷里全都是姑娘!你们姑娘又怎的,比旁人多点什么不成?再说一遍,有多远给我滚多远,否则休怪我手里长矛无情!” 敛秋忍不住想要动手,被沈凌欣喝止。 沈凌欣退开几步,冲着那守卫轻施了一礼,说道:“劳烦转告令谷主,阿湘少谷主所患的奇症,或许与毒有关,谷主可往解毒这一方向着手一试。还有,桂酒易寻,桂香难解!告辞。” 说完,沈凌欣就带着敛秋与水沁二人离开了。 敛秋不解的问道:“姑娘,我们就这么放弃了?奴婢看那个守卫是不可能把话带给她们谷主的。” “你是不是还想问,我怎么直接把阿湘的奇症,跟中毒有关说了出来?” “是,奴婢的确是感觉奇怪。”敛秋直接承认道。 姑娘把这事告诉了对方,对方若是找人解了毒,那姑娘的盘算岂不是就落空了? 沈凌欣微微摇了头:“你太小瞧这世间的人了。温香谷能在这世间,为女子撑起这么一片天地,自是不简单。何况,世上多有奇人异士,三年的时间,怎么会没有人往中毒这个方向想,如果当真是中毒,又岂会没有一个人诊出来?” 听了沈凌欣的话之后,敛秋更是不解了,就连水沁也是疑惑地看着她。 沈凌欣却没有再解释,只抚摸着腕间的手镯,说了一个字——等。 谷主府。 “谷主!”守卫端端正正地喊了一声。 从外面回来的白珞洛微微颔首,迈步往里行去。 那守卫果然对沈凌欣三人的事只字未提,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却不想就在白珞洛的脚,刚刚迈进门口之际,守卫身子一晃,“噗通”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白珞洛脚步一顿,她身边的白平当即去查看那守卫的情况。 “谷主,农姑好像是中了毒。不过不是什么狠毒的毒,只需要喂她喝一些清水就好了。” 白容怒哼一声:“谷主,有人胆敢给谷主府的人下毒,看来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我这就去把人找出来,必要将她碎尸万段!” 白珞洛对白容的话不置可否,直接进了府里。 一棵桂花树下,站着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裙的小姑娘,她仰着小脸往上面看着,好半晌都不曾动上一下。 白珞洛心里一酸,故作轻松地说道:“阿湘,阿娘回来了,还给你带了好吃的,要不要吃?” 阿湘转回头看了过来,只是眸子里却没有什么神采,她其实什么也看不见。 在她患了那奇症后,她的眼睛就慢慢看不见东西了。 “阿娘,这里的桂花是不是开了?阿湘闻着好香啊!还是阿湘喜欢的金桂,还是金黄色的,是不是?” 闻言,白珞洛差点落下泪来,伸手抱起阿湘,说:“是,还是那棵金桂。还是要阿娘带你到树上去?” “嗯!”阿湘乖巧地点了点头,“阿湘要摸一摸,比较一下是去年的金桂开得大,还是今年开的更好。” 白珞洛就抱着阿湘跃到了树上,阿湘伸出小手,抚摸着金桂花,小脸上带着恬静的笑。 看着这样的阿湘,白珞洛的心中猛地升起一股怨恨! 怨恨这个上天,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地对待她的女儿! 怨恨这世间的人,为什么没有人能治好她的女儿! 甚至怨恨这温香谷里的每一个人…… 就在这时,白珞洛怀里的阿湘忽然开口说了一句话,这句话让她心中的怨恨,立即荡然无存。 第115章 看来一粒解药已经不够了 “阿娘,你不要哭。阿湘眼睛看不见,可是阿湘的心能看见!等阿湘长大了,也会和阿娘一样,守护着温香谷的。” 阿湘的话,让白珞洛心中的怨恨消失得一干二净,甚至有一丝丝的自惭形秽! 这是她的小阿湘啊,自己生病看不见了,心心念念的却是守护温香谷…… “阿娘,阿湘说错了吗?阿湘不能守护温香谷吗?”因为没有听到白珞洛的回应,小阿湘皱了小鼻子问。 “不,阿湘没有说错,阿湘一定能守护温香谷!”白珞洛郑重地应着。 阿湘就高兴地笑了。 趁着阿湘吃白珞洛带回来的桂花糕的功夫,白珞洛得知农姑,也就是门口那守卫,并没有如白平所说,喂食清水就苏醒过来,是以府里的大夫方萍已经过去给其诊治了。 不多时方萍与白容、白平二人一同来到了白珞洛面前。 “谷主,白平判断的其实并没有太大失误,只是对方似乎知道谷主喜桂花,是以谷主身上的桂花香为引下的毒。现在农姑虽然醒了,但是其身上的毒性未解,短时间内是爬不起身来的” 闻言,白珞洛眼神一沉。 “谷主,农姑说今日是来了几拨人,不过都被她给撵走了!谷主放心,不管是来了几拨人,我都会把她们一一找出来,给农姑报仇!”白容把拳头捏得“咯吱咯吱”响。 白珞洛看向了白平。 白容脾气暴躁,而白平则要沉稳心细得多。 果然,白平说道:“谷主,我仔细问过农姑,农姑说并没有一人与其接触纠缠过。从农姑的描述中,我觉得有两拨人值得注意。” “一是独身前来的姑娘,医术似乎很高。二是一行三人,她们临走之前让农姑给谷主带一句话,说是少谷主可能是中毒,让谷主往毒这个方向做尝试。” 听了白平的话,白珞洛还没说什么呢,倒是那白容直接怒道:“废话!这还用她们说!这就是一拨骗子!谷主,我现在就去把她们撵走,免得她们在谷里招摇撞骗!” 白平看了白容一眼,再道:“她们还留了一句话,说桂酒易寻,桂香难解。” 就在这时,外面的人前来禀道:“谷主,有人送来了一坛桂花酒。” 白容眼睛都瞪大了,说:“是不是就是她们给农姑下的毒?我现在就跟上去,不把她们找出来,我就不姓白!” “用不着你跟踪,她们就在等着我们找她们呢。”白平断言道。 来送桂花酒的人是水沁,水沁当真就站在谷主府门口,等着谷主府的人出来。 不过,水沁是先和白容打了一架,让她打消了抓她回去的念头,才领着她去见了沈凌欣。 随后,沈凌欣顺理成章地见到了白珞洛。 白珞洛坐于上首,俯视着沈凌欣几人,沉声问道:“周安?” 沈凌欣点了点头,她没有报自己的真名,而是继续使用了周安这个名字。 “你想要什么?”白珞洛不问别的,只开门见山地问沈凌欣要什么。 沈凌欣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示意敛秋拿了一粒药丸出来。 “在我回答谷主这个问题之前,请容许我先把解药给谷主府的那位守卫。” “胆敢用毒闯入温香谷,再对我谷主府的人下毒,你也算独一份了,就不怕进得来出不去?” “白谷主当知道,我并未用什么阴狠的毒,不过是想与白谷主一见,当面细谈一番,才会出此下策。” “照你这意思,我还得多谢你手下留情了?”白珞洛冷笑。 一旁的白容却是怒了,道:“谷主,还与这女人废话什么?直接拉下去砍成十七八段,我看她还嘴硬不嘴硬!呃……怎么有点晕?” 白容说着说着话,伸手捂了自己的脑袋,又用力晃了晃,似乎想把自己摇晃得清醒一些,不想这一晃,直接把自己晃晕了过去,要不是白平眼疾手快扶住她,她就摔地上去了。 沈凌欣一笑:“看来一粒解药已经不够了。敛秋。” “是,姑娘。”敛秋又拿了一粒药丸出来。 白平得了白珞洛的示意,上前接过药丸,将其中一粒喂给了白容。 白容很快就苏醒了过来,恼怒地扑向沈凌欣:“无耻小人,居然胆敢对我下毒!看我……” “白容,退下!” 白容捏着拳头,退了下去。 “你想要什么?”白珞洛又问了一遍。 沈凌欣也不遮掩,直接回答道:“夜叉竹。” 白珞洛眼神一阵幽深。 夜叉竹是温香谷禁地才有的东西,她手里也不过只有半支,还是从上一代谷主那里传下来的。 “你是想做一代妖妃?那的确是需要用夜叉竹改容换貌。”白珞洛有些漫不经心,语气中却是带着浓浓的嘲讽。 夜叉竹虽名为夜叉,使用则是可以改容换貌,让人美貌异常! 传闻前朝曾有一妃子,使用过这夜叉竹,当时的皇上因迷恋其美貌,竟是月余不上早朝,致使民不聊生,甚至差点亡了国。 自此这夜叉竹就与祸国殃民的妖妃,再难拆解开来了,白珞洛才会有这么一句话,与此同时也是在嘲讽沈凌欣容貌不够好看。 敛秋与水沁狠狠地瞪着白珞洛,沈凌欣却不恼不怒,只微微摇头,认真地解释道:“解毒,给我母亲解毒。” 听了沈凌欣的话,白珞洛收了先前的漫不经心,这个理由倒是新鲜。 不过谁知真假,更何况看出阿湘中毒的不是一两个人,却并没有人能解毒,面前的周安不过是十几岁的年纪…… 但白珞洛转念一想,这周安的毒术非同一般,或许当真可以一试? 而一旁的白平,看出了白珞洛心中的松动,当即出声劝阻道:“谷主不可!” 先前不是没有人,打着只是先见一见少谷主的旗号,劝通了谷主,结果少谷主或受到惊吓,或被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差点挟持,等等不一而足。 眼前的周安明显精于毒术,万一对少谷主不利,她们根本防不住! 似是猜到了她们的顾虑,沈凌欣当即拿出一样物什来,终于让白珞洛松了口。 第116章 说服 “这是洛书宝花?”白珞洛微微讶异的看着锦盒中的物品。 “谷主好眼力!” 沈凌欣将锦盒合拢,往白珞洛跟前一递。 “我将洛书宝花押在谷主处,待我见过少谷主,没有做出对少谷主不利的举动,谷主再将洛书宝花还我。” 闻言,白珞洛眼神幽深的看着沈凌欣。 这洛书宝花虽不一定能比得过夜叉竹,却也是世间难得的奇花,同样珍贵异常。 “谷主三思!”白平越发着急起来。 对方能连这等珍贵的东西,都舍得拿出来,可见图谋甚大,谷主就更加不能答应! 沈凌欣笑了笑说:“或许这位护卫并不知道,这洛书宝花有一奇特之处,那就是它极为娇贵,接触不得任何有毒或者肮脏之物,否则会立时枯萎!” 闻言,白平不由得微怔,她还真不知道此事。 这样一来的话,是不是只要少谷主拿着洛书宝花,就可以防止这个周安下毒了? 只是,白平并不知对方说的是真是假,就有些迟疑地看向了白珞洛。 而白珞洛已然伸手接过了洛书宝花,对沈凌欣道:“你跟我来。” 沈凌欣吩咐敛秋与水沁在此处等她,她跟着白珞洛去往了后院。 阿湘此时拿着一块桂花糕,又如之前一般,仰着头“看着”树上的桂花。 “阿湘,阿娘给你拿了一朵很奇特的花,阿湘要不要摸一摸,它究竟有何奇特之处?” “很奇怪吗?那阿湘要摸摸看。”阿湘伸出小手,往前摸索着。 沈凌欣虽然先前有所听闻,但此时当真看到,小姑娘眼眸中失去的光彩,还是禁不住恻隐之心顿生。 故而,沈凌欣带着一点不由分说的架势,将洛书宝花丛白珞洛那里拿了过来,由她交到了阿湘的手上,趁机探了一下阿湘的腕脉。 阿湘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手微微往后缩了一下,只不过还是被入手的洛书宝花给吸引了注意力,惊讶地问道:“阿娘,这个真的是花吗?为什么阿湘摸着,像是书籍的纸张呢?是阿湘摸错了吗?” 白珞洛狠狠地瞪了沈凌欣一眼,柔声说道:“阿湘没有摸错,它的名字叫做洛书宝花,的确有些像是纸张。” 阿湘就笑了起来,说:“阿娘,阿湘是不是很厉害?” “对,阿娘的阿湘很厉害!” “那……”阿湘用那双没有光彩的眸子,看向了沈凌欣所站的位置,“阿娘可不可以不要让人给阿湘诊治了?阿湘保证就算看不到,阿湘也会让自己变得特别厉害,一定会和阿娘一样守护温香谷!” 白珞洛差点说不出话来。 原来她的小阿湘即便看不到,也知道她又找了人来给她医治。 只听沈凌欣忽然开口说道:“那阿湘可知道,在你阿娘的心里,你能看到和你好好的这件事,比你变得特别厉害要重要得多,也远比你能守护温香谷更要重要?” 阿湘不笑了。 “周安你闭嘴!”白珞洛怒道。 沈凌欣不理会白珞洛,只伸手再次摸了摸阿湘的腕脉,说道:“你阿娘想要的不是你厉害,而是你安好,阿湘能明白吗?” 就在白珞洛怒极,想要一掌劈在沈凌欣后背上之时,只听阿湘说道:“那大姐姐能治好我吗?我想让阿娘高兴,我想看到阿娘看到我安好。” 小姑娘说的话有些绕嘴,只是任谁也明白她的意思,白珞洛一颤,劈下来的手掌就顿住了。 只是面对阿湘的疑问,沈凌欣迟疑了,她转头看向了白珞洛。 白珞洛深吸一口气,道:“你说。阿湘远比我想象的要坚强。” “阿湘的确是中了毒,但她眼睛看不见,却并非只是因为中毒,而我也只能保证解了阿湘中的毒。余下的事情,恐怕还需要谷主找一名医术高超的大夫来。” 对于沈凌欣的坦诚,白珞洛没有恼怒,反倒生出些许的佩服。 毕竟,对方大可以用“清除余毒需要时间”,诸如此类的借口,暂时瞒过她。等她知道被骗,恐怕对方早已拿着夜叉竹逃之夭夭,让她再也找寻不到。 只是心中明白是一回事,白珞洛是不可能完全相信沈凌欣的,是以她将沈凌欣三人留在了谷主府,却没有让沈凌欣给阿湘解毒的意思。 沈凌欣抬头瞅着院中的桂花树,不知在琢磨什么,忽而冲着水沁招了招手。 “姑娘有什么吩咐?” “你上去把那束开得最盛的花折下来,然后连同这个药丸,一同交给白谷主。” 水沁疑惑地看着沈凌欣拿给她的药丸,问道:“这不是先前在林子外,遇到的那位柔弱姑娘,给的驱逐蛇虫等物的药丸吗?” “的确是。你把这两样交给白谷主,相信白谷主就会明白我的意思了。我没有时间耗在温香谷。” “奴婢明白了。”水沁应着,跃上树折了一大枝的桂花,连同药丸一起送到了白珞洛那里。 果然,还没到未时,白珞洛就让人请沈凌欣去往后院,也不出沈凌欣所料,在那里见到了那位柔弱姑娘。 而那位柔弱姑娘显然没有想到,会在谷主府见到沈凌欣,不由得露出了微诧的神情,继而冲着沈凌欣笑了笑。 白珞洛并不想理会她们之间是否有什么牵扯,她只开口说道:“周安周姑娘负责给阿湘解毒,而伊瑶伊姑娘负责为阿湘医治眼睛。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出来。只有一样,无论如何也不能伤害到阿湘,否则我要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沈凌欣也不啰嗦,低声与伊瑶沟通了几句,而伊瑶在给阿湘诊过脉之后,很快就与沈凌欣一起,制定了解毒与医治同时进行的方案。 这个过程进行得很顺利,而且令人很是意外的事情,是当沈凌欣将阿湘所中的毒解除之后,阿湘的眼睛竟然能看到些许光芒了! 虽然很是微弱,但这足以证明沈凌欣解毒,与伊瑶的医治,都是极为成功的,假以时日阿湘定然能恢复光明! 这让白珞洛很是惊喜,当下就去拿了夜叉竹出来。 只是,白珞洛没有立即把夜叉竹给沈凌欣,反而是说出一句话来,令沈凌欣诧异的看向了那位伊瑶。 第117章 伊姑娘该谢的人是你自己! “你们二人皆要这夜叉竹,但这夜叉竹只此一份。你们谁能拿到,就各凭本事。” 沈凌欣没有想到伊瑶,竟然也是冲着夜叉竹来的,而伊瑶恐怕也同样毫不知情,二人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诧异。 沈凌欣微微勾了唇,说道:“白谷主利用了我与伊姑娘,最终却让我们各凭本事去争抢,本该白谷主给的报酬!白谷主这是想坐山观虎斗,委实不厚道!而且实在太过心急了啊……” 白珞洛并不否认沈凌欣话,只是也笑着说道:“怎么能说利用呢?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何况,我从未承诺过,一定会把夜叉竹给到你们谁的手中,不是吗?” “白谷主的确没有承诺过。但白谷主似乎也忘记了,我更加从未承诺过,一定会让少谷主恢复光明。” “你……” “做人呢,都是相互的。白谷主不食言,我自然也不会。白谷主既然不厚道,可就休怪我算计白谷主了。” 沈凌欣话落,白珞洛脸色微变,她伸手一指伊瑶,道:“你治好阿湘的眼睛,让她恢复光明,这夜叉竹就归你了!” 不等伊瑶说话,沈凌欣就摇头道:“我说过了,白谷主实在太过心急了啊。” 白珞洛神情再变,却不理会沈凌欣,只盯着伊瑶再问:“伊姑娘意下如何?” 伊瑶看了看沈凌欣,开口说道:“非是我推脱,只是少了周姑娘的助力,我怕是难以完成白谷主的托付。” “难道你就甘心把夜叉竹拱手让人?”白珞洛彻底变了脸色,却是不死心地追问道。 “不甘心,但我也不想用谎言欺骗白谷主。” 白珞洛眼中闪过一抹狠厉,却听沈凌欣说道:“白谷主可千万不要想着,把我或者伊瑶姑娘杀了,再找其他人来医治少谷主。经由我手解的毒,旁人擅自插手的后果,就是少谷主非但不能恢复光明,怕是连性命都保不住。” “周安!”白珞洛被揭破心中想法,又被连连威胁,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当即恼羞成怒。 这时,伊瑶忽然出声说道:“白谷主不必为难,夜叉竹我不要了,给周姑娘。” 闻言,沈凌欣与白珞洛同时怔住。 伊瑶咬着唇,说:“我自出生起,就患有气喘的毛病,师傅曾经生怕我活不到及笄。如今我已双十,多活了这些年,本就该知足了。要这夜叉竹,也不过是作死马医之举罢了。既然周姑娘更需要夜叉竹,那就给了周姑娘。” “周姑娘,还请你看在白谷主最终把夜叉竹给你的份上,与我一起好好医治少谷主,可好?若是周姑娘有所不便,或可将方子留一部分给我,我替周姑娘负责到底。” 伊瑶希望沈凌欣能和她一起治好阿湘,却并不强求。 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善良。 沈凌欣看了一眼白珞洛,道:“伊姑娘如此赤诚,白谷主不想说点什么吗?” 白珞洛面色难堪,半晌后冲着伊瑶施了一礼,道:“伊姑娘的为人令人钦佩,还请伊姑娘信守承诺,医治好阿湘。只是这夜叉竹,我手中也的的确确只有这么一份……” “白谷主给周姑娘。现在我需要去煎一付药,给少谷主服下,还请白谷主让人给带个路。”伊瑶没有丝毫的不舍。 白珞洛微微一怔,将夜叉竹递到了沈凌欣面前,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来。 又三日。 沈凌欣找到了伊瑶,开门见山道:“我想劳烦伊姑娘一件事。” “周姑娘请说,能帮得上,我一定帮。” “我想把这夜叉竹分成几块,不知道伊姑娘能否帮我?” 这夜叉竹本就不过手指长短粗细,而且其不能随意切割,必须有极为高超的炮制药材手段,才能不破坏其药性。 若是一个不慎,很可能这夜叉竹就变作了毫无用处的破竹片。 伊瑶看了看递到她面前的夜叉竹,抿唇道:“既然周姑娘信得过我,那我就勉力一试。若是不小心坏了夜叉竹的药性,我自当想办法,再为周姑娘寻一份来。” 沈凌欣也不推辞,只道:“那就拜托伊姑娘了。” 其后的时间里,伊瑶除却去给阿湘医治眼睛,就连用膳的时候,都不曾出屋子。 再三日,伊瑶拿了锦盒出来,交到了沈凌欣手中,说道:“幸不辱命!这是分好的夜叉竹,药性未曾损坏半分。周姑娘可以打开看看。” 伊瑶面色有些苍白,想必是为了把夜叉竹炮制好,耗费了不好的精力和心血。 沈凌欣打开锦盒扫了一眼,就已然看了出来,对方没有浪费任何一点夜叉竹,也没有趁机拿走哪怕一小块。 微微勾了唇角,沈凌欣伸手挑出了其中两块夜叉竹,将锦盒重新放到了伊瑶的手中。 伊瑶疑惑地看着沈凌欣,道:“药性有损吗?难道是我哪里做得不对……” 沈凌欣微微摇头,说:“伊姑娘,其实我需要夜叉竹的分量极少,只需取用这两小块即可。” 伊瑶吃惊的睁大了眼睛:“周姑娘的意思……” “对,剩下的这些,都留给伊姑娘了。”沈凌欣应道。 伊瑶连连表示感谢,眼眸中都充满了感激。 “伊姑娘该谢的是人你自己!是你的毫无私心,和你内心当中那份真正的善良,帮了你自己。”沈凌欣留下这句话,转身离开了这间屋子。 伊瑶明白沈凌欣话中的意思。 但凡她有一点私心,或者她心生嫉恨等情绪,而不尽心炮制夜叉竹,那么这些夜叉竹就定然与她失之交臂! 到那时就真的应了那句“害人终害己”了。 只是,对方说她内心有真正的善良,对方又何尝不是呢? 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出冒着夜叉竹被毁的风险,又把大半夜叉竹送人的举动来的! 解决了夜叉竹一事,沈凌欣转头去寻了白珞洛。 “白谷主,先前我就曾经说过,我没有太多的时间留在温香谷。今日施针已经结束,我也该走了。当然,我会将药方留下,有伊姑娘在,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少谷主就能重见光明了。” 白珞洛微有迟疑,她不想在此时放沈凌欣走,她怕若是放对方走了,阿湘那边有什么差池,她却找寻不到对方。 看出了白珞洛的疑虑,沈凌欣说出一句话来,却万万没有想到,竟惹来了接下来的变故,更加没有想到…… 第118章 踏破铁鞋无觅处 “如果白谷主还有事要寻我,可以派人去京城城东市集的毒字一号。” “毒字一号?周安!你是毒字一号的周安?”白珞洛惊诧出声。 先前听沈凌欣报出周安这个名字的时候,白珞洛只以为是巧合,压根没有把她和毒字一号的周安,联系到一起去。 而沈凌欣没有料到,她毒字一号的名头,居然传到了温香谷来,不禁微挑了眉梢,道:“此周安与彼周安,的确是同一人,相信白谷主该当明白,我这么做的原因。” 白珞洛点了点头:“温香谷皆是女子,又岂会不知女子在这江湖上行走,究竟有多难?周姑娘既然坦诚告知了毒字一号,我也就算是放心了。如此,明日一早我就安排人送周姑娘离开。” 随后,不等沈凌欣拒绝,她又径自解释道:“温香谷最近出了些事,已经禁止出入了,还请周姑娘海涵。” 沈凌欣听到是事出有因,就没有再强求,点头应了下来。 谁知到了深夜,沈凌欣猛地惊醒过来,察觉到了不对劲! 水沁与敛秋二人自从出了京城,就很是紧张,待到了温香谷之后更是如此,每一夜二人皆会轮流守夜,无论她怎么说都不听。 尤其是水沁,许是以前做青袍卫时留下的习惯,夜间往往都会隐在暗处。 此时本该守夜的敛秋,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往旁边看去之时,恰好能看到水沁衣裙的一角,她没有把自己隐藏起来。 沈凌欣微微捏了手指,看来真是应了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这句话啊,敛秋和水沁是被人下了毒,迷晕了过去! 缓缓起身,沈凌欣不疾不徐地将衣裙穿好,这才开口说道:“白谷主可当真是好谋算啊!让我在用毒方面,栽了个大跟头。只是我有些疑惑,怎么不给我也下毒,难道就不怕我撇下她们两个跑了?” 能悄无声息地让敛秋和水沁二人中毒,且不被她察觉,也就只有温香谷的人,从饮食或者其他方面下手才能做到,这个人除了是白珞洛,沈凌欣根本不做他想。 “周姑娘毒术高超的名声在外,给她们两个下毒已经是冒险,若当真把毒用到周姑娘身上,怕是早就被周姑娘察觉了。” 白珞洛没有现出身形,不知在何处说话,与此同时从门窗外,传来了似是什么东西落下的声响。 沈凌欣微微皱了眉,她这是打算将她们困在这间屋子里? 不对,白珞洛是想把敛秋与水沁困在此处,以此来要挟于她! 想到这里,沈凌欣开口说道:“如今我已经落在白谷主手里,白谷主也是笃定了,凭我一己之力,难以带走她们两个。所以白谷主究竟是什么意思,不妨直说。” “我不过是想请周姑娘帮一个忙,又怕周姑娘不同意,这才出此下策。周姑娘请放心,只要你帮了这个忙,我绝不会伤她们,事后也会送周姑娘三人安然离开温香谷。” “白谷主请人帮忙的办法还真是别致。” 白珞洛自是听出了沈凌欣话中的嘲讽,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打开房门,把沈凌欣放了出来。 沈凌欣转头看了一眼,果然整间屋子都被类似于铁皮的东西罩在了里面,形成了一个牢房,而这个牢房外面布满了干柴等物,空气中还飘荡着一股桐油的味道。 看样子但凡沈凌欣做点什么,敛秋与水沁二人,就会被活活烧死在这屋子里! 白平上前道:“周姑娘请跟我来。” 沈凌欣不语,随着白平而去。 曲曲折折行行复行行,白平竟是带着她来到了一处山洞口。 “什么意思?” 白平解释道:“这山洞里有一人,我们谷主希望周姑娘能进去把他带出来。” “带一个人出来?”沈凌欣疑惑重重。 “那人也是个用毒高手,而且我们谷主不想取了对方性命。” 沈凌欣不禁一阵无语。 究竟是她太过小瞧了雨墨国的江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毒术,怎么到处都是用毒高手? 当沈凌欣走进了山洞,才明白这山洞里的人,是被白珞洛她们困在了这里,想要出又出不去,但与此同时白珞洛她们想进,也同样进不来,双方是陷入了僵持当中,而她恰恰是那个破局之人! 她也不得不做,毕竟水沁和敛秋,甚至她自己的性命,皆捏在白珞洛手里。 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滋味,当真不好受呢! 几番破毒解毒下,沈凌欣不禁微微皱了眉,她怎么忽然生出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站住!胆敢再往前一步,我不介意毁了整个温香谷!”一道声音从山洞深处传来。 沈凌欣脚步顿住,非是因为对方的威胁,而是因为这声音,也让她感觉熟悉! 撒出一把毒粉,破了对方布下的毒阵,沈凌欣终于借助火把的光亮,看到了对方的身影。 “姚知忆?” 沈凌欣简直想要大笑出声! 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就是了! 她还在那里让书生散布消息,一再的布局,想要引姚知忆出来,却没有想到,迟迟不肯出现的姚知忆,竟然是被困在了温香谷里面! “周安?”姚知忆同样诧异的看着沈凌欣,“你为什么来温香谷?是……来找我的?” 闻言,沈凌欣眸中掠过一抹光芒,冲着姚知忆摆了摆手,神情放松道:“既然是你,那我就放心了。大半夜的被折腾起来,可累死我了。有没有吃的?对了,你被困在这里不少时日,该是没有什么吃的喝的了。我这里倒是有几块点心,你可要吃?” 说着,沈凌欣就从袖袋里拿出几块包好的点心,自顾自地递到了姚知忆的面前。 见状,姚知忆微微怔了怔,手中有些许残破的折扇,下意识地摇了摇,迟疑道:“周安,你可知道忘川墨?” 沈凌欣点了点头,道:“怎么可能不知道,你不是还给我下了忘川墨吗?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 姚知忆瞬间就警惕起来,依照沈凌欣的性情,必然会报复他。 却不想沈凌欣接下来一句话,使得他完全怔住,随后心中涌上一股狂喜! 第119章 这都什么爱恨情仇! 但见沈凌欣笑意盈盈的说道:“我已经尝试着解毒了,忘川墨奈何不了我。你都不知道,最近我总是会忘记一些人和事,对你倒是还记得挺清楚的,所以说能再见到你,我莫名的觉得很高兴。” 姚知忆轻摇了折扇,试图压下心中的狂喜。 周安这是因为想解忘川墨的毒,而在无意中改变忘川墨的毒性?现如今周安似乎在跳过中间的过程,直接来到了毒性最后发作时的结局,那就是只记得给她下毒之人! “周安?”姚知忆出声轻唤。 “怎么了?你不吃?”沈凌欣抬眸问,问得很是理所当然,就似姚知忆本该一定会吃一般。 不忍如此模样的沈凌欣失望,姚知忆就拿起那点心,送入了口中,然后说道:“吃。你带来的,我怎会不吃。” “呐,还有水。”沈凌欣又拿出了一个小巧的水囊,“不过是白珞洛给准备的,你自己留意一下有没有问题。” “白珞洛!”姚知忆咬牙切齿地念了这个名字,伸手拿过水囊,看了看之后,狠狠的灌了几口下去。 沈凌欣就仿佛见到了老朋友,很是开心地与之闲聊着:“说起这个白珞洛来,真是让我不知怎么评价。她给我的感觉,时而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时而又充满了算计……” “白珞洛就是一个疯子!她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姚知忆恨声道。 沈凌欣感同身受的点了点头,道:“你这话说的很对。不过我很奇怪啊,你怎么来了温香谷?温香谷不是只有女子才能出入吗?” 姚知忆喝水的动作微顿。 沈凌欣却并未追问,只道:“你觉得如何了?你我二人一同杀出去,把温香谷搅个天翻地覆如何?” “好!就照你说的做!” 二人略作休整,就从山洞里慢慢走了出来。 山洞外已然等得心焦的白珞洛,一见姚知忆的身影,当即眼睛就亮了起来。 “白珞洛,你以为能把我困在此处一辈子吗?做梦!”姚知忆不等白珞洛出声,就折扇一扬…… “慢着!” 不想,姚知忆的举动,却是被沈凌欣给拦了下来。 姚知忆气怒交加的问道:“周安,先前不是说好了,要把这个温香谷搅个天翻地覆吗?现在拦我做什么?” “我的人还在白谷主手里,我可不得先要回来吗?白谷主,我已经如约把姚公子带出了山洞,我的人该还我了。” 白珞洛眼见姚知忆居然听沈凌欣的话,顿时怒从心头起,目中露出凶光,转头吩咐白平把人带过来的同时,却悄悄打了一个手势。 见状,沈凌欣微微勾唇笑道:“白谷主,你最好你要尝试,在两大用毒高手面前耍什么花招,否则你这温香谷可是当真是死伤惨重!” “你在威胁我?” “对。”沈凌欣点头,承认得很是干脆利落,“我就是在威胁白谷主。你若把人好好的还我,再放我们离开温香谷,我与姚公子二人就不用毒。若是白谷主想做点什么,那也就别怪我想做点什么了。” 沈凌欣手指微微动了动,眼见白珞洛等人戒备地往后退了退,她笑道:“温香谷能独立这世间上百年,自然有过人之处,我也相信白谷主,以及白谷主身边的人,有本事有能力保护自己不中毒或者不受伤,但是白谷主能保证温香谷里其他人,也有这种自保的能力吗?” 转头看了看姚知忆,沈凌欣又道:“咱们这位姚公子是什么脾性,想必白谷主比我了解,下几种毒毒死大半温香谷的人,这种事姚公子是完全能做得出来的,不是吗?” 白珞洛顿住了。 姚知忆那种肆无忌惮的性子,她岂会不了解? 而听了沈凌欣的话,姚知忆折扇轻摇,笑着道:“果然还是周安了解我。周安,不如你我联手,将这温香谷里的人全都灭了如何?” “不如何。”沈凌欣收了脸上的笑,“毒字一号有二不解三不得,我更有自己不滥杀和殃及无辜的原则。若是姚公子在我面前胡作非为,我不介意与姚公子再来一场对赌,看看谁能先把谁放倒!或许,最终的结果是你我皆倒下,自有旁人来做那个得利的渔翁。” 沈凌欣意有所指,姚知忆自是明白她说的是白珞洛,当下憋气地冷哼一声,不再多说什么。 “姑娘……”被带了过来的敛秋与水沁二人,羞愧地看着沈凌欣。 沈凌欣看了看她们,知道她们只是被点了穴,也就放下心来。 “姚公子,先把她们二人送出谷去。你苍溪山庄人多,你不在乎,可我手底下就这么两个能干的,我可得保住她们的命为我做事。” 沈凌欣算是给了姚知忆一个解释,免得他蛮干,惹得白珞洛动了杀心。 姚知忆摇着折扇,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道:“周安,只要你与我在一起,苍溪山庄的人就都是你的手下……” “姚知忆,你敢!” 白珞洛骤然暴喝出声,目光落在沈凌欣身上时,更是凶光暴涨! “白珞洛,你管得着我吗?滚!”姚知忆也怒喝一声,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半点不见原先那种未语先笑的模样。 “你……”白珞洛眼眸中仿佛有泪光闪过。 在这电光火石中,看着姚知忆那双与阿湘极为相近的眼眸,沈凌欣猛地想到了一个可能,难道阿湘的父亲是姚知忆?! 难怪姚知忆会出现在只有女子才能进入的温香谷,难怪白珞洛不想伤害他,却将他困在山洞里,不让他离开! 只是看姚知忆的态度,他这是不想负责? 这都是什么爱恨情仇! 瞬间脑洞大开的沈凌欣,在心中暗暗腹诽着,开口说道:“停停停!我现在只想送我的人离开温香谷,至于其他的……” 不等沈凌欣的话说完,只听谷外忽然传来“轰”的一声巨响,整个山谷都似乎跟着震颤了一下! 白珞洛面色骤变,急声吩咐白平去查情况。 这时,白容急匆匆地飞掠而来。 第120章 舌战群臣! “谷主,是宸阳侯!宸阳侯和他的青袍卫!他们弄塌了入谷口的山崖!” “宸阳侯?他想干什么?”白珞洛气急败坏。 “他说……” “本侯来接本侯未来的夫人。” 如珍珠落玉盘的清冷声音传来,周沐寒一袭清蓝色长袍,仿佛天人一般,在晨曦的光芒中缓步而来。 白珞洛气急道:“我温香谷什么时候有你的夫人……” 却见周沐寒径直走到了沈凌欣面前,伸手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在了沈凌欣身上。 白珞洛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周安是宸阳侯未来的夫人? “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回京。”周沐寒给沈凌欣整理了一下披风,转而问道:“夜叉竹可拿到了?” “嗯,拿到了。” “好,我们回去。”周沐寒伸手牵了沈凌欣。 沈凌欣微一迟疑,周沐寒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岂不是让她先前的谋算,全都成了一场空? 似乎看出了她心中的顾虑,周沐寒轻声说道:“放心,一切有我。” 周沐寒话落,不等沈凌欣回应,就听旁边传来一声咬牙切齿般的声音:“周安!你要跟他走?你会后悔的!” 沈凌欣转回身,道:“姚知忆,这句话我想送回给你!不要以为你会毒术,又背靠苍溪山庄就可以任意妄为!若你再敢为一己私心殃及无辜,对无辜百姓下毒,我会让你后悔莫及!” 而周沐寒也同样看向了姚知忆,面上露出了一抹清淡至极,带着好似来自地府阴冷气息的笑:“姚少庄主,本侯让人带给你的话,想来姚少庄主还没有听到。那本侯不介意重复一遍。做了不该做的事,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是要付出代价的!姚少庄主保重。” “周沐寒!你……” 闻言,姚知忆大怒,脚下一跺飞身而起,手中的折扇更是直奔周沐寒面门而来! 然后,不等周沐寒做出反应,只见飞身半空的姚知忆一个哆嗦,身子直接呈一个大字型地拍在了地上! “周安,是你……你给我下毒……”半晌爬不起身来的姚知忆,声音模糊地吐出这句话来。 “是我。” “什、什么时候?”姚知忆不甘的努力睁大眼睛,不让自己晕过去。 “从我再看到你的那一刻起,在点心里,还有水里。” “不……怎……” 姚知忆想说沈凌欣不是中了忘川墨,本该不会这样对他的,又想说怎么可能,他怎么没有察觉到,却到底支撑不住毒性发作而晕了过去。 周沐寒与沈凌欣带着人,施施然地离开了温香谷。 “可是京中出了变故?” “并无。”周沐寒递给沈凌欣一包杏酥糖。 在一众青袍卫看来,二人仿佛游山玩水一般,乘坐着马车慢慢悠悠地回了京城。 早朝上,立即掀起了一股参奏宸阳侯的浪潮。 “皇上,微臣要参奏宸阳侯擅闯朝臣府邸,强行带走其患病中的女儿!” “皇上,微臣参奏宸阳侯擅自出京!” “父皇,儿臣也要参奏宸阳侯……” 看着跪在地上,群情激奋的朝臣,政渊帝倒是还笑得出来,伸手点了点周沐寒,状甚亲昵地说道:“宸阳侯,你看看你给朕出了多少难题?” 周沐寒微垂着眸子,恭声道:“皇上,微臣并未给皇上出难题。诸位大人参奏的事皆不属实。” “哦?全都不属实?那么说来,这么多人都在冤枉你一个了?那你说说看,怎么就冤枉你了。” “是,皇上。” 周沐寒应声,走到了第一个参奏他的人面前。 “你参本侯擅闯他人府邸,强行带走其患病的女儿,可是指文顺侯府?” “自然是文顺侯府!”那人一梗脖子,强扛着周沐寒周身的煞气,“宸阳侯是侯爷,文顺侯也是侯爷,宸阳侯无缘无故……” “无缘无故?”周沐寒冷笑一声,“本侯与文顺侯府沈大姑娘有婚约在,本侯去见自己未来的夫人有何不可?本侯未来的夫人患病,文顺侯非但没有延请大夫医治,还将整个院子封闭,甚至不准人送吃穿用进去,是想生生饿死、渴死本侯未来的夫人!这样的情况,本侯若是袖手旁观,岂不是枉为人,更是辜负了皇上亲自赐婚的美意!” 那人往后缩了缩,咽了口口水,又道:“虎毒尚且不食子,文顺侯不可能那么做。何况,封闭院落是因为沈大姑娘患的疾病,是会传染给他人的暑瘟,不得不慎重!” “沈姑娘患的明明只是小小的风寒。贴身伺候她的奴婢个个都好好的,就连本侯也好端端地站在朝堂上,你告诉本侯,她患的是会传染他人的暑瘟?这个时节患暑瘟?” 如今已不是盛夏时节,天气渐渐转凉,的确不大可能会有暑瘟。 那人汗如雨下,看向了缩着头的沈宏方。 “不、不可能,文顺侯明明说有宫中太医亲口说的……” “呵……”周沐寒再笑,“太医院院首亲自给沈姑娘诊过脉,需要本侯请院首来这朝堂上一趟吗?” “不……” 那人被周沐寒笑得腿一软,瘫在了地上。 周沐寒又缓步走到了第二个人面前,那人已经忍不住先变了脸色。 “本侯擅自出京?本侯如果没有记错,你是进士出身,后历经十五年方升为御使大夫的?” “是……是又如何,宸阳侯何意?” “本侯以为有人在蒙蔽圣听,欺君罔上!” “谁……”那人颤声问。 “你!” “我没有!” “噗通”一声,那人跪了下去,磕头道:“皇上,微臣冤枉!宸阳侯……” “没有?若你没有欺君罔上,怎会连斗大的字都不识得几个!如此睁眼瞎,当年居然能得中进士,又怎是一个欺君罔上能道尽的!” 周沐寒将一块令牌,往那人眼跟前一推,“如朕亲临”四个大字,赫然在其上,那人一哆嗦,身子软作一团烂泥般瘫在地上。 最后,周沐寒慢慢悠悠的走到了太子跟前,说出一句话来,却是让太子脸色骤变,就连坐于龙椅之上,一直仿佛在看热闹的政渊帝,也忍不住神情微变! 第121章 遇故人 “太子殿下要参臣,正巧臣也要参奏太子殿下,派人截杀林茂昌亲兵,劫掠失踪的兵符!” “宸阳侯休要信口雌黄!”太子勃然色变,“孤何曾派人截杀过林茂昌的亲兵,何曾劫掠林家兵符?你……简直是在胡说八道!” 太子慌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前一晚刚做下的事,就被当着政渊帝的面,这么给揭破出来! 而且,天知道他根本就没能拿到那枚兵符,好不好? 只是周沐寒这个该死的家伙这么一说,父皇是不是要疑心他想抢兵符? 太子心中没底,就越发表现的暴怒,简直一副要生吞活剥了周沐寒的模样。 周沐寒微微带起一抹清淡笑容,看着跳脚的太子,就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一般。 眼见周沐寒说完那句话之后,就开启了油盐不进的状态,太子只得硬着头皮转向了上首的政渊帝:“父皇,儿臣冤枉!还请父皇为儿臣做主,严惩宸阳侯!” “父皇,太子皇兄是不是冤枉的,不如听宸阳侯说说看?”三皇子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 四皇子也跟着附和道:“是啊父皇,林家兵符关乎到雨墨国近乎一半的兵力,万万疏忽不得。” “你们……”太子气急。 而听他们一口一个林家兵符,又听四皇子说近乎一半的兵力,政渊帝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在他们的眼里,兵符是林家的,兵力是林家的,将他这个皇上置于何地,雨墨国的江山还是不是他这个皇上的? “太子,你说说看。”政渊帝忽然开了口。 只是,他这句话一出,让太子一懵,什么叫他说说看?他该说的不是已经说完了吗?难道父皇已经相信了周沐寒的话? 如此一想,太子心中更是慌乱,在政渊帝的瞪视下,有些磕绊地说道:“父皇,儿臣……儿臣没有做过!是宸阳侯诬陷儿臣!” “宸阳侯你如何说。” “启禀皇上,太子殿下有没有做过,皇上只需派人一查便知。至于兵符……太子殿下今日凌晨似乎是从城西别院赶回来的。” “放肆!什么叫一查便知?孤身为储君,岂是随随便便你说查就能查的!父皇,宸阳侯摆明了就是在羞辱儿臣!父皇……” 三皇子立即打断了太子的话,说道:“太子皇兄,依臣弟来看,宸阳侯似乎没有说什么羞辱皇兄的话,太子皇兄何必如此心急地给宸阳侯扣罪名呢?” “太子皇兄急匆匆从城西别院赶回,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若是可以的话,臣弟愿替太子皇兄分忧。”四皇子状似为太子着想,却是在提醒着政渊帝,城西别院或许当真有蹊跷。 “父皇……”太子急了。 “好了!”政渊帝忽地开口,“什么林家兵符?兵符乃是雨墨国兵权的象征,是朕才能交托出去的东西,哪里来的林家兵符?此事就此揭过,休要再提了。还有,太子是储君,你们兄弟二人需得尊他敬他助他,明白吗?” “是,儿臣谨遵父皇旨意。”三皇子和四皇子同时低了头。 而周沐寒也微微垂了眸子。 他自是知道,政渊帝明面上是在教训三皇子和四皇子,实际上是在敲打他! 至于朝会之后,政渊帝会不会当真去城西别院查,亦或者会不会追查太子昨夜所作所为,这些都已然在周沐寒掌控之中。 最主要的是疑心的种子,已经成功种下,这就足够了。 朝堂上风起云涌,沈凌欣这边也同样不平静。 沈凌欣其实并未和周沐寒一同回京,她在半路转道去了合云州,她要去那附近的朝溪山。 “姑娘,奴婢问过了,朝溪山就从此处……”敛秋正跟沈凌欣回禀打听来的结果,谁知声音却是忽然顿住,眼睛更是死死的盯着某一处,身子都开始颤抖了起来。 见状,沈凌欣顺着她盯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男人从酒楼里走出来,伸手掸了掸身上的灰色长袍,眉眼间带着几分骄狂之态。 微微皱了眉,沈凌欣开口问道:“是他?” “是他,于兴旺!”敛秋咬着牙,“他就算是化作灰,我也认得!就是他将我卖到了牙行!我爹也一定是他害死的!姑娘……我……奴婢……” 敛秋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沈凌欣微微颔首,道:“去,记得我说过的话。” “是!”敛秋眸中恨意深浓,却还是说了一句:“姑娘,奴婢去去就回,绝不会误了姑娘的事。” 敛秋施礼后,追着于兴旺而去。 “姑娘要在这里等敛秋回来吗?” “不,我们也跟上去。敛秋怕不是他的对手。”沈凌欣迈步走了过去。 水沁有些不解:“敛秋会武,如今又跟着姑娘学了毒术,怎会还不是他的对手?这个于兴旺看起来似乎并不是很厉害。” 沈凌欣不置可否。 “于兴旺,你想不到我还活着,想不到我还能出现在你面前?” 敛秋踩着于兴旺的胸口,用力地碾压着。 于兴旺骤然被踢倒在地上,想要反抗却使不出力气,此时一看踩着他的人居然是敛秋,不禁脸色微变,口中却是喊道:“哪里来的疯婆娘?你们还不快快把她拉开!” 跟在于兴旺身边的人,这才反应过来,就要往敛秋跟前扑去。 敛秋一扬手,喝道:“站住!你们看看我是谁?” 那些人原本都是镖局的人,自然认得敛秋,当下大吃一惊道:“佟……佟镖头!你……你不是死了吗?” 敛秋冷笑:“原来于兴旺跟你们说我死了!我是被他给卖了,卖到了牙行里!于兴旺,当初你把我卖掉的时候,是怎么跟牙行说的,现在再说一遍!说!” 于兴旺用力挣扎着:“你、你们别信这个疯婆娘!敛秋、敛秋是我的妻子,我怎么可能卖她?何况,她就死在我眼前……” 后面的话,被敛秋狠踩一脚给踩了回去,于兴旺的脸色也憋得青紫。 见此情形,水沁不禁说道:“姑娘,奴婢就说敛秋怎么可能不是他的对手……” 只是她话音未落,却骤见…… 第122章 跟姑娘学了个十成十! 本来似乎毫无还手之力的于兴旺,不知从何处摸出了一把匕首,猛然划向了敛秋的小腿! 而几乎是与此同时,原本犹豫围观的镖局中的一人,骤然扑出来,势大力沉的一刀,也是狠狠的砍向了敛秋! 水沁顾不得其他,一个箭步就蹿了过去,一脚踹向拿刀那人,手中的短匕同时抵住了于兴旺划过来的匕首。 “叮”的一声脆响,于兴旺手中的匕首被磕飞了出去,但拿刀之人的刀,却还是砍了下来。 好在敛秋也反应了过来,及时避了开来。 只是这样一来,仿佛刺激到了那些镖局的人,他们纷纷冲了过来围攻敛秋二人。 “水沁,你怎么来了?”敛秋与水沁背对背而站,口中不由地问道。 “还问?要不是姑娘料定你不是他的对手,你现在不死也伤了!” 敛秋气道:“我是念着与他们的交情,他们却不认我!” 这一次敛秋不再留手,毒粉随即撒了出去,将那些镖局的人,全都给放倒在地上。 “于兴旺……” 敛秋刚一开口,那于兴旺就痛哭流涕道:“敛秋,敛秋,我知道你受不了爹惨死的事情,可是爹就是死了,敛秋你就放过我,放过镖局!我不能任由你拉着整个镖局的人去死啊,我不能啊……” 敛秋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于兴旺话中的意思,咬牙骂道:“无耻!” “是,是我无耻,都是我不好!敛秋,广深镖局是爹一辈子的心血啊,不能就这么毁了!敛秋,你就当是我狼心狗肺,是我把你卖掉了,你就放过我们!”于兴旺哭得不能自已,那些镖局的人,却是一个个感动得不行。 他们虽然不能动,但是耳朵没聋,眼睛也没瞎,能听能看还能说。 “佟镖头,之前你以女子之身做了镖头,若不是于……于镖头处处为你说好话,给你周全善后,你以为我们会什么话也不说?” “佟老镖头一去,你就要拖着整个镖局去死,实在是狼心狗肺!” “是啊,广深镖局那么多人,你总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就害这么多人吃不上饭,活生生饿死?” “敛秋,我求求你,看在多年夫妻情分上,看在我孝顺爹那么多年的情分上,你就放过广深镖局!”于兴旺是个极为能屈能伸,还极会演戏的,此时更是“嘭嘭”磕着头,求得却不是放过他自己,而是放过广深镖局。 “你……明明是你害死了我爹,趁机谋夺了广深镖局,还把我卖到了牙行!你……”敛秋气到不行。 “什么叫于东家趁机谋夺了广深镖局?不错,广深镖局是佟老镖头一手创立的,但自从佟老镖头去世,广深镖局全都靠着于东家撑着。你一死……你走了之后,要不是于东家,哪里还有广深镖局?” “就是,没有于东家,就没有了广深镖局,还用得着于东家来谋夺?” “佟敛秋,你忘恩负义……不对,是恩将仇报……” 一转眼间,敛秋找于兴旺报仇的场面,变成了声讨敛秋。 敛秋气怒异常,几乎要气吐血,而水沁不禁有些傻眼,怎么就会变成这样? 见此情形,沈凌欣微叹一口气。 那于兴旺为谋夺广深镖局,隐忍了那么多年,心机与城府自是少不了,而且能做出谋害岳丈,卖掉发妻之事,脸皮怎么可能不厚,心思怎么可能不阴狠? 敛秋的报复手段,从一开始就选错了。 “敛秋,我教你的手段,难道是用来看的?”沈凌欣微微扬声说了一句。 闻言,敛秋眼神一亮,当即拿出一粒药丸,直接塞进了于兴旺的口中,迫他咽了下去。 “于兴旺,方才给你吃的药丸,叫做心实诚口丸,意思就是心里想的是怎么一回事,口中就要实实在在地说出来,方能保你无事。若是心口不一,那你就会腹痛难当,生不如死!” 于兴旺目光一缩,却不说话。 “不信?那就由你来替他试试药效,如何?” 敛秋学着沈凌欣的模样,笑意盈盈地给先前差点砍了她一刀的人,也喂了一粒药丸下去。 “我记得你先前有个相好的,就养在你家旁边的胡同里,可有此事?” “胡说!我哪里有什么……”那人反驳的话还未说完,就当真感觉一阵腹痛,直痛得他额头汗水直冒,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还不承认?如实承认了,就不会疼了。”敛秋循循善诱。 那人忍受不住,当即喊道:“是,那时候我的确有个相好的!不过一年前就断了,真的断了!” “这才对嘛,心实诚口才不会腹痛。”敛秋伸手拍了拍那人的肩膀,那人顿时长舒一口气,因为肚子当真不疼了! 眼见那药丸当真有如此神效,于兴旺的脸色彻底变了。 而一旁的水沁,却差点忍不住笑了出来。 敛秋的模样,简直跟她家姑娘谋算人的时候一模一样! 看来,敛秋跟着姑娘不但学了毒术,其他的也同样学了个十成十!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在毒丸的作用下,于兴旺将他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想要谋夺广深镖局,才会刻意接近佟家父女,甚至就连曾经的所谓英雄救美之举,也是为了与佟敛秋定下亲事,而特意谋划的。 再到二人成亲之后,于兴旺不想再等下去,所以在撺掇了佟老镖头亲自走那一趟镖,然后安排了人手,趁着山匪劫镖之时,暗地里害死了佟老镖头。 最后于兴旺又和盘托出,他表面对外宣称敛秋病死了,并且将其风光大葬,暗地里却是将她卖去牙行,让牙行把敛秋卖得越远越好,越低贱的地方越好,还说若不是敛秋有武功傍身,他早就将其卖去青楼里了。 所做过的肮脏事,于兴旺全都吐露了个一干二净,那些镖局的人听得目瞪口呆。 “于兴旺,你知不知道自我们成亲时起,我爹就打算日后由你接手广深镖局?这个镖局早晚都是你的,你为什么要害死他啊!”敛秋泪流满面,全身都颤抖着。 “那不一样……”于兴旺蜷缩着身体,嘀咕了一句。 敛秋崩溃大喊:“怎么不一样了?” 第123章 驱蛇人? “因为在他的眼里,你爹给他的那是施舍,他算是入赘到了你们佟家。而他谋算得来了,才真正算是他的。”沈凌欣施施然走过来,替于兴旺回答了敛秋。 “所以就为了这一点,你处心积虑地算计我、算计我爹,害我爹的性命?” 到了此时,于兴旺也破罐子破摔道:“对!你不过是一个女人,凭什么做镖头,你应该在家相夫教子,而不是出来抛头露面!你们佟家不就是开了镖局么,凭什么高高在上地看着我?我就是要把这一切都夺过来!我就是要让你一无所有,就是要让你生不如死!啊……” 于兴旺高声惨叫起来,因为敛秋抢过水沁的短匕,狠狠地扎在了他的大腿上。 于兴旺颤抖着想要逃走,却因为中了毒全身无力,根本跑不了,他只能痛苦地在地上爬着。 敛秋一脚踩住于兴旺,又给了他狠狠的一下,于兴旺的两条腿皆是鲜血淋漓的惨状! 就在敛秋手中的短匕,即将扎进于兴旺的后心之时,却被沈凌欣阻止了。 “姑娘!”敛秋红着眼睛,“我要给我爹报仇!” “敛秋,你忘了我曾经说过的话了。” “奴婢没忘,可是……” “没有可是,跟我走。”沈凌欣微微沉了脸色。 敛秋用力的攥紧手中的短匕,最终还是慢慢抬手,将短匕还给了水沁,应道:“是,姑娘。” 深夜。 水沁从暗处闪出来,戳了戳呆坐在门边的敛秋,压低声音问道:“姑娘阻止你杀了那个于兴旺,你怨恨姑娘吗?” 敛秋摇了摇头:“我信姑娘,姑娘这么做,就必然有她的道理。” 水沁仔细的观察着敛秋的神情,确认她当真没有丝毫怨恨和怪责,这才开口说道:“其实,早在于兴旺吐露那些实情的时候,姑娘就已经吩咐下去了。有青袍卫在,怎会让于兴旺轻松脱罪?即便定不了他的死罪,一场牢狱之灾是躲不过的。” 这一次周沐寒虽然没有跟沈凌欣一起来,但他留了一小队的青袍卫给她。 而害死敛秋她爹这件事,于兴旺虽是主谋,却并没有亲自动手。 这也是当时沈凌欣阻止敛秋杀于兴旺的原因所在。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但于兴旺不值得敛秋搭上自己的性命来报仇。 “何况,姑娘说杀人诛心,于兴旺费尽心思,不惜谋人性命,就是为了得到这一切,那么最好的报复,就是让他眼睁睁地看着,看着他自己一点一点的失去这一切,却无能为力,直到一无所有。” “姑娘当真这么说?”敛秋眼中亮起了光芒。 “自然是姑娘说的。姑娘任由你宣泄一下仇恨,可是却不想你搭上自己的性命,懂吗?” 水沁说着,心中也是暗暗腹诽,若不是有姑娘默许,你以为当时你能抢到我的短匕?毕竟我可是青袍卫出来的。 唉,自从做了姑娘的奴婢,可是越发不容易了,居然还要负责与她人解释…… 且不说水沁如何感叹,只是沈凌欣第二日起来,只觉得敛秋看她的眼神,似乎与往常不大一样,好像多了些什么,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姑娘,奴婢看着像是姑娘说的地方,只是奴婢没有看到姑娘说的树木。”水沁忽然出声道。 闻言,沈凌欣停下脚步,细细观察着周围。 她此次来朝溪山,为的是找寻金羽天棕,这是给周沐寒解蚀魂毒,至关重要的一味药材。 要想找到金羽天棕,就要先找寻到一种名为碧棕的树木。 她翻看了大量的书籍,才确定朝溪山最高的山脉上有碧棕树。 只是,诚如水沁所言,她们上了这座山脉,却没有发现一棵碧棕树。 难道古籍记载有误? 沈凌欣不死心地往前走了几步。 “姑娘,小心!”水沁与敛秋一前一后的蹿了过来,挑飞了一条毒蛇。 随后,敛秋疑惑的说道:“奇怪,怎么还会有蛇出没?姑娘不是带着驱蛇的药囊吗?” “姑娘,不对劲!”水沁说着,与敛秋二人警惕的将沈凌欣护在了中间。 那一小队的青袍卫,被沈凌欣留在了山下的小镇上,并未跟随前来 周沐寒与她说过,青袍卫不可尽信。 沈凌欣看了看周围,眉梢微微一挑,忽然扬声道:“阁下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我们误闯此地,并无丝毫恶意,阁下以蛇相待,可是让我有些许为难啊。” 没有人回应沈凌欣,只有几声细微的“咝咝”声传来。 沈凌欣扬了扬手,那些“咝咝”声顿时消退。 “我说过了,我们并无恶意,阁下若还是执意以蛇相待,那下一次可就不是驱蛇药,而是毒药了。你的这些宝贝蛇,就没命再和你一起出现了。” 对方依旧不应声,只一声怪异的声响传来,蛇吐信子的“咝咝”声再起,且比之前更加的密集! 但见周围的草丛晃动,地上、树枝上、藤蔓中出现一只只或大或小,或青或红,各种各样的蛇,纷纷吐着信子,仿佛沈凌欣三人是她们的盘中餐一般! 见状,水沁与敛秋二人皆是寒毛直竖! 非是她们胆子小,实在她们从未见过如此多的蛇! 沈凌欣却是轻轻勾了唇角,手指在半空中轻轻舞动了几下。 距离她们最近的那些蛇齐齐一僵,立时趴在地上不动了,而后面本是爬向她们的蛇,也是停止不前,甚至隐约有扭头退去的迹象。 先前那种怪异声响陡然转为急促,似是在催促这些蛇向前。只是无论这声响如何催促,那些蛇就是不肯再靠近沈凌欣三人半步! “看来蛇也是知道惜命的,阁下还是不要勉强它们的为好。”沈凌欣面上笑意盈盈,“驱蛇人也只能驱蛇,而不能真正驭蛇,不是吗?” 闻言,那怪异声响忽地停顿下来。 原来是驱蛇人? 就在敛秋与水沁恍悟过来,以为对方被沈凌欣的毒吓到,该当现身出来之时,却不想接下来的一幕,使得她们差点惊呼出声! 第124章 吃了我的糖,就是好朋友了! 伴随着“嗷”的一声吼叫,竟是从草丛中扑出来两只巨熊! “水沁,快!你护着姑娘先走,我来断后!”敛秋急道。 不等水沁回应,就听一道有些古怪的声音传来:“谁也别想走!” 话音落下,又是两只巨熊扑了过来! “不是驱蛇人吗?怎么出来熊了,还一下子这么多只!”敛秋在百忙之中,还是忍不住念叨了一句。 沈凌欣却是笑了:“看来阁下还是以为,我手中的是驱蛇药,而非毒药。阁下可要知道,巨熊会比蛇死得更快!” “噗通、噗通……” 接连几声巨物倒地的声音传来,四只巨熊就那么全都倒了下去,本是准备着拼命的敛秋与水沁,顿时长出了一口气。 “不可能!”古怪声音先是不敢相信地喊了一声,继而阴鸷尖叫道:“你杀了它们,你居然敢杀了它们!我要你们给它们赔命!你们全都给我死!” 敛秋气的差点跳起来,这人好生不讲道理! 他又是驱蛇,又是赶熊过来的,难道她们就该任由被毒蛇咬,被巨熊拍扁,都不能还手?这种不是她们死,就是这些野兽死的局面,她们当然选择让这些野兽死了! 而伴随着那人的尖叫,先前那种怪异声响骤然响起,下一瞬各种古怪的声响陆续传来! 这是把整个山林的野兽都招来了吗? 水沁与敛秋二人脸色微变。 “等一下!”沈凌欣扬声喊道:“它们没死。不过你若是把其他野兽招来,我可就不保证它们会不会死了。” “没死?我不信!”对方虽是说着不信,但那些古怪声响却是停顿了下来。 沈凌欣笑了笑,道:“不信的话,你大可过来查看一下。” 周围一片安静。 就在敛秋以为对方不会出现之时,但见从一棵树上,忽然蹿出一道身影,如同一只猿猴一般,动作敏捷的落在了一只巨熊身边。 对方伸手去摸了摸巨熊的肚子,又探了探它的鼻息。 “真的没死。”对方高兴地欢呼一声。 直到此时,沈凌欣几人才算是看清对方大概的模样。 对方似乎是在山林中长大的,身上穿的并非是衣裳,而是一些不知是树皮,还是什么组成的,头发也没有束起来,就那么披散着,脸上也不知涂抹了什么,让人看不清具体的长相,只能依稀辨认出来,对方应该是个女人。 “我们不想对这山里的动物做什么,要找的是一种植物,就是一种草。不对它们,包括这些蛇做什么,你能明白吗?” 沈凌欣缓声解释道。 她已经看了出来,对方似乎甚少与人接触,头脑也与孩童一般单纯,如果她言语不说得直白一些,对方恐怕难以理解。 而对方听了沈凌欣的话,歪着头瞅着沈凌欣,好一会儿之后才说道:“你发誓!” “好,我发誓只要我们没有性命之忧,就绝对不对这山林里的所有动物动手,否则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对方又看了沈凌欣半晌,似乎在研究沈凌欣的可信度。 沈凌欣就指了指地上倒着的巨熊,说:“我要是有坏心思,它们就会死掉的,对不对?现在它们只是睡过去了,就足以说明我不是坏人,不想对它们做什么,是不是?” 顿了顿,沈凌欣从袖中拿出一包杏酥糖来,先拿了一粒送入自己口中,随后伸手往前一递,说道:“呐,我请你吃糖。它们或许也可以吃。” 对方看了看那包糖,又看了看沈凌欣,确切的来说,是看了看沈凌欣吃着糖的嘴巴,下一瞬就蹿了过来,在水沁还来不及反应之前,就把那包糖给抓了过去,然后又迅速地蹿回了巨熊旁边。 看着对方小心翼翼地拿了糖送入口中,沈凌欣笑了笑,说:“吃了我的糖,我们就算是认识了,是好朋友了,不能再让你那些动物朋友来欺负我们了,我也不欺负你们,好不好?” 对方含着杏酥糖,再次歪头瞅着沈凌欣,忽然问了一句:“什么草?” 沈凌欣都差点没跟上她的思路,迟钝了一下才明白,对方是在问她要找什么草。 于是,沈凌欣就详细描述了一下金羽天棕的模样。 见对方始终歪着脑袋,似乎并没有见过的模样,沈凌欣想了想,又对她说了碧棕树的样子。 这一回,对方终于有了反应。 “那边有。”对方伸手往山上指了指。 “你是说山那边有这种树?” 对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沈凌欣有些懵,这是什么意思,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对方想了想,说:“有这种树,不是山那边,是……” 想了半晌,她也形容不出来是什么,就停住不说了,随后挥了挥手,示意沈凌欣跟上她。 “姑娘……”敛秋与水沁担忧地看着沈凌欣。 这女人实在太诡异了,能驱动这山林的蛇虫野兽,万一要对姑娘不利,恐怕她们难以护姑娘周全。 “无妨,我们不是有毒傍身么?再说相信你们也看出来了,她心思其实很单纯,也极为在乎山林里的这些野兽,变相来说就是有短处,拿捏在你我手中,不是吗?走,再不跟上去,就跟不上了。” 几人跟在那女人身后,爬到了山顶上,然后顺着对方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这才恍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对方形容不出来了。 不是山那边,而是悬崖的对面! 山崖高耸,底下一片雾茫茫深不见底的模样。 这要如何过去? 何况,悬崖对面当真有金羽天棕吗?这是谁都无法保证的事情。 沈凌欣也面露难色。 倒是那个女人饶有兴趣地看看沈凌欣,再看看山崖,问道:“你要过去吗?” 闻言,沈凌欣心中一动:“你有办法?” 女人把手放到口边,她口中顿时发出如同先前那种怪异声响。 空中传来一声长啸,一个大黑影子快速接近,竟是一只巨大的鸟! 那只鸟并不落下来,只在女人头顶盘旋,只见女人扬手,把沈凌欣先前给她的糖扔了一粒出去,那鸟一口吃掉,随即又发出一声长啸,直扑向了沈凌欣! 第125章 好玩,就是差点连命都玩没了! “姑娘小心!”水沁与敛秋顿时变了脸色,急急地将沈凌欣护在了身后。 谁知她们这一举动,似乎惹恼了那个女人,只听她又是一声怪异唿哨,那巨鸟一个俯冲,两只利爪径直抓向了水沁二人! “住手!别打!她们误会了,以为你的鸟朋友要伤害我!别打、别打!”沈凌欣急忙出声阻止。 那个女人哼了一声,那巨鸟就盘旋在她们头顶,不再攻击她们。 “姑娘,她到底什么意思?”敛秋神情紧张地看着那只巨鸟。 沈凌欣看了看那个女人,道:“这只鸟或许就是她的办法。” “什么?” “姑娘的意思,是要让这巨鸟驮着姑娘飞到悬崖对面去?”水沁反应了过来,却也忍不住变了脸色。 “太危险了,姑娘您不能去!”敛秋也急了。 那女人本身就诡异,充满着危险,她操控的巨鸟,更是危险至极! 万一巨鸟载着姑娘,飞到半空中的时候…… 水沁抿着唇,道:“姑娘,由奴婢过去。奴婢好歹武功高一些,要是有什么变故,也能多一些自保的机会。” 沈凌欣微微摇了头:“只能我自己去。” “姑娘,万万不可!奴婢不过贱命一条,若不是被收留训练做了青袍卫,早就不知道死在哪里了。” “姑娘,奴婢不是得姑娘相救,恐怕也早就死在试图逃跑的路上了。姑娘,还是奴婢们去。” “你们的命也是命。最主要的是你们即便通过我的描述,能认得金羽天棕,也不会采摘的手法,会毁了金羽天棕的。” 这也是当初她能说服周沐寒,让她来朝溪山的原因。当然,无论是她还是周沐寒,皆没有料到金羽天棕所在的位置,竟然是悬崖对面,而渡崖的方式又会是如此的惊险! “那姑娘教给奴婢们……” “教不了。好了,别再多言,再多说一句,以后就不用跟在我身边了。”沈凌欣微沉了脸色。 水沁二人不敢再劝,只能目光担忧地看着沈凌欣与那个女人又说了几句话,然后就当真坐上了那只巨鸟的后背,被载着飞向了悬崖对面! 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沈凌欣几乎要睁不开眼睛,却不得不强迫自己睁大眼睛看向前方。 很快,对面的崖壁就近在眼前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棵从崖壁上横长出来的碧棕树。 就在沈凌欣盘算着,要如何在碧棕树周围,寻找是否有金羽天棕的存在之时,不想坐下的巨鸟一声长啸,在空中来了一个急刹! 沈凌欣的身子稳不住,直接就被甩飞了出去! 口中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沈凌欣拼命地甩着,先前水沁给她的抓钩…… 勾住了! 沈凌欣的身子,也“嘭”的一声,撞在了一丛茂密的树叶当中。 然后,惊魂未定的沈凌欣猛然发现,她脚底下其实是有东西踩着的。 也就是说即便她没有抓钩,勾不住那根树枝,她也不会跌落悬崖。 这只巨鸟……真是成精了。 沈凌欣忍不住暗暗腹诽,小心翼翼地拉着绳索,观察着周围。 忽地沈凌欣眼神一亮,是金羽天棕! 金羽天棕居然是生长在碧棕树的树干上! 难怪采摘手法的其中一项要求,会是如同雕刻使用刻刀之时的精准,原来是要刻木头。 慢慢攀爬了过去,沈凌欣拿出工具,费了足足有半个时辰的时间,才算是将那株金羽天棕,从碧棕树上挖了出来。 就在沈凌欣即将把金羽天棕拔出来之时,“嗒”一声,一滴水滴落在了沈凌欣的手背上,沈凌欣猛地顿住! 身后传来巨鸟似是不安的长啸声,沈凌欣微微捏紧了手指,用极慢的速度,缓缓抬头向上看去。 这一看,心下一个哆嗦,沈凌欣差点没后仰掉下悬崖! 但见在自己的头顶上方,有一张血盆巨口,方才那滴“水滴”,其实就是这张血盆巨口滴落的口水! 这血盆巨口大的,让沈凌欣只能看到这张口,甚至让她看不清这张口究竟属于什么动物! 不敢动,可不动的后果,就是被吞入这张巨口当中! 进退两难的沈凌欣把心一横,一把扯出那株金羽天棕,塞在口中用牙咬着,与此同时身子借助缠在腰间的绳索猛地一荡…… 那张血盆巨口惊险地擦肩而过,沈凌欣手脚并用地,往先前那处地方攀爬而去。 “接住我!”沈凌欣有些含糊不清地喊了一声。 希望那只巨鸟,能听得懂她的话! 脑海中只来得及划过这个念头,沈凌欣就奋力往外一跳! 一声长啸响过,那只巨鸟居然当真接住了沈凌欣,而沈凌欣来不及感叹,回手将绳索切断,“唿”的一下,巨鸟蹿升一大截,再次避开那只血盆巨口! “姑娘!可算是回来了,伤着哪里没有?快让奴婢看看!” 水沁与敛秋二人扑了过来,上上下下的查看着沈凌欣周身,两个人都是眼睛红红的。 倒是那个女人瞅着沈凌欣,目光中隐约带着一些惊奇。 “我没事,药材也采摘到了。”沈凌欣把金羽天棕从口上拿下来,露出一抹笑容,只是抬眸间,却是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差一点栽倒在地上! “姑娘您怎么了?是不是伤着了?姑娘……” 敛秋二人吓坏了,紧紧地扶着沈凌欣。 “没受伤,就是太累了,让我歇歇就好。”沈凌欣无力的说道。 她太高估自己的身体了,又是惊险渡崖,又是费劲精力采摘金羽天棕,再到死里逃生,确实是有些支撑不住。 将金羽天棕小心收好,沈凌欣不顾形象地,一下子就坐在了地上。 那个女人凑了过来,问:“好玩吗?” “好玩,就是差点连命都玩没了。”沈凌欣认真回答。 女人哈哈大笑,笑得很是畅快,然后她就来了一句:“再玩一次?” 不等沈凌欣回答,就听空中接二连三地,传来好几声巨鸟的长啸声! 这一下唬得沈凌欣差点跳起来,而水沁与敛秋两个人,更是紧张到不得了。 第126章 当真是不能提周沐寒 “姑娘,您还笑!要不是她她她……”敛秋气的说话都磕绊起来。 谁也没有想到,那个女人居然会开玩笑,被耍的团团转的敛秋,及至到了山下,回了小镇之后,依旧气恼不已。 “没有她,没有任何人!”不想,沈凌欣却是沉了面色,“记住,你我三人上朝溪山,也不是采摘金羽天棕去了,而是我好奇,上山游玩去了。” “是,姑娘!奴婢还帮姑娘摘了许多野果回来,这就拿给那队青袍卫尝一尝,也算是让他们替姑娘试毒。”水沁神情同样严肃地应着,又将那一篮子形状各异的野果晃了晃。 闺阁姑娘不识野果,不知有毒无毒,也是实属正常的,不是吗? 敛秋张了张口,随即也应了下来。 青袍卫不可尽信,她是知道的。 至于朝溪山上的那个女人,姑娘曾经说过,对方拥有驱动整个山林野兽的本事,却没有与之匹配的心机谋算,很容易被人所利用。 那样干净纯粹的人,只适合生活在山林,这世间的复杂与烟尘,哪怕沾染一丝一毫,都是对她的玷污。 “姑娘,过了这福原县,明日就出合云州地界,距离京城就不远了。”水沁禀道。 “嗯,天色不早了,就在此处歇息一晚,明日早起赶路,争取天黑前赶回京城。”沈凌欣吩咐着,起身下了马车。 她离开京城不少时日了,虽说京中有周沐寒在,应当出不了什么事,但周沐寒终究不好插手内宅之事,她放心不下母亲,这些时日几乎都是日夜兼程往回赶。 在这福原县上的客栈要了几间上房,沈凌欣与一队青袍卫住了下来。 正用着晚膳,忽然就听到窗外断断续续的传来哭声,是个妇人的声音,哭的甚是凄切。 这哭声使得敛秋想起了自己爹去世的时候,正心有戚戚焉之时,就听沈凌欣蓦地出声吩咐道:“敛秋,你去找店伙计打听一下,外面的哭声是怎么回事。” “是,姑娘!”敛秋连忙应声而去。 “姑娘,奴婢只打听到了大概的,是客栈旁边的一户田姓人家。有人害死了田家的男人和孩子,只剩下一个妇人,她自己也伤着,所以哭得凄惨。” “既然她家人是被人害死的,她没有报官么,这福原县的知县不管吗?” 敛秋摇头道:“说是官官相护,那女人告到了县衙,被知县一顿板子打了出来。她又告到了知府衙门里,又是被一顿打。如今眼瞅着她自己都要活不下去了,哪里还有能力再告状。” 沈凌欣皱了眉:“官官相护?害死她丈夫和孩子的是什么人?” “听说是什么小侯爷。都说不出具体的,只说是京中的勋贵人家路过此处,害死了她丈夫和孩子,然后就扬长而去。” 事有蹊跷,沈凌欣一时间也摸不着头脑。 想了想,沈凌欣招了一名青袍卫前来,吩咐他去查一下,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青袍卫隶属于督察院,本就是监管天下刑案的,是以那名青袍卫听了沈凌欣的吩咐,并没有认为她是多管闲事,而是立即做事去了。 与此同时,沈凌欣也让敛秋拿了银钱,去给那女人请大夫治伤。 只是没过多久,敛秋就气愤异常地回来说道:“姑娘,也不知那个什么小侯爷,究竟是什么样的身份,这县里的大夫,一听是这户人家,居然全都不肯去诊治!难怪都说那女人要活不了了!” 同为女子,而且自身也算有点子权势,尽管是狐假虎威地借了周沐寒的势,但沈凌欣依旧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这等不公不平的事情发生而不管。 沈凌欣就起身下楼,去了那户人家。 入目一片素白,一女人委顿在地上,对着两口棺材呜呜咽咽地哭着,忽然她的哭声一顿,继而就扑在地上不动了。 敛秋疾步过去查看情况。 “姑娘,她晕过去了,应该是身上的伤加上饿的。姑娘,奴婢身上有伤药,可以先给她用上吗?” 沈凌欣点了点头,任由敛秋救治那女人,她则是在屋子里四处看了看。 待那女人苏醒过来,得知是沈凌欣几人救了她,当即就要起身叩谢,却体力不支,根本爬不起来,于是她就着俯趴的姿势,给沈凌欣磕了几个头。 “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丽娘无以为报,唯有来世再结草衔环报姑娘的大恩了!” 丽娘一开口,尽管声音嘶哑得厉害,却还是让人觉得眼前微微一亮。再细看她的面容,哪怕奄奄一息,也难掩其清丽之姿,更不要说其话语当中的文秀之气。 她给人的感觉,根本不似一乡野妇人。 “丽娘,我观你言行,应当不是那些无知村妇,那我也就有话直说了。” “是,姑娘请说。”丽娘当即放下了敛秋递给她的粥水。 “不知你可听说过宸阳侯,宸阳侯的督察院,以及他麾下的青袍卫?” 丽娘神情中闪过一抹诧异,点头道:“丽娘听过的。若非丽娘活不下去了,原本是准备前往京城,到督察院去告状的。姑娘也是青袍卫?” 最后一句话,丽娘问得极为迟疑。 水沁就说道:“我家姑娘是未来的宸阳侯夫人!” 闻言,那丽娘吃了一惊,当即就再次叩首道:“丽娘见过宸阳侯夫人!请夫人替我家夫君和孩儿洗雪冤屈!丽娘为奴为婢,也必然报答夫人的大恩大德!” 得,瞬间又成夫人了,当真是不能提周沐寒! 沈凌欣有些无语。 摆了摆手,沈凌欣道:“若你当真有冤屈,有青袍卫为你洗冤报仇;青袍卫做不了的主,也自然有宸阳侯替你做主。但若你是谎报案情,欺骗于我……” 丽娘毫不犹豫地肃容起誓道:“丽娘以死去的夫君与孩儿的亡魂起誓,绝无半句谎言,绝不欺骗夫人,否则就让丽娘死无葬身之地,让夫君和孩儿的亡魂不得超生!” 世人信奉鬼神,重誓言,丽娘能毫不犹豫地发这样的毒誓,不是心中当真坦荡荡,就是她是那种大奸大恶、城府深不可测之人。 而沈凌欣选择相信这个丽娘是前者,于是细问起事情经过,当丽娘说起杀人凶手的身份之时,沈凌欣不由得震惊起来。 第127章 她在等! “丽娘,你说杀害你夫君和孩子的人,是承恩公家的王新远?”沈凌欣微惊的看着丽娘问道。 “是,正是承恩公的孙子,当今皇后娘娘的亲侄儿王新远!”丽娘咬着嘴唇,说得异常确定。 沈凌欣却是微微皱了眉,她觉得这当中有蹊跷。 王新远此人虽是在京中素有纨绔之名,但也仅止于逛青楼,不学无术,并没有欺男霸女的恶行传出来过。 她也曾与这王新远打过交道,看着对方实在不像是这等贪图美色,继而杀人害命的性情。 难道,王新远只是因在京中有所顾忌,才会收敛行为,出了京觉得天高皇帝远,本性暴露了吗? 心中思忖着,沈凌欣示意丽娘继续说下去。 “那王新远就……欺辱了我!我本是无颜苟活于世,可是恰逢我夫君从外面做工回来,他就被活生生打死了!而我的孩儿……他不过才五岁的稚龄,被那个畜生给扔进了井里,淹死了!” 说到这里,丽娘的声音停顿了下来,她早已是泪流满面,哭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好半晌之后,丽娘才哽咽着继续道:“那个畜生眼见死了人,不但不害怕,反而哈哈大笑,冲着左邻右舍的乡亲放出狠话,说是有本事就找皇后娘娘、找当今皇上去告他!” 沉吟了一下,沈凌欣问道:“为什么都传言,害死你夫君和孩子的是小侯爷?据我所知那王新远并无爵位在身,其父亲是将军,也并非侯爷。” 丽娘微微摇了摇头:“我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随后,这个疑惑由听了沈凌欣吩咐,去调查的青袍卫给解开了。 “夫人,是那王新远底下的人放出去的话。说是他们公子虽然没有爵位在身,但依着王家的权势,他们公子被称一声小侯爷,都是看轻了他们王家。” “你查问清楚了,当真是王新远?” “是,所有人都说是王新远。只是……”青袍卫稍一犹豫后又道:“并没有人当真认识王新远。” 沈凌欣微挑眉梢道:“也就是说,其实王新远这个身份,只是对方自己放出来的,并没有人能真正指认,对方的确是王新远?” “确如夫人所言。但是属下问过了,那人的穿着打扮乃至长相,皆与王新远极为相似。如果那人不是王新远,以现在的情形,即便王新远自己来,也洗脱不了他杀人害命的嫌疑。何况,说不得那人就是王新远本人。” 沈凌欣微微颔首,也许当真是她看走了眼? 就在这时,水沁上前禀道:“姑娘,不知是什么人传了消息出来,说是青袍卫出没,却不管杀人害命的案子,是因为宸阳侯畏惧王家的权势,根本就不敢去管。甚至还有人偷偷议论,说王家权势滔天,就连当今皇上都要忍让三分,也难怪宸阳侯畏惧。” 沈凌欣看向了先前那名青袍卫,他立即摇头道:“夫人,属下未曾泄露过身份。” 这就怪了! 沈凌欣忽然觉得有一张巨网,在她落脚福原县之前,就已然悄悄张开,而她于此时出现在福原县,恰巧让这张网织得越发密实…… 只是不管如何,对方既然已经将青袍卫的身份放了出去,那她就不能坏了青袍卫的名声,更不能堕了周沐寒的威风! “姑娘,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沈凌欣微微勾唇,“让丽娘明日再去告状,青袍卫当着所有百姓的面接下状子,更要派人锁拿王新远前来应状!不过……” 沈凌欣转而吩咐那青袍卫道:“你先行派人回一趟京城,查一下王新远的行踪。” “夫人是怀疑……” “对,我怀疑王新远此时此刻不在京中,很可能还会行踪成谜。” 闻言,敛秋等人的心立即提了起来。 若找不到王新远,那青袍卫所谓的接下状子,管这件案子的行为,岂不是成为一纸空谈?到时恐怕当真要毁了宸阳侯和督察院的名声了! “姑娘,要不要借口丽娘伤势严重,将告状之事往后拖一拖,等找到王新远再说?” 而且,丽娘本来伤势就很严重,县衙与知府衙门的两顿板子打下来,丽娘没死已然是侥幸。 听了敛秋的话,沈凌欣摇头道:“此事拖不得,而且背后那人也容不得我们拖延。” “姑娘是说此事是有人在背后谋算出来的?他想要算计姑娘?” 不等沈凌欣说什么,水沁自己率先就把这个揣测给推翻了:“不对!背后黑手并不知道姑娘会来福原县,放出去的风声,也只是说青袍卫出没,那他是在算计宸阳侯?” 沈凌欣没有说话,她觉得这件事似乎并不是冲着周沐寒去的,或者说算计周沐寒,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已。 果真不出沈凌欣所料,对方并不允许她们拖延。 刚到早膳时分,整个福原县的人,几乎都得知了一个消息,那就是宸阳侯麾下青袍卫畏惧王家权势,从而对丽娘家的事视若无睹! 这个消息仿佛刮风一般,席卷了整个县城,惹得百姓们议论纷纷。 “不是说那什么青袍卫,是宸阳侯麾下的厉害人吗?怎么做了缩头乌龟!” “你们是不知道杀人的王小侯爷,到底是什么身份!他爹是掌兵权的大将军,带着几十万的兵呢!他姑是皇后,人家见了皇上都不用跪,叫皇上姑丈的主!” “别说打死几个人了,就是杀个村子的人,也不敢有人出来管!青袍卫……在人家眼里那算个屁啊!” “可不是嘛,王家那是什么人家?别说青袍卫了,就算是那个宸阳侯在,恐怕也不敢管?” 听着百姓们的大声议论,那一队的青袍卫,几乎个个气得脸色难看,纷纷看向了沈凌欣。 他们青袍卫在侯爷麾下,可是连亲王府都敢闯,连皇亲国戚都敢抓的,何曾受过这样的窝囊气? 沈凌欣此时坐于县衙对面,县上最大的酒楼的二楼上,慢条斯理地用着膳、品着茶。 她在等。 第128章 督察院就没有不敢接的状子! 忽听有一人感叹了一句:“这王新远如此无法无天,怕不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肯定是,王家人就是一丘之貉!皇上恐怕都被王家人给蒙蔽了!” “嘭”的一声,有人一拍桌子,“对啊,皇上那可是明君,王家不过是狐假虎威的狗东西罢了!只要皇上知道了,王家还能继续逍遥法外吗?肯定不能!皇上必然会治王家人的罪!” 一众人纷纷点了头,显然很是认同此人的话。 这时,沈凌欣终于动了,她招手让水沁上前,低声吩咐了她几句话,水沁当即领命而去。 “咚咚咚!” 丽娘敲响了县衙的鸣冤鼓。 刚刚还在议论的百姓,就纷纷看了过去。 福原县衙役虎着一张脸出来,大声喊道:“县令大人体察民情未归,有什么冤情,若是能等就等大人回来,若是等不及,你且到别处去告。” 状子没有接,但对比上一次,丽娘直接被打了二十板子,再被轰了出来,已然是很好了。 县上的百姓,对此似乎习以为常,只沉默地看着,并不出声相帮丽娘。 反倒是有人喊了一声:“县令大人不在,不是有宸阳侯麾下青袍卫大人在吗?田家的该寻他们告状才是!” 丽娘伤势未愈,面色苍白着回头,道:“上一次我到知府衙门告状,知府大人告诉我,既然是在福原县发生的命案,就必须县令大人接下状子。若是县令大人审理不清楚,才能到知府衙门告状。难道现在不用如此了吗?” “官差大哥不是说了县令大人不在吗?你是不是怕青袍卫不敢接你的状子啊?” 闻言,一名青袍卫忍不住,“噌”的一下站起身来。 沈凌欣扫了他一眼,他非但不惧,反而很是不满的说道:“夫人难道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毁了青袍卫的名声,堕了侯爷的威风?夫人看得下去,我可是看不下去!” 沈凌欣没有回答他,起身出了酒楼,来到了县衙门口。 “谁说青袍卫不敢接这个状子?督察院就没有不敢接的状子!哪怕你状告的是当今圣上,督察院也敢接!” 话落,先是一阵沉默,紧接着众皆哗然! “状告当今圣上也敢接?真是说话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就是!说大话谁不会啊?” “我们倒要看看,你接下状子之后做些什么,到时候光长了一张嘴光说不做!” 也有人问道:“你是什么人?说出来的话,能代表青袍卫,代表督察院吗?” 沈凌欣一袭与周沐寒同色的清蓝色长裙,站在县衙鸣冤鼓前面,神情端肃地扬起了手中的墨色令牌,一个大大的“绝”字刻于其上! “督察院绝字令牌!” 那一小队的青袍卫也是吃了一惊,而后迅速上前,整齐划一地施礼:“青袍卫见过副院使大人!” 手拿绝字令牌,位同于督察院副院使。 其实,就连青袍卫都没有想到,沈凌欣手中会有绝字令牌,而那些百姓则是没有想到,这么一个瘦弱少女,竟然会是督察院副院使。 青袍卫清一色的青色官袍,整齐划一的言行,立即显现出来不一样的气势,当即震慑住了在场之人。 沈凌欣将令牌收回,开口说道:“督察院接了田家丽娘的状子!” “无论她所告何人,拥有什么样的权势地位?”有人当即如此问了一句。 “对!无论她所告何人,无论对方如何位高权重,督察院及青袍卫都接下状子,必将真正的杀人凶手绳之以法,绝不姑息!若是诸位不信,大可亲眼看一看!不过……” 沈凌欣眸光流转,看向了先前那衙役,又道:“在此之前,本院使先要诸位看清另一件事,那就是谁说福原县县令不在府衙的?吴大人不在府衙,那你又是何人?” 伴随着沈凌欣话音落下,一道身影被敛秋从府衙大门口推了出来,身形狼狈地摔在了地上,不是福原县县令吴文用又是谁? 吴文用爬起身来,狼狈地扶了扶头上的官帽,喝问道:“大胆!你们是何人,敢袭击朝廷命官,可知该当何罪?来人,还不快快把她们本官拿下!” 青袍卫“唰”的一声抽出腰间佩刀:“放肆!胆敢对督察院副院使大人无礼!” 先前那衙役立即跑到吴文用跟前,小声嘀咕了几句,吴文用脸色骤变,急忙上前陪笑道:“下官不知是副院使大人亲到,还请副院使大人恕罪。” “吴大人既然在县衙,为何假托不在,不肯接田家丽娘的状子?” “这……”吴文用额头冒汗。 沈凌欣冷笑一声:“百姓有冤告状,吴大人拒不接状子,反而以莫须有的名头,将告状的百姓责打一顿;之后更是假托不在,再次拒不接状子!为官却不为民做主,要你这官做什么?” “福原县县令吴文用玩忽职守,即刻起现革职查办!督察院暂时接管福原县县衙。” “副院使大人,下官冤枉啊!下官不是不接状子,是……” “是什么?”沈凌欣扬声道:“本院使不管你是什么原因,失职就是失职!来人!” “在!” “将吴文用暂且押下去!田家丽娘,你所告之人可是京中承恩公府上的王新远?” “回大人的话,是!民女状告承恩公府王新远欺辱民女在先,杀害民女夫君和孩子在后!” “好!青袍卫听令,立刻前往京城承恩公府,锁拿王新远前来应状!待查明真相,必严惩不贷!” “是,遵副院使大人令!”青袍卫大声应道。 这时,有人在人群中嘀咕了一句:“别光说不做,说是去抓人,结果根本不敢去。” “就是啊,还说什么查明真相,那还用查吗?就是想拖延时间,让这件事不了了之。” 这两人刚嘀咕完,就被从人群中给扔了出来! 沈凌欣不看他们二人,只看着周围的百姓道:“无论什么官,又不管是查哪一个案子,是不需要时间锁拿疑犯,不需要详查案情的?难道无论什么人状告何人,都直接将被告之人锁拿入狱,不审不问直接判罪吗?那我们雨墨国将会生出多少冤假错案,冤枉多少无辜之人,又会放过多少有罪之人?” 闻言,百姓们纷纷点了头,查案哪有不需要时间的?这些人确实太过咄咄逼人了。 就在这时…… 第129章 本侯何时说过认罪了? “雨墨国还没有女人做官的先例!你一个女人,只凭一个令牌,就想代督察院查案,我等不信也不服!” 果然来了! 沈凌欣循声看了过去,但见一老学究模样的人,仿佛很是生气,连胡子都直哆嗦。 “你是何人?” “老夫程良,忝为福原县主簿,也是县里的教谕。” 沈凌欣恍然,怪不得一副学究模样,原来还身兼教谕。 “程主簿,雨墨国原先可有督察院?” “自是没有。谁人不知督察院是宸阳侯设立……” “既是如此,为何不可有女子为官?不都是从无到有。” “可……” 不等他说完,沈凌欣再问:“督察院监管天下刑案这些年,可有监管不力或错漏之处?” “不曾听闻。” “宸阳侯麾下青袍卫可有失职、渎职、怠职之人?” “没有……” “所以说踏实做事,跟是男人还是女人做官,没有丝毫关系!只要能为民做主,为百姓申冤,即便是女子又如何?” “不……不是这么回事……”程良摇着头,却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沈凌欣淡淡一笑:“本院使也知道,空空而谈没有任何意义。索性今日本院使就在这县衙坐镇,无论有什么状要告,本院使都接了。” 也不进县衙里面,沈凌欣命人拿了桌椅,安在了鸣冤鼓旁边。 她坐了下来,而青袍卫除却奉命赶往京城之人,其余全都分立两侧。 那些衙役互相看了看,不知该如何做,只得看向了程良。 程良还是一径地摇着头。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 起先并没有一个百姓上前告状,毕竟女子为官,在雨墨国的确是让人难以信服。 不过,后来还是有人前来告状,尽管只是些三瓜两枣的小事。 眼见沈凌欣判案倒也干脆利落,丝毫不逊于男人,程良慢慢的不摇头了。 随后,程良被请到了县衙存放案卷的地方,在敛秋的刻意引导下,挑选出了一桩疑案,递到了沈凌欣案前。 “既然你自认男女为官并无不同,那就请你查一查这桩方家疑案。若是你能把此案查清查明,老夫便再无异议,到时也自会与诸位同僚积极配合你查案!” “好!本院使就与陈主簿一言为定!”沈凌欣微微勾了唇角,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所谓方家疑案,关键节点只在于每一个人都有不在场证明,他们所说的话环环相扣,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 只是,在沈凌欣各种作用的毒药下,这个完美闭环,立即就变得不完美起来,很快就从那些人的话语中,寻到了漏洞,继而找到了破案的契机。 任谁也没有想到,这桩放了近乎半年之久的疑案,这么快就被沈凌欣破掉了,程良的胡子都不哆嗦了。 不过,程良等人是万万没有想到,沈凌欣在昨日夜里,就已经料到会有此一遭,早早的就让水沁潜入案卷室,翻了许多案卷,特意挑选了这一桩方家疑案,为的就是用快速破案,来堵住所有的质疑。 “程主簿,该是你兑现诺言的时候了。” 程良瞅了沈凌欣半晌,终究是拜了下去:“卑职程良见过副院使大人。” 沈凌欣微微颔首,施施然地理了理衣袖。 她忽然很喜欢这清蓝色,决定等为外祖父外祖母洗雪冤屈、报仇雪恨之后,定要多多穿一穿清蓝色的衣裙。 沈凌欣在福原县坐镇,而朝堂再起波澜。 “皇上,微臣要参宸阳侯……”那朝臣说到这里话音一顿,因为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他还没忘记,前几日参奏宸阳侯的人,如今一个官职被一撸到底,一个正日日跪在殿前受罚,生不如死! 周沐寒转头看他,问道:“不知秦大人要参本侯什么?本侯甚为好奇。秦大人说出来听听,等听完了,本侯也有事要上禀给皇上得知。” 秦光闻言,忍不住又哆嗦了一下。 他怎么听周沐寒话里的意思,都是你快点说、快点找死,说慢了我就等不急,亲自送你去死了。 只是秦光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道:“微臣要参宸阳侯以权谋私,多有失职渎职之处,甚至拿督察院官职为玩物,将督察院副院使一职给了个女人来做,实在是罪无可恕,恳请皇上严惩宸阳侯。” 周沐寒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秦大人所说,本侯认下了。” “宸阳侯这是认罪了?”秦光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 “秦大人耳朵似乎不大好使。本侯说的是将副院使一职给女子来做,这件事本侯认下了。本侯何时说过认罪了?” 这不是一回事吗?秦光有些恍惚。 周沐寒在此时,冲着秦光露出一抹清淡笑容,朗声说道:“皇上,先前经皇上恩准,太后娘娘一力促成的女学事宜,微臣于日前已然办成。太后娘娘说怕皇上政务繁忙顾不上,是以命微臣寻天下饱学之士入京讲学。” 政渊帝当下点了点头:“嗯,朕记得此事。” 他还记得当时朝臣反对,是他在早朝上发了一通火,摘了一个御史的脑袋,才把那些喋喋不休的嘴给堵上。 而这件事之所以会落到周沐寒头上,也是因为没有人愿意去做。 这种逆着天下人的心,得罪人的事,恐怕也只有周沐寒肯去做了。 秦光听周沐寒说的事情与他无关,顿时放下了提着的心,他还以为周沐寒要如同对付前面参奏的人那般,直接施手段报复回来呢。 只是,他放心得太早了。 只听周沐寒继续道:“皇上曾亲口允诺太后娘娘,亦在朝堂上说过,若是女子有本事有能力,一样可以为官,是为女官。” 这句话一出,秦光脸色就不好看了,而政渊帝的面色,其实也谈不上好看。 鬼知道那个时候他是不是被迷了心窍,不但会答应办女学的事情,还说了这样不成体统的话! 只是话都说出去了,他又怎么可能再收回来? 所以他是一直希望于没人想起此事,也没人重提此话,谁知道这个周沐寒偏生提了起来! 不对,不是周沐寒提起来的…… 政渊帝的目光,就落在了秦光身上! 而周沐寒似乎是察觉到了政渊帝的心情,异常好心地说出了一番话来。 第130章 审! “皇上,日前有多名酒楼、青楼掌柜上告,称御史大夫秦光欠账不还,又有百姓状告秦光欺男霸女,害死其妻女!微臣已经命青袍卫去过秦府了,正准备待下朝之后,再与秦大人好生聊一聊。” “你……皇上,宸阳侯分明是记恨微臣参奏于他,明晃晃地报复微臣!请皇上为微臣做主!” 政渊帝不说话,他忽然觉得周沐寒颇为顺眼。 “报复?秦大人的意思,是本侯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早就算到秦大人会在上朝之时参奏本侯,所以提前让人去秦府报复?那本侯实在不该做督察院院使,而应该请皇上御封做国师!” “你这是在强词夺理!我……”秦光气怒交加。 “秦大人,此处是朝堂,你的事情待下朝之后,到了督察院再说也不迟。”周沐寒这句话一出口,周身煞气上涌,使得秦光还没有说完的话,顿时噎在了喉咙里。 好一会儿之后,秦光才反应过来,转而向政渊帝叫屈:“皇上,是宸阳侯一直在顾左右而言其他,拒不承认……” “够了!宸阳侯没有说错,此处乃是朝堂,不是你们争吵的地方!”政渊帝一拍龙案喝止道。 他生怕这个该死的秦光再提女官一事。 偏生秦光是个不会看脸色的,只见秦光当即跪了下来,磕头道:“皇上,非是微臣要与宸阳侯争吵,实在是沈氏女在福原县做督察院副院使,主审承恩公府王新远杀人害命一案,闹得沸沸扬扬,民情汹汹颇有鼎沸之势!皇上,女人为官实在是不妥啊!” 政渊帝又阴沉了脸,说王新远杀人害命的案子就罢了,提什么女官! 怎么?是想要他自己打自己的颜面,收回女官的话,还是逼他不得不一条道走到黑,将女官一事彻底落实下去? “秦大人,民声鼎沸究竟是因为女官不妥,还是因为有人假借王新远之名杀人害命,以此来达到诬陷和抹黑皇室的目的?看来就连百姓都知道,皇室威严不可侵犯。” “宸阳侯说是有人假借王新远之名杀人害命?难道当真不是王新远所为?难道此案已然查清楚了吗?” “是不是王新远所为,本侯以为这个问题,由承恩公来回答,或许会更有说服力。至于此案的内情,自有在福原县的督察院副院使上奏。” 在福原县的督察院副院使,那不就是方才秦光所说的沈氏女吗? 她一个女人,这么快查出了闹得沸沸扬扬大案的内情?莫不是看在承恩公和皇后的面上顺水推舟,找了个替罪羊? 而此时此刻的福原县,沈凌欣正在公开审理王新远杀人害命一案。 “带疑犯上堂!” 伴随着沈凌欣一声沉喝,一玄衣男人被带到公堂之上。 但见其眉眼间带着几分轻狂之色,目光落在丽娘身上之时,闪过一抹异色! “丽娘,你可看清楚了,此人可是杀害你夫君与孩子的凶手?” 不待丽娘仔细地辨认,就听玄衣男人“呦呵”一声,说道:“原来你叫丽娘,好名字!哈哈哈……” 玄衣男人猖狂大笑,丽娘顿时脸色苍白起来。 “啪”的一声,沈凌欣一拍惊堂木:“来人,此人咆哮公堂,先行杖责二十,再行审案!” “你敢!本公子可是承恩公之孙,王大将军的儿子,皇后娘娘的亲侄子!你敢打本公子,本公子让皇上姑丈摘了你的脑袋!你……啊!混账啊!疼疼疼……” 玄衣男人的叫嚣,伴随着板子的落下,变成了一迭声的惨叫,最后就变成了惨兮兮的哼叫。 外面围观的百姓,亲耳听到王新远的叫嚣,又眼见沈凌欣当真敢让人打了王新远,先前的各种说沈凌欣不过是虚张声势,并不敢当真查办此案的议论声,顿时销声匿迹。 待二十大板打完,玄衣男人趴在地上直哼哼,嘴里依旧念叨着:“我可是皇后的亲侄子,皇上是我姑丈,你居然敢让人打我!你死定了!” 沈凌欣再拍惊堂木,问道:“你姓甚名谁,究竟是何身份,如何犯下杀人害命的恶事,还不速速招来!” 玄衣男人哼哼着,根本不搭理沈凌欣,大有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架势。 “若是再不回答本院使问话,不老实交代,本院使必大刑伺候,可就不是这二十板子可比的了。你可要想清楚了!” “你敢!” “看来是方才那二十大板不够疼!来人!” 玄衣男人见沈凌欣是动真格的,顿时瑟缩下去,有气无力道:“别打、别打!本公子……” “啪”的一声惊堂木响起,打断了玄衣男人的话。 玄衣男人倒也乖觉,立即改了自称:“我说过了,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王新远是也。我是承恩公之孙……” 惊堂木再拍,玄衣男人顿时止住了后面的话。 停了一会儿,他才带着些许满不在乎的意思,说道:“我就是路过,恰好看到丽娘,想不到这么个破县城,居然有这等姿色的美人,一时没忍住……” “说你是如何犯下杀人害命恶事的经过!若敢多言其他半句,本院使便命人再打你二十大板!” “你……” “嗯?” 沈凌欣拿起惊堂木,玄衣男人认命的开始交代。 只是,他交代出来的事情,只有一些粗略的经过,并无更多的细节。 尽管如此,丽娘也已哭得泣不成声。 而百姓们群情激奋,纷纷喊了起来。 “杀人偿命!” “对,杀人偿命!管他是什么身份?皇后的侄子怎么了?皇后杀人也要偿命!” 也有人说着怪话:“如此狠毒,说不定就是王家人言传身教呢!” “什么承恩公,还有什么王大将军,我看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肃静!”沈凌欣沉喝一声,道:“案情尚未审问清楚,尔等稍安勿躁。” 随后,沈凌欣又对玄衣男人疾言厉色道:“既然你不肯老实交代,本院使就不得不对你大刑伺候!来人,拶指与夹棍同时行刑!” 一听此话,玄衣男人急了,用力爬了起来,伸手指了沈凌欣道:“你敢!皇上可是我姑丈!皇后娘娘是我亲姑母!你……” 眼见沈凌欣麾下青袍卫,根本不顾忌他的身份,玄衣男人这回是真的怂了,立马喊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来,而因着他的这句话,又引出了一场大戏! 第131章 难得倒旁人,可难不住她! “别动刑、别动刑!我根本不是那个王新远!我就是觉得王新远的身份好用,这才冒充他的!” 闻听此话,众皆哗然。 “原来这个人根本不是王新远!” “我就说嘛,承恩公的孙子,王大将军的儿子,怎么可能会是欺男霸女,随意杀人害命的无赖!” “就是,大将军守卫边关这么多年,他的孩子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 “是啊、是啊,皇后娘娘德才兼备,又贤惠仁慈,她教导出来的侄子,怎么可能会是那等混账!” 眼瞅着群情急转直下,从声讨王家人,变成了各种夸赞王家人,但见方才说怪话,把事情往王家人身上引的几人,互相打了一个眼色,其中一人就悄然退出了人群。 公堂之上,玄衣男人还在嚷嚷着,说他不过是冒充了一下王新远的身份,实在是无需动用大刑等等。 就在这时,忽地有人喊道:“连抓错人了都不知道,果然是不能让女人做官!如此草菅人命,实在是有辱督察院和宸阳侯的威名!” 沈凌欣冷笑一声道:“什么都凭着他一张嘴来说,他先前说是王新远,你们就认他是王新远。如今他说不是,你们就不认了,这是何道理?” 一众百姓也是纷纷点头,而就在先前那人张口,要说反驳的话之时,屁股后面却挨了一脚,直接被从人群中,给踹到了公堂前面,甚至差点一头扑在地上。 “你说本院使抓错了人,有何凭证?” “我去过京城,见过那王新远,自然认得他!你就是抓错了人!” “你认得王新远?他当真不是王新远?” “当然不是!” 沈凌欣就问道:“那你先前为何不说?依本院使来看,你就是在混淆视听,要为这王新远脱罪,是也不是?” “不是!我没有!他本来就不是王新远!”那人梗着脖子嚷嚷。 这边公堂之上,就玄衣男人究竟是不是王新远一事理不清,在沈凌欣刻意放纵之下,怎一个乱字可以形容? 而另外一边,从县衙门前跑来报信之人,气喘吁吁地将情况急转而下之事,快速说了一遍。 为首之人眼神微微一眯,道:“原本想着她惧于王家权势,却又不想毁了宸阳侯的威名,找了个替罪羊来也好,我们不用损失人手,就能达成目的。想不到她这么不中用,找的替罪羊居然会当堂反悔!既然如此,那就把真正的王新远扔给她!我倒要看看,她要怎么应对!” “是!小人这就去把王新远弄出来。”下首有人应着,转身离去。 只是,过了没多久,那人狼狈而回。 “王新远被……被劫走了!” “什么?” “小人刚把王新远带出来,就被人围攻,王新远被他们给抢走了!会不会是青袍卫……” 报信之人说道:“不会?那个女人领的青袍卫不多,如今一个不少的都在县衙公堂上呢。况且,她怎么会知道王新远在我们手里?” “无妨。就算是青袍卫把人劫走了,他们也没法让王新远开口自辩!” 否则,先前他怎么会说把王新远扔给那个女人?自然是有把握,让王新远即便出现在众人眼前,也只能按照他给安排的戏码走! “那会是王家的人吗?” 为首之人沉吟不语,王道源那个老家伙虽然对王新远动辄打罚,但王新远是他唯一的孙子,自当不会对王新远失踪一事袖手旁观,难道真是王家的人? “现在怎么办?王新远没了,那边又风向一边倒,全都在夸赞王家,这样下去岂不是……” “那就再给她一个王新远!” 忽然,为首之人想起一事:“你确定对方只是劫走了王新远,而没有跟在你身后?立即分头撤!” 县衙里,水沁趁无人注意,轻手轻脚地走到沈凌欣身边,低声道:“姑娘,王公子救回来了。” 闻言,沈凌欣微微勾了唇角。 在那一日听到有人说王家人是一丘之貉等言语之时,沈凌欣就命水沁悄悄跟踪了那人,寻到了诸多蛛丝马迹。 结合京中王新远果然失踪的消息,沈凌欣觉得王新远很可能就在这群人手中,但一时之间找不到对方究竟将其藏在了何处。 这才有了玄衣男人假冒王新远的戏码,为的就是引对方动起来! 只有对方动起来,才能寻机找到王新远。 而水沁也没有让她失望,带着周沐寒暗中遣来的另外几名青袍卫,顺利将王新远救了回来。 就是不知道对方失了王新远,接下来会怎么做了。 沈凌欣低声问道:“王公子情形如何,可能上公堂为自己申辩?” “怕是不行。王公子神情恍惚,似乎不认得人。奴婢已经让人请了大夫,只是短时间里,王公子清醒不过来。” 闻言,沈凌欣微微皱了眉,她需要亲眼看一看王新远的情况。 重重地拍了惊堂木,沈凌欣沉声喝道:“公堂之上屡屡喧哗,是本院使对你太过宽纵了!来人,将此人拿下。” 不等先前那人吵嚷,就被青袍卫干脆利落地按住且堵了嘴。 “再去医馆请大夫前来,为田家丽娘先行诊治一番,半个时辰后再继续审案。” 听了沈凌欣的话,百姓们这才看到丽娘早已跪不住,整个人都伏在了地上,不知是否已经晕了过去。 众人这才恍然想起,这丽娘先前被县令和知府打了几十大板,又没有哪家医馆的大夫敢给其诊治,能撑到现在实属大不易。 看她此时的模样,的确该诊治一番,如若不然怕是要死在公堂上了。 想到这里,百姓们看向沈凌欣的目光,忽然有了些许不同。 那些做官的,有几个会理会平民百姓的死活!眼前这个督察院副院使,却能做到这一步,难道只是因为女人更容易心软一些? 还是说,这就是女人做官的不同…… 沈凌欣不知她事先打算好的一番举动,却开始让一众百姓在心里悄悄衡量,女人做官的利与弊,她只是在快速查看了王新远的情况之后,微微勾起了唇角。 中毒,难得倒旁人,可是难不住她! 与此同时…… 第132章 又来一个,王新远大聚会! 百姓们并没有散去,而是继续围在县衙门口。 就在这时,忽然有几人推开众人,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县衙公堂。 “本公子分明就在此处,哪个狗东西,居然胆敢冒充本公子的身份,本公子看他是活腻了!”为首的褐色长袍男人极为恼怒的呼喝道。 “人呢?那个狗东西呢?”褐袍男人看了一圈,最终将目光锁定在玄衣男人身上,“是你这个狗东西冒充本公子?好胆,就是不知道你的骨头,有没有这么好了!” 话落,褐袍男人一声狞笑,吩咐道:“去,把他全身的骨头,全都给本公子打断!但凡有一根完好的,本公子拿你是问!” “是,小侯爷!”立即有小厮应声。 “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本公子小侯爷,侯爷算个什么!” “是,公子。” 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刚刚被大夫救醒过来的丽娘,忽然神情激动地扑了过来,口中声音凄厉地喊道:“是他、是他!就是他!就是他杀害了民女的夫君和孩子!就是他!他才是王新远!王新远,你还我夫君和孩子的命来!” 这下子百姓们再次哗然。 先前玄衣男人上堂的时候,丽娘可没有这么大的反应! 如此看来这个才是王新远,之前那个真的是冒充的。 那人也没有说错,这个什么副院使当真抓错了人! 就在百姓惊诧之际,青袍卫已然迅速上前,拦住了要打人的小厮,以及恨不能咬掉对方一块肉的丽娘。 得了消息,急匆匆从后面赶过来的沈凌欣,一见这褐袍男人,不禁微挑了眉梢,对方居然把这个真正犯下杀人害命的凶手,送到了她面前,这到底是有多瞧不起她? 而且在见到此人的一瞬间,沈凌欣就确认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一场王新远杀人害命的戏码,果真就是冲着王新远,冲着王家去的! 只因这褐袍男人的长相,竟与真正的王新远有着七八分相似,就连他身旁的小厮,也与王新远的小厮有几分相近! “你说你是王新远,有何凭证?”沈凌欣肃容问道。 而褐袍男人不答,只伸手轻佻地做了个挑起下巴的动作,对不断挣扎着,想要再次扑过来的丽娘说道:“怎么,跟了本公子一次,就喜欢上了那种滋味,还想再尝一尝?放心,本公子待会儿就满足你!” 此人没有如先前的玄衣男人一般猖狂大笑,也不曾把承恩公等人挂在嘴上,却是比玄衣男人还要嚣张与恶心! 丽娘被刺激得红了眼,口中更是发出令人心酸的悲鸣声。 “啪”的一声,沈凌欣狠狠拍了惊堂木。 “本院使再问你一遍,你说你是王新远,有何凭证?” “我们王家人,何须要凭证?本公子说是,自然就是!” “好!本院使再问你,你可认你欺辱田家丽娘,杀害田家父子一事?” “认!本公子有何不敢认的?不过区区一个贱女人,能伺候本公子一回,那是她的福气。还有那两个贱民,死就死了,就是本公子做的,你待如何?” “自然是杀人偿命!” “杀人偿命?真是天大的笑话!你敢吗?你根本不敢!若不是不敢对上我王家,你岂会随随便便抓个冒牌货回来?要本公子说,你这女人还是乖乖回家去,少在此处丢人现眼了!” “谁说本院使不敢?青袍卫,将这假冒王家人,犯下杀人害命的凶徒拿下!” 褐袍男人对于青袍卫的欺身上前,满脸的不在乎,却是对沈凌欣的话动了怒:“本公子本来就是王家人,还用得着假冒?果然是头发长见识短的贱货!” 继而,他对自己的小厮恶声吩咐道:“给本公子打的他们满地找牙!你们可是祖父亲自从军中,给本公子挑选的护卫,要是丢了祖父和父亲的威名,看本公子回去怎么收拾你们!” “公子就瞧好!”几个小厮兴奋地应着,竟是要与青袍卫一战的架势! “王家人真是无法无天了!连督察院的青袍卫都敢打!”有人大喊了一声。 “听到没有,人家的护卫可是承恩公从大将军麾下的军中挑选出来的,我就说王家人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王家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就是,做儿子的欺辱女人、杀人害命,还如此嚣张,当爹的怕是要谋反了?” “人家可是有个做皇后的姑母,有现成的皇子可以用!还用得着谋反?” “怎么不用的?表弟做皇帝,哪有自家做皇帝好?他爹可是手握十几万大军,要谋反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在有心人的可以引导下,议论声瞬间就从王家人无法无天,变成了王家谋反都是易如反掌之事! 只是,这些人高声议论着,回头却猛然发现那些本是摩拳擦掌的小厮,竟一个个如同软脚鸡一般瘫倒在原地,别说和青袍卫打了,站都站不起来! 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而那褐袍男人眼中闪过一抹慌乱,随后故作暴跳如雷状,大声呼喝着:“你们怎么回事?都给本公子站起来!你们是不想要自己的小命了吗?如此丢尽王家的颜面……” “丢尽王家的颜面?不知道你口中的王家是哪个王家?” “自然是王大将军的王家……”褐袍男人没有反应过来,究竟是谁在问,只顺口回答着。 “我怎么不知道,我父亲还有你这么一个好大儿!” 王新远被人搀扶着,从门外一步步地走进来,看着褐袍男人,眼睛里几乎冒出火来。 而门外留下来,负责关注事情发展情况的人却是一怔,不是说王新远根本无法开口说话么,怎么如今看来…… 而那褐袍男人似乎根本不认识王新远,只恼火道:“你是什么狗东西,胆敢如此跟本公子说话,是不是活腻了?” 王新远深吸了一口气,冲着上首的沈凌欣施礼道:“草民王新远,见过副院使大人!” 百姓哗然,怎么又来了一个王新远?! 第133章 辩! 褐袍男人一听他自称王新远,顿时急了:“好胆!本公子才是王新远,你居然敢冒充到本公子面前……” 不等他把话说完,只听沈凌欣断喝一声:“肃静!再敢有咆哮公堂者,重打三十大板!” “威武!” 青袍卫并衙役一声喝,瞬间气氛凝重起来。 “这场闹剧是时候该收场了!”沈凌欣沉声说道:“田家丽娘,如今有这二人皆称自己是王新远,你老实回答本院使,你要状告之人,究竟是哪一个?” “是他!”丽娘伸手指了褐袍男人,“是他杀了民女的夫君和孩子,是他!他就是化成灰,民女也认得!” “好。”沈凌欣点了点头,看向了王新远,“这福原县百姓,无一人识得哪一个才是真正的王新远,你们都各自有何凭证,来证明自己的身份?” “本公子说过了,王家人何须凭证?你这贱女人,一再质疑本公子的身份,究竟想做什么?” “胆敢辱骂朝廷官员,掌嘴二十!” “你敢!本……啊!”褐袍男人叫唤的,比先前的玄衣男人惨多了。 毕竟玄衣男人是沈凌欣找来演戏的,青袍卫下手的时候,是掌控了力道的,看着十分用力,实则并没有多重,而此时可就是实打实的掌嘴了。 二十下结束,褐袍男人直接和着血水,吐出好几颗牙齿来! 褐袍男人嘟囔了一句什么话,只是过于含糊,根本没人能听清他说的是什么。 见状,王新远心头痛快了些许,施礼道:“回副院使大人的话,草民虽然无法自证身份,但福原县中也并非没有人认识草民。几年前,草民曾经随祖父承恩公来过福原县,当时见的人是福原县康家族长康明亮。大人只需让康族长来县衙一趟,自能辨明真伪。” 此话一出,围观百姓就先信了王新远几分。 这是为何? 原来,这康明亮不仅仅是福原县最大家族康家的族长,更是福原县乃至周围百十里,都有名的康大善人! 这康家行善有传承,到了康明亮这一辈,更是因着一些事情,得到了无数人的称颂与敬佩。 如果是他出来说的话,众人自然是信服的。 而就在王新远话音落下之时,就听一道苍老的声音说道:“不敢劳烦副院使大人,老朽自己来了。” 但见人群分开处,一须发皆白的老者缓步行来。 “康大善人来了。” “确实是康家族长……” 就在这时,沈凌欣猛地发觉康明亮身后,似乎有一道光芒闪过,她急速一扬手的同时喝了一声:“水沁,康明亮身后!” 就在偷袭的匕首,堪堪扎进康明亮后心之际,康明亮忽然倒了下去,使得匕首直接扎了个空,拿刀之人不由得一愣。 就这么一瞬间的功夫,水沁已然蹿到了他跟前,一招将其匕首卸下,第二下就将其踩在了地上! 沈凌欣长出一口气,命青袍卫扶起地上的康明亮,将他与众人隔离开来,又拿了一粒药丸喂给他。 原来方才情急之下,沈凌欣选择直接下毒把康明亮放倒,以此让他来避过那一下偷袭。 “胆敢当着本院使的面,意图杀人灭口,看来康族长当真是认识哪一个才是真正的王新远了。” 康明亮缓过这口气来,道了谢之后,缓缓指了王新远,道:“这位才是王大将军家的公子王新远。虽是几年前见过的,但老朽自认不会认错。” 王新远当即一揖到底,算是谢过康明亮为其证明身份。 “你胡说!本公子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与你见过?你分明就是与他们串通一气……”褐袍男人喷着血水喊道。 “住口!你若再敢咆哮公堂,本院使就命人打到你说不出话为止!” 沈凌欣的威胁,因着褐袍男人的那一干小厮,还倒在地上动弹不得,而显得越发有力。 褐袍男人瑟缩了一下,却还是嘀咕了一句:“本公子与他长得如此相像,分明是他认错了人!” “康族长,你如此指认,确有认错人的嫌疑,也不能使人信服。你可有办法甄别此二人,究竟谁为王新远?” 沈凌欣问话的同时,手指微微舞动,毒粉悄无声息地落在了褐袍男人身上。 而那康明亮点头道:“大人,请准许老朽问他们一句话,自能甄别出来谁真谁假。” “准。不过还望康族长稍等再问。来人,给他们一人一份笔墨纸砚。” 沈凌欣吩咐一声后,又对王新远二人说道:“康族长所问,你们无需口头作答,而是要将答案写下来,再同时展示。” 沈凌欣的办法,杜绝了有人拿回答先后来说事,做到了真正的公平公正。 康明亮微微颔首,随后问道:“当年承恩公为何会来福原县,或者说老朽为何会有此机缘,得见承恩公及其孙儿?” 但见王新远虽然虚弱到拿毛笔的手都在颤抖,却还是很快就写下了一行字,反观褐袍男人犹豫着,半天没有落下一笔。 褐袍男人越发慌乱起来,眼睛一个劲地往躺在地上的小厮那里看,又朝着门外人群里看。 最后他索性一咬牙,一甩手中的毛笔,想要将蛮横贯彻到底,却不想心头忽然一阵发虚,继而有些许的迷茫,他要做什么来着? 沈凌欣微微勾了唇角,开口道:“你扔掉毛笔,是回答不上来吗?” “我……” “本院使再给你半盏茶的时辰,快写!” 褐袍男人摇着头:“我……我不知道……写什么……” “若你写不出来,当知面临的只有一个死字!”沈凌欣冷笑。 褐袍男人眼神越发迷惘,夹杂着越来越浓厚的恐惧。 沈凌欣动了动手指后,转向了王新远:“你来展示你所写的答案。” 王新远应声,将自己所写的那张纸,冲着衙门口高高举了起来。 只见上面只写了八个大字:“捐粮救边,王家感恩。” 有认字之人当即念了出来,立即有人恍然大悟道:“是有这么回事,当年边关危急,康大善人出面,捐了许多的粮食送往边关。” “对对对,我们粮行还捐了呢。” “是了,后来康家就来了一老一少两个贵客……” 百姓们正说得兴奋,不想一旁的褐袍男人猛地往衙门口冲去,口中还喊了一句话出来,惹得百姓一阵哗然! 第134章 退无可退! “你们说过要我假冒王新远做尽坏事,四处败坏王家名声,就保我享尽荣华富贵的,你们说过保我不会死的!你们骗我!我要离开这里!放我离开!” 褐袍男人仿佛受了什么刺激,大喊大叫着要离开,却被青袍卫给按住而挣脱不得。 “原来这个当真是假冒的!” “他说这话的意思,是不是在说有人指使他干坏事,为的就是败坏王家的名声?” “我瞧着是这么个意思。” “王家这是得罪什么人了?” “王家权势滔天……” “或许正是因为王家权势滔天,才会有人嫉恨王家。” “嫉恨?怕不是忌惮……” 那人最后两个字说得很轻,几乎没有人能听清。 任王新远想破了脑袋,也没有想明白,明明他都准备好了,要经历一场苦战,才能证明自己的身份,之后还要费一番功夫,才能洗脱自己杀人害命的嫌疑,可事情就这么轻松加愉快地解决了! 褐袍男人失心疯似的,将他受人指使,假冒王家王新远恶事做尽,尽可能的毁掉王家的声誉一事,悉数讲了个清楚明白,对于欺凌了丽娘,进而杀害她夫君与孩子一事,也是供认不讳。 只不过,对于指使他的幕后黑手的身份,他并不是很清楚。 他只是因为长相与王新远相近,自己又心有贪婪而被人利用了,与那些谋划此事的人,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王新远郑重向沈凌欣道了谢,随后感叹道:“就这么让他们跑了,真是不甘心啊!不过我能侥幸逃得性命,已经是全赖沈大姑娘的恩德了,实在不该再贪心别的……” 沈凌欣笑道:“谁说他们跑了?青袍卫若是连这几个人都跟不住,让他们跑掉了,那也无需跟着宸阳侯,无需在督察院做事了!” 闻言,王新远大喜:“沈大姑娘所言可是真的?太好了!让我逮着这帮王八蛋……咳咳咳,逮着他们,非得让他们知道知道我的厉害不可!” 而沈凌欣却是收敛了笑容,道:“王公子可曾想过,他们做这些究竟是为了什么?” 王新远苦笑一下,他是个纨绔不假,可他又不傻,岂会不知对方是冲着王家来的,又怎会看不透,对方就是要毁了王家,要将王家推进万劫不复的境地! 那些王家谋反易如反掌的话,他岂能没有听到? 沉吟了一番,王新远微微喟叹着说道:“不瞒沈大姑娘说,王家……已经退无可退。一如当初的林老将军,他同样没有退路可选。” 看着眼前说出这句话的王新远,沈凌欣忽然就明白过来,他为何会是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的纨绔了。 王家出了一个皇后,还有一个手握雨墨国半数兵权的大将军,已经是烈火烹油之势,王家的下一代,不能再出一个出类拔萃之人了! 王新远是一个纨绔,是示弱,也是王家谋求的一条退路。 林家没有选择这条退路,已经落得满门被灭,背负恶名的下场,王家选的这条退路,看起来似乎也走不通。 除非王大将军不再掌兵权,王皇后不再是皇后,或许能保得一时平安,但也或许一无所有的他们会死得更快! 王家不敢赌,所以他们不敢退,也不能退,却也无处可进! 沈凌欣沉默了下来,她忽然有些迷茫。 她让人跟踪这件事的幕后黑手,追查真相的举动,究竟有何意义? 种种迹象表明,想要王新远命的,想要王家人万劫不复的人,就是高高在上的那位九五至尊! 王新远显然也明白,否则就不会有刚才那句退无可退的话。 “沈大姑娘,还得劳烦你一件事。”王新远忽然出声道。 “王公子请说。” “烦请沈大姑娘回京之后,给我祖父送封信,再带一句话给他老人家。” 沈凌欣诧异道:“王公子不准备回京?” “回京做什么?继续待在那个牢笼里,唱戏给人看?”王新远嘲讽一笑。 “看来王公子是已经想好要去做什么了。只是可惜我不能跟王公子一般洒脱,只能回京继续唱戏。”沈凌欣也笑,同样带着嘲讽的意味。 王新远这回大笑起来,道:“沈大姑娘若是当真去唱戏,肯定会是个名角!” “王公子与我怕是不相上下,怎好意思来笑话于我!”沈凌欣故作恼怒,惹得王新远再次大笑。 “姑娘,王公子是要去何处?”敛秋看着王新远一人一马渐远问道。 “为王家搏一线生机,寻一丝出路。” 敛秋困惑地扯了扯衣袖,姑娘好像回答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回答。 “丽娘那边可安排妥当了?” 敛秋连忙回神说道:“姑娘放心,奴婢已经安排下去了。丽娘葬了她夫君和孩子之后,准备在墓旁结草庐居住,奴婢让人……” 这时,水沁走了过来,脸色有几分难看地禀道:“姑娘,丽娘刚刚用碎瓷,毁了自己的容貌。” “什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敛秋惊讶出声。 沈凌欣抿了抿唇,她先前吩咐敛秋妥善安排丽娘,一是担心丽娘大仇得报寻了死路,二是担忧她即便未曾寻死,日后也不好过活,却没有想到丽娘竟是会毁了自己的容貌。 丽娘怕是认为因她的容貌,才会有这场祸事,才会害死了自己的夫君和孩子。 她选择了活下去,可终其一生,或许都会活在愧悔当中! 微叹一口气,沈凌欣正要吩咐水沁几句话,却听水沁又道:“姑娘,丽娘许是知道姑娘有意照顾她,托他们送来了一只长命锁。” “长命锁?”沈凌欣微挑眉梢。 水沁点头,将长命锁送到了沈凌欣面前,口中说道:“丽娘说,若是有机会,请姑娘将这长命锁送到京城魏家,只说人死债消,再无瓜葛。” “魏家?哪个魏家?”敛秋嘀咕着,“京城姓魏的人家,怕是有许多家。” “骁骑营都统的那个魏家。” 原来,丽娘是出自骁骑营都统魏家吗?难怪看她言行举止,不似普通农妇。 沈凌欣伸手将长命锁拿过来,问道:“青袍卫那边怎么样了?” “他们按照姑娘的吩咐,一部分人押解着假冒王公子之人回京,另外一部分一直跟在那些人后面,尚且没有什么发现。” “嗯,我们也启程回京。” 她也要唱戏去了。 只是沈凌欣万万没有料到,她一时左念,与青袍卫分开来走的举动,竟是…… 第135章 阿姐 就在沈凌欣要上马车之时,水沁忽然上前一步,做出与敛秋争抢搀扶沈凌欣机会的模样,口中说道:“姑娘,还是奴婢来扶您上马车。” 暗地里水沁却是微微一握沈凌欣的手臂,阻止她上马车。 沈凌欣微挑眉梢,说道:“你们姑娘我哪里有那么娇弱?不用你们扶,我自己上就是了。” 话落,沈凌欣一抬手臂,水沁如同离弦之箭一般,迅捷地蹿上了马车,不知何时拔出来的短匕,直直地扎了过去,却在堪堪扎在对方身上之前停了下来。 “姑娘,是个孩子。”水沁禀道,却也没有因为对方是个孩子,而有所放松警惕。 在水沁窜上去的同时,沈凌欣就看到她的马车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团黑影,只是没想到会是个孩子。 后面才反应过来的敛秋,有些羞愧地扶了沈凌欣上马车,却也是警惕地将她护在身后。 沈凌欣却是在上了马车之后,微微皱了眉:“敛秋,水沁,你们让开一些。” “姑娘,这孩子不知什么时候上了马车,恐怕不简单,姑娘还是要小心些为好。” “让开。”沈凌欣声音中带了一丝冷厉。 敛秋不得不退到了一旁去。 但见那孩子似乎只有四五岁的模样,衣衫褴褛、浑身狼狈,脸上乱糟糟的脏污一片,还有横七竖八的几道伤痕,让人辨认不出其真实样貌。 只有一双眼睛,犹如野兽一般,带着一丝血腥与狠戾! 这双眼睛…… 如果不是其中的狠戾,让她感觉陌生,她几乎以为是看到了表弟——林子晋! 可是怎么可能? 表弟跟着外祖母被流放,又一同遇难,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她的马车上! 就在沈凌欣否定了自己一时生出来的这个妄念之时,但听那孩子声音嘶哑低沉,又极为艰难地唤了一声:“阿姐……” 沈凌欣浑身一震! 她被张氏教的,越大就越不肯亲近林家人,可是林家人从未拿她当外人,尤其是小小的林子晋,从不喊她表姐,而是糯声糯气地唤她阿姐! “子晋?!你是子晋!”沈凌欣扑了过去,又惊又喜之下,面上都不知该做什么表情了。 见状,林子晋露出一个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神情,继而头一歪就倒在了马车上。 “子晋,你怎么了?子晋?子晋!”沈凌欣慌了,抱着林子晋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连自己会诊脉一事都给忘记了。 水沁伸手探了探林子晋的鼻息,又按了按腕脉,开口说道:“姑娘莫急,林小公子应该只是晕过去了。” 在沈凌欣唤出子晋这个名字之时,水沁就已然反应过来,这个孩子的身份。 虽然心中有所怀疑,但水沁看得出来,姑娘已经认定对方一定是林子晋,就没有在此时提出什么异议来。 “晕过去了?”沈凌欣喃喃地重复着,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水沁话中的意思。 “姑娘,林小公子应该是又饿又累,骤然见到姑娘,心里提着的那口气一松,这才晕厥了过去。姑娘若是不信,诊诊脉就知奴婢所言真假了。” 闻言,沈凌欣伸手探上林子晋的腕脉,果然如水沁所言那般,林子晋是晕厥了过去。 看着晕厥过去的林子晋,她不知对方究竟是如何死里逃生的,又到底经历了什么,她所能想到的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一定要让他活下来! 他既然找到了她,就代表着他信任她,那她断然不能让他失望! “敛秋,你现在立即回县里,买一些吃食、衣裳……” 还不等说完,沈凌欣忽然收了声。 不,不行! 单看林子晋的模样,就可知事情的严峻,何况对于外祖母一家被山匪杀害一事,她一直心中存有疑虑…… 总之,不能让人察觉林子晋的存在! “姑娘?可还要买些什么?”敛秋疑惑地问着。 而沈凌欣心念直转下,沉声说道:“水沁、敛秋,不能让任何人透露林子晋的事情,也不能让任何人察觉到林子晋的存在!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 “姑娘,奴婢明白。”水沁与敛秋二人同时应声。 稍后,敛秋还是犹豫地说了一句:“姑娘,只是我们马车上并没有备太多的东西,而林小公子的情况,恐怕不容乐观……” 因着福原县距离京城,并没有几日的路程,所以她们没有准备太多的东西。 沈凌欣看了看林子晋的模样,沉吟道:“敛秋,你还是再回福原县里一趟,不挑是什么,吃的穿的用的玩的,凡是具有福原县特色的,全都买一些回来。” 敛秋讶异地微微睁大眼睛。 “记住,没有孩子,不要买任何与孩子有关的东西,包括衣裳。” 敛秋渐渐回过味来,应道:“是,姑娘,奴婢明白了。姑娘只是在离开前,买了一些地方特色带回京而已。” 沈凌欣点了点头,又对水沁说道:“水沁,你去寻一趟丽娘。” 随后,水沁领命而去。 待她们二人离开之后,沈凌欣想给怀里的林子晋喂点水,谁知水刚刚浸湿他的嘴唇,他竟是猛然睁开了眼睛! 在林子晋眼睛睁开的一刹那,沈凌欣竟恍惚间觉得,躺在她怀里的不是五岁的林子晋,而是一只凶猛的野兽! 不过,林子晋似乎是认出来眼前之人是谁,眸中的凶狠,在下一瞬就收敛了起来。 “子晋,来,先喝点水。”沈凌欣扶了林子晋坐起来,压着心头的疼痛轻声说道。 林子晋喝了水,又接过沈凌欣递给他的两块软糕,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 就在林子晋伸手再去拿糕点的时候,沈凌欣却是阻止了他。 “饿太久了,不能一下子吃太多东西,你身体会受不了的。”沈凌欣解释着,却并没有对林子晋说,方才在给他吃的糕点当中,她用了一点毒,以此来暂时封住林子晋身上的伤痛。 林子晋舔了舔嘴唇,听话地收回了手,眼神艰难的从糕点上挪开。 “阿姐,她们呢?” “她们?”沈凌欣恍然,林子晋是在问敛秋和水沁二人,“阿姐吩咐她们去做一些事……” 林子晋猛地一把抓住沈凌欣的手腕,急声道:“不能去!” “什么?” “阿姐,不能!绝对不可以!”林子晋瞬间红了眼睛。 第136章 实在是可怜舅婆! 杀戮! 亲人一个一个地倒下,再也没能站起来! “子晋,一定要活下去!” “子晋……” 血色漫天! 也同样迷蒙了他的双眼! 他被祖母,母亲,伯母压在底下,刀砍了过来,砍断了祖母的腿,母亲的胳膊,划在了他的脸上,他却不觉得疼痛…… 剑扎了过来,透过祖母、母亲和伯母的身体,扎进了他的臂膀,他依旧不觉得疼痛…… 被鲜血迷蒙住的眼睛,只能看到成片成片的腥红;流淌进了鲜血的耳朵,却异常清晰地听到一句话! “什么话?”沈凌欣听到自己用异常冰冷的声音问着。 而林子晋全身哆嗦着,几乎一字一句地,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林家人暴尸荒野,想来太子殿下会对这个安排满意的。”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沈凌欣重复着,手指却是紧紧的捏在了一起! 原来杀害外祖母他们的幕后真凶,是太子邵穆漳! 难怪连同押送的军士,皆是死于非命;难怪当地府衙派去的人,什么都没有查出来;难怪…… 可是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 就如同邵穆漳为什么要一次次地针对她,想要了她的命一般,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如此残忍的杀害外祖母她们! 在这一瞬间,沈凌欣似乎触摸到了真相,却又在关键的节点上卡住! “阿姐,我恨!我恨!我要邵穆漳为祖母她们偿命!阿姐……” 林子晋的一声声阿姐,几乎将沈凌欣的心唤出血来! 沈凌欣伸手抱住了林子晋,如同发誓一般道:“会的!一定会的!一定会的!” 眼瞅着要到文顺侯府门口了,水沁看了看沈凌欣的神情,递给了沈凌欣一封信,又出声禀道:“姑娘,宸阳侯先前派人送了消息来,说是老夫人今日举办寿宴,姑娘若是能赶回来最好,若是赶不回来也无妨,他已经派人送了寿礼去。” 自从见到了林小公子之后,姑娘表面看上去依然如故,面上如常会带着盈盈笑意,只是水沁却觉得姑娘的身上,似乎多了一些什么。 具体是多了什么,水沁却又说不上来,只是心里有些许不安。 而沈凌欣点了点头,她自是记得今日是张氏寿辰,这也是她紧赶慢赶回京城的原因之一。 往年张氏寿辰的时候,哪怕不是整寿,不大办寿宴,张氏也会请一些族人,还有张家的人来热闹一番。 而每一次热闹过后,母亲都会病上一些日子,其实就是操办这些事宜累的。 一顶孝顺的帽子扣下来,母亲就算身体病弱,也要操持这些事。 往年的时候,是她愚蠢又糊涂,不曾帮着母亲,今年她总要替母亲遮挡住这些风风雨雨的,哪怕只能挡下几分也好。 看完周沐寒写给她的信,沈凌欣下了马车,迈步走进文顺侯府,侯府内正是热闹非凡。 “我瞧着那果子不错,劳烦娇蓉递给我一下?”张氏的弟媳张梁氏,一边指使着林氏,做些丫鬟该做的事情,一边摆出一副教训的姿态,“娇蓉啊,不是我这个做舅母的倚老卖老说你,可是你看看,凌欣那孩子跑出去玩耍这么久,就连你婆母寿辰都不曾回来,如此不孝顺,属实是你这个做娘的,没有教导好她啊!” 林氏早已习惯了被这些所谓长辈指使,正准备把果盘递给张梁氏,只是听到她的话,不禁面色微变,说道:“舅母教训我,我听着。可是欣儿哪里不孝顺了?欣儿先前不是已经让人送了寿礼来?何况,欣儿也不是出去玩耍,宸阳侯说了,她是在外面做女官审案子!” “哎呦哟,你就算要给她找理由推脱,也找个好点的借口,就她那老鼠胆,连在人前展示才艺都不敢,还做女官审案子?真是要笑死我了!” 张梁氏咯咯地讥笑着,又埋怨道:“哎,我要的果子呢?怎么还不拿给我?真真是没有半点眼力见!” 她正说着呢,一盘果子递到了她面前,她也没看是谁递过来的,只伸手去拿果子。不想那盘子一歪,盘子里所有的果子,全都骨碌碌掉在了地上,确切的来说,是全都砸在了她脚上。 “哎呦,砸死我了!林娇蓉,你怎么连个盘子都端不稳……” 张梁氏话还未说完,手里就被塞了一个盘子,只并不是先前那个空了的果盘,而是另外一个带着汤汁的菜盘子。 “舅婆嫌弃我母亲端不稳盘子,那就烦请舅婆先做个示范。” 张梁氏一抬头,就对上了沈凌欣笑意盈盈的目光。 “你……”张梁氏诧异沈凌欣什么时候出现的,却不想被塞进手里的盘子,在此时从她手中滑落了出去,“啪嚓”一声摔碎在她脚面上! “哎呦!”张梁氏痛叫出声,而鞋面上和裙摆上,全都溅落了菜汤,一时间狼狈异常。 早就退后了几步的沈凌欣见状笑了:“原来舅婆才是端不稳盘子呢。” 说到这里,沈凌欣转向张氏,轻施一礼道:“欣儿回来晚了,在此祝老夫人寿比南山不老松,福如东海长流水!本来老夫人寿辰,欣儿不该多嘴说什么的。只是,欣儿实在是可怜舅婆……” “你可怜我?我要你可怜我什么?”张梁氏又气又恼。 沈凌欣不理她,只对着张氏继续道:“我们文顺侯府再不济,似乎也还有丫鬟可用。可是我观舅婆的模样,好像家中没有下人可用,平日里端茶递水的活计,或许都是舅婆亲自做的。我们是不是该替舅婆家,采买几个下人来用用?” “谁说我们府没有下人可用了?你……” 沈凌欣依旧不理会张梁氏:“老夫人要是觉得不妥,那就给舅婆封个百十两的荷包,也省得被外人看到,面上不好看。毕竟,都是自家亲戚,不好让外人看了笑话。” “你什么意思?你……你说我是来打秋风的?”张梁氏跳脚。 “我可没有说过,是舅婆自己承认的。”沈凌欣做无辜状,“老夫人要是觉得百十两少了,那就给二百两?” 沈凌欣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张氏微微变了脸色。 第137章 老夫人日后可莫要后悔! “也不知公中一时间,是不是还能拿出这二百两银子。欣儿可是听说,舅公已经拿走了几千两银票呢。” 张梁氏当即嚷道:“你胡说!我们又不是当真来打秋风的,拿你们府上的银子做什么?” “这话舅婆怕是问不着我了,该当去问拿走银票的舅公。”沈凌欣依旧表情无辜,“老夫人想必也知道,前些日子我统领了几日青袍卫,偶尔间从青袍卫那里得知,舅公舅婆的儿子似乎在外面欠了好几万两的赌债,差点被人追到家里剁了手臂,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你……你胡说!我儿什么时候欠了赌债!你……我儿可是你表叔,你怎么能这般……这般胡说八道!你……你个混账东西!”张梁氏脸红脖子粗地否认着,手指头都快直接戳到沈凌欣面庞上了。 只是,沈凌欣说这事是青袍卫说的,加上张梁氏一副结结巴巴的羞恼模样,众人哪里还会不明白此事的真假。 沈凌欣往后退了退,做害怕的模样,心中却是连连冷笑。 这事自是真的。 先前周沐寒写给她的信,就是汇总了前来参加张氏寿宴之人的一些隐秘事。 周沐寒不知道她用不用得上这些消息,却全都给她送了来。 正想着,沈凌欣就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握住,然后对方将她往后拉扯了过去。 回眸一看,却是林氏。 林氏用力的将沈凌欣拉到自己身后,她自己则是站在前面,瘦弱的身躯也用力的站直了,口中说道:“舅母,表弟是不是欠了赌债,是青袍卫说的,并不是欣儿随口胡说。舅舅是不是拿走了银票,舅母该去问舅舅,作何对着欣儿大动干戈?难道今日舅母不是来参加婆母寿宴的,而是来争吵的吗?” “你……你……” 面对前所未有强硬的林氏,张梁氏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够了!”张氏拍了桌子,“欣姐儿一回来,就闹的满府不安,是想气死我这个老婆子不成?” “老夫人,欣儿不过是说了几句话,哪里做过什么,老夫人怎么能全怪责在欣儿身上?”林氏看着张氏争辩道,只是在看到张氏的眼神之后,到底是顾忌着其婆母的身份,声音不由得软了几分,“老夫人若是要怪,就怪儿媳不好,是儿媳没有教好欣儿。” 这么一打岔,张梁氏也借口换衣裙躲了起来,她生怕当真有人会问她儿子欠赌债的事,与此同时心里也是惦记着沈凌欣所说的,她夫君拿了文顺侯府几千两银票的事是真是假。 而此时此刻,沈凌欣看着站在前面,保护她的林氏,不由得心头微暖。 只是,她善良又温顺的母亲,到如今还敬着张氏,却又哪里知道这一家子人,都不曾拿她们母女当亲人,一个个都想着要她们的命啊…… 面上勾起一抹盈盈笑意,沈凌欣接过敛秋送过来的锦盒,迈步上前拦在了林氏与张氏之间。 “老夫人,欣儿自幼在老夫人身边,是由老夫人教养长大的,今日是老夫人寿辰,欣儿特意赶回来给老夫人贺寿,老夫人就不想看看,欣儿给老夫人送了什么样的寿礼吗?” 沈凌欣这话一出,周围人皆是恍然,文顺侯府大姑娘自幼被抱养在老夫人身边,她规矩礼仪如何,那也是老夫人教养的结果,怎么都怪不到人家侯夫人头上。 察觉到周围人目光的变化,张氏神情微变,只是面对沈凌欣的笑脸,她又找不到借口发作,只能勉强挤出一抹笑来,说:“先前你不是已经送过寿礼了,怎么又送一份?” “先前那份是先前的,这份寿礼可是欣儿特意从外地带回来的,老夫人当真不看一看吗?”沈凌欣再问。 沈凌欣越是如此问,张氏就越不想看,当即皱了眉,道:“欣姐儿有心了。只今日有许多贵客在,欣姐儿还是先帮着祖母好生待客,莫要失了礼数。” 沈凌欣倒也不勉强,将锦盒交给敛秋,敛秋径直拿给了张氏身边的秦嬷嬷。 而后,沈凌欣用几乎只有张氏才能听清的声音说了一句:“老夫人日后可莫要后悔,今日没有当着所有人的面,看上一眼这份寿礼。” 而张氏听着沈凌欣的话,心下不由得一突。 只是,还不等她开口,问沈凌欣什么意思,只听沈凌欣微微扬声道:“老夫人说的是。还有二妹妹虽是庶出,可到底是我们文顺侯府的姑娘,怎可躲清闲,不出来见见诸位夫人呢?” “薇儿她不是躲清闲,不过是听门房来报,府外来了贵客,便替祖母迎接贵客……”张氏欲要解释。 “竟是如此?那真是欣儿的错了,应该早点赶回侯府来,帮着母亲迎客待客,也就不用偏劳二妹妹了。” 众人一开始还不觉得,此时沈凌欣一说,众人也是反应过来,侯府夫人尚在,再怎么着也轮不到一个庶出女,去门口迎接贵客。 这文顺侯府的老夫人不是一向自诩规矩好么,怎么还做出来这种嫡庶不分、失了规矩礼仪的事情来?看来传言老夫人只是表面疼爱沈大姑娘,实则偏宠妾室所出的子女一事是真的。 众人看向张氏的目光,不由得多了几层深思。 张氏自是察觉到了,面色越发的难看。 这时,沈明薇领了一位老夫人走了进来,娇娇地笑道:“祖母,薇儿替您迎了贵客回来呢。” 当她看到沈凌欣之时,眼眸中不由得闪过一抹诧异,不过她当即表现出来了惊喜之意,说道:“大姐姐?大姐姐可算是回来了,祖母可是日日念叨着大姐姐,生怕大姐姐忘记了今天这个日子,好在大姐姐赶了回来,要不然还不知道祖母要难过多久呢!” 说完话,沈明薇立即转身,给那位老夫人赔礼道:“老夫人,明薇乍见大姐姐回来,心下太过高兴,怠慢了老夫人,明薇给老夫人赔不是了。” 那位老夫人微微颔首道:“沈二姑娘如此高兴,可见你们姐妹情深,老身又怎舍得怪责二姑娘。老身到底是老了,走了这么一会子路就累了,可是要与你祖母好生说说话、歇一歇。” “老夫人才不老呢!祖母说是不是?” “薇儿说得对!何老夫人快快上座!” 张氏急忙起身,而那些前来贺寿的夫人,也都是纷纷施礼。 这何老夫人是何人? 第138章 查个水落石出而已 在勋贵遍地的京城,这位何老夫人的出身、家世,或许算不得顶尖,但谁让何老夫人正是如今太子妃的嫡亲祖母呢? 就算不看何家的权势,众人也总得顾忌着太子妃,是以无人敢怠慢这位何老夫人。 而这位何老夫人平日里,是不怎么参加各种宴席的,此时居然能出现在张氏的寿宴上,也是让众人都有些吃惊,再看其对沈明薇的温和态度,当下心里就有了计较。 看来太子有意纳沈二姑娘入东宫的消息,是确有其事了。 而且,太子纳入东宫的女人,那可是要与太子妃争宠的,沈二姑娘却能得太子妃祖母的另眼相看,这沈二姑娘也是个有本事的。 张氏与何老夫人说着话,沈明薇垂着头做柔顺状,目光却是不断地飘向了沈凌欣。 沈凌欣则是暗暗掐算着时辰,面上带着盈盈笑意,帮着林氏招待前来参加寿宴的夫人们。 就在沈明薇低声吩咐抚琴话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沈凌欣微微皱眉,却见进来的人是徐姨娘。 徐姨娘面上带着悲切之色,“噗通”跪倒在张氏面前,未语先流泪。 “你这是做什么?”张氏面色不悦,这可是她的寿宴,宾客众多,徐娴芳却跑来她跟前跪哭,这是在咒她不成? 沈明薇显然也不知徐姨娘要做什么,面上同样闪过一抹不高兴,疾步上前去扶徐姨娘,口中说道:“姨娘,贵客迎门齐贺祖母寿辰,姨娘不是呕心沥血地给祖母绣了一面屏风么,怎么没有拿来献给祖母?看姨娘哭得这般伤心,可是哪个不长眼的毁了姨娘的心血?” 一边说着话,沈明薇一边用力掐了徐姨娘的手臂,暗示她顺着自己的话茬接下去。 只是,没有想到徐姨娘根本不理会她,更加不肯就着她的搀扶起身,而是跪伏在地上,哽咽着哭道:“妾自知身份卑贱,又是老夫人寿辰,本不该出来搅扰老夫人与诸位贵客的雅兴,只是……只是……恳请老夫人让人救救聪儿!侯爷就只这么一个儿子啊!” 张氏惊骇问道:“聪儿怎么了?” “聪儿他……他要死了!” “什么?”张氏只觉得眼前一黑,差一点厥过去,幸亏身旁的人扶住了她。 “可有请大夫?到底是怎么回事?快、快去看看!”张氏慌了手脚。 一旁的何老夫人见状,眼中隐有不悦之色,起身说道:“既然文顺侯府有事,老身就先告辞了。” 张氏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想要找话补救一下,却不想跪在地上的徐姨娘,忽然挣开沈明薇的搀扶,状似疯狂地往林氏扑了过去,口中如杜鹃啼血一般,哭道:“夫人,你怎能如此狠心啊!你这是要杀了聪儿,杀了妾啊!夫人!” 扑到了林氏跟前,徐姨娘却并没有对林氏做什么,而是“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砰砰”的磕着头,哀求道:“夫人,妾求求你了,放过聪儿!夫人求求你了,看在聪儿叫你一声母亲的份上,放过他!要杀就杀妾!求求你了……” 徐姨娘是用了大力气的,没磕几下额头已然一片青紫。 所有人都吃惊的看着这一幕,而林氏更是被惊呆了,不知道沈明聪出了什么事,也不明白为何会与她有关。 她吃惊且不知所措地往后退了一步,却被人从身后一把托住。 “娘,别慌,没事的。” 安抚了林氏后,沈凌欣微微扬声道:“徐姨娘,听你所言聪弟危在旦夕,当务之急难道不是先请大夫,来给聪弟诊治吗?你在这里蛮缠、耽搁时辰,是何道理?” 听到沈凌欣的声音,徐姨娘磕头的动作微微一顿,她怎么回来了? 而沈凌欣又径自吩咐道:“执青,速去请大夫来,套了马车去,要快!司白,你去外院寻侯爷,禀明聪弟性命垂危之事,看能否去太医院请位太医来!” 随后,沈凌欣再次提高了嗓音,道:“有哪位夫人府上的丫鬟、嬷嬷是通医理的,可否请她先给聪弟看上一看? 没有哪一位夫人出声,如今事情不明,她们是不会随意掺和进去的,以免引火烧身。 而对于沈凌欣一连串雷厉风行般的吩咐,她们也说不出任何不好的地方来。 沈凌欣尽显嫡女处变不惊的风范,跪在地上又哭又闹的徐姨娘,就显得很是上不了台面,就连一旁素有才名的沈明薇,也显得是那般的无用。 就在众人心中暗自衡量之际,只听沈凌欣又转头吩咐道:“敛秋,报京兆府衙门。水沁,去招青袍卫前来!” 张氏并众人顿时惊呆了,就连跪在地上的徐姨娘,也惊得忘记了磕头。 “你这是做什么?”张氏急声问道。 沈凌欣冷笑:“徐姨娘口口声声说我母亲谋害沈明聪,既然有谋害人命的事情发生,岂能不报官?而督察院的青袍卫擅长查案审案,所以一并招来。” “你……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想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而已。现在我要去看看聪弟的情况了,老夫人是与我一起,还是先送诸位老夫人、夫人离开,老夫人尽快拿个章程出来。” “不、不行!夫人不能去!大姑娘……大姑娘也不能去!聪儿会死的,他会死的!”徐姨娘急忙拦着。 “我何时说过母亲要过去了?母亲就留在此处,等京兆府尹大人,还有青袍卫过来。至于我……” 沈凌欣说着,迈步往前逼近徐姨娘,再道:“徐姨娘,我此时当真怀疑,你究竟是想聪弟活,还是想要聪弟死!聪弟还小,他院子里没个主事的主子,单凭着一干子下人,怎么救性命垂危的聪弟?亦或者说,你方才所言,其实是假的,聪弟并没有性命垂危?” 面对沈凌欣的一连串的质问,徐姨娘一时间,竟是不知该先反驳哪一句了,当即哭道:“大姑娘真真是要剜了妾的心啊!明明是夫人害了聪儿,大姑娘却在这里颠倒是非,质问妾这个亲生娘亲!聪儿,你别急,姨娘这就来陪着你!” 话落,徐姨娘猛地窜起身来…… 第139章 不晚,刚刚好 “啊,她是想寻死!” “快,快拦住她!”张氏慌了,大声呼喝着。 众人皆以为徐姨娘是想要寻死,却不想徐姨娘竟是如同一只疯狂的野兽一般,一头撞向了林氏! 见状,沈凌欣眸中一寒,伸手一拉林氏,左手直接拍在了徐姨娘肩膀上。 只是,徐姨娘是牟足了劲的,沈凌欣这一拍,加上她指间的毒,都没能延缓徐姨娘冲撞过来的劲头,幸亏念夏与念冬二人也在此时冲了过来,按住了已然中毒的徐姨娘。 “徐姨娘当真是好一个去陪聪弟!”沈凌欣怒极,要是让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伤了母亲,那她岂不是白活两世! 就在这时,传来了沈宏方的声音:“不是使人来报说聪儿性命垂危吗?不去看聪儿到底如何了,在这里闹什么?” “那就要问问侯爷的这个好妾室了!”因着看到沈宏方的到来,情知自己先前的谋划,还没有来得及实施,沈凌欣开口的语气并不是很好。 “逆女闭嘴!本侯还没问你呢,惊动京兆府和青袍卫做什么?你想做什么?” 沈凌欣很不耐烦,怎么一个两个地都是这句话? 徐姨娘因着中毒,身体使不上力气,又被念夏和念冬按在地上,只能开口嚷道:“侯爷!侯爷,您让夫人放过聪儿!如果夫人非要一条命,那就拿走妾的命!夫人,放过聪儿!” “你说什么?你说是林氏想要了聪儿的命?” “是,就是夫人给聪儿下了毒!只要夫人发发善念,把解药给聪儿,妾甘愿把自己的命给夫人!侯爷,求求您救救聪儿……” 沈宏方皱了眉,道:“林氏,把解药交出来!” “侯爷说什么?”林氏震惊的看着沈宏方,满眼的不敢置信。 “本侯说把解药给聪儿!本侯就当这件事从未发生过。” 闻言,林氏身形一个晃动,面色惨白。 徐姨娘却是不甘的挣扎了起来,她要的可不是当这件事从未发生,她要的是林氏被休,她要的是林氏的命! 而沈凌欣却是微捏紧了手指,断案还要讲究个证据,这沈宏方什么都没有问,只听了徐姨娘的话,就认定是母亲下毒害沈明聪,实在是欺人太甚! 将林氏护在身后,沈凌欣说的话也丝毫不客气:“侯爷是把脑子给丢在外院了?单凭徐姨娘片面之言,如何就断定是母亲下毒?母亲若想害他,还能容他活到现在?还能容徐姨娘这般猖狂?” “放肆!你怎么说话呢?” 沈宏方也知自己太过急躁了,听到沈凌欣的话,顿时恼羞成怒,扬手就打了过去。 沈凌欣岂能任由他打,立即身形往后一撤,而林氏眼见沈宏方要打她,顿时就急了,挺身往前来护沈凌欣,两个人竟是那么撞在了一起! 眼瞅着沈宏方的巴掌,即将落在沈凌欣脸上,却不想下一瞬,沈宏方整个人都踉跄着,往一旁扑了过去,直接摔了个五体投地! “文顺侯无缘无故的,给本侯施如此大的礼做什么?” 伴随着如珠落玉盘的清冷声音出现的,不是一袭清蓝色长袍的周沐寒,又是何人? 但见他把沈宏方摔了个狼狈之后,也不等沈宏方说话,只仿佛没有看到其他人一般,径直走到了沈凌欣面前,道:“本侯可是来晚了?” “不晚,刚刚好。” 周沐寒点点头,这才转回身,道:“金玥,查案!” “是,侯爷!” “不……不能让督察院的人查!”徐姨娘神情激动地嚷嚷着:“宸阳侯与大姑娘有婚约,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偏私?” 金玥“啧啧”了两声道:“见过愚蠢的,可没见过这么愚蠢的!敢说督察院偏私,你是长了几条舌头?来来来,让金某看看!” 金玥话里的意思,分明是要拔了徐姨娘的舌头,顿时将徐姨娘给吓得脸色惨白。 “且慢!金大人请勿动手!”沈宏方爬起身来,顾不得其他,先来阻止金玥。 他可是知道这个话多的金玥,同样是个心狠手辣的,说出来就会做到。 “金大人,查案哪里有拔原告舌头的?拔了她的舌头事小,影响了督察院和金大人的名声才是大事!再说了,查案查案,总要问话的是不是?” 一时间,沈宏方又急又怒,还夹杂着些许慌乱,竟是出了一头的汗。 金玥又啧啧了两声,道:“文顺侯说得也在理,那就先留着她这条胆大包天的舌头,待查完案子……” “查,现在就查。”沈宏方急忙截断金玥的话,生怕他说出查完案子,再拔徐姨娘舌头的话来。 “未免有人觉得督察院偏私,金某就当着诸位的面追查、审理此案,诸位若有何异议,现在就可以说出来,金某定然满足。” 在场的夫人没有人说话,就连何老夫人都默不吭声。 金玥看似好说话,实则代表的是宸阳侯那个煞星,除了徐姨娘,有谁敢出来质疑。 那边青袍卫不知从何处搬了椅子过来,林氏被沈凌欣按坐在椅子里,扬声问道:“金大人,不知可否由我来查?” “逆女,休得胡闹!”沈宏方低声呵斥。 实际上要不是碍于宸阳侯在前,他是想一脚把沈凌欣给踹到一旁去的。 金玥闻言,看向了周沐寒,见周沐寒微微颔首,他就应道:“沈大姑娘是督察院副院使,查此案是顺理成章之事。” “可……可是,不用避嫌吗?”文顺侯忍不住问了一句。 “依文顺侯的意思,该由何人来查?” 沈宏方被问得顿住了。 是啊,沈凌欣与林氏是母女需得避嫌,宸阳侯与沈凌欣有婚约,似乎也不合适,连带着整个督察院都…… 刚想到这里,沈宏方就自己打了个激灵,他是鬼迷心窍了吗?怎么跟着徐姨娘一起,质疑起督察院来了? 再说如此多的人在,还有太子妃何家的老夫人,督察院但凡敢有一丝一毫的偏私,岂能堵住这悠悠众口?宸阳侯再杀神降世,也不能把这些人全都杀了灭口。 沈宏方顿时想通了,说道:“何人来查并不重要,只要能查明真相就好。只是……” 沈宏方犹豫着,而后却是直接被惊呆了! 第140章 查! 似是猜到了沈宏方要说什么,周沐寒道:“文顺侯多虑了,沈明聪是最主要的人证,本侯岂会容他有事?方才本侯来的时候,就已经让太医为其看诊,想来此时也差不多了。” 差不多了? 什么差不多了? 沈宏方心生疑惑,却听外面传来脚步声,转头一看,不由得惊住。 沈明聪被包得仿似一个粽子似的,被人连床带被子的,整个抬了进来! 而且看他的模样,虽然神情有些萎靡不振,却也全然没有要死了的样子,不用通医理,也能看出来,此时的他根本没有性命之忧。 “这……” “文顺侯还有何异议?” “没有,没有了。”沈宏方眼见周沐寒周身煞气越发浓重,立即特别识趣地回答着。 沈凌欣微微冷笑着勾了唇,道:“徐姨娘,你口口声声说我母亲谋害沈明聪,可有什么证据?” 徐姨娘不说话,她心里已然有些慌了。 事情从沈凌欣回来开始,就有些脱离她的掌控,而沈凌欣毫不犹豫地报官,周沐寒的及时出现,都让她开始心里没底起来。 “不想说?还是不想在这里说?那也好办,来人,带一干人等回督察院……” “不!我说,我在这里说。”徐姨娘急忙阻止沈凌欣。 在这有这么多人亲眼看着,想来沈凌欣不敢太过分,可若是去了督察院,岂能有她的活路? “说。人证、物证,还有其他什么证据,一并说出来。如若证据确凿,有何老夫人在,有诸位夫人在,想来我便是生出八张嘴来,也难以替我母亲辩解。” 徐姨娘咬了咬牙,道:“因着今日是老夫人的寿辰,所有事宜皆是夫人安排的。早膳时分,夫人院里的林嬷嬷就送了一份香菇鱼片粥,到聪儿的房间里。” “林嬷嬷,可有此事?” 林嬷嬷跪了下来,回答:“回姑……回大人的问话,确有此事。不止是少爷屋里,老夫人的延寿堂、侯爷处,还有二姑娘和徐姨娘屋里,都送了一份。自夫人嫁到文顺侯府后,每年老夫人寿辰时,都是这么安排的。”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往年都是丫鬟送的,今年是你送过来的!我当时就在聪儿处,还好生感谢了你一番。谁成想,聪儿吃了你送来的粥,就觉得很不舒服!这才连老夫人的寿宴都没有参加!”徐姨娘很是悲愤。 “你是说那香菇鱼片粥里有毒?” “我不知道粥里有没有毒。”徐姨娘并不认同,“我只知道聪儿用了粥之后就开始不舒服,而府里的丫鬟,又极为迅速地将碗盏给收走了。” 碗盏被收走了,意味着证据被毁了,沈凌欣即便想要查,也从无查起。 只是,沈凌欣还是细问道:“碗盏是府里哪个丫鬟收走的?” “我只顾着聪儿不舒服了,哪里记得这个。” “青袍卫去查,连同碗盏的去向,以及厨房做饭、煮粥等人,全都查问清楚了再来回禀。” “是,大人!”青袍卫领命而去。 沈凌欣则又问林嬷嬷:“林嬷嬷,今年为何是你去送粥给沈明聪?” “回大人,一则是夫人身边没有什么得用的大丫鬟,念冬和念夏到府里没多长时间,规矩礼仪还不成;第二个原因……” 说到这里,林嬷嬷微微迟疑了一下,才道:“往年都是姑娘从老夫人院里,把粥送去给聪少爷的。今年姑娘没在府里,夫人忙着脱不开身,就遣了奴婢去送。” 听林嬷嬷这么一说,沈凌欣才恍然想了起来。 张氏那时候总是对她说,沈明聪是她唯一的弟弟,将来侯府要靠沈明聪来支撑的,她日后也是要靠着沈明聪的,所以她要对沈明聪好。 张氏所说的好,几乎是教着沈凌欣低声下气地去讨好沈明聪。 点了点头,沈凌欣看向徐姨娘:“徐姨娘,继续往下说。听你方才话中的意思,沈明聪之所以性命垂危,并不单单是因着这一份香菇鱼片粥,要不然你也不会在不确认,粥里是否有毒的情况下,就口口声声说我母亲下毒害他。” “就是夫人下毒害聪儿!就是她指使林嬷嬷做的!!”徐姨娘忽然激动起来,猛地扑过去抓着林嬷嬷,摇晃着林嬷嬷,“她恨我们母子夺走了侯爷对她的宠爱,恨聪儿会承袭侯府,她就恨不能我们母子去死!” 沈凌欣一挥手,青袍卫当即上前,将徐姨娘与林嬷嬷分了开来。 徐姨娘就势趴在地上,哭道:“眼见一碗粥害不死我的聪儿,她就让林嬷嬷又送了一份膳食来!聪儿勉强用了几口,不想刚刚吃下去,就忽然嚷着头疼、浑身疼,后来更是吐起血来!” “我没有办法了,才求到了老夫人跟前!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聪儿就这么被害死!我没有办法啊……” 徐姨娘哭得凄惨,那些一直默不作声看着的夫人们,也是忍不住心生不忍。 恰在这时,青袍卫端着一些碗碟进来。 “大人,已经查问清楚。香菇鱼片粥是厨房熬煮的,整个过程都有多人注目,不曾有人做过手脚。收走碗盏的丫鬟名为彩珠,此时正在门外,大人可以随时问话。” “彩珠是新近才从洗衣房,调换到厨房做事的。据她所说,中间帮忙的人,是侯府夫人身边的林嬷嬷。” 青袍卫皆是督察院精锐,并非那等上面的人指挥一下,他们才会动一下的普通衙役,是以他们把事情问得很是详细,也没有任何的偏私,一切都如实禀报着。 “这些碗碟皆是从沈明聪房中拿来,已经请太医看过,这道蟹粉狮子头汤汁当中含有破魂花,此花与夹竹桃粉合而成毒,毒性正是与沈明聪所中之毒完全相同。” “是夫人,你们看啊,就是夫人让林嬷嬷下的毒!她知道聪儿最喜欢这道蟹粉狮子头了,即便是再没有胃口,也能吃上一个蟹粉狮子头!” 说到这里,徐姨娘一副后怕的模样,又道:“要不是今日聪儿实在是不舒服,没吃几口的话,聪儿现在哪里还有命在!夫人,你好狠的心啊!” 沈凌欣皱了眉,问道:“还有什么,一并说出来。” 她看了出来,那青袍卫还有未竟的话语。 而接下来事情的发展,超乎了沈凌欣的预料,尤其是林嬷嬷的举动! 第141章 林嬷嬷寻死! 那名青袍卫不知为何,先是看了看周沐寒,见周沐寒微微颔首,这才呈上了一个纸包,说道:“方才卑职擅自做主,搜了府中各院。而这是在侯夫人房里,找出来的干破魂花。请大人恕罪!” 青袍卫跪了下去。 而众人不由得瞠目结舌,难道当真是林氏下的毒,否则破魂花怎么会在她房里被搜出来! 沈凌欣点了点头,挥手道:“你做得很好,无需请罪。” 这个下毒的陷阱,就是为母亲专门设的,环环相扣,这破魂花若是不出现在母亲房里,她反倒要怀疑设局之人愚蠢。 徐姨娘哭喊着:“夫人、夫人,你怎就容不下聪儿?夹竹桃粉……夹竹桃粉一定是下在先前的粥里!一定是夫人指使林嬷嬷下的!你们怎么不查林嬷嬷?你们怎么不查她……” 徐姨娘说的也算是合情合理,不查林嬷嬷,的确说不过去,沈凌欣就示意青袍卫让太医进来。 “大人,下官仔细检查过了,她的衣袖上,残存着些许的夹竹桃粉。”太医很快禀报道。 “不可能!奴婢根本没有碰过什么夹竹桃粉!夫人也没有什么破魂花!你们……” 林嬷嬷想说你们诬陷人,却又恍然想起来,审案的人是大姑娘,查的人是督察院的青袍卫,她瞬间不知所措起来。 “证据确凿,夫人还有何话说?”徐姨娘先是凄厉大喊,继而看向了沈凌欣,“夫人不说一句话,妾也不敢相逼,妾更不敢奢望大姑娘能做到不偏私,可是你们母女情深,那妾与聪儿母子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侯爷,妾害怕!这一次聪儿侥幸没死,那下一次呢?侯爷……”徐姨娘无助地哭着,爬到了沈宏方跟前,伸手扯了他的袍角,“侯爷,求求您放妾带着聪儿离开侯府!以后聪儿跟侯府没有任何关系了,想来就能保住性命了。侯爷,妾求您了……” 徐姨娘哭得哀戚,众人也跟着心生恻然。 为了保住孩子的命,这徐姨娘是打算什么都舍弃不要了。 而沈宏方就沈明聪这么一个儿子,还指着他日后承袭侯府、传宗接代,他自是不可能答应。 只听他怒声说道:“林氏如此心狠手毒,侯府岂能容得下此等毒妇!休妻,本侯要休妻!” 他休妻,还是光明正大的有理有据的休妻,总比先前被沈凌欣威胁着绝婚要好。 不,何止是好,简直是好上一千倍一万倍! 不等沈凌欣开口说话,就听林嬷嬷急道:“不!侯爷您不能休了夫人!夫人怎么可能下毒害人?夫人什么都没做啊!” “她不可能下毒害人?”沈宏方一脚踹了过去,“贱婢!聪儿险些丧命,如今证据确凿,你还跟本侯说她什么都没做!这可是督察院青袍卫查出来的!她的亲生女儿查出来的!” “此等毒妇做出如此恶毒行径,本侯只是休妻,已经是轻的了!本侯该先休妻,再将她送进大牢里头去!来人!给本侯拿笔墨纸砚来,本侯现在就要写休书!” 眼瞅着沈宏方恶形恶状的,当真是要立刻就写休书的模样,被踹翻在地的林嬷嬷,眼眸中闪过一抹决绝,大喊道:“是奴婢做的!都是奴婢做的!夫人根本不知情!” “林嬷嬷,你在胡说什么!”林氏猛然起身,身子一阵摇晃。 沈宏方的一再不信她,又那般绝情吵嚷着休妻,已然让她倍受打击,此时林嬷嬷的话,简直如石破天惊一般,让她震惊到眼前一阵阵发黑。 见状,沈凌欣伸手扶了林氏,面色却是微变,她不该明知徐姨娘设计母亲,还迎头而上,想要母亲看清沈宏方等人的嘴脸的! 这时,周沐寒出手,快速的点了林氏的穴道,林氏软倒在椅子里。 周沐寒冲着沈凌欣微微摇了摇头,示意林氏没事。 沈凌欣深吸了一口气,转回身看去。 而林嬷嬷还在继续说着:“夹竹桃粉是奴婢趁着去送的时候,四下里无人就下在了粥里,破魂花也是奴婢弄来,藏在夫人房里的!都是奴婢做的,夫人被我瞒在了鼓里,丝毫不知情!侯爷要拿人抵罪就拿奴婢,放过什么都不知道的夫人。” “你一个老嬷嬷,如果没有夫人的指使,就无缘无故地对府中少爷下毒,谋害少爷的性命,说出去谁会信?你这么说,不过是因为你是夫人的陪嫁嬷嬷,也是她的奶嬷嬷,你就想着替夫人抗下所有的罪恶而已。可是天理昭彰,你以为夫人能逃脱得了吗?” 徐姨娘声音恨恨然地反驳着,她下了这么大的功夫,可不是为了一个林嬷嬷的。 “就是奴婢做的!就是因为奴婢是夫人的奶嬷嬷,所以才更心疼夫人!奴婢恨徐姨娘这些年,借着老夫人和侯爷的宠爱,明里暗里地欺负夫人;奴婢更恨聪少爷不敬夫人,眼里心里没有夫人半点!” 林嬷嬷带着豁出去一切的气势,恶狠狠地瞪着徐姨娘,甚至瞪着沈宏方:“要是没有了聪少爷,奴婢看徐姨娘还凭什么得宠!没有了聪少爷,大姑娘又要嫁给宸阳侯了,侯爷也得仰仗着大姑娘,就绝不敢再轻慢夫人!” 说到这里,林嬷嬷看向了林氏,眸中带了泪水,隐含不舍之情地说道:“夫人虽然出身武将世家,可性子纯善又柔弱,从不把人往坏处想。夫人嫁进侯府这些年,连个下人都没有忍心发卖过,又怎么会可能想到要去下毒谋害人?可奴婢活了这么多年,什么没见过,什么想不到?夫人信任奴婢,要瞒住夫人做些什么,其实是很简单的事。” “侯爷、大人、宸阳侯,奴婢都招了,就是到了督察院,奴婢也是这些话!只是,夫人当真是无辜的!侯爷,你拿走奴婢这条命给聪少爷赔罪,放过毫不知情的夫人!” 话落,林嬷嬷猛地起身,一头撞向了一旁的墙壁! “嘭”的一声响…… 第142章 开始破局 没有血溅当场的事情发生。 只见林嬷嬷被金玥一把按住,而那一声嘭响,却是沈凌欣踹翻了一张椅子,椅子撞到墙上发出来的。 沈凌欣面沉似水,目光寒凉地从林嬷嬷身上扫过,最终落在了徐姨娘身上。 徐姨娘惊了一惊,扭头避开沈凌欣的目光,冲着沈宏方哭道:“侯爷,夫人有林嬷嬷如此忠心为主的下人,可妾只有聪儿和薇儿两个孩子!妾不想聪儿时刻处在危险当中,侯爷还是依了妾之前所说,放妾与聪儿走,妾求您了!” 徐姨娘不再提林氏下毒一事,只说林嬷嬷忠心为主,只说要走,却仿佛戳在了沈宏方肺管子上,沈宏方当即心生恼怒,道:“走什么走?要走也是她林氏走!真当所有人都是瞎的,看不出来这个贱婢就是受了她的指使……” “文顺侯确实是在当所有人都是瞎的,看不出来这当中的隐情?”沈凌欣开口截断了沈宏方的话。 “你……哪里还有什么隐情?”沈宏方怒瞪沈凌欣,却被忽然起身站到沈凌欣身旁的周沐寒,给吓得又收回了目光。 沈凌欣不理会沈宏方,冲着被按在地上的林嬷嬷质问:“林嬷嬷,你为何要把破魂花,藏在我母亲房中,又为何不藏得好一些,竟然被青袍卫轻而易举地翻了出来?” 许是没有想到,沈凌欣会如此质问她,林嬷嬷呆怔在原地。 “你告诉我,你是把它藏在了哪里?说!” 最后一个字,沈凌欣几乎是喝问出来的。 林嬷嬷被逼迫得磕磕绊绊地回答道:“藏……藏……就藏在夫人房里……床底下,对,就是床底下。” “可是先前青袍卫与我说的,是从梳妆匣里搜出来的!藏在何处都不老实交代,你是想害死我母亲不成?” “不、不是,是奴婢记错了。是藏在梳妆匣里的……”林嬷嬷慌忙改口。 而其他人却是一阵恍惚,青袍卫禀报的时候,有说是从何处搜出来的吗? 沈凌欣笑了,伸手一指先前禀报此事的青袍卫:“你来告诉所有人,破魂花究竟是从何处搜出来的?” “回大人,卑职是在侯夫人房里,一樽清石梅瓶里面搜出来的。” 那樽清石梅瓶是林氏用来插兰花的,久而久之里面带着兰花香,那青袍卫拿出破魂花的时候,沈凌欣就嗅闻到了,只其他人没有沈凌欣这般敏锐的嗅觉,也没有留心罢了。 而沈宏方就道:“这又如何?岂不是更加说明,破魂花是林氏自己藏起来的,就连这个贱婢都不知道!” “不是夫人,是奴婢藏起来的……” “闭嘴!”沈凌欣厉喝一声,“再敢在我没有问话的时候多言一句,我就命人打烂你的嘴!” 众人皆为着沈凌欣的狠厉与无情而惊住。 毕竟众人几乎都看了出来,不管林嬷嬷所说是真是假,她想救林氏、一心要把林氏从这件事里摘出来的心是真的,沈凌欣却如此对待她,实在是让人寒心。 “想要知道是谁藏的破魂花很简单。太医,你手中可有参菊丸?” 那太医愣了愣,答道:“自是有的。” 这是常备的普通药丸。 “烦你取一粒参菊丸碾碎,放入一碗清水当中。” 太医依言照做。 而沈凌欣则是解释道:“我母亲房里的清石梅瓶,是用来插兰花的,此事阖府上下皆知。兰花香与破魂花遇到一起,再碰触到参菊丸化成的水,就会产生一种奇特的变化,即显露出一种怪异的青紫色。换句话说……” 沈凌欣的目光,幽幽地落在徐姨娘身上:“谁将破魂花藏进了清石梅瓶,再碰参菊丸水,谁的手指就会露出青紫色!若是不信,且先看看这名青袍卫的手指。” 那名搜出破魂花的青袍卫,就依言将手指放入水中,再拿出来之后,果然带了些许怪异的青紫色,虽然少,却极为显眼! 随后,沈凌欣就让太医端了那碗水,把林氏的手指浸泡了进去,之后却是没有任何变化。 再之后是林嬷嬷,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如此一来,究竟是谁藏的且不论,林氏与林嬷嬷藏破魂花之说不攻自破! 眼见形势不利,徐姨娘虽然心中发慌,却还是不甘心地嘀咕道:“可……可是,破魂花万一是夫人她们先前藏起来的,日子久了,所以才会显露不出来呢?” “徐姨娘,你莫不是忘记了,太医说过今日送到沈明聪房里的蟹粉狮子头里,掺杂有破魂花?不拿出来怎么使用?”沈凌欣勾唇,“说起来,徐姨娘还没有经过检测呢。” 徐姨娘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大姑娘什么意思?妾要经过什么检测?聪儿可是我亲生的孩子,妾怎么可能下毒害自己的孩子!” “可能与不可能,测一测不就知道了。”沈凌欣喝道:“青袍卫,按住她!太医,检测!” “不……你不能……” 徐姨娘想要挣扎,却又哪里是青袍卫的对手,当即被抓住手指,浸泡到了那碗水里,再拿出来之时,手指上赫然显露出来了青紫色,而且比先前那名青袍卫的还要多,还要明显! 众人差点惊呼出声,居然当真是徐姨娘藏起来的,那…… 被松开的徐姨娘,几乎瘫软在地上,勉强狡辩道:“就算是妾藏起来的破魂花,那又能说明什么?妾总不可能下毒害自己的孩子!聪儿可是差点就没命了!” 闻言,众人顿时又迟疑起来。 是啊,徐姨娘怎么可能下毒害自己的孩子,哪怕当真要设陷阱来陷害林氏,也不可能用这么狠的毒?要知道一个不慎,可就真要了沈明聪的性命了! 沈凌欣不回答她,只冲着沈宏方问道:“方才徐姨娘状告之时,是不是说那香菇鱼片粥是早膳时分送去的?” “是又如何?” “林嬷嬷说夹竹桃粉是她送粥之时,下到粥里的,所以衣袖上才会沾染了夹竹桃粉,是也不是?” “她确实这么招认的。你到底想说什么?”沈宏方不耐道。 第143章 来自亲生儿子的暴击 沈凌欣冷笑道:“在早膳时分到寿宴开始期间,林嬷嬷是换过衣衫的!即便是下毒的时候沾染了夹竹桃粉,换过的衣衫上,又怎么还会有?” “林嬷嬷什么时候换过衣衫?不可能!”徐姨娘脱口而出。 而到了此时此刻,林嬷嬷也终于从沈凌欣所做所言当中,看到了打破这个陷阱,救出林氏的希望,当即放弃了认下所有事,来救林氏的想法,开口说道:“姑娘没有说错,奴婢的确是换过衣衫的。念冬念夏都可以给奴婢作证!” “念冬念夏都是夫人房里的,她们自然是会帮着你。” “还有浣洗房的小云!因为衣衫是夫人赏给奴婢的,奴婢一向珍惜,所以把衣衫送去浣洗房的时候,还特意问过小云,衣衫上的油渍能不能洗掉。” 趁着青袍卫去找浣洗房小云的功夫,林嬷嬷老泪纵横地哭道:“奴婢先前之所以认下所有事,是因为实在没了办法,就想着用奴婢这条命,来换夫人平安无事。” “可是奴婢当真什么也没做!什么夹竹桃粉,什么破魂花,奴婢都不知道它们遇到一起,怎么就会成为剧毒的!奴婢敢对天发毒誓,现在所说的字字句句皆属实,否则就让奴婢七窍流血而死,死后也不得安生!” “你先前分明承认了的,你现在才是在撒谎!”徐姨娘不甘地喊着。 只是,先前林嬷嬷招认不出来,破魂花藏匿地一事,众人就已然看出端倪,此时越发相信林嬷嬷所言非假。 而那小云也证实了,林嬷嬷先前所说,并且道出了为何林嬷嬷换过衣衫,其他人却并没有留意到的缘故。 原来,林嬷嬷有两件近乎一模一样的外衫,只袖口处有些许不同。小云为她浆洗过几次,记得很是清楚。 “不可能!那她衣袖上的夹竹桃粉怎么说?毒分明就是她下的!” “徐姨娘还敢问夹竹桃粉?分明就是你先前抓着林嬷嬷摇晃的时候,趁机洒在她衣袖上的!” “你胡说!你污蔑妾!妾冤枉!侯爷……”所有的一切,都在往徐姨娘预料之外发展,她不禁有些慌了。 怎么会这样? 明明方才就要治林氏于死地了! 明明至少会让林嬷嬷丢掉性命的! 明明…… 沈凌欣看着徐姨娘冷笑:“徐姨娘,你知不知道一件事?” “什么?”徐姨娘略有些茫然地问。 “想要知道这夹竹桃粉,究竟是不是从你手中洒落出来的,也是一件极为简单的事情,一如方才检测谁藏的破魂花一样简单。” 沈凌欣这句话一出,彻底击碎了徐姨娘的心理防线,她一下子委顿在地上,整张脸都低垂了下去。 只是,她哪里肯甘心承认这一切? 等她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然是泪流满面。 “妾知道,夫人与大姑娘母女情深,大姑娘自会想尽一切办法,来为夫人开脱,想来若是大姑娘有事,夫人也同样能豁出命去!妾也是一个母亲,这些妾都懂。可是,妾就想问问……” 徐姨娘伸手指了一直瘫在床上的沈明聪,道:“他是我的孩子!我怎么可能害自己的孩子?怎么可能下毒害他!怎么可能下这等阴狠毒辣,会要了他性命的毒!” “就算我恨极了夫人,就算我想陷害夫人,又怎么可能用我孩子的命去算计?我扳倒了夫人又能如何,夫人就算是没了又能如何?哪怕我被扶正,成了侯夫人又能如何?侯府唯一的男丁没了,就什么都没了,我要这些又有什么用!” 后面的话,徐姨娘是以手捶地,近乎歇斯底里的问出来的,问得在场众人纷纷点头。 虎毒尚且不食子,何况是一个母亲? 再说如徐姨娘所言,文顺侯府就沈明聪这么一个男丁,徐姨娘就算再怎么谋算,也不可能舍弃了沈明聪的命。 再退一万步来讲,她当真舍得,难道她就不怕偷鸡不成蚀把米,沈明聪的命没了,她想要的也没能得到吗? 不得不说,徐姨娘问到了众人心里去,问到了最最关键的节点! 沈凌欣没有直接回答徐姨娘,而是缓步走到了沈明聪跟前,俯下身子看着他,目光中竟是带着丝丝的同情。 沈明聪虽然解了毒,没有了性命之忧,但终究是中过毒,有气无力的看着刚刚发生的一切,对于沈凌欣走到他跟前的举动,则是有些茫然地看向沈凌欣。 “聪弟,你念书也有些年了,不知道能不能为我解释一句话,何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沈明聪看着沈凌欣不说话,他又不傻,自不会帮着沈凌欣对付他姨娘。 而徐姨娘当即尖叫一声:“大姑娘,你……你怎么能这么恶毒?有什么你冲着我来,别为难聪儿!” “我只是问聪弟几句话而已。徐姨娘莫急,待会儿自有你说话的时候。青袍卫,将她的嘴暂且堵上。” 吩咐完,沈凌欣转回头,笑着问沈明聪:“聪弟,喜欢吃蟹粉狮子头吗?” “喜欢。”沈明聪点了点头,声音虚弱地回答。 “好吃吗?” “好吃。” 沈凌欣的声音越发轻柔:“那下次还吃吗?” 沈明聪犹豫了,并没有立即回答。 “大厨房做的蟹粉狮子头不是很好吃吗?聪弟怎么不想吃了?” “大厨房做的蟹粉狮子头好吃……”沈明聪的眼神越发迷惘,“姨娘浇的汤汁有点苦。” 闻言,沈凌欣微微勾了唇角,再轻柔发问:“那姨娘有没有说过,要怎么化解这份苦?” “有。姨娘说要我多喝一点茶水,就不会那么苦了……” 沈凌欣缓缓直起身来,转眸看向了本是死命挣扎,想要挣脱青袍卫的钳制,吐出口中塞的麻布,此时却是呆若木鸡的徐姨娘。 “放开她。”沈凌欣吩咐:“再去沈明聪房中,将那壶茶水取来。没有茶水,就把壶和杯子拿过来。” 青袍卫当即照做,不过果然如沈凌欣所料,壶里面早已没有茶水。 不过,当那太医检查过茶壶与杯子之后,还是恍然大悟。 第144章 蠢不自知,愚不可及 “是了,是了!我就说我赶过去的时候,沈小公子的情形,多少有些怪异,虽然模样看上去极为危险,脉象却没有那么紧急。原来是因为这壶茶水当中,被人放了少许的解药!” “这些解药虽然不足以解毒,但可以保证沈小公子不会当真中毒身亡。莫说救治及时,就是再拖延上一个时辰,也无性命之忧!原来竟是如此……” 那太医说得摇头晃脑,却是将徐姨娘之前的发问,给反驳了回去。 确保了沈明聪没有性命之忧,也就是没有了后顾之忧,做出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的事情,也就意味着并非不可能。 加上先前沈明聪亲口所说,是徐姨娘浇的汤汁,而那破魂花恰恰就是在汤汁当中,还有徐姨娘叮嘱沈明聪多喝茶水的举动,这些无一不在说明,毒就是徐姨娘下的, 她给沈明聪下毒,为的就是陷害林氏! 失败了也无所谓,因为没人会相信,一个做娘的,会以自己亲生孩子的性命做代价,只为了陷害另外一个人。 只是很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徐姨娘谋算了这么多,却被亲生儿子全部揭破! 徐姨娘一败涂地! 不过事到如今,徐姨娘还是没有想过要承认,她抬眼望着沈宏方,哀声说道:“侯爷,妾没有做,妾没有……妾没有啊!” 徐姨娘哭倒在地上,直哭得浑身颤抖。 沈凌欣缓缓开口道:“妾室谋害主母,该判何种刑罚?” “妾室谋害主母,实为奴杀主,该是死罪!”周沐寒的声音清冷,“而徐氏死罪可免,该判杖刑五十,黥面后流放!” 众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五十杖刑就能直接打死人了,何况还要黥面再流放,这与要了徐姨娘性命无异。 这时,全程仿佛不存在,一句话也不曾说过的沈明薇走了出来,径直跪到了沈凌欣面前。 只是,在她跪下去的一瞬间,沈凌欣不知怎么就到了林氏身旁,而周沐寒却替代沈凌欣,成为了沈明薇跪拜的对象。 本是想要以跪拜,来逼迫沈凌欣的沈明薇,不由得一怔,却不得不硬着头皮,把这场戏演下去。 因为她深知,一旦徐姨娘被判刑流放,那她被纳入东宫的事情,就绝无可能了! 太子的女人可以是庶出,但是绝对不可能是一个囚犯的女儿! 太子丢不起那个人,皇室也丢不起那份颜面! “大姐姐,薇儿知道大姐姐必然是恨极了姨娘,薇儿本也没有颜面,替姨娘求情,可是……姨娘纵有千错万错,她终究是薇儿和聪儿的姨娘,薇儿怎么忍心看着她去死呢?” “大姐姐也是夫人的女儿,定然能理解薇儿的心,对不对?大姐姐,薇儿不奢求大姐姐能放过姨娘,只求大姐姐……” 还不等沈明薇的话说完,周沐寒就开口道:“沈明薇,本侯送你八个字——蠢不自知,愚不可及!” 沈明薇的哭泣,一下子就顿住了,似是难以置信的抬眸看向周沐寒。 而周沐寒却是不屑与她多说,微一抬手道:“金玥,你给她解释解释。” “是,侯爷。”金玥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沈明薇,把她看得心里一阵阵发慌,这才好心解释道:“督察院有先斩后奏、生杀予夺之权,就连皇上都不会插手督察院的事。沈二姑娘居然管起督察院的事,质疑侯爷的亲口判词,莫不是沈二姑娘竟是比当今圣上还要尊贵上几分?” 金玥话一出,不单是沈明薇白了脸色,就连沈宏方也是吓得不轻! “金大人慎言、慎言!小女只是一时情急,哪里是在质疑宸阳侯,更加不可能管督察院的事啊!金大人莫要乱说!” 金玥笑了笑,说:“那就行。来人,还不照着侯爷先前所说行刑?” “爹爹!您救救姨娘,救救姨娘!” 沈凌欣前面拦着个煞神宸阳侯,沈明薇不敢再求沈凌欣,她只能让沈宏方往前冲。 徐姨娘更是哭得凄惨,恨不能哭晕在是沈宏方面前。 可沈宏方面对周沐寒,也没那个胆子求情,只能对徐姨娘二人的求救视而不见。 眼见着徐姨娘就要被青袍卫给拖下去了,沈明薇急了,扑到沈宏方跟前,道:“爹爹,只要府里没有人首告,就是家事是不是?家事就只能由爹爹来处理了,是不是?爹爹,您劝劝母亲,母亲一向心善,不会告发姨娘的,对不对?” 沈明薇的话,顿时启发了沈宏方,他当即说道:“对!我们无人首告!这件事只是我们沈家的家事!那个谁,还不把徐氏拖下去,关到柴房里去?不准给她送吃的,等她什么时候知错了,再来回禀本侯!” “侯爷,她身为妾室,用侯爷的子嗣来陷害当家主母,侯爷就只罚她关柴房?” “此乃文顺侯府的家事,本侯是一家之主,自是由本侯说了算!”沈宏方先是颇为硬气地回答了一句,随后却又有些心颤的抬头,去寻发问之人。 当他看到方才发问的人,居然是不知何时苏醒过来的林氏,顿时挺直了腰杆,道:“本侯不是已经说过了,不准给她送吃的,直到她知错吗?你还要如何?” “我还要如何?”林氏哆嗦着,泪水扑簌簌地滑落,“先前侯爷是怎么对我的?二话不说就要休妻!可是现在呢?侯爷就如此的轻拿轻放吗?” 沈凌欣有些担忧地扶着林氏,手指顺势搭在她的腕脉上,很想用银针扎下去,再次弄晕林氏。 只是见林氏虽然哭得伤心,脉象却还算是平稳,不会牵动她体内的醉朦胧之毒,沈凌欣终究是没有忍心动手。 让母亲认清沈宏方多一些,日后更残酷的真相摆出来的时候,母亲是不是就会少受伤一些? 而沈宏方面对林氏的质问,自觉颜面无光,顿时恼羞成怒道:“两者岂能一样?你是毒害本侯的子嗣,她不过是陷害于你,而且你现在不是好好地站在这里吗?林氏,莫要太过咄咄逼人!” 沈宏方这话说得实在太过无耻,就连一旁的何老夫人等人,都有些听不下去了,对林氏露出了同情之色。 林氏用力抓着手上能抓住的东西,不让自己倒下去,却不知…… 第145章 我为何要生气? 林氏手中抓的是沈凌欣的手腕。 留意到的周沐寒眸色微沉,只是见沈凌欣冲着他微微摇头,只能暗自忍耐下来。 沈凌欣轻轻拍了拍林氏,安抚着她激动的情绪,口中说道:“单凭徐姨娘一面之词,文顺侯就大吵大嚷休妻;而徐姨娘给沈明聪下毒,以此来陷害我母亲一事证据确凿之后,文顺侯却选择了息事宁人。文顺侯不觉得宠妾灭妻,做得实在太过明显吗?” “胡说八道!”沈宏方怫然,“本侯说话行事,哪里轮得到你这个逆女置喙?” 沈凌欣冷笑:“文顺侯莫不是忘了,此时我沈凌欣是督察院副院使!” 沈宏方面色一黑,他怎么就生出来这么个逆女! 只听沈凌欣继续道:“没有人首告,就是家事?对不住,督察院已经接了此案,那它就只能按照雨墨国的刑律来!徐氏也只能按照宸阳侯的亲口判词被行刑!” 这一次,是沈明薇眼前一黑,她知道事成定局了,她没有办法再救出徐姨娘。 周沐寒理了理披风,道:“若有疑问,文顺侯大可上奏折,请皇上圣裁。或许对于臣子们宠妾灭妻,闹得家宅不宁的戏码,皇上会很感兴趣。” 闻言,文顺侯几乎要打一个寒噤出来。 皇上对这个感兴趣?怕不是会直接来一句“家且不齐何谈治天下”,让他先回家齐家,再来做臣子,毕竟这又不是没有先例的。 徐姨娘想要哭喊,被青袍卫堵住嘴拖了下去,继而竟是直接在文顺侯府执行了杖刑! 就算徐姨娘被堵住了嘴,可依旧发出“唔唔”的惨呼声,听得一众人等全都噤若寒蝉。 而这正是沈凌欣想要的震慑效果,不得不说周沐寒是了解她的。 尘埃落定。 何老夫人与那些前来赴宴的夫人们,忙不迭地全都离开了文顺侯府,而张氏直接就倒了下去。 好在太医也在,并不用另请大夫去了。 沈凌欣送林氏回了梧桐院,又与她说了会儿话,喂她喝了汤药,亲眼看着她睡熟过去,这才回自己的院子。 只是,刚一迈进院门,沈凌欣就不由得微微一怔。 她院中那棵树下的躺椅上,躺着一个清蓝色的身影。 周沐寒整个人都拢在披风下,双手微叠在胸前,面色平静无波,似是睡着了,微暗的夜色洒落在他身上,把他显得有一些无辜,甚至隐含着一丝无助的意味。 沈凌欣放轻了脚步,只是不等她走到近前,周沐寒就缓缓睁开了眼睛。 “回来了?” “嗯。”沈凌欣点头,“我不知道你在等我。” “偷得浮生半日闲,就在你这里歇了一歇。”周沐寒坐起身来,冲着沈凌欣伸出了手。 沈凌欣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周沐寒就微微叹了一口气,伸手拉过沈凌欣的手,将她的衣袖稍稍往上挽了挽。 果然就见原本莹白的手腕青了一片,周沐寒拿出药膏,轻柔地给沈凌欣上药。 药膏微凉,而周沐寒的手指同样微凉,这让沈凌欣情不自禁地往后缩了一下手,却被周沐寒握住。 沈凌欣就有些不自在地说:“没事的,不用上药也很快就能消下去,母亲其实没用多大的力气。” “嗯,我知道。”周沐寒的声音很清冷。 “你……在生气?”沈凌欣有些不确认地问。 周沐寒手上的动作不停,口中说道:“我为何要生气?” 沈凌欣很诚实地摇了摇头:“不知道,直觉而已。” 周沐寒微微弯了唇角,将沈凌欣的衣袖整理好,微微扬了一下右手。 不多时,金玥笑嘻嘻地送了食盒过来,把食盒里的膳食摆到了桌上,然后笑嘻嘻地往旁边一站,大有一副要看着他们用膳的架势,直到周沐寒扯了几片树叶,当做飞刀一般掷了过去,金玥才忙不迭地逃窜而去。 将玉箸递到沈凌欣手中,周沐寒开口说道:“过些日子,峰洪国有使团会抵达京城。” 沈凌欣推碟子到周沐寒跟前的动作一顿,问道:“峰洪国?那个据传就连百姓都个个骁勇善战的峰洪国?他们派遣使团前来,是想要做什么?” “的确是这个峰洪国。他们此次来京城,表面上说要和雨墨国分享,他们得来的奇石,另外一重是来寻名医,给他们唯一的嫡公主治病。至于实际上打着什么主意,恐怕在见到皇上之前,都不会现显露出来。” 沈凌欣点了点头,又道:“是需要你做什么吗?” 她相信周沐寒不会无缘无故,与她提起峰洪国使团一事的。 周沐寒道:“是青袍卫查到,芙蓉芽在峰洪国,且这一次峰洪国使团带了芙蓉芽来京,就在那位嫡公主身上。” 芙蓉芽,给林氏解毒所需的奇花异草之一! 沈凌欣微微捏紧了手中的玉箸,一个念头快速闪过,她当即问道:“他们的那位嫡公主莫非不是生病,而是中毒?” “尚未可知。”周沐寒微微皱眉,“我只知道那位嫡公主似乎极为怪异,近距离只有女子才能接近,否则就会有如发疯一般,瞬间变得力大无穷不说,武功也是瞬间暴涨,几乎无人能是其敌手。且青袍卫试过,练过任何一种武功的女子接近对方,也会触发她的奇疯之症。” 如此说来,青袍卫根本没有办法接近对方,更不要说拿到对方身上的芙蓉芽了。 周沐寒说完这些,微微垂了眸子不再言语。 而不知何时又站到了门外的金玥却是急坏了。 啧啧啧…… 他家的傻侯爷哎,怎么就不知道多说几句呢? 不是已经找到了合适的人选,去接近那位峰洪国嫡公主吗? 不是已经想好了对策,即便不能接近对方,也能拿到那芙蓉芽吗? 不是为了那芙蓉芽,连自己解毒所需的药材都不管了吗? 怎么到了夫人跟前,说的好像是要让夫人去接近对方,要夫人自己去拿芙蓉芽呢? 侯爷啊侯爷,您到底在搞什么? 金玥急的就差蹦起来了。 而沈凌欣此时却是微微勾了唇角,缓缓说出一句话来,顿时惹得一向清冷的周沐寒,耳尖慢慢攀爬上了红晕! 第146章 无法直视的情深义重! “本该定时给你施针缓解毒性的,这次已然错过时间,不能再拖延了,明日就给你施针,你做好准备了吗?” 周沐寒不知沈凌欣为何不再问关于芙蓉芽的事情,而是突然转换了话题。 只是她的这句话,让他瞬间想起来,上一次施针时他的模样,耳尖不由得红了起来,继而红晕往面颊上攀爬而来。 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周沐寒道:“这一次可以由然尘来,正好给他找点事做,让他安分一些。” 沈凌欣微挑了眉梢:“然尘是不是做了什么,惹了某些人的注意?” “然尘似乎于毒之一道,有了要开窍的迹象。这些时日里,折腾出不少事情来,我就将他引去了你的毒字一号。本是想着让他去江湖中折腾,没想到他没有进江湖,而是招惹了庆阳长公主。” “招惹了庆阳长公主?怎么个招惹法?”沈凌欣皱着眉问,她直觉的听出来,周沐寒话中的不对。 如果是一般的招惹,以周沐寒的权势,至少以周沐寒所表现出来的权势来说,是根本不惧庆阳长公主的,哪怕然尘做下了杀人的行径,周沐寒都能保然尘安然无恙。 周沐寒迟疑了一下,才声音低沉地回答:“然尘成了庆阳长公主的入幕之宾。” 闻言,沈凌欣瞬间睁大了双眸。 然尘和庆阳长公主?这怎么可能! 且不说庆阳长公主再尊荣高贵,毕竟年纪在那里,只说然尘那般说风就是雨的跳脱性子,又是个喜医术,急于学毒术的,他做了庆阳长公主的入幕之宾…… “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沈凌欣当即问道。 周沐寒微微摇头:“我先前去见过然尘,他在庆阳长公主府不肯出来,更不肯跟我回去,只说与庆阳长公主情深义重,要我不要干涉他。” 情深义重…… 沈凌欣觉得瞬间无法直视这四个字了。 “那……恐怕即便我肯教他幻天针法,他也未必肯回来?” 周沐寒沉默了一瞬后说:“会。只教与不教在你,无需勉强。” 沈凌欣瞬间明了他话中的意思,即无需为了让然尘回来,而把幻天针法教给旁人。 周沐寒情知,幻天针法与那种珍奇药方毒方一般,皆是轻易不可外传之秘。 沈凌欣就点了点头道:“我会斟酌的。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还要与我说?” 想来他在此处等她这么久,该不会只为了说芙蓉芽,以及然尘的事情。 而且,虽然与周沐寒相处时间不是特别多,但沈凌欣却有一种自信,相信周沐寒与她提起芙蓉芽之事,只是在与她说,而并非是想要她出面解决。 这也就是方才她忽然转换话题的原因。 而周沐寒听到沈凌欣的疑问,微微抬了眸子,仔细地看着沈凌欣,仿佛在研判什么一般,随后与她说出了一番话来。 一夜近乎无眠,好不容易睡着,沈凌欣却忽然被哭声吵醒。 “敛秋,发生什么事了?”沈凌欣皱着眉。 “姑娘,可是吵到你了?奴婢就说,该去把二姑娘的嘴堵上的。”敛秋恼恨地走进来,“是二姑娘,她不知是不是发失心疯,拖了病恹恹的聪少爷,在老夫人门前哭,只说要老夫人拿银钱出来,好赎回徐姨娘。” 这样撒泼打滚的行径,确实不太符合沈明薇白莲花的形象,且还拉着昨日刚解毒的沈明聪,的确有些反常。 只是沈凌欣的注意力,却是被另外两个字给吸引了。 “赎回?督察院说花钱可以把徐姨娘赎回来,无需流放了吗?” “不是督察院放出来的话,是京兆府衙门。”敛秋有些气愤不平地说道:“姑娘昨日不是让奴婢报京兆府衙门,后来连在宫里的宸阳侯都赶了过来,京兆府尹那边却一直未曾派人前来么?” “结果京兆府尹不知道抽什么疯,一早就放出话来,说是依照律例,徐姨娘行过杖刑与黥面之刑,流放一事可以银钱代替,所以才有二姑娘所说赎回的话。” 末了,敛秋还嘀咕了一句:“京兆府尹居然敢跟督察院对着干,真是奇了。” “需要多少银两?” “听说至少要八万两!” 听到这个银两数,沈凌欣微微勾了唇,难怪沈明薇要与张氏闹腾,而张氏又不肯松口。 八万两可不是文顺侯说拿出来,就能拿出来的。 敛秋见沈凌欣笑,不禁有些急了,道:“姑娘,您怎么还有心情笑?徐姨娘陷害夫人,姑娘费了多大的功夫,才让徐姨娘得到应有的惩罚!” 沈凌欣再笑,这件事其实本就是她与周沐寒提的,只不过她并没有说具体银两数目而已。 “再说了,不管多少银两,那还不都是侯府的银钱,那就不是姑娘的银钱吗?拿姑娘的银钱,去赎回来徐姨娘,反正奴婢不干!” 此时,听敛秋愤愤不平,沈凌欣屈指敲了敛秋的额头,道:“你说话怎么越来越与司白接近了?什么时候侯府的银钱成我的了?” 恰好司白端了洗漱用水进来,听到了沈凌欣的话,不由得委屈道:“姑娘还说自己不偏心?出门带着敛秋与水沁也就罢了,谁让奴婢与执青姐姐不会武功,保护不了姑娘的。可姑娘做什么说敛秋和奴婢相像?奴婢才没有那么傻呢!” 敛秋忍了忍,到底还是忍不住瞪了司白一眼,她还没嫌司白傻,倒被司白反过来说她傻! 司白放下水盆,刚想说什么,就听敛秋对沈凌欣说道:“姑娘真当奴婢是个傻的呢?文顺侯府能有现在的光鲜,不全都靠着夫人的陪嫁铺子、庄子这些收入来撑着么?要是指着侯爷那点俸禄,怕是连侯爷出去喝酒都不够,何况还有老夫人、二姑娘和聪少爷那边的花销。夫人的银钱,可不就相当于姑娘的么?” 沈凌欣点了点头:“你说的倒也没错。那我可得去看着点,万万不能让她们拿了我的银钱,去赎回徐姨娘。” 司白张了嘴,她总觉得敛秋话里的意思,是在说她才是那个傻的。 只人家敛秋并没有说她半句,司白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闷闷不乐地伺候沈凌欣梳洗。 第147章 简直是痴想妄想! 不等沈凌欣去,林氏那边的念冬就来了。 “姑娘,老夫人那边果然派人去请夫人了。林嬷嬷已经按照姑娘的吩咐,借口夫人昨天伤着了,如今正起不来床,没让人进去。只是,林嬷嬷担心老夫人不肯死心,又或者搬出侯爷来……” “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林嬷嬷,我一会儿就过去。在我过去之前,哪怕是老夫人亲到,也绝不能让母亲见。” “是,姑娘。” 看着念冬离开,沈凌欣不由得冷笑一声。 这张氏到底是有多无耻? 徐姨娘是为了陷害母亲,这才落得如今的下场,她居然想着从母亲这里拿钱,去把徐姨娘弄回来! 而沈凌欣更加没有想到,她竟然会一语成谶,张氏当真亲自去了梧桐院! “林嬷嬷,祖母正是因为听闻母亲伤着了,这才不顾自己的身体不好,亲自过来探望。林嬷嬷也是母亲身边的老人了,怎么能做出阻拦祖母的事情来,伤了祖母的心呢?”沈明薇的声音,听着有些沙哑,许是先前哭的,不过一如既往地绵里藏针。 沈凌欣一步迈了进去,道:“二妹妹这话说的,到底是老夫人伤心,还是母亲伤心?从昨日徐姨娘恶毒陷害我母亲,一直到此时此刻,有谁问过一句我母亲如何了,还是有谁为我母亲说一句公道话了?” “怎么?现在需要银钱了,就想起我母亲了!二妹妹,我觉得非常有必要,重复一遍昨日宸阳侯说过的一句话……” 不等沈凌欣说完,沈明薇显然就已经想到她要说什么,当即开口急道:“大姐姐误会了!祖母和明薇当真是来探望母亲的,是林嬷嬷拦着不让祖母进屋,明薇不过是有些替祖母难过而已。祖母……” 沈明薇泪水涟涟地看向张氏,而张氏的面色非常难看。 被沈明薇拉着沈明聪逼迫,又在林氏这里吃了闭门羹,就没有一件顺她心意的事! 而此时眼见沈凌欣带着水沁与敛秋过来,张氏瞬间就明白,有沈凌欣这个孽障在,今日她怕是见不着林氏了。 见不到林氏,就意味着不能从林氏那里拿到银两;而拿不到银两,就意味着那八万两银子,就要由文顺侯府,甚至是从她的私房里出! 那可是八万两啊! 不是八千,更不是八百! 只要想想,张氏就心疼得要滴血! 不行,绝对不行! 张氏咬了咬牙道:“你母亲既然病了,那就请大夫来好好看看,不来见我这个老婆子便就罢了。只是,你母亲病着,管不了中馈,总不好让那些个掌柜的和管事一直那等着,你去与你母亲说,把对牌什么的拿出来,我勉为其难,暂且再管上一阵子。” “二妹妹刚刚不是还说,老夫人身体不好么,母亲岂敢让老夫人累着,是以早已安排妥当,老夫人还是回延寿堂,好好将养着。” 想拿走对牌什么的,直接让那些掌柜和管事,把银钱从铺子里拿出来?简直是痴想妄想! “哪里就安排妥当了,你难道没有看到那些正等着的管事?” 张氏正要诘问,而沈明薇则是善解人意地从旁劝道:“祖母莫要着急,母亲或许已经把事情交给了大姐姐呢?虽说大姐姐从未管过中馈,但到底是母亲交托的事情,想来大姐姐能做好的。” 沈明薇的话提醒了张氏。 她教过沈凌欣什么,她还能不清楚么? 就算是这些时日沈凌欣性情大变,但是总不能连打理中馈,看账目这些事情,能无师自通,一下子就会了? 她就不信了,那些个管事,不能让沈凌欣体会到什么叫焦头烂额,什么叫烫手的芋头接不得! 想到这里,张氏急躁的心,倒是瞬间安稳了下来。 她伸手,然后又缩了回来。 她本是想要拍拍沈明薇的手以示宠爱,只是转瞬就想起来,先前在延寿堂沈明薇是如何逼迫她的,顿时就失了这份宠爱之心。 遂张氏点着头,说道:“薇儿说得对。那便由欣姐儿代替你母亲,去见见那些个管事。薇儿啊,你在后面跟着你大姐姐学学,祖母乏了,就先回去歇着了。” 说完,张氏扶着秦嬷嬷的手,倒也算是干脆地离开了梧桐院。 沈明薇看着张氏的背影,一双手在衣袖遮掩下,几乎把掌心掐出血来! 这个该死的老婆子,她居然就这么把她扔在了这里,她居然就这么走了! 她是想给张氏提个醒,但是没有让她就这么走了! 她娘可也是她的外甥女! 沈明薇暗暗恨极,却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楚楚可怜地望向沈凌欣,道:“大姐姐,祖母让明薇跟着大姐姐好好学学如何管中馈,只是明薇有些胆怯,一会儿能不能先在屏风后面看着?” 胆怯是假,觉得与那些个管事面对面,失了闺誉是真。她可不想跟沈凌欣一样抛头露面的! “随你。”沈凌欣只丢给了她这两个字,就迈步进了林氏的卧房。 沈明薇本是想跟上去,却被敛秋给拦住,无奈只能焦急地等在外面。 原本以为有那些管事在等,沈凌欣会很快出来,却不想左等右等,也不见沈凌欣出来,而预想当中的,管事们闹腾起来的戏码,也是同样没有出现。 这让沈明薇极为疑惑,招了弄棋去打听。 不多时,弄棋回来小声禀道:“姑娘,大姑娘那边的水沁,早已去见了那些管事。” “水沁?”沈明薇一看,水沁果然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顿时恍然大悟,怪不得沈凌欣说随她,又在内室不出来,原来打定了主意,根本不去见那些管事,却还把她耍得团团转,让她在这里干等! 沈明薇心中对沈凌欣的恨意,顿时超越了先前张氏抛下她的那份恼恨。 “水沁不过是个丫鬟,她去见那些管事,那些管事就没闹?”沈明薇几乎要咆哮出来。 没见着林氏就罢了,连沈凌欣都没见到,那些管事就乖乖听一个奴婢的吩咐,一个个都是没脑子的废物么? 第148章 林氏的决定 弄棋小声道:“那个水沁拿了夫人的对牌等物不说,还带了一个账房先生过去,只说是宸阳侯从督察院派来,帮着大姑娘理账的。督察院的账房先生在,谁还有那个胆子敢闹事?” “奴婢还听说,也不是没有一个闹事的。只不过那两个带头闹事,直接被青袍卫给拖回了督察院,说是要查一查,他们贪墨府中和铺子上银钱的事情,好像连他们自己家里人,都给牵扯了进去。” “青袍卫、青袍卫,又是青袍卫!这些个青袍卫是不是傻的,竟然甘心给人当下人指使!”沈明薇直接骂出了声。 “姑娘可小点声。”弄棋急忙劝道,这可是在梧桐院,敛秋可就在跟前瞪着她们呢。 “闭嘴!我做什么,还要你来教?” 沈明薇呵斥了弄棋一句,又见敛秋如同个门神一般拦在那里,心知她今日怕是不但见不到林氏,就连沈凌欣也不会出来见她的,遂转身离开了梧桐院。 她还是得去找张氏! “姑娘,二姑娘走了。”敛秋低声与沈凌欣禀道。 沈凌欣点了点头,正要和敛秋说什么,却听林氏忽然出声道:“欣儿,娘之前想过了,等你与宸阳侯成了亲,娘就去寺庙里长住,也好给你外祖一家看着长明灯。” 母亲这是想要来个眼不见为净? 只是…… 沈凌欣微微捏了捏手指,她的那些谋划,是不是需要跟母亲说一声? 就在沈凌欣犹豫之际,林氏伸手握了沈凌欣的手,道:“欣儿是不是觉得不好?娘其实也知道,娘的性子太软弱,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只是到底一下子改不过来。” “欣儿,要不然你说,娘做!欣儿说该怎么样,娘就照着你说的去做,好不好?” 林氏最后一句好不好,问得有些怯生生的,而一旁的林嬷嬷听了这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她的好夫人啊,只听说为人子女的,听父母的话,还没听说过做母亲的,要听女儿话的。 况且,不是该做为母亲的夫人挺身向前,替姑娘抗下风风雨雨么,怎么现在反过来,把所有事情都推给姑娘了? 林嬷嬷一时间,都不知道是该先怨怪林氏,还是该先心疼沈凌欣好了,与此同时也是有些担忧地看着沈凌欣,生怕她心生怨怪。 倒是沈凌欣没有责怪林氏,反倒觉得这样也好。 林氏的性情就是这样,与其不切实际地让她强撑着去做,还不如像她所说,只做一个听话的。 沈凌欣反手握住了林氏的手,开口问道:“娘,如果我让你与……沈宏方绝婚,你也会照做吗?” “你说什么?绝婚?”林氏惊住了,林嬷嬷同样震惊地看着沈凌欣。 二人都过于震惊,根本没有留意到沈凌欣对沈宏方的直呼其名。 “对,绝婚!”沈凌欣微垂了眸子,不太敢去看林氏的眼睛。 她生怕从其中看到质疑、怨怪,甚至是怨恨。 林氏半晌没有说话,沈凌欣也就低垂着眸子,只看着自己握着林氏手的手指,看着它们想要收紧,却又怕握疼了林氏,以至于几乎要抽搐起来。 “好。”林氏忽然吐出这么一个字来。 沈凌欣迅速抬眸,只见林氏面上带着一抹轻柔的笑,眼眸中更是带着无尽的温柔。 没有质疑,没有怨怪。 林氏轻轻抽出手来,抬手抚摸着沈凌欣的发顶,顺手将一丝碎发,替沈凌欣理顺到耳后。 只听林氏声音轻柔地说:“娘蠢笨,不知道欣儿为什么这么做,但是娘知道,娘的欣儿不会害娘!欣儿说绝婚,那娘就跟他绝婚。欣儿怎么说,娘就怎么照做……” 林氏的声音忽然顿住,继而有些慌乱起来:“欣儿,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娘说错了什么?” “娘,您什么都没说错,是欣儿不好……”沈凌欣用力摇着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瞬间就落了泪,她只知道自己的内心深处好暖,也好酸涩,让她情不自禁地落泪。 “娘的欣儿很好,是娘不好。”林氏伸手搂住沈凌欣,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心里也是酸涩异常。 母女二人享受了一番难得的温馨,随后沈凌欣就命人招了一队青袍卫来,将整个梧桐院都守了个严严实实。 她要去宸阳侯府一趟,怕念冬她们挡不住张氏或者沈宏方。 只是瞅了瞅那些青袍卫,沈凌欣也是暗自思忖着,这样下去不行,青袍卫终究是督察院的人。 再次见到然尘,沈凌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个原本朝气活跃的年轻大夫,与眼前这个穿了一袭深色衣袍,一举一动间皆带着几分沉沉之气的人,当真是同一个人吗? 这才多长时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沈凌欣暗暗纳罕,却也没有多询问,只是说道:“然尘先生,想必宸阳侯与你说过了,我会教你幻天针法一事?” 然尘点了点头,道:“然尘在此先行谢过沈大姑娘,肯教授此针法。神医谷其实也有擅长针法之人,沈大姑娘的幻天针法,却是从未听闻过。想来此针法与解毒有关?” “确实,它与其说是针法,不如说是解毒之法。” “明白了。”然尘施了一礼,然后拿出自己的银针,一副蓄势待发的架势。 因着然尘本就是大夫,沈凌欣所要教授的不过是施针的顺序,以及这个当中的一些手法与细节,是以然尘学得很快,往往几乎是沈凌欣刚一说出口,然尘就能迅速做到。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算是有了之前些许的模样。 “金大人。”沈凌欣忽然出声唤道:“劳烦你扶然尘先生歇一歇。” “不必,我还能坚持……” 然尘还想要坚持,只是说话间明显已然是气短,身子也是微微一晃。 “最后这一点,不是你能坚持就可以的,稍有不慎宸阳侯就危险了!” 闻言,金玥哪里敢耽搁,急忙将然尘扶到了一旁去。 而沈凌欣则是快速接手,将最后的一点针法施完。 仅只这一点,就使得沈凌欣面色苍白起来,可见这一点有多耗费精力。 随后,沈凌欣有气无力的问了然尘一句话,而周沐寒眸中神色,跟着微微清冷了几分。 第149章 吃面也能吃出花来 “然尘先生,可介意我给你诊诊脉?” 闻言,然尘忽地笑了,说:“沈大姑娘是怀疑我中了毒,这才对庆阳情根深种?沈大姑娘实在是多虑了,这世间岂会有能左右人情感的毒!难道沈大姑娘听闻过?” 沈凌欣微微抿了唇,然尘这是拒绝了? 而然尘说完,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施礼道:“再次谢过沈大姑娘!如今针法学过了,我也该回去了。庆阳还在公主府等着我呢。唔,要先去那家点心铺子,给她买爱吃的如意海棠糕,还有……” 然尘就那么嘀嘀咕咕地走了出去。 周沐寒不放心,遂让金玥跟了上去。 沈凌欣有些犹豫地说道:“你知道吗?其实这世间,是当真有能左右人情感的毒,只不过并非是单纯的毒,是蛊术与毒的结合体。只是,我有些想不通。” 周沐寒沉吟着,他明白沈凌欣想不通的事情是什么。 一则能左右情感的蛊毒就算存在,应该也是极为难得与珍贵的,庆阳是从何处得来的,怎么就用在了然尘身上,她是想从然尘这里得到什么吗? 为了情? 然尘来京城也有几年的时间了,庆阳也并非没有见过然尘,先前没有动心,忽然就倾心到不惜给然尘下蛊毒的地步? 若不是为了情,那又是为了什么? 而沈凌欣其实也没有想要周沐寒解答的意思,沉默着等到了时辰,将银针拔了出来,这才困倦的说道:“我也该回去了。” 周沐寒却是有些踌躇地问了一句:“可以再留半个时辰吗?只要半个时辰。” 他的声音有些莫名的低沉,与他往日里并不相同。 这个样子的周沐寒,让人隐约觉得有些难过,沈凌欣当下就点头应了下来。 只不过,许是因着这些时日没有休息好,又施针耗费了太多精力,不多时沈凌欣就觉得困倦得睁不开眼睛,在椅子上直打瞌睡。 周沐寒轻手轻脚的穿好了衣衫,走到了椅子跟前,用手轻柔地托住,因睡了过去而身子不由自主往前栽的沈凌欣。 “侯……”反转回来的金玥一句“侯爷”都没能说完全,就被周沐寒掷过去的杯盖,给点了哑穴。 金玥还连忙手忙脚乱地,把杯盖往自己怀里捞,以免它掉在地上发出声响,吵醒了沈凌欣。 然后,金玥瞅了瞅周沐寒与沈凌欣二人,用手比划着问:夫人在,还去吗? 周沐寒垂了眸子,目光中带了些许轻柔。 见状,金玥忽然就顿悟过来,去什么去?天大的事也没有夫人重要! 哪怕…… 啧啧,真是有情饮水饱啊! 金玥摇头晃脑地走了出去,等关上了房门,这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那个杯盖,不由得又啧啧了两声。 沈凌欣不知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是觉得好似嗅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面香,她就缓缓睁开了眼睛,入目的是周沐寒清俊的面容。 “唯安?”沈凌欣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 “嗯,我在。你醒了?”周沐寒伸手推过来一碗素汤面,又将玉箸递给了她。 依旧有些迷糊的沈凌欣,乖顺地接了过去,乖顺地低头小口吃面,周沐寒就轻轻弯了唇角,眸光柔和至极。 等吃了几口面,沈凌欣才醒过神来,歉意地说道:“对不住,我睡着了。你让我再留半个时辰,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吗?” 周沐寒微微摇头。 “那……” “面好吃吗?” 沈凌欣微微颔首:“清淡了些,不过味道很不错。” “那就再用一些。” “好。”沈凌欣点了头,她也确实饿了。 将面条吃掉了差不多一半,剩下的沈凌欣属实是吃不下去了,只得放下了玉箸。 不想,周沐寒伸手将玉箸拿了过去,然后把她剩下的半碗面也拿了过去,继而慢条斯理地吃起了剩下的面条,甚至将面汤也喝掉了! 整个期间他没有发出一点声响,每一个举动都是优雅而矜贵的。 只是,沈凌欣依旧看得目瞪口呆,与此同时面颊也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 这这这…… 就在沈凌欣惊诧之际,眼见金玥从门外走了进来,她想也没想地来了一句:“金大人,宸阳侯府是没有银钱度日了吗?怎么都不给侯爷吃饭的!” “什么?夫人在说什么?”本要开口问什么的金玥,一下子就把要问的话给忘了,傻愣愣地看着沈凌欣。 沈凌欣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就只用手指了指那个空了的面碗,以及正在放下玉箸的周沐寒。 却没有想到,金玥看到了这一幕,比她的反应还大,直接蹿了过来,嚷道:“侯爷,你居然吃了这碗长寿面?往年侯爷不都是只做不吃的吗?你不是我家侯爷!你是什么邪祟,敢附身在侯爷身上……” “金玥,你今年一年的俸禄都没有了。” 周沐寒的声音很平淡,只说出来的话,让金玥顿时哀嚎出声。 “不要啊,侯爷!属下知道错了,不说话了还不行吗?”金玥倒也乖觉,立马做了个缝嘴的手势,把嘴紧紧的闭了起来。 “长寿面?谁寿辰?只做不吃?这碗面是侯爷做的?” 一连串的问题问了出来,只周沐寒不做声,而金玥闭着嘴巴也不出声。 “金玥金大人?” “唔唔唔……”金玥唔唔了两声,还冲着周沐寒的方向使着眼色。 “侯爷……”沈凌欣就看向了周沐寒,“可否劳烦侯爷,亲自煮一壶茶来消消食呢?” 周沐寒情知这是沈凌欣故意支开他,却也还是起身出了屋子,只临出去之前,目光从金玥身上扫了一下。 “金大人可以说话了。” 金玥当即就嘿嘿笑了起来:“还是夫人厉害!还没人敢这么指使侯爷做事呢。” 如今沈凌欣对于夫人这个称呼,已经产生不了什么特别的情绪了,只问道:“金大人可以解答我先前的疑惑吗?这碗素汤面是侯爷亲手做的?他每年都做,却从来没有吃过?做给谁的?” 沈凌欣问着,脑海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来:“难道,今日是侯爷的生辰?” 金玥却罕见地沉默下来。 第150章 看小妾? 今日是侯爷的生辰? 金玥不知道是与不是,他只知道每年的今日,侯爷都会到厨房当中,亲手做一碗长寿面,然后就把那碗长寿面摆放在桌子上。 他自己则是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那碗长寿面,从轻飘着热气与香味,到慢慢变凉,到几乎凝成一坨。 从天黑到天亮。 天亮了,侯爷会起身离开。 那一碗面就放置在那里,直到按照侯爷的吩咐送出去。 送去了何处? 或许是饥肠辘辘的乞丐,或许是…… 总之,并没有浪费掉。 金玥不懂,也曾问过,却没有得到回答。 此时,尽管沈凌欣将周沐寒支走了,金玥也只能告诉她这么多。 等周沐寒拿着煮好的茶回来的时候,就见桌上竟然又出现了一碗长寿面。 周沐寒不由得学着沈凌欣的模样,微微挑了挑眉梢。 沈凌欣就笑:“我吃了你的面,自然要还你一碗。尝尝看?不过我可不保证好不好吃。” 因为沈凌欣的最后一句话,周沐寒微微弯了唇角,然后将一整碗的长寿面全都吃掉了。 待他吃完面,沈凌欣并没有询问好不好吃,而是冲着他伸出手。 周沐寒看着面前莹白的小手,最终将自己的手伸过去,握住了她的手指。 乘坐了宸阳侯府的马车,沈凌欣带着周沐寒来到了一处宅院。 宅院并没有人居住,但打扫得很干净,而院子正中央有一棵很高的树。 树下有石桌石凳,而石桌石凳上,已然摆好了茶水、点心等物。 而跟随他们身后的金玥,任劳任怨的又摆上了一壶茶,才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金玥送来的茶,是先前周沐寒亲手煮的那一壶。 倒了两杯茶,沈凌欣拿起一粒杏酥糖,递到周沐寒手中,又拿了一个小锦盒出来,推到了周沐寒面前:“周唯安,平安快乐!” 周沐寒拿着杏酥糖的手,微不可见地一颤。 不是生辰快乐,而是平安快乐。 周沐寒默默地吃下杏酥糖,感受着舌尖传来的酥甜,然后慢慢打开了锦盒。 锦盒里是一个小巧玲珑的玉佩,碧色通透,上刻一个小小的安字。 周沐寒将玉佩握在掌心,似乎能感觉到玉佩上传来丝丝暖意。 原本只是想在这个特殊的日子,多留沈凌欣一会儿,不想却收获到了祝福与礼物,这让周沐寒一向清冷的心,忽然就暖了起来。 往后余生,似乎不再那么寒冷…… “钱先生、钱先生,你还有功夫在这喝酒呢?出大事了!” 钱黄醉眼朦胧地看了过去,见是平日里与他走得很近的,太子府少詹事吴田身边的小厮。 钱黄不以为意地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道:“怎么是你来了?吴……吴大人呢?来,与我喝一杯。” 那小厮急得快跺脚了,过去拉起钱黄来,说道:“钱先生,你快醒醒!我家大人说了,钱先生再不去,可就什么都完了!” 钱黄喝多了,一把甩开小厮,道:“去哪里?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喝酒!殿下一直不肯重用我,现在连我喝个酒也不行了吗?” 后面这句话,钱黄说得含糊不清,那小厮也没有听清楚,只听到“殿下”两个字,急忙再去拉扯钱黄,口中也是喊道:“我家大人说了,就是殿下那边的事!钱先生,你快快醒醒酒,太子殿下那边有事寻你!” 一听是太子寻他,钱黄一下子就睁大了眼睛,脚步踉跄地跟着小厮而去:“是太子殿下寻我?” “是是是是太子殿下那边的事。”小厮应着,拉着钱黄就往外走,心中却是暗道:我可没说是太子殿下寻你,我说的是太子殿下那边的事。 等到了地方,钱黄酒还是半醉着的,只到底也看出不对劲来了。 不过半醉的他,终究没有表现出来什么,只是径直坐到了椅子上,道:“吴大人如此着急地寻我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那吴田一张脸都快皱在一起了,说:“钱先生,你可知太子殿下刚刚发了很大的脾气,内侍都被拖出去了一个?” 钱黄跟着皱眉,问道:“事情牵扯到了吴大人?” “是牵扯钱先生你!”吴田坐不住了,一把扯着钱黄的衣袖,“钱先生,你到底在私底下做了什么好事,竟然会惹得殿下如此大发雷霆?若不是詹事大人,还有其他几位先生力劝,你现在脑袋都搬家了!” 吴田现在心里很懊悔,怎么就会觉得这个钱先生是有真才实学,早晚都会荣华富贵的,怎么平日里就跟他走得那般近?几乎在所有人的眼里,他们二人好的就差穿一条裤子了! 事到如今,他是不想保全这钱黄,也得拼力保全,否则他才不会趟这趟浑水! 钱黄却是满脸的惊诧,急道:“吴大人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做什么了,殿下为什么会因为我大发雷霆?” “你倒是质问起我来了?该问的不是你自己吗?”吴田更急,“你好好想想,你这些天都做了什么。快想、快想,再想不出来,就什么都完了!” “我……”钱黄迷茫地喃喃道:“我哪里有做什么?前些日子去文顺侯府一趟,也是殿下示意的。再就是……再就是……” “再就是什么你倒是说啊!”吴田忍不住催促。 “再就是我刚刚纳了一个小妾,别的就没有什么了。” 吴田立马追问:“小妾?什么小妾?” “什么小妾?”钱黄奇怪道:“你问这个做什么?还能是什么小妾,不就一个女人?总不至于是个男人!我不过是见她姿色秀丽,一时没有忍住,这才……” 没想到,吴田却是急三火四地拉着他就往外跑:“快带我去看看你这个小妾!” 钱黄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被吴田扯趴在地上。 “你不是说太子殿下因着我发了脾气吗?怎么忽然又要去看我那小妾了?我说吴大人,我的好兄弟哎,先说好,虽然我到现在还没和她……咳,但不是我舍不得,而是不想让你家夫人……” 吴田真急得要跺脚了,恨不能直接一巴掌,把钱黄给拍到地上去! 第151章 男人? 吴田没有功夫与钱黄多解释,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就去了他的府上,找到了那个小妾。 只远远的看了一眼,吴田就差点蹦起来,而他说出来的话,让钱黄直接傻眼了! “什么?你说她、他……是个男人?还说他是姜良媛的亲弟弟?怎么可能!” 钱黄是彻彻底底的醒了酒,也完完全全地震惊傻了! 姜良媛最近很得太子宠爱。 他纳了个小妾,是姜良媛的亲弟弟? 这怎么可能! 钱黄接受不了这个奇幻的事实。 吴田跺脚:“我骗你做什么?钱先生、钱先生,你让我怎么说你好?多少女人没有,你怎么就偏偏……现在倒是找到症结了,可这事要怎么办,才能熄了太子殿下的怒火啊!钱先生!” 吴田就差直接拎着钱黄的衣领,把钱黄给拎起来了。 钱黄眼睛一闭,他情知自己是被人算计了。 他再怎么急色,也不会纳一个男人为小妾啊!当时……不对,直到现在他也以为对方是个女子! 可是事到如今,他能怎么做?难道要他直接告诉太子,他是中了别人的计,才会把姜良媛的亲弟弟给弄回府来? 恐怕到时候,即便是太子殿下消了怒火,却也万万不会再用他。 不是不重用他,而是不会再用他,还会将他弃如敝履,这与杀了他有什么区别! 钱黄睁开眼睛,把吴田伸到他面前的手挥开,说道:“吴大人放心,我已经有主意了。此事你就当不知道,免得牵累你。” “放屁!事到如今还说这些有什么用?要说牵累已经牵累了!你就说要怎么办,需要我做点什么。” 钱黄沉吟着,一时间他到哪里想出主意来,方才那么说,不过是想着先安一安吴田的心,免得他出去乱说罢了。 倒是吴田见状误会了,以为钱黄跟往常一般,有主意却不想跟他明说罢了,遂跺跺脚道:“也罢,既然钱先生已经有主意了,那我就听你的。先说好,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去做的,赶紧派人和我说,别藏着掖着!再藏掖下去,你我兄弟二人的命都要没了!” 钱黄失魂落魄地挥了挥手,送走了吴田,然后要往椅子里坐,却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干脆也不坐了,招了小厮来,吩咐他出去打听一下关于姜良媛弟弟的事。 后来,听了小厮的回禀,钱黄又独自呆坐了许久,这才站起身来,去了那个小妾……不是,是姜仃姜公子的房间。 “姜仃姜公子?”钱黄试探着唤了一声。 姜仃就用怯生生的目光看着他,一如之前一样,并不说一句话。 钱黄是到了方才,才算是明白过来,为何从头到尾,就没听到过对方说过一句话,因为这个姜仃自幼患有哑疾,根本说不出话来。 也是因此,姜家把这个姜仃藏着养,才会将他养得这般娇嫩,性子也是柔柔弱弱的如同女人一般。 至于吴田怎么会认得这个姜仃,听说是因为姜仃忽然失踪,姜家苦寻无果,只能把主意打到了姜良媛身上。 姜良媛做为太子良媛,身在东宫之中,又能怎么办?只到底对自己这个弟弟,也有几分疼爱之心,求到了太子跟前。 太子大手一挥,让人画了姜仃的画像,又把事情塞给了手底下的人,吴田就如此看过了画像,待见了姜仃本人,自然一眼就认了出来。 “姜公子,先前钱某并不知公子的身份,多有得罪了。只是,姜公子自打来了钱府,钱某未曾亏待过公子,且也算是保护了公子的安全,否则姜公子孤身一人在外,还不知会遇到什么事情。姜公子觉得钱某说得可对?” 姜仃就怯生生的点了点头。 见状,钱黄提着的心,顿时放下了些许。 只要这个姜仃能说得通,而他除却将对方当做女子,给带回了钱府以外,他似乎并没有做什么,这样事情就好办了。 钱黄苦口婆心的,对着姜仃一通劝说,而姜仃也仿佛是认同了钱黄的说法,甚至还起身冲着钱黄施了礼。 而末了,钱黄还说了一番话。 他道:“能机缘巧合下,遇到姜公子,算是钱某与姜公子的缘分。只是这份缘分,若是能结出善果,自是皆大欢喜;若是结出恶果来,想来姜公子被人当做女人纳做小妾一事传扬出去,不但会使姜公子难堪,还会使得整个姜府蒙羞,甚至是姜良媛在太子殿下跟前也尽失颜面,姜公子说是不是?” 这其实就是威胁了! 姜仃性子柔弱,却不代表听不懂这些,当即就苍白了脸色,眼神越发怯生生起来,冲着钱黄再次拜了拜,似乎是在祈求钱黄放过他。 见状,钱黄算是暂时放下心来,让人给姜仃换了男装,又命人抬来了软轿,一路往姜府行去。 半路遇上了一家结亲的队伍,耽搁了些许时辰,不过因着钱黄提前让人送了帖子去,所以等他与姜仃乘坐的软轿到了姜府门口的时候,姜府的人还是等在府门外的。 “这位可是钱先生?姜某听钱先生遣来的小厮说,钱先生有姜某那个不孝子的消息,不知是真是假,还请钱先生能告知,姜某在此拜谢。” 竟是姜仃的父亲姜关亲自等在了府门外,足以可见姜家对姜仃的重视。 钱黄笑眯眯道:“钱某见过姜大人!也是机缘巧合,竟是让钱某遇到了孤身在外的姜公子。本是不知姜公子的身份,还准备慢慢寻访他的家人,不想听闻姜良媛正在找人,钱某不才,颇为费了些心思,这才想到钱某遇到的人,该是贵府上的姜公子。” 闻听此话,姜关自是大喜,连忙问道:“敢问钱先生,那个不孝子在何处?” 问完,姜关似乎反应过来,自己太过急切,以至于失了礼数,连忙给钱黄赔礼:“钱先生海涵,是姜某失礼了。钱先生请进府一叙,姜某还有重谢送上!” “无妨、无妨,姜大人一片拳拳爱子之心,钱某怎会不理解?姜大人也勿要着急,贵府的姜……公……” 看着软轿中走出来的人,钱黄呆若木鸡! 第152章 丧命 软轿上走下一人,却不是姜仃,而是一妖妖娆娆的女人,伴随着她下了软轿,香粉气也扑鼻而来。 那妖娆女人一下了软轿,只略微看了一眼,就径直扑往了姜关。 “哎呦,这就是钱先生说的姜大人?果然是奴家喜欢的模样!奴家这心跳的哟!姜大人快来听一听,奴家这心跳得是不是很快呀?” 妖娆女人的动作太快,又极为出乎意料,姜关被她扑了个正着,待他反应过来,妖娆女人整个都贴在了他身上! 姜关瞬间变了脸色,一把将妖娆女人推开,正要说什么,却听妖娆女人“哎呦”一声娇呼,嚷道:“钱先生,你先前让奴家来的时候,可没说过姜大人是这般粗鲁啊!都摔疼奴家了!奴家这小腰……” 姜关已然听不下去,怒声质问道:“钱先生你什么意思?先是使人送信来说有姜仃的消息,又大张旗鼓的说要送他回来,结果却是带了这等女人前来,如此戏耍姜某是何道理?真当姜府好欺辱不成!” 眼见姜关动了怒,钱黄已经顾不得细思,软轿里的姜仃,何时变成了这个妖娆女人,他连忙欲要解释,不想那妖娆女人却是爬了起来,再次扑到姜关身上。 “姜大人生什么气呢?钱先生可是为了姜大人好,这才特意寻了奴家来呢!” “为了姜某好?”姜关气极反笑。 “是呢!”妖娆女人手脚并用地趴在姜关怀里,“钱先生说了,姜家有母夜叉,以至于姜大人都不能……奴家可是让许多男人重振雄风了,必定也不会让姜大人失望的!姜大人当真不试一试吗?奴家可是很期盼着与姜大人……” 这一回,妖娆女人的话没能说完,就被姜关给狠狠地甩在了地上! 姜关犹自不解恨,抬脚将妖娆女人踹飞出去,伸手指了钱黄,恨声道:“钱黄!辱我夫人在先、侮我在后,你实在欺人太甚,我姜府与你势不两立!来人!给我把这两个东西打出去、打出去!” 姜关简直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而姜府的下人听到吩咐,拿了棍棒扫帚跑了出来,当真对着钱黄等人又打又砸的。 钱黄哪里还顾得解释,当即抱头鼠窜,那几个轿夫更是早就跑出去老远,软轿也顾不得抬走。 没有人留意到,那个妖娆女人在被踹飞出去之后,已然悄无声息地离开,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很快,还不等钱黄回府,去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子身边的内侍,就找到了他。 “钱黄钱先生,跟杂家走一趟。”那内侍皮笑肉不笑地说着,对钱黄鼻青脸肿的模样视而不见。 钱黄被揍得不轻,走路都一瘸一拐的,却还是从袖袋中抽了几张银票,快速地塞进内侍手里,陪着小心问道:“公公,不知太子殿下召我前去,是为了什么事情,还请公公能提点一二。” 内侍捏了捏银票,依旧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钱先生,杂家只听说姜良媛闹了脾气呢。” 闻言,钱黄顿时心里有数了,还是为了姜仃一事。这姜关也是够速度的,这才多大会儿的功夫,就已经告到姜良媛那里去,还真是小心眼至极! 钱黄在心里抱怨着,面上陪着笑,跟那内侍前去东宫。 只是,钱黄万万没有想到,事情并非如那内侍所言,是为了姜仃一事。 或者该说并非只是为了姜仃一事,先前一众幕僚给太子出谋划策所做的事情,出了天大的纰漏,而钱黄好死不死的,就被那些个幕僚推出来,做了替罪羔羊,将所有的黑锅,全都背了下来。 而钱黄连见到太子的面,解释一二的机会都没有,就彻底丢了性命! 得知了这个结果,沈凌欣轻轻摸了摸腕间的手镯, 她谋算这个钱黄,却意外碰到了姜仃的事情,本不欲利用姜仃这个可怜人,却从水沁处听到了,与外界得知的不一样的内幕。 姜府不是什么好地方,姜仃是自己出逃的,这才顺势而为,利用姜仃算计了钱黄,之后趁机把姜仃换了出来,不让姜仃再入姜府那个虎狼窝。 只不过,沈凌欣没有想到,不知是事有凑巧,还是旁的什么原因,让这个钱黄直接丧了命,原本她以为还要再多费一番功夫呢。 “那位姜仃姜公子,你让人安排好了吗?” “姑娘放心,奴婢早已安排人,把姜公子送回了姜夫人处。姜夫人一见了姜公子,就立马带着他回了魏府。据说姜关倒是到魏府接过人,结果被魏府的人给轰了出来。” 听了水沁的话,沈凌欣就微微摇了摇头,又是一出清官都难断的破烂事。 不过,此时她也无暇理会这些,只因先前周沐寒所提的峰洪国使团已经入京,且政渊帝放出旨意,要举办一个盛大的宴会,凡五品官员及以上府中女眷皆需参加。 司白一边帮沈凌欣梳妆,一边嘀嘀咕咕的,只是这一次就连敛秋也不能跟着,这让司白的心里,莫名的高兴了几分。 倒是一旁的执青,依旧板着一张脸,一如既往的看不出什么喜怒来。 “执青。” “奴婢在,姑娘有什么吩咐?” “先前我让你去问问林嬷嬷,我母亲陪嫁庄子的事情,你可问清楚了。” “回姑娘的话,奴婢问清楚了。夫人的陪嫁庄子大多都被老夫人掌握在手里,那些个管事的,甚至是庄子上的下人,也皆是只认老夫人,不认夫人。” 沈凌欣点了点头,这件事早在她找了督察院的账房先生来理账之时,就已经知道了。 母亲不是没有想过办法,想要将庄子拿回来,只是被张氏用孝字给压了回来。 就听执青继续道:“如今只有京城外一处名为俞宁庄的庄子,还是站在夫人这边的。只听说过的有些艰难,庄子也许久未曾修葺,怕是住不了什么人。” 闻言,沈凌欣默默思忖着。 就在这时,忽听门外传来声响,却原来是…… 第153章 连番受挫 “姑娘,准是二姑娘又来了!”司白率先开了口,“这些时日以来,二姑娘简直比奴婢都来得勤快。来了也不说什么事,只对着姑娘问寒问暖的,仿佛姑娘在府里吃不饱、穿不暖似的。” 执青瞪了司白一眼,她还不服气地说:“执青姐姐瞪我做什么,我又没有说错。” “自打徐姨娘出事之后,聪少爷仿佛换了个人似的,天天躲在房间里养身子,连个面都不露。二姑娘呢?除了日日去老夫人跟前尽孝,就天天往姑娘这里跑,半句不提徐姨娘。姑娘您说,二姑娘是不是傻了?” 沈凌欣冷冷一笑。 沈明薇傻了?怎么可能! 她正是因为没傻,才会天天往她这里跑,却只字不提徐姨娘。 她提的往往都是她们幼时,提的是母亲林氏的舐犊情深,她是在以此种方式来暗示,她与沈明聪若是没有亲生姨娘在身边,是会如何的可怜。 只是,沈明薇并没有想到,沈凌欣的今时不同往昔,不单是性格的变化,还有心性。 沈明薇的这点可怜相,是不可能使得沈凌欣心软的。 不过,沈明薇今日前来,恐怕为的不是徐姨娘,而是此次宫宴。 果不其然,沈明薇一如往常一样,给沈凌欣送了糕点,说了几句话之后,就楚楚可怜地问道:“大姐姐,这次宫宴明薇能跟在大姐姐身旁吗?” 沈凌欣微微挑了眉梢。 不问她一个庶女能不能参加宫宴,只问能不能跟在她身边,这沈明薇是当她听不出来这其中的区别么? “听二妹妹这话的意思,是也得到了允准,能参加此次的宫宴吗?若是果真能参加,我倒是不介意。毕竟,文顺侯府的女眷,本就该待在一处。” 闻言,沈明薇的脸色微微难看了几分。 她一个侯府庶女,哪里有那个资格,去参加这等的宫宴,沈凌欣分明就是明知故问来羞辱她! 她不是没有去寻过太子那边,只是太子最近似乎有些忙,根本没空搭理她,实在无奈之下,她才会问到了沈凌欣这里。 若不是她根本见不得林氏,她也不会来问沈凌欣! “大姐姐,明薇也是担心母亲,这才想着跟在母亲和大姐姐身边,权充作丫鬟,也好照顾着母亲……” “没有得到允准,那二妹妹就在府里好好待着,顺道也照顾一下聪弟。聪弟调养了这么久,身体都没有将养好,想来是当真伤了元气,二妹妹还是多关心关心他。” 说完,沈凌欣也不想与沈明薇多言语,起身就往外走去。 “二姑娘,我家姑娘出门了,奴婢就不多留二姑娘了,二姑娘慢走。”司白忙不迭地就下了逐客令。 沈明薇眼神阴毒地扫了司白一眼,继而转身离开。 敛秋也看了一眼司白,道:“没事还是少招惹她,别到时候莫名其妙丢了命,还得害的姑娘跟着伤心。” 说完,敛秋也走了出去。先前姑娘可是吩咐过,要她去一趟毒字一号那里的。 司白却是气得直跺脚,嚷道:“执青姐姐,你看看她,说的什么话?我哪里招惹二姑娘了,怎么就会丢了命?她就是在诅咒我!看等姑娘回来,我怎么跟姑娘告状!” “司白,我觉得敛秋并没有说错。二姑娘再怎么着,也是侯府的姑娘,是主子,我们只是奴婢。” 听了执青的话,司白越发不高兴起来,嘀咕道:“我们是奴婢不假,那也是姑娘的奴婢。只要姑娘不要我的命,我怎么会无缘无故丢了性命……” 执青还想再说什么,司白却是一转身跑走了。 沈明薇这边急匆匆的,是打定了主意,要赶在林氏与沈凌欣二人,在府门口汇合之前见到林氏。 只是,沈明薇万万没有想到,直到沈凌欣乘坐的马车,离开侯府前往皇宫,也不见林氏出现! 沈明薇急忙派了抚琴去打听,这才得知林氏居然不去参加宫宴! “怎么可能?皇上明明下了旨意,她怎么敢不去?我不信!” 虽然不是明旨宣召,却也算得上是口谕。 沈明薇死命地瞪着抚琴。 她总觉得经过那次暑瘟事件之后,这个死丫头就没有以前伺候她那般用心了。 抚琴低垂着头,一副不敢多说话的模样。 见状,沈明薇更加来气了,一把掐住抚琴的手腕,恨声道:“说话,你哑巴了?若是让我知道,你有什么事瞒着我,我定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手腕上很疼,心里更害怕,只是抚琴没有办法,只得小声哀求道:“姑娘饶了奴婢。不是奴婢不说,实在是……都是些没影子的事,奴婢不敢让这些话,污了姑娘的耳朵。” “说!” “府里的人都在传,夫人和……”抚琴瑟缩了一下,“和徐姨娘命里犯冲……只要徐姨娘一日不被流放出京,夫人就难安一日……” 抚琴说不下去了,她只觉得手腕要被沈明薇给掐断了。 沈明薇狠狠地掐着抚琴的手腕,声音也越发狠戾起来:“这跟林氏不去宫宴,有什么关系?你告诉我,有什么关系!” 她明明已经从祖母那里弄到了钱,交到了京兆府去,京兆府尹也的确免了姨娘的流放之刑,还说过一段时日,只要爹爹去一趟,就能从牢里把姨娘接回来! 可是这些跟林氏此次不去宫宴有什么关系?她想不通! 抚琴疼得带着哭腔,说:“宸阳侯因此发了话,说夫人受了惊吓,在徐姨娘离开京城之前,夫人哪都不去,只在府里静养……” “胡说!宸阳侯再怎么着,也只是臣子,他敢和皇上的旨意对着来?我看是你个贱婢在成心糊弄我!”沈明薇气恨异常,手底下越发用力,要不是此时是在府门口,怕是直接就要给抚琴来一套“按摩”了。 “姑娘、姑娘,饶了奴婢,奴婢真的只打听到这么多,姑娘……”抚琴连声哀告求饶,“对了,奴婢还听说,大姑娘这次入宫参加宫宴……” 马车上,水沁将一个小瓷瓶,送到了沈凌欣面前。 “姑娘,这是先前宸阳侯命人送来的,并没有说是什么,只说姑娘一看便知。” 沈凌欣接过来打开,不由得微微勾了唇,随后就收了起来。 第154章 挑衅! 宫宴其实是很无趣的事情,沈凌欣此时此刻坐在她的位置上,目光微微游移着,观察着周围的人和事。 就在目光落在斜下方的位置时,忽然有个少女微微冲着她挥手,口中则是小声的喊着“沈姐姐”,笑容极为灿烂。 是方汐晴。 她依旧是一袭红衣飒爽。 只是她刚与沈凌欣打了招呼,就被身旁的方二夫人给瞪了一眼,方汐晴也不在乎,反倒是趁着没人留意,起身来到了沈凌欣这边。 “沈姐姐,好些日子没有见到你了!听说前些日子你出京去了,还在福原县审了案子?沈姐姐真是太厉害了!我什么时候也能做女官就好了!”方汐晴与初见时恨铁不成钢,完全是两个模样,此时对沈凌欣简直是两眼放光的崇拜。 只是,她这般模样,让沈凌欣忽然有一种想要伸手,摸一摸她头顶的冲动。 强自按捺住这个冲动,沈凌欣笑道:“方妹妹是不是想问女学的事?” 闻言,方汐晴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直言不讳地说道:“沈姐姐怎么知道?我是见沈姐姐坐在宸阳侯这边的位置上,我就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先从沈姐姐这边得点消息,好能顺利进入女学。” 不错,此次沈凌欣前来参加宫宴,并非是以文顺侯府嫡女的身份,而是宸阳侯未婚妻子的身份,所以她坐的位置是宸阳侯这边的位置。 而对于方汐晴的开门见山,沈凌欣倒是很高兴,遂当下与她说了一些女学的事宜。 只不过终究是在宫宴上,并不是说这些的好时机,方汐晴也是见好就收,很是实心实意地叮嘱了沈凌欣几句话,这才匆匆回了自己的位置。 看着方汐晴回她的位置,沈凌欣笑了笑。 想来方汐晴是第一次参加宫宴,她叮嘱的那些话,该是道听途说来的,有一些并不是很适用于这样的宫宴,不过对方是一片好心,这是毋庸置疑的。 到宫宴开始之后,沈凌欣忽然发觉一件有趣的事情,那就是按照常规来说,负责迎接和招待峰洪国使团的人本该是太子,此时却并非是太子主理此事,而是三皇子邵穆丰和四皇子邵穆盛。 四皇子与四皇子二人满面春风,可以用左右逢源来形容,而太子则是一直阴沉着脸,仿佛谁欠了他几百万似的。 他这般模样,别说旁人了,就连坐在上首的政渊帝,都看了他好几回。 越看一回,政渊帝眼神中阴沉就越多一分,到后来简直要比太子的脸色都难看了。 只是,碍于峰洪国使团在,又有如此多的女眷,政渊帝自是不好发作,就将目光落在了周沐寒身上。 周沐寒缓缓放下手中酒盏,站起身来道:“本侯听闻峰洪国此来,是要展示得来的奇石?” 峰洪国使团为首之人名为能思源,听到周沐寒的话,就哈哈大笑道:“我早就听闻雨墨国有位宸阳侯,深受皇上宠信,地位不比一众皇子差,想不到果然如此。太子和几位皇子都不曾问的话,宸阳侯倒是问得毫无顾忌,简直是令我钦佩之至啊!” 能思源看上去五大三粗的,笑得也甚为爽朗,话语中的挑拨离间,却简直不要太明显。 而太子的脸色,果然也因为能思源的这几句话,越发的难看,看向周沐寒的眼神,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周沐寒面上带起一抹清淡笑容:“本侯也早就听闻峰洪国能家人才辈出,权势地位更是可与余氏一族相媲美。此时一看,也果真是如此,都不见峰洪国公主,只见能大人呐。” 余是峰洪国的国姓,余氏一族指的就是峰洪国皇室。 能思源笑不下去了,他虽是此次使团的为首之人,可不代表来的都是他的人,周沐寒说这样的话,总是会传到皇上耳中的,对方这是在给他们能家招惹祸端! 只是,他们公主此时并非出现是事实,这让他有一种无从反驳的感觉,只能再次大笑道:“宸阳侯真真是舌灿莲花,黑的都能说成白的!如此一来,我忽然很是好奇,待宸阳侯见到我们峰洪国的这块奇石,能说出什么样的独特见解了。” 待征得了政渊帝同意后,峰洪国的人就抬了那块奇石上来。 一共八个人抬上来的,奇石放下之时,还发出了“嗵”的一声闷响,显然是沉重至极。 因着奇石上盖着一块布帛,所以并不知究竟是何模样。 能思源起身上前,手指捏住了布帛的一角,开口道:“此块奇石是上天赐予我们峰洪国的,吾皇看过之后得上苍惠泽与启示,是以想要与各国共赏。只是不知贵国皇上与贵国是否有这个胆识与能力,得见这块奇石之奇处,又是否能与吾皇一般,能得上苍赐下的恩启。” 能思源此话一出,殿上顿时静默了一瞬。 他这分明是在挑衅! 若是看过这奇石,没有说出点什么来,就是代表着政渊帝,乃至整个雨墨国,都不如他们峰洪国,根本得不到上苍的恩惠与庇护! 太子怒声道:“能大人,这是在我们雨墨国,而并非你们峰洪国!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能大人该考虑清楚!孤也不是你们峰洪国的太子,不会由着能大人的性子胡来!” 能思源大笑:“太子殿下,贵国皇上都没有说什么,殿下怎么先急了?太子殿下这是想要一睹为快,一马当先地发表看法吗?既是如此,我又岂好阻拦,太子殿下且看!” 话落,不等太子与其他人反应过来,能思源就伸手一扯布帛,只听“嗤”的一声,那布帛竟是被他一扯两半,一半犹自覆盖在奇石之上,一半被他扯落下来。 布帛扯落下来,露出一部分奇石的方向,正好是对着太子的那个方向,而另外一半还盖着布帛的奇石,则是冲着政渊帝! 他这岂止是挑拨离间? 只是,还不等能思源再说什么,只听一声极为细微的声响传来,但见那一半覆盖着奇石的布帛…… 第155章 奇石之争 那布帛以极快的速度坠落到了地上,竟是比他扯下来的布帛还要快! 能思源面色微变,却听有人缓声开了口。 “能大人说共赏奇石,却又想着藏藏掖掖,实在是让本侯有些失望。” 能思源这才反应过来,是周沐寒做的手脚,平白坏了他的一番铺垫。 只是,看着周沐寒的清冷模样,能思源又笑了起来。 “宸阳侯,非是我藏掖,而是怕你不识奇石之奇而已。既然此时奇石已显露出来,那就请宸阳侯来辨识一下,这奇石究竟奇在何处,又能得到上苍什么样的启示。” 闻言,政渊帝与众人皆是变了脸色。 且不说这奇石能赐下启示之事是真是假,只说上苍给予一个国家的启示,竟不是赐给皇位上的皇上,而是给了一个侯爷,这不是什么上苍的恩泽,而是周沐寒的催命符! 周沐寒却是再带一抹清淡笑容:“得上苍什么样的启示,陛下自是心中有数,岂能与外人道哉!” 政渊帝的面色稍霁。 “能大人若是喝多了,本侯这里倒是有一剂醒酒汤,保证能大人饮下之后,立马清醒无比。来人,给峰洪国使臣上醒酒汤!” 周沐寒一声令下,立即有人端了几个碗盏上来,其中一人更是直接把碗盏送到了能思源面前。 “怎么……” 几乎是能思源的话刚出口,就听周沐寒道:“怎么?峰洪国号称百姓都骁勇善战,却连一碗小小的醒酒汤都不敢喝?若是当真不敢,本侯也不勉强,但是希望能大人莫要再说醉言醉语,失了体统事小,失了国之体面,恐怕能大人也担待不起,是与不是?” “一碗醒酒汤而已,我有何不敢喝的?”明知是激将法,可能因着周沐寒的话,使得能思源只能伸手接过,看也没看地将其一饮而尽。 然后,能思源就后悔了。 这是什么鬼东西? 辛辣刺鼻直冲头顶不说,竟是还带着一丝丝麻,使得他的舌头跟着麻木起来,麻木到他有一种几乎找不到自己舌头的感觉! “看来能大人清醒了。” “你……你算计我!”能思源狠咬了一下舌尖,这才找到自己的舌头,艰难质问道。 “本侯何曾算计能大人?能大人现在不是如先前一般能说会道吗?” 能思源被气的,简直想要掀桌子,却强自按捺下来,拖着不大好使的舌头,道:“奇石也观赏了这么久,不知贵国是否有人能告诉我,这奇石究竟奇在何处。在我们峰洪国见过此奇石,哪怕是一小小孩童,都能说出一二来。” 能思源此话一出,所有人的面色,都跟着凝肃起来。 孩童都能说出一二来,那他们若是说不出什么来,岂非显得连峰洪国的孩童都不如? 是以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了奇石上,仔细观察起来。 其实,所谓的奇石,样子上并没有太多的奇特之处,似是一个字,细看却又看不出究竟是什么来。 只是它看起来并不是很大,却那般沉重,才显得有些奇特。 “怎么样?诸位可有看出什么来?不妨说出来听听,也好让我见识一番贵国的人才风采,看看是否为英雄所见略同呢?” 能思源的话说得漂亮,实则是一个陷阱。 不管雨墨国众人说出什么来,他都可以辩称早已听过,不过是英雄所见略同,甚至是他们的孩童都懂得的。 众人显然也是明白此点的,故而没有人冒失开口。 见状,能思源脸上的笑容越发明显,哈哈大笑着道:“看来贵国的人都比较内敛啊。那我只问一个问题,这块奇石为何会这般沉重?若是贵国有人能窥破此天机,峰洪国甘愿将奇石献给贵国。若是答不上来,还请雨墨国皇上能答应吾皇国书上所写的条件,如何?” 政渊帝沉了脸色。 只是除他之外,并无旁人得知,峰洪国国书上,究竟写了什么样的条件。 “宸阳侯,你且看看。看出什么来,就说什么。便是看不出来也无妨,朕恕你无罪。”政渊帝发了话。 沈凌欣微微捏了手指,话说得好听,但若真看不出来,怕是所有罪名最终都将由周沐寒来背负。 “微臣遵旨。”周沐寒淡然应声,却并未起身上前,而是微一抬手。 但见一名青袍卫上前,伸手握住那奇石,运力往上一提,那奇石纹丝不动,他再晃动双臂,试图推动奇石,奇石依旧稳如泰山。 那名青袍卫折腾了半天,皆不能挪动那奇石分毫,他便看向了周沐寒。 周沐寒微一颔首,他便退了下去。 “宸阳侯……” 能思源又要开口说什么,却见周沐寒忽然将手中的酒盏甩了过来,他连忙向旁边闪避而去,不想那酒盏根本不是冲着他来的,而是冲着那块奇石。 酒盏“啪”的一声,碎裂在奇石与放置奇石的板架之间,酒水蜿蜒而下。 “宸阳侯,这可是天赐的奇石!你是看不出什么来,恼羞成怒地想故意毁坏不成?” “能大人,若是一个小小的酒杯,就能毁坏掉它,那它还算什么奇石?”周沐寒淡漠地又拿起了一个酒盏,再次甩了过去。 这一次酒盏没有碎裂,而是倒扣在了奇石之上。 能思源一噎,道:“那也不能如此对待我国的奇石!” “嗯,它很快就不是你们峰洪国的奇石了。” 说着话,周沐寒再次伸手,只他伸出去的手,还没拿到酒盏,就已经被塞了一只酒盏。 周沐寒微微垂眸,却是身旁的沈凌欣,他不由得微微弯了唇角。 沈凌欣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话,周沐寒则是轻轻颔首。 能思源听到周沐寒的话,不由得笑道:“看来,宸阳侯是看出了什么来,想要将奇石收归雨墨国了?只不过……” 周沐寒漫不经心的,把沈凌欣塞给他的酒盏,再次甩了过去,然后眸中闪过一抹光芒,口中截断了能思源的话,说道:“只不过,接下来的事情,能大人怕是做不了这个主。” 第156章 不过障眼法而已 能思源笑:“吾皇在派遣我来出使之时,就已然将奇石一事,尽数交托给我,我岂会做不了主?方才我已说的明白,只要你们有人能道破奇石沉重的缘由,奇石就归雨墨国所有。” 周沐寒也笑了:“峰洪国皇上怕是不知能大人居然有如此厚的脸面!” “宸阳侯你什么意思?”这分明是在骂他厚颜无耻!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区区一块奇石,就想要换取我雨墨国诸般好处,能大人是有多异想天开?” “怎么能说区区一块奇石,这可是上苍恩赐下来的,带有上苍恩泽与启示的奇石……” “那也只是一块石头!”周沐寒声音清冷,却异常清晰。 是啊,再奇也不过是一块石头,就想以此来提条件,不是异想天开,不是厚颜无耻又是什么? 能思源先是语塞,继而问道:“宸阳侯待要如何?” “我雨墨国不但要将这块奇石收入囊中,还要把峰洪国皇上所提条件翻一倍还回来!能大人可能做得了这个主?” “你……”能思源气急,全然忘记了,到现在为止,周沐寒这边还没有说出来,奇石沉重的缘由。 周沐寒起身上前,走到了奇石跟前,微微俯身,伸手将先前甩过来的酒盏,轻轻摘了下来,然后将酒盏中并没有洒落的酒水,倾倒在了地上。 周沐寒如此举动,似乎是刺激到了能思源,他一口应道:“好!我答应了!只要你们有人能说出奇石沉重的缘故,不但奇石归雨墨国,条件也翻一倍!就怕你们说不出来!” “本侯怕能大人说了不算!可敢立国书为证?” “有何不敢?”能思源仿佛极为有自信,无人能窥破此间秘密,“不过我有一个附加条件,那就是你们若说不出来,我要宸阳侯亲自为我脱靴研磨!” 亲自脱靴研磨,这不仅仅是在羞辱周沐寒,更是在羞辱雨墨国! 众人不由得齐齐变色! 周沐寒将酒盏放下,淡声应道:“可以。” 沈凌欣抚摸着手镯的手指微顿,心中有些五味杂陈,他到底是有多信任她? 能思源见周沐寒答应了,眼中掠过一抹光芒,道:“宸阳侯倒是好胆魄,就是不知为何,我忽然想起来,出使来雨墨国前一晚,与我府上一小小顽童闲聊,顽童竟然略窥几分奇石天机,使得我惊异非常。” 能思源的一张嘴,实在是令人气恼。 他话中的意思,其实是在说即便周沐寒能说出奇石沉重的缘故,也不过是与一个顽童相差无几! 周沐寒不管是答出来,还是答不出来,皆落不得一个好! 这时,沈凌欣忽然起身,扬声道:“峰洪国顽童都能如同贵国皇上一般窥得天机吗?不知峰洪国如此聪慧的顽童,究竟有多少?” 将顽童与皇上相提并论,能思源自是不能说有很多,只能回答道:“自是没有多少。” 沈凌欣点了点头,道:“但是我雨墨国能窥破此奇石天机者,却是人数众多。只不过……” 不待能思源说什么,沈凌欣就径自说了下去:“我雨墨国有此大智慧者,大多内敛不喜夸夸其谈。倒是我这无知女子,想要与能大人口中所说的小小顽童一较高低,看看究竟是谁窥破奇石天机更多一些。” “你?”能思源上下打量着沈凌欣。 周沐寒微微侧身,将沈凌欣挡在身后,道:“本侯未来的夫人,肯屈尊降贵与顽童相较,能大人难不成也怕了?” 未来的宸阳侯夫人? 能思源在心里略一思忖,继而大笑道:“我岂会怕一女子?漫说只是未来宸阳侯夫人,便是贵国当今皇后,那也是女子,不是吗?” “能大人,多呈口舌之快毫无异议!若我说出奇石沉重天机,还望能大人能亲手做一件事。” “好说、好说,我答应了。” 沈凌欣缓步上前,与周沐寒并肩而立,伸手指了那块奇石,道:“所谓奇石沉重,其实不过是个障眼法罢了,单独的这块奇石并不是很重!” 话音落下,峰洪国的人还没说什么,反倒是雨墨国的人纷纷议论出声。 “怎么可能?方才明明有人试过,根本挪动不了分毫!” “那名青袍卫我认得,是出了名的力气大!” “就是,峰洪国可是派了八个人才抬上来的,怎么可能不重?” 沈凌欣微微勾了唇角,手指微微往下移去:“其实沉重的在这里,是这块装载奇石的板架沉重。” 能思源微微变了脸色。 只依旧有人不相信,不由得出声道:“可是方才那名青袍卫试探的时候,并没有试图搬动板架,只推了奇石,却根本推不动,怎么可能只是板架沉重?” 沈凌欣微微摇头道:“并非单独板架沉重,而是与奇石合二为一,则甚为沉重,单独则要轻得多。” 众人纷纷表示听不懂,根本不明白沈凌欣在说什么。 而沈凌欣思忖了一下,用雨墨国众人能够明白的话语,将事情解释了一番。 其实所谓的奇石与板架合而沉重,不过是一种类似于磁石的缘故在其中。 奇石含有铁质,而那块看似平平无奇的板架,则是一种很沉重的磁石。 磁石将奇石牢牢吸附住,两者的重量加起来,就极为沉重,若是单只那一块奇石,并没有需要八人才能抬动的重量。 先前沈凌欣塞进周沐寒手中的酒盏,就是含有铁质的,而结果也果如她所言,周沐寒将酒盏甩到板架边缘,果然是被吸附住的,而并非掉落下去,这才让沈凌欣肯定了自己的推断。 待众人听明白了之后,又眼见能思源的面色难看的不行,才有些开始相信沈凌欣所言。 能思源却是强撑着道:“究竟该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还是该说我孤陋寡闻,如此信口开河的鬼话,也想让人相信?” “自是能大人孤陋寡闻了!我既然能说得出来,就自然有办法验证!只不过能大人可万万莫要忘记了,先前当着所有人的面,亲口答应若是我窥破奇石沉重天机,要亲手做一件事的。” 第157章 这就是你所说的戏? 眼见沈凌欣如此,能思源沉了脸色,他察觉有些不妙,对方似乎当真是成竹在胸! 可是,这怎么可能? 她一个不过十几岁的女人,怎么可能先是窥破其中奥秘,还有办法来验证! 沈凌欣不管能思源什么想法,只施施然地与周沐寒一起回了坐席。 验证的办法,她已经与周沐寒说过,周沐寒自然吩咐了下去,不用他们二人亲自动手。 伴随着奇石与板架被分开,先前那名青袍卫再次上前搬动奇石,果然轻松得多了,还搬着绕殿走了一圈,向众人展示着,奇石果真没有那般沉重。 能思源的脸色,在奇石与板架分开之时,就已经难看的不能更难看了,待青袍卫绕殿一周,将奇石重新放回板架上之后,他几乎要瘫倒在椅子上。 完了! 他此次是惹下大祸了! 就算他们能家在峰洪国权势滔天,恐怕也保不住他了! “能大人,请。”此时,沈凌欣忽然开了口。 能思源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地问了一句:“请什么?” “请能大人亲手为皇上身边的公公布菜。” “什、什么意思?”能思源还是没有回过神。 沈凌欣做特别无辜状,道:“能大人亲口答应的,若是我窥破奇石沉重天机,必亲手做一件事。我不求能大人与我家侯爷脱靴研磨,只请能大人为汪庆生汪公公布菜,能大人也要出尔反尔吗?” “能大人或许不知,汪公公可是吾皇身边最得脸、最受重用的内侍总管,能大人能为汪公公布菜,代表着对吾皇的恭敬,是两国的情谊展现,能大人该当觉得荣幸才是!能大人,请。” 能思源看看沈凌欣,看看汪庆生,再看看政渊帝…… 让他堂堂峰洪国使臣,当着他们这些使臣的面,当着雨墨国文武百官和一众女眷的面,给一个内侍布菜,可谓极致的羞辱! 可对方已经明言,给内侍布菜代表着对雨墨国皇上的恭敬,是两国的情谊展现,这让他根本避无可避! 能思源沉着一张脸,仿佛去参加丧事般,四肢沉重地走上前,接过小内侍递过来的筷子,在众目睽睽之下,给汪庆生布菜。 而汪庆生能在政渊帝身边伺候这么多年,岂是没有心机之人? 只见他虽然满脸堆着笑,却是伸手指了几样特别难夹起来的菜式,还特别与有荣焉,高兴地冲着政渊帝说道:“皇上神威,就连峰洪国臣民都能感受到啊!奴才这真是占了您的光,能得峰洪国能大人亲手布菜!奴才真真是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了,只能请能大人多布一些菜,以表奴才对皇上的敬仰之心!” 能思源听的想摔筷子! 你表敬仰之心,凭什么让他多布菜? 还有,这是什么破菜,怎么滑溜溜的像条泥鳅一般,怎么都夹不起来? 待能思源好不容易布完了菜,脸色都快涨成紫红色了。 而汪庆生则是笑眯眯的冲着他道谢:“多谢峰洪国能大人为杂家布菜,能大人辛苦了!皇上,奴才以为该为能大人上一壶好酒,好好庆祝一番。” “哈哈哈,说得好!来人,给峰洪国使臣上最好的美酒,庆贺雨墨国与峰洪国情谊长存!”政渊帝很是高兴。 “吾皇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齐声高呼。 一时间气氛热闹非凡,只峰洪国一众人的脸色,是一个比一个难看。 周沐寒微微转眸看向了一旁的小女子,见她微垂着眸子,面颊上带着一丝淡笑,不知为何却是直觉的感觉,她其实并不是真的开心。 伸手拿起桌上的一个小碟子,放到了沈凌欣面前,在她抬眸看过来之时,周沐寒低声道:“别急,等一下还有戏要看。” 沈凌欣微微挑了眉梢。 就在这时,能思源再次开了口:“多谢雨墨国皇上的美酒!我国栖霞公主巾帼不让须眉,是一位擅饮海量的奇女子!不知贵国皇后,亦或者是哪位女子,敢与栖霞公主畅饮一番?当然,若是贵国女眷不擅饮,也可派男人与栖霞公主畅饮。” 能思源口中的栖霞公主,就是峰洪国的那位患有奇疯之症的嫡公主。 宫宴到现在,栖霞公主都未曾露面。本以为她暂时是不会露面了,谁知道能思源却是在此时,以拼酒的方式提起来栖霞公主。 只是,雨墨国女子很少有擅饮者,可若当真派男人与之比拼,还未喝酒就已然输了一筹。 “听闻栖霞公主患有奇症,怎可与人对饮美酒?你们峰洪国也属实是太过不怜香惜玉了。” “不错!不过不管畅饮与否,还是请栖霞公主出来一见为好,能使者觉得如何?” 先前一直缩头不前的三皇子、四皇子,此时倒是齐齐冒了出来。 而太子也同样不甘寂寞道:“孤以为三皇弟、四皇弟所言不错。能使者不若将栖霞公主请出来一见,或许能与皇后娘娘相谈甚欢呢?” 太子这话说得不可谓不恶毒,王皇后出身将门,虽是女子之身,却也曾习过武德,若是当真与栖霞公主近距离接触,怕是会直接致使其发病! 王皇后不理会太子的话茬,只开口道:“本宫见栖霞公主一直不曾露面,可是远道而来,身体有所不适?本宫处有女医,或可为公主瞧上一瞧,缓解一二也是好的。” “多谢皇后娘娘好意,栖霞公主并无不适。”能思源直接拒绝。 “孤也觉得瞧女医就不必了,不若请栖霞公主尝一尝我雨墨国的美食,这才是上上之选。” “多谢太子殿下美意,只是栖霞公主不喜美食,唯喜这杯中玉液。若是太子殿下能与栖霞公主畅饮,自可领略一番栖霞公主的这份喜爱,是有多么的独特与美妙,也可让栖霞公主心情舒畅。只是不知太子殿下是否肯赏这个脸面了。” 能思源直接把太子给架在了那里,使得他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太子不由得眼神阴沉下来。 而沈凌欣眨了眨眼睛,无声的问周沐寒:这就是你所说的戏? 第158章 栖霞公主 方才那能思源明明处处针对周沐寒,又怎么会配合周沐寒,去针对太子,或者该说周沐寒怎么有能力指使对方的? 不等周沐寒给沈凌欣解惑,只听殿门外忽然传来阵阵清脆细铃声。 这清脆细铃声,是栖霞公主身上所佩戴的细铃所发出来的。 政渊帝微眯了眼睛。 这是在他的皇宫,而栖霞公主身为一个外邦公主,竟是将此地视作无人之境,出入自由了吗? 只周沐寒轻轻敲了敲桌子。 这栖霞公主其实一直都在,只是先前不知用了什么样的法子,使得那些细铃不发出一点的声响来。 “栖霞闻酒香冒昧而来,未知皇上可忍心将栖霞拒之门外?”栖霞公主的声音,也传了进来,与那细铃声极为相配,给人一种清脆干净的感觉。 政渊帝哈哈一笑,道:“栖霞公主远道而来,朕又岂会做此大煞风景之事?宸阳侯啊宸阳侯,你可是令朕在公主面前失了礼仪了,还不速速请公主进殿来。” 政渊帝转眼就把过错推到了周沐寒头上。 周沐寒应是,禁军放行。 只见伴随着阵阵细铃声,一身形曼妙,头戴轻纱的女子,在六名少女的围绕下,缓步走到殿中来,婷婷袅袅地轻施一礼:“栖霞多谢皇上怜惜。请恕栖霞失礼,不能与身边几名婢女分开,还望皇上勿要怪罪。” 政渊帝岂会不知其中缘由,当下也是大度道:“栖霞公主无需多礼,朕早就命人安排妥当。宸阳侯?” “启禀皇上,微臣为栖霞公主单设一席,无论内侍还是宫女,皆在六尺以外伺候,绝不会使栖霞公主有丝毫不适。” “好!栖霞公主请落座。” “是,多谢皇上。”栖霞应声,却不往席位走去,而是将轻纱下的目光,转向了太子那边。 “太子殿下,栖霞听闻殿下欲与栖霞畅饮,怎此时却是不做声,难道是不欢迎栖霞吗?” 她这句话一出,沈凌欣不由得微挑了眉梢。 这样茶里茶气的话,怎么不太像是能从栖霞公主嘴里说出来的呢?明明从声音来判断,栖霞公主该是一个心思纯粹的人,难道这就叫人不可貌相……不是,是不可从声音来推断为人和性情? 太子干笑道:“孤怎会不欢迎公主。只是……” “那太子殿下怎么还不赏脸,与栖霞畅饮一番?难道是不舍得这些美酒吗?” 栖霞公主又是一问,问得太子面色微涨,这都什么跟什么,他怎么觉得这个栖霞公主出来,就是专门来跟他作对的! 太子心中气恼,却不想栖霞公主又问了一句:“果真是舍不得吗?那是栖霞唐突了。” 堂堂一国太子,舍不得区区一点酒?太子怎么可能背这样的名声! 太子就道:“栖霞公主如此不在乎自身的娇弱,倒是枉费了孤的一片惜香怜玉之心了。” “那请太子殿下上美酒,可好?” 闻言,太子简直想骂人,这栖霞公主好歹也是一国嫡公主,怎么弄得好像酒鬼一般,张口闭口就是酒? 只是,对方如此句句不离酒字,太子自然不好再拒绝,只能命人上了酒。 不过,上酒的人皆不能接近栖霞公主,而是由她身边的婢女接了过去。 栖霞公主看了看那些酒壶,伸手拿起一壶来,掀开面纱将之一饮而尽。 “果然是好酒,只是未免少了点。太子殿下,栖霞一贯见酒心喜,是忍不住的。至于太子殿下……随意就好。” 话落,栖霞将送上来的那五六壶酒,如同喝水一般,悉数喝了个精光! 轻纱撩起时,但见其面若桃花,朵朵粉色沾染面颊;朱唇微张,带着惑人的红艳;而那一双眼眸,更是如春水一般,湿漉漉的惹人怜惜,眼波流转间勾魂摄魄…… 太子当下就看傻了眼。 “太子殿下不喝吗?殿下再不喝,可是要输给栖霞一座城池的哦。”栖霞公主似是玩笑,似是认真的说。 太子被勾了魂,根本就没理会栖霞公主后面的那句话,只应着:“喝!孤自然喝!” 只是,很显然能思源说栖霞公主擅饮,并不是一个谦辞,而是陈述事实。 那么多美酒下肚,栖霞公主非但没有一丝醉意,甚至连纤瘦的身形,都没丝毫变化,就仿佛那些酒,根本不是喝进了她的腹中一般! “太子殿下,你输了哦!”栖霞公主眼波流转间,细铃声阵阵,模样极为勾人! “输给美人,孤高兴!” 说着,太子起身脚步踉跄的奔着栖霞公主而去,此举吓了众人一跳。 政渊帝微沉了面色,道:“栖霞公主确有独特风姿,使得太子酒不醉人人自醉了。还不扶太子下去歇息!” 只是政渊帝的话音刚落下,太子就挥开了前来搀扶他的人,往栖霞公主跟前冲去。 栖霞公主身旁的六名婢女,纷纷上前去阻拦太子,但她们皆是没有丝毫武功的弱女子,又岂会是喝醉酒了的太子的对手,三两下酒杯推倒在地。 太子如此轻浮孟郎,丢的可不仅仅是太子的颜面,而是雨墨国的颜面,政渊帝的脸色越发阴沉。 而太子伸手冲着栖霞公主,似乎要将其拉入怀中一般,道:“公主可真美!还不快到孤的怀……” 太子的话尚未说完,忽地往地上倒去,被不知何时到了他跟前的周沐寒扶住。 “栖霞公主美貌动人,又是海量,太子殿下与本侯竟是直接倾倒在公主的石榴裙下了!公主请入座,再品更醇香的美酒,岂不是更好?” 闻言,栖霞公主笑了下来,伴随着细碎的细铃声。 “传闻宸阳侯是煞星降世,今日一观似乎名不符实呢。栖霞忽然很想……”栖霞公主如此说着,脚步轻挪间,却是往周沐寒接近了几步。 周沐寒将被他点晕过去的太子,交到内侍手上,他自己则是微微后退几步。 不管是对方故意接近,还是什么旁的原因,若是在此时对方的奇疯之症发作,恐怕罪名全都会落到他的身上,且…… 第159章 公主可敢应战? 一时间,情形有些诡异,栖霞公主莲步轻挪地前进,而周沐寒缓步后退。 这时,栖霞公主面前,忽然多了一道身影。 “栖霞公主是没有喝尽兴,还想与人对饮一番不成?那公主恐怕是找错了人,宸阳侯可是一贯不与女子对饮呢。若是公主实在按捺不住雅兴,可以由我陪公主品一品那些美酒佳肴,定然不会令公主失望。” 沈凌欣面上笑意盈盈,莹白的手上正拿着一只酒壶,酒香四溢。 周沐寒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纤弱身影,心跳骤然加速。 这个小女子是在保护他,对吗? 只是,这栖霞公主的酒量,不能以常人来度量,小女子恐怕不是她的对手! 就在周沐寒想要说什么之际,却见沈凌欣微微转眸,冲着他眨了眨眼睛,眸中带着一丝丝狡黠与古灵精怪,他忽然就放下心来。 而栖霞公主也停下了脚步,略微歪了头,状似天真地问道:“你是何人?怎能代替宸阳侯说话?” “沈姑娘是本侯未来的夫人,自然能代替本侯说话。”周沐寒接口道。 “沈姑娘?未来的宸阳侯夫人?”栖霞公主眼波流转,脚步挪转间,竟是想要绕过沈凌欣,“可是现在栖霞只想与宸阳侯喝酒,这可如何是好呢?” 沈凌欣也跟着横挪了一步,阻住栖霞公主的去路,又将手中的酒壶,往栖霞公主怀里一塞,口中说道:“美人如花酒如诗,花前一曲琴声起,酒盏相送美人怀,一壶一曲心快哉!公主请喝酒!” 话落,沈凌欣转身又拿了一壶酒,然后将酒壶与栖霞公主的那壶酒轻轻一碰,微微掩袖喝下。 随后,将空了的酒壶,冲着栖霞公主展示了一下,沈凌欣笑问:“公主不喝吗?公主再不喝,可是要输给我一座城池的哦。” 这话似乎有些耳熟。 众人一回想,这不是先前栖霞公主问太子的话吗?沈凌欣此时是原话奉还! 而且,不管先前栖霞公主与太子所说的一座城池之事,究竟是真是假,这么一来一回间,已然恢复了原样! 若是假,不过是玩笑话对玩笑话;若是真,输对上输,城池又回来了。 如此心思细密、滴水不漏的沈凌欣,就连上首的政渊帝,看向她的眼神,都不由得微微幽深。 二栖霞公主看着近在眼前的沈凌欣,情知对方是不可能让她绕过去的,且又被对方如此一问,仿佛被将了一军,栖霞公主无奈,只得仰首喝光了壶中酒。 酒入腹中,栖霞公主只觉得竟是与先前的酒大不一样,热气瞬间上涌,如桃花般的面庞上粉霞越盛。 沈凌欣微微勾了唇角,问道:“公主觉得此酒如何?” “此酒甚好!”栖霞公主身上的细铃发出阵阵声响,“只是似乎……” “似乎未免少了点?”沈凌欣颊边笑意,也如同栖霞公主面上粉霞一般越盛,“公主喜爱这杯中玉液,雨墨国岂能不满足公主的这一点点小喜好?” 说着,沈凌欣转身,眼见周沐寒早已备好的文盘上有五壶酒,不由得笑意加深,她的手指微微扫过酒壶,这才接过文盘,往栖霞公主面前一递,说道:“公主请。” 栖霞公主立时就笑了起来:“栖霞本是想着,贵国地大人稠,能与栖霞喝个尽兴,不想贵国太子殿下都未能与栖霞畅饮到底,不知沈姑娘是以何种身份与栖霞畅饮呢?” 言下之意即为太子都输了,你是代表雨墨国来与她比拼酒量的么? 就在众人以为沈凌欣会说她是未来宸阳侯夫人,自然是可以代表雨墨国之时,却听沈凌欣笑道:“不知公主可听过一句话,叫做术业有专攻?我雨墨国人杰地灵,而我只是这其中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却不自量力想要与公主一较高低,不知公主可敢应战?” 沈凌欣笑着,直接下了战书,还是以普通女子的身份下的战书! 如此一来,不管对方提出比拼酒量这件事,究竟是冲着什么来的,都不可能达成目的。 而沈凌欣的一个“敢”字,让栖霞公主不得不应战! 栖霞公主当下让婢女接过文盘,口中说道:“沈姑娘如此问,栖霞岂敢不应?但是,栖霞有一个条件!” 沈凌欣微微摇头道:“先前我已经说过了,我只是一个普通女子,无权无势也没银子,怕是应不了公主任何条件。” 栖霞公主也摇头:“无关两国之间,无关权势地位银钱,只你自身就可达成。” “好!”沈凌欣微扬声,“为公平起见,方才公主饮过几壶酒,我便先饮下几壶,之后再重新开始比拼!” 周沐寒微微皱眉,沈凌欣则是略带俏皮地冲他笑了笑,慢悠悠的喝下了五六壶酒。 “公主,虽然酒不醉人,但委实有些撑肠拄腹,公主不介意我走动几步?”沈凌欣笑意盈盈地问。 “自是不介意。” 沈凌欣就慢慢绕着殿中,确切的来说,是绕着栖霞公主走动了起来,只是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不会离栖霞公主太远,却也不会太近,是栖霞公主能够接受的距离。 到了这时,栖霞公主看向沈凌欣的目光,也开始有了变化。 不是任谁一口气喝下这么多酒,还能说笑走路自如的,彼不见先前太子都醉得脚步踉跄吗? 过了不到一刻钟的时辰,沈凌欣就开口道:“公主,现在可以开始了。” 栖霞公主点了点头,伸手拿过文盘上的酒壶。 所有人就这么看着殿中央,两个少女一人一壶酒,一优雅娴秀,一妩媚妖娆的喝酒。 只有周沐寒在给沈凌欣递酒的间隙中,手指微微捏紧了那块小巧的安字玉佩。 有了太子的前车之鉴,其实包括政渊帝在内的人,皆是不看好沈凌欣的,也都以为栖霞公主会如同先前一般,喝下许多酒,却如同没有喝似的,只是他们却是万万没有料到,事情竟然会来了个大反转! 而随后发生的事情,更是令几乎所有人目瞪口呆! 第160章 被调戏了? 当栖霞公主去拿文盘上的第三壶酒之时,就有眼尖之人发现,她的手已经不如先前那般稳,微微颤抖了几下。 待这一壶酒下肚,栖霞公主的身形,竟是轻轻摇晃了一下。 她身边的婢女担忧地伸手去扶,栖霞公主将其挥开,又拿起一壶酒,继而脚步踉跄的往沈凌欣走去。 因着先前沈凌欣就与栖霞公主近距离接触过,这些婢女知道沈凌欣没有习过武,当下也就任由栖霞公主走了过去。 只没有几人留意到,栖霞公主此时的神态,居然与先前太子的模样,有那么几分相近。 “沈姑娘……”栖霞公主一个踉跄,扑到了沈凌欣跟前,手中的酒壶差一点脱手飞出去。 而栖霞公主似乎觉得这壶酒有些碍事,仰头将壶中酒喝了个干净,然后甩手把酒壶扔了出去。 “唔……”的一声闷哼,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被砸到了,竟然也没有人去理会。 只见殿中央,沈凌欣伸手扶住栖霞公主,问道:“公主可是醉了?” “栖霞没醉如何,醉了又如何呢?”栖霞公主微微趴在沈凌欣身上吐气如兰,身形轻颤间,细铃声阵阵,让人不禁沉醉其中。 “公主若是没醉,那就继续喝酒。公主若是醉了……” 沈凌欣的话尚未说完,栖霞公主竟是做出了惊人之举! 但见她伸出手臂来,一把揽在了沈凌欣腰间,继而将沈凌欣给抱了个满怀,声音妩媚地说道:“栖霞的确是醉了,只不过不是美酒醉倒了栖霞,而是醉在沈姑娘的芳香上!芳香醉栖霞啊……” 话落,栖霞公主还把头在沈凌欣颈间蹭了蹭! 沈凌欣僵住了! 几乎所有人也都怔住了! 这是什么情况? 怎么感觉好像沈凌欣被调戏了? 一个女子调戏了另一个女子?! 栖霞公主的婢女眼见不对,连忙上前来搀扶栖霞公主,想要将她与沈凌欣分开。 谁知,栖霞公主抱着沈凌欣,怎么都不肯撒手,婢女们又不敢使劲,一时间竟是僵持在殿中央。 如此不成体统,倒是有人想遣人上前帮忙,只是却被峰洪国的人阻止。 众人这才从栖霞公主的行径中清醒过来。 她那奇疯之症可不是好惹的! 周沐寒眸光深邃,伸手扯过了一条丝带甩了过去,丝带瞬间缠在栖霞公主身上。 就在周沐寒欲要发力,将栖霞公主扯开之际,只听“哗啦”一声响传来,本该被搀扶下去的太子,不知怎么冒了出来,踩翻了跟前的席案不说,身形还只扑栖霞公主! 在峰洪国众人的惊呼声中,太子倒是没扑在栖霞公主身上,而是堪堪扑倒在她脚边,还被栖霞公主踩住了手指。 在太子的呼痛声中,栖霞公主口中发出一声如泣如诉的轻吟! “快!快闪开!”能思源的惊呼,夹杂着一丝慌乱! 几乎是同时,只听“嗤”的一声,缠绕着栖霞公主的丝带四分五裂,栖霞公主如同疯魔了一般,抬起一掌狠厉地拍向了犹自趴在地上的太子! “太子殿下!” “嘭”的一声,有人接下了这一掌,救下了太子,但是那人却是直接跪在了地上,骨骼碎裂声中,口中喷出了一口血来! 而栖霞公主双眸赤红,攻势连绵不绝,又不分方向与目标地狂发出来! 显然是太子先前的那一扑一摔,距离栖霞公主太近,使得栖霞公主的奇疯之症发作了起来! 一片慌乱的惊呼声中,政渊帝的亲卫显出身形,与栖霞公主打做了一团。 “休伤我们栖霞公主!”峰洪国的人也急了。 可问题是这栖霞公主的奇疯之症一旦发作,根本不是旁人能制止的,即便政渊帝下令撤回亲卫,栖霞公主也会不依不饶地追着打。 更何况,政渊帝也压根没有撤回亲卫的打算。 他只微眯着眼睛,看着栖霞公主一拳一个的,将那些亲卫轰飞出去,继而他的目光,缓缓落在了一旁的周沐寒身上,眼中隐约带上了一丝丝阴毒。 不用回眸,周沐寒也能察觉到那抹阴沉目光中的恶意,政渊帝在等着他动手。 而他也不能不动。 因为沈凌欣还在栖霞公主手上! 尽管奇疯之症发作,哪怕与皇室亲卫打的不可开交,栖霞公主依旧揽住沈凌欣不松手! 而此时此刻的沈凌欣也很是无奈。 她被栖霞公主抱住,本就不好挣脱,而栖霞公主奇疯之症发作之时,更是力气奇大无比,彼不见那些皇上亲卫都被捶得快不行了吗? 要不是栖霞公主下意识地知道控制力道,此刻她的腰都该断成两截了! 不过…… 沈凌欣微微皱了眉。 “能大人,你难道就这么看着,任由栖霞公主将皇上的宫殿给拆了吗?”终究有人忍不住出声问了一句。而此时此刻的沈凌欣,其实也很是已然是无奈。 能思源脸色难看道:“是你们太子殿下的无礼,才会导致如今的场面,我还没有与你们计较,你们倒质问起我来了!是当真以为我们峰洪国人人皆是骁勇善战的声名是假的不成?” “是真是假战场上见真章!此时问的是如何阻止栖霞公主伤人与自伤!” 能思源冷哼道:“没有任何办法,或许是一个时辰,或许是半天,总之只能等公主打尽兴了,公主自然就会停下来。” 闻听这个答案,众人不禁皆是脸色难看,等她自己停下来,怕不是当真要把这殿宇给拆了。 这可如何是好? 看着雨墨国众人的脸色,能思源的眼中,掠过了一抹恶毒。 他们永远是不可能知道,酒能助长公主的力气和持久力! 而且,拆宫殿? 公主拆宫殿做什么? 就在能思源阴毒的想着的时候,只听有人一针见血的说道:“能大人所谓的打尽兴,可是指将栖霞公主的力气全部耗光?这倒是好办。” 闻言,能思源面色微变,就急道:“好办?宸阳侯若是胆敢伤我们栖霞公主分毫,我们峰洪国绝不善罢甘休,定要……” 能思源威胁的话语尚未说完全,场中局势突变,众人皆是色变,而与此同时周沐寒也动了! 第161章 刺王杀驾! 但见栖霞公主忽然厉啸一声,身上的细铃也同时发出一声嗡鸣,而后她一拳击飞一名亲卫,整个人飞身而起,冲向了政渊帝所在的方向! “护驾!护驾!皇上,快……”汪庆生急了,顾不得什么尊卑上下,挡在了政渊帝的桌案前,又喊着让政渊帝躲开。 政渊帝却是没有动,一双眼睛幽深的盯着飞身而来的栖霞公主。 此时此刻即便隔着一个汪庆生,政渊帝也看的清清楚楚,栖霞公主的目标,其实并非是他,而是…… “父皇小心啊!” 先前狼狈不堪,被险险救下来的太子,本是被扶着站在政渊帝身边,此时大喊一声,伸手去扯政渊帝,似乎是想将政渊帝拉开,不让栖霞公主攻击到。 却不知是太过急切绊到了脚,还是酒力未过失了力气,太子竟是扑倒在龙椅上,而双手好巧不巧地,把政渊帝狠狠往前一推,将毫无防备的政渊帝推地,整个人都往栖霞公主的攻势下送了一大截! 栖霞公主的粉拳,夹带着无匹的力量,擦着汪庆生的身子,径直砸向了政渊帝送上来的面门! “父皇!” “皇上!” 众人皆是大惊失色!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几声细微的轻响传来,栖霞公主的拳头顿住了,她的身形也是生生停滞了半空,继而“嗖”的一下,往一旁横飞了出去! 确切的来说,是被一股极大又不失柔和的力量,给转飞了出去,来砸出去还未收回的拳头,从太子的发顶划过,将他戴的发冠都削碎了。 是周沐寒力挽狂澜! 只见他手中拉扯着几束如绢帛的东西,一头缠绕住了栖霞公主的脚踝,一头在殿旁的柱子上缠绕了一圈。 而正是他扯动绢帛,使得绢帛拉扯着栖霞公主,飞转远离了政渊帝! 瞬息之间,就发生了如此多的变故,众人无不看得目瞪口呆。 政渊帝狼狈坐直身子,落在太子身上的目光,充斥着杀意! 尽管,这杀意一闪而逝,但是太子还是感觉到了,他瑟缩了一下,然后连滚带爬地扑过去,道:“父皇!父皇!儿臣是想救父皇啊!这个栖霞公主居然敢刺王杀驾!儿臣实在是太急了……父皇,您要相信儿臣啊,父皇!” “好了!不要再说了,朕都知道!”政渊帝一拍桌案,阻止了太子的哭喊,“你且到一旁去歇息。栖霞公主的事情,怕是还要僵持一会儿。” “父皇……”太子惶惑地抬眼,不敢相信政渊帝居然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方才他分明感觉到政渊帝那深浓的杀意。 太子根本不知,政渊帝只是不想在峰洪国众人眼前,收拾自己他这个不成器的儿子而已。 不等太子再说什么,也不等政渊帝再做什么反应,只听殿中央忽然传来一道,似乎是什么物体落地的声响,继而细铃声密集传来。 等政渊帝看过去时,只见刚刚还在横冲直撞,差点一拳把他给砸在原地的栖霞公主,整个人已然扑跌在地上,身体微微抖颤着,却是好半晌都没有爬起身来! 这是…… “公主!” 这一次轮到能思源脸色大变。 怎么可能? 栖霞公主哪一次奇疯之症发作,不得打上大半天?而且是在不知多少人手围攻和车轮战的情况下。 今日有那么多酒力的加持,怎么会这么快就被消耗光了战力? 且之前每一次死在公主手上的人很多,伤在她手上的更是以数十上百记,今日却只不过伤了一些皇室亲卫…… 心中难以相信的能思源,却是直接倒打一耙,厉声喝道:“你们雨墨国实在太卑鄙了,先是让太子引公主发病,之后居然趁机暗下毒手,伤了我们公主!” “我国皇上最疼惜栖霞公主,不亚于对太子殿下。若是皇上得知此事,定然会……” “能大人,闲话还是少说为妙。本侯不过是依照能大人的指点,让栖霞公主停下来休息罢了,何来的暗下毒手伤人一说?更何况……” 周沐寒手中的绢帛,早已松开了栖霞公主,而本该与栖霞公主摔在一处的沈凌欣,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周沐寒身旁。 而周沐寒此时一边慢条斯理的,收着那几束似绢帛的东西,看向能思源的目光清冷至极:“峰洪国名为派遣使团来访,却先是对太子殿下动手,后更是行刺王杀驾之事,该兴师问罪的是我们雨墨国,该给个交代的是你们峰洪国!” “若是能大人不能给出皇上满意的交代,本侯不介意与能大人在战场上再谈!” 说到这里,周沐寒恍然大悟般冷笑一声,道:“对了,能大人是文人,可能本侯在战场上见不到能大人。那本侯不介意代表皇上,在峰洪国京都城墙与能大人相见。” 在京都城墙相见是什么意思? 是周沐寒率兵打到了峰洪国京城,二人才会在城墙相见! 能思源顿时被气得脸色铁青。 这时,沈凌欣上前搀扶栖霞公主起身,出声道:“能大人,栖霞公主是否安好,能大人不能近前查看,却也不该问都不问上一句?公主,我都替你心寒呐。” 栖霞公主似是全身脱力,半倚靠在沈凌欣身上,听到沈凌欣的话,眸光微微转动,好一会儿之后,才轻笑道:“沈姑娘说得不错,栖霞的心的确有几分冷呢!” 栖霞公主这一开口,能思源越发难以置信,怎么会完全与以往不同? 能思源看看虽是无力,但神智清醒的栖霞公主,再看看事到如今,几乎是毫发无损的沈凌欣,已经彻底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而栖霞公主无力地冲着政渊帝,轻施了一礼,说道:“皇上,先前栖霞发病,并不清楚是否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只是栖霞愿以性命起誓,绝无刺王杀驾的意思!在此栖霞给皇上赔罪,还望皇上念在栖霞病不由己的份上,宽恕栖霞的罪过!” 栖霞公主的姿态放的很低,而且也说了是病不由己,政渊帝若是执意追究,怕是有失一国皇上的体面。 只是,栖霞公主这般大闹一场,当真半点也不计较,似乎也是说不过去的。 谁知,政渊帝一开口,竟是…… 第162章 三问! 政渊帝哈哈大笑道:“栖霞公主既是病不由己,朕又岂会怪罪于你?只是,有一件事朕也很是为难,且与公主说一说。宸阳侯是朕心头爱臣,而他自有他的心头爱,便是他这位未来的夫人。方才公主发病,可是牵连了她,若是宸阳侯不肯干休,朕也会很是为难……” “是啊,皇上自来不忍驳了宸阳侯的颜面,而方才宸阳侯还说要与峰洪国兵戎相见……”立即有人附和道。 “皇上圣明,自是不会怪罪栖霞公主,却不见得宸阳侯也会如此宽宏。” “栖霞公主与其请罪,使皇上为难,还不如与宸阳侯好好说说。” “正所谓冲冠一怒为红颜,宸阳侯你说朕该拿你如何是好啊?”政渊帝状似无奈地摇着头。 闻言,扶着栖霞公主的沈凌欣,手指微微捏紧,政渊帝与这些人一唱一和的,分明就是想要与栖霞公主计较方才的事,却自己不肯出面,只把周沐寒架起来,让他来充当那个斤斤计较,不肯善罢干休的恶人! 周沐寒一袭蓝袍,站在殿中央,并不出一言,而是眸光从方才说话之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政渊帝处。 政渊帝想要他做这个领头雁,他可以做,但他不该将沈凌欣牵扯其中,更不该把两国之间的事情,推到一个弱女子的身上! 红颜祸水? 那不过是无耻的男人,为他们自己的无能无用,找得借口罢了! 周沐寒摸了摸安字玉佩,面上勾起一抹清淡笑容,周身的煞气在一瞬间,犹如利刃出鞘一般暴涨! “皇上所言不错,本侯确有与峰洪国兵戎相见之意,只因峰洪国此次出使雨墨国,本就是暗藏祸心!” 煞气如同实质,直接射向了能思源。 “一所谓奇石不过是糊弄人的把戏,却妄想占据雨墨国矿脉!谁给你们的勇气?” 此话一出,能思源与政渊帝齐齐变了脸色,皆是揣测不透,周沐寒怎么知道此事。 “二栖霞公主与太子殿下比拼酒量,戏言间试图拿走雨墨国城池!谁给你们的算盘?” “三栖霞公主借发病刺王杀驾!谁给你们的胆子?” 周沐寒三声发问出来,能思源面黑如墨。 “皇上宽宏仁慈可以不计较,但你们峰洪国如此卑鄙龌龊,又胡作非为的行径,是在践踏雨墨国每一个臣民的颜面与性命,雨墨国的臣民岂可不计较?雨墨国任何一个臣民,誓死都要与你们计较到底!” 周沐寒这一番话下来,任何一个雨墨国的人,都跟着热血沸腾起来,哪里还记得先前政渊帝那句“冲冠一怒为红颜”。 这是关乎每一个人性命,国与国之间的大事! “能思源能大人,本侯再问你一遍,可做好与本侯在城墙相见的准备了?” “我……” 能思源根本回答不上来,他也不敢回答。 他说做好准备了,那两国立时开战,他身处敌国京城,能得什么好? 他说没做好准备,岂不是弱了自己国家的气势,还不等开战就先输了。 “呵……”周沐寒轻笑,“无胆鼠类!” “你……” “啪啪啪……” 此时忽然响起了一阵击掌声。 但见从峰洪国使团那边站起一人来,他相貌平平,衣着同样平平,只此时击掌赞叹的模样,异常的醒目。 “在此萧某谨代表峰洪国使团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政渊帝幽沉看向此人,道:“朕喜从何来?” “萧某素来听闻雨墨国人才出众,尤以宸阳侯为甚,本不以为意,今日才知百闻不如一见这句话诚不欺我,宸阳侯果真胆识本事皆是非凡!在此萧某自是恭喜皇上,能得如此能臣良将!可惜宸阳侯非我峰洪国之人,也不姓萧,否则吾皇该是喜不自禁的。” 萧…… 政渊帝猛地想起,在峰洪国若论权势地位,首当是能思源所在的能家,但若是论起行军打仗,却是无人能出萧家其右! 而此人自称萧某! 是萧正青! 此人是萧家那个传闻各方面皆是平平无奇,唯独心机智谋堪称绝顶的萧正青! 他居然来了雨墨国,还是藏在了能思源后面,他想做什么? “宸阳侯能得萧少将军如此夸奖,朕心甚慰。”政渊帝再次大笑,似乎极为开怀,“宸阳侯,你的劲敌近在咫尺,你作何感想啊?” “回皇上,萧正青不告而来,怕是与峰洪国其他人无异,只有四个字,那就是暗藏祸心。”周沐寒气势不减,回答政渊帝话的同时,隐约把政渊帝也给怼了。 萧少将军?不过是藏头露尾的无胆鼠类罢了。 “宸阳侯此话错矣!”萧正青笑,只笑起来的样子依旧平平,“萧某未曾不告而来,不过是不曾以萧家少将军的名头来而已。不信,宸阳侯取使团名册一观立知真假。” 说完,不待周沐寒再说什么,萧正青径直冲着政渊帝一礼,道:“皇上,萧某学识浅薄,然心中有一疑惑不问不快,想请皇上恩准不吝赐教!” “萧少将军但讲无妨。” “栖霞公主缘何发病?” “这……” “宸阳侯一再说栖霞公主杀王刺驾,但若真说杀王刺驾,怕是无人能及贵国太子殿下!”萧正青忽然言出惊人! “休要胡说,孤何曾……” “太子殿下想说何曾杀王刺驾?众目睽睽之下,太子殿下故意接近栖霞公主,致使公主发病可是事实?至于其他的,太子殿下又做了什么,相信无需萧某复述!” “太子殿下与栖霞公主一女儿身比拼酒力,输而不承认,反而利用栖霞公主,来达成杀王刺驾的阴谋!事到如今,又妄想将此等罪名推卸到栖霞公主身上,论起阴诡狠毒,萧某甘拜下风,自愧不如太子殿下!” “你……” “宸阳侯声称要与能大人在城墙相见,那萧某也不介意以一己之身,让宸阳侯和在场的诸位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峰洪国子民的傲骨与血性!” 话音落下,就是一声脆响,众人惊呼声中…… 第163章 关毒字一号什么事? 萧正青手执一截碎瓷,碎瓷直抵太子的咽喉! 谁也没想清楚,太子为什么会跑到了萧正青跟前,然后在这一转眼的功夫,就变成了被挟持的人质! “太子殿下!” “放开太子殿下!” “萧正青,你想做什么?” “萧正青,你若是敢伤太子殿下分毫……” 威胁的话还未说完,萧正青手中的碎瓷片,就往前送了送,那人连忙住口。 随后,萧正青“哈”地冷笑一声,道:“萧某说了,只是想让诸位见识一下,我峰洪国人的血性!顺道让诸位明白一件事,我峰洪国并不惧任何威胁,仅此而已。相信皇上与太子殿下,很能明白萧某的一番良苦用心,对吗?” 太子的脸色已然形容不出来,到底是个什么颜色了。 他原本冲过来,是想要让这个该死的萧正青住口的,谁曾想他还没动手呢,萧正青却先行动了手! 他居然敢如此做! 这可是在雨墨国! 而父皇…… 父皇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任由他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如此大的颜面! 太子的心中,升起了重重怨恨! 而政渊帝眼神幽沉,道:“萧少将军的意思,朕明白了。栖霞公主与萧少将军可以在京中多留些时日,好好赏玩一番,朕自会遣人好生招待公主与萧少将军。” 闻言,萧正青很是随意地将碎瓷扔下,看也不看太子,说道:“多谢皇上盛情邀请。皇上也无需另行遣人,只需宸阳侯肯与萧某手谈几局即可。至于栖霞公主……” 栖霞公主忽然出声道:“皇上,栖霞想与沈姑娘同住。” “朕准了。”政渊帝没给任何人反驳的机会,直接一锤定音。 沈凌欣微挑了眉梢,这栖霞公主在打什么主意? 虽然,她本就有接近栖霞公主的意图,但如此顺利,顺利到有一种反被栖霞公主赖上的感觉,就有些不对劲了。 只是,不管沈凌欣如何想,政渊帝亲口允准了,栖霞公主自然不可能住到别处去,只能是住到了文顺侯府。 因着栖霞公主的病,文顺侯府自是一番人仰马翻的忙乱,才算是准备妥当。 “这就是凌欣平日住的地方?”栖霞公主在一名婢女搀扶下,好奇地打量着沈凌欣的院子,“小了点。不过我喜欢。” “公主喜欢这个院子?” “喜欢,清净。”栖霞公主点头,伸手拉了沈凌欣,“好凌欣,我之前就说过了,我叫你凌欣,你也不要再称呼我公主,要叫我栖霞,或者怜蓉。” 余怜蓉是栖霞公主的闺名。 沈凌欣无奈,这栖霞公主怎么还是个多面孔的。 出场之时干净纯善,喝酒时妖娆妩媚,如今又变成了一副邻家小妹妹的模样,时不时的还撒娇耍赖…… 栖霞公主也不管沈凌欣的想法,自顾自的进了沈凌欣的卧室,舒坦的躺在了她的床上,而且是拉着沈凌欣一起躺下的。 “好凌欣,我实在太累了,先让我睡一觉,好不好?” 沈凌欣继续无语。 堂堂公主都已经躺在她床上了,她还能不让对方睡,硬给拉起来不成? 问题是睡就睡,拉着她不撒手,是几个意思? 整整三天,栖霞公主化身成了粘人精,整日拉着沈凌欣不松手! 及至第四天,栖霞公主才算是大发善心,终于肯放沈凌欣出府,但还是提了要求,要给她带京中最好吃的糕点回来。 沈凌欣应了下来,逃命似的出了文顺侯府。 “呼!”敛秋长出一口气,“姑娘,这位栖霞公主到底想做什么啊?明明是堂堂峰洪国公主,怎么跟个无赖孩子似的?偏生姑娘又不能得罪她!” 水沁看了看沈凌欣。 不是不能得罪,而是姑娘不想得罪。 若是姑娘想让栖霞公主离开,自是有办法的,只是姑娘似乎并不想那么做。 而沈凌欣微微垂了眸子,在心中盘算着。 栖霞公主想做什么,她暂时并没有看出来,但那个萧正青或者峰洪国在打着什么主意,沈凌欣已然经由周沐寒送来的信笺,推断出了一二。 不管是先前的奇石,还是后来的栖霞公主,再到后面萧正青的出现,以及这几天峰洪国所表现出来的,为栖霞公主求医,这所有的一重一重的事情,皆是峰洪国的障眼法! 他们真正的目的,并非是为了雨墨国的矿脉,也不是为了求医,而是为了常晋山。 确切地来说,是为了常晋山山脉的一条山路! 峰洪国旁边有一国名为楠钺,两国在百年前本是一国,后皇子夺嫡,以至于分成了两个国家。 两国之间征战不断,始终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而雨墨国地势特殊,只要通过常晋山的这条山路,直抵旁边楠钺腹地! 常晋山难攀,那条山路更是难行,而常晋山山下是雨墨国的一个重要关隘,峰洪国想要从那里过去,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打过去,二是征得雨墨国的同意。 峰洪国还没强大到同时与两个国家打,所以他们只能选择第二个,这才是峰洪国使团此来真正的目的。 这时,敛秋低声禀报道:“姑娘,毒字一号那边传来消息,文顺侯派人找过去了。” 闻言,沈凌欣微微挑了眉。 沈宏方到底是想到了中毒这一点,倒也不算蠢,只是他能忍这么久,有些出乎沈凌欣的意料,而他居然会找上毒字一号,就让沈凌欣没有想到了。 “他怎么说?” “听文顺侯派去的人的意思,是想请周公子先为他确诊,若当真是中毒,解毒之后可以给一万两。” “言外之意即若不是中毒,则分文不给?” “是。” 沈宏方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姑娘,要不然先把这一万两银子拿到手?”敛秋颇有些摩拳擦掌的架势,“到时候奴婢再给他下点其他什么毒,不愁下一个一万两不来!” “你是想砸了周公子毒字一号的招牌?”水沁来了一句。 闻言,敛秋有些泄气,只是有些不甘心的说:“怎么就算是砸了毒字一号的招牌了,他要解的毒,不是解了吗?他再中什么其他的毒,关毒字一号什么事?” 沈凌欣微微勾唇,道:“敛秋说得不错,关毒字一号什么事。” 姑娘这是有主意了? 敛秋立即兴奋起来! 马车恰在此时停了下来。 第164章 魏府 魏府。 魏大夫人看了看面前的沈凌欣,温和笑道:“前几日看到沈大姑娘,心里就觉得颇为亲切,想着要与沈大姑娘说说话,却苦于没有机会,想不到沈大姑娘会递了帖子来,当真是让我喜不自胜。” “魏夫人客气了。”沈凌欣开门见山道:“冒昧前来,实在是因受人所托,不知魏夫人可否屏退下人,与我单独一谈?” 闻言,魏大夫人面上显出诧异之色,却不等她回答,只听门外忽然传来一道娇蛮声音。 “娘,我听说那位未来的宸阳侯夫人来了府里,我也要见上一见!” 话音落下,就见一少女兴冲冲地跑了进来,看都没看沈凌欣,径直奔着魏大夫人而去。 “娘,人呢,来了么,来了么?” “钰儿,客人在呢,你这般成何体统?”魏大夫人轻斥了一声,又对沈凌欣道:“沈大姑娘勿怪,钰儿这孩子被我惯坏了,性子又过于单纯,并非是对沈大姑娘无礼。” “娘……”少女撒娇地扯了扯魏大夫人的衣袖,这才转头看向了沈凌欣。 “你就是沈大姑娘?长得似乎也没有多特别啊,宸阳侯怎么会看上你的?” “钰儿,休要胡说!” 魏大夫人嗔怪地轻拍了一下少女的手,少女立马做吃痛状,魏大夫人当即就心疼了,赶紧给少女轻揉手背,嘴里还忙着给沈凌欣赔不是。 沈凌欣但笑不语,只那笑容不达眼底。 先前,丽娘托她把长命锁送到魏家,她是特意问过水沁关于魏家的事的。 从水沁口中得知,魏家魏大夫人的确曾经有过一个长女,不过在长女十岁的时候走丢了,就再也没有找到。 丽娘就该是那走丢的长女。 丽娘显然是一直都知道自己身份的,为何一直不回魏家,又为何会在自毁容貌之后,托沈凌欣将长命锁送回,只留下一句人死债销,再无瓜葛,这些都不得而知。 沈凌欣只知道,眼前这状似娇憨单纯的少女,是丽娘的亲妹妹魏钰,丽娘十岁之时,她不过是六七岁的年纪。 可是,水沁却与她说,似乎当年丽娘之所以会走失,与这魏钰有什么关联。 彼时听了这话,沈凌欣还有些觉得好笑,关一个六七岁孩子什么事,此时亲眼看到了魏大夫人与魏钰之间的相处,不知为何沈凌欣的心中,忽然就有了一种直觉,丽娘的走失,和她不被人所理解的行为,或许当真与此女有关。 即便她想不透,当年只有六七岁的魏钰能做什么。 眼见魏大夫人只顾着安抚魏钰,而魏钰偶尔看向沈凌欣的目光中,夹杂着得意与挑衅,沈凌欣微微勾了唇,道:“魏夫人与魏二姑娘母女情深,真真是令人羡慕呢。” 魏二姑娘! 这是魏钰多少年,都没有再听到过的称呼,这让她脸上的得意,瞬间就消失了。 “魏家仅只我一个姑娘,何来的魏二姑娘?原来沈大姑娘不但长相平平,就连算学也如此不好吗?” “钰儿!” “娘,我哪里说错了?娘也不疼我了!那我还活着做什么,不如干脆死了算了!”魏钰当即呜呜哭了起来。 “钰儿别哭,钰儿没说错……”魏夫人立即劝哄着魏钰,丝毫不觉得魏钰这般哭闹有何不妥。 沈凌欣略微提高了嗓音,道:“看来,魏夫人已经不记得,你曾经还有一位长女,而魏二姑娘更加不记得,你还有位姐姐了。既是如此,算我来错了,就此告辞。” “长女?你是说丽儿?”魏大夫人霍然起身。 而魏钰眼中闪过一抹阴沉,尖声叫道:“娘,你快将她撵出去!我哪有什么姐姐?娘,撵她出去。撵她出去!” 魏钰神情极为激动,双手都挥舞了起来。 “钰儿!”魏大夫人一把搂住魏钰,“好好好,没有姐姐,没有!娘只有钰儿一个女儿,只有钰儿!” “娘只有钰儿一个女儿,对不对?只有我,对不对?”魏钰整个人都缩在魏大夫人怀里,声音颤抖且带哭腔地问着,只是沈凌欣却清晰地看到,其双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眼泪,有的只是阴沉! 魏大夫人看不到,她只疼惜地安抚着魏钰:“对,只有钰儿!钰儿是娘唯一的女儿!” 见此情形,沈凌欣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只是,不等沈凌欣出魏府门口,就从后面传来一声疾呼:“沈大姑娘留步!” 是魏大夫人,她甚为匆忙地追了过来。 及至到了沈凌欣跟前,魏大夫人却是半晌没有说话,似乎不知该从何处说起。 不过,许是得了魏大夫人的吩咐,她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以及一众魏府下人,皆是离得比较远。 沈凌欣当下不再犹豫,只将丽娘托付给她的那个长命锁拿了出来。 而甫一见到这长命锁,魏大夫人就神情激动起来。 与先前魏钰的神情激动不同,是真真切切的那种急切与关心交织的激动。 “这是……丽儿的长命锁!沈大姑娘,这长命锁怎么会在你手中?丽儿她现在何处?沈大姑娘,你知道她在哪儿是不是?”魏大夫人满眼殷切。 沈凌欣没有回答她,只沉声道:“有人托我将这长命锁,连同一句话,一并送到魏府来。” 见沈凌欣神情凝重,魏大夫人似乎有了不好的预感,颤声问道:“什么话?” “人死债销,再无瓜葛。” “人死债销,再无瓜葛?”魏大夫人重复了一遍,继而急迫地追问道:“什么意思?什么叫人死债销,再无瓜葛?你是说丽儿死了?她怎么会死了?她既然记得魏府,为什么不回来啊?她知不知道我找她,找得有多苦啊?她……” 魏大夫人捧着长命锁泣不成声。 沈凌欣回答不了她,她无权也不想干涉丽娘的选择,只低声道了一句“节哀”,便离开了魏府。 沈凌欣并不知她送回长命锁一事,在魏府掀起了一波滔天巨浪。 如同她并不知道,此时此刻的文顺侯府内,正上演着一幕大戏。 第165章 你们二姑娘是个傻的? “你是何人,见了本公主为何不跪?”栖霞公主居高临下的,看着远远的就被拦下来的沈明薇。 沈明薇面上的温婉笑容微僵,她明明听说栖霞公主待人很是温和,半点公主架子都没有,怎么到了她这里,就要她跪拜了? “原来是个哑巴?”栖霞公主见沈明薇不说话,就故作恍然状,“司白,你们府上还有哑巴呢?” 奉了沈凌欣吩咐,侍立一旁的司白,差点没笑出来,被执青扯了一下,这才忍住笑说道:“回公主的话,这是我们府上的二姑娘。二姑娘不是哑巴。” “不是哑巴,那你怎么不跪拜本公主?可是在藐视本公主!看来本公主要进宫,与皇上好好说一说了。” “明薇不敢。”沈明薇忍着气,施礼道:“明薇见过栖霞公主,公主金安。明薇听闻公主喜欢我们京中的糕点,特意亲手做了点心,请公主品尝。” “本公主一点都不金安!”栖霞公主却是不依不饶,“在我们峰洪国,臣民见了本公主,都是要大礼参拜的。难不成你们雨墨国的规矩不一样?” 闻言,沈明薇气得攥紧了拳头,却始终不肯跪下,而是柔柔弱地说道:“臣民若是见了公主,自是要大礼参拜的。只是,明薇私心里以为栖霞公主柔和谦慧,又是远道而来,明薇能有幸尽地主之谊……是明薇做的点心,不合公主的心意吗?明薇可以恳请公主尝一尝么,或许它们只是看上去不好,却意外能合公主口味呢?” 栖霞公主笑了。 她听出沈明薇的言外之意了。 对方是在说她是他国公主,而非雨墨国的公主,所以才不大礼参拜的。 看了看那些呈上来的形状很漂亮的点心,栖霞公主打量着沈明薇。 主动凑到她跟前来,送点心展示她的温柔贤惠,又表现出一副铮铮傲骨的模样,她想做什么? 或者该说,她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 有趣! 不过,她怎么还是觉得沈凌欣顺她的眼、合她的心,眼前这个有趣的沈明薇…… 如此想着,栖霞公主微微收敛了凌人的盛气,拿了一块点心,做往口中送的动作,说道:“你就拿这些点心,来尽地主之谊吗?可是不够呢。” 眼见栖霞公主态度有所转变,沈明薇心中一喜:“公主还喜欢什么点心,明薇可以再去做来送给公主。” “你当真还会做别的点心?”栖霞公主双眼冒光的看着沈明薇,即将送入口中的点心,都顾不得吃了。 “自是当真。”沈明薇口中应着,心中暗忖投其所好这一步,果然走对了! “太好了!”栖霞公主喜笑颜开,“你可以做七巧玉露粉团吗?如果不会,五味合意糕也是可以的。” 沈明薇的笑容又是一僵。 不管是七巧玉露粉团,还是五味合意糕,做起来都是极为麻烦的,除却前期的准备工序,都要耗上四五个时辰,才能做出来。 而且,也仅只是做出来,要想味道好,样子好看,就更加耗费时间了,且中途不能停,否则必将前功尽弃! 这栖霞公主当真不是在刻意刁难她? 而栖霞公主见她不回应,顿时有些失望起来,挥了挥手道:“罢了、罢了,是我太过为难你了。本是想着一边品尝着点心,一边与你一起说说话,听你说说雨墨国的风土人情……” 听到栖霞公主的话,沈明薇心中微动,继而暗暗咬了咬牙,说道:“公主喜欢,明薇又怎么忍心让公主失望?只是,公主说的糕点,做起来极为繁复,未免公主等得太久,不如……” 不等沈明薇把话说完,栖霞公主就急声说道:“我等得起,你快去做!七巧玉露粉团和五味合意糕都要。快去、快去!我等你回来一起用点心!快去快回啊!” 沈明薇就这样被栖霞公主连声催促着,不得不转身去了厨房。 及至到了厨房,沈明薇才醒过神来,她不是要与栖霞公主说,换一种糕点来做,或者先用着现在做好的糕点,她吩咐下人去做吗?怎么就变成了她自己来做这两种糕点了? 真是见了鬼了! 而这边沈明薇一走,栖霞公主就趴在了桌上,全身都在微微颤抖,细碎的细铃声跟着响起。 司白与执青面面相觑,不知道栖霞公主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是沈明薇的点心,勾起了她的思乡之情,所以她哭了? 姑娘只吩咐她们用心伺候,不可有半点怠慢,可没告诉她们,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就在她们二人忐忑不安之时,忽然听到一阵笑声,是从趴伏在桌上的栖霞公主那里发出来的! “太有趣了!你们府上这个二姑娘,难不成是个傻的?” 栖霞公主终于抬起头来,哪里有什么泪痕,分明是笑容满面。 原来,方才她是在笑,笑得直不起身来,笑得全身颤抖! “司白,你说话呀!你们二姑娘是不是个傻的?”栖霞公主继续追问。 “回公主的话,二姑娘……二姑娘应该不是个傻的。”司白快被栖霞公主的举动给弄傻了。 “不傻?怎么可能不傻?本公主看就是个傻的!”栖霞公主依旧笑不可仰。 沈明薇本是要与栖霞公主亲近,不想被迫成了做糕点的厨娘,直将她恨得在心里诅咒了栖霞公主千八百回。 正在她咬牙切齿之际,弄棋急三火四的跑了来,嚷道:“姑娘,不好了,不好了!” “住嘴!你才不好了!再敢嚷一句不好了,缝了你的嘴!” 弄棋吓了一跳,连忙收了声。 一旁正在给沈明薇按腿的抚琴,颇为同情的看了一眼弄棋,越发小心的给沈明薇按着。 而沈明薇见弄棋不说话,反倒更生气起来,一脚踹开抚琴,道:“说,到底什么事?你要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弄棋连忙说道:“姑娘,外面都在传太子殿下出事了!” “太子殿下出事了?”沈明薇霍然起身,“不可能!太子殿下能出什么事?” 第166章 利用! “太子殿下身为一国储君,本该爱民如子,却残暴地以百姓为猎物,残害无数百姓!现如今民情激愤,呈鼎沸之势,更有无数学子在宫门外跪拜,恳请皇上严惩太子!” “皇上,这件事若是不能妥善处理,怕是会激起民变啊!” “恳请皇上严惩太子!” “皇上,此时正有峰洪国使团在京,不能让他们看了笑话……” “看笑话?如果不严惩太子,才是让他们看了笑话!” “皇上……” “都给朕住口!”政渊帝猛地一拍桌案,眼神阴沉之际。 太子以百姓为猎物这件事,他不是不知道,却根本不曾放在心上,在他看来不过是些贱民,太子高兴就随他去。 所以他只略作敲打,以为太子会有所收敛。或者该说,以为太子会做的更隐蔽一些。 不成想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不但让这件事再次被人发现,还大肆宣扬了出去,以至于上到朝臣,下至普通百姓人人皆知,竟闹到了如此不堪收拾的地步! 政渊帝的眼神,从满脸颓丧,早已无力辩驳的太子,再到跪了一地的朝臣,最终落在了周沐寒身上。 太子的眼神,也跟着盯在了周沐寒的身上。 “宸阳侯,你说此事该如何处理?” “微臣以为皇上该顺应民情,给无辜枉死的百姓一个公道,给天下学子一个交代,才能平息民愤。” “公道?交代?你是说要朕废了太子吗?” “父皇!”太子一听这话,顿时撑不住了,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 “皇上,万万不可啊!”当即有朝臣反对。 “废立储君关乎国本,皇上三思!” “皇上,万不可听宸阳侯危言耸听!太子殿下虽有错处,但终究未曾犯下不可饶恕的大罪,岂能轻言废立?宸阳侯,你妄图让皇上起废太子的念头,究竟是何居心!” 周沐寒奇怪地看着对方:“本侯何曾说过请皇上废太子的话?本侯说的是顺应民情,平息民愤。” 那人被问得一滞,强辩道:“宸阳侯说得倒是轻巧,如何才是顺应民情,又如何才能平息民愤?” 周沐寒点了点头,道:“既然你诚心向本侯请教,那本侯就告诉你,本侯心中所想。本侯以为皇上可对太子殿下略施薄惩,是为顺应民情;再行下诏安抚学子与百姓,即可平息民愤。” 那人本是等着周沐寒说出什么严重的惩罚,他就立即进行反驳,谁成想周沐寒居然会这么说,顿时愣在了原地。 就连太子也没有想到,在一众朝臣嚷嚷着,要政渊帝严惩他的时候,周沐寒会如此轻拿轻放,大有一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姿态。 这怎么可能? 周沐寒一向盯着他的错处不放,尤其是这件事情上,他与周沐寒是不死不休的,周沐寒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就在太子狐疑之际,却听殿外传来禀报声:“启禀皇上,宫门外有学子留下血书,继而撞墙以死上谏!” 政渊帝眼神越发阴沉,命人将血书呈了上来。 血腥气弥漫开来,但血书字字句句,皆直指太子的残暴不仁。 周沐寒忽地冷笑一声,道:“皇上,不过是些许学子,微臣这就去将他们处理掉,必不会让他们再闹出事端来,请皇上允准。” 闻言,众人皆是心中一寒。 他口中的处理掉,是要将那些学子尽数杀掉吗? 原来,这宸阳侯也是如此视百姓的性命如草芥吗? 却听政渊帝怒哼一声道:“宸阳侯想做什么?是嫌民愤还不够大,学子死的还不够多吗?枉朕对你寄予厚望,你怎可如此……” 周沐寒跪了下来:“皇上,太子殿下为东宫储君,身份尊贵无比,况且往日里太子殿下上帮着皇上处理朝政,下厚待朝中大臣,并无不妥之处。再者,峰洪国使团在京,若是皇上对太子殿下过于苛责……” “苛责?朕何曾苛责过太子?朕看就是朕平日里对他太过宽容,才会纵的他忘记了身为储君该有的德行!” “来人,传朕旨意,太子行残暴不仁之举,着幽禁东宫反省自身,太子身边伺候的一应人等悉数杖毙!助太子恶行者,皆打入天牢,待督察院清查清楚后按律判刑,不得轻饶!” 政渊帝一锤定音,太子顿时委顿在地。 幽禁东宫,看似很轻的惩罚,但幽禁就意味着他不能上朝,不能参与朝政,甚至于失去对朝中大臣们的掌控。 虽未被废,但已经距离被废不远了! 而周沐寒微微勾了唇角,笑得隐晦而冰冷。 政渊帝从不会让他有半刻舒心的时候,他方才正是利用了这一点。 只要他说得越轻描淡写,越偏向于太子,尤其他还特意提了峰洪国,政渊帝必然会重惩太子。 太子被幽禁东宫一事闹得沸沸扬扬,能思源的脸色却是阴沉得不行。 他伸手指了驿馆外面的军士,道:“萧少将军,你往外看看,这些所谓的来保护我们的雨墨国的禁卫军,你当真觉得他们是来保护我们的,而是囚禁我们的?” 萧正青慢慢喝着茶,并不回应他。 自那一日太子被幽禁东宫起,他们使团一行人,就被禁卫军给“保护”了起来。 能思源急躁地来回踱步,见萧正青如此模样,顿时气急败坏地伸手夺下茶杯,又问:“你不觉得这件事,我们是被宸阳侯给利用了吗?” 萧正青也不恼,只慢悠悠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是宸阳侯,而不是其他什么人?” “其他什么人?” “比如三皇子,亦或者是四皇子。他们可是一直对储君之位虎视眈眈。” 他们不是雨墨国的人,却不代表他们对于雨墨国的形势一无所知。 “不可能是他们,一定是宸阳侯的算计!”能思源根本不认同萧正青的看法。 “你我一行人无意间闯进了所谓的猎场,撞破了太子的狩猎,还可以说是巧合。之后我们底下的人,放出了逃命的百姓,那些百姓还在众目睽睽之下为人所救,难道也是巧合吗?本该遮掩下来的事情,却传得满城风雨,还能用巧合来说吗?” “即便当真全都是巧合,可这么多巧合凑在一起,就意味着这些所谓的巧合,全都出自旁人的谋划!” “而这所有的一切,如果不是宸阳侯邀你手谈,就根本不会发生!” 能思源说得激动,萧正青的一句话,却让他僵在了原地。 第167章 别给我改姓 “你似乎忘记了,手谈一事是我当着政渊帝的面提出来的。那一日手谈的邀约,也是我发出来的,而非宸阳侯。” “可……”能思源张嘴想要反驳,却根本反驳不了,萧正青说的是事实。 这么说,当真只是巧合? 萧正青起身,推开窗子看着外面的禁卫军,道:“我们的确是被宸阳侯给利用了。他还顺道利用这件事,让政渊帝对我们起了戒备心,我们借道行军的目的,恐怕是要……” “你方才不还说……” “这正是宸阳侯手段高明之处,而我们都太小瞧这位宸阳侯了。” 能思源暴躁又有些丧气地问:“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就这么在驿馆里待着,什么也不做?” “对,什么也不做。我们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等。” “等?等什么?” 能思源疑惑不解,萧正青却是不再回答。 文顺侯府一片祥和,至少表面上看去是如此的。 沈宏方心情不错,因为他身上的毒解了。 虽然少了一万两银子,但是顺利把沈凌欣对他的威胁,从头上给挪开了,相比较起来,他也就不再那么心疼那一万两银子了。 他现在想的是如何收拾这个狠毒的孽障,居然胆敢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下毒,还以此来要挟他! 罗盛还觉得他身上的毒,不一定是沈凌欣下的,但除了这个孽障,还有谁会对他下毒?若不是她下的毒,她又怎么会以此来要挟他? 孽障…… 他就该如同对林氏那般,早早的就让这个孽障去死,而不是一直留着她! 沈宏方眼中迸发出强烈的阴狠。 “侯爷。”罗盛披着夜色走了进来。 “如何?” “小人寻不到动手的机会。” “嗯。”沈宏方淡应了一声。 沈凌欣身旁有水沁和敛秋二人,本就极难对付,何况此时栖霞公主正与她同吃同住,院中更是增添了无数的明卫暗卫,罗盛寻不到机会也实属正常。 不过…… “听说薇儿最近时常做了点心,给栖霞公主送去?” “是,栖霞公主好像很喜欢二姑娘做的点心。” “你去……”沈宏方刚说了两个字,却又忽地顿住。 罗盛疑惑地唤了一声:“侯爷?” “本侯想想,本侯需要好好想想……” 翌日。 沈凌欣的院子里,栖霞公主正冲着沈凌欣撒娇。 “好凌欣,你就让我跟着你,好不好?我保证不乱走,保证什么都不做,好不好?好凌欣……” 沈凌欣被她拉扯的,几乎要站不住身子了。 “我只是去看看我母亲,又不出府去,公主……”在栖霞公主近乎眼泪汪汪的攻势下,沈凌欣只得改口道:“栖霞你跟着我做什么?” “正是因为你不出府,我才跟着你。你要是出府,我还不跟着你呢,外面太危险,我可不想再发病,很累人的!”栖霞公主不高兴的嘟嘟囔囔地说着。 这是栖霞公主第一次提到她的病。 自从她住到了文顺侯府来,就仿佛是来散心,或者说专程来粘着沈凌欣的,不曾有过半点寻医问药的举动。 而栖霞公主不提,沈凌欣也同样不提,尽管她已经看了出来,栖霞公主所谓奇疯之症的的确确与中毒有关。 而且,即便与中毒无关,沈凌欣也有办法压制其发作,缓解所谓奇疯之症的症状,一如在宫宴上那一次。 如果不是当时沈凌欣给栖霞公主用了毒,就算有周沐寒在,栖霞公主也不会那么快被耗光战力,更不可能在放松下来之后,还能神志清醒地与人说话。 沈凌欣相信栖霞公主即便不知道,她给她用毒这件事,却对其后的这些改变是心知肚明的,但栖霞公主仍旧是只字不提,只每日粘着她。 看着状似天真的栖霞公主,沈凌欣想或许是时候,让对方明白一件事了。 那就是若对方不肯率先提出治病一事,她是不会主动提的。 哪怕她想要得到栖霞公主身上的芙蓉芽。 当然,后面这一点,她是不可能让栖霞公主现在就得知的。 想罢,沈凌欣开口说道:“栖霞,你实在不该在文顺侯府,继续如此待下去了。今日就递帖子进宫,请皇上为你发榜寻女医可好?” 栖霞公主沉默不语,只用温软且带泪光的眼神看着沈凌欣。 “若你不愿,就当我没提过。我不过是想起宫宴上的情形,有些心有余悸罢了。我可不会武,难保下一次,还有这般好的运气,不伤在你的手中,是不是?” 栖霞公主继续看着沈凌欣,只是忽而收了眸中的泪光,出声问道:“不是运气,是不是?” “你是问前面未伤我之事,还是后面……” “后面。”栖霞公主直接截断道。 她很清楚前面未曾伤沈凌欣,只是她努力保持了一丝丝的清醒。 至于后面发生的事情,她是有一些模糊的,但当她摔到地上,爬不起身来的时候,她忽然发觉自己竟是从未有过的清醒! 周围每一个人的反应,她自己的每一个举止,她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记得明明白白! 她还能思量事情,她还能清晰地说出话来! 这与以往发病之后的浑浑噩噩、虚软无力完全不同! 而此时此刻,她也听明白了沈凌欣话中的意思,当下直截了当的问道:“后面不是运气,而是你做了什么,是不是?” “是。”沈凌欣也回答得很干脆。 “你做了什么?” 沈凌欣微微勾了唇,道:“我当时做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之后我能做什么。” 闻言,栖霞公主眸中光芒绽放。 “好凌欣,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你有办法医治我的病?还是你就能医治我的病?好凌欣,是不是?快告诉我是不是?”激动无比的栖霞公主,整个人都扑在了沈凌欣身上。 沈凌欣差点被扑倒,连忙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算是稳住身形,而栖霞公主还在“好凌欣、好凌欣”地叫着。 “别给我改姓啊,我不姓好……” “我不管,你快说是不是!” “是、是、是!” “太好了!” 栖霞公主兴奋地欢呼,谁成想下一瞬就语出惊人,把沈凌欣唬了一跳不说,吓得远远听着她们对话的水沁,差点直接蹿过来,拉上沈凌欣就跑! 第168章 倒想看看她究竟想做什么 “好凌欣,你跟我回峰洪国,做我的驸马,好不好?要是你不舍得离开故土,那我留在雨墨国也行!” 听了栖霞公主的惊人言论,沈凌欣顿时就僵在了原地。 而栖霞公主见状,顿时笑弯了腰,一阵阵细铃声传来。 沈凌欣无奈地笑了,而在沈凌欣没有留意的时候,栖霞公主眼眸中,掠过了一丝丝不明意味的光芒。 就在栖霞公主要询问,究竟如何给她治病之时,沈明薇又带着糕点出现了。 “公主,可要尝尝今日的点心?”沈明薇已经与栖霞公主很是熟络了,所以只是随意地福了福身子,就端着点心上前。 “大姐姐在啊,明薇以为你已经出府去了呢。” “我为何要出府去?” 沈明薇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沈凌欣,似乎很是惧怕她似的,往栖霞公主那边躲了躲。 栖霞公主伸手捻了一块点心,也跟着问道:“对呀,你为什么以为她已经出府了?” “公主,我听说宸阳侯似乎出了点事情,好像受了很重的伤,这才想着大姐姐会去宸阳侯府探望的。” “二妹妹似乎比我还关心宸阳侯呢?” “大姐姐误会了!因为大姐姐要嫁给宸阳侯,明薇想大姐姐过得顺遂,才多留意了几分,并非是关心宸阳侯。” 说完,沈明薇一副关切的模样,柔声劝说道:“大姐姐若实在不放心,就去一趟宸阳侯府。公主这里有明薇在,一定会照顾好公主,大姐姐尽管放心去。” 这是想把她支开?沈凌欣微微勾了唇。 “宸阳侯受重伤?那你是该去看看。我也要去。”栖霞公主兴致勃勃,仿佛不是去探望伤患,而是去游玩一般。 见状,沈明薇心下一沉,连忙开口劝道:“公主,大姐姐是去探望未来的夫君,公主同去许是不太方便。公主不如留在文顺侯府,或者明薇陪公主出去逛逛可好?” 栖霞公主顿时不高兴起来,把手中的点心随手一扔。 这还不算,栖霞公主紧接着一把扯过点心碟子,摔在了地上,又上去踩了几脚。 沈明薇眼睁睁地看着她费力做的点心,全被栖霞公主踩碎了,直恨得想把栖霞公主推倒,就像她对待那些点心似的,再上去踩几脚! 只是,她不敢也不能那么做,只能生生忍住气,哄劝道:“公主莫要生气了,大姐姐肯定会快去快回的。大姐姐,是不是?” 这是都给她安排好了啊! 她本就与周沐寒约好了,此时倒是正好看看沈明薇究竟想要做什么。 就在沈凌欣想要开口应下来之际,司白出声禀道:“姑娘,夫人身边的念冬来了。” 沈凌欣当即咽下了即将出口的话。 先前她已经吩咐过,若无什么重要的事,念冬她们不可出现在栖霞公主面前。 难道是母亲那边出了什么变故? 想着,沈凌欣疾步走向了念冬:“念冬,可是母亲出了什么事?” “姑娘莫急,夫人好好的。是夫人听闻姑娘这些时日,一直在陪伴栖霞公主,心疼姑娘了。本想着邀公主一起用膳,也好让姑娘松散松散,又怕出了什么差错,给姑娘招惹祸端,就吩咐奴婢给姑娘送两碗羹汤来。” 念冬将文盘递给了司白,又指了文盘上的两个碗盅,道:“瓷白碗盅里是夫人特意亲手炖给姑娘喝的,是姑娘最喜欢的金丝肚鱼羹。因着听闻栖霞公主不喜鱼腥,所以又炖了一碗五福如意汤,说公主不介意的话,可以尝一尝。” “姑娘,夫人说她一切都好,让姑娘不必挂念她,只管照顾好栖霞公主,还有姑娘自己。” 沈凌欣心中微微一酸,这几日她没有去看母亲,母亲该是惦记她了。 “我知道了,你且回去让母亲放心,等得空了,我就去看她。”沈凌欣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轻轻掀开碗盅盖子。 “是,姑娘。” 念冬应了下来,刚要往回走,就听沈凌欣忽然问了一句:“母亲怎么突然想起炖汤来了?” 于是,念冬顿住脚步,想了想道:“似乎是夫人在院子里走动的时候,看到府里不知谁养的猫在吃鱼,夫人就念叨着姑娘最喜欢金丝肚鱼羹了。” 沈凌欣点了点头:“嗯,去。” 念冬这才退了下去。 “姑娘,可是有什么不妥?”水沁与敛秋二人上前问道。 沈凌欣眸中闪过一抹冷光,道:“没什么,只是有些奇怪而已,母亲一直怕给我惹事端,只在梧桐院待着,怎么会想起炖汤送来。” “夫人可能是担心姑娘了。毕竟……”敛秋压低了声音,“栖霞公主在外的名声,好像是出了名的不好伺候。” 沈凌欣默默点了点头,却见栖霞公主与沈明薇一同往这边走了过来,水沁与敛秋二人只得往后退去。 “大姐姐,是母亲给你送的羹汤吗?真好,能喝到母亲炖的汤,明薇真替大姐姐感到高兴!不像明薇,想喝姨娘炖的汤都喝不到……” 沈明薇似是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来:“大姐姐,明薇不是要故意提起姨娘的,就是见母亲对大姐姐关爱倍加,明薇……明薇就想姨娘了,也不知道姨娘现在好不好……” “既然二妹妹如此想念徐姨娘,不如去庄子上陪徐姨娘,也就知道她是好还是不好了。” 闻言,沈明薇神情一僵,她是想姨娘回来,可不是要去庄子陪她一起受苦! 沈明薇当即转向栖霞公主,只是还不等她说什么呢,就听沈凌欣又道:“二妹妹不想去庄子上,就给我闭紧嘴巴!再让我听到姨娘两个字,我就让人送二妹妹去庄子上,与徐姨娘作伴,等什么时候徐姨娘脸上的字消失了你再回来,也不枉你们母女情深一场!” 徐姨娘脸上的字,可是黥面之刑留下来的,怎么可能消失?这是压根没想着让她再回来的意思! 沈明薇恨得攥紧了拳头,却又不敢多说什么,她知道沈凌欣说得出,就做得到。 栖霞公主仿佛没有听到她们二人之间的对话一般,说出一句话来,差点把沈明薇气到暴走! 第169章 你还欠本侯一条命! “有汤喝吗?哎呀呀,可惜没有点心了,否则喝汤用点心,岂不妙哉?” 话落,栖霞公主满是期待的看着沈明薇。 她不是厨娘,不是专门做点心的厨娘! 刚刚在沈凌欣这里受挫的沈明薇,差点把这句话给嚷出来,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生生忍住,然后忍气吞声道:“公主喜欢,那明薇再去做。只是,需要劳烦公主等……” “不劳烦、不劳烦,你快去,我等你啊!”栖霞公主连声催促。 等沈明薇被催着走了,栖霞公主贴近沈凌欣,道:“我本来是看她像个傻的,每天逗逗她玩的,可是你不想见到她,那我就不让她出现在你眼前,不要不高兴,好不好?” “不关你的事,也无关她。” “哦。”栖霞公主闷闷的应了声,眼神一个劲地往那两个碗盅上飘,就差把“想喝”两个字,直接写在脸上了。 沈凌欣深吸一口气,将青瓷碗盅递给栖霞公主,道:“想喝就喝。” 栖霞公主顿时喜笑颜开,接过碗盅就喝了起来,然后有些含糊不清地问:“那个呢?” “这个……”沈凌欣抚摸了一下碗盅,“没你的份。” “小气!”栖霞公主哼道,撂下空碗回了房间。 沈凌欣看着她的背影,伸手端起白瓷碗盅,往唇边送去。 “这是母亲亲手给我炖的汤,我自是谁也不给,公主也不行!”沈凌欣的声音略高,那一小碗金丝肚鱼羹也很快就被喝掉了。 宸阳侯府。 “周唯安!”沈凌欣看着周沐寒的样子,咬牙切齿的恨不能一针给他扎在原地! 周沐寒微微弯了弯唇角,伸手递过来一包杏酥糖。 “别气了,我心里有数。” 沈凌欣气恼地将杏酥糖推开,道:“我知道你有自己的谋算,我也知道可能避免不了受伤,可你怎么当真受了这么重的伤?你知不知道再这样下去,你体内的蚀魂之毒,真的容易压制不住!” “以你的本事,也压制不住吗?” 沈凌欣沉默,她是有办法压制住蚀魂之毒,但是那样会让周沐寒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 好一会儿之后,沈凌欣沉声说道:“再有下一次,你就只是周沐寒。” 顿了一下,沈凌欣又补了一句:“你明白我这句话的意思。” 周沐寒眼神深邃,唇角却是不自觉地微微扬起:“好,我会好好做周唯安。” 沈凌欣听了他的话,并无半点高兴之意,只拿出了几个瓷瓶,口中问道:“虽然青袍卫不可信,但收集药材这些事,他们还是能做的?我先前给你列的单子,还差哪些药材,你与我说一说,我看能不能寻其他的药材替换。” “无定枝已经在送往京城的路上了,玉露参和宝霖草目前也已经有了眉目,不过尚且需要一些时日……”周沐寒伸手接过瓷瓶,细细看过上面的标注,明白这些都是沈凌欣特意为她炮制的药丸,眸中笑意更浓。 沈凌欣整理银针的手一顿,道:“我问的是给你解蚀魂之毒的药材!” “差不多集齐了。”周沐寒有几分漫不经心的回答,又推了杏酥糖到沈凌欣面前,“你尝尝这杏酥糖,今日的是新口味。” 见他如此,沈凌欣只觉得怒气再次升腾,不由得怒声问道:“差不多是差多少?到底缺少了哪些药材?” 周沐寒抬眸看着沈凌欣,眼见她面带怒气,心中暗暗喟叹一声,详细地将尚未拿到的药材说了一遍。 “行,我知道了。现在脱衣服!”沈凌欣板着脸,指挥周沐寒。 周沐寒经历了先前的两次,对于脱衣服三个字,已经快习以为常了。 只是,习惯归习惯,周沐寒的耳尖,还是不由自主的微红,与此同时他出声唤了然尘进来。 然尘近些时日,一直都在庆阳长公主府里,今日是由庆阳长公主亲自送到宸阳侯府门口的。 此时然尘推门进来,面上不带丝毫表情,见了沈凌欣,也只是淡淡点了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一如上次一般,沈凌欣指点,由然尘来施针,只最后收尾的事宜,是由沈凌欣与然尘共同完成的,而非如上一次那样。 施完针之后,然尘明显精力不济,却是没有丝毫犹豫的开口说道:“这是我最后一次来宸阳侯府,也是最后一次给宸阳侯施针,日后不要再来寻我。告辞。” 话落,然尘转身就走,竟是连半点解释和迟疑的意思都没有! “然尘,想就这么走,没那么容易!”周沐寒眼神幽深。 然尘顿住脚步,却并不回头,只声音冷然地问:“宸阳侯什么意思?” “别忘了你还欠本侯一条命。” “宸阳侯的意思,是要我还你这条命?那宸阳侯尽管来取,我在庆阳长公主府等着!” 一旁的沈凌欣深吸一口气,提起精气神,出声道:“然尘,他的意思是要你现在就还。” “现在就还?宸阳侯与沈大姑娘是想现在就取了我的性命?好!”然尘暴喝一声,抓住门扉一把将其卸了下来,旋身就砸向了沈凌欣,“那就让我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嘭”的一声响,门扉四分五裂,沈凌欣自是安然无恙,而轰碎门扉的金玥,已然与然尘打在了一起。 “可有看出什么来?”周沐寒看着战作一团的二人皱了眉。 沈凌欣微微颔首:“还是需要诊脉来确认。” 说着话,沈凌欣微微扬了扬手指,本是快速互攻的二人,动作皆是一慢,不多时然尘就率先败下阵来,被金玥给点了穴,而动弹不得。 沈凌欣上前,伸手搭上了然尘的腕脉。 “的确是中了毒,且与我所了解的毒不一样,应该就是我先前所提过的蛊术与毒的结合体。”沈凌欣也同样皱了眉。 周沐寒点了点头,示意金玥把然尘点晕过去,这才说道:“上次你提过之后,我特意派人查过,蛮疆那边有一种蛊毒,以他们称之为蛊虫的东西做媒介下毒。要想解毒,需得先将蛊虫取出,但取出蛊虫是有其特有办法的,不能用蛮力,否则定会虫毁毒发人亡。” 沈凌欣善用毒解毒,但并不会解蛊毒,因为她操控不了蛊虫。 不过…… 第170章 一定是撞鬼了,中邪了! 懵懵懂懂的醒过来的然尘,摸着自己隐隐作痛的胳膊,疑惑地看着刚刚收回了银针的沈凌欣,道:“沈大姑娘方才是在给我施针?” “是。” “为什么?” “那然尘先生可还记得,先前自己做了什么?” “先前我做了什么?”然尘越发疑惑起来,继而面色微变。 “看来然尘先生是想起来了。” 而然尘“噌”的一下蹿了起来,直接蹿到了周沐寒跟前,伸手去抓周沐寒的衣领,口中嚷道:“好你个周沐寒,居然想要我的命!还说什么我欠你一条命!我欠个屁!你救我一条命,我不早还你了吗?你还来问我要!” 周沐寒抬手挡开然尘的手,不让他抓自己的衣领,口中问道:“什么时候还我了?” “你还有脸问什么时候还的?不就是那一次……哎?不对啊!周沐寒,你又坑想我是不是?重点是这个还不还吗?” “那重点是什么?” “重点是……”然尘僵住了。 重点是之前他到底在做什么啊? 他居然成了庆阳长公主的入幕之宾,他居然…… “啊、啊、啊!什么鬼?对!我一定是撞鬼了,中邪了!见鬼的情深义重,见鬼了!”然尘发出一连串的惨叫,继而还夸张地干呕起来。 见状,周沐寒立即后退避了开来。 待然尘把自己折腾的,有气无力的瘫坐在椅子里之后,沈凌欣这才慢悠悠的开了口:“重点是然尘先生很不幸,被人下了蛊毒。” “蛊毒?那是什么玩意儿?”然尘无精打采地问了一句,“这跟我撞鬼有什么关系吗?” 周沐寒遂将他与沈凌欣的判断,以及他们所了解的蛊毒,与然尘讲了一遍。 “也就是说,我身体里有一条虫子,它操控了我的想法……”纠结了一下,然尘不情不愿地补了一句:“还有感情。现在沈大姑娘用毒加上施针,暂时麻痹了那条虫子,所以我又恢复正常了?” “这么理解也不是不可以。”沈凌欣点点头,虽然简单粗暴到有些偏离蛊毒原本的意思。 “那我现在……” “你现在要做的是在对方察觉蛊虫有异之前,找到解除蛊毒的办法。” 然尘一脸沮丧地看向沈凌欣:“沈大姑娘不能帮我解了这什么蛊毒吗?” “我能解毒,但蛊毒不同,它的重心在蛊虫上,而非只是毒。” 然尘哀嚎一声:“那我怎么办?” “回去。” “回去?回哪里去?” “回庆阳长公主府。” “我不要!”然尘差点原地蹦起来。 一想到要回去面对庆阳长公主,还要与她恩爱缠绵,然尘就觉得他寒毛直竖,不如干脆让他死了算了! “你不回去,那就只能等。” “等什么?” “等下蛊毒的人察觉不对,找上门来,然后你毒发身亡。” 听到这话,然尘又发出哀嚎声:“就没有别的路可以选吗?” “恐怕是没有。” “呜呜呜……”然尘开始哭了起来,“还是干脆让我毒发身亡算了!” “然尘!”周沐寒忍无可忍地喝了一声。 他与沈凌欣借给他施针的时机,将然尘从庆阳长公主身边弄过来,就是想救他性命,不是任由他毒发身亡的。 然尘原本也只是假哭,闻言顿时收了声,神情沮丧地说:“我即便是回去,也假装不出来那份深情,恐怕立马会露馅。还不如干脆不回去,就等着对方找上门来,不行吗?” “恐怕不行。”周沐寒摇头。 如果这么简单的话,还需要沈凌欣费力暂时麻痹那蛊虫做什么? “为什么啊?”然尘不解。 “然尘,你就没有想过,对方用了这种蛊毒,究竟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吗?难道仅仅只是庆阳长公主看上了你?” 闻言,然尘沉默了下来。 即便他只是听了一遍周沐寒的讲述,却也非常清楚,在蛮疆之地会用蛊毒的人,或许会有不少,但他中的这种蛊毒,却并非是普通的蛊毒,也不是每一个会蛊毒的人都会的。 这种极为难得,用起来又是极为困难的蛊毒,就这么用在了他身上,不可能仅只是因为庆阳长公主,定然有旁的什么因素。 不找到这个因素,不找到症结所在,他即便这一次侥幸解除了蛊毒,那下一次呢? 鬼才知道对方还会用什么来对付他! 他虽然口中说着,不如让他毒发身亡算了,可他终究是还没有活够。 “我明白了,让我想一想。”然尘整个人都窝在椅子里,加上他所穿的暗色衣袍,显得他仿佛被所有人遗弃了一般,看上去既孤单又可怜。 沈凌欣张了张嘴,周沐寒微微摇了头,带着她出了房间。 “然尘除了出自神医谷,还有什么特殊之处吗?”沈凌欣问道,她着实是想帮一帮然尘。 原本那么跳脱到有些搞笑的一个人,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实在让她于心不忍。 周沐寒沉吟道:“其实,然尘不只是出自神医谷,他还是神医谷谷主的关门弟子,等同于下一任的神医谷谷主。只不过然尘没有那份心思,自觉受不了那份拘束,也担负不起那样的重任,才千方百计地逃了出来。” 原来,然尘当初的跳崖逃生,还包括了这么一层。 “对方难道是想通过然尘,得到神医谷?” “应该不是。神医谷并非谷主一人说了算,即便然尘成了谷主,神医谷也落不到对方手里,何况然尘还不是谷主。” 听了周沐寒的话,沈凌欣不由得皱了眉,看来只能等然尘自己想出来了。 只是,庆阳长公主那边会给他那么久的时间吗? 果然,沈凌欣的念头刚落下,就有青袍卫来禀报,说庆阳长公主来接然尘回公主府了。 周沐寒微微露出一抹清淡笑容,道:“去告诉庆阳长公主,本侯伤重,然尘暂时不会回公主府。若是长公主当真不舍然尘,就让她自己进侯府来寻他。” 闻言,沈凌欣眼神一亮。 对啊,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第171章 只是想通了 周沐寒可是宸阳侯,莫说是庆阳长公主,就连太子等人都轻易不敢来宸阳侯府! 只要下蛊毒之人,没有察觉蛊虫有异,庆阳长公主怕是短时间内,都不敢闯入宸阳侯府来。 果然,庆阳长公主虽然气得不行,却不敢当真如周沐寒所说,进侯府来寻然尘。 尤其是周沐寒还放了只让她自己进来的话,庆阳长公主更加不敢了。 在侯府门外徘徊了半晌,见然尘始终不出现,庆阳长公主咬牙切齿地进了宫。 她要找政渊帝讨个公道! 宸阳侯再嚣张跋扈又如何,政渊帝总能治得了他! 只是,庆阳长公主万万没有想到,她进宫非但没有讨到公道,还被政渊帝几乎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也是在这个时候,庆阳长公主才知道,政渊帝此时很是焦头烂额,哪里顾得上她这点,在政渊帝看来,简直就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待她又是气恼,又是无奈地回了公主府,最近一直在她身边伺候的桃樱就迎了上来。 “长公主不是去接然尘先生了吗?怎么不见然尘先生回来,长公主还满脸的气恼,可是然尘先生惹了长公主不快?待然尘先生回来,奴婢可要好好的与然尘先生说道说道。” 然尘一向待桃樱比较亲近,所以桃樱有此话,倒也不奇怪。 庆阳长公主怒声道:“哪里怪得到然尘?是那个宸阳侯!他就是看不得然尘好,看不得本宫好!” “长公主快消消气。”桃樱轻柔的给庆阳长公主顺着气,“长公主这话怎么说的,是宸阳侯做了什么吗?” “他居然说然尘暂时不回公主府,还放话说要本宫自己进宸阳侯府寻然尘!早知道本宫就该听你的劝,不送然尘去宸阳侯府了,让他直接伤重死了算了!”庆阳长公主万分懊悔,她怎么就没听桃樱的劝呢。 而桃樱眼中掠过一道异芒,一边给庆阳长公主倒了一杯茶,一边不着痕迹的问道:“也不知宸阳侯扣住然尘先生不放,是想要做什么?莫不是然尘先生与长公主闹了脾气,借着宸阳侯的名义,躲了起来不肯见长公主?” “本宫说了,跟然尘无关。先前他进宸阳侯府的时候,还说出来带本宫散心,何曾闹什么脾气?桃樱……” 不等庆阳长公主说完,桃樱就笑眯眯地说道:“长公主稍等,奴婢这就去给长公主端来。” “快去。” “是。”桃樱笑应着,只是甫一出了房间,脸上的笑容就悉数消失不见。 她暗暗催动自己体内的母蛊,好一会儿之后,感应到了在然尘身上子蛊的反应,似乎并无异常,这才稍稍稳了稳不安的心,转身去厨房端来了一碗羹汤。 “桃樱,长公主可是回府了?” 桃樱乖巧地应道:“是,长公主回府了。妙竹姑姑是有什么话要问么?若是不急,可否等奴婢给长公主送了羹汤回来?长公主正要喝这羹汤呢,凉了就不好了。” 妙竹眼神犀利的从桃樱身上扫过,又落在了那碗羹汤上,最终还是挥了挥手,道:“没有什么话要问,你赶紧把羹汤给长公主送去。” “是,妙竹姑姑,那奴婢就先去伺候长公主了。”桃樱低眉顺眼地从妙竹身旁走了过去,故作没有察觉妙竹的眼神。 而妙竹看着桃樱的背影,眉头皱得紧紧的。 这个桃樱并非是一直在长公主身边伺候的,不知怎的忽然就得了长公主的青眼,又炖得一手好汤,哄得长公主日日都要喝她炖的羹汤。 若非看长公主自从喝了桃樱炖的羹汤,每日里都容光焕发,精气神都好了许多,她必不会容这个桃樱留在长公主身边。 她总觉得这个桃樱似乎有什么不妥之处,却又一直理不出个头绪,但愿只是她想多了。 桃樱不知妙竹对她一直心存戒心,即便知道她也不会放在心上,她此时此刻唯一关心的,只有然尘体内的子蛊。 不过连续催动了几次母蛊,都未曾发觉有什么异常,桃樱才算是放下心来。 而然尘苦思冥想半天,最终哭丧着脸,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路过金钥身边的时候,他似乎想说什么,迟疑了半晌,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啧啧,有话不说可不是然尘先生以往的性子,还是说然尘先生当真改了性子,甘心做长公主的裙下臣?” “呕……” 听到裙下臣三个字,然尘直接回了他一声干呕。 摆着手,然尘气道:“本来是想给你赔个不是,你却来恶心我!滚滚滚,立马给我滚蛋!” “你自己做的事,还说别人恶心你?我可没那份闲心!侯爷让我告诉你,不管想到没有,都要去书房一趟,侯爷在书房等你。” 闻言,然尘身形一僵,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了。 只因然尘觉得金钥似乎并没有说错,不管是不是中了什么蛊毒,事情都是他做的。 而庆阳长公主如果同他一般,那也是身不由己;若并非是中了蛊毒,那便是真心待他,他一径地觉得对方恶心,这是他的无能狂怒罢了。 事情是他做的,到了如今的地步,无非就是在生与死之间,做出选择而已。 既然他选择生,自然要承受生的痛苦与艰难,畏惧又有何用,还不如迎难而上!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然尘的心里,忽然就好受多了,是以当他踏进书房之时,脸上甚至带了一丝轻松的神情。 “这是想到了?”周沐寒把玩着安字玉佩问道。 然尘摇了摇头,道:“没有。只是想通了。” “想通了?” 然尘嗯了一声,并没有解释,而是转而问道:“你说如果我直截了当的问对方,究竟想要什么,对方会告诉我吗?” 闻言,周沐寒的手指,在桌面上“笃笃”的敲击了几下。 然尘伸手拿起桌上的茶壶,口中说道:“我不擅长做戏,也不想去做戏,我只做我自己!是死是活,都只做我自己!” 话落,然尘将茶水当做酒水,豪迈地往口中倒去。 “然尘……” 第172章 当真是好本事! “嗷”的一声,然尘惨叫出声:“烫、烫、烫!” “那是刚沏的热茶。” “你不早说!”然尘怒,他的舌头好疼。 “是你自己把茶水当酒喝的。” “那就不能提醒我一声?” 然后然尘就想起来,在他喝这个茶水之前,周沐寒确实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可是那算提醒吗? 然尘捂着嘴,越发恼怒。 周沐寒将桌上的几张纸,往前推了推,口中说道:“既然你不想留在宸阳侯府,那就回庆阳长公主府。” 这是在撵他走? 然尘顿时气结,伸手一把扯过那几张纸,扭头就出了房门。 “金钥。”周沐寒出声唤道。 金钥憋着笑说道:“侯爷放心,属下这就让人给然尘先生送烫伤药膏。说不得然尘先生还嫌属下多事呢,毕竟他房里什么药材都有,他自己又是神医,医治区区烫伤当然不在话下。” “事情可安排妥当了?” “已经按照夫人的吩咐安排好了,必不会让然尘先生出半点差池!” 周沐寒点了点头,道:“告诉金宿,可以开始行动了,让西齐乱起来。” “是!属下这就给金宿传信。”金钥立即兴奋起来,急匆匆地就出了房间。 而这边厢沈凌欣却是碰到了一个熟人。 一个只见过一面的熟人——魏府二姑娘魏钰。 “宸阳侯重伤,传得满京城人人皆知,沈大姑娘居然还有闲心来买糕点,沈大姑娘莫不是没有心?” 魏钰如同之前那次见面一般,张口就是对沈凌欣的不屑与嘲讽。 沈凌欣也同样不客气的直接说道:“有心没心宸阳侯知道即可,关魏二姑娘什么事?莫不是魏二姑娘比旁人多长了一颗心,就想着送给旁人?” 听到魏二姑娘这个称呼,魏钰顿时满眼皆是阴沉,再听沈凌欣的话,更是气到不行。 说她多长一颗心,其实是在嘲讽她心眼子多,她如何能听不出来。 只是此次可没有魏大夫人在跟前,自是没有人来劝哄她。 沈凌欣说完,也同样不再理会她,转身去买糕点。 “这如意糕……” 不等沈凌欣把话说完,就听后面传来一道声音:“这两份如意糕我都要了,全都给我包起来!我最喜欢的就是如意糕了。” 是魏钰。 魏钰看着店伙计忙碌,一脸得意地冲着沈凌欣笑。 沈凌欣不屑与其计较,转而问道:“双色马蹄糕可还有吗?” “双色马蹄糕我也都要了,包起来!” “这个……” “我都要了,包起来!” “这个……” “包起来!” “这份……” “包起来!” “那这个……” “包起来,通通都给我包起来!” 这下子,就连店伙计也看了出来,魏钰是在针对沈凌欣,面露难色地抬头看了看他们掌柜的,掌柜的也是急忙上前。 一边是未来的宸阳侯夫人,他不敢得罪;另一边是骁骑营都统家的姑娘,他不好得罪! 还不等掌柜的到二人跟前,就听沈凌欣冲着店伙计发作道:“愣着做什么?难道你们只做魏二姑娘的生意,不做我的生意不成?既然魏二姑娘要了这些糕点,那这一份万重水晶青衣酥……” 魏钰再次截断沈凌欣的话,高声道:“万重水晶青衣酥我也要了!” 掌柜的顿时惊诧地看向魏钰,只是还不等他说什么,就听沈凌欣怒声道:“魏二姑娘,你莫要太过分了!万重水晶青衣酥明明是我先看好要买的!” “我怎么过分了?你不过是问问,还没有付银子,那这糕点就是无主之物,还不准掌柜的卖给我?分明是你过分!” “我……”沈凌欣面上带了几分词穷的窘迫,“魏二姑娘买这么多糕点做什么?又为何非要和我抢这万重水晶青衣酥?” “我买来做什么,关你什么事?”魏钰把沈凌欣先前说的话,还给了沈凌欣,“至于这万重水晶青衣酥……我要定了!” “你非要和我抢万重水晶青衣酥?” 魏钰冷哼一声道:“沈大姑娘耳朵不好使吗?我说万重水晶青衣酥我要定了!” 闻言,沈凌欣忽地一改先前的窘迫,面上露出了一抹笑容,道:“这些糕点魏二姑娘全都要了,万重水晶青衣酥魏二姑娘也说要定了,掌柜的还不快快让人包起来,送到骁骑营都统魏府去!手脚利索点,免得磕坏碰坏了糕点,到时候魏二姑娘不认账。” 闻言,魏钰先怒了:“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魏二姑娘胃口真好,而且对糕点的喜欢程度,让我甘拜下风。” 明明沈凌欣说的是夸赞,以及类似于示弱的话语,她面上也是笑意盈盈的样子,魏钰却总感觉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而掌柜的却很是迟疑,再三向魏钰确认,是否当真要买那份万重水晶青衣酥。 有沈凌欣在旁“虎视眈眈”,魏钰哪肯示弱,自是一口咬定一定要买。 掌柜的还想说什么,只见沈凌欣亮了亮手心中的一枚印章,示意掌柜的不要多言。 见了山岚印章,掌柜的立时不再多说什么,吩咐店伙计包糕点,他则亲自去包那份万重水晶青衣酥。 魏钰得意洋洋地嘲讽道:“沈大姑娘,我倒要看看,你还能买什么糕点!” 沈凌欣扫了她一眼:“只是糕点而已,魏二姑娘都不肯落于人后,难怪当年能设计丽娘被拐走,即使逃脱后,也不肯回京,魏二姑娘当真是好本事!” 闻听此话,魏钰神情微变。 “魏二姑娘就不怕午夜梦回,你姐姐的魂灵找你索命?” “是她自己走丢的,也是她自己不回来的,与我何干?是她自己该死!她凭什么来找我索命!” “呵……”沈凌欣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你给我站住!”魏钰想要追上去,却是被掌柜的绊住脚步,及至魏钰与掌柜的说好,糕点送到魏府结算后再追了出来,沈凌欣已经不见了踪影,魏钰只得气恼地回家。 没想到刚回去,她母亲魏大夫人就拐弯抹角地问她买那么多糕点做什么,怎么一下子花出去了五千两银子,魏钰才猛地醒悟过来! 她被沈凌欣给坑了! 沈凌欣根本没有要买那些糕点的意思,只是看出自己故意抢她的糕点,才做出要买的假象,诱使她去抢着买! 不过,不就是些糕点,怎么会要五千两? 魏钰心下也暗暗纳罕。 第173章 魏府乱起 说来也是巧合,沈凌欣原本只是想看看那糕点铺子里,有没有合心意的糕点,并非是刻意挑选了周沐寒开的店铺。 不想碰到了魏钰,魏钰又非要和她抢糕点,以至于她后来动用了那枚山岚印章。 方才临出门的时候,沈凌欣吩咐敛秋与那掌柜的说了几句话,想来掌柜的应当会按她所说去做,虽然当时她并没有说出那三句暗语。 敛秋眼见沈凌欣神情疲惫,当下很是心疼地说道:“姑娘,奴婢去别的糕点铺子看看,给栖霞公主买一些回去,姑娘回府歇一歇。” 水沁也跟着满是希冀地看着沈凌欣。 沈凌欣微微摇头,道:“栖霞公主喜爱糕点,同时她也很挑剔,我需得看一看,才能确定下来买什么糕点。买不到她心里去,她是会发作的。” 敛秋她们皱了眉,这些天的相处,已然让她们看清楚,栖霞公主发作与旁人不同,并非是发脾气、打骂人或者摔东西,而是各种折腾。 而往往这些折腾的背后,都是她们姑娘遭罪。 “姑娘……”水沁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说,宸阳侯必然有办法得到芙蓉芽,不用我如此委曲求全。”沈凌欣微微阖上眼睛养神,“只是,我并没有委曲求全,不过是有我自己的打算。” 沈凌欣没有说的,是她在想要得到芙蓉芽的同时,还想在栖霞公主处,拿到另外一样物什。 是给周沐寒解蚀魂之毒所必须的,而周沐寒那边也确实还没有找到的。 敛秋见沈凌欣没有多说的意思,语气似乎还有几分沉重,不由得转换话题,问道:“姑娘,要是魏二姑娘知道,那份万重水晶青衣酥价值四千多两银子,会不会直接背过气去?” 沈凌欣微微勾了唇:“不会。” 魏钰还没有那么不中用,会因着这点子事厥过去,但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魏府的水很深,有她这一番搅动,魏钰自是没有先前那般好过。 果不其然,魏钰得知单只那份万重水晶青衣酥,居然就价值四千两五百两银子,气得几乎跳脚大骂。 “一份糕点就四千多两,金子做的不成?真是好胆子,坑钱胆敢坑到魏府来!来人,来人!随我去找那掌柜的,今儿要是不给我一个说法……” “啪”的一声巴掌声响起,魏钰的面庞都被扇的歪向了一旁。 “说法?你还敢去要说法?你是嫌我魏府还不够丢人现眼,还是嫌你祖母没直接被你气死?” “你这是做什么啊?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钰儿,快让娘看看……我的钰儿啊,你爹怎么下这么狠的手……”魏大夫人心疼的直掉眼泪。 “都是你往日里把她惯坏了!我早就说过,不能任由他如此下去,你偏不听!”魏胜气得伸手指了魏大夫人。 魏钰眼神里闪过一抹阴沉,继而也跟着哭道:“爹,我做了什么,你就又是打又是骂的?” “你还有脸来问我?你不知不知道你祖母都被你气晕过去了?”魏胜烦躁地吼着。 “不就是五千两银子吗?是我们魏府拿不出来,还是怎么了?二叔动不动拿走一万两银子,连拿去做什么,都从来都没有交代过,祖母都没有说过二叔半句!爹,你到底是不是祖母亲生的孩子?” “你……你知不知道那份万重水晶青衣酥,是原本准备送去宫里的!如今被那掌柜的大张旗鼓地送来了魏府,有多少双眼睛看在眼里,明天皇上的龙案上,不知道要多了多少参我的奏折!你还在这说些混账话,是嫌你爹我的命太长,想让我死得更快一些?”魏胜气急,扬起手来又要打魏钰。 闻言,魏钰也是心中一惊,她哪里想得到,不过是从沈凌欣那里抢了一份糕点而已,居然会变成这样! 都是沈凌欣! 她该死! 魏钰心里恨意滔天,却不辩驳,而是嚷道:“你打,你打!你直接打死我算了!反正在爹眼里,有祖母,有二叔,有你那些好侄子好侄女,从来就没有过我!祖母也从来都不喜欢我,爹把我打死,祖母说不得立时就好了!我死了,爹也正好清净清净!打死我啊!打啊!” 仿佛疯了一般,魏钰直往魏胜跟前撞,一边却是眼泪狂掉,看上去就好似受了伤的幼兽,带着几分虚张声势的狠意,更多的则是惹人怜惜的可怜。 魏胜顿时就下不去手了,狠狠地甩了衣袖,留下一句“这些天不许出府去,给我好好在府里待着”,转头就出了房间。 而魏钰却是继续狂掉着眼泪,口中喃喃自语似的继续道:“打死我啊!反正我也不想活了!让我死了算了,让我死……” “钰儿别哭了,你爹就是这副急脾气。”魏大夫人吩咐丫鬟去拿煮鸡蛋来,给魏钰脸上消肿,又心疼地搂住魏钰,小声劝哄着,“你祖母这次也确实气得不轻,大夫刚还说了,要不是医治及时,怕是会出个好歹,你爹能不急吗?钰儿最大度了,不和你爹一般见识……” 魏钰扯着魏大夫人衣袖哭闹着,没有人看到她眼中,有着一闪而过的计谋得逞的得意,也有着阴沉沉的狠毒。 而甩袖离开的魏胜刚出院子,就被他二弟魏虎给堵住了去路。 “大哥,不是做弟弟的说你,也不是我这个做二叔的挑剔魏钰,实在是她此次做得太过了!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传成什么样了?都在说我们魏府胆大包天,敢和皇上抢糕点!还说什么今日敢抢糕点,明日就敢抢皇位……” “住口!你怎么什么话都敢说?”魏胜气急败坏。 “又不是我说的,是外面都这么传!魏钰自己想死,可别拖着我们魏府上下所有人!大哥这次要还是轻拿轻放,就这么饶过魏钰,我可不答应!” “钰儿还是个孩子……”魏胜无力的分辨了一句,到底是自己的孩子,他怎么会不心疼。 “孩子?也就在大哥大嫂眼里,她还是个孩子,旁人如她这般大的时候,恐怕都嫁人生子了!大哥去与外人说她还是个孩子,你看看外人怎么说,孩子……”魏虎冷笑连连。 魏胜心力交瘁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问:“你说我该怎么办?我又能怎么办?就算是把她给打死了,还不是于事无补!” “谁说要把她打死了?谁说于事无补了?” 第174章 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 等沈凌欣一回文顺侯府,栖霞公主就仿佛看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拉着沈凌欣笑得前仰后合,细铃声也密集地响成一片。 沈凌欣看了看执青与司白二人,执青小声禀道:“先前二姑娘送了点心来,公主与二姑娘单独相处了一段时间,等二姑娘走了,公主就成这样了。” 司白用更小的声音嘀咕道:“要不是二姑娘不会武,奴婢都几乎要以为公主是被点了那什么笑穴了。” 这个笑穴她还是听敛秋说的呢。 司白声音虽小,但终究是距离近,还是被栖霞公主给听到了,栖霞公主也不以为忤,摆着手停下了笑,说:“我可没有被点笑穴,就是觉得你们二姑娘实在好笑!不行了,我又想笑了……” 话落,栖霞公主又是一阵笑。 沈凌欣无奈,道:“别笑了,当心笑岔气了。和我说说,沈明薇做了什么,让你笑成这样。” “好凌欣,你知道她这些天给我做点心,曲意讨好我,是为了什么吗?是为了在我跟前,说你的坏话!” “她说你不孝,对侯府老夫人不闻不问;说你忤逆父亲,气到父亲动用家法……还哭诉你往日里骄横跋扈,总是欺辱于她和她姨娘,还说她姨娘在府里险些活不下去,如今更是被你逼迫的只能住到庄子上,你还是不依不饶,求我给她和她姨娘做主,让她姨娘回侯府来!” 说到这里,栖霞公主又是一阵笑,甚至大有拍桌狂笑的架势。 这沈明薇究竟是自己太傻,还是以为她从峰洪国远道而来,所以不知道文顺侯府的这些事。 想到这里,栖霞公主不笑了,她怎么忽然觉得沈明薇是觉得她傻,好糊弄呢? 摆弄了一下腰间的细铃,栖霞公主冷哼了一声,伸手招了自己的婢女过来,却不吩咐她什么话,只是又摆弄了摆弄腰间的细铃,铃声细碎而缓慢,那婢女就福了福身子,退回了原位。 见状,沈凌欣微微挑了眉梢。 而栖霞公主似乎留意到了,忽地凑近沈凌欣,近到她的鼻尖,几乎要碰到沈凌欣的鼻尖。 “她还说你对我全都是虚情假意,对我好不过是想从我这里得到某种好处。好凌欣,你告诉我,她说的都是假的,对不对?” 闻言,沈凌欣微微勾了唇,谁说沈明薇是个傻的,她分明个聪明的,连这个都能猜测到。 “好凌欣,只要你说,我就信!你告诉我都是假的!”栖霞公主的双眸中,充斥着某种执拗,似乎得不到她想要的答案,她绝不会善罢甘休。 因着二人的距离太近,以至于沈凌欣将她眸中神色看得一清二楚,反而看不清她面上的神情。 沈凌欣忽然心中一动,或许是她想差了…… 也不推开栖霞公主,沈凌欣只出声道:“她说对了一半。” 许是没有想到沈凌欣会如此回答,栖霞公主的眸子微微瞠大,一眨不眨地盯着沈凌欣。 不知是栖霞公主的身子在颤抖,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她身上的细铃,发出一下又一下的响声。 水沁与敛秋两个人远远地站着,却一同提着一口气,但凡栖霞公主做出什么举动来,她们必然会冲过来,哪怕触发了栖霞公主的奇疯之症,让她毁了文顺侯府也在所不惜。 总之,她们不能让姑娘处于危险当中! 过了半晌,栖霞公主没有任何举动,只是问了一句:“哪一半?” 沈凌欣微微往后靠了靠,离栖霞公主远了一些,不过眼眸却如先前一般,直视着栖霞公主,神情认真而凝肃地回答:“我的确是想从你这里得到某种好处。” 闻言,栖霞公主微微一怔,随后才反应过来沈凌欣话中的意思,忽地又笑弯了腰,整个人都几乎趴在了沈凌欣的怀里。 “我的好凌欣,你怎么能这么可爱?你就不会骗骗我,说她说的都是假的,你对我好并无所图。” “你说过只要我说,你就信。那么只要你问,我也必然会如实回答。事实上就是我的确对你有所图。” “其余的,我也相信你会感觉得到,你心底也自带了一杆秤,自有你自己的评判。” 栖霞公主不抬头,只继续笑着,细铃声阵阵,却似乎带了一种悲怆的意味。 “为什么每一个人接近我的人,都是有所图的?就不能有那么一个人,没有任何图谋的接近我?凌欣,为什么你不能骗骗我?” 栖霞公主的声音很轻,轻到几乎让沈凌欣以为是自己幻听。 微微迟疑了一下,沈凌欣伸手轻轻抚了抚栖霞公主的后背。 “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只是,我并非因着对你有所图,才对你曲意逢迎。有所图是真,对你的情谊也是真。” “当真?” “当真。” “好!”栖霞公主抬起头来,双眸微红,却开门见山的直接问道:“那你要什么?” “我会想法治好的病症,而我要你身上的芙蓉芽以及天极幻珠。”沈凌欣也没有丝毫的犹豫,径直将她想要的物什说了出来。 而栖霞公主微微一怔:“你怎么知道天极幻珠在我身上?” 她不问芙蓉芽,只问天极幻珠,是因为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芙蓉芽经过多人之手,磨炼炮制后送到她手中的,自然会被人查到。 而天极幻珠却不同,是当初她还年幼之时,奇疯之症发作落入一处山洞,她在山洞中无意间得到的,因着对她的奇疯之症有所压制,她便贴身戴着。 此事她从未对人说过,甚至连她父皇母后都不知情。 天极幻珠这个名字,也是后来她查阅古书籍才知道的。 如今沈凌欣却知道天极幻珠在她身上,她如何能不奇怪。 沈凌欣伸手理了理栖霞公主的鬓发,解释道:“这天极幻珠看上去虽与普通的珍珠无异,但其实它是大自然孕育出来的一种药材,有其独特的药香。只不过一般人不会察觉,即便察觉也不会往药材方面去想而已。” 栖霞公主眼神亮亮的,问:“你懂药?还说会想法医治好我,你是大夫吗?” “不是。” 栖霞公主有些懵。 沈凌欣微微勾了唇,道:“给你医治的人也不是我,是一位周姓公子。” 随后,沈凌欣在栖霞公主耳边,低声耳语了一句话。 第175章 病重! “侯爷,大姑娘病倒了。”罗盛禀道。 沈宏方当即抬起头来:“确定?” “是。栖霞公主因着此事大发脾气,要冲去皇宫,请皇上派太医来,府里被她搅得不得安宁。后来宸阳侯带了太医来,给大姑娘诊脉开了方子,栖霞公主才算是安稳下来。” “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大姑娘不过是染了风寒,吃几副汤药就好了。看太医的模样若不是因为有宸阳侯在,怕是会怨怪侯府太过大惊小怪,一个小小的风寒,也去宫中请太医来诊治。” “风寒么?”沈宏方笑了,“那一日你是亲眼看着,她把林氏送去的羹汤都喝了?” “是,奴才亲耳听到大姑娘不肯分给栖霞公主,也亲眼看着大姑娘将羹汤全都喝了。” “嗯。你着人以林氏的名义,送去些银耳、燕窝,再送一棵人参,给她好好补补身子。”沈宏方起身,看着墙上的画,眼中尽是冰冷的寒意。 “是,侯爷,奴才这就安排下去。侯爷还有别的吩咐吗?” “没有了,你去做事。” 沈宏方有些许的兴奋,心跳也因此跟着加快了不少,他不由得伸手轻轻按住自己的心口,在心中默默地对自己说:“快了,就要快了,不着急、不着急……” 又过了几日。 沈宏方刚下值回来,就听罗盛与他禀道:“侯爷,大姑娘越发不好了,宸阳侯几乎将大半个太医院的太医,都给拉到了侯府来。” 闻言,沈宏方脚步一顿,嘴角压制不住的想要往上翘,他轻咳了一声道:“欣姐儿病的严重,本侯做为父亲,自然是要过去看看的。” 还不等到沈凌欣的院子,就听栖霞公主的声音传来:“宸阳侯,亏得本宫还以为你们雨墨国有名医,特意不远万里的来求医,谁成想你们的太医,居然如此不中用,连个风寒都治不好!” 许是因着沈凌欣患病,栖霞公主似乎比往日暴躁不少。 “青袍卫听令,除却太医以外,所有人都给本侯驱逐出去,任何人不得踏入院门一步!” 周沐寒的声音,听上去越发的清冷,让人忍不住心生寒意。 沈宏方的脚步就有些许迟疑。 “你敢!你们敢接近本宫,就休怪本宫出手无情!”栖霞公主直接出言威胁。 没有传出周沐寒的声音,只是过了一会儿,传来栖霞公主软了些许的声音:“宸阳侯,凌欣与本宫情同姐妹,要是她醒过来,却看不到本宫,你说她会不会生气?” 沉寂了一瞬,只听周沐寒道:“栖霞公主可以留下,其他人一概驱赶出去。” 随着周沐寒话语的落下,院门口就出来了人,全都是在沈凌欣身边的伺候的,包括执青、司白,以及敛秋和水沁,还有栖霞公主身边的婢女。 更不要提栖霞公主带来的那些明卫暗卫,悉数被青袍卫找出来,然后驱赶出了院子。 青袍卫往院门口一站,有如门神一般,任凭执青她们怎么说,都不肯放她们进去。 水沁与敛秋仗着自己会武,想要直接冲进去,但见金玥一步从院门口迈了出来,阻住了她们的去路。 “你们再闹下去,就休怪金某请你们去督察院坐一坐了!还有,侯爷与夫人夫妻一体,侯爷的命令,就是夫人的命令,你们可明白?” 若金玥只说前面一句话,水沁二人或许还会执意闯进去,但有了金玥后面的话,水沁与敛秋就不得不停了下来。 金玥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向了站在不远处,迟疑不前的沈宏方,说:“啧啧……这不是文顺侯吗?来看我们夫人的?” “金大人,本侯……” 沈宏方还想寒暄两句,不想金玥根本不让他把话说完,就径直道:“可惜我们侯爷有令,不允任何人进去,文顺侯还是哪来的,就回哪去的好。” 闻言,沈宏方面上一僵,金玥这话说得怎么听怎么别扭,偏生他又不敢发作,只能含糊地应了一句,就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院门再开,从里面狼狈地出来好几位太医,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其中一人似乎是有些不死心,看了看金玥,开口说道:“金大人,非是下官等人不尽心,属实是沈大姑娘的病症有些奇怪,宸阳侯如此迁怒……” “迁怒?”金玥依旧一副笑呵呵的模样,只是说出来的话,可是半点都不客气,“太医院的太医诊治一个小小的风寒,把人给治得昏迷过去了,还怪我们侯爷迁怒?侯爷若是当真迁怒,你们的脑袋早就搬家了,还容得你们在这里与金某说三道四!” “你……” “你们是不是看腻了金某的笑容,想看一看侯爷的笑容?那你们再回去,自然就见到了。” 说着,金玥往旁边一让,让出了院门口的道路。 那几名太医却是瞬间变了脸色。 宸阳侯的笑,那是说看就能看的么? 宁惹阎罗王怒,莫见宸阳侯笑,可不是说着玩的,那是要人命的! 他们还不想死! 几人二话不说,捡起被扔出来的药箱,急匆匆而去。 见此情形,沈宏方也不再耽搁,同样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因着有青袍卫把守,什么人都进不去那院子,沈宏方只能安排了人,在院门外盯着。 “侯爷,又有太医进去了。” “侯爷,太医还是被撵了出来。” “侯爷,有青袍卫出府去了,好像是去寻毒医。” “侯爷,青袍卫领了两个年轻公子哥儿回府。” 沈宏方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 就听那下人又禀道:“好像其中一人被称为周公子。” 周公子? 沈宏方心中猛地一动,霍然看向罗盛,道:“罗盛,你快去看一看!” 罗盛连忙应声而去,不多时回来,面色不是很好地说:“侯爷,其中一人的确是毒字一号的佟公子!侯爷,这事要遭了!” 沈宏方的面色,顿时也难看起来。 当初给他解毒的时候,毒字一号的周安周公子并未亲自出面,而是他手下的佟公子给他解的毒,而他用在沈凌欣身上的毒,也是从毒字一号买来的。 宸阳侯居然有本事,请动周公子亲自出手! 那沈凌欣此次必然不会有事,与之相反,有事的是他! 第176章 一定是那个孽障! 毒字一号是有规矩的,他当时买那毒药的时候,也是保证过不会用在无辜之人身上。 此时周公子亲自来给沈凌欣解毒,自然会认出此毒是出自毒字一号,也必然会来找他算账! 沈宏方坐不住了,焦躁地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心跳的也是异常的快,似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般,让他不由得再次伸手按住心口。 “侯爷?侯爷!”一旁的罗盛惊呼一声,伸手扶住了沈宏方。 沈宏方被吓了一跳,怒声道:“喊什么喊,想吓死本侯么?” 罗盛急的都有些语无伦次起来:“不是……奴才是……侯爷自己没有感觉到吗?” “感觉到什么?”沈宏方不耐烦地想要甩开罗盛,却差点把自己给甩倒。 “侯爷……您流血了啊!”罗盛颤抖着手,往沈宏方鼻子下方摸了一下,再将手指凑到了沈宏方眼前。 手指上赫然是鲜红的血迹。 沈宏方皱了眉,自己也伸手去摸了一把,同样是满手的血,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鼻子、嘴唇周围的那种濡湿。 沈宏方不以为意的那绢帕擦了擦,道:“不过是鼻衄而已,大惊小怪的做什么?” “侯爷,不、不是……” “不是什么?罗盛,你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连话都说不明白了?” 罗盛急得够呛,却不知该如何解释,迟疑了一瞬,半扶半是硬拉扯的,把沈宏方弄到了那边放着的水盆跟前。 “侯爷,您看,您快看!” “看什……”沈宏方本是不耐,不想眼睛不经意间地往水盆里一瞄,顿时就僵住了。 只见水里映着的他,鼻子下流着两条鲜红的血,除了这两条,整张脸都惨白如纸! 不,还有他的眉心处,不知为何多了一颗痣,同样鲜红鲜红的,似要滴出血来一般! 什么鬼? 沈宏方也如罗盛一般惊住了。 就在他们两个人呆愣的功夫,沈宏方眉心的那颗痣忽地消失不见了,而他的面色也渐渐恢复了正常,除了慢慢停止流淌,却还依旧残存的那两行鼻血,一切都仿佛是他们的幻觉,根本没有发生过一般。 沈宏方看了看罗盛,罗盛也看着沈宏方,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随后,沈宏方也顾不得去想毒字一号会怎么找他算账的事了,急忙让罗盛去请太医来。 只是没有想到,太医院的太医一听又是文顺侯府,个个都推脱不来,以往侯府惯用的陈大夫,早在几个月前就离开了京城,罗盛万般无奈之下,只好从医馆请了一位老大夫来。 那老大夫来给沈宏方诊了脉,不但没有开方子,反倒气哼哼地一甩袖子就要走。 罗盛急忙拦下老大夫,老大夫就气恼地说道:“老夫虽只是一个大夫,比不得你们这些侯府贵人,可也不能任由你们戏耍着玩!” “你这说的哪里的话?侯爷什么时候戏耍过你?”罗盛万般不解。 “没有戏耍?”老大夫气得胡子直颤,“你说文顺侯患了病,才请老夫前来,对?文顺侯爷自己也说了病症,对?” 沈宏方与罗盛均是点了点头。 “可老夫刚刚仔细诊了脉,根本没有任何异常。哦,也不对,侯爷有些许肾虚,需得补补。除此之外,老夫没有诊出你们所说的病症!这说明什么?要么是老夫医术不精,要么就是你们侯府在戏耍老夫!” 说完,老大夫也不等沈宏方二人解释,就径直拱了拱手,道:“既然文顺侯没有生病,老夫也自认医术不精,告辞。” 老大夫绕过罗盛,气恼得离开,只留下沈宏方与罗盛二人面面相觑。 “侯爷,会不会当真是奴才眼花看错了?”罗盛犹豫着说。 “你眼花看错了,本侯也眼花看错了?两个人同时眼花?”沈宏方怒哼一声。 罗盛垂了头,他也知道这根本不可能。 难道…… 罗盛想到了一个可能,猛地抬头说:“侯爷,会不会是毒……” 几乎是与此同时,沈宏方也说道:“难道是中毒?” 顿了一下,沈宏方问:“你想说什么?” “侯爷,会不会是毒字一号的报复?” “不可能!”沈宏方直觉地摇头,“毒字一号的人不是刚进沈凌欣的院子吗?就算是要寻本侯算账,也不可能这么快!” “那……” “一定是那个孽障!先前的毒就是她做的,这次也一定是她给本侯下了毒!一定是那个孽障!”沈宏方恨得咬牙切齿。 罗盛却是欲言又止,自从侯爷解毒之后,可没有见过大姑娘,大姑娘是何时何地给侯爷下的毒? 不过看沈宏方气恨的模样,罗盛没有把他所想的说出来,只担忧地问:“侯爷,如今该怎么办?一般的大夫诊不出来,太医院的太医又不肯来。毒字一号那边,怕是请不来?” 沈宏方冷哼一声:“请不来?现在本侯不去请他们,他们恐怕也会自己寻上门来!” 罗盛这才恍然,侯爷违背了对方的规矩,对方当然会寻上门来,那岂不是要糟糕! “侯爷,那您要不要出府躲躲?他们总不能在侯府住下。等他们走了,侯爷再回来……” 沈宏方却是大怒道:“你说的什么混账话!这到底是文顺侯府,还是他们的毒字一号?让本侯躲出去,把侯府留给他们不成?” “侯爷,毒字一号擅解毒,更擅长下毒,奴才是担心侯爷对上他们,不小心着了他们的道,吃了暗亏啊!”罗盛苦口婆心地劝解着。 “你以为本侯躲出去,他们就找不到本侯了?江湖的势力,没有那么简单!” 罗盛急了,却一时间难以想出破解之法来。 正面打打杀杀还好说,这个毒实在不是他能解决的。 却听沈宏方吩咐道:“去,让人沏一壶好茶来,本侯就在书房等着那位周公子。” “侯爷,这……” “去,在院门外守着,周公子来了,就速来禀报。” 见沈宏方心意已决,罗盛只得领命而去。 只是,他们二人万万没有想到…… 第177章 文顺侯未曾照过铜镜吗? “侯爷,周公子没来,就连他身边的佟公子也没来,只是让青袍卫送了一张帖子来。” “什么帖子?”沈宏方皱眉。 罗盛就将手中的帖子,呈给了沈宏方。 红色帖子极为喜庆,上面一个大大的毒字,是异常显眼的碧绿色。 沈宏方看着这红绿配色,不由得一阵眼睛疼,遂急忙打开帖子看去,只见上面一行字,曰:“毒字一号二不解三不得,违者红情绿意贴追缉,惩之!” 惩之? 他们要如何惩? 沈宏方问道:“就没有留下什么话来?” “没有。那名青袍卫只说,是宸阳侯的吩咐,让他把这张帖子给侯爷送来。” 沈宏方沉默了一瞬,再看了一眼帖子,不由得又是一阵眼睛疼。 红情绿意贴…… 红绿配倒是真的,情和意他可没看出来。 沈宏方发觉自己此时异常的清醒,居然还有心情想这些乱七八糟的,遂放下念头起身往外走去。 眼见沈宏方去的方向,竟是沈凌欣的院子,罗盛不由得问道:“侯爷这是要做什么?”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闻言,罗盛惊诧到脚下拌蒜,踉跄了一下。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是他没有听说过,谁会自动和主动送上门去,让人惩罚自己的! 侯爷莫不是毒性发作,头脑不清醒了? 在罗盛惊疑不定之时,沈宏方已然来到了沈凌欣的院子门口。 沈宏方其实是想让毒字一号,再给他诊一次脉,看看先前的奇异症状,是不是中了毒,否则他是断然不会自动送上门的。 只见,门口处站着一人,不是青袍卫,更不是金玥。 “佟公子为何站在此处?”罗盛问道。 先前给侯爷解毒的正是此人,他当然是认得的。 而做了易容的敛秋,看着眼前的沈宏方与罗盛二人,心中不由得对自家姑娘的敬佩之情更添几分,姑娘一早就料定沈宏方会主动送上门来。 “自是在等文顺侯。”敛秋笑着,很是随性地冲着沈宏方略微一拱手。 “佟公子怎知本侯会来?” “收到我家公子的红情绿意贴,文顺侯又岂会不来?” “若非本侯还有一事相求,未必会来。” 敛秋再笑:“看来文顺侯临出门前,未曾照过铜镜。” “佟公子什么意思?”沈宏方皱了眉,这话怎么听着,像是在说他没有自知之明? “文顺侯切莫误会。我只是想告诉文顺侯,接到我家公子的红情绿意贴,就是受到惩罚之时。”说着,敛秋伸手一指罗盛,“劳烦你来告诉文顺侯,我为何要他照一照铜镜。” 沈宏方眉头更皱,疑惑地看向罗盛,却见罗盛面色很是难看。 “侯爷,您面色青黑,嘴唇也是发黑,怕是……” 一旁的敛秋笑道:“一点小毒,略施惩戒而已,要不了文顺侯的性命,文顺侯无须太过担忧。” “你……”说话间,沈宏方已然站立不住,踉跄着往后倒去,被罗盛一把扶住。 “文顺侯是想问,我家公子何时下的毒?毒就在那张红情绿意贴上。” “他……”沈宏方艰难地指了罗盛。 “文顺侯是想说,他也碰过红情绿意贴,怎么没中毒?我家公子的毒术出神入化,自是想让何人中毒,何人就会中毒,万不会殃及无辜。文顺侯可明白了?” 敛秋极为好心地为沈宏方解惑,却没有告诉沈宏方事实的真相。 真相其实是毒并非单独下在了那张红情绿意贴上。 红情绿意贴上有一种提神醒脑的药粉,加上敛秋先前拱手之时,悄无声息洒在沈宏方身上的粉末,二者合而为毒,所以只有二者全都接触了的沈宏方中毒,送去帖子的青袍卫,与碰触过帖子的罗盛,都不曾中毒。 沈宏方哪里想得到,他送上门来的举动,才让自己中毒受罪? 他只知道此时自己身上,犹如有千万只蚂蚁在爬,又仿佛有一根羽毛,在他的脚底、心底挠着,奇痒难耐! 他想挠,偏生全身无力,一句话说不出,连一根手指都难以挪动,更不要说去挠痒了。 这种似是酷刑一般的奇痒,使得沈宏方瞬间汗透衣襟,双眼一翻就晕厥了过去。 “侯爷!” 罗盛惊喊一声,然后就把沈宏方给喊醒了过来,他不由得面上一喜,却不知沈宏方哪里是他喊醒的,分明是被那股奇痒给生生痒醒过来的! 沈宏方只觉得过了几个时辰那么久,那股奇痒才稍稍有所缓解,而全身无力的症状,更是在慢慢消失。 “佟、佟公子……”沈宏方拼力从口中挤出几个字来。 敛秋含笑问道:“想要解毒?” “是。” “好说。”敛秋缓步接近沈宏方,“我家公子常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既然文顺侯已然知错,想要解了这毒性,也不是不可能,只不过……” “不过什么,佟公子但讲无妨。”身上的力气渐渐恢复,沈宏方说话越发顺溜。 “五万两银子拿来,此毒立时可解。” “五万两!”罗盛倒吸一口凉气,很想说你怎么不去抢! 敛秋看出了他的言语间的未尽之意,当下笑道:“若是文顺侯拿不出这些银两也无妨,不过是毒性每日此时此刻,再发作一次而已。相信文顺侯已经挺过去一次,后面毒性发作的再厉害,文顺侯也能挺过去。” 每日发作一次,而对方的那句发作的再厉害,是不是意味着一次比一次严重? 想到这个可能性,沈宏方当即白了脸色。 今次这遭,他就感觉险些没了命,若是一次比一次严重,他当真能挺过去吗? 可是五万两并非一个小数目…… 忽地想到对方先前的一句话——要不了文顺侯的性命,沈宏方不由得犹豫了一下。 “看来文顺侯是舍命不舍财啊!那也好说。”敛秋还是一副极为好脾气的模样,“只不过呢……” “又只不过什么?”罗盛险些嚷嚷起来,上次他怎么没发觉这个佟公子如此的啰嗦与可恶? 敛秋不以为忤,只慢悠悠地说出一番话来,顿时令沈宏方大惊失色,几乎是哭着喊着的求恳敛秋。 第178章 讲究的是你情我愿 “我家公子心善,对于违背毒字一号规矩的人,只是略施惩戒,让其能知错能改,所以原本文顺侯中了此毒,不过是难捱了一些,要不了文顺侯的性命。只是没有想到,我家公子竟然也失算了,没有算到文顺侯身上,竟然还中了旁的毒。” 闻言,沈宏方心中一惊,对方没有诊脉,居然能看出他还中了旁的毒! 毒字一号当真是非同一般! 沈宏方急忙想要开口说话,却被敛秋摆手阻止。 敛秋学着沈凌欣的模样,面上带着笑容,语气悲悯地说出很是残忍的话来:“文顺侯可知一旦这两种毒,同时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若不能及时解毒,此人定当活不过半月之期!” 沈宏方当即大惊失色,急声问道:“佟公子所说当真?” “自是当真。”敛秋上前一步,伸手做诊脉状,口中说道:“果然。如果我没有诊错,文顺侯先前应该毒发过一次了。毒发之时面色惨白如纸,鼻流双血,而眉心处有一血红痣,不多时尽数消失不见。” 症状说得分毫不差! “此毒名曰眉心血,中毒者除却毒发时,平素里并无异样,只是身体会日渐虚弱,直到卧床不起,形销骨瘦而亡。” 若说先前还有所怀疑,此时听了敛秋的话,沈宏方不由得信了个十成十。 “还请佟公子能为本侯解毒,五万两银子稍后奉上。”沈宏方咬牙说道。 在性命面前,银钱算什么。 可是,敛秋笑着摇了摇头。 沈宏方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为什么?” “五万两只是解红情绿意贴上毒的价格。” 沈宏方立时反应过来,问:“那解这眉心血什么价格?” 敛秋笑:“解眉心血也是五万两。” 又是五万两! 加起来可是整整十万两! 只是,还不等沈宏方心疼,就听敛秋又道:“红情绿意贴上的毒,与眉心血同时解,需得十五万两。” “十五万两!佟公子怎么不直接去抢钱庄!”罗盛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嚷了出来。 敛秋笑眯眯地看向罗盛,道:“毒字一号解毒明码明价,如同商人做买卖,讲究的是你情我愿。文顺侯若是不想解毒,我自然不会勉强,反正死的人也不是我。” 话落,敛秋转身进了院门。 “佟公子留步!佟公子……” 沈宏方急声呼喊,却见敛秋没有丝毫停顿,遂急忙提步追赶,只是门后忽然闪出金玥的身影来。 “文顺侯留步。侯爷有令,除却毒字一号的人,其他任何人不得踏进院门半步,以免惊扰了夫人!” 金玥出现的突然,沈宏方差点撞到他身上。 “金大人,本侯只是寻先前进去的那位公子,定然不会打扰欣姐儿诊治。” 金玥不出声,也不让开。 何况,金玥让开也无用,他的身后还站着一排的青袍卫。 “那可否烦请金大人,请那位佟公子出来一下?”沈宏方试探着问道。 “金某可以转达,至于佟公子肯不肯出来,金某就不知道了。” 沈宏方连忙道谢:“多谢金大人。” 金玥转身回了院子,院门也随之关闭。 之后就是长久的等待,及至日落西山,再到夜色深沉,院门也没有再打开过。 “侯爷先回去歇一歇,奴才在此处等着……” 罗盛的话还未说完,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本侯若是有个什么,定要你走在前头探路!” 沈宏方甩袖离开,心中既气恼罗盛的多嘴多舌,又恨毒字一号的心黑无情! 他就不信了,除了毒字一号,这京城就没有解毒高手! 沈宏方正盘算着,忽然从小路冲出一人来,直接撞在了他身上,将他撞了个趔趄,而对方也收不住势头,坐倒在地上。 不等沈宏方反应过来,又冲过来几个婆子,径直扑向了坐在地上那人,将他死死地按在了地上,那人不由得发出“呜呜”的声音来。 “跑啊!我看你能跑到哪里去!”婆子一把扯起对方,一巴掌一巴掌地扇在对方脸上。 沈宏方怒哼一声:“深更半夜的,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你管我们……侯爷!奴婢见过侯爷!”几个婆子这才后知后觉地看清楚,眼前呵斥她们的人是沈宏方,连忙施礼。 “这是怎么回事?”沈宏方脸色阴沉。 几个婆子互相看了看,谁也不敢说话。 沈宏方厉喝一声:“说!” “回侯爷的话,是这个贱婢胆敢勾引少爷,被二姑娘发现抓住,二姑娘说等天亮,再把她发卖出去。这贱婢趁人不注意想跑,奴婢们就追了过来。” 一听这话,沈宏方当即更是恼怒:“勾引少爷?还发卖什么发卖,直接乱棍打死!” 几个婆子许是没有想到,沈宏方竟是如此狠辣,不由得愣了愣神,被她们按住的那人,趁此机会猛力一挣,扑到了沈宏方跟前。 沈宏方脸上闪过一抹嫌恶,想也没想抬脚就踹了过去,对方被他踹得滚出去好远。 “侯爷……奴婢没有!” 嘴上堵着的抹布掉了出来,狼狈不堪的司白,口中吐出一口血来,声嘶力竭地哭喊道:“是二姑娘说她身边的抚琴、弄棋,不知道跑去了何处偷懒,让奴婢替她送补汤给少爷!奴婢到了少爷院里,根本没有与少爷多说什么,就被二姑娘的人给抓了!侯爷,奴婢没有勾引少爷,奴婢是冤枉的!求侯爷给奴婢做主!” 司白说的又急又快,所以在那几个婆子,再次扑过来按住她,堵住她的嘴之前,司白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一清二楚。 只是,司白显然没有想到,自己求错了对象,沈宏方压根不管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哪怕听到司白是冤枉的,也没有丝毫的动容。 尤其是在沈宏方认出了眼前这个面庞红肿不堪的丫鬟,是沈凌欣院里的司白之后,更是没了好气儿,沉声呵斥道:“还不拖下去,等着本侯亲自动手不成?” “是,侯爷。”几个婆子连忙拖拽着司白往来路去了。 “晦气的东西!”沈宏方嫌恶的掸了掸袍角,怒气冲冲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第179章 实在打不过跑就是了 执青急得在房间里团团转。 “水沁出去半晌了,也不知找到司白那个丫头没有……怎么还不回来?”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执青急忙开门,却见水沁抱着一个浑身狼狈不堪的人进来。 “幸亏我去得及时,要不然司白这条命就没了。”水沁将司白放在床上。 执青一怔,这是司白?浑身脏污不堪,衣衫上全都是血,脸颊青紫肿胀,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 “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成了这样?”执青心疼的直掉眼泪,见水沁拿了药丸喂给司白,她连忙去拿了伤药过来。 “姑娘特意叮嘱过,不让我们随意出去走动,你怎么就不听呢?不是说出恭去吗?怎么就弄成了这样!去了那么久也不回来,要不是水沁觉得不对出去寻你,你是不是就没命了?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 一边帮司白清理和上伤药,执青一边念叨着,听上去像是埋怨司白,更多的却是心疼。 这是和她一起长大,一起伺候姑娘的人啊! 水沁敲击着手中的短匕,说:“我去的时候,那几个婆子拿着棍子打司白,要不是司白还知道护着自己的脑袋,怕是早被打死了。” 一听这话,执青眼泪掉得更急了。 “我也问过了,起先她们都说是文顺侯下的命令,让她们乱棍打死司白。在我的逼问下,她们才说起因是二姑娘抓到司白勾引少爷。” “不可能!”执青没有丝毫犹豫,断然说道:“司白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小丫头,她不可能有那等心思,更不可能勾引少爷!” 水沁点了点头,道:“此事恐怕是二姑娘故意设的陷阱,为的就是要了司白的性命。” 执青忽地就想起,先前敛秋曾经警告过司白,不要招惹二姑娘,免得莫名其妙丢了性命,如今可不是应验了,司白果然差点就丢了性命。 给司白上好了药,执青轻手轻脚的给她盖了被子,眼见司白即便在昏迷当中,依旧痛苦不堪地皱紧了眉,执青犹豫道:“水沁,还是请个大夫来,司白的情况好像不太好。” “姑娘如今重病,又不能惊动夫人,二姑娘既然打定主意,想要了司白的性命,自然就不会让我们请大夫。” “那怎么办?” “你别急,我给司白喂了药,剩下的都是皮外伤,慢慢调养就好。现在你需要做的是守在司白床前,哪里都不要去!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去!听到了吗?” 闻言,执青惊诧地看向水沁:“你是要做什么,还是出什么事了?你会不会有危险?” 听到执青关心她,水沁笑了笑,说:“不会。别忘了我与你们不同,并不是文顺侯府的下人,实在打不过,我跑就是了。” 执青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直到水沁出了门,又把门关上,她才后知后觉地察觉不对。 什么叫实在打不过就跑?水沁是要和谁拼命吗? 而水沁站在门口外,手中把玩着短匕,眸中浸着冷光。 不多时,就见沈宏方院里的罗同,带着人气势汹汹的过来。 这罗同是罗盛的兄弟,虽不似罗盛一般贴身伺候沈宏方,却也是侯府管事,并非一般下人可比的。 “水沁,你身为奴婢,居然胆敢在侯府撒野!侯爷念你来侯府时日尚短,规矩没有学好的份上,只要你交给司白那个贱婢,就暂且饶过你!” 水沁转动了几下短匕,不以为意地说道:“规矩我学得很好,但不是文顺侯府的规矩。还有,司白我也不可能交出来。” “你……敬酒不吃吃罚酒!”罗同怒,一挥手,“把她给我拿下!你们进去,把司白那个贱婢拖出来!” 跟着罗同前来的那队侯府护卫面面相觑,谁也不肯上前。 来的时候,罗同也没说要来抓水沁啊,要是早知道,他们才不会来自取其辱呢。 这些护卫和水沁、敛秋打过,还不止一次,每一次都是以他们惨败为结局。 虽然此时敛秋不在,可是有水沁这个女人在,他们也同样讨不得半分便宜,甚至还有可能会更惨! 而这些护卫迟疑不前,那些一同前来的小厮和粗使婆子,却是不知水沁的厉害,听到罗同让他们去把司白拖出来,当即撸胳膊挽袖子的就扑向了门口。 水沁懒洋洋地动了,然后一脚一个把他们全都踹了出去。 见状,罗同不由得恼怒地看向那些护卫,道:“你们愣着做什么?上啊!” 水沁笑了笑,说:“他们不是我的对手,自然不想上来自讨苦吃。” 那些护卫一个个全都缩了缩脖子,却不得不承认,水沁说的完全没错。 “你们……”罗同阴沉了脸色,“要么上去把她拿下,要么明天给我卷铺盖走人!” 闻言,那些护卫不得不上前,与水沁动起手来。 而结局果然如他们料想的一般,没用多大的功夫,他们就全都被撂倒在地,剧痛使得他们爬都爬不起身来。 就算如此,他们还要多谢水沁手下留情,并没有出短匕,否则就不是爬不起身来这么简单,而是断臂残腿,甚至丢掉性命了! 见此情形,罗同有些气急败坏地嚷道:“我可是奉了侯爷的命令,你居然敢反抗,是不想在侯府待下去了,还是想被发卖出去?不知死活的东西!” 水沁转了转短匕,脚下一个用力,身形就到了罗同跟前,短匕抵在罗同的咽喉上。 “罗同,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我并非侯府的下人,除了我家姑娘,没有任何人可以把我发卖出府。” “你……”罗同还想说什么,却觉得咽喉处一凉,已然有血淌了出来,吓得他连忙住了口。 “回去告诉文顺侯……哦,不对,是回去告诉二姑娘,有我在,司白的命她休想拿走!” 罗同灰头土脸地回去了。 也果然如水沁所说,他禀报的对象,并非是沈宏方,而是沈明薇。 沈明薇听了此话,恨得几乎将牙齿咬断! 好不容易寻得机会,趁着沈凌欣重病,得以处理掉司白那个贱婢,出一出心头的恶气,想不到竟被水沁全然破坏掉了! 她就不信了,堂堂一个文顺侯府,连区区一个贱婢就拿不下! 沈明薇心里发着狠,事情就闹得越发大了起来。 第180章 像只煮熟的虾公 水沁一脚踹飞出去一人,继而用手指擦了擦短匕上的血迹,露出一抹狰狞的笑容来。 沈明薇这是把整个侯府的护卫,都给调了过来?还真是有些麻烦啊! 要不是有姑娘给的毒,她一个人想要守住此处,确实有些难呢。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一道声音传来。 “啧啧……水沁,你是不是把脑子给丢了,都不知道求援的吗?” 金玥从房顶上跃下,顺道把一个准备偷偷潜入房间的黑影,给踹了下来。 水沁一抹手臂上的一道血迹,道:“谢了,金大人。” “啧啧……”金玥又是两声啧啧,“还真是生疏了啊,都叫上金大人了。” 水沁有些无语,就算她还是青袍卫的时候,与金玥也不熟好么。 而罗同见金玥帮着水沁,顿时有些急了,说道:“我等是在捉拿侯府没有规矩的下人,金大人如此做,是不是有插手侯府后院之事的嫌疑?” 金玥压根没有理会罗同,只问了水沁一句:“你没告诉过他们,你出自何处?” “我只告诉他们,我并非侯府的下人,没想到他们听不懂人话。”水沁往身后的门扇上一倚,全然一副有金玥在,她就歇息的模样。 金玥顿时发出两声啧啧,这才转回头,笑眯眯地冲着罗同说:“那金某好心告诉你们一声,水沁来夫人跟前伺候之前是青袍卫。你说,金某该不该来横插一手呢?” 闻言,罗同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而那些躺在地上呻吟的家丁护卫,全都恍然大悟,原来水沁是青袍卫,那他们输得不冤,没丢掉性命,就该谢天谢地了。 不管罗同作何感想,金玥挥了挥手,立马有一队青袍卫冲了过来,将房间牢牢守住。 有了金玥的出现,青袍卫的守护,沈明薇就算是心中再怎么恼恨,也拿水沁与司白等人没辙,想要求助于沈宏方,却不想沈宏方根本不见她,她只能选择放弃。 这件事就这么雷声大,雨点小的结束了。 沈宏方哪里有心情理会这些芝麻绿豆的小事,他现在最要紧的是解毒,保住自己的性命! 文顺侯府十万两白银寻毒医的消息不胫而走。 然后,的确有毒医陆陆续续地上门。 诊脉,确定是中毒,甚至也有人说出了眉心血这个名字,这让沈宏方喜出望外。 然后…… “公子,文顺侯院里好生热闹。”敛秋几乎憋不住笑。 “怎么个热闹法?”沈凌欣问着,手上沉稳地给栖霞公主施针,而栖霞公主此时此刻闭着眼睛,赫然已经进入梦乡。 这是沈凌欣故意如此做的,避免与栖霞公主过多的正面接触,否则她怕以栖霞公主的精明,看出她就是沈凌欣来。 先前,她与栖霞公主耳语,说的也不过是她会假借生病为由,亲自去请周公子为她医治奇疯之症,还会暂时留在府外,直到栖霞公主被治好之后。 至于为何要如此做,沈凌欣也只推脱,说这周公子性情古怪,若她不留在府外,周公子断然不会出手医治。 栖霞公主为了治好自己的奇疯之症,也不得不妥协,甚至还帮着沈凌欣打掩护。 这些日子沈凌欣为栖霞公主施针,不下十余次,今次再施最后一次针,再喝几副汤药,栖霞公主体内的毒,就可以解除了。 只听敛秋笑嘻嘻的说:“听说侯府来了不少的毒医……也不对,谁知道都是些什么人。文顺侯病急乱投医,居然信了他们的鬼话,又是施针,又是喝汤药,还有什么火灼之法,皆是尝试了一个遍。” “这些也就罢了,听说还有放血法,差点没把他给放干了。熏蒸法差点没把他给煮熟了……姑娘是不知道,文顺侯满脸通红的样子,像只被煮熟的虾公!” 说到这里,敛秋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沈凌欣也跟着弯了唇角,只笑不达眼底。 与沈宏方对母亲林氏,对林家的所作所为比起来,这些还远远不够! 她就是要沈宏方遭受千般痛苦,万般心痛,就是要逼得沈宏方走投无路,只能乖乖就范! 而沈宏方也确实要疯掉了! 罪没少遭,毒就是解不了! 这些天里,红情绿意贴上的痒毒,发作得一次比一次狠,而眉心血则是发作次数一天比一天频繁。 一开始还只是一天一次,如今各种折腾下来,眉心血改成了一天发作个回,且每一次鼻血都需要好久才能止住。 再这么下去,他觉得不等两种毒彻底毒发,他就先流干血身亡了! 难道,只能给毒字一号十五万两白银,才能解除身上的毒? 沈宏方心中是不情愿的,却发现别无他法。 眼瞅着时间临近对方说的半月之期,沈宏方几乎要爬不起床来了。 到了此时此刻,死亡的阴影笼罩在头顶,沈宏方真正的感觉到恐惧了,他吩咐罗盛去请佟公子来给他解毒。 只是,罗盛吃了闭门羹,他试图强闯进去,被金玥打了个半死,只得铩羽而归。 “废物!本侯要你做什么?”沈宏方气地捶着床大骂,尽管此时他并没有太大的力气。 这段时日折腾下来,沈宏方的脾气彻底暴躁起来。 罗盛惨兮兮地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禀道:“奴才虽然没有见到佟公子,但是听到大姑娘发话了。大姑娘说……” “休要跟本侯提那个孽障!她害得本侯还不够惨吗?还敢出来!她要是在跟前,本侯定然打死她!孽障……”沈宏方又是一阵咒骂。 骂了好半晌,沈宏方转头又骂罗盛:“哑巴了?说啊,那个孽障说什么了?” “大姑娘说,她已然在周公子和佟公子跟前,替侯爷说了好话。周公子答应给侯爷解毒,也无需十五万两银子,只需要十万两,还有……” “不可能!本侯身上的眉心血,就是她下的,她就是个蛇蝎毒女,怎么可能这么好心!一定是旁人假冒的!你个蠢货被人给骗了!” 罗盛垂着头,也不与他争辩,只低声道:“奴才听着的确是大姑娘的声音。还有她提的最后一个要求,侯爷听过就知是不是旁人假冒的了。” “说!” 第181章 凌欣,是我对不起你! 当听完罗盛所说,沈宏方也不得不承认,除了沈凌欣,旁人是不可能提出这样的要求的。 十万两银子,外加一张与林氏的绝婚书,这就是毒字一号开出来的,给沈宏方解毒的条件。 绝婚一事,先前沈凌欣就已经提过,此时再提也实属正常。 绝婚一事虽然丢人现眼,但与性命相比较起来,沈宏方自然是果断地选择了后者。 只是,毒字一号的周公子,不是来给沈凌欣解毒的吗?怎么会听沈凌欣的安排? 带着这样的疑惑,沈宏方如愿见到了敛秋。 敛秋笑眯眯地收下了银票,又细细地看了那张沈宏方亲手写下的绝婚书。 而沈宏方终究是忍不住,将疑惑问了出来。 敛秋一边拿出解毒丸来,交给沈宏方,一边极为好心地解释道:“沈大姑娘是该好好感谢感谢文顺侯的。若不是因着文顺侯,我家公子岂会亲自出手解毒,又岂会应了沈大姑娘的请求,用五万两银子,甚至是十万两,换了这一张纸。” “因为本侯?”沈宏方接过解毒丸的动作微微一顿,心中既困惑不解,又是一阵后怕。 听对方话中的意思,对方似乎原本不止要十五万两,还想坐地起价,要二十万白银! “文顺侯莫不是以为,你违背了毒字一号的二不解三不得,将从毒字一号买来的毒药,用在了沈大姑娘身上,毒字一号只对文顺侯施以惩戒就算结束了?” 不然呢? 沈宏方拿着解毒丸看了看,差点把这句话直接问出来。 敛秋转身欲走,不过口中还是又说了一句:“文顺侯且记住,毒字一号是在替文顺侯善后,才会做了这次亏本的买卖。” 而沈宏方见敛秋要走,顾不得细思敛秋方才说的话,急忙道:“佟公子这是要做什么去?不是为本侯解毒吗?” 敛秋丝毫不以为意地说:“解毒丸不是给文顺侯了吗?服下之后,毒性自解,我还不走,难道等着文顺侯请我用膳?” “就……就这么简单?”沈宏方不可思议地瞪着敛秋的背影。 “不然呢?” 这句话方才沈宏方没有问出来,不想却从对方嘴里说了出来。 沈宏方张了张嘴,自己十万两银票,就买了这么一粒药丸? 一粒解毒丸,就能解了他身上的两种毒,那他先前的那些折腾都算什么? 敛秋临关闭院门之时,略带戏弄之意地说:“要不然我给文顺侯,来一个放血、熏蒸,外加火灼的一整套手法?到那时候,文顺侯就会放心了。” 闻言,沈宏方的脸色顿时涨红起来,继而变得铁青! 只是还不等他说什么,院门“嘭”的一声就关上了,隐约传来好似笑声的声响。 沈宏方气的险些将手中的解毒丸给捏碎了。 “侯爷,事到如今也别无他法,您还是先服下这粒药丸,看看效果究竟如何。”罗盛低声提醒着沈宏方。 沈宏方回过神来,将解毒丸拿到眼前,仿佛跟这粒解毒丸有深仇大恨一般,咬牙切齿地瞪了它半晌,才将解毒丸送入了口中。 解毒丸有没有把那两种毒解了,沈宏方一时间还难以判断出来,只不过服下解毒丸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原本无力起床,还是被人用软椅抬着过来的他,忽然就觉得浑身充满了力气,当即从软椅上一跃而起。 “侯爷……”罗盛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搀扶沈宏方。 沈宏方将他挥开,活动了几下胳膊腿,扭头就回了自己的书房。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痒毒没有发作,眉心血也同样没有发作,而沈宏方不放心,找了先前曾经说出过眉心血这个名字的毒医,来给他诊脉。 那毒医再三诊脉之后,也确认沈宏方身上的毒解了,之后还追着沈宏方问,究竟请了什么人,用了什么方法解的毒。 当听说只是一粒解毒丸之后,那毒医只觉得难以置信,随后在罗盛“好心”指点下,去往了沈凌欣的院落,却是自此一去不回,再也不见了踪影。 沈宏方只当那毒医不是毒字一号周公子,也就是沈凌欣的对手,所以被毒死了,却不知毒医的确不是沈凌欣的对手,但并没有被毒死,而是被沈凌欣收归麾下,甘心成为了毒字一号的一名伙计,只为了学习更高明的毒术。 这一日,毒字一号的周公子留下一张方子后悄然离开,而消失多日的沈凌欣,也悄无声息地回了文顺侯府。 至少,在栖霞公主的眼中看来,的确是如此的。 栖霞公主看着沈凌欣,很是高兴的扑了过去。 “好凌欣,你终于回来了!这些时日你不在,都不知道我过得是什么日子,简直糟糕透顶了!那个什么周公子,整日里一副生人勿进的冰冷模样,比我先前还要拒人于千里之外,一给我施针,我就会昏睡过去!呜呜呜……他不是好人……” 栖霞公主仿佛一只小狗一般,头拱在沈凌欣怀里,嘴里呜呜的哭着。 蓦然间,栖霞公主头部一空,险些被闪倒在地,还不等她弄清楚状况,就听一道清冷声音说道:“栖霞公主怎么不问,本侯的夫人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还是说,栖霞公主以为,本侯的夫人做为人质,被毒字一号软禁起来,是什么好事不成!” 栖霞公主抬眸,只见周沐寒扶了沈凌欣去往一旁坐下,方才也是周沐寒将沈凌欣从她身边拉开,才害得她差点摔在地上。 栖霞公主不由得心生恼怒,刚想要发作,却忽然停顿了下来。 宸阳侯话中的意思,是沈凌欣用自身被软禁在外,才换来了那位周姓公子给她诊治的机会? 栖霞公主不是那等不谙世事之人,自是知道女子陷身囹圄,可能会遭遇到的不好,顿时变了脸色。 还有,方才宸阳侯拉开沈凌欣之时,与她之间的距离,许是都不足量尺,可是她的奇疯之症并没有发作,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她的奇疯之症当真治好了? 栖霞公主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才好。 须臾,栖霞公主笑了起来,身上的细铃发出阵阵声响,然而看向沈凌欣的目光中,却是充满了愧疚。 “凌欣,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栖霞公主不笑了,喃喃地重复这句话。 沈凌欣不过是不想在他人面前,暴露出自己就是周安的秘密,不想让人知道自己会毒术,这才用了如此的借口,不想害得栖霞公主如此的愧疚,不由得心虚起来。 只是,沈凌欣并没有想到…… 第182章 蛊毒又现! 沈凌欣暗暗心虚,自是好生安抚了一番栖霞公主。 而栖霞公主似乎有心事,在高兴自己的病医治好了之余,总是握着沈凌欣的手不放。 不但如此,她还逮着机会,就想撵周沐寒走,只想她一人粘着沈凌欣,像个吃醋的孩子似的,让沈凌欣很是无奈。 只是,周沐寒有他自己的打算,自是不会听栖霞公主的摆布。 不过,当他看出沈凌欣想单独与栖霞公主待一会儿之后,便表示先行去休息,便回了这些天他在文顺侯府暂住的房间。 二人皆是没有留意栖霞公主眸中,一闪而过的意味不明的光芒,更没有人察觉,那间房间里也并无周沐寒的身影。 而沈凌欣好不容易哄着栖霞公主睡下,便从水沁口中,得知了司白一事,遂急忙去看司白。 “姑娘……” 司白见了沈凌欣,刚喊了一声姑娘,眼泪就滚了下来。 沈凌欣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给司白诊了脉,又吩咐人去抓药回来,煎给司白喝。 “姑娘,奴婢没有勾引少爷!”司白一边掉着眼泪,一边哽咽着说道。 “我知道。你好好养着,这个仇我会替你报回来的。” “姑娘……” “别哭了,喝了药就睡觉,睡醒了好好吃饭,早点好起来。” “奴婢知道了。”司白应着,而且她也确实很是虚弱,喝了药之后,很快就睡了过去。 留下执青看顾着司白,沈凌欣就带着水沁与敛秋出了卧室。 “水沁,辛苦你了。” “不辛苦,这是奴婢该做的。” “接下来还要再辛苦你一遭。” “姑娘尽管吩咐。” 沈凌欣就吩咐了几句话,水沁领命而去。 “姑娘不是说要给司白报仇吗?怎么……”敛秋很是疑惑不解。 沈凌欣微微勾了唇,却并不解释,只是转而问道:“张氏最近在做什么?” 敛秋微怔,回过神来后禀道:“念冬说张氏最近似乎也迷上了拜佛诵经,竟然去与夫人抢小佛堂。林嬷嬷记得姑娘的吩咐,劝着夫人把小佛堂让给了她。张氏现在日日去小佛堂拜佛呢。” 沈凌欣心中冷笑,张氏会安心拜佛诵经?恐怕未必。 如此想着,沈凌欣就与敛秋到延寿堂转了一圈。 因着先前水沁几乎将府中护卫,全都给打趴下了,所以她们二人没有惊动任何人,就顺利了到了张氏的床前。 张氏以及她身边伺候的人,都因着中了毒而昏睡了过去。 敛秋掀开床幔看了一眼,顿时吃了一惊,道:“姑娘,这是张氏吗?” 张氏不知是因着上了年纪的原因,还是性情使然,并不似其他府上的老太太那般长相富态、眉眼和善,而是有些许瘦削的,面色也偏暗沉,可床上躺着的人竟然面庞圆润,白白净净的,那模样就仿佛多少时日,不曾见过阳光一般。 沈凌欣也不由得微微皱了眉,伸手搭上了张氏的腕脉。 半晌之后,沈凌欣收回手。 “姑娘可是有什么发现?”敛秋也跟着诊了张氏的脉,“中毒?不像啊。再说有这么古怪的毒么?会让人长得富态白净……” 敛秋嘀咕着。 “也是中毒,不过是蛊毒。” 沈凌欣说出此话的时候,语气很是平淡,但心中并不平静。 又是蛊毒! 然尘中了蛊毒,张氏身上也有蛊毒。 虽然张氏身上的蛊毒,与然尘中的蛊毒,无法相提并论,恐怕是个蛮疆之人就能弄出来的,但是蛊毒相继出现,这当中当真没有任何关联吗? 如果说然尘因其特殊身份,对方有所图谋的话,那张氏又有什么可以让对方图谋的? 而且…… 沈凌欣心中微微一动,当即就前往了小佛堂。 小佛堂里陈设依旧,似乎没有任何变化,只有上面供奉着的菩萨雕像,仿佛被人涂抹了一层蜡油,在烛光照射下,透着一股奇异的光芒。 她虽没有时间陪着母亲一起拜佛,却也知道母亲每日都会亲手擦拭一遍菩萨雕像。 旁人皆说菩萨雕像请回来,不可轻易触摸,否则就是对菩萨的不敬,只有母亲说雕像染尘,才是对菩萨的不敬。 敛秋见沈凌欣一径地看着佛像,不由得出声问道:“姑娘,可是这菩萨雕像有什么不对?” 沈凌欣伸手摸了一下菩萨雕像,触手并不黏腻,不是蜡油,而是一种能安抚蛊虫的虫粉,遂口中答道:“是这层泛光的粉末不对。” 这也就是张氏抢了小佛堂,日日来此的原因,只有在小佛堂里待着,她体内的蛊虫才不会躁动,张氏才不会难受。 看来是她低估了张氏所中的蛊毒,而下蛊毒之人,原本的目标很可能不是张氏,而是母亲林氏! 只不过不知是巧合,还是张氏想要做什么,就那么凑巧地自己撞了上去,代替母亲林氏中了这蛊毒。 对方究竟想要做什么?或者说,对方想从林氏身上得到什么? 难道…… 沈凌欣伸手摸了摸颈间的那枚玉坠。 或许,她选择在此时,让母亲离开文顺侯府,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在以沈凌欣的身份回侯府之时,她就已然让敛秋,将那张沈宏方亲手写下,她又拿去官府盖了章的绝婚书,送去了梧桐院,交给了母亲。 本是想着这几日就安排母亲离开文顺侯府,只是此时看来,本就是敌在暗我在明的局势,母亲这一搬离侯府,怕是会彻底暴露在对方的视线当中! “敛秋,你去找一下水沁,让她……” 敛秋细细听了沈凌欣的吩咐,当即疾奔而去,她怕去晚了,水沁已经动手,怕是会误了姑娘的事。 凌晨,夜色尚未褪去,解了毒难得能睡个好觉的沈宏方,却被人给吵了起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黑沉着脸道:“罗盛,你最好有什么要紧的事,否则本侯决不轻饶于你!” 罗盛自知因着先前得罪佟公子一事,惹了侯爷不高兴,遂做事说话皆是小心翼翼的,只此事确实重大,实在容不得他不来禀报。 “侯爷,是梧桐院出事了!” “梧桐院?林氏?”沈宏方原本再穿衣服的动作一顿,漫不经心的说道:“她出事与本侯何干?你莫不是忘了,本侯已经写了绝婚书!她林氏与本侯已经绝婚,再无任何干系!” “侯爷,奴才自是记得。可是……” 第183章 我要她给我母亲偿命! “有话就说,再吞吞吐吐的,就给本侯滚出去!”沈宏方不耐道。 “侯爷,还有徐姨娘。” “嗯?娴芳?她不是在庄子上吗?” “徐姨娘在梧桐院!她放火烧了梧桐院!夫人……林氏怕是救不出来了。还有库房也起了火……” 沈宏方终于是坐不住了,匆匆忙忙地穿好外衫,就去了梧桐院。 梧桐院火光冲天,库房那边也同样浓烟滚滚,侯府下人慌乱地打水灭火。 闻讯赶来的沈凌欣,哭喊着母亲,要往火海里冲,被她身边的水沁与敛秋拉住。 在这一片忙乱当中,仿佛疯了似的,举着一只火把,在那大喊大叫着的徐姨娘,尤为惹人注目。 “烧、烧!全都烧起来!烧死林氏那个贱人!烧死她!烧死她!烧……哈哈哈……烧死她!烧……” “徐氏,你发什么疯?”沈宏方不由得气急败坏,林氏被烧死也就罢了,可烧库房做什么?那里面多少值钱的物件啊! 徐姨娘却对沈宏方呵斥充耳不闻,继续拿着火把,做着四处点火的架势,口中依旧是喊叫着烧死她,烧起来这一类的话。 本是想看热闹的沈明薇,见到这一幕,简直要被惊呆了,姨娘怎么会在这里,还这副模样? “姨娘!你……你这是怎么了?” 沈明薇想要过去阻止徐姨娘的疯狂举动,却不料徐姨娘似乎不认得她一般,挥舞着火把不让她靠近,火把都差点挥到她脸上! 沈明薇吓得脸色惨白,连忙后退到沈宏方身后,扯住沈宏方的衣袖,冲他哭道:“爹爹,姨娘是不是梦魇了?还是中邪了?要不然怎么会连薇儿都不认识了?爹爹,您快让人救救姨娘啊!” 本就满心燥怒的沈宏方,被沈明薇哭得更加心烦意乱,挥袖子甩开沈明薇,转头吩咐罗盛:“罗盛,把徐氏控制住。” “是,侯爷。” 罗盛应声蹿了过去。 徐姨娘手中虽有火把,又状似疯狂,但终究只是个不会武的女人,不消三两下,就被罗盛抢走了火把,又被控制在了原地。 “徐氏,你想干什么?竟然放火烧侯府!”沈宏方劈头盖脸的就是一巴掌,直接把徐姨娘给扇倒在地。 他心疼库房里的物什,那都是银子,白花花的银子啊,就被徐氏这么给烧没了! “烧死她,我要烧死她!”徐姨娘倒在地上,嘴里依旧不停歇地叫嚷着。 “你还我母亲命来!你还我母亲的命!” 沈凌欣扑了过来,对着徐姨娘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大姐姐住手!快住手!”沈明薇急了,“爹!罗叔……” 罗盛倒是想过去阻止沈凌欣,但他身形刚一动,眼前就多了两个人,正是敛秋与水沁,他根本冲不过去。 就在此时,沈宏方快步上前,伸手扯住沈凌欣,将她狠狠地往旁边一甩,厉喝道:“孽障,你闹够了没有?” 沈凌欣被甩得险些摔在地上,还是水沁眼疾手快地冲过来扶住了她。 抬起满是泪痕的面庞,沈凌欣看着沈宏方,忽地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我闹够了没有?你居然问我闹够了没有!哈哈哈……” 沈宏方被她笑得无来由的一阵慌乱。 只是转念一想,自从沈凌欣撞墙之后,这府里就没有个安稳的时候,还丧心病狂地给他这个亲生父亲下毒,继而一再地威胁他,究竟是要闹到什么时候才算完? 沈宏方自觉自己已经仁至义尽,是眼前这个孽障不识好歹,他质问的事理直气壮,所以他再次沉喝一声:“本侯问错了吗?你还想闹到什么时候? 沈凌欣不笑了,眼神冰冷地看着沈宏方,道:“沈宏方,你究竟有没有心?火海里的人,是我的母亲,也是与你同床共枕十几年的枕边人,是为你生女、替你打理侯府的你的妻子!你从到了此处,可有问过一句母亲如何了,可有问过一句?” 最后一句,沈凌欣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喊出来的。 沈宏方冷哼一声:“枕边人?妻子?真是笑话!你不是逼着我写了绝婚书吗?她林氏与本侯什么干系都没有,本侯为何还要关心她?生女?本侯倒是宁愿没有生你这个孽障出来!” “我也宁愿不是你的女儿!”沈凌欣暴吼出声。 那样的话,她的身上就不会流淌着那么肮脏的血! “孽障!”沈宏方气得脸色铁青,扬手就要打沈凌欣。 沈凌欣没有动,她身旁的水沁,一把攥住沈宏方的手腕,然后用力把他往旁边一甩,一如先前沈宏方甩沈凌欣那般。 沈宏方踉跄了几下,才稳住身形。 不等气急败坏的沈宏方把话吼出来,就见沈凌欣伸手一指地上的徐姨娘,道:“今日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要她给我母亲偿命!” “不!你不能这么做!”沈明薇急忙拦在了徐姨娘身前。 “凭什么不能?她烧死了我的母亲!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沈凌欣一步一步地逼近沈明薇,确切的来说是她身后的徐姨娘。 沈凌欣眼神冰冷,仿佛是地府归来索命的冤魂,吓得沈明薇不由自主地不断后退着,然后绊在了徐姨娘身上,与她摔做了一团。 “爹爹……”沈明薇急忙求助于沈宏方。 沈宏方心中气恼徐姨娘放火烧了库房,并不是很想理会,只是终究是心疼沈明薇,也念在徐姨娘为他生了侯府唯一男丁的份上,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徐姨娘死在沈凌欣手里。 当下,沈宏方就厉声呵斥道:“孽障,事情还没搞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就在这里喊打喊杀的做什么?给本侯滚回你自己的院子里去!” 闻言,沈凌欣霍然看向沈宏方,当真很想问一问,沈宏方是不是脑子被狗啃了! 即便徐姨娘放火烧死母亲的事情,没有铁证如山,却也八九不离十,他看不到、听不见吗? 好,就算这件事他看不到,但是母亲命殒火海,他却让她这个做女儿得回自己院子,这是个人能做出来的事? “没有搞清楚?滚回自己的院子?好!滚回自己的院子!” 伴随着沈凌欣这句话音的落下,是一声长长的哀嚎! 第184章 别脏了你的手! 徐姨娘惨叫着,抱着自己的腿,在地上不断翻滚着,血流了一地! 刚爬起身来的沈明薇,被眼前的一幕,吓得一屁股又坐倒在地。 谁也没有看清楚,沈凌欣究竟是如何做到的,但是人人都看得到,徐姨娘的大腿上有一道很深的伤口,鲜血不断地涌出来! “姨娘、姨娘!快请大夫来啊!爹爹……”回过神来的沈明薇,急忙扑了过去。 “来人,快去请大夫!”沈宏方也是被吓了一跳,继而气得捶胸顿足的大骂:“孽障,如此的心狠手辣,简直是禽兽不如的畜生啊!” “禽兽不如的畜生?比不得你。”沈凌欣笑了,只是手中拿着的短匕,却再次挥了下去。 “姨娘!沈凌欣你给我住手啊!”沈明薇终于是忍耐不住,直接喊了沈凌欣的名字。 只不过,她只是喊得凄厉,却根本没有那份阻拦沈凌欣的胆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凌欣又给徐姨娘来了重重的一下,徐姨娘长声惨叫中,血溅了她一脸。 沈明薇彻底地僵住。 “孽障,你给本侯住手!”沈宏方也被这血腥的一幕刺激到了,口不择言道:“即便是杀人偿命,那也自有官府来判决,你岂可私设公堂,滥施刑罚?” 沈凌欣缓缓转头,冲着沈宏方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说:“你倒是提醒我了,杀人是要偿命的!” 沈凌欣扬起手中的短匕狠狠扎下,目标直指徐姨娘的心口! 沈明薇惊呼:“不要!” “住手!”沈宏方厉喝一声,抬脚就踹向了沈凌欣。 等的就是这一脚! 沈凌欣微不可见地勾了唇角。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声音忽然传来:“欣儿……” 几乎是与此同时,沈凌欣拿着短匕那只手,也被一只手掌给握住了。 沈凌欣缓缓抬眸,是周沐寒。 似乎这是周沐寒第一次称呼她为欣儿,却没有想到会是在如此情形下听到。 “你也要阻止我吗?”沈凌欣只问了这么一句,眸中闪过了一抹深意。 周沐寒动了动手指,在沈凌欣的手背上,轻轻的敲了几下,继而将短匕从沈凌欣手中,拿到了自己的手中。 然后,周沐寒露出了一抹极为清淡笑容,只不过这笑容似乎并不是显露给沈凌欣看的,因为他是看着徐姨娘笑的。 “我不过是想说,别脏了你的手,我来!” 周沐寒话音落下,只听“噗”的一声,短匕赫然扎进了徐姨娘心口,徐姨娘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已然断了气! 周沐寒这一举动,就连沈凌欣都微微怔了一下。 “姨娘!娘!”沈明薇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扑到徐姨娘身上大哭。 “宸阳侯,你……”沈宏方也愣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迟迟不露面的周沐寒,一出来就把徐姨娘给杀了! 周沐寒把短匕扔回给水沁,伸手扶了沈凌欣起身,漫不经心的问道:“本侯怎么了?” “你怎么能……怎么能直接把她给杀了?”震惊过度的沈宏方,倒是一时间忘记了对周沐寒的惧怕,居然出言质问起周沐寒来了。 “本侯连皇亲国戚都可以就地斩杀,何况一个卑贱的妾室,且这个妾室还犯下了纵火害死侯府主母的罪行。若不是本侯的夫人等不得,本侯还嫌这样一刀了结了她,是太过便宜了她。” “若依着本侯的意思,此等恶人该千刀万剐。文顺侯有不同见解?那也无妨,现在让人把她拖下去,来个死后千刀万剐也不是不行。如此,文顺侯可是满意了?”周沐寒口中问着,手上却是拿出一方帕子,轻轻的给沈凌欣擦拭着手指上沾的血迹。 沈宏方被气得差点一个倒仰栽过去。 天亮了,火也被扑灭了。 烧塌了的房间里,找到了两具被烧焦的尸体,看样子该是林氏与林嬷嬷两个人,沈凌欣直接哭晕了过去。 房间里只剩下床上的沈凌欣,与床边的周沐寒。 沈凌欣缓缓睁开眼睛。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周沐寒将手中倒好的温水,送到沈凌欣唇边,喂她喝了一些温水。 面对他的温柔,沈凌欣微微握了手指,说:“唯安,以你对我的了解,以你暗中替我做的筹谋,该当知道这分明是我设的一个局,你为什么还要沾染这份血腥?” 她原以为当时周沐寒在她手背上的敲击,是告诉自己他领会了她的深意,却不想…… 周沐寒左眉间的疤痕,微微动了动。 他自是知道,以沈凌欣对林氏的重视和保护程度,外加他暗中派去的人手,徐姨娘想要放火烧死林氏,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所谓被烧死的林氏与林嬷嬷,该当都是沈凌欣提前安排好的。 只是,那又有什么呢? 在上一次徐姨娘不惜给沈明聪下毒,妄图栽赃在林氏身上的时候,徐姨娘就该死了。 不,应该说早在徐姨娘给林氏下妙绝毒的时候,徐姨娘就该死了! 让她活了这么久,实在是对她太过宽容了。 上一次若非沈凌欣沉着应对,恐怕林氏早就被害死了,而这一次虽然是沈凌欣有意借徐姨娘的手,以便林氏和林嬷嬷假死脱身,但是放火烧梧桐院这样的狠毒行径,却实实在在的是徐姨娘自己做出来的。 只不过,因着沈凌欣提前做的安排,林氏二人并没有当真被烧死而已。 林氏没有真的死,所以就不该杀徐姨娘? 他的欣儿啊,还是太过心软和善良,那么便由他替他的欣儿,来了结徐姨娘的性命。 周沐寒不以为意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道:“我的双手早就沾染满了无数的血腥,不差这一星半点,我也不在意。” “可我在意!”沈凌欣脱口而出。 周沐寒抬眸。 沈凌欣深吸一口气,说:“你的双手或许是沾满血腥,可你杀的是敌人,是该杀之人!这些血腥也就不能称之为血腥,而是独属于你的荣耀!我不允许它们被玷污,不允许它们沾染那些真正的腥臭的血腥!” 闻言,周沐寒先是怔了怔,继而低声笑了起来,眉眼生动,就连左眉间的疤痕也跟着舒展开来。 就在这时,门外忽地传来纷乱的声响,任谁也没有想到,一口巨大的黑锅,就这么从天而降! 第185章 说破大天去,周沐寒也要死! 萧正青与能思源等人,满脸悲愤的站在政渊帝面前。 “栖霞公主是吾皇与皇后唯一的公主,吾皇与皇后待公主如珠如宝,不舍得公主受一点委屈,却万万没有想到,不过是来雨墨国求医,竟然就落得个人死身毁的凄惨结局!” “雨墨国皇上,你该给我们一个交代!” “我们峰洪国确实是有求于雨墨国,可这不代表着,我们的公主惨死,我们还要继续忍气吞声!若皇上不能给我们一个满意的交代,哪怕是只剩下一个人,我们峰洪国也要拉着雨墨国的臣民一同赴死!” 或许在之前,雨墨国与峰洪国勉强算是旗鼓相当,但正所谓哀兵必胜,栖霞公主的惨死,恐怕会让峰洪国的战力,原地提升一大截,两国若是当真打起来,雨墨国的赢面恐怕很小。 对此政渊帝也是心知肚明,他开口问道:“你们想要什么样的交代?” “一,答应我们先前的要求;二,杀人偿命,我们要宸阳侯周沐寒为栖霞公主偿命!” “对,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就算说破大天去,周沐寒也要死!否则我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政渊帝看向了一众朝臣。 当即就有朝臣出列说道:“皇上,宸阳侯杀害栖霞公主一事证据确凿,峰洪国使臣要他偿命的要求,属实合情合理,皇上……” 此人的话还未说完,就听一声厉喝传来:“信口雌黄,何来的证据确凿?” 众人循声望去,出声之人竟然是承恩公王道源! 但见王道源胡须乱颤,用手中的朝板指了那人,怒气横生道:“所谓的证据,不过是峰洪国几个婢女的一面之词;所谓的证据,不过是现场遗留的一枚扳指;所谓的证据,不过是峰洪国的众口一词!这就是证据确凿?” 平素里王道源一贯与周沐寒不对付,就连在朝政上的见解,往往都充斥着分歧,二人只要见了面,王道源必然会骂上几句,此时王道源居然会出言维护周沐寒,属实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政渊帝深深的看了一眼王道源,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承恩公此话差矣。几个婢女虽然是峰洪国的人,但她们几乎被吓疯了,如此情形下,说出的话又岂会有假?” 不等王道源说什么,只听此人又道:“即便这些婢女的话做不得真,可是那枚扳指承恩公总该认识?宸阳侯可是一直戴在手上的。此事若非宸阳侯做的,他的扳指怎么会出现在栖霞公主的房间里?” “还有,宸阳侯那晚的行踪,他只说自己在房中休息,却并无任何人能为他证明,而那几个婢女却是亲眼看到,他出现在栖霞公主房中,残忍的杀害了栖霞公主,又毁了栖霞公主的尸身。” “不是有青袍卫,以及宸阳侯身边的金玥金大人,能够证明宸阳侯不曾出屋么?”有一道声音,似乎底气不足的问了一句。 问完这句话,那人就急忙垂了头,许多人都没有弄清楚,说这句的人究竟是谁。 只方才与王道源唱反调的那个人,却是看的一清二楚,当下就看向了那人,道:“方大人,青袍卫还有金玥,皆是宸阳侯的侍卫,他们的话如何能当做证据?” 原本是大理寺少卿,如今已经升任大理寺卿的方文厚,状似胆小地缩着脖子,声音也略显唯唯诺诺的,却异常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 “那几名婢女不也是栖霞公主身边伺候的么?她们说的话能做为呈堂证供,怎么到了宸阳侯这边就不行了?再说,那具尸体损毁的严重,说不定……说不定死的人根本不是栖霞公主……” “你放屁!”能思源不干了,几步上前伸手揪住了方文厚的衣领,“为了给周沐寒脱罪,你是什么狗屁都敢放!你是不是以为我们峰洪国好欺负,还是你以为我不敢打你!” 话落,能思源一拳头就招呼在方文厚的鼻子上,方文厚顿时鼻血长流! “住手!有话说话,当殿打人成何体统!能大人莫不是以为这里是你们峰洪国的朝堂大殿不成?” 王道源虽年纪已大,却是老当益壮,一把就拽住了能思源挥舞的拳头。 而雨墨国的许多武将,自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人挨打,当下就冲了过去,峰洪国使臣人虽然少,也同样不可能任由这些武将,围殴能思源一人,当然也是纷纷冲了过去。 眼瞅着好好的一个朝堂大殿,变得如同一个菜市场一般乱七八糟的,政渊帝当即沉了脸色。 “都给朕住手!”政渊帝一声大喝, 众人雨墨国的武将们率先住了手,却还是将方文厚护在了身后,对峰洪国的人怒目而视。 峰洪国使团毕竟人少,且多数是文臣,本就吃了不少亏,此时就跟着停了手。 那些个武将在政渊帝的示意下,重新站回了原位,而峰洪国的人仍旧是满脸不忿的站在原地。 “都回来,休要添乱。萧某相信,以雨墨国皇上的英明,自会给我等一个满意的交代。” 说完,萧正青转向了政渊帝,又道:“还请皇上能尽快圣裁此事,莫要让萧某失信于峰洪国的人,否则峰洪国怕是再无萧某的立锥之地。届时,萧某恐怕只能带着萧家人,来雨墨国繁华的京城转上一转了。” 带着萧家人,来京城转一转,这话你要是以为,萧正青是在说投奔政渊帝,那你就大错特错了,他是在威胁政渊帝。 他是在说若是政渊帝不能尽快给出他们想要的交代,他就要与萧家人一起攻下雨墨国的疆土,甚至是挥师直逼京城! 政渊帝自然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心下恼怒异常,面上却是不显,只道:“萧少将军稍安勿躁。此事朕心中已然有数,至于周沐寒也已经打入天牢,听候朕的发落。只朕一向将宸阳侯视若亲子,发生此种事情,朕心下难免心痛!希望萧少将军能体谅朕的心情,容朕好生……” 就在政渊帝做哀伤状,说着一些冠冕堂皇的话之际,只听殿门外忽地传来极为急切的喊声。 “报!紧急军情!” 第186章 赶尽杀绝啊! “报!紧急军情!东零国兴兵犯境,已失一城!三皇子殿下请皇上派军支援!” “报!紧急军情!金北国举兵侵略,已失两城!四皇子殿下请皇上派军支援!” “报!八百里加急军情!王将军与敌军对战时坠马,以至于重伤昏迷,请皇上速速派大将镇守边关! “报!西齐……” 随着一声又一声的急报,政渊帝的脸色也是越来越阴沉。 仿佛在这一瞬间,雨墨国遭到了其他各国的“围殴”,没有一处是安稳的。 在这样的时刻,栖霞公主身死这件事,也算不得什么了,萧正青等人就算再不甘愿,也只能暂时做个识趣的人,先让政渊帝处理这些紧急军情。 而在萧正青等人离开后,政渊帝发了好大一通火,朝臣们几乎全都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包括此时远在边关的三皇子、四皇子 太子被圈禁在东宫思过之后,三皇子和四皇子蹦跶得太欢,政渊帝就打着让他们历练的名义,将他们二人分别扔去了东边和北边。 这两处常年没有什么大的战事,让他们去也不过是让二人捞点军功,也是趁机观察一下,二人的本事和能力。 谁知道这刚去了没多久,竟然就失了城池,简直要将政渊帝给气死。 王道源强忍着心中的悲痛,请求带兵前去支援,政渊帝则是一番好言好语的安慰,又下旨让太医前往边关救治王易安,还极为体贴的让王道源去后宫看望王皇后,让王道源好生劝解王皇后,只是对于王道源的请战,一直都未置可否。 王道源从皇宫出来之时,已然暮色四合,但仍有不少武将尚未离开,眼见王道源出来了,连忙围了上去。 “承恩公,如何了?皇上可曾做出什么决断?” 他们虽知这般追问,并不合规矩,却还是忍不住心中的焦躁,也就不管规矩不规矩的了。 王道源微微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径自往自家的马车走去。 身后隐约传来那些武将的议论声。 “王大将军自打不满十岁,就跟随承恩公战场杀伐,怎么可能会在与敌军对战之时坠马?” “就算是马有失蹄,人有失手,王大将军即便坠马,怎么就会重伤昏迷呢?” “定然是遭人算计!一定是浪苍国和灿谷国,那些猪狗不如的东西干出来的!” “肯定是!要是我能去,一定替王大将军报仇!” “嘘!别乱说话!王大将军吉人自有天相,这个仇王大将军会亲手报的!” 还有人再说什么,王道源已然听不清了,他眼中无泪,面上无忧,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只是上马车的脚步微微踉跄。 等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回府之后,王道源一直挺得笔直的身形,瞬间佝偻了起来,喉中涌上浓重的血腥味,可是王道源生生地将这口血给咽了回去。 先前,文顺侯府的沈大姑娘,带了王新远的信回来,还让沈大姑娘带给他一句话。 那句话旁人听到,或许并不能明白其中含义,而王道源却是瞬间明了,王新远是在告诉他,政渊帝对他们王家动了杀心,王新远试图另辟蹊径,为王家寻求一条生路。 原本,王道源还不信,政渊帝会对王家如此绝情,此时却是不得不信! 明明可以将此事对后宫隐瞒,政渊帝却特意让他进后宫抚慰皇后。 即便是隐瞒不下来,也可轻描淡写地几句言语带过,政渊帝却非要让人在皇后面前说的“清楚明白”,让皇后清晰的得知,自己兄长性命不保,侄子下落不明! 还有政渊帝派遣去的太医医术高超,尤其院首更是擅长医治这种坠马摔伤,旁人不知内情,只道政渊帝看重王将军。 可是王道源却深知,院首与自己儿子有杀子之仇,院首怎么可能会好好医治?不趁机要了儿子的命,就是其手下留情了! 儿子与院首的仇怨旁人不知,但政渊帝却是一清二楚,可他偏偏点名要那院首前去! 政渊帝哪里只是对王家动了杀心,分明是要对王家赶尽杀绝啊! 虽然林氏是假死,但沈凌欣要表现出悲痛欲绝。 于是,她执意要给林氏设灵堂,与沈宏方大闹了一场。 而沈宏方因着宸阳侯被打入天牢,少了很多的顾忌,又有栖霞公主在文顺侯府身亡,禁军看守着府门,不允侯府众人出府为借口,逼得沈凌欣只能在自己房间里,设了一个小小的灵堂。 “姑娘……”水沁扫了一眼,灵堂外的下人,说:“宸阳侯没有被关在督察院大牢,而是在天牢。天牢与旁处不同,是禁军负责守卫,根本无法用银钱疏通,而金玥金大人不见踪影,很可能也被关押了起来。至于其他的青袍卫,恐怕见到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沈凌欣点了点头,她早该想到的。 在那些禁军带着政渊帝的圣旨,不由分说就将周沐寒锁拿带走之时,她就该想到此事非同一般。 垂眸看着火盆中燃烧的纸钱,沈凌欣默默思忖着。 栖霞公主身殒,若说她没有丝毫难过,那是不可能的,但与栖霞公主枉死比起来,此时此刻她还是更想弄清楚,所谓周沐寒杀害栖霞公主这件事的真相! 栖霞公主被杀,尸身损毁严重;周沐寒的扳指在现场被发现;婢女众口一词,皆言看到周沐寒杀害栖霞公主…… 扳指? 沈凌欣心中猛地一动,为何是扳指? 周沐寒随身物件不少,为何偏偏会是扳指! 沈凌欣扔了几张纸钱进火盆,声音喑哑地问:“水沁,荷园还封着吗?” “是,有禁军在外守着。” 荷园,是栖霞公主来文顺侯府之后住的院子,也是她被杀害的地方。 虽然有不少时候,栖霞公主都是缠着姑娘,会与姑娘睡在一处,只那一日,栖霞公主许是太过于兴奋,非要拉着姑娘去她屋子里,看什么不一样的星星。 后来许是太过疲累,栖霞公主就歇在了荷园,不曾如往常一般,去“糟蹋”姑娘的床榻。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栖霞公主竟会死在荷园。 荷园就被政渊帝下旨封了,还专门派禁军看管了起来。 沈凌欣继续烧着纸钱。 门外忽有下人禀道:“姑娘,方府的方五姑娘让人送了一个食盒过来。” 沈凌欣让敛秋去拿食盒,心中却是暗暗纳罕,方汐晴虽然与她时有礼物互赠,却还不曾送过食盒。 不多时,敛秋空手而回。 “姑娘,方府的人一定要见姑娘。” 闻言,沈凌欣越发的感觉奇怪,遂让来人进来。 第187章 重重玄机 “见过沈姑娘。”来人是方汐晴身边的翠巧,她见房间里竟是灵堂的模样,沈凌欣也是一身缟素,当下就吃了一惊,却也乖觉的只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问。 “沈姑娘,我家姑娘听闻侯府失火,怕沈姑娘心中惊惧,不能好好用膳,让奴婢送来几样小菜,望沈姑娘能好好用膳,千万保重自己的身体。” 方汐晴不知林氏被烧身亡之事,却肯定知道宸阳侯入狱这件事,此时却是闭口不提,生怕有在沈凌欣伤口上撒盐的嫌疑,再惹得沈凌欣越发忧心,只说侯府失火,担心沈凌欣惊惧。 沈凌欣点了点头,道:“回去替我谢谢你家姑娘。” 翠巧福身施礼道:“我家姑娘知道沈姑娘会有此话,所以让奴婢带了几句话过来。” “你且说就是。” “我家姑娘说,她与沈姐姐一见如故,情同姐妹,若是沈沈姐姐当真要谢,也不必拿什么贵重物什,只需沈姐姐动动针线,亲手缝一个无绣荷包,再用这个食盒送回来便可。妹妹绝不会嫌弃,还会心中欢喜,说不得会拿到父亲面前夸耀一番。” 亲手缝一个无绣荷包,再用食盒送回? 沈凌欣心中微微一动,手指在食盒上抚了抚,说道:“翠巧,你且回去,与你家姑娘说我明白了,明日自当把无绣荷包送到贵府。” “是,奴婢告退。”翠巧施礼,又瞅了一眼灵堂后离去。 打开食盒,里面是几样精致的菜。 “姑娘,您多少用一些。”敛秋劝道。 “母亲灵前,我便不用了,你与水沁吃。”沈凌欣微微摇了摇头,“也分与门外守着的人一些。” 敛秋这才醒悟般,将几碟菜端走,口中嘀咕道:“方姑娘虽是一片好心,却不知姑娘此时茹素,用不得这些荤腥。” 门外守着的下人,将敛秋的嘀咕听得一清二楚,再看敛秋递过来的菜,不由得也跟着暗暗叹息。 夫人被烧死了,竟是连个像样的灵堂都没有,似乎只有大姑娘记得守灵、守孝。 二姑娘也记得,只不过守的是徐姨娘罢了。 几人心中感叹,施礼谢过沈凌欣,自去一旁用膳。 水沁站到了沈凌欣身旁,遮挡住了沈凌欣。 沈凌欣则是将食盒拿到手中,仔细端详着。 不知为了保温,还是为了美观,食盒底部与食盒盖子上,都有一层不薄的锦缎,使得这个食盒看上去比一般的食盒高上那么一些。 沈凌欣招了招手,水沁就蹲下身,装作与沈凌欣一起烧纸钱。 但见沈凌欣冲着那食盒底部的锦缎比画了一下,水沁立即会意,当下接过了食盒。 “小心些,莫要被火灼出痕迹来。”沈凌欣忽地出声叮嘱。 水沁明白过来,手上的动作极为小心翼翼。 很快锦缎被拆下,露出了底部的木料。 水沁极为敏锐地察觉,有两块木料似乎是活动的,水沁当即看向了沈凌欣,见她微微颔首,就上下晃动了几下木料。 只是木料未曾如她所料一般被移开,水沁想了想,左右转了转,一声轻响后,食盒上出现一个小巧暗格,里面赫然是一枚扳指! 是周沐寒的扳指! 不,不是! 沈凌欣将扳指拿在手上,很快就否定了自己先前的想法。 周沐寒最开始戴着的扳指是有毒的,但是扳指是政渊帝赏赐的,周沐寒不能不戴,遂让人仿造了一枚几乎一模一样的扳指,后几乎是日日戴着。 眼前这枚扳指,与周沐寒戴着的扳指,也几乎是一模一样,但是沈凌欣却一眼就分辨了出来,这不是周沐寒后来让人仿造的那枚! 为何? 气味不对! 为了麻痹政渊帝,沈凌欣费尽心思,制出了一种与那种毒气味相近的药物,淬在了仿造扳指上。 二者相近,一般人难以察觉其中的不同。 但自己亲手炮制的药物,沈凌欣怎么可能分辨不出来? 这枚扳指上的气味,分明就是原先那枚毒扳指上的毒,而非她炮制的药物! 水沁又从暗格里拿出一张极小的纸条,递给了沈凌欣。 沈凌欣匆匆扫了一眼,上面用极为别扭的字迹,很是隐晦地写了一些东西。 原来,这个食盒……确切地来说,这枚扳指竟是方汐晴的父亲方文厚,借着方汐晴之手送来的。 难怪方才翠巧带来的,方汐晴的话语中,要特意提一嘴其父亲。 这枚扳指是证物,是周沐寒杀害栖霞公主之时,不慎遗留在现场的铁证。 方文厚在纸条上,还特意提点沈凌欣,栖霞公主尸身损毁,尤其是面部损毁严重尤为奇怪。 他似乎是希望能与沈凌欣联手,从这些铁证当中寻到突破口,为周沐寒洗脱杀人毁尸的罪行。 沈凌欣默默思忖着,却忽然想起方汐晴话语中,那句“动动针线,亲手缝制无绣荷包”话语来。 反复思量之后,沈凌欣总觉得这句话,不单单是在提醒她,食盒上锦缎里面暗藏玄机,而是另有深意。 绣好的荷包,往往是有情人之间的定情信物,是表达情爱与相思之意的。 那么无绣荷包岂不是表达着无情无爱? 无情无爱无相思…… 沈凌欣猛地恍悟过来,不由得苦笑不已。 这位方文厚方大人还真是个妙人,他难道就不怕自己未曾留意这句话,想不明白这其中的玄机? 将纸条投入火盆当中烧成灰,沈凌欣拿着扳指摩挲了几下,才将扳指放回暗格,水沁灵巧地将所有一切恢复原状。 随后,沈凌欣吩咐水沁去拿一块素白的绢布,就在灵堂当中,当着那些下人的面,亲手缝制起荷包来。 沈凌欣这食盒在文顺侯府每多待一刻,方文厚就多几重危险,但食盒是通过禁军检查后送进来的,她也只能等明日,正大光明的往回送,否则必然会给方府招惹祸端。 后来,沈凌欣晕倒在灵堂,下人们看到敛秋与水沁将她送回了卧室,却不知夜色最浓之时,沈凌欣悄然睁开了眼睛,而敛秋与水沁也早已等候一旁。 就在她们三人推开窗子,想要悄悄离开房间之时,窗外赫然出现一道黑影! 第188章 自投罗网与自寻死路我分得清 沈凌欣吃了一惊,水沁当即拔出了短匕。 却在此时,那道黑影单膝跪地,声音低沉道:“影子见过夫人。” 不待沈凌欣反应过来,对方站起身来,扬手抛给了水沁一样物什,随后其当真有如一道影子般,迅速消失在夜色当中。 沈凌欣微微蹙眉,耳边出来水沁惊诧又疑惑的声音:“姑娘快看。” 是一枚玉坠,还有一封信。 字迹有些似曾相识,随后沈凌欣恍然,这不是她自己的字迹吗?难怪水沁会既惊讶又疑惑。 拆开信笺来,上面依旧是她自己的字迹:陷阱深重,勿查找真相,静待时机即可。玉坠高洁,珍而藏之,保重自身,无须顾虑,切切。安好,勿念。 落款唯安。 是周沐寒! 沈凌欣心中微暖,却也微酸。 周沐寒、周唯安,你身陷囹圄,还在担心我落入旁人陷阱,不让我去追查真相,可知我岂是那等坐视你落难,却丝毫不去理会之人? 先前你数次救我于危难,这一次换做我来救你,可好? 自是没有人回答沈凌欣,而沈凌欣收好那枚玉坠,与水沁二人悄然出了房间。 有沈凌欣的毒药在,三人没有惊动任何人,就进入了荷园。 屋子里还残留着血腥味,四处血迹斑斑,尤其是栖霞公主住的床上。 沈凌欣细细查看过后,微微蹙了眉。 似乎除了本不该遗落,却偏生遗落在现场的那枚扳指,没有任何的异常之处。 当然,在旁人眼中看来,扳指的遗落,不过是栖霞公主在天有灵罢了。 “水沁,栖霞公主的遗体在何处?” “在驿馆。峰洪国的人说要为栖霞公主讨回公道,却也绝不允许任何人,亵渎他们公主遗体,不由分说的就把遗体给带走了。” “那几名婢女呢?” “被禁军带走审问之后,据说全都疯了,随后也被峰洪国的人要了回去。” “驿馆……”沈凌欣微微沉吟,“去驿馆。” “姑娘以身犯险……”敛秋丝毫想要劝,随后又住了嘴,只看向沈凌欣的眸子里,充斥着担忧。 水沁也是微微摸了摸腰间短匕,道:“姑娘,驿馆因着峰洪国使团的到来,本就戒备森严,又有栖霞公主身殒一事,峰洪国的人虎视眈眈在旁,怕是很难不惊动人进去。” 末了,水沁又补充了一句:“还有,姑娘切莫小瞧了萧正青此人!或许此时此刻,萧正青正等着姑娘自动送到门上去。” 沈凌欣微微勾了唇角,道:“非是我小瞧萧正青,而是萧正青等人小瞧了我。既然他们等着我自投罗网,那我何不干脆如他们所愿呢?” “姑娘!”水沁也担忧起来。 沈凌欣伸手拍了拍水沁与敛秋的肩膀。 “放心,我又不傻,自投罗网与自寻死路二者的区别,我还是分得清的!” 水沁与敛秋二人皆是猜不透,沈凌欣究竟要做什么,不由得同时露出疑惑的神情。 沈凌欣没有解释,领着她们回去休息。 第二日,敛秋奉了沈凌欣的吩咐,去往府门口送食盒出去。 果然,翠巧正等在外面。 府门口的禁军,在翠巧送食盒来的时候,就已然检查过,此时还是掀开盖子看了看,见食盒里是个空荷包,又听了敛秋的解释,并没有多做刁难,让翠巧拿走了食盒。 待翠巧走后,沈凌欣带着水沁,也来到了府门口。 “沈大姑娘止步。皇上有命,为峰洪国栖霞公主亡魂得安之前,文顺侯府一干人等不得出府!” 这句话在封禁文顺侯之时,沈凌欣就听过了,此时她沉着脸道:“栖霞公主亡魂不得安,家母的魂无所依!我要出府买寿衣,买棺椁以安亡魂!” 禁军们互相看了一眼,依旧不允。 沈凌欣也不强求,只道让他们将自己的诉求,转达给政渊帝得知,随后也不管禁军们能不能帮她转达,就转身回了侯府。 一整个白天,沈凌欣及其身边的水沁、敛秋,无数次地出现在禁军面前,直搅扰得禁军们不胜其烦。 在此等情形下,沈凌欣的诉求居然当真传入了政渊帝的耳中。 政渊帝冷笑一声之后,竟允了沈凌欣出府的要求,不过得有禁军跟着。 沈凌欣任由禁军亦步亦趋地跟着,她买了寿衣,以及一副上好的棺椁,之后并未立刻回文顺侯府。 禁军起先还不以为意,直到沈凌欣让他们抬着棺材,出现在了驿馆门外,他们这才疑惑起来,连忙派人往皇宫里送信。 而当萧正青等人,闻听沈凌欣使人抬着棺材,就这么正大光明地出现在驿馆外,不由得皆是露出几分惊诧来。 随后,能思源大笑道:“雨墨国这是没人了吗?居然让一个女人出面!也不知道周沐寒那个家伙,在得知自己未来的夫人,竟然是如此莽撞之人,会作何感想。” “莽撞?我看未必。”萧正青却持了不同意见。 “不是莽撞?那就是愚蠢!”能思源依旧笑着,只那笑要多嘲讽,就有多嘲讽。 是针对沈凌欣的嘲讽。 所以在见到沈凌欣之后,能思源仍然没有收起这嘲讽的笑,甚至笑得越发的嚣张。 见沈凌欣一身缟素的模样,能思源甚至还来了一句:“宸阳侯夫人……哦,不,是沈大姑娘。你莫不是在为我们栖霞公主穿麻戴孝?” “穿麻戴孝?原来在峰洪国,兄弟姐妹过世是需要穿麻戴孝的。听闻能大人家过世不少兄弟,不知能大人穿了几回麻,戴了几回孝?” 能思源当即沉了脸色,道:“原来是我弄错了,沈大姑娘是专程来逞口舌之快的!” “你确实弄错了。”沈凌欣点了点头,“我是奉了当今皇上的意思,前来送栖霞公主一程的。” “送栖霞公主一程,还是奉了你们皇上的意思,沈大姑娘骗鬼呢!”能思源自是不信。 沈凌欣也不多言,只伸手指了指自己身后,那些抬着棺材的禁军。 别说能思源等人没有想到,禁军会沦为抬棺材的,就连这些禁军自己也没有想到,但是在峰洪国使臣面前,也只能挺直了腰杆,任由能思源用不可置信的打量着他们。 第189章 托梦 “沈大姑娘究竟想要做什么?”萧正青忽地出声问了一句。 “我说过了,想要送栖霞公主一程。” “栖霞公主是死在宸阳侯手中,沈大姑娘做为宸阳侯未来的夫人,出现在栖霞公主面前,当真不怕公主的亡魂,找你替宸阳侯偿命吗?”萧正青似是悲愤,露出了狰狞的表情。 沈凌欣不悲不怒,只平淡地看着萧正青,道:“栖霞公主与我情谊不浅,若当真是宸阳侯害她,她也不会舍得来寻我偿命。萧少将军,这些寒暄无用的话多说无益,还请萧少将军前面带路,让我送一送栖霞公主。” “不行!” 萧正青还没说话,能思源当先冷哼道:“栖霞公主惨死在周沐寒手中,你或者你们雨墨国的人,会安什么好心?” 闻言,沈凌欣也不强求,径自转身做离开状,口中说道:“既是如此,我便回去与皇上复命,只说峰洪国诸位大人,并不在乎栖霞公主是否能大仇得报,此来雨墨国不过是别用目的罢了。栖霞公主玉碎香消,也不过是……” 闻言,萧正青眼中闪过一抹光芒,给能思源使了一个眼色。 能思源当即厉声呵斥道:“无知蠢妇,也敢在这里信口雌黄!不知道你长了几颗脑袋!” 能思源一边说着,一边大踏步上前,似乎要来拧断沈凌欣的脖子一般。 水沁与敛秋二人当即上前,阻住了能思源的去路,将沈凌欣护在身后。 “我没有什么意思,不过是在想回去向皇上复命之时的说词。能大人这般激动,可是要让我误会成被我说中,能大人才会恼羞成怒的。” “你……” 沈凌欣不看能思源,只冲着萧正青说道:“萧少将军,既然你们并不想为栖霞公主报仇,我也就无需多留了,告辞。” “沈大姑娘留步。”萧正青出声道:“沈大姑娘在大是大非面前,能够做到毫无私心,不糊涂不偏袒,属实是难得,想必宸阳侯得知,该是无憾无悔了。萧某定当会在贵国皇上面前,细数沈大姑娘的功绩。沈大姑娘请。” 萧正青盛赞沈凌欣,却是句句皆是陷阱。 萧正青是在说沈凌欣在他们面前承诺了,只要让她送栖霞公主一程,那就是坐实了周沐寒杀害栖霞公主的罪行,就会让周沐寒偿命。 末了,萧正青提政渊帝,也是在提醒沈凌欣休想抵赖,否则他就会告到政渊帝面前。 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和他国极有身份的使臣孰轻孰重,相信政渊帝自是掂量的很清楚。 而沈凌欣听出了这些言外之意,当下就说:“今日萧少将军允我亲送栖霞公主一程,他日我必会将杀害公主的真凶送到地府,去到公主面前赔罪!也算是全了我与公主的情谊,功绩不功绩的,我并不在乎。多谢萧少将军带路。” 沈凌欣的确是做出了承诺,只是她说的是杀害栖霞公主的真凶,半字不曾提及宸阳侯。 萧正青眼中神色深幽,却见沈凌欣一副就站在他身后,等着他领路的模样,只得迈步前行。 到了安放栖霞公主遗体的地方,沈凌欣面色越发沉凝,点香拜道:“栖霞,你生前与我投缘,至今我都觉得耳边,似有你在喊我好凌欣。如今你走了,都与我托梦,让我来送你,让我为你亲手穿衣换棺,都不担心我会害怕的吗?” “以前我就拿你无可奈何,沦为天天为你买糕点的小丫鬟,如今你就只是这一点点要求,我又怎么忍心拒绝?栖霞、栖霞,我来送你了,来为你穿衣换棺了,你安心地走。” 话落,沈凌欣将香插在香炉当中,喝道:“将棺椁放下,闲杂人等退出去,我要为栖霞公主穿衣换棺,以安其亡魂!” “且慢!”萧正青皱了眉,“沈大姑娘,栖霞公主不能入土为安,已然是贵国对她不起,如今你还要再惊扰于她,究竟是何道理?” “非是我执意惊扰,而是公主昨晚托梦于我……” 能思源气恼异常,厉声驳斥:“简直胡说八道!栖霞公主乃是我峰洪国之人,即便要托梦,也是托给我等,如何要给你这个相识没多久的人托梦?” “公主虽是峰洪国的人,但她是公主之尊,想来与你们并不相熟。我与公主一见投缘,又同为女子,公主有什么想说的,自是来寻我,而非你们这些大男人,不是吗?” “你分明是强词夺理,谁知道你说的公主托梦是真是假,说不定你是想要以此为借口,来羞辱栖霞公主,羞辱我峰洪国!” 沈凌欣也不反驳,只点头道:“确实,口说无凭,托梦与否更是无法证明。不过栖霞公主在此,当面问一问公主,不就立见分晓了?” 闻言,能思源一愣,什么叫当面问一问公主。 而萧正青的眼中光芒闪烁。 沈凌欣也不解释,只当着萧正青等人的面,又点了三炷香,冲着栖霞公主的牌位拜了拜,口中说道:“栖霞,你是否曾托梦于我,让我为你穿衣换棺?若是,那就让这三炷香插上即灭,若没有托梦,则香烛不灭。可好?” 话落,沈凌欣将手中的三炷香插进香炉,甚至不等她的手彻底缩回来,那三炷香就立即熄灭了! 能思源惊诧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幕。 而萧正青忍不住轻轻上前了一步,随即又顿住脚步。 “不可能,一定是你使了什么手段!”能思源回过神来,立即嚷道。 “能大人说是我使了手段?香是你们备下的,我也是当着你们的面点的,如何使手段?” “那就是巧合!恰巧那几根香不好……” “巧合?那就请能大人也上三炷香,若香也同样熄灭,我就承认我撒谎了。” 不等萧正青阻拦,能思源就迈步上前:“上就上。” 能思源上的香,自然好端端的烧着,并没有熄灭,能思源甚至不信邪一般,连上了好几炷香,却是依旧如此。 沈凌欣不慌不忙,再次点香拜祭,香依旧是插进香炉即灭。 能思源脸色难看,却终究是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当即甩袖离开。 “萧少将军也请离开。公主虽香消玉殒,但毕竟是女子之身,萧少将军在此多有不便,待我为公主穿好衣裙,萧少将军再进来也不迟。”沈凌欣下了逐客令。 “沈大姑娘好手段!”萧正青眼神幽深的看了沈凌欣一眼,也转身离开。 第190章 倒打一耙! 沈凌欣微微皱眉。 她的确是在香烛上做了手脚,但除非是毒术高手才能看破,莫非萧正青就是毒术高手? 随即沈凌欣就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萧正青或许会懂一些毒,但绝对不会是毒术高手。那他怎么会如此笃定,她是用了手段的? 只是,此时不是深究此事之时,沈凌欣遂将这个疑惑暂且放下,让水沁与敛秋打开了栖霞公主的棺材。 棺材里的尸身损毁严重,尤其是面部,几乎连骨头都被破坏了,根本看不出其长相,此时显得异常的恐怖。 “姑娘,还是奴婢来。奴婢曾学过仵作的事情,定然不会有疏漏。”水沁掂了掂短匕,多少有些不舍,自己的兵刃,用来勘验尸体…… “不用。死在我手上的人何其多,岂会惧怕一具尸体?” 说着,沈凌欣就细细看去。 而水沁与敛秋二人只觉奇怪,姑娘何曾杀过人,不都是将对方毒倒吗?却又哪里知道,沈凌欣说的是异世之时。 而那边沈凌欣的目光,落在尸身胸前,随后伸手触碰了几下,眸中立即闪过了一抹亮光! 沈凌欣微微勾了唇角,摘下事先准备的,类似于手套的东西,接过敛秋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 而水沁二人则是把沈凌欣先前买的寿衣,给栖霞公主换上,又换了棺材。 “萧少将军,公主穿好衣服了,萧少将军可要再看公主一眼?若萧少将军不看,我可要封棺了。” 随着沈凌欣的话音落下,萧正青、能思源等人就走了进来,而先前抬棺而来的禁军并未跟进来。 萧正青面色沉肃,看了一眼棺椁当中的遗体,与能思源一起,亲手推上了棺材盖,却并未再次封起来。 见沈凌欣同样面容肃穆,带着丝丝悲伤难过,还再次为栖霞公主上了香,拜得尤其虔诚,萧正青心中的疑虑,稍稍淡下去几分,开口问道:“沈大姑娘如愿送了栖霞公主一程,不知何时兑现承诺,为栖霞公主报仇雪恨?” 沈凌欣不答反问道:“萧少将军,你当真相信在天有灵吗?冤魂当真会找害她之人报仇吗?” “沈大姑娘何意?”萧正青心中一跳。 “没什么。只是方才好像看到萧少将军身后,似乎有一道影子,看身形竟然与栖霞公主有几分相似呢。不过此时又不见了,或许是我看错了。” 沈凌欣垂了眸子,冲着萧正青微微福身道:“我已经亲自送过栖霞公主,心愿已了,文顺侯府还有事,就先行告辞了。” “只因这里是驿馆,就只能任由沈大姑娘随心来去了吗?” 闻言,沈凌欣脚步一顿,果然如此么? “萧少将军想要如何呢?” “既然沈大姑娘与栖霞公主情谊匪浅,不若留下来陪一陪公主,也算是全了与公主之间的情谊?” 沈凌欣也不慌,只淡声问道:“萧少将军口中说的陪一陪公主,是何种陪法?” “自是随身相陪!” 萧正青的声音,忽然低沉了许多,而伴随着他话音的落下,一股似白雾的粉末,猛地就撒向了沈凌欣三人! 与此同时,他身后闪出四人,四人执了一张网,迅速地罩向了沈凌欣! 能思源则是一脚踹在了棺材盖子上,并未用钉子封起来的棺材盖,立时被踹开,紧接着执网的四人,就拉着手中的网,迅速朝着棺材方向蹿去。 看样子竟是打算将沈凌欣整个人都罩在网子里,然后再将她塞进棺材里! 只是,任萧正青怎么算计,却也没有算计到沈凌欣精通毒术,他让人撒出去毒粉,在沈凌欣眼里根本就不够看的,所以本该中毒晕倒的三人,谁也不曾倒下去。 水沁与敛秋二人自然不会任由沈凌欣被人捉去,当下敛秋抱住沈凌欣,迅速跃了开来,而水沁手中的短匕,直接划向了那张网子。 只听“叮叮”的响声不断传来,一般刀斧都难以砍断的网子,竟是应声断裂开! 而接下来水沁出手如电,短匕迅速划过那四个执网子之人的咽喉。 “噗通、噗通……” 四人捂着咽喉倒地,血腥味瞬间弥漫整间屋子。 如此多的事情,其实不过是在眨眼间发生的,本是胜券在握的萧正青见状,不由得神色大变,继而似乎下了什么决定一般,猛地一扬手…… 却就在此时,沈凌欣忽然高喊了一声:“皇上命你前来驿馆,可不是让你袖手旁观,坐视峰洪国的人,杀害雨墨国臣民的!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嘭”的一声,房门大开,骁骑营都统魏胜虎着一张脸走了进来,他的身后除却禁军,还有全副武装的骁骑营士兵。 见状,沈凌欣微微勾了唇,她指使禁军抬棺而来,为的就是让他们惊疑之下,把她的行踪报给政渊帝得知,只不过没想到,来的会是骁骑营都统魏胜。 而萧正青身形一僵,扬起的手缓缓的落了下来。 “魏大统领,此处乃是栖霞公主的灵堂,沈大姑娘损坏栖霞公主棺椁在先,魏大统领无礼强行闯入在后,究竟是何道理?萧某虽然不会武,打不过魏大统领,但拼上性命不要,也要到你们皇上面前,辩一辩这是非曲直,为栖霞公主讨回这份公道!” 不愧是萧正青,如此状况频出的情形下,居然瞬间就想到了说词,甚至还来了一个倒打一耙。 魏胜非是那种能言善辩之人,找不到什么反驳之言,只道:“本统领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前来,萧少将军要告就告。” “魏大统领的意思,是贵国皇上让你与沈大姑娘如此做的?真真是欺人太甚!” “萧少将军,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皇上特意让我前来,送栖霞公主一程,又派了魏大统领来,可见对栖霞公主的丧礼是何等的重视。萧少将军却误会皇上,岂不让人心寒?” 沈凌欣走到了萧正青跟前,没有丝毫的慌乱,只继续道:“萧少将军有功夫质问魏大统领,还不如解释解释,这四人缘何出现在栖霞公主灵前,试图掳劫于我,来得更为妥当一些。” 萧正青同样不慌不忙,道:“沈大姑娘问萧某,萧某还正要问魏大统领,宸阳侯杀害栖霞公主,损毁公主身体在先,又让人毁坏栖霞公主棺椁在后,甚至不惜派遣死士,来达成不可告人的目的!你们雨墨国究竟意欲何为?” 萧正青当真是把倒打一耙,运用得炉火纯青。 第191章 臣女三叩首, “原来是死士。”沈凌欣做恍然大悟状,转头看向水沁,“水沁,我似乎记得你曾与我说过,死士一般会有个特殊标记,也不知是真是假。” 说着话,沈凌欣伸手整理鬓发,只是手指在肩头处略一停顿。 “姑娘想知道?一看便知。”水沁立即心领神会,口中脆声应着,脚下一步就蹿到了死尸跟前。 萧正青想要阻止,却又哪里来得及?但见水沁手中短匕出,死尸的肩头处的衣裳,立即被削去了一块,露出了肩头上的青色印记。 “咦?这不是峰洪国萧家麾下,才会有的纹身吗?”沈凌欣惊讶出声。 “的确是峰洪国萧家军的纹身。”魏胜接口道:“萧少将军,你派萧家军想要掳劫、杀害沈大姑娘,该是你们峰洪国给吾皇一个交代才对!” 他魏胜只不过不是那等舌灿莲花之人,又不是傻,自然不会帮着萧正青说话。 萧正青铁青了脸色。 原本他还在想,如何设计让沈凌欣前来驿馆,不想沈凌欣自投罗网,令他心中掠过一丝暗喜。 下毒毒倒沈凌欣三人,将沈凌欣装入棺材当中,再让人假扮成她们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从驿馆离开。 外面那些禁军,与沈凌欣并不熟识,肯定不会留意到离开的人,并非是真正的沈凌欣。 到时候无论是文顺侯府,或者旁的什么人,察觉到沈凌欣失踪,也完全不会想到他们身上,更不会想到沈凌欣会在棺材里! 如此一来,他们就将宸阳侯最大的软肋,拿捏在了手中,不怕他不乖乖就范,也就可以迫使政渊帝,不得不答应他们借道行军一事。 只是,萧正青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有想到,原本天衣无缝的计划,到了沈凌欣这里,竟然败了个彻底! 而在这一刻,萧正青终于意识到,能得宸阳侯百般呵护的女子,怎可能是泛泛之辈,是他自己太过轻视对方了! 沈凌欣从驿馆全身而退,只是未能回文顺侯府,而是到了政渊帝面前。 政渊帝看着跪在下面,看似低眉顺眼,却腰杆挺直的沈凌欣,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下方跪着的人并非是沈凌欣,而是身在天牢里的周沐寒! “沈氏女。” “臣女在。”沈凌欣已经跪了足足一个时辰,双膝痛得早已麻木,头脑却是异常的清醒。 “你可知罪?” “臣女不知。” “哼!不知?假借为你母亲买寿衣和棺材为由,求得朕允你出府,你却将寿衣和棺材,送去给了栖霞公主!罪犯欺君,还敢说不知罪?” “回皇上,彼时出府之时,臣女只说要出府买寿衣和棺材,未曾说是为家母所买。” 政渊帝一噎,又道:“朕何时派你送栖霞公主一程,假传圣旨该当何罪?” “皇上允臣女买寿衣和棺材以安亡魂,不就是让臣女送送栖霞公主一程,使其魂魄安宁的意思吗?” 面对沈凌欣的反问,政渊帝险些被气笑了。 这女人当真是胆大包天,与周沐寒不相上下! 拨弄了一下御桌上的奏折,政渊帝不再问罪于沈凌欣,而是忽然说起战事来。 “王将军昏迷不醒,将士无人统率,边关险些失守,只待朝廷派援兵。东零国与金北国联手,失守的城池百姓尽数被屠戮,援兵若再不到,朕的臣民或许要死伤殆尽。”政渊帝的声音沉重,隐含了丝丝哀伤,似乎为了百姓的伤亡而难过异常。 王大将军统领了雨墨国半数的兵,除他麾下还有什么援兵?自是曾经异常强悍,如今因着群龙无首,而几乎成一盘散沙的林家军! 沈凌欣心中微动,几乎要忍不住伸手,去抚摸颈间戴着的那枚玉坠! 可是,若沈凌欣能抬眸,定然会发现政渊帝的双眼中,只有缕缕精光,并无一丝一毫的难过。 “沈氏女,你虽是文顺侯之女,却也是林家留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朕希望你能不负林家的忠心,不失林家的风骨,替林老将军和林将军,好好看一看这大好河山的美好!莫让他们在泉下,对朕生出失望之心来。” “沈氏女,你可能做到?” 你可能做到? 政渊帝虽然问得隐晦,但沈凌欣却是清楚的知道,他问的是林家兵符! 有林家兵符在,才能稳定林将军的军心,才能派出林家军,支援王大将军和另外两处边关,护住无辜的百姓,才算是不负林家忠心,不失林家风骨,也才能领略大好河山的美好,才能让林家众人泉下有知,也不会对政渊帝生出失望之心。 其他尚且无所谓,但是沈凌欣深知外祖父和舅舅他们的心性,绝对不会坐视百姓被屠戮而不加理会! 沈凌欣心中起了波澜,犹豫着要不要交出那枚林家兵符,只是念头刚起,忽然就想起来,昨日夜里周沐寒用她的笔迹,给她写的那封信,还有那枚与林家兵符,几乎一模一样的玉坠。 玉坠高洁,珍而藏之。 珍而藏之,却又送她一枚同样的玉坠…… 周沐寒是料到了,会有政渊帝逼迫于她的情形出现,想要她以这枚假的玉坠蒙混过关,借此脱身么? 只是,似乎时机不对! 思绪千转百回,沈凌欣缓缓俯身,叩头道:“臣女叩首,请皇上降罪臣女。臣女做为林家仅剩的血脉,愧对皇上,更愧对那些被敌国屠戮的百姓。皇上降罪于臣女,也算是为他们偿命。” “臣女再叩首,若皇上心慈,暂留臣女性命,则臣女一愿栖霞公主魂魄得安,二愿为其守灵,直至真正的杀人凶手为其偿命,也算报答皇上对臣女的看重。” “臣女对林家有愧,林家若想前来索命,臣女只能以此身偿还。如此,臣女三叩首,拜别皇上!” 沈凌欣三个响头磕下来,这一次把政渊帝直接给气笑了,只是这笑容透着几分狰狞。 此女果真同周沐寒一样巧舌如簧,也同样的可恶至极! 沈凌欣的额头抵在地面上,只觉得整个御书房内,有如死了一般寂静。 第192章 扳指,又是扳指! 沈凌欣身形踉跄的从御书房里走出,外面阳光刺眼。 她的耳边似乎还有政渊帝的声音在萦绕。 “林家血脉不能断,你且回文顺侯府,朕自会下旨,让你承袭林家的全部。好好守着林家的一切活下去,听懂没有?” 承袭林家的全部? 林家如今还有什么,自是他们背负着的通敌叛国的千古骂名! 守着林家的一切活下去,意思就是连死都不允许,只能背负骂名活着,任人千夫所指! 政渊帝这是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御书房外不得停留,站在这里是想挨板子吗?”有一内侍语气不善地呵斥了一声,上前来驱赶沈凌欣。 不过,在靠近沈凌欣之后,他却忽然低声道:“夫人,宫内危险,还请速速出宫!” 说完,不等沈凌欣有所回应,他又恶声恶气道:“听不懂人话是吗?小鑫子、小盒子,你们两个将她带下去,教教她规矩!” “是。” 两个小内侍当即应声,上前做拉扯状,实则是搀扶着沈凌欣,快速往宫门口的方向行去。 却不想,就在他们刚刚走出去没多远,就被人给阻住了去路。 小鑫子和小盒子两个人面色微变,却什么都不敢多说,只恭恭谨谨的磕头道:“奴才叩见太子妃。” 是太子妃何程慧。 太子因着先前的事被幽禁东宫,只是这段时日里,政渊帝对太子的态度,又缓和了许多,而太子妃何程慧更是不在幽禁之列,自可随意出入东宫。 何程慧仿佛是恰巧行至此处,才会在无意间阻了他们的去路一般,极为不在意地就迈步准备离开,却在走到沈凌欣跟前时,脚步又顿住了,开口问道:“此女似乎不是宫里的人,你们要带她去何处?” 先前那名内侍,也看到了何程慧的出现,急忙上前施礼道:“回太子妃的话,奴才正要赶她出宫去。” “本宫怎么听到,你们要教她规矩呢?外面的规矩自是不比宫里,还是莫要太过苛责才是。” 继而,不等内侍说什么,何程慧就亲自伸手扶了沈凌欣起身,口中安慰道:“你莫要害怕。本宫看你极为顺眼,你且与本宫回东宫说说,可好?” 这何程慧本就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脸,此时她温声软语地说着话,仿佛天真纯善的姑娘,让人不由得心生好感。 只是,能成为太子妃,将东宫里的女人,全都管得服服帖帖的,又怎么可能当真天真纯善? 何况,她与太子妃素未谋面,太子妃执意带她回东宫,恐怕真正要见她的人,是一直对她心存歹意的太子! 东宫之行怕是会有很大危险! 而何程慧虽是口中问着可好,握住沈凌欣的手,却是始终不曾松开,又有她身边伺候的宫女相帮,怎么可能由得她不去? “太子妃……”那名内侍见状急了,急忙开口想要阻拦。 太子妃身边伺候的人,厉声喝道:“住口!太子妃做事,还需要你来教不成?” 内侍不得不住了口,神情略显焦急,却又不敢让人看出来。 沈凌欣看着何程慧的手,微微勾了唇,说道:“既是太子妃相邀,臣女又岂敢不从?想来皇上也不会允臣女在宫中多做逗留,而且待臣女与太子妃说过话,太子妃必然会让人送臣女出宫的,就不劳烦这几位公公了。” 虽然东宫危险,但他们似乎还不敢明目张胆的,让她消失在皇宫里,尤其她还是奉了政渊帝的旨意入宫的情形下。 且就算她这次推脱不去,可对方是太子和太子妃,自然有的事办法让她去东宫。 何程慧也笑着说道:“那是自然。你且随本宫来。” 内侍情知无法阻拦,又听出了沈凌欣话中的意思,等何程慧等人走远了,他就急忙爬起身来,交代了小鑫子二人几句,随后就脚步匆匆而去。 及至到了东宫,房间门一开,果然就见太子在里面。 何程慧依旧温声软语地说道:“殿下,臣妾幸不辱命,把沈大姑娘给请回来了。臣妾与沈大姑娘说好了,说过话之后,会派人送沈大姑娘出宫去的,殿下可莫要让臣妾食言。” 太子经过前段时间的幽禁,整个人都阴沉沉的。 “太子妃放心,孤相信沈大姑娘是个识时务的,必然不会让太子妃食言。” “沈大姑娘,你与殿下好生说话,本宫一会儿就来接你。” 话落,太子妃轻施一礼,转身离开,房间门在她身后关闭。 太子眼神阴恻恻的盯着沈凌欣:“见了孤,不跪不拜,你以为你说谁?不要忘了,周沐寒如今自身难保,再也没法护着你了!” 沈凌欣依旧不跪不拜,反而是悠闲的走到椅子那里坐了下来。 “太子殿下说的不错,宸阳侯身在天牢,的确是没法护着我了。不过我相信,自然有能护着我的人在。而太子殿下不敢也不能要了我的性命,不是吗?” 太子顿时恼羞成怒,伸手一把掐住沈凌欣的脖子,阴狠狠地说:“没有什么是孤不敢的!你以为是父皇召你入宫,这件事就会成为你的护身符吗?” 沈凌欣没有反抗,没有挣扎,任由太子掐着她的脖子,只是目光淡然的看着太子,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直到太子有些狼狈的慢慢松开了手。 “孤想要你的命,随时都可以,但孤嫌脏了自己的手!” 闻言,沈凌欣笑了。 太子还真是煮熟的鸭子,只剩下嘴硬了。 沈凌欣慢慢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手指仿佛不经意的舞动了几下,口中说道:“太子殿下,我奉劝你一句,有话请尽快说,以免待会儿殿下想说也说不得了。” 太子冷哼一声,道:“沈氏女,孤嫌你脏不杀你,却可以先割了你的舌头,让你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还可以挖了你的眼,剁了你的手脚,让你生不如死!所以不要再妄图挑战孤的耐心!” 似乎是被太子的话给吓住了,沈凌欣只轻轻点头,却不再说话。 太子这才满意的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容依旧阴恻恻的。 随后他拿出一样物什,扔在了桌上。 沈凌欣眼神微凝,扳指,又是扳指! 桌上的物什,是一枚与周沐寒原本所戴的,一模一样的扳指! “眼熟吗?看到上面的血了吗?” 第193章 他们都该死! “原本戴着此物的那根手指,孤命人给剁了下来!你可知周沐寒叫得有多惨?” 看着沈凌欣颤抖着手,拿起那枚扳指细看着,太子笑得越发狰狞。 “下一次,孤就不止剁他的手指,而是整只手,整条手臂!孤倒要看看,他有几条手臂让孤来剁,没了手臂的周沐寒,还不能不能活!” 沈凌欣将那枚扳指,紧紧的握在手掌心里,颤声问道:“太子殿下想要什么?” 闻言,太子忽地仰天狂笑起来,笑完之后,他伸手去捏沈凌欣的下颌:“你如此聪慧,倒让孤一时间有些舍不得了。孤想连同你一起都要了,如何?” 沈凌欣眸中闪过一抹嫌恶,快速起身往旁边一闪,与此同时伸手一扯太子的衣袖,将他往自己先前坐的椅子上扯去。 “太子殿下当心!殿下想要什么,臣女只要拿得出来,自是双手奉上,只求殿下不要再伤害宸阳侯!臣女叩谢殿下!” “你……”太子见她居然敢躲闪,心中顿时恼怒起来,只是刚张口要说什么,却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传来,使得他不得不坐了下来。 再一抬眼,沈凌欣已经跪到距离他五步开外的地方。 太子立时又是一阵狂怒,当即想要发作,却不想连拍椅子把手那一下,都没有任何气势,还险些从椅子里滑落。 就在太子心生疑惑之际,浑身的力气瞬间又回来了,仿佛刚刚所发生的,都只是他的错觉而已。 太子“噌”的一下站起身来,没有任何的异常,刚刚果然只是他的错觉。 太子看着跪在地上,似乎在瑟瑟发抖的沈凌欣,再次笑了起来。 果然,是人都有软肋! 就在太子张口想要说什么之时,只听门外有人低声禀道:“殿下,皇后娘娘来了。” “皇后来做什么?”太子很是疑惑,继而不耐道:“她来便来了,让太子妃应对。” “皇后娘娘说有要紧的事要见殿下,太子妃拦不住……” “告诉太子妃,拦不住孤就换个人来做这个太子妃!你也给孤滚远一些!再敢来打扰孤,孤要了你的脑袋!” 门外的人连忙应是。 太子转而看着沈凌欣,道:“孤要林家兵符!” “林家兵符?那是什么?”沈凌欣做糊涂状。 “沈氏女,你是不是真当这全天下,只有你一个聪明人?你要是不知林家兵符,林家兵符如果不在你手中,父皇岂会召你进宫!” “殿下容禀,臣女行事不当,擅自前往驿馆,送了送栖霞公主,以至于惹了圣怒,皇上召臣女入宫问责,又命臣女守好林家的全部,好好活下去,臣女不敢不遵旨。” 太子终究不是蠢人,沈凌欣话中的含义,他自是听了出来,却也越发恼怒。 “沈氏女,孤只要林家兵符!”太子有些燥怒地扯了扯自己的衣领,“你一天不给,孤就让人剁周沐寒一根手指……” “不!这样太慢了!”太子忽然改了主意,他慢慢上前,俯身阴沉沉地看着沈凌欣,“你一天不给,孤就剁周沐寒一条臂膀;两天不给,就剁两条臂膀。加上两条腿,也不过是四天的时间。” “不要以为孤是在虚言恫吓,天牢里全都是孤的人!” “皇上不会允许殿下如此做的!”沈凌欣似乎慌乱起来,“皇上一向待宸阳侯如亲子,不会允许殿下……” “待宸阳侯如亲子?”太子冷笑,“那又如何?毕竟不是亲子,不是吗?孤才是皇子,孤是太子!何况,你以为父皇当真待周沐寒好?” “如果真的好,又岂会给他下毒,又岂会用缩减寿命的药物来控制他?周沐寒在父皇的眼中,就是一块磨刀石,拿来磨炼任何父皇想要磨炼的人的磨刀石!” 太子慢慢靠近沈凌欣,声音阴沉如鬼:“你听说过九犬一獒吗?十只犬关在一处,不给它们吃食,让它们在饥饿之下,选择以同类为食,最终只剩下一只,那就是獒!” “孤告诉你,周沐寒就是这样熬出来的一只獒!不,他是一条狗!一条可以利用到极致,用完就会被主人随时虐杀掉的狗!” “你猜一猜,孤连如此隐秘的事情都能知道,孤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到的?莫说周沐寒只是在天牢里,他就是在父皇的寝宫里,孤照样能把他拖出来,将他砍手剁脚挖眼,做成一根彻头彻尾的人彘!” 沈凌欣的拳头攥得紧紧的,手心的那枚扳指,都几乎要被她给攥碎了。 她知道周沐寒极苦,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般的苦! 他们居然如此对待周沐寒! 政渊帝该死! 眼前的太子同样该死! 他们都该死! 沈凌欣的手指,缓缓的松开,轻盈的舞动。 “林家兵符在哪儿?”太子似乎忽然失了耐性,猛然暴喝出声。 沈凌欣深吸一口气,看上去似乎是哆嗦了一下,继而颤颤巍巍的从贴身之处,拿出一枚玉坠,双手呈到了太子面前:“求太子殿下放过宸阳侯!” “这是林家兵符?”太子一把将玉坠夺了过去,不过到底是有些疑惑,感觉这玩意怎么看都不像是兵符。 “臣女……臣女不曾见过兵符,不知道这是不是林家兵符。”沈凌欣瑟缩着回答。 “你敢骗孤?!”太子神情狰狞,伸手抓向沈凌欣,大有一副要把她给撕了的架势。 沈凌欣连忙解释道:“此物是臣女外祖父身边的亲兵袁阳泽,在临死前交给臣女的,应该就是兵符!要不然他千辛万苦地带回京城,交给臣女做什么?” “袁阳泽?不错,就是他!就是它!哈哈哈……”太子捏着那枚玉坠仰天大笑。 “求太子殿下如约放过宸阳侯!”沈凌欣再次颤声恳求。 太子的大笑,当即就转变成了狞笑:“要孤放过周沐寒?你可知道,孤恨不能……”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急切的低喊声:“殿下……” “滚!孤是太子,这个天下都终将是孤的!皇后又如何?让她滚!” 门外的人顿了一下,还是出声道:“不是皇后娘娘……” 第194章 不寒而栗! “殿下,是皇上身边的汪公公来了,说是皇上请殿下去一趟御书房。” 太子可以拒不见皇后,可政渊帝命人相召,他却是不敢不去的。 何况,林家兵符他已然拿到,其他的也就无所谓了,所以太子到底是放沈凌欣离开了东宫。 “姑娘,您没事?”没能跟进皇宫里的敛秋,伸手扶了沈凌欣,满是担忧地问道。 沈凌欣疲累地摇了摇头,吩咐道:“去庆阳长公主府。” “姑娘,您还是先歇一歇。然尘先生那边,早就按照姑娘和侯爷的吩咐,做好了万全的安排,他不会有危险的。先前然尘先生不是还特意让人送过消息来,说是已经弄清楚,对方究竟想要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吗?” “然尘没有危险,有危险的人是五皇子。让人快着些!” 敛秋无奈,只得扬声吩咐快些赶马车。 沈凌欣微微闭眼养神,脑海中浮现的是方才见到王皇后的一幕。 王皇后不知是受了何人的托付,急匆匆的赶来东宫,想要相救于沈凌欣,不想被太子妃和东宫的人,强行给阻拦在外,是以见到沈凌欣之后,王皇后面露愧色,说话间也是多带歉意。 王家如今艰难,王皇后各种忧心,沈凌欣与她又素未谋面,自然不会怨怪于她,还出言安慰了王皇后许多。 王皇后趁着四下无人之际,曾与沈凌欣言道:“沈大姑娘,本宫知你在侯府艰难,若是实在被逼不过,你可避去庆阳长公主府。” 见沈凌欣面露诧异之色,王皇后细心解释道:“非是本宫不想护着你,实在是皇宫中,恐怕不比文顺侯安全。本宫曾对庆阳长公主有过数次救命之恩,虽然长公主近几年有些行事无忌,却是个念旧情之人,必不会有负本宫所托。” 闻言,沈凌欣只是点了点头,未置可否。 且不说庆阳长公主究竟是不是念旧情之人,单说王皇后并不知长公主府上并不安稳,怕是比其他地方更加危险上几分,沈凌欣就断然不可能去长公主府的。 兴许是怕沈凌欣有顾虑,王皇后又道:“盛儿如今正在庆阳长公主府小住,那孩子曾经说与你颇为投缘,你可去寻他说说话。” 五皇子在庆阳长公主府? 沈凌欣不由得微不可见地蹙了眉,出声问道:“皇后娘娘,庆阳长公主府似乎没有与五皇子殿下年龄相仿的孩子,殿下怎么会在长公主府小住?” 王皇后面上的笑容微微淡了几分,道:“皇上爱子心切,说盛儿的几个哥哥,都能独自撑起一方天地,盛儿也是到了该历练的年纪了。本宫舍不得盛儿,就与长公主念叨了几句。长公主喜爱盛儿这个侄子,非要接盛儿到府里玩耍些时日。旁人的话皇上或许不会听,长公主些微请求,皇上还是不会驳了颜面的。” “原来如此。” 王皇后没有细说,但想来政渊帝所说的历练,怕不是什么好事,否则王皇后不会阻止。 其实,沈凌欣所想无错,政渊帝所谓的历练,竟然是要将年仅十岁的五皇子,做为一名普通的将士,给扔到边关去,且是最为凶险的南边。 南边莫说是个十岁的孩子,多少战斗经验丰富的老兵,征战沙场的老将,都折损在那里! 政渊帝这不是想历练五皇子,是想要了五皇子的命! 人常说虎毒尚且不食子,政渊帝却是连亲子都忍心送上绝路。 王皇后又不放心地叮嘱了沈凌欣几句,便想要让人送她出宫去,不想在沈凌欣即将离开之际,只见有宫女捧着一盆花走了进来。 “娘娘,五皇子殿下派人送了铃兰花来,说是在长公主府住的院子里,发现此花开得甚好,与别处的铃兰花不同,想着娘娘看到也会高兴,就偷了长公主的花,送到了宫里来。” 那宫女许是习惯了五皇子的行事,说到那个“偷”字的时候,还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孩子又淘气……”王皇后无奈地摇头,眼神中却满是宠溺与高兴,“等下本宫可要好生选个回礼,送去给长公主才是。” 而沈凌欣见到这盆铃兰花,却忽然顿住了脚步。 铃兰花不奇怪,奇怪的是那花的颜色,不是常见的颜色,而是暗紫色。 宫女走动之时,那暗紫色仿佛会流淌一般,透着些许的诡异。 但这并不是沈凌欣脚步停顿的主要原因,她是因为在这株铃兰花上嗅闻到了毒药的气味! 此毒的名字只有一个字,曰丰,丰盈的丰。 中毒者外表上看去没有任何变化,但内里即五脏六腑储藏精血,慢慢长大变肥,是为丰。 丰毒一般人很少使用,因为除了会让人脏腑长肥,没有什么用处,但此时此刻沈凌欣却是因为看到此毒而不寒而栗! 她忽然就想了起来,然尘先前送的消息来。 然尘说他已经弄清楚,对方给他下蛊毒,是要得到神医谷的一本奇异经。 那本奇异经只有历代谷主,以及确定好的下一任谷主,才有机会看到。 这一代的神医谷谷主已经久不出世,他们就将算盘打到了然尘身上。 如果然尘已经看过奇异经,那么他们就可以通过操控然尘,直接得到奇异经的内容;如果然尘还没有看过,照然尘中了蛊毒之后的情形,他们也不过是多费些功夫,照样有办法得到奇异经。 然尘的确看过奇异经,那上面具体有些什么,然尘自然不会透露。 他只提及了一句,那就是什么奇异经,居然会有童男丰养脏腑,而后食之可长生,这等害人害命的邪术,分明就是一本邪经,要他说早该毁掉的! 当然,具体操作起来,必然不会这么简单,可童男和丰毒已然同时出现,脏腑丰盈长肥,也不过是时间问题,要说不是有人想要用五皇子来实施此等邪术,沈凌欣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 而且,她的心中有一个可怕又残忍的念头挥之不去。 “姑娘,庆阳长公主府到了。” 沈凌欣猛地睁开了眼睛。 第195章 果然如此! 庆阳长公主自是记得沈凌欣的,甚至可谓是印象深刻,还因着沈凌欣是宸阳侯未婚妻的身份,而越发不待见她,所以听到门房来报,直接就给拒了。 倒是一旁的然尘,伸手扯了一朵花下来,开口道:“长公主别不见啊,你不想见,我还想见一见呢。” 庆阳长公主沉默了一瞬,应了然尘的话,让门房放沈凌欣进府,只不过到底是心里不痛快,撇下然尘自己回了房间。 所以,沈凌欣进了长公主府之后,首先见到的不是五皇子,也不是庆阳长公主,而是然尘。 然尘笑嘻嘻地瞅着沈凌欣,道:“是不是因为周沐寒那家伙进了天牢,沈大姑娘才想起我来?要不要我带你进天牢,去看看他在里面,过得有多滋润?” 然尘还有闲心开玩笑,可见是对周沐寒的处境,半点都不担心。 而他也的确是不担心,虽然他跟着周沐寒只有几年的时间,但是他对周沐寒有着一种莫名的自信,坚信不管到什么恶劣的地步,周沐寒都有本事翻盘。 也是基于这种坚信,然尘才会选择回了庆阳长公主府,直截了当的去问了庆阳长公主身边的桃樱,究竟想要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其后,然尘还以对方想要达成的目的,反过来威胁了桃樱,让她给同样中了蛊毒,才会对他“情有独钟”的庆阳长公主解了蛊毒。 也是由此,庆阳长公主对于然尘,有着很复杂的感情,对他多有包容与忍让,任由他住在长公主府上作威作福。 当然,这其中还有桃樱这个人,或者说这伙人存在,依旧对他们存在着威胁有关。 沈凌欣看了一眼然尘,见他伸手扯着一朵又一朵花,状似悠闲和百无聊赖,只目光冲着西北角的方向瞥了瞥。 沈凌欣会意道:“然尘先生还有这等权势呢?只不过我此来,并非单单是为了见先生。” “哦?不单是见我,那还为了见谁?莫不是长公主?可惜长公主似乎不想见沈大姑娘呢。” “许是下人没有说清楚,我刚从宫里出来,恰巧碰到皇后娘娘要送东西给五皇子殿下,我便自告奋勇,将这件事揽了过来。” 然尘就笑了:“为了那个小家伙啊!我还挺喜欢他的,如此我便陪你走一遭,也免得你在偌大的长公主府迷了路。” 二人说着话,就往后院行去。 及至走出去很远,然尘忽然压低声音道:“沈大姑娘来究竟是做什么?若是无事,赶紧回文顺侯府去!长公主府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他和庆阳长公主在府里都是举步维艰的,要不是他有所凭恃,他们早被人生吞活剥,死无葬身之地了。 沈凌欣也同样压低了声音,急急地问道:“你先前所说的童男丰养脏腑,食之可长生的邪术,是不是还有旁的要求?比如……” 停顿了一下,沈凌欣终究是吐出了那句话来:“必须是血脉至亲才可?” “你怎么知道?”然尘诧异至极。 “果然如此。” “你问这个做什么?”然尘满是不敢置信的追问着,“你别告诉我,你当真相信有什么长生法,要去尝试一下!” 闻言,沈凌欣简直想剖开然尘的脑子,看看他究竟脑子是多么与众不同。 而沈凌欣不回应,然尘还当她是默认了,当下也顾不得远处还有人盯着他们,当即急声道:“试不得!要知道不但童男需得是血脉至亲,还要配合旁的亲人的鲜血,还有许许多多的要求!而且,长生根本就是无稽之谈,这世上就没有什么长生不死!” 听到然尘说的这些话,沈凌欣心中忽然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她已经想到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谁。 那就是那位高坐龙椅上,藐视众人做蝼蚁的政渊帝! 与此同时,她也替五皇子以及庆阳长公主觉得悲哀。 在政渊帝的眼中,他们这两位血脉至亲,与旁的人没有什么不同,皆是可以利用和随意牺牲的蝼蚁罢了。 “你究竟有没有听我说话?万万试不得,听到没有?”然尘见沈凌欣始终不说话,还似乎有些神情恍惚,当下有些急了。 “然尘先生放心,我活得好好的,不会去尝试什么邪术的。” “那你……” “不过是忽然想起来,随意问问罢了。然尘先生若是实在无聊,不若去天牢里,替我送封信给宸阳侯?” “送信?可以。把信给我,保证送到周沐寒手里。你放心,我不会偷看的。”然尘很是无所谓地回答,随后又补了一句:“别人看不看,我可不敢保证。” 沈凌欣微微勾了唇,说:“信我还没写呢,等我写好了,再给先生送来。” “还没写,就让我送?沈大姑娘什么时候,也跟周沐寒那家伙学坏了!”然尘不满地大叫。 沈凌欣笑而不语。 这时,许是听到了然尘的声音,五皇子邵穆泽从院子里走了出来,兴冲冲道:“然尘先生,你……咦?沈姐姐?” “哈,你们认识啊?五皇子,你要是早说认识沈大姑娘,说不得我一高兴,还会多教你几手推拿按摩的手法呢。” 邵穆泽本是想要出声,阻止然尘叫破他的身份,转念一想这里是庆阳长公主府,恐怕沈姐姐早已想到了,一双漂亮的眸子,顿时微微有些难过。 “穆泽见过沈姐姐。先前穆泽隐瞒身份实属无奈之举,穆泽在此给沈姐姐赔罪,还望沈姐姐不要生穆泽的气。” 邵穆泽解释着,漂亮的眸子里充斥着希冀。 沈凌欣微微摇了头,状似亲昵地拉了邵穆泽的手腕,说道:“你既然叫我一声姐姐,那姐姐又怎么可能生弟弟的气呢?” 闻言,邵穆泽的双眸顿时亮了起来。 “我来长公主府之前,听皇后娘娘说起你,就已经猜到你的身份。皇后娘娘还与我抱怨,说你来了长公主府就乐不思蜀,都不知道回宫看看她这个母后。” 沈凌欣说着话,手指搭在邵穆泽腕脉上细细诊着,而目光也是从院子里,那些开得无比繁盛的铃兰花上扫过,然后目光忽然顿在了一处。 第196章 不介意送你去地府! 丰毒果然已经侵入邵穆泽五脏六腑,在悄然催生着他的脏腑。 好在许是政渊帝还没能从然尘这里,得到奇异经里的长生法,所以邵穆泽的五脏六腑,还没有被催生到不可控制的地步。 而沈凌欣从皇宫直接来了庆阳长公主府,自是没有炮制好解药,但也有一种应急可用的毒丸,可以克制和缓解邵穆泽体内的丰毒,极大程度的延缓脏腑长肥的速度。 邵穆泽不知沈凌欣的想法,他只是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母后连这个都与沈姐姐说,可见母后与穆泽一样,都很喜欢沈姐姐。” 沈凌欣就笑,把手从邵穆泽腕脉上拿开,将一个小玉瓶放在他手心里,道:“皇后娘娘托我将这个交给你,要你一日两次照做,还说若你做得不好,等你回去就要好生教训你一番。” 邵穆泽略微有些诧异的,将手中的玉瓶攥了起来。 这话不似母后会说的话,且这个小玉瓶怎么看都像是一个装药丸的药瓶。 不过,邵穆泽终究是在皇宫里长大的,并非是那等没有脑子的人,未曾追问沈凌欣,而是应道:“沈姐姐放心,穆泽定当照着母后所说好好做,不让母后和沈姐姐失望。” “那你可要言而有信,不能食言!” 沈凌欣笑着说道,只神情很是郑重,手指也在邵穆泽手上,用力握了一下,然后才松开了邵穆泽。 伸手微微比画了一下这个院子,沈凌欣问道:“这个院子里的花,的确开得很好,我可以四处看看么?” “当然,沈姐姐随意看。若是看上了哪棵花,直接让人搬走就好。” “这可是长公主府,你做得了主?” 邵穆泽就抿唇笑了笑,说:“皇姑母说了,这个院子就是给穆泽准备的,穆泽自是能做得了主。” “那我想要这几棵花,可以吗?”沈凌欣丝毫没有客气,直接伸手指了几棵铃兰花,“先前在皇后娘娘那里,看到殿下送去的紫色铃兰花,就觉得很是好看。不过碍于那是殿下送给皇后娘娘的,我也不好横刀夺爱。此时见还有不少棵,就实在是忍不住了。” 之前她就留意到那些盛开着的铃兰花,其中有几棵长得极为旺盛,花朵的颜色也是呈现很深的紫色,看来丰毒主要就集中在此处。 而邵穆泽听了沈凌欣的话,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歉意地说道:“沈姐姐,不是穆泽小气不肯给,实在是皇姑母说过,这些铃兰花是许多年前,父皇着人送来的,皇姑母养了好些年,和那些鹂鸟一样很是宝贝,不让穆泽乱来……” 所以,就连送给皇后那棵,都用上了一个“偷”字。 许是想起先前说的大话,邵穆泽越发的过意不去,连忙指了另外一些花,说:“沈姐姐,这几棵花也是极为难得的,穆泽把它们送给沈姐姐好不好?” 沈凌欣就笑了,说:“无妨。既然不能搬走,那我便多看几眼好了。” 说罢,沈凌欣上前,微微俯下身来,细细地端详着那些铃兰花,没有人留意到,衣袖遮掩下都手指,在轻轻舞动着。 不能搬走,那就搞点破坏好了。 随后,沈凌欣与邵穆泽以及然尘闲聊了几句,就告辞离开了庆阳长公主府。 只临走之前,沈凌欣暗示了然尘,蛊毒幕后的主使,该是当今政渊帝,其主要目的,应该是被然尘视为邪术的长生法。 然尘这才将整件事情,给串联了起来,慢慢也想出了应对之法。 邵穆泽在沈凌欣离开之后,盯着那些铃兰花看了许久,漂亮的眸子里,慢慢盛满了难过。 而沈凌欣回府之时,赫然发现整个文顺侯府都已挂了白。 只不过不是为母亲林氏挂白,而是为了徐姨娘! 沈凌欣就冷冷地笑了,一个杀人害命的姨娘,也配阖府挂白? “敛秋,把这些物什,全都给我扯下来,一样都不准留!” “是,姑娘!”敛秋应声飞身而起。 很快,沈明薇就得了消息,只是等她匆忙赶来阻止的时候,那些物什差不多全都被扯掉了。 “沈凌欣,我娘已经被你害死了,现在居然连她死后的体面都要破坏,真是恶毒至极!” 许是杀母之仇,让沈明薇彻底失去了装柔弱的耐心,不再像之前那样一口一个大姐姐,而是神色狰狞地冲着沈凌欣叫嚷。 “啪”的一声,沈凌欣更是直接,一巴掌扇在了沈明薇的脸上。 “沈明薇,你给我记住了,是徐氏害我母亲在先,她的死是罪有应得!” “胡说八道!”沈明薇捂着脸颊,眼中迸射出怨毒与恨意,“林氏那个贱人死了,才是罪有应……” “咚”的一声,沈明薇话都没有说完,就被沈凌欣狠狠地一脚,踹倒在地上,半天都未能爬起身来。 弄棋与抚琴想要上前,却被敛秋一人给拦住。 沈凌欣走到沈明薇跟前,伸手掐住了沈明薇的咽喉,一点一点地用着力,看着沈明薇的脸色,因为渐渐窒息而起了变化。 “沈明薇,再敢对我母亲有半点不敬,我不介意让你再也说不出话来,更不介意送你去地府,和徐氏团圆!不信,你大可试上一试!” 直到沈明薇翻了白眼,几乎要死过去,沈凌欣才松开手。 看沈明薇拼命地咳嗽着,身体团缩成一团,仿佛很是害怕一般,但眼神中却透着隐约的狠毒,沈凌欣就笑了开来。 “怎么?还想着等你成为太子的女人,然后报复回来?” 沈凌欣伸手拍了拍,因为被她说中内心想法,而微变了面色的沈明薇的脸,说:“很可惜,这辈子你都不可能成为太子的女人,更不可能有机会报复回来。” 沈明薇想说什么,却不知为何发不出半点声音来,她不敢置信地看向沈凌欣。 “也不知道太子能不能看上一个哑了的庶女……”沈凌欣摇着头,带着敛秋回院子。 及至黎明前最黑的时候,消失了好几个时辰的水沁,才出现在沈凌欣床前。 水沁见沈凌欣已经歇下,就没有出声搅扰她,想着等天亮了再回禀也是一样的。 谁成想她刚刚站定,沈凌欣就仿佛有所察觉一般,缓缓睁开了眼睛。 “如何?” “一切都如姑娘所料。” 闻言,沈凌欣抚摸着腕上的手镯,继而微微勾了唇角。 这时,敛秋忽然进来禀报道:“姑娘,文顺侯带着人,往这边来了,不知道是要做什么。” 第197章 懊悔不迭的沈宏方 “趁着最黑的时候来,一准没有好事!姑娘,奴婢去把他们撵走!”水沁抽出短匕跃跃欲试,敛秋也是满脸的赞同。 “不用。” 沈凌欣笑了笑,吩咐敛秋去准备几样物什后,说道:“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她也想看看,一个人能作死到什么程度。 沈宏方领着许多人,却全都蹑手蹑脚的,偷偷潜入了沈凌欣的院子。 有人直奔卧室而去,有人直奔沈凌欣设的灵堂而去,但他们都有一个同样的举动,那就是往房间里吹了迷烟。 待迷烟足够发挥效用之后,他们一行人才推门而入。 只是,进了房间之后,沈宏方等人皆是愣住了,只因本该被迷烟迷倒的沈凌欣三人,赫然好端端的站在那里,而且是面对着他们,仿佛是在专程等着他们一般。 “趁着黎明前的黑暗,用迷烟迷晕他人,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文顺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无耻了?”沈凌欣开口问着,神情满是嘲讽与揶揄。 “姑娘,您说错了。”一旁的敛秋,却满是不赞同的说:“文顺侯哪里是变得无耻?他分明是一直就这么无耻!” “放肆!”沈宏方当下大怒,“将她们全都给本侯抓了,扔出侯府去!” “侯爷,包括大姑娘吗?”有下人迟疑问道。 “你们给本侯记住了,从今以后文顺侯府没有什么大姑娘,更没有沈凌欣这个人!听懂了吗?” “是,侯爷。”众人虽然不明白,却还是齐齐应声,扑向了沈凌欣三人。 而闻听此言,沈凌欣微微挑了眉梢,喝道:“慢着!” “怎么?怕了?还想赖在文顺侯府不走?晚了!”沈宏方冷哼一声,“你们还愣着做什么?上啊!” 而沈凌欣心思电转,猛地醒悟过来,说道:“文顺侯倒是消息灵通!这是得知皇上要下旨,让我承袭林家全部,迫不及待想要撇清干系?” 被猜中了心事,沈宏方却是面不改色,只是微一扬手。 几乎是与此同时,只见沈宏方快速往后退了几步,还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而一阵烟雾还有各色粉末瞬间暴起。 这是学会用毒了? 沈凌欣忍不住冷笑,在她面前用毒,还真是鲁班门前耍大刀啊! 于是,接下来的事情,发生的毫无悬念,包括沈宏方在内,一群人全都趴在了地上,丝毫动弹不得。 “你……”沈宏方难以相信的看着沈凌欣,他是做了万全准备的,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我怎么样?”沈凌欣如同白日里,走近沈明薇一般,缓步走到了沈宏方跟前。 沈凌欣正要说什么,却不想沈宏方猛地大喝一声“动手”,只见寒光一闪,一把短剑以极快的速度,狠狠地扎向了沈凌欣的后心! “叮”的一声脆响,水沁的短匕以更快的速度,拦截住了那把短剑,继而与那道黑影战作一团,而敛秋恼恨对方偷袭,跟着揉身而上,与水沁一起双战黑影。 而对方不愧是能隐在暗处,做为沈宏方底牌的人,武功的确很高,不过到底是敌不过沈凌欣的毒,很快就倒了下来。 直到这个时候,沈宏方才算是知道害怕了,他没想到居然连一直舍不得动用的暗卫,都会这般轻易地栽在沈凌欣这里。 也算是死里逃生的沈凌欣,拿过水沁的短匕,在沈宏方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你说,是文顺侯的脖子够硬,还是我手中的短匕更锋利呢?这一刀下去,是能看见火花儿,还是会看到鲜血呢?” 沈宏方看着沈凌欣手中的短匕,不由自主的吞咽了一下口水,他的脖子又不是铁的,怎么可能看到火花儿,只能是鲜血涌出啊! “你……你敢弑父,就不怕被千夫所指、万人唾骂吗?”沈宏方看着距离他脖子越来越近的短匕,急慌慌的说道。 “那又如何呢?”沈凌欣笑,“母亲不在了,宸阳侯在天牢里,恐怕也是活不成了的,徒留我自己一个人,活着有什么意趣?再说了,骂名也代表着有人记得我,不是很好吗?” 而沈宏方听到母亲不在了几个字,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急道:“林家……你可是林家唯一还有林家血脉的人,你就忍心让林家血脉彻底断绝?再说了……” 沈宏方拼命想着理由,忽然就想到了一个:“再说了,皇上要让你承袭林家的全部,说不定会让你改成林姓。到时候你招赘个夫婿,林家不就后继有人了?林家若是泉下有知,必然会很是欣慰。” “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 就在沈宏方暗暗松了一口气之时,沈凌欣忽地又把短匕往前送了送。 “改成林姓,那我就不是沈家人了,是也不是?” “是,自然是。”恐惧让沈宏方再次不由自主地吞咽口水,却又不敢太过用力,生怕自己一个用力,那把短匕就给他咽喉处,来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那既然我都不是沈家人了,杀了你,也就不是弑父了?是也不是?” 沈宏方傻眼了。 此时他无比的后悔,提什么改成林姓,甚至开始后悔,他为什么要来这么一趟,等着皇上下旨,等着沈凌欣自己滚出文顺侯府不好吗? “可……可是,我到底是你的生父,就算你改成了林姓,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还有……还有,皇上让你守着林家的一切活着,你要是杀了人……” “你是想说杀人得偿命,那我就是抗旨不遵了?” 因着短匕就抵在咽喉上,沈宏方不敢点头,只能使劲地眨眼应是。 “那又如何?林家没人了,我也是独身一人,皇上要杀便杀。噢,对了,你说皇上要是诛我九族,被诛灭的会不会是沈家呢?” 沈宏方再次傻眼,也再次懊悔不迭,他为什么就不能等等,等圣旨下来呢! 若不是不能动弹,沈宏方一定后悔得捶胸顿足。 “林家……林家是没人了,可你也不想林家的骂名再多上一层,对不对?朝廷、军队的事,百姓们一定不敢多加议论,可你要是给林家留下一个,林家人弑父杀人的骂名,百姓一定会时常提起,日日鄙弃唾骂的!对林家不好,是不是?” “你说的好像很对。” 沈宏方很想问,那是不是可以放过我了,却没有想到短匕非但没有收回,反而一点点地扎进他的肌肤! “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才能放过我?” 闻言,沈凌欣又笑了,沈宏方终于又聪明了一回啊! 第198章 怎么可以只感受身体上的疼痛呢 沈凌欣微微俯身,道:“我要你写下认罪书。” “什么认罪书?”尽管咽喉处很疼,沈宏方还是忍不住问出声来,他属实没有明白,沈凌欣让他写什么认罪书。 “就写你究竟是在何人指使下,如何把伪造的书信,放进外祖父的书房,如何诬陷和坐实外祖父通敌叛国,如何害得外祖父和舅舅他们背负着通敌叛国罪名战死沙场,害得外祖母和舅母他们被流放,然后惨遭杀戮!” 沈凌欣每说一句话,沈宏方的脸色就多一分苍白,最后惨白如纸。 他想过很多种可能,想到可能是他想要攀附林家的权势地位,这才求娶了林氏;想到可能是他不满林家给他的不够多,对林氏诸多冷落与埋怨;想到可能是他给林氏下醉朦胧之毒;想到可能是他追着林氏去寺庙送软枕,意图送林氏去死;想到可能是他利用林氏之手,给沈凌欣下毒…… 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会是这件事! 沈凌欣怎么会知道的?难道…… 沈宏方瞬间想到了一种可能,却又很快否定掉了。 不可能! 如果沈凌欣看到了他书房暗格里的东西,怎么会不问醉朦胧之毒的事情?要知道沈凌欣最重视的就是林氏,不可能因为林氏已经死了,她就不问了。 沈凌欣一定是从别的地方知道此事的,说不得是那个该死的宸阳侯告诉她的,一定是的! 沈宏方在心里说服了自己,然后他想否认,想说自己没有做过,是宸阳侯诬陷他的。 可是看着沈凌欣满脸笑意,双眸却是冰冷无情,仿佛浸满了霜雪的模样,沈宏方竟是连一句否认的话都说不出来。 “不想写?”沈凌欣再笑,“那就让你亲身体会一番,什么叫做钝刀子割肉,可好?” “你……你想干什么?”沈宏方哆嗦着,挣扎着想要逃,可是全身半丝力气都没有,只能躺在那里任人宰割,他吓得脸色都变了。 而沈凌欣不回答,只是将短匕收了回来,手指舞动了几下,继而笑意盈盈地从敛秋手里,接过了一把锈迹斑斑,几乎要看不出刀型的刀子来,慢慢凑近了沈宏方,左右比划着,似乎在寻找最适合下刀的地方。 水沁也冷笑着说:“姑娘,还是奴婢来,别脏了姑娘的手。奴婢做青袍卫的时候,可是专门学过这些审问手段的,保证能让文顺侯全程都清清醒醒的体会!” 沈宏方恐惧地说:“不……你不能这么做!我……我到底是你父亲……” “父亲?屡次想要送我去地府的父亲?还是处心积虑想要了我母亲性命的父亲?还是害死外祖父一家的父亲?这样的父亲,我宁肯不要!” 伴随着最后一句话的落下,沈凌欣手中的锈刀子,也狠狠地扎下! “啊!疼!住手!快住手啊!”剧痛让沈宏方的脸几乎扭曲了,却发现沈凌欣非但没有住手,反而将锈刀子拔出,再次扎了下去! “姑娘,这样可是不行的,应该这样。”水沁上前一步,拿过那把锈刀子,从沈宏方身上慢慢磨着,割了一片肉下来。 真的是慢慢磨着割的,让沈宏方彻彻底底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钝刀子割肉! 水沁将那片肉,拿到了沈宏方眼前。 “文顺侯,你来看一看,这肉片切的可好?奴婢是觉得切得有些厚的。若是文顺侯也觉得有些厚的话,奴婢可以再切薄一些,如何?” “水沁,没个对比,文顺侯怎么能知道是薄还是厚呢?再切一片,让文顺侯对比一番才行。” “姑娘说的是,奴婢怎么没想到。这次切哪里比较好呢?要不然就切这里,以文顺侯的厚颜无耻,还能多切上几刀。” 水沁说着,就把锈刀子凑到了沈宏方面庞上。 “我写!我写!我现在就写!” 不等锈刀子落下,剧痛就让沈宏方彻底崩溃了,直接痛哭流涕地喊了出来。 笔墨纸砚早就准备好了,沈凌欣亲眼看着沈宏方写了一份详尽的认罪书,然后看着他签字画押,甚至逼着他按了一个血手印。 若非为了这份认罪书,她怎么会与沈宏方啰嗦这么半天,说这么多无用的废话。 而这份认罪书,使得沈凌欣想要弄死太子的心,越发强烈起来,因为指使沈宏方做这一切的人正是太子! 太子处心积虑地害死了外祖父一家,她又怎么能让太子就这么逍遥地活着呢? 沈宏方死里逃生,狼狈不堪地被丢了出来。 动弹不得他就那么躺在地上,直到早上有下人发现他,才把他给抬回了自己的院子。 请了大夫来,折腾了好半晌,沈宏方才算是能动弹。 能动的第一时间,沈宏方就指了自己疼痛不已的大腿,要让大夫给自己医治一下,那两处被沈凌欣用锈刀子扎出来的窟窿,却奇异地发现哪里有什么窟窿,只有两个似是被碾压出来的深坑而已。 沈宏方难以置信地反复翻看着自己的大腿,当时他明明感觉到了刀插入肉里的剧痛,怎么会没有伤口呢? 当然,他的腿上除却没有血窟窿以外,的的确确少了一块肉,是被水沁给切下去的。 沈宏方百思不得其解,根本不知他觉得刀扎入肉里,不过是在沈凌欣毒药的作用下产生的错觉;他感受到的剧痛,则是毒药使得他对疼痛更加敏感罢了。 看着缺少一块肉的地方,沈宏方嘴里哼哼了几声,到底没敢说什么出来,心里却是有几分讽刺的想着,那个孽障终究是不敢对他太过。 殊不知,沈凌欣并非不敢对他太过,更不是心慈手软,而是觉得身体上的疼痛,不过是最低端的惩罚而已。 他,还有他们,怎么可以只感受身体上的疼痛呢? 东宫。 “滚!给孤滚开!” 睡梦中的太子,用力挥舞着手臂,仿佛在驱赶什么东西。 守夜的内侍看不见床幔里面的情形,却还是情不自禁地瑟缩了一下,迟疑着低声唤道:“殿下?” “滚!” 回答他的又是太子的一声暴喝。 内侍就缩着脖子,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摸着昨天夜里被踹伤的肋骨,内侍无比庆幸地想:今晚算是过去了?不用再挨打了?这样的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啊!” 第199章 三告太子! 几乎在同时,在不同的地方,沈宏方与太子两个人尖叫一声,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来。 二人皆是浑身大汗,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同样的惊魂未定。 不同的是太子暴怒的一把扯下了床幔,在东宫里发泄着自己心头的燥怒,惹得整个东宫,乃至整个皇宫都不得安宁,就连政渊帝都被惊扰到了,以至于政渊帝派人去斥责了太子。 而沈宏方则是惊慌的看着窗子。 窗子不知何时打开了,有些冷的风“呼呼”的吹进来,而窗外有一道惨白的影子立在那里! “谁?谁在那里?”沈宏方强装镇定的喝问了一句。 影子不回答他,只似是举枪一般,挥动了一下手臂,这举动落在沈宏方眼中,莫名的有些熟悉,像是……像是林茂昌林老将军常做的动作! 沈宏方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了,连忙出声急喊:“罗盛、罗盛!罗同、罗同……” 无论他喊谁,皆没有人应声,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有的只是窗外那道影子挥舞长枪,发出的“咔咔”的轻响! 继而,那道影子飘进了房间里,飘向了沈宏方。 “别过来!你……你别过来!”沈宏方慌乱喊着,想要阻止对方,可对方好似听不到一般,继续飘向他。 就在那道影子手中的长枪,几乎触碰到沈宏方鼻尖的时候,影子忽地开口了:“贤婿……” “啊!”沈宏方彻底慌了,是林茂昌的声音,是他! 黑影将长枪往前一送,幽沉沉的说道:“还老夫命来!” “不关我的事,都是太子让我这么干的,都是太子!他……他说是你太过不识抬举,居然敢拒绝东宫储君的招揽,居然敢拒绝把林家兵符交给他!是太子说的,一定要让你家破人亡,死后不得安宁!都是太子干的,别来找我!别来找我……” 水沁绘声绘色的给敛秋描述着,沈宏方的各种丑态,满是嫌弃地说:“你不知道,那家伙不但被吓哭了,还……那股味道,害我足足沐浴了三次!真是气死我了!” 敛秋憋不住地笑,水沁自从跟了姑娘之后,性子比原先可是活泼多了。 水沁见状就恼怒道:“你还笑?再笑下次就让你去!” “我去就我去。反正姑娘说了,下一次不需要请林老将军‘出面’,我应该能应付得过来。” 水沁瞅了敛秋一眼,道:“仔细着点,可别坏了姑娘的事。” “放心,我就算豁出去不要自己的命,也不会坏了姑娘的谋划。” 于是,接下来的几日,沈宏方的夜间生活,过得越发地精彩。 林家被害死的人,轮番出现在他的面前,个个向他索命。 沈宏方几乎要被逼疯了,又是请得道高僧,又是请道士,还让人将他的屋子给团团围了起来。 只是,事情依旧没有任何转机,向他索命的人,面目也越来越可怖! 这样的情形下,沈宏方根本顾不上越发圆润的张氏,自然更顾不上忽然说不出话来的沈明薇,就连沈明聪好久没出现过,他都不曾留意到。 而沈凌欣接了政渊帝的旨意,此时已然来到被封许久的将军府。 伸手抚摸着外祖父书房前的大树,沈凌欣低声呢喃:“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母,表哥表姐……你们再等等、再等等,快了!欣儿就快为你们洗雪冤屈,报仇雪恨了!” “姑娘,刚刚传来消息,行军记录册出现了!就是林老将军他们战死的那一战的行军记录册!”水沁蹿了过来,急声禀报着:“太子让人伪造行军记录册的事也爆了出来。还有,西齐三皇子逃来了雨墨国,向皇上揭发太子与他们西齐的六皇子勾结,曾经意图截杀宸阳侯一事。” 沈凌欣的手指微微一顿,慢慢勾了唇。 虽然不知事情为何发展的如此迅速,但她下意识的就认为,必然是周沐寒在这当中做了什么。 那她就再添一把火好了! “咚!咚!咚!” 时隔几个月,登闻鼓再次响彻整个皇宫,打断了正在争吵不休的一众朝臣。 在众人瞩目当中,沈凌欣不卑不亢的迈步走进了大殿。 一见沈凌欣,原本就处于暴怒边缘的太子,当即就暴喝出声:“又是你这个贱人!” 闻言,一众朝臣皆是暗暗皱了眉。 堂堂储君在朝堂之上,当着一众朝臣的面,如此口出粗鄙之言,实在是有失体统。 而太子丝毫不觉有何不妥,只继续喝问道:“你一次又一次的敲响登闻鼓,究竟意欲何为?” 这一次,轮到政渊帝皱眉了。 非是因着太子问的有错,而是此时是在朝堂,龙椅上坐着的人是他,太子却越过他,直接喝问沈氏女…… 加上先前争论之时,太子对他屡有不敬之处,政渊帝的心里早已对太子心生不满。 沈凌欣不抬眸去看任何人,只规规矩矩的跪了下来,双手捧着沈宏方的那份认罪书,扬声道:“臣女沈氏林家凌欣敲登闻鼓,状告太子邵穆漳!” 闻言,众皆哗然。 非是因着沈凌欣的自称,政渊帝的旨意,他们是知道的,自是不会奇怪,他们惊讶的是沈凌欣上次状告秦国公,这次居然状告东宫储君,这是何等的大胆妄为! “臣女一告太子为夺林家兵权,指使文顺侯沈宏方伪造书信,藏于林老将军书房,诬陷林家通敌叛国;二告太子与敌国西齐六皇子勾结,坑杀林家众人与数万将士;三告太子派人屠戮林家老弱妇孺!” 听到沈凌欣的三告,一众朝臣忍不住看向了太子。 先前朝堂上争吵不休,是有人指证太子让人伪造行军记录册,彼时抵赖不掉的太子还辩称,林家通敌叛国是事实,他即便伪造行军记录册,也不过是有落井下石的嫌疑,算不得什么大错。 此时沈凌欣却说,林家通敌叛国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太子干的! 再有与西齐六皇子勾结一事,若只是截杀宸阳侯,还可以辩称不过是涉及几个人,可太子当真勾结西齐,以至于数万将士枉死,这…… 太子脸色铁青,竟是做出了惊人之举! 第200章 臣附议! 太子几步就走到了沈凌欣跟前,抬脚就踹向了沈凌欣! “贱人!胆敢胡言乱语,中伤于孤!” “殿下不可!”太子太傅连忙出声,想要阻止太子。 不管沈凌欣所言是真是假,太子如此行径,实在是有失体统,太子太傅做为其师傅,负有教导的责任。 谁成想,太子根本不曾收脚,反而踹完人之后,怒不可遏地暴喝一声:“闭嘴!不可、不可!你成天除了说不可,还会说什么?这天下早晚都是孤的,有什么事是孤做不得的!” 太子此话一出,不但惊呆了太子太傅和一众朝臣,就连端坐于龙椅上的政渊帝,也不由得目光阴沉地看向了他。 而太子丝毫不觉自己说错了什么,神情越发狰狞,目光紧紧地盯着被他踹倒在一旁的沈凌欣。 只见沈凌欣很是艰难的起身,重新跪好,嘴角隐约带着一丝血迹,却是半丝痛苦都没有表现出来,只有声音越发清晰的传出来:“臣女此三告,有文顺侯沈宏方亲笔所书认罪书为证。” “文顺侯何在?” “启禀陛下,文顺侯已经告假数日,未曾上朝来。” 沈凌欣暗暗冷笑一声,若非沈宏方如此不中用,被吓到卧床不起,几乎神志不清,她还想让沈宏方出来首告太子来着。 “沈宏方?沈宏方不过是一个胆小怯懦的废物!他写的什么认罪书,岂能证明孤有罪!倒是你这个贱人,是要连你的亲生父亲一起状告吗?果然是个不知廉耻和孝义为何物的贱人!贱人!” 太子猖狂大骂着,再次抬脚踹向了沈凌欣! 沈凌欣眸中掠过一抹光芒,手指微微一动。 就在这时,忽然有道身影蹿了出来,直挺挺的跪到了太子与沈凌欣之间,太子踹出去的那一脚,就直接踹到了那人身上。 只是,那人非但没有被踹倒,反而是太子仿佛被他推了一把似的,身形不稳的连连后退,才算是没有坐倒在地。 “放肆!”太子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名武将,当即大怒道:“敢对孤动手,罗启正你是想造反吗?” 罗启正看也不看太子,只冲着政渊帝磕了一个头,道:“皇上,太子殿下说文顺侯所写的认罪书,不能证明殿下有罪,那不知太子殿下亲笔所写的书信,是否能证明此事的确是太子殿下指使?” “太子亲笔所写的书信?”政渊帝出声问道,看向太子的眼神多了那么一丝幽沉。 “是。太子殿下在信中写的清楚,要文顺侯将几封伪造的,与敌国勾结的书信,以及一个敌国的信物,偷偷藏进林老将军的书房。而这两样物什,就是当日认定林老将军通敌叛国罪名,最有力的证据!” 末了,罗启正又补了一句:“未免冤屈了太子殿下,请太子太傅等几位大人查验笔迹。” 闻言,沈凌欣眸中闪过一抹惊异。 她与周沐寒一起,在沈宏方书房暗格里,拿走过一封书信,信里确实是写有让沈宏方藏所谓证据一事,但对方并未表明身份,书信更加不是太子亲笔所写。 怎么到了罗启正这里,就成了是太子亲笔所写了? 而且,那封信当初被周沐寒拿走了,如何又到了罗启正手里? 沈凌欣心中疑惑,却决定不管如何,助这位替她挡下太子那一脚的罗启正一臂之力,是以毒药再次无声无息的洒向了太子。 而罗启正说完那些话,没有把书信呈给政渊帝,也没有征得政渊帝的同意,而是直接把书信送到了太子太傅面前。 太子太傅先前被太子气得不轻,此时也是有些余怒未消,没有多想就接过了书信,一看之下更是气得胡须乱颤! “是太子殿下的笔迹!殿下怎可如此……如此任性妄为!林老将军一生忠君爱民……” “住口!”只觉得心中越发燥怒的太子,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衣襟,“林茂昌那个老家伙屡屡不识抬举,说什么他只会忠于当今皇上,待什么时候这天下归孤所有,他才会忠于孤!孤是太子,他是臣子,他就该忠于孤!就该将林家兵符拱手送到孤面前!” “要是他早些把兵符交出来,何至于孤费这些力气!还有这封狗屁的书信……”太子劈手就夺过那份书信,“沈宏方本就是个自私无情的废物,他也想让林茂昌一家子去死,哪里还用得着孤亲自写信?手底下的谋士随意写了一封信给他,他就迫不及待地去做了!哈哈哈……” 太子疯狂的大笑着,仿佛他做到了将所有人都玩弄于鼓掌之间,这让他觉得异常的得意。 “林老将军满门近百口,边关将士数万啊!还有那些无辜受累的百姓……殿下怎能……”太子太傅等人捶胸顿足。 “数万又如何?这天下迟早都是孤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孤要他们死,他们就得死!百姓……不过是些贱民、蝼蚁!死就死了,有何可值得念叨的!” 太子满是不耐地指了太子太傅等人:“都给孤住嘴!再多说一句,孤就摘了你们的脑袋!” 太子太傅直接跪下了,不过是冲着政渊帝跪的,痛哭流涕道:“陛下,臣有负陛下所托,没有教导好太子殿下,实在无颜面对陛下……臣唯有以死谢罪!” 话落,太子太傅一头撞向了一旁的柱子! “太傅大人不可!”朝臣惊呼。 “拦住他!” 伴随着政渊帝的一声厉喝,禁军统领出手了,在太子太傅即将血溅当场之际,险险地拦住了他,随后一掌将其给劈晕了过去。 众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却听太子满是不屑地说:“孤当你多有骨气,结果撞个柱子都撞不成,真真是个废物!” 闻言,如果不是身份问题,众人简直忍不住要对太子怒目而视。 “皇上,太子身为东宫储君,原是雨墨国所有臣民的表率,更该是皇上的左膀右臂,然太子却陷害忠臣,坑杀将士,如此不忠不义无耻无德!” 有朝臣出列,义正言辞道:“到了此时太子殿下犹自不知悔改,实在是不堪继续为储君!臣恳请皇上废太子,另立储君!” “皇上,臣附议!废太子,另立储君!” “臣附议,废太子,另立储君!” “臣附议!” 臣附议这句话响成一片,朝臣也跪了一地。 政渊帝的脸色阴沉得不能再阴沉,不曾想还不等他做出什么决断来,太子再出惊人之语! 接下来太子的所作所为,让政渊帝终于动了真怒! 第201章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孤让你们附议,让你们附议!附议个狗屁!” 太子仿佛疯了一般,不但口出粗鄙之言,还一脚一个地将那些朝臣尽数给踹倒在地。 “太子!”政渊帝看不下去了,出言喝止太子。 闻声,太子抬眼看了政渊帝一眼,眼神中的轻蔑之意明晃晃的,仿佛在看一只小猫小狗似的。 政渊帝不由得一怔,就在他开口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太子先他一步开了口:“父皇,你老了……” 政渊帝再怔。 “这龙椅该轮到儿臣来坐了!这天下也该是儿臣的了!父皇,你说是不是?” “放肆!”政渊帝勃然大怒,他还没死呢,他的儿子这就迫不及待的想要他退位! “儿臣哪里放肆了?”太子手中不知摩挲着什么,“即便是父皇在春秋鼎盛之时,雨墨国的兵权也是一分为二,还全都不在父皇手中。父皇为了王家人手里的一半兵权,不得不委屈自己,娶了根本就不喜欢的女人为后,还要做出一副恩爱的模样。” “你住口!” “儿臣说的可都是事实,父皇何必恼怒?”太子越说越兴奋,“父皇忌惮王家,根本不想要有王家血脉的孩子,所以大皇兄才会早夭,所以皇后王氏才会那么多年未能有孕,所以邵穆泽才会无数次的险些死掉!那都是父皇的手笔啊!” 承恩公身形踉跄,几欲倒地,而王家一脉的人,也是全都不敢置信的看着政渊帝。 “住口!给朕住口!”被揭了老底的政渊帝脸色黑沉,“太子失心疯了!来人,把太子拖下去,速速拖下去!” 禁军统领带着几人,当即就冲向了太子。 “何人敢动孤!”太子一扬手。 “唰”的一声,禁军们全都抽出了佩刀,只是他们对准的目标,赫然是禁军统领以及他身边的几个人! 人数上完全碾压禁军统领这边,且还有一个与禁军统领武功不相上下的副统领! 一众朝臣齐齐变色,政渊帝的脸色尤其难看:“邵穆漳,你这是要谋逆不成?” 太子不以为意道:“父皇,何必把话说的那么难听?我说了,父皇你老了,这龙椅该让给我来坐了。父皇怎么就不听呢?” “他们说我陷害忠臣,坑杀将士,是不忠不义无耻无德,父皇怎么不告诉他们,我做的事本就是父皇默许,甚至是暗示我做的?” “若非如此,仅凭我一己之力,岂能陷害死林茂昌那个老家伙,和林家其他的小狐狸?还有那数万将士,不是我坑杀的,是父皇你啊!” “为了让林家血脉尽断,父皇老早就在布局,做的可不比我少,父皇可需要我一一说出来?” “住口!”政渊帝咆哮。 而在这样紧张至极的时刻,沈凌欣忽然就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沈宏方书房的暗格里,那张写有醉朦胧之毒的轻翼宣纸! 当初她曾怀疑是太子所为,此时看来那张毒方该是政渊帝给沈宏方的! 政渊帝借沈宏方的手毒杀母亲,再暗示太子出手对付她,这是想要林家血脉彻底断绝! 政渊帝究竟是有多恨林家? 林家何其无辜? 他们虽手握兵权,想的却不过是忠君护民,征战沙场杀敌卫国,可是换来的却是政渊帝如此的算计! 政渊帝…… 政渊帝! 沈凌欣的手指微微握紧,再握紧…… 而太子根本不听政渊帝的呼喝,大笑着问:“父皇,你做了那么多,为的不过是兵权而已。结果呢?费尽心思还是未能如愿。所以说,父皇你老了,退位让贤。” “你……” “父皇也别不服气,看看这是什么?” 太子将手中摩挲着的东西亮了出来。 一枚玉坠,是林家兵符。 一块虎符,是王家所持的兵符。 一直一分为二的兵权,竟然悉数落在了太子手中! 而先前那些禁军拔刀相向的举动,更是充分说明了太子连禁军都已掌控在手中! 与其说太子想要谋逆,还不如说他是在直接逼宫! “殿下……” 有朝臣想要说什么,太子猛喝一声:“杀!” “嗤”的一声,那名朝臣被捅了个对穿,喷着血倒地不起。 在这一瞬间,所有人都明白过来,今日若是政渊帝不肯退位,恐怕太子就要血洗整个朝堂! 而那些早已投靠太子的人,心中也是沁着丝丝寒意! 只因刚刚被杀死的那名朝臣,其实是太子这边的人,平素里没少为太子做事。 想不到仅仅是因为唤了一声殿下,话都没有说出来,就落得个身死的下场! 太子一朝得势,竟是如此的残忍嗜杀,还敌我不分的乱杀一气,这是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的。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太子手执两枚兵符,缓缓地走向政渊帝。 “父皇,退位诏书我都替你写好了,只要父皇加盖个玺印,就可以昭告天下。父皇还是莫要推辞了,好不好?”太子眼神中充斥着疯狂。 而政渊帝的眼神中,同样闪烁着疯狂且极度危险的光芒! “邵穆漳,你可当真是朕立的好太子!” “父皇,不要做徒劳的挣扎了……” “徒劳?你太小看朕了!” 政渊帝话音落下,“轰”的一声,有重物破瓦而入,直奔太子而去! 与此同时,不知从何处闪现出十数道暗金色身影,只扑太子与一众禁军。 是政渊帝的金龙卫! 而太子身边,同样忽然蹿出一些黑影来。有黑影接下了袭来的重物,有黑影护卫着太子快速避开…… 眨眼间风云变幻,大殿上暗金色与黑影战成了一团,还有那些禁军有一部分同样卷入了战斗,另外一部分却是冲着那些朝臣们而去,将他们通通控制在了角落里,让他们人挤人的动弹不得,更不要说反抗了。 几乎没有人留意到,不知何时沈凌欣竟是不见了踪影。 而太子险些殒命在重物偷袭之下,使得他越发的疯狂,面容狰狞地叫嚣道:“父皇,我说过你老了!我岂会不知你的金龙卫,又岂会不防备着他们!父皇,你猜猜看,我会怎么防备和对付你的金龙卫,还有那些隐在暗处的暗龙卫?” 闻言,政渊帝的面色,终究是忍不住起了变化。 第202章 彻底的输了! 太子能知道金龙卫,这并不稀奇,历代皇帝皆有隶属于自己的金龙卫,这并不算是什么秘密。 可是暗龙卫是政渊帝自己创建出来的,除却那些仿似杀人机器的暗龙卫,没有其他人知道此事,太子又是怎么知道的? 不! 就算太子知道了又如何,他是绝无可能算计到暗龙卫身上的! 政渊帝猛地一掌拍在了龙椅上,只听一声细微的声响传来,然后…… 太子忽地再次猖狂大笑:“我说过,父皇不要做徒劳的挣扎,父皇怎么就是不信?” 而伴随着他的大笑声,一同传来的是那些金龙卫倒地的声音,以及一名跪倒在政渊帝面前,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口中涌出无数黑血的暗龙卫。 政渊帝死死地盯着那名暗龙卫,也几欲吐血! 他知道这场与自己儿子的较量,是自己输了!输在了自己对邵穆漳的疏于防范,输在了自己不够了解邵穆漳阴险无耻的程度! “邵穆漳!”政渊帝咬牙切齿地从牙缝中挤出这三个字,然后语气忽然平静下来,“朕不会写退位诏书,更不会在你写好的退位诏书上加盖玺印,你要想登基为帝,除却血洗朝堂、弑父杀君、谋逆夺位,没有旁的办法。” “你以为我不敢?”太子一脚踹开护在政渊帝跟前的汪庆生,伸手直接薅住了政渊帝的龙袍。 “你敢,你当然敢!如今你有何不敢的?但是你记得,你永远都要背负着血洗朝堂、弑父杀君、谋逆夺位的臭名,生生世世永生永世都洗脱不掉!” “那又如何?成王败寇!谁敢说一个字,杀满门!谁敢写一个字,诛九族!” 政渊帝也反问了一句:“那又如何?” 太子一怔,什么那又如何? “你即便是将敢说敢写的人全部杀光,哪怕你将整个雨墨国的百姓全都杀光,做一个真正的孤家寡人,那也还有西齐,还有峰洪国、东零国、金北国……你能连他们也全都杀光吗?” 不等太子反应过来,政渊帝又道:“对了,以如今的形势来看,或许不等你登基为帝,雨墨国就已经被灭国、不存在了,你根本不用忧心方才所说的事情。” 太子冷哼道:“父皇,你以为我是你吗?兵符如今尽数在我手中,我的号令众将士莫敢不从,雨墨国岂会被灭国?在这里东拉西扯,妄图拖延时间,你以为会有什么人来救你吗?父皇,别做白日梦了!” 政渊帝还想再说什么,太子忽然疯狂咆哮道:“现在立刻在退位诏书上加盖玺印!你一刻不盖,我就切掉你一根手指!两刻不盖,我就切掉你的手掌!再不盖,切掉你的双腿!” 太子拽着政渊帝的龙袍,将他拉近到自己的面前:“父皇,你知道我什么都做得出来的,你不要逼我!” 政渊帝神情一滞,他看出了太子眼中那浓郁的疯狂之色。 许是政渊帝的惊疑,让太子误以为政渊帝他还是在拖延时间,当下越发不耐烦,一把将政渊帝甩向了御案。 政渊帝下意识地以手撑住御案,却不想下一瞬手上传来一阵剧痛! “逆、逆子……”政渊帝捧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手,御案上赫然留着一截断指! 谁也没有想到,太子居然会疯狂到当真对政渊帝下手,几乎所有人都惊呆了。 而太子手中拿着一把滴着血的长剑,道:“父皇,我说过不要逼我!加盖玺印,退位让贤!否则,下一次就是你的一只手掌!” “邵穆漳,你居然胆敢伤害皇上,你这个……”一朝臣愤怒大骂,却在下一瞬捂着自己的咽喉倒在了其他人身上。 太子连看都不曾看他一眼,只继续用手中的长剑指着政渊帝:“盖印!” 政渊帝捧着自己的手,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不言不语。 就在太子还欲再大喝一声之际,只听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响动,政渊帝的眉眼微微动了一下。 他等的人终于来了! 厮杀声阵阵传来,大殿中的众人,甚至都看到了殿门外喷洒的血,然后声音渐远,继而慢慢消失。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众人全都屏息等待着,等待着看进来的是什么人,看最终获胜的事哪一方。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全副铠甲,周身沾满了血迹的人走了进来,跪地禀道:“启禀太子殿下,擅闯入宫者已经全部清剿干净,请殿下放心。” “好!哈哈哈……”太子大笑,他手中的长剑,因为他的大笑而晃动着,在政渊帝的龙袍上划了几道口子。 只是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在意这点细枝末节了。 只见政渊帝从面有得色,到不敢相信,再到渐渐呆滞,最终面色灰败的颓然坐倒于龙椅上! 邵穆漳究竟隐藏了多少实力,怎么会将他的人悉数剿杀掉? 怎么可能! 不管政渊帝的内心,如何的不肯相信,事实却已经摆在了眼前,让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彻底的输了! “父皇?父皇!”太子将手中的长剑,往政渊帝身前送了送,险些扎到政渊帝的眼睛,太子却丝毫不以为意,只放肆地大笑道:“还有吗?父皇可还有什么后手,尽管用出来,我不介意多见识见识。来啊!” 最后两个字,太子是暴喝出来的,几乎震聋了政渊帝的耳朵。 政渊帝缓缓抬起眼睛看着太子,问道:“邵穆漳,朕早早立你做太子,时时教导于你,朕做得还不够吗?朕究竟哪里对不起你,让你如此迫不及待地逼宫夺位?” “既然你早早立我做太子,那早一点把江山交给我不好吗?为什么非要霸占着这个皇位不放手?你问哪里对不起我,那我就告诉你,只要你在皇位上一天,就是对不起我一天!” 太子神情狰狞,仿佛面前的政渊帝不是他的父亲,而是不共戴天的仇敌,他恨不能将其生吞活剥了一般。 事实上太子也是如此想的,若非他不知印玺在何处,他不会留政渊帝的性命到此时! 稍卿,太子手中的长剑,缓缓往下移动,最终落在政渊帝的手腕处,口中无情地唤了政渊帝的名讳:“邵俊德,盖印!我数三个数,三个数之后,你若是还不肯盖印,我就切了你的这只手掌!” “一!立刻给我盖印!” “二!盖印!” “三!” 长剑微扬起,挥下! “啊!” 第203章 神兵天降! 惨叫声起。 只是,并非如众人预料当中那般,是政渊帝被切了手掌的惨叫,惨叫声出自太子之口! 只见方才还执剑逞凶,叫嚣着要切掉政渊帝手掌的太子,未能切掉政渊帝的手掌,倒是他的手掌,连同长剑一起掉在了地上,此时他正抱着自己的断臂惨叫不已。 但见一男子一袭清蓝色长袍,同色的披风无风自动,犹如神兵天降一般,身形挺拔如松的站在政渊帝身前,面上带着如风般清淡的笑容,微微垂眸看着痛到跪地的太子。 “宸阳侯!” “是宸阳侯!” “宸阳侯?他此刻不应该在天牢里吗?怎么会……” 没有人能回答他,也没有人知道,本该身在天牢里的周沐寒,怎么会出现在此处,他们只知道周沐寒在千钧一发之际出现,救下再无任何还手之力,大势已去的政渊帝! 真正的力挽狂澜莫过于此! “周沐寒!周沐寒!你不是应该死了吗?为什么还会在这里?为什么?”惨叫了半晌,才算是缓过来些许的太子,咬牙切齿地疯狂质问着。 周沐寒就那么看着他,根本不出声回答他。 太子越发癫狂,大喊道:“给我杀了他!杀了他!” 无数道黑影扑向周沐寒,周沐寒傲然挺立不动,只微微扬起了右手。 金玥领着一众青袍卫,不知从何处蹿了出来,扑向了那些黑影。 与此同时,一阵阵白色似烟雾的粉末升腾而起。 只几息之间,那些黑影就或死或伤的悉数倒在了地上! 放眼看去,就连整个大殿里的朝臣、禁军,全都躺倒在上了,只余坐在龙椅上的政渊帝,和他身旁如青松傲立的周沐寒。 “来人!来人!” 太子疯狂大喊,却没有喊来一个人,他的眼神中就充斥满了难以置信:“怎么可能?不可能!假的!这些都是假的!” “太子殿下……”周沐寒缓缓迈步,走到了太子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趴在地上的太子。 一股暗香伴随着周沐寒的走近,而悄然散开,传入了太子的口鼻,混入了他的呼吸当中。 “殿下莫非是忘记了,你那些能够毒倒金龙卫和暗龙卫的毒,是从何处得来的了?” “毒字一号……”太子喃喃地吐出这个几个字,却也是瞬间恍悟,他能从毒字一号得来那些毒,旁人也自然能得到,甚至可能弄到毒性更猛的毒药。 他能控制暗龙卫,让父皇败在他手中,得益于毒字一号的毒,而周沐寒能如此迅速地将他的手下全都拿下,也同样得益于毒字一号的毒。 这还真是成也这些毒药,败也这些毒药啊! 如果早知道会是如此,他就该在买来毒药之后,把毒字一号的人全都杀了!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太子眼中的疯狂之意在缓缓消退,他心里开始升起后悔,甚至是后怕和恐慌起来。 “父、父皇,父皇!我……儿臣、儿臣不想的,儿臣都是被逼的!父皇,你饶了儿臣这一次!父皇……”太子痛哭流涕。 若非全身无力动弹不得,太子定然是要爬到政渊帝跟前,抱着他的腿哭喊的。 “你是被逼的?”政渊帝的声音,透着丝丝杀气,“你是东宫储君,何人能逼你逼宫夺位?你来告诉朕,什么人能逼你!啊?” 伴随着政渊帝最后这个啊字暴喝出口,太子浑身一哆嗦。 “什、什么人……”太子目光躲闪着,忽地看向周沐寒,“他!是他逼迫的儿臣!父皇,谁人不知宸阳侯权倾朝野,就连儿臣这个太子都比不过他的权势!所以是周沐寒逼儿臣如此做的,他起了谋逆的心思,想要谋夺我们邵氏的江山!父皇,你信儿臣,饶了儿臣这一次,父皇……” 政渊帝眼睛一闭。 若是邵穆漳到了此时依旧不知悔改,他兴许还能看在他有几分骨气的份上,给他来个痛快的,可他偏偏如此不中用,窝囊又愚蠢透顶! 而面对太子的污蔑,周沐寒也不出言反驳,只转回身来到了政渊帝跟前,伸手将御案上的那截断指捡起,递给了不知何时出现在旁边的沈凌欣。 沈凌欣接过那截断指,眸中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对政渊帝施礼道:“皇上,臣女曾经在一本奇异志上看到过,断指在短时间内,以特殊手法放回原位置,是有再接续回去的可能的。只是臣女不知真假,试于不试还请皇上圣裁。” 先前,趁着大殿之内混乱之际,不知何时从何处出现的周沐寒,将她带离了大殿,然后上了大殿的房梁。 他们二人就那么坐在房梁之上,看着邵穆漳癫狂逼宫,看着政渊帝被切掉了这根手指。 此时,她与周沐寒二人也不是当真好心,要帮政渊帝将断指接回去,只不过想让这截肯定接不好的断指,时时刻刻的提醒着政渊帝,邵穆漳曾经对他的所作所为,让政渊帝无论如何也不能轻易放过邵穆漳。 他们就是要让这对既狠毒又恶心的父子自相残杀,就是要让这对父子生不如死,如此才能对得起林家满门的在天之灵,才能对得起那些被无辜害死的将士! 此时,沈凌欣将断指摆在政渊帝面前,也说了只是看到过,并不知真假,如何选择完全由政渊帝自己来决定。 政渊帝看着那截断指,仿佛再次经历了一次手指被切的剧痛,他不由得面庞微微抽搐了一下,终是沉声说道:“既是还有机会,那试一下又何妨?朕准你一试。” 沈凌欣迟疑着不动。 政渊帝就道:“你尽管大胆尝试,即便接续不回去,朕也恕你无罪。” “是,谢皇上隆恩。”沈凌欣叩谢,眸中闪过一抹光芒。 手指被切掉的时候,政渊帝没有痛呼,只骂了一声逆子,往回放的时候,却让他痛叫出声,险些痛晕了过去。 于是,当手指放回原位,包扎好了之后,政渊帝看向邵穆漳的眼神中,充斥着满满的恨意。 若非是这个逆子,他如何需要承受这锥心刺骨的疼痛! 然后,政渊帝叹着气,问出了一句话来,几乎把了沈凌欣给惊住了。 第204章 众人皆歌他独反对 政渊帝叹息着道:“尽管这个逆子犯下不可饶恕的大罪,但终究是父子一场,朕实在不忍心见他落得如此境地。既然断指能有机会接续回去,那断臂是不是也可以尝试一下?” 沈凌欣一怔,目光往邵穆漳的断臂看去。 呃…… 与政渊帝掉在御案上,所以干干净净的断指不同,邵穆漳的那截断臂,却不知是被多少人给踩踏过似的,属实有些惨不忍睹。 漫说是这个世界的医术,就算放在异世里,怕是也接不回去了,而且政渊帝似乎没有那么好心? 邵穆漳那么对他,他还想着给邵穆漳把断臂接续回去? 沈凌欣的目光,从断臂往政渊帝身上游移,不料半路对上了周沐寒的目光。 周沐寒眸光深邃,隐约带着一丝清淡笑意,而后他微微颔首。 周沐寒一个字都没有说,沈凌欣却是忽然就懂了。 “皇上,臣女可以尽力一试,是否能成只能看太子殿下的造化了。” 听到沈凌欣的回答,政渊帝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嗯,去,多试几次也无妨。” “父皇……”邵穆漳再次痛哭流涕,这次似乎是被政渊帝给感动的。 只是,显然他感动早了。 很快,整个大殿上都充斥着邵穆漳惨绝人寰的叫声! 邵穆漳的手臂能不能长回去没人知道,但所有人都知道,想要长回去的代价是被活生生痛晕过去无数次,也见识到了什么叫汗如雨下,什么叫生不如死…… 到了后来,邵穆漳已经叫不出来,眼神呆滞地趴在那里,要不是还有汗水混合着泪水,以及鼻涕在流淌,众人还以为他已经死了。 邵穆漳可以对政渊帝下得去狠手,而政渊帝也不遑多让,这一对父子的无情暴戾,让几乎所有人都心生寒意。 “皇上,臣女已经尽力了,看情形太子殿下的断臂,能接续回去的可能性,要远远低于皇上的断指。还请皇上恕罪。” 闻言,政渊帝眼中几不可见的掠过一抹满意的神情。 “朕知道了。朕先前就已经说过,无论结果如何,皆恕你无罪,你无需再请罪了。起来。” 而沈凌欣却并不起身,只道:“皇上,先前臣女三告太子殿下,本就证据确凿,如今更是有太子殿下当着皇上和众位大人的面,亲口承认皆是他所为,也是他蒙蔽圣听,故臣女恳请皇上惩太子,给林家惨死的一种老弱妇孺一个公道!为林家洗去污名,还林家满门清白!还边关数万将士清白!” “恳请皇上严惩太子殿下,还林家清白,还数万枉死的将士清白!” 对于沈凌欣在此时再提林家一事,政渊帝虽心有不满,但听沈凌欣只说邵穆漳之过,政渊帝还是比较满意的,当下说道:“对于林老将军通敌叛国一事,朕本就心中存疑,然当时铁证如山,又有邵穆漳在旁言之凿凿,朕才不得不忍痛下旨。” “虽是流放了林家女眷,却也是想放她们一条生路。朕是万万没有想到,邵穆漳竟是这般残忍嗜杀!朕实在是痛心……” 政渊帝以手遮面,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皇上,是太子殿下太过残忍,辜负了皇上的教导与信重!” “皇上保重龙体啊!” 立即有朝臣劝解着。 政渊帝又“哭”了一会儿,这才开口说道:“邵穆漳陷害林老将军,害数万将士惨死边关,又屠杀林家家眷,不堪为东宫储君;后更是逼宫夺位,谋逆犯上,实属罪大恶极!着贬为庶人,去其邵姓,圈禁泗舫宫,永生永世不得出!” 听到政渊帝的旨意,本就有气无力趴在地上的邵穆漳直接晕死过去。 贬为庶人,去邵姓,而那泗舫宫听上去像是一座宫殿,其实是一处特制的水牢。 被圈禁其中的人,一天十二个时辰里,有十个时辰是被浸泡在水中的。 剩下的两个时辰里,虽然不再身处水中,但耳边却是不得清净的,会一直有类似于敲击木鱼的声音,让人不得安宁。 被送进泗舫宫的人,邵穆漳是看到过的,皮肉腐烂痛苦难当不说,还个个都是疯子,是被那敲击木鱼声,活活给逼疯的。 但最令邵穆漳恐惧的,其实还并不是这些,而是泗舫宫的求死不能! 只要进入泗舫宫,想死都做不到,只能日复一日的苦熬着,等待着阎罗王来收你性命的那一天。 由此可见,政渊帝是当真恨毒了邵穆漳! 说完了对邵穆漳的处置,政渊帝当即就做出一副虚弱的模样,想要离开此处,却被朝臣感动的哭声给拦了下来。 朝臣们哭的那叫一个投入,对政渊帝更是歌功颂德,仿佛政渊帝是千古名君,万世圣君一般。 在这种氛围下,政渊帝当即下旨,追封林茂昌老将军为昌荣王,其子林良骥人等也是各有追封,并着厚葬。 那些与林老将军一起战死的将士,也在朝臣的称颂声中,得到了死后的哀荣,其家眷则得到了数倍的抚恤金。 政渊帝金口一开,更增无数称颂,户部尚书几乎哭晕在当场。 这都是要钱的啊,这么多银两,他要到哪里弄去? 而在一片歌功颂德声中,周沐寒清冷的声音,突兀的响了起来:“皇上,为抚忠臣亡魂追封异姓王之举,实在是不妥,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众人皆诧异侧目,就连政渊帝都忍不住惊讶起来。 追封林茂昌为昌荣王,不过是一个死后的哀荣,听着好听罢了,实际上并无什么意义,而且周沐寒不是对沈氏女挺上心的么,此时怎么会跳出来反对此事? 心下疑惑的政渊帝,幽沉的目光落在了沈凌欣身上,见沈凌欣神情恼怒的看着周沐寒,政渊帝的心头,就不由得畅快了些许,开口道:“宸阳侯,林老将军……不,是昌荣王一生忠君为民,死后得享朕给的哀荣,有何不妥之处?你这般阻止,是在质疑朕,还是在质疑昌荣王?” 而周沐寒仿佛察觉不到众人的目光,面对政渊帝的质问,缓缓开口说出一番话来。 就连沈凌欣都没有想到,周沐寒的这一番话下来,竟是引出了政渊帝的金口玉言,将这本是虚妄的死后哀荣,彻底变成了实实在在的荣华富贵! 难道…… 第205章 再缓一缓,可好? “微臣深知皇上一片抚慰忠臣的心,然即便是封异姓王,封地在何处,食邑多少,还有是否世袭罔替,等等诸多事宜需要斟酌。而林老将军满门被害,还谈何封地食邑,谈何世袭罔替?如此既不符合祖宗规矩,更是在辜负和浪费皇上的一片抚慰之意!” “皇上,此事当真不妥,还望皇上三思,而后收回成命!” 话落,周沐寒缓步上前,带着一股迫人的气息。 政渊帝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恼怒来,这个周沐寒是仗着此番救驾有功,想逼迫他不成? 他是堂堂一国之君,他才是那个能主宰一切的九五至尊,而不是周沐寒! “祖宗规矩?那是邵氏的祖宗规矩,而非你周沐寒的祖宗规矩!朕说要追封林老将军为昌荣王,那他就是实实在在的昌荣王!” “你不是问世袭罔替吗?老昌荣王不在了,其子就是小昌荣王;小昌荣王不在了,其孙就是昌荣王!” “昌荣王封地炎青州,食邑三千户!朕意已决,任何人再敢多言,休怪朕送他去到老昌荣王面前,与老昌荣王辩说此事!” 政渊帝噼里啪啦一番话下来,看着周沐寒震惊到语塞的模样,心头顿时畅快起来,却没有看到周沐寒眸中一闪而逝的光芒,以及他背在身后的手,做出的手势。 而沈凌欣看到周沐寒的手势,压下心中的惊诧,立即磕头扬声喊道:“臣女代林家叩谢皇上隆恩!代昌荣王叩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嗯,平身。”政渊帝满意的点了点头,为自己话语的无懈可击,而暗自得意。 虽然他先前下旨,让沈氏女承袭了林家的一切,但所有人可听好了,他说的是昌荣王封地炎青州,食邑三千户,与其他人无关。 再多的银钱与荣光,都是给昌荣王的,即便是承袭林家的沈氏女,也得不到分毫。 可惜,政渊帝不知林子晋还活着,也就不知道沈凌欣这两句代谢中的深意,自然就没有料到他今日的金口玉言,导致雨墨国多了一个年仅五岁的异姓王——昌荣王林子晋! 事情被政渊帝一锤定音,谁也不敢再多言,而经历了断指,再续接之痛的政渊帝,也委实是支撑不住了,万事以稍后再议为借口推后,就迅速退朝离开了。 一场纷纷扰扰的逼宫夺位的大戏,居然就这么落幕了。 要不是大殿上还残留着血迹,众人几乎要以为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你是故意的?”回去的马车里,沈凌欣问道。 其实,不用周沐寒回答,沈凌欣当时就已经知道,周沐寒就是故意要与政渊帝唱反调,如此政渊帝才会将林家封异姓王之事定下来,林子晋才会成为昌荣王。 只是,周沐寒是怎么知道子晋还活着的?她似乎并未透漏分毫! 而周沐寒不回答,只不知从何处拿了一方绢帕出来,用力地擦拭着沈凌欣衣裙上的靴子印。 那是先前邵穆漳踹的一脚留下来的。 见状,沈凌欣顿时哭笑不得。 先前在大殿房梁上之时,周沐寒就无比介意她唇角的那抹血,以及她衣裙上的靴子印。 即便她悄声告诉他,自己是故意让邵穆漳踹到的,为的是博取一众朝臣的同情,有利于她接下来的计划,还有并非是她当真被踹吐血了,而是她事先藏好的鸡血。 可周沐寒依旧十分介意,此时他的面庞上,就没有丝毫笑意,只神情认真的擦拭着靴子印。 见他如此模样,沈凌欣不由得有些心虚,说道:“我心里有数,不会当真让自己伤到的。何况这不是皆大欢喜吗?唯安……” 沈凌欣的这一句唯安,顿时让周沐寒那颗面对她的时候,根本硬不起来的心愈加柔软,无奈叹息道:“我让影子送的信,没有送到你的手里,是我的错。” 闻言,沈凌欣越发心虚起来。 在她拿着沈宏方的认罪书,去敲登闻鼓之前,的确收到了周沐寒的信,信里告诉她万事皆已安排妥当,今日必会为林家洗雪冤屈,为林家报仇雪恨。 只沈凌欣决意亲手把邵穆漳送往去地府的路,便没有听从周沐寒的安排,而是自己敲响登闻鼓,当堂状告邵穆漳。 沈凌欣心虚不说话,周沐寒也不出声,直到沈凌欣衣裙上的靴子印,被擦拭得一干二净,周沐寒才说了一句:“再缓一缓,可好?” “什么?”沈凌欣一时间没有明白,周沐寒话中的含义。 “邵穆漳自有皇上那边盯着,他必然活不舒服,也死不痛快;沈宏方那里,我会帮你盯着。昌荣王还有母亲的事,再缓一缓,可好?” 沈凌欣看着周沐寒,没有问为什么,只应了一句:“好!” 她未对周沐寒刻意隐瞒过什么,周沐寒也当猜得到她的谋划,但他还是如此说,就必然有他的道理。 那么,他说,她应,仅此而已。 而听到那个好字,周沐寒就微微弯了唇角。 还不等沈凌欣弄清楚,周沐寒还有什么谋划,峰洪国使团的人就闹了起来。 原因无他,只因杀害栖霞公主的凶手周沐寒,仍然以宸阳侯的身份公然出入朝堂,他们认为这是雨墨国对于他们峰洪国的蔑视和羞辱!他们如何肯善罢甘休? 眼看着驿馆里,以能思源为首的峰洪国使团,人人义愤填膺,大有一副不给他们一个满意的交代,他们就要冲入皇宫,直接刺杀政渊帝的架势,京兆府尹是一个头有三个头那么大。 他就一小小的京兆府尹,怎么什么事都落在他头上?他唾沫都说干了,也说服不了眼前这群人,而宸阳侯那边他可不敢动。 不说别的,日前宸阳侯救驾有功,皇上虽然还未曾封赏,但谁敢在这个时候动宸阳侯,岂不是摆明了要和皇上对着干,那是不要全家老少的命了啊! 想到这里,京兆府尹咽了咽唾沫,说道:“能大人,你听本官与你说……” “赵大人是觉得自己说得还不够多?”能思源怒吼一声,“既然如此,那我就好生听赵大人说一说!” 话落,能思源一伸手,竟是直接…… 第206章 射成筛子! 能思源伸手,直接将京兆府尹给扯到了面前,下一瞬京兆府尹的脖子上,就多了一把闪着寒光的刀。 “能、能大人,你这是要做什么?”京兆府尹惊呆了,怎么说得好好的,忽然就变成他被挟持了? 能思源冷笑道:“做什么?我还想问你们雨墨国想做什么?名为保护,实则行圈禁之实,你们是想把我们一行人困在驿馆,继而杀人灭口不成?” 闻言,京兆府尹顿时恍悟过来,峰洪国的人并不知道废太子逼宫夺位,甚至切了皇上一根手指的事情,只是驿馆内外增派的禁军,让他们生了误会。 可他也不好把这件事说出来,当下苦了一张脸,道:“能大人误会了……” 能思源不等他说完,就把刀往他脖子上送了送,喝道:“误会与否,等见到了你们皇上自有分说!走,带我们去见你们皇上!” “能大人……” “赵大人!”能思源一声断喝,打断了京兆府尹的话,“你再多说一个字,我不介意让你脖子上多一个窟窿!走!” 京兆府尹闭了嘴,一张脸比黄连还要苦。 这个能思源也不傻,怎么就不明白,皇上不是你要见,就能见的道理! 京兆府尹内心犹如哑巴吃黄连,能思源又何尝不是呢? 谁能想到到了雨墨国京城之后,几乎所有事情的发展,都超乎了他们的预料,可谓是一步错步步错,如今他们被困在驿馆里,哪里都去不了,根本见不到政渊帝。 而他们先前收买的一些雨墨国朝臣,不知为何忽然纷纷生了退意,无论他们给再多的金银,许诺再多的荣华富贵,甚至是威逼要挟,他们都不肯出面替他们说话,就连他们要见政渊帝这么一个小小的请求,都无人肯替他们转达! 若非听驿馆厨房的人多嘴说了一句,他们根本都不会知道,周沐寒那个家伙根本不在天牢里,而是堂而皇之地出入朝堂! 真真的是可忍,孰不可忍! 怒火冲头的能思源,根本没有与萧正青商议,直接就带着人闹腾了起来。 结果来的人只是个小小的京兆府尹,这让能思源越发的恼怒,眼见对方一直在与他扯皮,能思源哪里还能忍得下去? 于是,就出现了京兆府尹被挟持的一幕。 只是,能思源万万没有想到,他挟持京兆府尹的举动,似乎不怎么管用,别说去见政渊帝了,他们刚走出驿馆门口,就被弓箭手给团团围住了! 闪着寒光的箭矢,齐齐瞄准了他,以及倒霉的京兆府尹。 “怎么?你们连京兆府尹赵大人的命都不顾了?”能思源面色铁青的喝问,与此同时心里还带了些许不可思议。 京兆府尹又不是街边的阿猫阿狗,怎么会这样? 但见魏胜一身铠甲地走了出来:“放开赵大人!否则就休怪箭矢无情了!” “我们要见你们皇上!” “本都统说放开赵大人!” 能思源一怒,道:“不放又如何?你要连他一起射死不成?” “有何不可?”魏胜直接来了这么一句,继而扬起了右手! 弓箭手齐齐拉满了弓,只待魏胜右手落下,就是万箭齐发! 能思源脸色黑了又黑,京兆府尹的脸色也是青了又青。 碰上谁不好?偏生是魏胜这个直筒子! 别说他只是个京兆府尹,哪怕他是个侯爷、国公爷,恐怕魏胜也能下令,把他给射成筛子! 你说就这么一个直到几乎可以说傻的人,前段时间怎么会做出来,把自己亲生女儿送给宫中内侍的事情的?怕是被什么脏东西给附身了? “本都统再问一遍,你放人还是不放?” 魏胜的话让京兆府尹瞬间意识到,在这样的生死关头,他居然走神,去想那些与他无关的破事,这是认定自己今次一定死定了吗? 京兆府尹苦笑一声,只是还不等他开口说什么呢,就听身后的能思源暴躁地吼了一声:“不放!有本事你就把我们使团几百人,悉数射死在这里!但凡让我们走脱一人,你们雨墨国就休想再有一天安稳日子过!” 能思源是笃定了,雨墨国还不敢将他们全都射杀。 两国交战还不斩来使呢,何况他们是堂堂正正来访的使团! 谁曾想直筒子魏胜却是来了一句:“谁说本都统要把你们全杀了的?只要射杀了胆敢挟持我朝官员之人,不就结束此次的乱子了吗?” 闻言,能思源睁大了眼睛,眼睁睁地看着魏胜扬起的右手,缓缓的向下落去! “住手!” “且慢!” “魏大人手下留人!” 一连好几道断喝声传来。 “慢着,我放人便是了。” 能思源的这句话,说得有些稍晚,在几道断喝声落下之后,显得是那么的清晰,也是那么的难堪。 能思源的脸色如墨一般,黑得不能再黑了。 不过,魏胜的右手倒也确实停了下来,那些拉满弓的弓箭手,也是齐齐收了射箭的姿势。 先前不知去了何处,此时姗姗来迟的萧正青,走到能思源身边,伸手将横在京兆府尹脖子上的刀拿了下来。 “赵大人,多有得罪了。能大人行事急躁,还望赵大人海涵,萧某在此代能大人,给赵大人赔罪。赵大人,请。” 请,就是你可以走了,不用当这个人质了。 京兆府尹怎么想,都觉得憋屈,特别想甩袖子,再嘲讽几句,只是目光落在那把从他脖子上拿走,却仍旧握在萧正青手中的刀上面,京兆府尹觉得还是再忍忍的好。 当下,京兆府尹挤出一丝笑容来,说:“萧少将军说笑了,哪里需要萧少将军赔罪。” “自然是要赔罪的。”萧正青笑呵呵的,还特别体贴的伸手扶了京兆府尹,“来,赵大人当心台阶。” 就这么仿佛搀扶老人一般,萧正青搀扶着京兆府尹,亲自把他给送到了魏胜面前。 “魏大人,都是一场误会。萧某不但要给赵大人赔罪,还要给魏大人赔罪,魏大人海涵见谅。” 萧正青话音落下,变故却是陡生! 第207章 见不得光的老鼠 “当啷”一声,那把刀从萧正青手中掉落在地上,萧正青弯腰去捡,却在此时猛地有一团白雾暴起,转瞬就扩散开来! 萧正青似乎并没有留意到发生了什么,只是拿起了掉落在地上的刀,再慢慢站直身体。 就这么眨眼的功夫,魏胜眼前的萧正青就已然模糊起来,可见那白雾是有多浓重。 “戒备!”魏胜大喝一声,与此同时伸手抓向了萧正青。 萧正青并没有躲闪,任由魏胜掐住了他的喉咙,将他给抓在了手中。 雾起,雾散。 “魏都统,雨墨国的待客之道,着实与众不同。” 萧正青依旧笑呵呵的模样,仿佛被抓着喉咙的人并不是他,只是魏胜却是半点也笑不出来了。 但见峰洪国使团的人,只剩下了萧正青与能思源两个人,其余人全都不见了踪影。 而不等魏胜想清楚,峰洪国的人究竟想要做什么,就听到一阵阵熙熙攘攘的声音传来。 转头望去,但见无数的百姓,从远处跑了过来。 不知是没有看到那些弓箭手,还是什么原因,这些百姓全都不怕死的,纷纷往前拥挤着,把魏胜都给挤得有些站不稳,不得不放开了萧正青。 “骁骑营在此办差,闲杂人等回避!”魏胜黑着脸大喝一声。 没想到,这些百姓根本不听,还大声喊着:“糊弄谁呢?想独吞好处就直说!” “就是啊!有银子大家伙一起拿,休想独吞!” “对!别听他胡说,骁骑营又不是闲着没事干,跑来凑这个热闹做什么?” “大家伙再往前挤一挤啊!还不够、还不够!” 这些人呼喝着,喊着一二三的,拼命地往前挤着,就仿佛驿馆前面有什么金银宝藏一般! 而直到这个时候,魏胜才看清楚,这些人并非是普通百姓,大多是一些乞讨为生的乞丐。 魏胜从来都不知道,京城中竟然有如此多的乞丐。 不等魏胜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见乞丐群中,同样被挤得东倒西歪的萧正青,冲着他笑了笑,然后…… “哗啦啦”的声响中,从驿馆院墙上,泼洒出来不知凡几的铜钱,间或夹杂着一块块的碎银子! 那些乞丐们齐齐欢呼一声,开始哄抢铜钱与碎银子,场面一度乱到不忍直视。 等魏胜好不容易站稳,试图控制局面之时,就见那些乞丐忽然“轰”的一声散了开来! 与此同时,他们的议论声,传入了魏胜的耳中,使得魏胜眼前一黑,差点直接厥过去。 “别说,这些峰洪国的人,还挺说话算话的。” “可不是!俗话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们也得替他们把事做好了。” “嗐,不就是传唱几句话吗?又不费什么功夫,这就传去!” “传就传。栖霞亡,宸阳躲;察则明,天下传;若昏避,臭名扬!惩真凶,雨墨强!” “栖霞亡,宸阳躲;察则明,天下传;若昏避,臭名扬!惩真凶,雨墨强!” 萧正青伸手掸着,衣袍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笑呵呵地开了口:“贵国保护得实在太周到,让萧某不得不行此不成体统的办法,还望魏都统勿怪。萧某等人求见贵国皇上,还望魏都统能代为转达此请求,萧某就在驿馆静候佳音了。” 说完,萧正青也不等魏胜回应,径直回了驿馆,然后“嘭”的一声,把驿馆门给关了起来,完全一副主人将不受欢迎的客人,给拒之门外的模样。 魏胜气的脸色铁青,却也无可奈何。 就算他再直性情,也知道经此一闹,那几句话很快就会在整个京城传唱起来,事涉当今圣上,他不敢不将此事上达天听。 而政渊帝正因为断指的疼痛而焦躁不已,听闻驿馆峰洪国使团闹事,直接把火气发到了倒霉的郑太医头上。 “废物!这点事都做不到,朕要你们有什么用?那个庶人不都没死吗?他的断臂不是长得好好的吗?朕的手指为什么还长不好?朕再给你一天的时间,一天之后若是还没有丝毫进展,朕要你全家为朕的断指陪葬!” 太医本就是满脸颓丧,此时闻听政渊帝的话,更是心如死灰。 政渊帝口中的庶人,指的是被去除了邵姓的邵穆漳,而他所谓的断臂长得好好的,其实不过是被捆绑包扎着,所以没有掉下来而已。 反正都是活不成了,郑太医咬着牙豁了出去:“皇上,断指再接本就是……本就是无稽之谈,臣从未听过断指还能续接上的。皇上的断指,如果继续这么耽搁下去,怕是会牵连整只手掌,甚至是整条手臂!” “皇上,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皇上三思啊!” “放肆!你敢诅咒朕!来人,把他给朕拖下去!拖下去!不要让朕再看到他!”政渊帝咆哮着。 “皇上三思啊,皇上!”郑太医也是忠耿,到了这个时候,没想着求饶,依旧苦劝着政渊帝。 就在郑太医被拖出房门,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际,那些宫中侍卫却忽然松开了他。 他一抬眼,就看到了一道清蓝色身影。 周沐寒微微垂眸,看着狼狈瘫坐在地上的郑太医,道:“郑太医且回家修养一段时日的身体,待你身子骨养好了,还有需要你忙碌的时候。” 郑太医想问他什么意思,可周沐寒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有青袍卫上前将他架了起来,不由分说的把他给送出了宫,直送回了他家中,告诉他家人,他病了,需得卧床不出府门半步。 直到青袍卫离开,郑太医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宸阳侯这是救下了他的性命,让他卧床不出府门半步,也是为了他的性命着想。 可是…… 政渊帝的那句话的意思,分明是要杀了他,宸阳侯如此作为,岂不是抗旨不遵?这是何等的大罪! 郑太医忧心忡忡,以至于当真病倒在床,差点没活下来。 而周沐寒让人将郑太医送出宫,他自己也并没有去政渊帝跟前触霉头,而是远远地站在房门外,看着一道身影,如同见不得光的老鼠一般,悄悄溜进了政渊帝的房间…… 第208章 臣女携栖霞公主叩见皇上! “此话当真?若你敢欺骗朕……” “皇上尽管放心,长生都可达成,断指再续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皇上断指的情形,的确是不容乐观,长生之事需得提前,否则一旦断指腐坏,皇上即便是获得长生,这断指恐怕也长不回来了。” “提前……需要提前到什么时候?” “最好在一个月之内。” “一个月之内?你先前不是说,尚需一到两年的时间来丰养吗?要是提前到一个月之内,你确定丰养的程度足够?” “本来是不够的。不过只要皇上肯舍得,我自有办法让其满足条件。” “你要什么?”政渊帝的眼神,充斥着危险之意。 那人低眉顺首的说了一番话出来,随后如同来时一般悄然离去。 因着萧正青让那些乞丐们传唱出去的话,政渊帝不得不见了峰洪国使团的人。 “宸阳侯,栖霞公主被害一事,朕想听你说一说。”政渊帝对于能思源等人的激动言语不置可否,直接问了周沐寒。 毕竟一众朝臣皆知,此次周沐寒救驾有功,而且因着邵穆漳当着朝臣说的那些话,政渊帝就算心中再怎么厌恶周沐寒,此时他所能表现出来的,只能是愈发信重周沐寒。 看着摆在桌案上的扳指,周沐寒道:“能大人口口声声说,栖霞公主被害房间里,遗落的这枚扳指是本侯的,可有何凭证?” “凭证?凭证不就是你们雨墨国的人吗?你问问他们,谁不认识这枚扳指?”能思源伸手指了在场的朝臣,最后又看向了政渊帝,“就连皇上恐怕也认得这枚扳指?” “扳指本就是皇上赏赐给本侯的,皇上自然认得。”周沐寒冷哼了一声,“但能大人可听过一句话,叫做人有相像,物有类似?” 政渊帝没有想到,周沐寒会把扳指的来处,当众说出来,当即扫了他一眼,却并未说什么。 岂料,能思源听到周沐寒的话,仿佛得到了什么启发一般,当即不依不饶道:“物有类似也不可能如此类似!皇上,既然皇上认得扳指,那请皇上亲自确认一下,这枚扳指是否是周沐寒的!” 闻言,政渊帝顿时有些面色不愉。 “恳请皇上一辩真伪,而我也相信皇上乃是一国之君,自是不会说谎欺骗我等。”能思源如此补充了一句,所有人都目光期待的看着政渊帝。 再也无法置身事外的政渊帝,眼神越发的阴沉,却不得不伸手拿起那枚扳指,装模作样的查看了一番。 好一会儿之后,政渊帝才面色沉重地说:“这枚扳指的确是朕给宸阳侯的。” 能思源狞笑道:“周沐寒,旁人说的话你不认,如今贵国皇上亲口承认了,也就是铁证如山,你还要如何狡辩?” 周沐寒不理能思源,只冲着政渊帝说道:“皇上,峰洪国的人实在狡诈至极,胆敢蒙骗皇上!微臣的扳指一直在微臣手上,不曾有过片刻离身,还请皇上明察!” 说着,周沐寒亮出了戴在手上的扳指。 “嗯?”政渊帝不由得震惊的嗯了一声,将到了嘴边的那句“不可能”给咽了回去。 峰洪国牺牲掉一个栖霞公主,图谋的是什么,政渊帝一清二楚,而他在其中插了一手,将一枚扳指放置其中,再毁掉周沐寒手上的扳指,以便坐实周沐寒杀害栖霞公主的罪名,同样是有所图谋的。 双方图的并不是同一件事,也不曾通气儿,却默不作声地联手,谋算了同一个人,也就是周沐寒。 此时此刻,被他们谋算的周沐寒,忽然拿出了早已被他亲手销毁的扳指,这让政渊帝如何能不震惊? 政渊帝十分确定,摆在桌案上的扳指,就是他安排放进去的那枚,那周沐寒手上的扳指,又是从何而来? 难道,周沐寒先前戴在手上的,根本不是他给他的,而是假的,是故意戴给他看的? 周沐寒…… 他就该想到的,在周沐寒能如神兵天降一般出现,力挽狂澜之时,他就该想到的,周沐寒必然是有什么地方,脱离了他的掌控! 他怎么敢?! 政渊帝心中狂怒,还夹杂着无数复杂的憎恨与狠戾。 而不管政渊帝心中如何恨意滔天,他也不可能说扳指早被他毁了,周沐寒手中的一定是假的,他只能一脸的惊诧,说道:“居然会有两枚一模一样的扳指?这……” “即便是有两枚一模一样的扳指,也不能证明这枚扳指不是宸阳侯的,更加不能证明宸阳侯不是杀害栖霞公主的凶手!恰恰与之相反,这两枚扳指,越发说明宸阳侯杀害栖霞公主是处心积虑、谋划已久!” “依本侯来看,是你们峰洪国处心积虑、谋划已久。你们如此费尽心机,不惜牺牲嫡公主的声誉和性命,想以此来要挟皇上,来达成你们不可告人的目的!本侯送给你们四个字——痴心妄想!” 不等能思源等人反驳,周沐寒又道:“邵穆漳究竟许诺了你们什么样的好处,是划几座城池给你们,还是任由你们挑选几座铁矿?” 政渊帝听周沐寒误以为峰洪国的人,是与庶人邵穆漳勾结,当下心头稍安。 而能思源大怒道:“周沐寒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什么许诺给我们好处?跟……” 能思源想说跟邵穆漳有什么关系? 只是话还未说完,就被周沐寒打断了。 周沐寒噙着一抹笑,看向萧正青,道:“还是许诺事后会迎娶,在所有人眼里,已经成为死人的栖霞公主为妃,甚至是为后?” “你……”一直不曾出声的萧正青,因着周沐寒后面的话,而心下一惊,难道他知道了什么? 就在萧正青心中惊疑之际,只听周沐寒道:“如何迎娶,那就要问问栖霞公主了。” “公主已经被你害死了,如何还能迎娶?居然还说什么问,周沐寒你欺人太甚!”能思源越发恼怒,气得几乎要上前动手。 而周沐寒依旧不理会能思源,只冲着殿门口的内侍微微点了一下头,那内侍就扬声道:“宣沈氏女觐见。” 沈凌欣从殿门外走了进来,而她身后跟着两个婢女,正是水沁与敛秋。 她们搀扶着一个头戴面纱的女子,一同跟了进来。 “臣女携栖霞公主叩见皇上!” 第209章 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栖霞公主?她不是死了吗?”有人忍不住惊呼出声。 沈凌欣转头给了水沁一个眼神,水沁当即将女子的面纱掀开。 那女子双眸紧闭,似乎是晕了过去,只是看面容,不是栖霞公主,又是何人? “这……她没死?” “栖霞公主当然没死。所谓栖霞公主被宸阳侯杀害,不过是峰洪国的人,一场自导自演的大戏罢了。” “什么?”众人有些没有听懂,沈凌欣口中的“自导自演”是什么意思。 “皇上,诸位大人还没有看明白,这到底是怎样一场居心叵测的大戏,臣女想不若由栖霞公主自己,亲自来告诉诸位大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望皇上能允准。” 政渊帝想不准,却情知此时此刻他已是骑虎难下,只能回了一个准字,心中却是越发憎恨脱离他掌控的周沐寒,看向沈凌欣眼神,也如同夹带着寒冰一般。 而萧正青却是终于变了面色,他听得出来这句话的意思。 先前听周沐寒话音不对,萧正青就猜测是不是周沐寒知道了什么,却万万没有想到,沈凌欣居然找到了栖霞公主,并且将她带来了大殿上! 只是,栖霞公主是假死一事,就连能思源都不知情,沈凌欣与周沐寒是怎么得知的,又是怎么知道栖霞公主的藏身之所的? 看着因为沈凌欣给嗅闻了什么东西,而渐渐有苏醒迹象的栖霞公主,萧正青的眼神,慢慢冷了下来,若到了万不得已之时…… “事关栖霞公主,萧某不得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多嘴说上一句,天下如此大,要找一个与栖霞公主面容相近之人虽难,却也不是做不到,不是吗?” “萧少将军的意思,是说眼前的女子,并非是栖霞公主,而是本侯特意找来的,与栖霞公主面容相似之人?” 周沐寒站到了沈凌欣身前,挡住了政渊帝如冰的目光,也将沈凌欣原本要说的话,抢先一步给说了出来。 政渊帝的恨与狠,只集中在他一人身上就好了。 而萧正青听了周沐寒的疑问,并不正面回答,只道:“萧某觉得宸阳侯之前有句话说的很好,物有类似,人有相像。” “的确如此。”周沐寒点了点头,“既然萧少将军不相信此女就是栖霞公主,大可亲自问一问。相信萧少将军乃正人君子,当不会欺骗皇上和诸位大人才是。” 周沐寒几乎把能思源的话,原样还了回去。 这时,晕迷的栖霞公主缓缓睁开了眼睛,当看清眼前的场景之后,她不由得微微一怔,在对上沈凌欣的目光之后,她露出了一抹苦笑。 想不到兜兜转转,她竟是以此种方式,在这样的场合下,再次见到沈凌欣。 沈凌欣…… 该是怨恨自己的? “栖霞公主既然已经苏醒,那萧少将军可以问了。当然,萧少将军也可以什么都不问,就矢口否认她是栖霞公主。” “这世上居然会有长相与栖霞公主如此相近之人,萧某甚为好奇,自然是要问上一问的。” “栖霞公主是我峰洪国皇上与皇后嫡出的公主,自幼就备受皇上宠爱,而公主也极为懂事,万事皆为皇上着想。就连萧某少年时,也曾被家父教训过,说萧某多有不及年幼的栖霞公主处,要萧某向公主学习,是以萧某自认比旁人更加了解公主。” 似是在解释他有多了解栖霞公主,萧正青口中低声说着,缓步走到了栖霞公主面前,垂眸认真问道:“公主不是遇害了吗?怎会完好无损地出现在此处?你……” 略作停顿之后,萧正青的声音越发暗沉:“当真是栖霞公主吗?” 栖霞公主的眼神微微闪烁,并没有立即回答是与不是。 一旁的沈凌欣却是笑了,她从周沐寒身后走了出来。 “萧少将军此话问的当真是好生蹊奇怪。若此女当真是栖霞公主,她自然会回答一个是字。若此女不是真正的栖霞公主,而是我处心积虑寻来的,就更加不会说自己不是栖霞公主,你得到的答案,还会是一个是字。” “所以说,萧少将军问这么一句,是想要得到什么样的答案?想要栖霞公主听出你的言外之意,为峰洪国皇上、为整个峰洪国着想,继而否认自己的身份?” 沈凌欣的这番话说出来之后,被揭破意图的萧正青作何感想无从得知,只栖霞公主顿时落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 她既不想承认自己身份,却又不能开口否认,因为她一旦否认,岂不是印证了沈凌欣所说的话?也就是变相承认自己就是栖霞公主! “沈大姑娘才当真是奇怪,萧某不过才问了一两句,沈大姑娘就有这么多句等着萧某。沈大姑娘莫非是怕萧某多问上几句,此女就会露出破绽,让萧某识破她的真实身份吗?” “看来萧少将军还是不肯相信,此女就是栖霞公主。” 萧正青一本正经地点着头道:“萧某确实不信。沈大姑娘曾与栖霞公主朝夕相处,自然会知晓公主身上,是否有什么特殊之处,所以沈大姑娘可千万不要说,公主身上有什么特殊胎记之类的,想以此来验证此女身份的话。” 萧正青将这条验证之路,给堵得死死的。 只沈凌欣也不慌乱,只笑道:“我承认栖霞公主的行踪、喜好、趣事等等,都可以探听出来;她的性情脾气,也都可以模仿出来;就连胎记或者刺青,也都可以作假。” 听沈凌欣痛快承认,这些都是可以作假的,萧正青心中却是忽然警铃大作。 经过先前他算计沈凌欣,却被沈凌欣轻易化解一事,他就已经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小瞧眼前这个女子。 只他一时间实在想不出来,沈凌欣还会以什么样的方法,来证明栖霞公主的身份。 而沈凌欣微微勾唇笑道:“但有一件事,恐怕除却栖霞公主本身,旁人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模仿出来的!” 第210章 想要本侯的命,你怕还不够格! “那就是先前栖霞公主所患的奇症。” 闻言,萧正青一怔,栖霞公正更是惊讶抬眸。 她的奇疯之症不是已经治好了吗? 而萧正青也是将这个疑问,直接问了出来。 沈凌欣却摇头道:“萧少将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公主的奇症的确是治好了,但是在半年之内,以特殊方式还是会被触发。而好巧不巧,那位给栖霞公主医治的公子,曾经把这个特殊方式告诉了我。” “栖霞公主的奇症发作时的模样,旁人是根本不可能模仿出来的。如此,只要触发公主的奇症,不就立辨真假了吗?” 沈凌欣话落,萧正青终于变了脸色。 而沈凌欣径直来到了栖霞公主面前,道:“公主,得罪了。” “等一下。”萧正青一脸的愤然,“公主的奇症,都能为沈大姑娘所利用,如此的心机深重,让萧某不得不怀疑,你当初接近栖霞公主,就是为了此时此刻的这份利用!” 不等沈凌欣说什么,萧正青一声断喝道:“好!萧某承认她就是栖霞公主。然后呢?萧某等人被有心人给欺骗了,误以为公主遇害了,而公主落在那有心人手中,更是身不由己,受尽了苦楚。你们雨墨国不是更应该给公主、给萧某、给峰洪国一个交代吗?” 不得不说,萧正青的心机,如同他方才的面色一般,转换的极快,而倒打一耙这件事,他也是轻车熟路了。 “公主,你受苦了!”萧正青冲着栖霞公主施了一礼,面上的神情夹杂着喜悦与愧疚,“萧某只当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公主了,所以方才一直犹豫不敢认,还请公主恕罪。” 似乎是太过激动,萧正青甚至不顾男女有别,以及尊卑上下的伸出手,抚摸了一下栖霞公主的发顶。 不过,因着栖霞公主的娇小,而萧正青的高大,让萧正青的这一举动,并不显得突兀,反而透着几分长辈对待自家晚辈的和蔼可亲。 “无论公主受了什么样的委屈,萧某都必然会替公主讨回这份公道,还请公主放心。” 栖霞公主跟着摸了摸自己的发顶,面上的神情多了几分苦涩。 她微微抚了抚唇角,没有回应萧正青,而是转眸看向了沈凌欣,缓缓开口说道:“凌欣,你知道吗?我说想要带你回峰洪国,让你做我的驸马,这句话并非是戏言。我是真的……真的好……好喜欢你……” 伴随着栖霞公主话音落下的,还有她唇边溢出来的一抹血! “公主!你怎么这么傻啊?公主……”萧正青身形摇晃,直接跪到了地上去。 “栖霞,你……” 沈凌欣有些恨铁不成钢的,伸手接住栖霞公主倒下去的身子。 栖霞公主大口大口地吐着血,然后气息奄奄地对沈凌欣笑了笑,颤抖着手从颈间扯出链坠来,抖索着递给沈凌欣。 “好、好凌欣,我答应、答应给你的。你……你收着,权当、权当留个念、念想,别……别忘了……忘了我!好、好不好?” “好个头!”沈凌欣气狠狠地说着,手底下好似泄愤一般,用力捶了栖霞公主的胸口一拳,“东西我收下,但我就是要忘了你,把你忘得一干二净!” 因着这一拳,栖霞公主口中的血吐得更欢实了,而沈凌欣借扯过链坠的动作,趁机塞了一粒药丸,到栖霞公主的口中。 继而,沈凌欣转眸,狠狠地瞪着仿佛被惊呆了的萧正青。 她搞不懂,这个时候栖霞公主死了,对他们峰洪国有什么好处,以至于让萧正青亲手递给栖霞公主毒药,而栖霞公主怎么会傻到当真赴死! 先前萧正青伸手抚摸栖霞公主发顶的动作,在旁人看来,就仅仅只是抚摸而已,只有沈凌欣异常敏锐地察觉到,萧正青那一下抚摸,使得栖霞公主的发间,多了一粒极小的毒丸。 沈凌欣之所以没有开口,也没有阻止栖霞公主将毒丸拿到手中,完全是她没有想到,栖霞公主会当真服毒! “公主,萧某之前不是说过吗?无论公主受了什么委屈,萧某都定然会替公主讨回公道!公主……” 萧正青仿佛感受不到沈凌欣恶狠狠的眼神,猛地站起身来,声音激动地说道:“皇上,宸阳侯虽没有如同大家看到的那样,直接杀害公主,却是将公主掳走。面对铁证如山,宸阳侯辩无可辩,无奈只能让沈大姑娘带栖霞公主出现,妄图撇清干系!” “宸阳侯对公主做了什么样人神共愤的事情,萧某无从得知,萧某只知道,公主必然是不堪其辱,才会羞愤自尽的!” “胡说八……” 有人想要反驳,却不想萧正青不按常理出牌,直接打断他道:“亦或者根本不是公主想要自尽,而是你们雨墨国的人趁机下毒,毒死了公主。” “你……强词夺理!” “事实胜于雄辩也罢,强词夺理也罢,总之萧某要宸阳侯为栖霞公主偿命!否则……” 萧正青说得咬牙切齿:“否则,萧某必然会如实禀明吾皇,而后倾尽整个峰洪国的兵力,也要替公主讨回这份公道!” “就是不知雨墨国的兵力,在峰洪国、西齐、东零国、金北国等几国联手攻击下,能够支撑上多久。一个月?亦或者短短的半个月,乃至几天?” “你在威胁朕?” “是!萧某就是在威胁你!”萧正青承认的极为干脆,“公主死在你们雨墨国,你们还想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简直是痴心妄想!” “不是今日宸阳侯死,就是他日萧某踏破城门,送在场所有人去死!” 听到萧正青的威胁,几乎所有人齐齐色变。 一个峰洪国不可怕,可怕的是如萧正青所言,雨墨国周边的所有国家,对雨墨国群起而攻之! 周沐寒踏前一步:“萧少将军,想要本侯的性命,你怕还不够格!” 萧正青冷笑道:“宸阳侯这是决意拖着雨墨国所有人一起赴死,也不肯承担起,你本该承担的罪责吗?” “本侯该担负什么样的责任,本侯心中自然有数。而萧少将军你……此次会见识到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什么叫有来无回!” 第211章 他栽定了! 萧正青并不是很明白周沐寒话中的含义,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再一次大大超乎他的预料,他也终于明白了,周沐寒的那句“有来无回”,说的正是他! 只见沈凌欣缓缓起身,道:“萧少将军,事情没有弄清楚,就开始胡言乱语,让人不得不怀疑,峰洪国派遣萧少将军前来,究竟意欲何为。” 周沐寒冷笑一声,接口道:“峰洪国派遣萧少将军前来,自然是要来谋害皇上的!” 不等萧正青反应过来,他们二人一唱一和地在说什么,就见周沐寒转身冲着政渊帝,急声禀道:“皇上,微臣怀疑峰洪国萧正青携带毒药入宫,意图杀王刺驾!恳请皇上立即召太医前来,为皇上诊治龙体,再命人即刻将萧正青等人拿下!” 闻言,政渊帝眸色幽沉。 “周沐寒,你少在那里血口喷人!”能思源顿时大怒,恨不能上前手撕了周沐寒。 “分明是你下毒谋害栖霞公主,在你口中却变成了萧某谋害皇上,宸阳侯当真玩得好一手颠倒是非黑白!”萧正青也几乎要被气笑了。 周沐寒不理他,只道:“皇上,请速速召太医前来!” 当即有朝臣附和道:“皇上,宁可信其有,不能信其无,皇上龙体重要……” “皇上……” “好了!”政渊帝沉喝一声:“宣太医。朕宣太医前来,是为给栖霞公主诊治,萧少将军稍安勿躁。” 有政渊帝这句话在,萧正青自然不可能再阻止他宣召太医前来。 只不过,来的太医并不止一人,而是足足五人,其中四人的确是直接开始给栖霞公主诊治,另外一人却是去往了政渊帝身旁,给政渊帝诊脉。 见状,萧正青面色难看,只此时他们毕竟身处雨墨国大殿,正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也只能装作什么也没有看到。 那四名太医给栖霞公主诊脉的诊脉,施针的施针,不多时就禀报道:“启禀皇上,栖霞公主已无大碍,只是吐血导致的气虚血弱,多调养进补一段时日就好了。” 萧正青的一句“不可能”,差点脱口而出! 那毒丸几乎可以算是见血封喉的剧毒,怎么可能只是气虚血弱? 一旁的能思源怒道:“你们雨墨国当真是欺人太甚!栖霞公主被你们下毒,以至于吐血不止,眼瞅着就要香消玉殒,你们还能睁着眼说瞎话,说公主只是气血虚弱!” 先前禀报的太医,梗着脖子说道:“谁睁着眼说瞎话了?还香消玉殒?你这是在诅咒你们公主!她分明活得好好的,你要是不信,自己来看!” “看就看!”能思源自是不信,几步就迈到了躺在地上的栖霞公主身前,然后他的身形就是一僵。 栖霞公主面色苍白,唇角与衣裙上,还沾染着先前她吐出来的血,却是呼吸平稳,而她的一双眼眸,恰于能思源过来之时缓缓睁开。 但见她的眼神中透着几分迷惘,但很是清明,并无半分痛苦之色,仿佛刚刚只是睡了一觉,自然而然地醒过来而已。 见状,萧正青心中一沉,心思电转之下,目光就猛地落在了沈凌欣身上! 只是,还不等他说什么,给政渊帝诊脉的太医,就猛然叩首道:“皇上,您中毒了,且毒性不轻,要速速寻来解药才是!” “什么?皇上中毒了?” “这可如何是好?” “快!快给皇上解毒啊!” “宸阳侯果然没有说错,峰洪国的人当真对皇上下毒了!” 大殿里当即炸开了锅! 而就在此时,政渊帝只觉得心口一阵疼痛,他情不自禁的捂住了心口,想要开口说话,却是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继而捂住心口的手指,也开始痉挛起来,牵扯的他本就未曾长好的断指疼痛不已,政渊帝面色大变! “皇上!” “萧正青,快快交出解药来!” 周沐寒当机立断的大喝一声:“来人!将峰洪国诸人拿下,搜身!务必搜出解药来!” “住手!你们凭什么说是我们下的毒?”能思源还想反抗,却哪里还由得他? 很快,峰洪国一行人就被拿下,且堵住了嘴。 萧正青面色难看至极的看着周沐寒,以及他身旁浅笑嫣然的沈凌欣,心里哪里还能不明白,他们这是被周沐寒二人给算计了?只是到了此时,怕是说什么都是枉然,他栽定了! 果然,禁军统领从萧正青身上,搜到了一个荷包,又从荷中找到了两粒药丸。 太医在看过药丸之后,又以自身做了验证,证明这的确是解药,政渊帝立即服下了药丸。 不多时,手指的痉挛就消失了,心口的疼痛也慢慢缓解,政渊帝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萧正青,你们峰洪国的人很好,当真是很好啊!”政渊帝气极反笑,“朕会让你们明白,什么叫做天子之怒!” 萧正青面色颓然,先前周沐寒说的“有来无回”,原来是这样的。 他果然要回不去了吗? 政渊帝压根没给萧正青任何辩白的机会,直接就命人将他们押了下去。 感受到断指处的阵阵疼痛,政渊帝依旧余怒未消,只是还不等他开口再说什么,忽听传来急报声。 “报!八百里急报!三皇子于东关起兵,直奔京城杀来!” 有朝臣震惊失口喊道:“什么?三皇子这是要造反不成?” “报!边关急报!四皇子在西北起兵,已逼近京城三百里外!” 这一次,没有人再叫喊,全都震惊于三皇子和四皇子的神奇操作。 他们这是商量好了,一起起兵造反? “混账东西,他们竟敢谋逆!”政渊帝气得猛地一拍桌子,却忘了换只手来拍,断指险些再次断开,直痛得他面容扭曲。 前来禀报的传令兵,战战兢兢地呈上了两样物什。 周沐寒接过展开看了看。 原来是两卷檄文。 一卷出自于三皇子那边,一卷出自于四皇子那边。 二人仿佛当真是商议好了的,檄文上的内容不尽相同,但总体上都是一个意思,那就是…… 第212章 老臣愿往! “皇上,三皇子殿下和四皇子殿下许是误会了什么,他们起兵的缘由,原来是为了清君侧,勤王救驾!” 闻言,政渊帝暴怒:“朕身边有什么人要他们来清?朕又何曾需要他们来勤王救驾?清君侧,勤王救驾,朕看他们就是要把朕给清了,把朕给擒了!” 如果三皇子和四皇子就在眼前,政渊帝恨不能一剑一个,直接把他们给了结掉! “皇上息怒。” “息怒?朕如何能息怒?你们告诉朕,朕要如何息怒?” 何谓外忧内患,风雨飘摇?现如今就是! 政渊帝发了一通火,看着跪了一地的朝臣,目光慢慢落在了周沐寒身上。 “宸阳侯。” “微臣在。” “朕命你领兵拒敌,你可愿往?” “微臣……” 就在众人以为,周沐寒要回答“微臣愿往”之时,却听他声音清冷,不疾不徐的问道:“请问皇上,微臣拒的敌人是何处之敌,领的兵又从何处来?” “放肆!”政渊帝怒喝一声。 一众朝臣将身子伏的更低,而周沐寒却是不为所动,只道:“外有金北国等诸国进犯,内有三皇子、四皇子作乱,微臣分身乏术,只能请皇上明言,微臣该拒何处之敌?兵又从何处来?” 政渊帝沉默,一众朝臣也沉默,却全都在心中不得不承认,周沐寒说的没有错。 烽烟四起,而周沐寒只有一人,兵又将从何处而来。 蓦地,有人想起了废太子邵穆漳逼宫夺位之时,曾经拿出来的两份兵符。 当即有朝臣叩首道:“皇上,为今之计当请承恩公王老将军出马,坐镇边关,再着骠骑将军方义末领兵迎击三皇子,携三皇子兵力,还击进犯的东零国。金北国、西齐,以及四皇子这边,恐怕只有宸阳侯才能解此危局……” “至于兵力,边关不过是群龙无首,王老将军前往足矣。而林家军分做两部分,也足够应对东与西北危局。” 闻听此话,政渊帝的眼神顿时暗沉下来。 只是,他并没有说什么反对的话。 西北这边的确只有周沐寒能解此危局,换做旁的任何人都不行。 要知道周沐寒十二岁上战场,成就其煞神威名,原本就是在西北这边,金北国和西齐之人,听到宸阳侯周沐寒这个名字,就先胆怯三分。 可是,周沐寒已经渐有脱离掌控的迹象,此时若再放他领雄兵、上战场,怕是纵虎归山,再也难以控制住他! 政渊帝满心不甘,阴沉的目光从周沐寒身上扫过,忽而落在了被他护在身后,只露出些许裙摆的沈凌欣身上。 “众卿所奏甚为在理,然承恩公年岁已大,近几日更是告病在家,其孙不知所踪许久……”政渊帝痛心疾首般微微摇着头。 “老臣……愿往!” 大殿门外,忽然传来承恩公王道源的声音。 但见王道源伸手推开身边搀扶他的人,迈着沉重的步伐,缓步走进大殿,颤颤巍巍的跪倒在地:“老臣愿往!请皇上恩准!” “承恩公,你这……这是何苦?”政渊帝满面担忧,“非是朕心硬如铁,实在是忧心承恩公你的身体啊!” “老臣……咳咳……”王道源忍不住咳嗽了起来,却又立即拼命压制住,“老臣教子无方,令他愧对皇上,愧对边关的百姓,老臣唯有以自身的性命,来替他酬还皇上的隆恩。老臣叩请皇上恩准!” 任谁都看得出来,此时王道源的身体状况,的确是不大乐观,别说领兵作战,恐怕从京城到边关的这段路程,都不一定能支撑得下来。 只是,王道源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兼且临阵换将本就是大忌,此时若是再派其他人前往,恐怕会如同先前一般,不但没有稳住边关的形势,反而险些丢城失地! 到此,政渊帝不得不下旨,让王道源前往边关,却并没有提兵符一事。 “老臣……叩谢皇上!老臣但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敌军踏入边关一步!”王道源磕头,踉跄起身,继而缓步走出大殿。 朝臣们纷纷垂了头,不忍直视他离开的背影,只因那背影隐约带了几分一去不回还的怆然。 王道源强撑着一口气,坐到了回府的马车上,脸色已然是渐渐惨白。 马车忽然缓缓停了下来。 王道源想要问出了何事,却奈何提不起气来。 这时,马车帘被掀开,一封信塞了进来,与此同时一道陌生的声音说道:“王老将军保重身体,雨墨国江山社稷还等着王老将军护持!” 不等王道源发问,马车外的身影已然消失,只留下车厢内的那封信。 王道源苦笑一声,伸手拿起那封信,当看清信中内容之后,当即震惊地睁大了双眸。 随后,王道源缓缓长舒了一口气,低声呢喃道:“看来,我当真还不能死。” 随着这句话的说出来,先前一直徘徊在王道源脸上的死气,竟然神奇的消失不见了。 王道源自己并不知道,他只是忽然就觉得,一直压在心口上的那块无形的巨石,仿佛在这一刻消失了一般,使得他浑身轻松了许多。 “回府!”王道源出声吩咐道,声若洪钟。 而大殿内。 “方义末听命,着你领兵十万,迎击邵穆丰(三皇子)所率叛军,其后不必回京,直接赶往东部边关!” “微臣领旨!”方义末沉声应道。 “周沐寒听命,着你同样领兵十万,前往西北,灭邵穆盛(四皇子)部,击退金北国、西齐进犯,不得有误!” “微臣领旨!” “宸阳侯,莫怪朕心狠,只给你与方爱卿同等的兵力,实在是兵力匮乏,朕无法给你变出更多的将士来。”政渊帝叹息着。 随后,政渊帝又道:“好在你与林家沈氏女早有婚约,此次出征所率兵力,又皆是出自林家军……朕特允准你携沈氏女同往,以激励林家军,定能让你如臂使指,进而大获全胜。” 恩准出征携带女眷,这是从未有过的先例,足可见政渊帝对周沐寒是何等的恩宠! 只有周沐寒与沈凌欣二人,在心中齐齐冷笑,但凡周沐寒敢应一个是字,就会落入政渊帝的陷阱! 政渊帝这是摆明了想坑死周沐寒,还想让周沐寒自己挖坑埋了自己! 第213章 我在京中等你平安归来! 为你破了规矩,给了你殊荣,再输了就是你的全责。 而周沐寒并不回应政渊帝的话,只道:“皇上,雨墨国只有疾云军与安磐军,并无林家军。还请皇上赐下疾云军兵符,微臣与方将军即刻点兵出发!” 闻言,众人先是一愣,随即恍然。 是了,林家率领疾云军太久,以至于众人都忘记了,那并非是林家军,而是疾云军。 所谓王家军,也并非是王家军,而是安磐军。 只是,疾云军与安磐军并不相同。 安磐军一直随王家驻守边关,当真如同磐石一般安稳,认人而不认兵符,所以方才王道源领旨而去之时,无人提兵符一事。 也正是基于此种原因,政渊帝想要将安磐军掌控在手中,却并没有如同对付林家一般,一下子就把王家给毁掉,而是试图一点一点的毁掉王家,使得王家后继无人,安磐军不得不服从他人统率。 而林家所率领的疾云军,如同疾风速云一般,认人但更认兵符! 没有兵符,就算是亲王,也无法指挥得动他们。 周沐寒已经明确说出来,要政渊帝赐下兵符,且所有人都知道,林家兵符在政渊帝手中,他若此时还不肯拿出来,岂不是摆明了不想派兵? 政渊帝微沉着脸,拿出了兵符,叹息道:“兵符只有一份,而林将军……疾云军情况特殊,想必你们也知道,能否收服疾云军为你们所用,恐怕要全靠你们自己的本事了。” 在政渊帝的示意下,汪庆生把兵符送到了方义末面前。 方义末看了一眼周沐寒,双手接过了兵符。 政渊帝又道:“宸阳侯,朕深知你放心不下沈氏女,你既不肯带她同往战场,那便留在宫中,陪伴皇后,也免得你担忧。待你日后凯旋归来,朕定当为沈氏女添妆,让她风风光光地嫁人。” 政渊帝的话说得很漂亮,只周沐寒心中直觉地认为他不安好心,大有将沈凌欣扣在宫中当人质的意图。 是以,周沐寒微微上前一步,就要出言反对,不想沈凌欣却是应道:“能陪伴皇后左右,是臣女的荣幸,臣女叩谢皇上隆恩。” “好!哈哈哈……”政渊帝很是舒畅地笑了起来。 宫门口。 “可是怪我自作主张,答应留在宫中?”沈凌欣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道:“若我这次不应,他还会想别的办法来对付你我,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你也放心,兵来土掩,水来将挡,我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周沐寒微微弯了唇角,道:“我不会怪你的,永远都不会。” 闻言,沈凌欣微微抬眸看向周沐寒。 “我说过,你只管好好的做你自己,做你想做的事情,其他的全都交给我即可。”周沐寒神情认真的说着,与此同时从袖带中拿出了一枚令牌,放到了沈凌欣手中。 沈凌欣只觉得心底,有一股暖洋洋的热意流淌着,继而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深吸了一口气,问:“这是什么?” “令牌。可以调动我所有暗中势力的令牌。宫里、宫外都有。” 闻言,沈凌欣拿着令牌的手微微一抖。 “你此行才是最危险的!我不能拿……” 沈凌欣当即拒绝,想要将令牌还给周沐寒,手掌却被周沐寒连同令牌一起握住了。 周沐寒深邃的双眸中,与以往的宠溺、纵容不同,充斥着不容拒绝的坚持。 这是他第一次在沈凌欣面前,露出这样的神情,手指上的力道,也同样不容许沈凌欣拒绝。 手掌中的那枚令牌,仿佛带着炙热的温度,烫得沈凌欣几乎拿不住它,也让沈凌欣微微红了眼眸。 “周沐寒、周唯安,我在京中等你平安归来!”沈凌欣摘下颈间的玉坠,交给周沐寒,而后给了周沐寒一个大大的拥抱! 周沐寒身躯一震,也同样微微用力地拥抱了沈凌欣,声音低哑的应了一声:“好!” 周沐寒飒沓而去,清蓝色的披风在风中舞动,仿佛一幅优美的风景画。 这一幕,时隔多年以后,甚至当沈凌欣白发苍苍之时,她仍然记得清清楚楚…… “沈大姑娘,皇后娘娘身子不适,说暂时不想见人,特命奴婢前来给沈大姑娘安排住处,沈大姑娘请跟奴婢来。” 宫女看似恭谨地说着,实则施礼的时候,透着几分漫不经心,且眼睛也是悄悄地往沈凌欣与水沁二人身上瞟。 沈凌欣微微挑了眉梢。 恐怕不是王皇后不想见自己,而是政渊帝压根就不曾想过,要让王皇后见到自己? 所谓陪伴皇后,不过是政渊帝找的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 单看眼前的宫女,似乎就并非是王皇后宫中的。 这是以为她甚少入宫,不知其中详细,殊不知她既然敢答应留在宫中,又岂会让自己陷入一无所知的境地! 而那宫女见沈凌欣看向自己,就连忙收回了眼神,道:“沈大姑娘是皇上特意留在宫中陪伴皇后娘娘的,自然有宫婢伺候,定然不会有任何差错的,沈大姑娘身边的丫鬟留在宫里,也不符合规矩,沈大姑娘还是让她出宫去。” 水沁微微捏了手指,这是想让姑娘独身一人留在宫里,让姑娘孤立无援啊! 沈凌欣不回应宫女的话,只出声问道:“这位姑姑如何称呼?” “奴婢春婵。” “春婵姑姑,方才你所说的话,是皇后娘娘的意思,还是皇上的意思,还是春婵姑姑自作主张?” 春婵脸上现出一抹恼意,道:“沈大姑娘这么问是什么意思?自然是皇后娘娘的意思了。” “皇后娘娘的意思?那恐怕要劳烦春婵姑姑走一趟,同皇后娘娘禀明,水沁留在宫中伺候我,是皇上特意吩咐过的,怕是不能听从皇后娘娘的安排了。” 听沈凌欣如此说,春婵心里微微一慌。原来是皇上吩咐水沁留在宫里的,若是被皇上知道她自作主张,她焉能有命在? 当下,春婵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将此事敷衍了过去,领着沈凌欣前往住处。 “听竹宫?不错的名字。”沈凌欣称赞了一声。 而春婵听到忍不住嘲讽地笑了,现在有心情称赞,之后有你哭的时候! 第214章 先养几天玩玩 “姑娘,奴婢怎么没有听到皇上说过,让奴婢留下伺候姑娘的话?”水沁状似无聊地站在窗边,眼睛仔细地看着外面,口中问道。 沈凌欣笑:“皇上本来就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水沁惊讶得睁大了眼睛,皇上说的话也是旨意,如果皇上没说,那姑娘岂不是假传圣旨? 随即,水沁又反应了过来,那个春婵怎么可能当真去问皇上,有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就是再借她几个胆子她也不敢,只能是姑娘怎么说,她就怎么听了。 水沁就不由得笑了起来,姑娘有时候实在有些促狭。 “姑娘,听竹宫距离皇后的坤宁宫极远,恐怕并非单纯的不让皇后娘娘见到姑娘这么简单。” “嗯。”沈凌欣淡应了一声。 王皇后在宫中举步维艰,此时恐怕都不曾得知,承恩公请旨前往了边关,更加不知道她留在了宫中,还是以陪伴她的名头。 水沁在确认了外面并没有暗探之后,转回身倒了两杯茶。 “姑娘,喝口茶润润嗓子。” 说着,水沁先将一杯茶送往了口中。 沈凌欣情知,并非水沁不懂尊卑规矩,而是她谨慎的性子,让她在宫里这种地方,下意识地做出了试毒的举动,而沈凌欣不等把茶喝到口中,就伸手按住了她的手腕。 “姑娘,可是茶里有毒?”水沁立即反应过来,这些人想要加害姑娘,竟是如此的明目张胆! 这个时候,水沁忽然有几分沮丧,早知道应该让敛秋陪在姑娘身边的。 敛秋毕竟跟着姑娘学了毒术,能多帮着姑娘一些。 只是,让她留下而敛秋出宫,是姑娘的安排…… 似乎看出了水沁的沮丧,沈凌欣道:“无妨,不过是一些让人手脚无力的小毒而已。他们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不会直接将我们毒死的。” “用得上我姑娘?”水沁更加疑惑起来。 沈凌欣伸手摸了摸光滑的,似是擦拭之时用了什么油的茶盏,却也没有再解释什么。 她也是方才到了这听竹宫之后,才忽然恍悟过来的。 听竹宫正如其名,四处皆是竹子,尤其以方竹为最多,几乎是覆盖了整个听竹宫的院子。 而在正对着门口的地方,有一小片方竹长得极为茂盛。 方竹本是一种生长缓慢的竹子,这一小片的方竹,就显得有些许的突兀。 沈凌欣心中存疑,便留心多看了一眼。 只这一眼,就让沈凌欣看出了其中的端倪。 栽种那一小片方竹泥土,与别处泥土不同,就仿似有人倒了什么油上去一般,泥土显得湿润而有光泽。 这让沈凌欣忽然就想起来,张氏中的蛊毒了。 彼时,她只以为那蛊毒是冲着母亲林氏去的,张氏不过是被殃及的池鱼。 此时她看到了这片茂盛的方竹,忽然就感觉或许张氏并不是被殃及的,而是那蛊毒本就是冲着母亲和张氏去的。 母亲、张氏,以及她自己有什么共同点? 有! 她们三人虽然出生年月日皆不同,但全都是阴年阴月阴时! 单看今晚会不会有人来,给她下跟张氏一样的蛊毒,就可以判断出来她的揣测是否正确了。 是夜。 水沁猛地睁开了眼睛,刚要从房梁上跃下,就见沈凌欣打了一个手势,示意她不要动,她只好屏住呼吸,留在了原地。 沈凌欣扬手撒出去几团粉末,随后又捏了一团粉末在指间,全神贯注地盯着四周。 一只特别小的虫子,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急速地爬向沈凌欣。 只是,在遇到沈凌欣先前洒下的粉末之时,它的动作顿时缓慢了下来,而沈凌欣也注意到了它,微微勾了唇,将自己的手臂凑了过去。 小虫子果然爬上了沈凌欣的手腕,只是动作越发缓慢。 在它咬破沈凌欣的皮肤,即将钻进沈凌欣肉里之时,沈凌欣果断出手,将指间的粉末悉数洒在了小虫子身上。 小虫子仿佛死了一般,团缩成了一团,沈凌欣拿出一个小瓷瓶,将其装了进去,又扎破手指,滴了几滴血进去。 只见那小虫子顿时活了过来,贪婪地吸食了那几滴血,随后才满足地趴在那里不动了。 水沁耳尖地听到房门外,有人嘀咕的声音。 “成了吗?” “放心,我什么时候失手过?蛊虫方才给过我回应,它已经进入沈凌欣的体内。” “成了就行,我们这就去回禀……” 二人渐行渐远,以水沁的耳力,也未能听清她们要回禀给什么人。 “姑娘!”水沁急速蹿了下来,“她们说蛊虫已经进入……” 水沁的话尚未说完,就看到了瓷瓶当中的那只小虫子。 沈凌欣笑道:“先养几天玩玩。” 养蛊虫玩?姑娘可真是……洒脱不羁。 水沁哭笑不得,却没有留意到沈凌欣深思的神情。 政渊帝想求长生,不但要牺牲掉五皇子邵穆泽和庆阳,恐怕还有其他皇室宗亲,如今看来应该还需要不知多少的阴年阴月阴时出生的女子,或许还有阳年阳月阳时出生的男子。 她应该让人查一下这件事。 思及此处,沈凌欣摩挲了一下周沐寒给她的令牌…… 第二日,整个听竹宫里都静悄悄的。 春婵没有出现,也没有其他的宫女和内侍出现,就仿佛听竹宫里只有沈凌欣与水沁二人。 “他们这是打算不给姑娘送膳食,将我们活生生饿死在此处不成?姑娘且在这里歇着,奴婢出去看看。” “你出不去的。”沈凌欣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望着眼前茂盛的方竹说道。 还有一句话,沈凌欣没有说出来,那就是除非水沁强闯。 而果不其然,水沁很快就去而复返。 “姑娘,门外有禁军,说什么是奉了皇上的旨意,来保护姑娘的,却不让奴婢出去,分明是要将姑娘囚禁在此处,实在是……”气恼不已的水沁,最终将“无耻”两个字,给生生咽了回去。 及至傍晚时分,到底是有宫女送来了膳食,是热腾腾的古董羹。 天气转凉,吃这古董羹倒也极为应时应节,只是一同送来的食材,却让水沁忍不住微变了脸色! 第215章 执拗的五皇子 “姑娘,这……他们究竟想做什么?简直欺人太甚!” 那些原本该是用来涮古董羹的食材,竟然是被扒了皮,又被切成了一段一段的蛇! 还有一些也被扒了皮,看不出具体是什么动物,却有着一根根尖细尾巴的。 水沁怎么看,都觉得好像是老鼠! 想到这里,水沁脸色越发难看,如果不是顾忌着姑娘,她真想冲出去,冲到政渊帝面前,拽住他的龙袍,问问他究竟想干什么! “他们啊……”沈凌欣扔了几段蛇肉进锅里,“在养蛊。” “姑娘!”水沁在看到沈凌欣好像要把老鼠也扔进锅里之时,顿时不淡定了,急得几乎要直接上手去拦沈凌欣。 见状,沈凌欣倒是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只是一直示意水沁把那盘老鼠扔进锅里,口中慢悠悠地说道:“我就是他们眼中的蛊。不养好了,怎么用呢?” 水沁听不懂,她更不懂自家姑娘这是想做什么,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不急不恼的不说,还一径地让她扔肉到锅里。 水沁不想做,却又不能不听沈凌欣的吩咐,到底是拿起那盘肉,将它们一股脑地倒进了锅里。 香气…… 呃,暂且称之为香气四溢开来。 这时,春婵在院门口,探头探脑的往里看来,眼见沈凌欣二人,没有如同她所想的一般啼哭,顿时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被饿了一整天,而方才送来的食材,她可是亲眼看过的,这两个人居然不但不哭,还好似吃得津津有味! 而沈凌欣仿佛不经意地一抬头,看到了春婵,立即出声道:“春婵姑姑可曾用过晚膳?要不要一起?” “不、不用了。奴婢用过晚膳了,就不打扰沈大姑娘用晚膳了。” 春婵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似的,说完话更是拔腿就想跑,只是不知为何,嗅闻着锅里飘出来的香气,两条腿就好似不是她的一般,怎么都挪不动! 不,应该说能挪动,只是挪动的方向,却是沈凌欣二人那边。 沈凌欣热情地招呼着:“春婵姑姑无需客气,与我们一起多用一些。水沁,还不添一副碗筷来?” 在春婵仿佛中邪一般,往她们跟前跑的时候,水沁就已然明白过来,恐怕是姑娘用了什么稀奇古怪的毒,此时她强忍着笑意,伸手把自己面前的碗筷,直接拿到了春婵跟前。 “春婵姑姑用我的碗筷就是了。我家姑娘说得对,春婵姑姑无需客气,多用一些。” 说着,水沁就捞了锅里的肉到碗里,直接喂到了春婵的嘴边。 春婵的一张脸,都快皱成一团了,可手脚和嘴巴都不听她指挥,水沁喂一块,她就吃一块…… 不多时,放到锅里的那一盘子的肉和几段蛇肉,全都被春婵吃了个干干净净。 随后,有宫女前来收拾餐具,看到少了的那些肉,眼中划过一抹光芒,却根本没有留意到,已经撑到瘫坐在角落里的春婵。 等春婵能动弹之后,她第一时间就想要呕吐,却被水沁一下点住了穴道。 “要吐出去吐,别脏了姑娘歇息的地方。”水沁毫不客气地说着,手上更是直接将春婵给拎起来,然后将她扔出了院门口。 不管春婵在外面吐得昏天暗地,水沁黑沉着一张脸回来,说道:“姑娘,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姑娘总得用些东西。奴婢知道御膳房在什么地方,去拿一些膳食回来。” 就在沈凌欣开口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忽听院门外传来一阵声响,夹杂着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似乎是五皇子邵穆泽! 沈凌欣就起身往外走去。 果然,就见邵穆泽站在门外,一双漂亮的眸子里,盛满了怒意。 “本皇子说要带里面的人离开,你阻拦;本皇子要进去,你同样阻拦,究竟是何道理?父皇的御书房,本皇子都可以进,偏这小小的听竹宫进不得?” 守在门口的禁军一脸的为难:“殿下,不是卑职不让殿下进,实在是皇上有旨意,除却送膳食的宫女和在此伺候的春婵,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听竹宫……” “父皇的旨意?那你拿父皇的圣旨出来,给本皇子看看。” “这……是皇上的口谕,并无圣旨。” “那本皇子就告诉你,父皇刚刚让本皇子带了新的……” 邵穆泽的话刚说到这里,就被沈凌欣给打断了。 “五皇子殿下从府回宫,可曾去见过皇后娘娘?臣女听闻皇后娘娘身子不适,殿下该当先去见过皇后娘娘的。” “沈姐姐,你快来,我带你一同去见母后!母后方才还念叨你呢。”被打断说话的邵穆泽没有任何不悦,反而表现得很是高兴,伸手就去拉沈凌欣走,而且毫不避讳地直呼沈凌欣为沈姐姐。 沈凌欣微微叹息了一声,并没有让邵穆泽拉到她的手腕。 方才她之所以出声打断邵穆泽的话,就是她料定了政渊帝不可能放她离开听竹宫,也就不可能有什么新的口谕,经由邵穆泽之口传过来。 邵穆泽那句话一旦说出口,就是实实在在的假传圣旨了,她不能让邵穆泽为了她做出这等危险的事,背负这等杀头的罪名。 而邵穆泽面对沈凌欣的躲闪,漂亮的眸子里划过一抹受伤的神情。 他微微抿了唇,神情执拗地说:“沈姐姐,你跟我离开听竹宫,好不好?” 沈凌欣有一瞬间的沉默,这孩子是知道了什么吗? 而沈凌欣的沉默,被邵穆泽误认为是默认,他当即伸手抓住沈凌欣的手腕,一边将她往外拉扯,一边说道:“陈统领,若是父皇动怒,你就说是本皇子以皇子身份压你,强行把人带走的。父皇若是有什么惩罚,本皇子绝无怨言。” “五皇子殿下……”陈统领为难至极,却又不好当真对邵穆泽动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拉着人就走。 “殿下……”沈凌欣开口,想要说什么。 “说好了的,沈姐姐叫我穆泽。”邵穆泽拉着沈凌欣不松手,“沈姐姐放心就是了,这个时候父皇是不会动我的。” 这个时候…… 这孩子果然是知道了什么。 沈凌欣心下一沉,刚想要说话,不想邵穆泽忽然停下了脚步,缓缓回过头来,其漂亮的眸子里,竟是隐约带了泪光,沈凌欣不由得怔住。 第216章 你走了,还怎么助本侯破敌? 最终,沈凌欣跟随邵穆泽离开了听竹宫,在他住的宫殿里,用了一顿丰盛的晚膳,并且在这里住了下来。 期间,有政渊帝派来的内侍,前来宣召沈凌欣,被邵穆泽给强硬的拦了回去。 许是从未见过邵穆泽如此强势,内侍什么话也没敢说就走了,而政渊帝也没有再派人来。 沈凌欣与邵穆泽说了一会儿话之后,邵穆泽困倦的眼睛都睁不开了,在沈凌欣的劝说下,他才答应去歇息。 只临睡之时他还是颇为不放心,叮嘱了身边伺候的内侍梁平,若是有什么人来见沈凌欣,亦或者要带走沈凌欣,一定要叫醒他。 而后,直到得到了沈凌欣的保证,在他醒来之前,绝不会跟任何人走,这才带着担忧睡下。 “姑娘,有消息了。”水沁压低了声音禀道:“果然是有人刻意引导五皇子回宫的。” 沈凌欣微微点了点头。 政渊帝在庆阳府里谋划了那么多年,一朝启动丰毒,怎会轻易的让邵穆泽离开他的毒阵? 所以在见到邵穆泽的那一刻起,沈凌欣就在怀疑,这当中有了她所不知道的变化,而随后邵穆泽所表现出来的状态,也让沈凌欣更加确认了这一点。 邵穆泽居住的宫殿当中,应该有比丰毒更甚,也更加隐蔽的毒,有人刻意引导他回宫,不过是让他换个地方,让他的五脏六腑更快的丰盈生长! 沈凌欣微微捏了捏手指,目光落在了先前装有蛊虫的小瓷瓶上,口中问道:“可有查到他是怎么知道,我在听竹宫的?” “有。原本五皇子回宫之后,按照往常惯例,是要去见皇后娘娘的。只这一次不知为何,五皇子磨蹭着不肯去皇后娘娘宫中,走到御花园一处亭子,几眼借口太累了,歇在了亭子里。” “不知是不是巧合,春婵就在亭子外的树丛后,与她的同乡说闲话,恰好让五皇子听了个正着,五皇子就得知了姑娘在听竹宫的消息。” 春婵…… 她不是皇后的人,却也绝对算不上是政渊帝的人,她顶多就算是个只知道听命行事的小喽啰。 看来,这件事或许当真是个巧合,而并非有人设计。 “影子那边可有消息?”沈凌欣再问,她终究是动用那枚令牌。 “也已经传回了消息。京城以及周围城镇中,的确失踪了许多人,也果然如姑娘所说,失踪男子大多为阳年阳月阳时出生,出生的女子大多是阴年阴月阴时出生,且从刚刚出生没多久的孩童,到七十岁的老者都有。” 沈凌欣垂眸,果然如此吗? “他们说近些时日里,失踪的五岁以下的孩童忽然增多,且不分什么时辰出生的。不知道是否和姑娘让查的事情有关。” “姑娘让他们留意皇室宗亲那边,近几日也果然颇为不安宁,不是有孩子摔伤,就是有人几日不归,至今未曾寻到人。” 听到水沁的话,沈凌欣忽然就想起,先前周沐寒曾经与她提过几句,政渊帝那边曾经有只老鼠进去过,再观刻意引邵穆泽回宫,加快其内脏丰盈程度这件事,恐怕政渊帝是要提前实施长生计划! 沈凌欣就微微皱了眉。 政渊帝这一下,有些打乱了她与周沐寒的谋划,恐怕等不到周沐寒出征回来! 沈凌欣细细地思量着,而后召水沁近前,在她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话。 皇宫中,沈凌欣紧锣密鼓的筹谋着,而战场上面对四皇子的军队,周沐寒声音清冷的说着话,却忽然皱了眉。 对面的军马状态不对,就连高踞城墙之上的四皇子等人,似乎也是隐约有身体摇晃的迹象! 而不等周沐寒想通这当中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就见在他的话音落下之后,四皇子竟然一头栽倒,差一点直接栽下城墙来。 在一片惊呼与慌乱当中,突有一道声音异常清晰的传入众人耳中。 “宸阳侯威武!逆贼见宸阳侯被吓破了胆!众将士随宸阳侯冲进城中,捉拿逆贼邵穆盛!” “宸阳侯威武!” “宸阳侯威武,疾云军必胜!” 城门打开,喊杀声四起! “投降者既往不咎,负隅顽抗者就地格杀!” 这是先前周沐寒就放出去的话,此时将这话喊出来之后,顿时投降声迭起,一场本是异常艰难的攻城战,就因着四皇子那一栽,莫名其妙的赢了。 事后,周沐寒去见过四皇子,四皇子是中了毒,连带着他手底下的那些人、那些将士全都是中了毒,周沐寒就猛然想起来,先前喊出那句“宸阳侯威武”的声音,似乎有几分耳熟。 后来,在与金北国交战之前,金玥总算找到了给四皇子下毒之人的行踪,又颇为费了一番功夫,才算是将对方的领头之人给抓住了。 “宸阳侯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小人可不是敌国的细作,宸阳侯抓小人做什么?”对方粗声粗气地问着,只目光并不与周沐寒接触。 周沐寒看着面前之人,忽然就弯了唇角,露出了一抹淡笑来。 见状,对方不知为何就哆嗦了一下,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犹豫半晌却只说出一句“小人当真不是敌国的细作”。 “本侯知道。”周沐寒缓缓开了口。 “那……侯爷能放小人离开了吗?” “不能。” 金玥在周沐寒的示意下,伸手抓起那人,就把他往下拖去。 “侯爷……”那人急道。 “嗯?”周沐寒微微偏了头,看着她,“你走了,还怎么助本侯破敌?不能助本侯破敌,回去之后要如何同你家姑娘交代?” 敛秋一下子愣住了,宸阳侯这话的意思,是已经认出了她来,也知道是姑娘派她们来的? 金玥就“啧啧”地说道:“我说敛秋姑娘,你当侯爷是旁的那些蠢货不成?是男是女分不清,被人下了毒都不知道。我家侯爷早就知道是夫人派了毒字一号的人,暗中襄助于他了。本是想让你们不必如此藏头露尾,谁知道你们偏生要东躲西藏的,害得我费了这么多功夫,才把你找出来。” “侯爷还不准伤到你,可把我给为难的哟……啧啧……” 敛秋不由得微微涨红了脸色,小声分辨道:“我也是遵从我家姑娘的吩咐……” “是是是,你遵从夫人的吩咐,可夫人让你倾毒字一号的全力,来暗中襄助侯爷,没不准你露面?就算不准你露面了,总没不准侯爷要见你?反正就是敛秋姑娘你的错!” 敛秋无语问……远在京城的姑娘…… 第217章 食料邵穆泽! 姑娘,你知道金大人是个无理还能争三分的话痨吗? 金玥是个话痨,沈凌欣一直就知道,至于其他的,此时此刻的沈凌欣可顾不上。 “殿下怎么来了?”王皇后身旁伺候的夜澜,诧异地看向邵穆泽。 邵穆泽颇为奇怪地问:“夜澜姑姑问得好生奇怪,我怎么不能来了?母后可是还在歇息?” 夜澜更是惊诧道:“可是……可是方才不是殿下遣了人来,说是请娘娘往御花园浮华亭赏花的吗?还说是给娘娘的惊喜,所以不准奴婢跟着。这……” 邵穆泽的脚步顿住,他不曾派人来请母后,更加不可能不让夜澜姑姑跟着。 “是谁来请的母后?” “就是殿下身边伺候的梁平。” 梁平! 梁平昨夜里吃坏了肚子,今日起不来身,他就让其在屋子里歇着了。 邵穆泽转身疾步往御花园跑去。 “殿下?殿下……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夜澜见状也是急了,急忙招呼了坤宁宫伺候的宫女,跟着往御花园而去。 只是,等夜澜等人赶到御花园的浮华亭,那里一个人都没有,皇后不在,五皇子也不在,夜澜顿时六神无主起来。 夜澜并不知道,邵穆泽跑到了半路,就已然想到,既然有人用他的名义,将母后给带走了,就必然不会去浮华亭,他此时再去毫无意义。 只是一时间,他也不知该从何处寻起,急切间猛然就想起沈凌欣来。 “沈姐姐、沈姐姐,母后不见了!” 沈凌欣正在炮制药丸,只差最后一点了,听到邵穆泽的声音,手上的动作不停,只出声问道:“皇后娘娘不见了?与我具体说一说。” 邵穆泽就将他本是按照沈凌欣的叮嘱,前往坤宁宫,寻机带皇后出来,却不想他身边的梁平先他一步,用他的名义,把皇后给诳了出去一事,急速地说了一遍。 沈凌欣微微皱了眉,一边加快手上炮制的动作,一边问了邵穆泽一句与此事毫不相干的话:“今天是什么日子?” 若是旁人在此时这么问,恐怕邵穆泽会当即动怒,只是问出这个问题的人是沈凌欣,他便没有多想,只回答道:“九月二十二。沈姐姐为何这么问?” “阳年阳月阴日……只差阴时。他们怕是要动手了!就在今日!” 邵穆泽猛地攥紧了拳头,漂亮的眸子里盛满了担忧:“那母后……都怪我!为什么没有早一点想到……” “该怪的是做这件事的人!我们没有人能想到,他究竟会丧心病狂到什么样的地步。穆泽,你做好准备了吗?”沈凌欣问着,与此同时结束了炮制。 邵穆泽狠狠地点了头:“沈姐姐放心!哪怕是为了母后,为了沈姐姐,就算是拼上我这条命不要,我也绝不会退缩!” “真是个傻孩子。”沈凌欣忍不住伸手抚了抚邵穆泽的头顶,“你的命牵系着你母后、你皇姑母,还有万千百姓,所以你万万不能拼上你的命!无论到了什么样的境地,你都要想办法活下去,知道吗?” 他若是没了命,他们所有的谋划,岂不是毫无意义? “沈姐姐……”邵穆泽微微红了眼眶,他想活下去,可他同样不希望母后、沈姐姐她们有事。 他们都要好好地活下去啊! 皇宫里,骤然间掀起了狂风巨浪,几乎所有人都得知了一件事,那就是皇后娘娘在宫里失踪了,五皇子仿佛疯了一般,差点把整个皇宫都给翻了过来,都未能找到皇后。 直到把政渊帝都给闹了出来,才从政渊帝口中得知,皇后不过是出宫了。 邵穆泽喘着粗气,捂着心口一副极为难受的模样,微红着眼睛问政渊帝:“父皇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儿臣?” 见状,政渊帝微微眯了眼睛:“告诉你什么?小五,你一向乖巧懂事,怎么今日这般不成体统地胡闹?” “儿臣胡闹?哈……”邵穆泽大笑一声,只笑声中隐约透着几分悲怆,“是啊,儿臣胡闹!是不是在父皇的眼里,儿臣就只是……只是……” 看着政渊帝,邵穆泽终究没有说出只是什么来,他缓缓落下眼泪来,继而眼睛一闭,晕厥了过去。 政渊帝面色微沉,竟是走过去,亲手抱起了邵穆泽,将他带去了自己的寝殿。 汪庆生都吃惊地愣在了原地。 究竟是谁说皇上不喜五皇子的? 废太子还说皇上想要谋害五皇子,简直就是放屁! 皇上要是想害五皇子,五皇子还能好好地活到现在? 皇上要是不喜五皇子,会亲自抱五皇子? 要知道除了早夭的大皇子,皇上可是没抱过其他任何一位皇子! 汪庆生在心里嘀嘀咕咕的,殊不知政渊帝抱着邵穆泽进了寝殿之后,开启了一道秘门,顺着一条密道走了出去。 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政渊帝的脚步一顿。 “皇上,食料带来了?”一人身着一袭黑袍,仿佛地府的厉鬼一般,幽幽的出声问道。 转回头间,一张半是苍老,半是年轻的脸露了出来,赫然正是前些时日,悄悄进入御书房的那只见不得光的“老鼠”。 政渊帝随手将晕厥着的邵穆泽,甩在了早就准备好的石台上。 但见在那石台旁边,有一个巨大的池子,池底刻画着无数繁复的刻纹,此时正有鲜血顺着这些刻纹蜿蜒,慢慢往中央汇聚。 中央处赫然躺着面色惨白的庆阳。 而在池子周围,则是横七竖八的倒着许许多多的人,男女老少皆有,孩童更是很多,其中赫然有王皇后,以及沈凌欣! 孩童大多晕迷着,而其他人则是清醒着的,只不过他们如庆阳一般,被捆绑得结结实实,嘴里也是被塞了东西。 他们发不出声音来,也动弹不得半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鲜血顺着被割破的手腕,一点一点的流淌进池子里,覆盖那些刻纹…… “明赫,你曾经说过,今日是最为适宜进行长生法之时,如今食料朕已经带来了,其他的材料也已经齐聚,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明赫摸了摸自己那半张年轻的脸庞,阴阴地笑道:“皇上无需心急,现在皇上需要做的事,就是开始享用你的食料。” 食料——邵穆泽! 第217章 食料邵穆泽! 姑娘,你知道金大人是个无理还能争三分的话痨吗? 金玥是个话痨,沈凌欣一直就知道,至于其他的,此时此刻的沈凌欣可顾不上。 “殿下怎么来了?”王皇后身旁伺候的夜澜,诧异地看向邵穆泽。 邵穆泽颇为奇怪地问:“夜澜姑姑问得好生奇怪,我怎么不能来了?母后可是还在歇息?” 夜澜更是惊诧道:“可是……可是方才不是殿下遣了人来,说是请娘娘往御花园浮华亭赏花的吗?还说是给娘娘的惊喜,所以不准奴婢跟着。这……” 邵穆泽的脚步顿住,他不曾派人来请母后,更加不可能不让夜澜姑姑跟着。 “是谁来请的母后?” “就是殿下身边伺候的梁平。” 梁平! 梁平昨夜里吃坏了肚子,今日起不来身,他就让其在屋子里歇着了。 邵穆泽转身疾步往御花园跑去。 “殿下?殿下……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夜澜见状也是急了,急忙招呼了坤宁宫伺候的宫女,跟着往御花园而去。 只是,等夜澜等人赶到御花园的浮华亭,那里一个人都没有,皇后不在,五皇子也不在,夜澜顿时六神无主起来。 夜澜并不知道,邵穆泽跑到了半路,就已然想到,既然有人用他的名义,将母后给带走了,就必然不会去浮华亭,他此时再去毫无意义。 只是一时间,他也不知该从何处寻起,急切间猛然就想起沈凌欣来。 “沈姐姐、沈姐姐,母后不见了!” 沈凌欣正在炮制药丸,只差最后一点了,听到邵穆泽的声音,手上的动作不停,只出声问道:“皇后娘娘不见了?与我具体说一说。” 邵穆泽就将他本是按照沈凌欣的叮嘱,前往坤宁宫,寻机带皇后出来,却不想他身边的梁平先他一步,用他的名义,把皇后给诳了出去一事,急速地说了一遍。 沈凌欣微微皱了眉,一边加快手上炮制的动作,一边问了邵穆泽一句与此事毫不相干的话:“今天是什么日子?” 若是旁人在此时这么问,恐怕邵穆泽会当即动怒,只是问出这个问题的人是沈凌欣,他便没有多想,只回答道:“九月二十二。沈姐姐为何这么问?” “阳年阳月阴日……只差阴时。他们怕是要动手了!就在今日!” 邵穆泽猛地攥紧了拳头,漂亮的眸子里盛满了担忧:“那母后……都怪我!为什么没有早一点想到……” “该怪的是做这件事的人!我们没有人能想到,他究竟会丧心病狂到什么样的地步。穆泽,你做好准备了吗?”沈凌欣问着,与此同时结束了炮制。 邵穆泽狠狠地点了头:“沈姐姐放心!哪怕是为了母后,为了沈姐姐,就算是拼上我这条命不要,我也绝不会退缩!” “真是个傻孩子。”沈凌欣忍不住伸手抚了抚邵穆泽的头顶,“你的命牵系着你母后、你皇姑母,还有万千百姓,所以你万万不能拼上你的命!无论到了什么样的境地,你都要想办法活下去,知道吗?” 他若是没了命,他们所有的谋划,岂不是毫无意义? “沈姐姐……”邵穆泽微微红了眼眶,他想活下去,可他同样不希望母后、沈姐姐她们有事。 他们都要好好地活下去啊! 皇宫里,骤然间掀起了狂风巨浪,几乎所有人都得知了一件事,那就是皇后娘娘在宫里失踪了,五皇子仿佛疯了一般,差点把整个皇宫都给翻了过来,都未能找到皇后。 直到把政渊帝都给闹了出来,才从政渊帝口中得知,皇后不过是出宫了。 邵穆泽喘着粗气,捂着心口一副极为难受的模样,微红着眼睛问政渊帝:“父皇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儿臣?” 见状,政渊帝微微眯了眼睛:“告诉你什么?小五,你一向乖巧懂事,怎么今日这般不成体统地胡闹?” “儿臣胡闹?哈……”邵穆泽大笑一声,只笑声中隐约透着几分悲怆,“是啊,儿臣胡闹!是不是在父皇的眼里,儿臣就只是……只是……” 看着政渊帝,邵穆泽终究没有说出只是什么来,他缓缓落下眼泪来,继而眼睛一闭,晕厥了过去。 政渊帝面色微沉,竟是走过去,亲手抱起了邵穆泽,将他带去了自己的寝殿。 汪庆生都吃惊地愣在了原地。 究竟是谁说皇上不喜五皇子的? 废太子还说皇上想要谋害五皇子,简直就是放屁! 皇上要是想害五皇子,五皇子还能好好地活到现在? 皇上要是不喜五皇子,会亲自抱五皇子? 要知道除了早夭的大皇子,皇上可是没抱过其他任何一位皇子! 汪庆生在心里嘀嘀咕咕的,殊不知政渊帝抱着邵穆泽进了寝殿之后,开启了一道秘门,顺着一条密道走了出去。 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政渊帝的脚步一顿。 “皇上,食料带来了?”一人身着一袭黑袍,仿佛地府的厉鬼一般,幽幽的出声问道。 转回头间,一张半是苍老,半是年轻的脸露了出来,赫然正是前些时日,悄悄进入御书房的那只见不得光的“老鼠”。 政渊帝随手将晕厥着的邵穆泽,甩在了早就准备好的石台上。 但见在那石台旁边,有一个巨大的池子,池底刻画着无数繁复的刻纹,此时正有鲜血顺着这些刻纹蜿蜒,慢慢往中央汇聚。 中央处赫然躺着面色惨白的庆阳。 而在池子周围,则是横七竖八的倒着许许多多的人,男女老少皆有,孩童更是很多,其中赫然有王皇后,以及沈凌欣! 孩童大多晕迷着,而其他人则是清醒着的,只不过他们如庆阳一般,被捆绑得结结实实,嘴里也是被塞了东西。 他们发不出声音来,也动弹不得半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鲜血顺着被割破的手腕,一点一点的流淌进池子里,覆盖那些刻纹…… “明赫,你曾经说过,今日是最为适宜进行长生法之时,如今食料朕已经带来了,其他的材料也已经齐聚,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明赫摸了摸自己那半张年轻的脸庞,阴阴地笑道:“皇上无需心急,现在皇上需要做的事,就是开始享用你的食料。” 食料——邵穆泽! 第218章 我说的对吗?父皇 政渊帝笑了笑,伸手拿起石台上的刀,走到了邵穆泽跟前。 就在这时,邵穆泽缓缓睁开了眼睛,虚弱的唤了一声:“父皇?” 随即,他神情略带惊恐的往后缩了一下,问道:“父皇,这……这是何处?儿臣怎么会在这里?父皇……” 还没等政渊帝回答邵穆泽,就见一旁的明赫忽然变了脸色,一张半阴半阳的脸,显得格外的吓人。 “皇上且慢动手!”明赫急声阻止政渊帝。 政渊帝本是准备切割下去的刀一顿。 明赫窜到跟前来,伸手上上下下的摸着邵穆泽,口中连声说着:“不对!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苏醒的。不对!还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怎么会这样?” “到底出了何事?”政渊帝怒声问道。 “食料还差些许火候!” 政渊帝更是恼怒:“你不是说已经万事俱备吗?” “皇上,食料一直是在您的掌控下!”明赫的声音也添了一分恼怒之意。 政渊帝听了出来,却也不以为意,只道:“那个该死的然尘呢?把他给朕找来!” “皇上,然尘已经死了!” “怎么会死了……” “父皇,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然尘先生怎么会死了?他曾经教了皇姑母、沈姐姐和儿臣许多……”邵穆泽哽咽道,只声音中还透着几分恐惧。 政渊帝这才想起来,邵穆泽还在这里,而听到邵穆泽的话,政渊帝心中微微一动。 教了他们许多,会不会…… 继而,政渊帝又觉得自己有些异想天开,那长生法是他与明赫费了多少功夫,才从然尘那里弄清楚的,然尘又怎么会教给邵穆泽几人。 不想,就在政渊帝如此想着的时候,邵穆泽却是忽然往石台下爬着,口中慌乱的说着:“不……我不能待在这,我要离开!父皇到底要做什么?为什么那么像然尘先生说过的长生法!不,不可能的!父皇不可能这么做的!” “你知道长生法?!”政渊帝一把抓住邵穆泽,与明赫一起瞪着他。 “不……我……儿臣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邵穆泽几乎要哭出来了。 “你知道!你刚才说了,是不是然尘和你说的?然尘还和你说了什么?快告诉我!”明赫厉声喝问着,比政渊帝表现的都要激动。 邵穆泽用力地摇着头。 “你不说,我就让你尝尝我蛊毒的厉害!”明赫迫近邵穆泽,一张半阴半阳的脸仿佛厉鬼一般恐怖,“知道什么是蛊毒吗?就是有毒有蛊,这蛊虫咬破你的肌肤,钻进你身体里,钻到你的脑袋里,慢慢啃食你的血肉……” “不要!父皇,救救儿臣!”邵穆泽惊慌失措地向政渊帝求救。 只是,政渊帝又怎么可能救邵穆泽,他恨不能与明赫一起,将邵穆泽给剖开来,看看然尘到底和他说了什么。 于是,政渊帝将邵穆泽甩回石台上,眼神冰冷的看着邵穆泽,道:“关于长生法,然尘到底和你说过什么?一字不落的说出来!” “父皇……” 明赫手中托着一只不断蜿蜒的蛊虫靠近邵穆泽,口中阴阴地笑道:“在皇上眼中,你就是长生法当中最重要的食料。食料,你懂什么意思吗?皇上怎么可能会救你。” 邵穆泽泪眼朦胧地看向政渊帝,政渊帝回应他的只有冷漠。 “父皇,他说的是真的吗?在父皇眼里,儿臣就只是食料……食料而已?” 政渊帝没有回答,只不知从何处传来了“滴答”一下滴水声。 邵穆泽却好似得到了答案一般,慢慢地慢慢地垂了眸子,又垂下了头。 “我的蛊虫可是迫不及待了。”明赫阴阴的声音传来。 邵穆泽没有反应。 又是“滴答、滴答”的两下滴水声。 明赫冷笑一声,蛊虫落在了邵穆泽手上。 “如果想我这所谓的食料,彻底被破坏掉,长生法失败,就尽管用你的蛊虫。” “什么?” “住手!” 明赫惊诧,政渊帝急声阻止。 蛊虫停在了那里。 邵穆泽没有抬头,只是声音中充斥着心如死灰意味的说道:“然尘先生的确给我讲过长生法,他曾经对我说过,有许多细节只告诉了我。” “你快说!” “第一,我的五脏六腑是以丰毒丰养肥厚的,与普通人不同,你们那蛊虫进入我体内,哪怕不碰触我的脏腑,也同样会破坏脏腑内气血,影响长生法中最重要的生食这个环节。” 这句话说出来,政渊帝与明赫二人当即就确信,邵穆泽的确是知道长生法的,否则他即便知道丰毒,也不能说出“最重要的生食”这个关键点。 “继续说下去。” “其次,还没有到长生法里的时辰……” “不可能。”明赫断然否定道。 “你知道的只是大概时辰,而我知道的是精准的时辰要求。在那个时辰到来之前,若是这些人的血提前放干了,长生法就必然会失败!我想,父皇等不到再次凑齐这么多人了?” 政渊帝沉了脸色,终究还是信了邵穆泽的话,让明赫召人过来,暂时给那些人止住血。 明赫并没有召唤什么人来,但见从他身上爬出了密密麻麻的蛊虫,分别钻到了那些人手腕的伤口处,血当即就止住了。 见状,邵穆泽眸光微微一颤,似是不经意间往沈凌欣那边瞟了一眼,随后才再次垂下了眸子。 “奇异经中记载,世有长生法,需得以百名阳年阳月阳时出生之男子,百名阴年阴月阴时出生之女子,辅以七七四十九名幼童之血为基础,此为其一……” “这些朕知道,无需你再来重复!还有什么?然尘还和你说过什么?”政渊帝不耐的催促。 邵穆泽不理他,继续垂头说道:“其二,需得佐以亲缘血脉之血强化,此血多多益善,再加兄弟姐妹之血为引为最佳。” “朕让你说重点!你听到没有?”政渊帝暴怒,再次抓住邵穆泽的衣领,将其扯到了自己跟前。 邵穆泽缓缓抬眸,一双漂亮的眸子,直直的看向了政渊帝,其中神情不悲不喜,平静的仿佛政渊帝是一个死物。 “其三,最重要的是要生食一个人丰养后的五脏六腑,而此人必须是亲子!我说的对吗?父皇。” 在政渊帝的注视下,邵穆泽忽然就笑了。 第218章 我说的对吗?父皇 政渊帝笑了笑,伸手拿起石台上的刀,走到了邵穆泽跟前。 就在这时,邵穆泽缓缓睁开了眼睛,虚弱的唤了一声:“父皇?” 随即,他神情略带惊恐的往后缩了一下,问道:“父皇,这……这是何处?儿臣怎么会在这里?父皇……” 还没等政渊帝回答邵穆泽,就见一旁的明赫忽然变了脸色,一张半阴半阳的脸,显得格外的吓人。 “皇上且慢动手!”明赫急声阻止政渊帝。 政渊帝本是准备切割下去的刀一顿。 明赫窜到跟前来,伸手上上下下的摸着邵穆泽,口中连声说着:“不对!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苏醒的。不对!还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怎么会这样?” “到底出了何事?”政渊帝怒声问道。 “食料还差些许火候!” 政渊帝更是恼怒:“你不是说已经万事俱备吗?” “皇上,食料一直是在您的掌控下!”明赫的声音也添了一分恼怒之意。 政渊帝听了出来,却也不以为意,只道:“那个该死的然尘呢?把他给朕找来!” “皇上,然尘已经死了!” “怎么会死了……” “父皇,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然尘先生怎么会死了?他曾经教了皇姑母、沈姐姐和儿臣许多……”邵穆泽哽咽道,只声音中还透着几分恐惧。 政渊帝这才想起来,邵穆泽还在这里,而听到邵穆泽的话,政渊帝心中微微一动。 教了他们许多,会不会…… 继而,政渊帝又觉得自己有些异想天开,那长生法是他与明赫费了多少功夫,才从然尘那里弄清楚的,然尘又怎么会教给邵穆泽几人。 不想,就在政渊帝如此想着的时候,邵穆泽却是忽然往石台下爬着,口中慌乱的说着:“不……我不能待在这,我要离开!父皇到底要做什么?为什么那么像然尘先生说过的长生法!不,不可能的!父皇不可能这么做的!” “你知道长生法?!”政渊帝一把抓住邵穆泽,与明赫一起瞪着他。 “不……我……儿臣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邵穆泽几乎要哭出来了。 “你知道!你刚才说了,是不是然尘和你说的?然尘还和你说了什么?快告诉我!”明赫厉声喝问着,比政渊帝表现的都要激动。 邵穆泽用力地摇着头。 “你不说,我就让你尝尝我蛊毒的厉害!”明赫迫近邵穆泽,一张半阴半阳的脸仿佛厉鬼一般恐怖,“知道什么是蛊毒吗?就是有毒有蛊,这蛊虫咬破你的肌肤,钻进你身体里,钻到你的脑袋里,慢慢啃食你的血肉……” “不要!父皇,救救儿臣!”邵穆泽惊慌失措地向政渊帝求救。 只是,政渊帝又怎么可能救邵穆泽,他恨不能与明赫一起,将邵穆泽给剖开来,看看然尘到底和他说了什么。 于是,政渊帝将邵穆泽甩回石台上,眼神冰冷的看着邵穆泽,道:“关于长生法,然尘到底和你说过什么?一字不落的说出来!” “父皇……” 明赫手中托着一只不断蜿蜒的蛊虫靠近邵穆泽,口中阴阴地笑道:“在皇上眼中,你就是长生法当中最重要的食料。食料,你懂什么意思吗?皇上怎么可能会救你。” 邵穆泽泪眼朦胧地看向政渊帝,政渊帝回应他的只有冷漠。 “父皇,他说的是真的吗?在父皇眼里,儿臣就只是食料……食料而已?” 政渊帝没有回答,只不知从何处传来了“滴答”一下滴水声。 邵穆泽却好似得到了答案一般,慢慢地慢慢地垂了眸子,又垂下了头。 “我的蛊虫可是迫不及待了。”明赫阴阴的声音传来。 邵穆泽没有反应。 又是“滴答、滴答”的两下滴水声。 明赫冷笑一声,蛊虫落在了邵穆泽手上。 “如果想我这所谓的食料,彻底被破坏掉,长生法失败,就尽管用你的蛊虫。” “什么?” “住手!” 明赫惊诧,政渊帝急声阻止。 蛊虫停在了那里。 邵穆泽没有抬头,只是声音中充斥着心如死灰意味的说道:“然尘先生的确给我讲过长生法,他曾经对我说过,有许多细节只告诉了我。” “你快说!” “第一,我的五脏六腑是以丰毒丰养肥厚的,与普通人不同,你们那蛊虫进入我体内,哪怕不碰触我的脏腑,也同样会破坏脏腑内气血,影响长生法中最重要的生食这个环节。” 这句话说出来,政渊帝与明赫二人当即就确信,邵穆泽的确是知道长生法的,否则他即便知道丰毒,也不能说出“最重要的生食”这个关键点。 “继续说下去。” “其次,还没有到长生法里的时辰……” “不可能。”明赫断然否定道。 “你知道的只是大概时辰,而我知道的是精准的时辰要求。在那个时辰到来之前,若是这些人的血提前放干了,长生法就必然会失败!我想,父皇等不到再次凑齐这么多人了?” 政渊帝沉了脸色,终究还是信了邵穆泽的话,让明赫召人过来,暂时给那些人止住血。 明赫并没有召唤什么人来,但见从他身上爬出了密密麻麻的蛊虫,分别钻到了那些人手腕的伤口处,血当即就止住了。 见状,邵穆泽眸光微微一颤,似是不经意间往沈凌欣那边瞟了一眼,随后才再次垂下了眸子。 “奇异经中记载,世有长生法,需得以百名阳年阳月阳时出生之男子,百名阴年阴月阴时出生之女子,辅以七七四十九名幼童之血为基础,此为其一……” “这些朕知道,无需你再来重复!还有什么?然尘还和你说过什么?”政渊帝不耐的催促。 邵穆泽不理他,继续垂头说道:“其二,需得佐以亲缘血脉之血强化,此血多多益善,再加兄弟姐妹之血为引为最佳。” “朕让你说重点!你听到没有?”政渊帝暴怒,再次抓住邵穆泽的衣领,将其扯到了自己跟前。 邵穆泽缓缓抬眸,一双漂亮的眸子,直直的看向了政渊帝,其中神情不悲不喜,平静的仿佛政渊帝是一个死物。 “其三,最重要的是要生食一个人丰养后的五脏六腑,而此人必须是亲子!我说的对吗?父皇。” 在政渊帝的注视下,邵穆泽忽然就笑了。 第219章 朕定要将你生吞活剥! “你笑什么?”政渊帝心中猛地生出一股羞恼之意,狠狠的一巴掌,甩在了邵穆泽脸上。 感受到嘴里的血腥味,邵穆泽缓缓停下笑声,道:“父皇,收手。所谓的奇异经,不过是患了失心疯的疯子写出来的,长生法也根本不存在……” “住口!朕要长生不死!朕要长生!你听懂了吗?长生不死!”政渊帝燥怒不已。 邵穆泽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父皇要长生不死,所以,我就是要被生食五脏六腑的食料!所以皇姑母就是那药引子;所以众多皇室宗亲的人,就是那个多多益善的强化;所以几百名男女老少孩童,包括母后在内,就是那个基础!” “这么多人的性命,只为了一个虚无缥缈,根本不存在的长生法,只为了父皇想要长生不死的幻梦!所以,在父皇的眼里,他们……我们……”邵穆泽伸手指了那些百姓,又指了指自己:“我们所有人的命,就都不是命,是吗? 最后两个字,邵穆泽是暴喝出声的,将政渊帝的耳朵震得嗡嗡作响。 这一声,似乎彻底惹恼了政渊帝,政渊帝狠狠地掐住了邵穆泽的咽喉。 “是,那又如何?朕只要长生!能为朕的长生,贡献上你们的血,贡献上你们的命,是你们的荣幸!在朕的眼里,你、你们,你们所有的人,都不过是材料!是朕追求长生路上的材料!” 闻言,邵穆泽微微闭了一下眼睛,将最后那一抹希冀与温情抹去,再睁开来之时,眸中只剩下如寒冰般的冷意。 政渊帝似是被这抹冰冷给刺激到了,手底下越发的用力,状甚癫狂吼道:“只要朕长生不死,朕就能千秋一统,朕就能成就千秋霸业!哈哈哈……” “皇上……”明赫试图阻止政渊帝,却被政渊帝一掌击在了胸口上,他踉跄着倒在了血池里。 明赫的眼中,顿时掠过一抹阴狠…… 而政渊帝似乎陷入了癫狂状态,哈哈大笑着,不断的吼叫着:“邵穆泽,你就是朕的食料!王沅芷你个贱人,朕早就受够你了!要不是为了王家的兵权,朕恨不能将你千刀万剐!” 王沅芷,是王皇后的闺名。 “王家……王道源,你怎么还不去死!去陪你儿子、你孙子不好吗?你知道你儿子王易安怎么会摔落马下的吗?是朕,是朕让人做的!怎么就没直接被马踏而死呢?怎么还不死!” 眼瞅着邵穆泽要被政渊帝给掐死了,明赫终于是动了,先前那只没有用在邵穆泽身上的蛊虫,此时一口咬在了政渊帝的脖颈上。 政渊帝身形一僵,继而如梦初醒一般,缓缓松开了手。 “皇上,食料若是死了,就功亏一篑了。”明赫口中解释着,但那只蛊虫却根本没有收回来,而是悄无声息地隐没在政渊帝的肌肤里,而政渊帝似乎一无所觉。 死里逃生的邵穆泽,虚软无力地瘫在石台上,声音嘶哑地开口问道:“父皇,你恨母后、恨王家,恨不能让王家人死绝,可是父皇想过边关吗?想过边关的那些百姓吗?” 政渊帝不再癫狂,却还是冷冷地笑了一声,说:“城池丢了,可以再夺回来;百姓死了,再让他们生就是,再不行迁过去一批,有何可想的?” “所以,之前邵穆漳所说的,林家人的死,也是父皇在幕后做推手?” “不错!邵穆漳那个废物没有说错,是朕做的。朕老早就想要林家人死绝了!就是没有想到沈宏方如此不中用,这么多年都没弄死一个女人,更不要说让林家人死绝了,临了还得朕出手。一个个的全都是废物!” 说到这里,政渊帝再次冷冷一笑,道:“邵穆泽,你问这么多,就是想拖延时间,以便有人来救你,是也不是?朕告诉你,不会有人来救你的。明日,最迟就在明日,所有人都会知道,五皇子突患恶疾亡故,皇后接受不了,跟着去了。” “那沈姐姐呢?父皇就不怕宸阳侯回来之后,与父皇拼命?” 提到周沐寒,政渊帝就想到了周沐寒渐脱离其掌控之事,怒气顿时升腾:“周沐寒算个什么东西,焉敢违逆朕!朕可以让他体会十几年的蚀魂之痛,就可以让他知道在这个世上,还有比蚀魂更痛苦百倍千倍的毒!朕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父皇,在你的眼里,是不是除了你自己,所有人的命,都不是命?”邵穆泽似是叹息地问着。 这一次,政渊帝没有再回答,只道:“告诉朕,长生法实施的精确时辰,朕会让你死得不那么痛苦一些。” “好,你让他离远点,我就告诉你。” 邵穆泽说的是明赫。 政渊帝当即转头,示意明赫离远一些。 明赫半阴半阳的脸上闪过一抹狠毒,却还是缓步走向了角落里。 “精确时辰就是……现在!” 伴随着邵穆泽话音的落下,是“嘭”的一声炸响,一团白雾猛地升腾而起,转瞬间就淹没了整个石台,继而是血池,然后是血池周围的那些百姓! 政渊帝一惊,下意识地伸手抓向邵穆泽,不想却抓了个空,刚才还虚弱的仿佛随时会死掉的邵穆泽,已然不见了踪影。 “邵穆泽!”政渊帝咬牙切齿的吐出这三个字来,“朕定要将你生吞活剥,活吃了你的五脏六腑!” 到了这个时候,政渊帝要是还不知道是邵穆泽在捣鬼,那他就是瞎了聋了傻了! “皇上无需着急,有我的蛊虫在,他们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明赫阴沉沉的声音,从白雾当中传来。 政渊帝也忽然想起来,先前为了给那些人暂时止血,明赫是催动了蛊虫的,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一只蛊虫,且都被捆绑着,他们确实是跑不出明赫的手掌心。 不过…… 邵穆泽身上可没有蛊虫,而且他也没有被绑住! 政渊帝思及此处,猛地蹿了出去,朝着记忆当中,王皇后所在的方向冲去。 烟雾缭绕中,似乎多了许多人,又或许是那些原本被捆绑住,躺在地上的百姓,全都动了起来,这让政渊帝一时间难以分辨清楚,眼前的人究竟是不是王皇后母子。 这让政渊帝越发的燥怒,他当即大喝一声:“王沅芷,邵穆泽在朕手上,不想他死的话,立即滚到朕的面前来!” 话落,政渊帝挥手抓住身旁一人,那人立即发出一声惨叫。 “不要!不要伤害泽儿!” “母后,别相信他……” 邵穆泽的声音戛然而止。 第219章 朕定要将你生吞活剥! “你笑什么?”政渊帝心中猛地生出一股羞恼之意,狠狠的一巴掌,甩在了邵穆泽脸上。 感受到嘴里的血腥味,邵穆泽缓缓停下笑声,道:“父皇,收手。所谓的奇异经,不过是患了失心疯的疯子写出来的,长生法也根本不存在……” “住口!朕要长生不死!朕要长生!你听懂了吗?长生不死!”政渊帝燥怒不已。 邵穆泽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父皇要长生不死,所以,我就是要被生食五脏六腑的食料!所以皇姑母就是那药引子;所以众多皇室宗亲的人,就是那个多多益善的强化;所以几百名男女老少孩童,包括母后在内,就是那个基础!” “这么多人的性命,只为了一个虚无缥缈,根本不存在的长生法,只为了父皇想要长生不死的幻梦!所以,在父皇的眼里,他们……我们……”邵穆泽伸手指了那些百姓,又指了指自己:“我们所有人的命,就都不是命,是吗? 最后两个字,邵穆泽是暴喝出声的,将政渊帝的耳朵震得嗡嗡作响。 这一声,似乎彻底惹恼了政渊帝,政渊帝狠狠地掐住了邵穆泽的咽喉。 “是,那又如何?朕只要长生!能为朕的长生,贡献上你们的血,贡献上你们的命,是你们的荣幸!在朕的眼里,你、你们,你们所有的人,都不过是材料!是朕追求长生路上的材料!” 闻言,邵穆泽微微闭了一下眼睛,将最后那一抹希冀与温情抹去,再睁开来之时,眸中只剩下如寒冰般的冷意。 政渊帝似是被这抹冰冷给刺激到了,手底下越发的用力,状甚癫狂吼道:“只要朕长生不死,朕就能千秋一统,朕就能成就千秋霸业!哈哈哈……” “皇上……”明赫试图阻止政渊帝,却被政渊帝一掌击在了胸口上,他踉跄着倒在了血池里。 明赫的眼中,顿时掠过一抹阴狠…… 而政渊帝似乎陷入了癫狂状态,哈哈大笑着,不断的吼叫着:“邵穆泽,你就是朕的食料!王沅芷你个贱人,朕早就受够你了!要不是为了王家的兵权,朕恨不能将你千刀万剐!” 王沅芷,是王皇后的闺名。 “王家……王道源,你怎么还不去死!去陪你儿子、你孙子不好吗?你知道你儿子王易安怎么会摔落马下的吗?是朕,是朕让人做的!怎么就没直接被马踏而死呢?怎么还不死!” 眼瞅着邵穆泽要被政渊帝给掐死了,明赫终于是动了,先前那只没有用在邵穆泽身上的蛊虫,此时一口咬在了政渊帝的脖颈上。 政渊帝身形一僵,继而如梦初醒一般,缓缓松开了手。 “皇上,食料若是死了,就功亏一篑了。”明赫口中解释着,但那只蛊虫却根本没有收回来,而是悄无声息地隐没在政渊帝的肌肤里,而政渊帝似乎一无所觉。 死里逃生的邵穆泽,虚软无力地瘫在石台上,声音嘶哑地开口问道:“父皇,你恨母后、恨王家,恨不能让王家人死绝,可是父皇想过边关吗?想过边关的那些百姓吗?” 政渊帝不再癫狂,却还是冷冷地笑了一声,说:“城池丢了,可以再夺回来;百姓死了,再让他们生就是,再不行迁过去一批,有何可想的?” “所以,之前邵穆漳所说的,林家人的死,也是父皇在幕后做推手?” “不错!邵穆漳那个废物没有说错,是朕做的。朕老早就想要林家人死绝了!就是没有想到沈宏方如此不中用,这么多年都没弄死一个女人,更不要说让林家人死绝了,临了还得朕出手。一个个的全都是废物!” 说到这里,政渊帝再次冷冷一笑,道:“邵穆泽,你问这么多,就是想拖延时间,以便有人来救你,是也不是?朕告诉你,不会有人来救你的。明日,最迟就在明日,所有人都会知道,五皇子突患恶疾亡故,皇后接受不了,跟着去了。” “那沈姐姐呢?父皇就不怕宸阳侯回来之后,与父皇拼命?” 提到周沐寒,政渊帝就想到了周沐寒渐脱离其掌控之事,怒气顿时升腾:“周沐寒算个什么东西,焉敢违逆朕!朕可以让他体会十几年的蚀魂之痛,就可以让他知道在这个世上,还有比蚀魂更痛苦百倍千倍的毒!朕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父皇,在你的眼里,是不是除了你自己,所有人的命,都不是命?”邵穆泽似是叹息地问着。 这一次,政渊帝没有再回答,只道:“告诉朕,长生法实施的精确时辰,朕会让你死得不那么痛苦一些。” “好,你让他离远点,我就告诉你。” 邵穆泽说的是明赫。 政渊帝当即转头,示意明赫离远一些。 明赫半阴半阳的脸上闪过一抹狠毒,却还是缓步走向了角落里。 “精确时辰就是……现在!” 伴随着邵穆泽话音的落下,是“嘭”的一声炸响,一团白雾猛地升腾而起,转瞬间就淹没了整个石台,继而是血池,然后是血池周围的那些百姓! 政渊帝一惊,下意识地伸手抓向邵穆泽,不想却抓了个空,刚才还虚弱的仿佛随时会死掉的邵穆泽,已然不见了踪影。 “邵穆泽!”政渊帝咬牙切齿的吐出这三个字来,“朕定要将你生吞活剥,活吃了你的五脏六腑!” 到了这个时候,政渊帝要是还不知道是邵穆泽在捣鬼,那他就是瞎了聋了傻了! “皇上无需着急,有我的蛊虫在,他们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明赫阴沉沉的声音,从白雾当中传来。 政渊帝也忽然想起来,先前为了给那些人暂时止血,明赫是催动了蛊虫的,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一只蛊虫,且都被捆绑着,他们确实是跑不出明赫的手掌心。 不过…… 邵穆泽身上可没有蛊虫,而且他也没有被绑住! 政渊帝思及此处,猛地蹿了出去,朝着记忆当中,王皇后所在的方向冲去。 烟雾缭绕中,似乎多了许多人,又或许是那些原本被捆绑住,躺在地上的百姓,全都动了起来,这让政渊帝一时间难以分辨清楚,眼前的人究竟是不是王皇后母子。 这让政渊帝越发的燥怒,他当即大喝一声:“王沅芷,邵穆泽在朕手上,不想他死的话,立即滚到朕的面前来!” 话落,政渊帝挥手抓住身旁一人,那人立即发出一声惨叫。 “不要!不要伤害泽儿!” “母后,别相信他……” 邵穆泽的声音戛然而止。 第220章 试试就试试! 白雾缓缓散去。 方才还有许多人的石室里,此时只剩下寥寥数人。 王皇后、沈凌欣,明赫,以及政渊帝和被他抓在手上的邵穆泽! “王沅芷,你的确是朕的好皇后。”政渊帝嘲讽道。 王皇后此时也意识到,正是因为她先前的那句话,使得邵穆泽不得不出声阻止自己,才会让邵穆泽落入政渊帝的手中,她顿时痛苦的全身颤抖起来。 “泽儿,是母后对不起你……” 邵穆泽再次被政渊帝掐住了咽喉,却还是努力挤出了一丝笑:“母后没有对不起泽儿,是泽儿无能,没有护住母后。母后,别管泽儿,你和沈姐姐快离开!” 闻听此言,王皇后愈发的难过,她冲着政渊帝哀恳道:“皇上,你恨臣妾,臣妾无话可说,可泽儿是你的亲生儿子啊!你就放过他!” “哼!”政渊帝冷哼一声,“他要不是朕的亲生儿子,朕又岂会拿他做食料?” 食料两个字,又一次落入王皇后的耳中,让她面上的血色尽褪。 是啊,正是因为泽儿是他的亲子,才能用做食料,他怎么可能会放过泽儿…… 沈凌欣摩挲着手腕上的伤口,缓缓开口道:“皇上是不是忘记了,只有所谓的食料是不够的,长生所需的材料,可全都跑光了。食料在,又能怎么样呢?” 政渊帝眼神阴毒的看了一眼沈凌欣,而后出声唤道:“明赫,你还在等什么?还不速速将那些材料找回来!” 明赫不出声,只是那张半阴半阳的脸上,有豆大的汗珠慢慢滚落。 “皇上不要指望他了,他现在正自顾不暇。”沈凌欣再次出声道,手指轻轻扬了扬。 下一瞬,明赫就“噗”的一声,喷出了一口血,脸色煞白! 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在这一刹那间,一旁的政渊帝的面色,同样白了一下。 “你……你也会蛊毒?”明赫难以置信的问。 “不会。” “不可能!你要是不会蛊毒,我的蛊虫怎么可能……” “哦,你说这些小虫子啊?”沈凌欣拎出一只蛊虫,放在了一旁的石头上,随后又拿了一个瓷瓶出来,将里面养着的蛊虫,也倒在了石头上面。 “它们……可真是丑陋的恶心,如同你一般!” 话落,沈凌欣手中的瓷瓶,重重的拍下,将两只蛊虫拍死在石头上。 嫌恶地扔下碎了的瓷瓶,沈凌欣勾唇而笑:“我听闻蛊虫分为子蛊和母蛊。现在你失去的只是几百只子蛊,不知道失去母蛊,你会不会也死了呢?”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明赫依旧不肯相信,沈凌欣并不会蛊毒。 如果沈凌欣不会蛊毒,他的蛊虫怎么会全都失去控制? 如果沈凌欣不会蛊毒,怎么可能轻易杀死他的蛊虫? 蛊虫虽然名为虫,但并不是普通的虫子,而是精心饲养出来的,能土遁会藏匿,虫体看似柔软,实则说是坚硬如铁也不为过,怎么可能被一个瓷瓶拍死! “闭嘴!”政渊帝暴喝出声:“朕不管可能不可能,立刻给朕把材料找回来!还有你们,给朕把那些材料送回来,否则朕立刻剖了他的肚腹!” “皇上若是伤五皇子半分,这个明赫就会没命。”沈凌欣状似悠闲的,把玩着腰间的荷包,“我知道,皇上并不在乎明赫是死是活。只不过皇上该清楚,若是明赫死了,就没人可以替皇上实施长生法了,皇上抓着五皇子就毫无异议了,不是吗?” 闻言,政渊帝面上的狠厉一滞。 沈凌欣说中了。 明赫若死了,即便他知道长生法的所有,即便材料和食料齐全,也没办法实施长生法! 这也就是他会答应明赫诸多贪婪要求的原因。 只是…… 政渊帝微微眯了眼睛:“想要明赫的命?就凭你吗?” “不。”沈凌欣摇头,“我可没有这个本事。但他们或许有。” 沈凌欣“啪啪”地击了两下掌,随即就有几道黑影蹿了进来。 黑影并不言语,蹿进来之后,就直奔明赫而去。 明赫自然不可能束手待擒,当即催动蛊虫,又用了毒反抗起来。 可是,只几个回合的交手,明赫的心瞬间就凉了下来。 他赫然发现,自己的蛊毒似乎忽然失去了效用! 蛊虫近不得那些黑影的身,毒也不过只是让他们的行动稍缓。 对黑影的联手攻击下,明赫支撑的越来越艰难。 明赫咬了牙…… “小心!”沈凌欣忽然出声示警。 那几道黑影飞速散开,却不想明赫的目标,并非是他们几人,而是沈凌欣! 只见一团暗金色的光芒,如离弦之箭一般,射向了沈凌欣,目标直指她的眉心! “夫人!”黑影急声唤道,身形更是不顾一切的冲了过去,想要将那团暗金色拦截下来,却又哪里来得及? “嗤”的一声,暗金色隐没在沈凌欣眉间! “桀桀桀……”明赫大笑,“中了我的金母蛊,我看你还如何嚣张!没有人能抵得住金母蛊,没有人!你们谁敢动上一下,我就让金母蛊啃食掉她的血肉,让她成为一个又痴又傻的废物,一个人形傀儡!” 几道黑影投鼠忌器,全都一动不敢动。 “沈姐姐……”邵穆泽挣扎着,想要冲向沈凌欣。 政渊帝冷哼一声,手上微一用力,几乎让邵穆泽窒息过去。 邵穆泽用力地扒着政渊帝的手,用力地把话从嗓子里挤出来:“父、父皇,你放、放过母后和沈、沈姐姐,我……” 政渊帝冷笑,只是不等他说话,就听沈凌欣叹息道:“殿下不是答应过,无论到了什么样的境地,你都要想办法活下去吗?殿下可不能出尔反尔。” 邵穆泽微红了眼眶。 “活下去?你们今天谁也别想活着从这里走出去!朕命令你们,立即把放跑的那些人送回来,否则朕现在就要了她的命!” 政渊帝自是看了出来,那几道黑影是听命于沈凌欣的,所以他用沈凌欣的性命相要挟。 而明赫也是擦掉嘴角的血,阴阴地笑着:“你们最好照皇上的话去做,否则即便不立时要了她的命,我也可以让她生不如死!你们若是不信,大可以试试。” “试试就试试!” 第220章 试试就试试! 白雾缓缓散去。 方才还有许多人的石室里,此时只剩下寥寥数人。 王皇后、沈凌欣,明赫,以及政渊帝和被他抓在手上的邵穆泽! “王沅芷,你的确是朕的好皇后。”政渊帝嘲讽道。 王皇后此时也意识到,正是因为她先前的那句话,使得邵穆泽不得不出声阻止自己,才会让邵穆泽落入政渊帝的手中,她顿时痛苦的全身颤抖起来。 “泽儿,是母后对不起你……” 邵穆泽再次被政渊帝掐住了咽喉,却还是努力挤出了一丝笑:“母后没有对不起泽儿,是泽儿无能,没有护住母后。母后,别管泽儿,你和沈姐姐快离开!” 闻听此言,王皇后愈发的难过,她冲着政渊帝哀恳道:“皇上,你恨臣妾,臣妾无话可说,可泽儿是你的亲生儿子啊!你就放过他!” “哼!”政渊帝冷哼一声,“他要不是朕的亲生儿子,朕又岂会拿他做食料?” 食料两个字,又一次落入王皇后的耳中,让她面上的血色尽褪。 是啊,正是因为泽儿是他的亲子,才能用做食料,他怎么可能会放过泽儿…… 沈凌欣摩挲着手腕上的伤口,缓缓开口道:“皇上是不是忘记了,只有所谓的食料是不够的,长生所需的材料,可全都跑光了。食料在,又能怎么样呢?” 政渊帝眼神阴毒的看了一眼沈凌欣,而后出声唤道:“明赫,你还在等什么?还不速速将那些材料找回来!” 明赫不出声,只是那张半阴半阳的脸上,有豆大的汗珠慢慢滚落。 “皇上不要指望他了,他现在正自顾不暇。”沈凌欣再次出声道,手指轻轻扬了扬。 下一瞬,明赫就“噗”的一声,喷出了一口血,脸色煞白! 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在这一刹那间,一旁的政渊帝的面色,同样白了一下。 “你……你也会蛊毒?”明赫难以置信的问。 “不会。” “不可能!你要是不会蛊毒,我的蛊虫怎么可能……” “哦,你说这些小虫子啊?”沈凌欣拎出一只蛊虫,放在了一旁的石头上,随后又拿了一个瓷瓶出来,将里面养着的蛊虫,也倒在了石头上面。 “它们……可真是丑陋的恶心,如同你一般!” 话落,沈凌欣手中的瓷瓶,重重的拍下,将两只蛊虫拍死在石头上。 嫌恶地扔下碎了的瓷瓶,沈凌欣勾唇而笑:“我听闻蛊虫分为子蛊和母蛊。现在你失去的只是几百只子蛊,不知道失去母蛊,你会不会也死了呢?”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明赫依旧不肯相信,沈凌欣并不会蛊毒。 如果沈凌欣不会蛊毒,他的蛊虫怎么会全都失去控制? 如果沈凌欣不会蛊毒,怎么可能轻易杀死他的蛊虫? 蛊虫虽然名为虫,但并不是普通的虫子,而是精心饲养出来的,能土遁会藏匿,虫体看似柔软,实则说是坚硬如铁也不为过,怎么可能被一个瓷瓶拍死! “闭嘴!”政渊帝暴喝出声:“朕不管可能不可能,立刻给朕把材料找回来!还有你们,给朕把那些材料送回来,否则朕立刻剖了他的肚腹!” “皇上若是伤五皇子半分,这个明赫就会没命。”沈凌欣状似悠闲的,把玩着腰间的荷包,“我知道,皇上并不在乎明赫是死是活。只不过皇上该清楚,若是明赫死了,就没人可以替皇上实施长生法了,皇上抓着五皇子就毫无异议了,不是吗?” 闻言,政渊帝面上的狠厉一滞。 沈凌欣说中了。 明赫若死了,即便他知道长生法的所有,即便材料和食料齐全,也没办法实施长生法! 这也就是他会答应明赫诸多贪婪要求的原因。 只是…… 政渊帝微微眯了眼睛:“想要明赫的命?就凭你吗?” “不。”沈凌欣摇头,“我可没有这个本事。但他们或许有。” 沈凌欣“啪啪”地击了两下掌,随即就有几道黑影蹿了进来。 黑影并不言语,蹿进来之后,就直奔明赫而去。 明赫自然不可能束手待擒,当即催动蛊虫,又用了毒反抗起来。 可是,只几个回合的交手,明赫的心瞬间就凉了下来。 他赫然发现,自己的蛊毒似乎忽然失去了效用! 蛊虫近不得那些黑影的身,毒也不过只是让他们的行动稍缓。 对黑影的联手攻击下,明赫支撑的越来越艰难。 明赫咬了牙…… “小心!”沈凌欣忽然出声示警。 那几道黑影飞速散开,却不想明赫的目标,并非是他们几人,而是沈凌欣! 只见一团暗金色的光芒,如离弦之箭一般,射向了沈凌欣,目标直指她的眉心! “夫人!”黑影急声唤道,身形更是不顾一切的冲了过去,想要将那团暗金色拦截下来,却又哪里来得及? “嗤”的一声,暗金色隐没在沈凌欣眉间! “桀桀桀……”明赫大笑,“中了我的金母蛊,我看你还如何嚣张!没有人能抵得住金母蛊,没有人!你们谁敢动上一下,我就让金母蛊啃食掉她的血肉,让她成为一个又痴又傻的废物,一个人形傀儡!” 几道黑影投鼠忌器,全都一动不敢动。 “沈姐姐……”邵穆泽挣扎着,想要冲向沈凌欣。 政渊帝冷哼一声,手上微一用力,几乎让邵穆泽窒息过去。 邵穆泽用力地扒着政渊帝的手,用力地把话从嗓子里挤出来:“父、父皇,你放、放过母后和沈、沈姐姐,我……” 政渊帝冷笑,只是不等他说话,就听沈凌欣叹息道:“殿下不是答应过,无论到了什么样的境地,你都要想办法活下去吗?殿下可不能出尔反尔。” 邵穆泽微红了眼眶。 “活下去?你们今天谁也别想活着从这里走出去!朕命令你们,立即把放跑的那些人送回来,否则朕现在就要了她的命!” 政渊帝自是看了出来,那几道黑影是听命于沈凌欣的,所以他用沈凌欣的性命相要挟。 而明赫也是擦掉嘴角的血,阴阴地笑着:“你们最好照皇上的话去做,否则即便不立时要了她的命,我也可以让她生不如死!你们若是不信,大可以试试。” “试试就试试!” 第221章 你们骗朕! “沈姐姐,不可!”邵穆泽惊呼出声。 因为方才那句“试试就试试”,正是出自于沈凌欣之口。 但见沈凌欣一步一步的走向明赫,而明赫那张半阴半阳的脸,仿佛活了起来一般,兴奋的扭曲着。 明赫阴笑着催动金母蛊,没有动静! 明赫的阴笑一僵。 他再催动。 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有的只是沈凌欣距离他越来越近。 “怎么会?不可能!” 明赫再次尝试着催动金母蛊,这一次终于有了反应,但并不是如他所预想的一般,沈凌欣在他面前痛苦哀嚎,而是那只本是没入沈凌欣眉间的金母蛊,猛地从她眉间蹿了出来! 金母蛊似乎在躲避什么一般,仓皇的想要飞回明赫身上,却不想半路上就直接跌落在地上,在地上蜿蜒扭动着,仿佛是痛苦的在打滚。 而与此同时,一声惨叫从明赫口中发出,他抱住自己的头,痛苦的嚎叫出声! “你、你怎、怎么会……有……” 明赫想要问什么,却因为巨大的痛苦而语不成声。 沈凌欣停住脚步,垂眸看着那只金母蛊,道:“听说以自身精血饲养出来的母蛊,就会血脉相连,相当于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如今看来,并不仅仅只是一部分,而是等同于自身。明赫,你可知错?” 听到沈凌欣最后这句话,明赫的惨叫声,诡异的停顿了一下,继而咬紧了牙关,再也不肯发出一丝叫声来,哪怕整个身体因着痛苦而颤抖不已。 “死都不知悔改,不可救药!”沈凌欣摇了摇头,转眸看向了政渊帝。 “皇上,不要再执迷不悟了。不会有什么材料了,明赫也不会再替你实施所谓的长生法。况且,长生法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没有什么长生不死。” “不可能!朕不信!神医谷的奇异经上有记载,怎么可能没有?你骗朕!你敢骗朕?朕要你的命!” “五皇子殿下,你来告诉皇上,奇异经关于所谓长生法的原文,最后几句话是什么。” 闻言,政渊帝下意识地略略松了手。 邵穆泽的声音异常嘶哑,却还是清晰地说道:“此长生法大成后,长生不死之人化作一条黄狗,惊起,才知是黄粱一梦。梦醒始觉荒唐,然亦觉有趣至极,是以记录在册,只为警示后人,幻梦荒谬不可信,人命却大于天,珍之重之医之救之,生生相息,是为长生不死之法!” “不可能!朕不信!”政渊帝神情激动起来,“什么黄粱一梦?你们骗朕!朕要杀了你们!杀你们全族,不!朕要诛灭你们十族!” “父皇,收手。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什么长生不死的法子?你看看这个明赫,你看看他这张半阴半阳的脸!”邵穆泽也是同样苦口婆心地劝着政渊帝。 “明赫就是追求长生不老,才会成为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父皇也要如他一般吗?” “不可能!不可能!”政渊帝口中呢喃着,却不由自主的看向明赫。 明赫因着痛苦,整张脸都在扭曲着,显得越发难看且诡异。 政渊帝摇着头,似乎还想反驳,却怎么也寻不到反驳的话语。 “神医谷的确不可能如皇上一般,掌控整个江山,但要凑齐几百个所需的百姓,根本不是什么难事,所以若当真有什么长生法,那神医谷谷主岂不是该长生不死,又怎会经历了这么多代的谷主?” “你们骗朕!” 政渊帝外强中干的狂吼一声,手臂一挥就将邵穆泽给甩了出去,他自己则是冲向了明赫。 “你告诉他们,你来告诉他们,是有长生法的!你不是信誓旦旦地跟朕说,只要得到神医谷的长生法,朕就能长生不死吗?” 政渊帝抓着明赫,用力摇晃着,根本没有留意到,地上的金母蛊,已然被他给踩在了靴子底下。 明赫“嗷”的一声叫唤,一把推开政渊帝,扑向地上的金母蛊,然后竟是直接吞入了口中! 政渊帝被明赫这一举动,弄得怔了一下,而后不等他反应过来,明赫就扑到了他跟前。 但见明赫的口一张,那金母蛊再次飞蹿出来,直奔政渊帝而去。 “父皇当心!”刚刚站起身来的邵穆泽,摇摇晃晃的想要扑过去救政渊帝,却因着虚弱而绊在了血池沿上,重重的扑倒在地。 而就在此时,政渊帝的脖颈处骤然一疼,政渊帝下意识的痛呼出声,金母蛊恰在此刻飞至,眼瞅着就要蹿入政渊帝口中!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一声厉喝传来:“明赫!” “噗”的一声,明赫喷出一口血来,而那只险险要蹿进政渊帝口中的金母蛊一僵,“嗒”一声撞在了政渊帝下颌上。 一苍老的老者缓步走了进来。 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几乎摔在地上的明赫,先是满眼的不可置信,继而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我就说,她怎么可能会有破解我金母蛊的法子,原来果然是你在捣鬼!” 明赫说出来的话,虽不似先前一般断断续续,却也说的极为缓慢,声音还微微颤抖着,仿佛正在承受着什么痛苦一般。 “明赫,你可知错?”老者停了下来,远远的站定。 “又是这句!”明赫忽然暴怒,一边吐着血,一边怒吼:“你可知错,你可知错!我有什么错?我到底有什么错?我不过就是不想死,何错之有?” 吼完,明赫的面容肉眼可见的衰败起来,原本年轻的半张脸,此时也如五六十岁的老人一般,另外半张本就苍老的脸,更是无法入目。 老者不回答他,只神情悲悯地看着他,重重的叹息着。 “你不想死,就要让别人去死;你不想死,就要拖着整个雨墨国去死;你不想死,就要谋害皇上,用皇上的命,来替你续命。明赫,你的一句不想死,何错之有,当真是无耻之尤!” 闻言,政渊帝神情一震,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而沈凌欣说出这一番话,又故意把谋害皇上这一句,放在最后说,为的就是要触动政渊帝。 而明赫再次吐出一口血来,面容再次发生了变化,而他自己则是神清气爽地站直了身体! “明赫,你居然错上加错!”老者变了脸色。 第221章 你们骗朕! “沈姐姐,不可!”邵穆泽惊呼出声。 因为方才那句“试试就试试”,正是出自于沈凌欣之口。 但见沈凌欣一步一步的走向明赫,而明赫那张半阴半阳的脸,仿佛活了起来一般,兴奋的扭曲着。 明赫阴笑着催动金母蛊,没有动静! 明赫的阴笑一僵。 他再催动。 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有的只是沈凌欣距离他越来越近。 “怎么会?不可能!” 明赫再次尝试着催动金母蛊,这一次终于有了反应,但并不是如他所预想的一般,沈凌欣在他面前痛苦哀嚎,而是那只本是没入沈凌欣眉间的金母蛊,猛地从她眉间蹿了出来! 金母蛊似乎在躲避什么一般,仓皇的想要飞回明赫身上,却不想半路上就直接跌落在地上,在地上蜿蜒扭动着,仿佛是痛苦的在打滚。 而与此同时,一声惨叫从明赫口中发出,他抱住自己的头,痛苦的嚎叫出声! “你、你怎、怎么会……有……” 明赫想要问什么,却因为巨大的痛苦而语不成声。 沈凌欣停住脚步,垂眸看着那只金母蛊,道:“听说以自身精血饲养出来的母蛊,就会血脉相连,相当于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如今看来,并不仅仅只是一部分,而是等同于自身。明赫,你可知错?” 听到沈凌欣最后这句话,明赫的惨叫声,诡异的停顿了一下,继而咬紧了牙关,再也不肯发出一丝叫声来,哪怕整个身体因着痛苦而颤抖不已。 “死都不知悔改,不可救药!”沈凌欣摇了摇头,转眸看向了政渊帝。 “皇上,不要再执迷不悟了。不会有什么材料了,明赫也不会再替你实施所谓的长生法。况且,长生法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没有什么长生不死。” “不可能!朕不信!神医谷的奇异经上有记载,怎么可能没有?你骗朕!你敢骗朕?朕要你的命!” “五皇子殿下,你来告诉皇上,奇异经关于所谓长生法的原文,最后几句话是什么。” 闻言,政渊帝下意识地略略松了手。 邵穆泽的声音异常嘶哑,却还是清晰地说道:“此长生法大成后,长生不死之人化作一条黄狗,惊起,才知是黄粱一梦。梦醒始觉荒唐,然亦觉有趣至极,是以记录在册,只为警示后人,幻梦荒谬不可信,人命却大于天,珍之重之医之救之,生生相息,是为长生不死之法!” “不可能!朕不信!”政渊帝神情激动起来,“什么黄粱一梦?你们骗朕!朕要杀了你们!杀你们全族,不!朕要诛灭你们十族!” “父皇,收手。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什么长生不死的法子?你看看这个明赫,你看看他这张半阴半阳的脸!”邵穆泽也是同样苦口婆心地劝着政渊帝。 “明赫就是追求长生不老,才会成为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父皇也要如他一般吗?” “不可能!不可能!”政渊帝口中呢喃着,却不由自主的看向明赫。 明赫因着痛苦,整张脸都在扭曲着,显得越发难看且诡异。 政渊帝摇着头,似乎还想反驳,却怎么也寻不到反驳的话语。 “神医谷的确不可能如皇上一般,掌控整个江山,但要凑齐几百个所需的百姓,根本不是什么难事,所以若当真有什么长生法,那神医谷谷主岂不是该长生不死,又怎会经历了这么多代的谷主?” “你们骗朕!” 政渊帝外强中干的狂吼一声,手臂一挥就将邵穆泽给甩了出去,他自己则是冲向了明赫。 “你告诉他们,你来告诉他们,是有长生法的!你不是信誓旦旦地跟朕说,只要得到神医谷的长生法,朕就能长生不死吗?” 政渊帝抓着明赫,用力摇晃着,根本没有留意到,地上的金母蛊,已然被他给踩在了靴子底下。 明赫“嗷”的一声叫唤,一把推开政渊帝,扑向地上的金母蛊,然后竟是直接吞入了口中! 政渊帝被明赫这一举动,弄得怔了一下,而后不等他反应过来,明赫就扑到了他跟前。 但见明赫的口一张,那金母蛊再次飞蹿出来,直奔政渊帝而去。 “父皇当心!”刚刚站起身来的邵穆泽,摇摇晃晃的想要扑过去救政渊帝,却因着虚弱而绊在了血池沿上,重重的扑倒在地。 而就在此时,政渊帝的脖颈处骤然一疼,政渊帝下意识的痛呼出声,金母蛊恰在此刻飞至,眼瞅着就要蹿入政渊帝口中!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一声厉喝传来:“明赫!” “噗”的一声,明赫喷出一口血来,而那只险险要蹿进政渊帝口中的金母蛊一僵,“嗒”一声撞在了政渊帝下颌上。 一苍老的老者缓步走了进来。 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几乎摔在地上的明赫,先是满眼的不可置信,继而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我就说,她怎么可能会有破解我金母蛊的法子,原来果然是你在捣鬼!” 明赫说出来的话,虽不似先前一般断断续续,却也说的极为缓慢,声音还微微颤抖着,仿佛正在承受着什么痛苦一般。 “明赫,你可知错?”老者停了下来,远远的站定。 “又是这句!”明赫忽然暴怒,一边吐着血,一边怒吼:“你可知错,你可知错!我有什么错?我到底有什么错?我不过就是不想死,何错之有?” 吼完,明赫的面容肉眼可见的衰败起来,原本年轻的半张脸,此时也如五六十岁的老人一般,另外半张本就苍老的脸,更是无法入目。 老者不回答他,只神情悲悯地看着他,重重的叹息着。 “你不想死,就要让别人去死;你不想死,就要拖着整个雨墨国去死;你不想死,就要谋害皇上,用皇上的命,来替你续命。明赫,你的一句不想死,何错之有,当真是无耻之尤!” 闻言,政渊帝神情一震,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而沈凌欣说出这一番话,又故意把谋害皇上这一句,放在最后说,为的就是要触动政渊帝。 而明赫再次吐出一口血来,面容再次发生了变化,而他自己则是神清气爽地站直了身体! “明赫,你居然错上加错!”老者变了脸色。 第222章 他怎么可以死! “住口!”明赫暴喝一声,“我没有错!我更没有错上加错!” “如何没有长生不老之法?我不就是实证!” 但见明赫方才还苍老衰败的面容,在此时竟然恢复如初! 不,不是恢复如初。 明赫的脸不再是先前的半阴半阳的模样,而是变成了一张极为年轻的脸,仿佛正值青年时期,年轻的不见半点褶皱! 见状,政渊帝的脸上掠过一抹贪婪,却不想在听到明赫接下来的话之后暴怒。 “只要我用蛊虫,吸食了这个以长生法加持过的蠢货的真龙精血,我就能长生不老,不死不灭!” 明赫口中的蠢货,自然是政渊帝,政渊帝如何能不动怒? 只是不等政渊帝说什么,他的身形就忽然摇晃起来,面色也是瞬间转为苍白! “现在……”明赫笑着,“虽然没有加持,的确是可惜了点。不过也无所谓,这个蠢货死了,我再找一个蠢货就是了!毕竟,这世上又不止雨墨国一个国家,更不止这个蠢货一个真龙。” “你……你胆敢……”政渊帝伸手指了明赫。 而老者缓缓摇着头,眼中满是痛心与哀伤,她的手掌慢慢伸了出来,掌心中有一只银色的蛊虫。 明赫顿时大笑:“你想用这只低级的银面蛊虫,来对付我的金母蛊,简直是异想天开!” 老者不语,只是将掌心的银面蛊虫甩飞了出去,目标却不是明赫,而是已经在那里摇摇欲坠的政渊帝。 明赫的脸色变了变,随即浑不在意的说道:“现在才想起来救他,晚了。就算你把他体内的蛊虫拔出又能如何?他的精血早已被吸食干净……” 明赫的话还没有说完,那边银面蛊虫果然将他先前悄悄下在政渊帝身上的蛊虫,给驱逐了出来。 两只蛊虫一离开政渊帝的身体,政渊帝就好似失了力气一般,直接跌坐在了地上,面容也是瞬间苍老了许多。 明赫再次发出一阵阴笑声,只他的笑声并没有持续多久,就戛然而止。 他难以置信的张大了嘴,先前那只被他吞下去的金母蛊,正奋力的钻出来,而在金母蛊钻出来的那一瞬间,明赫又迅速的衰老起来,眨眼间苍老至极,甚至比那老者还要苍老! 老者叹息道:“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长生不老,更加不可能长生不死。你所谓的吸食了他人精血,就能恢复年轻,不过是在金母蛊与蛊毒双重作用下的,提前借用了你自己的寿命罢了。” “不可能……”明赫几乎是一字一吐血,“他……” 老者悲悯的看着明赫:“你该当知道,方才你催动的是什么样的蛊毒,中了此等蛊毒者,即便解除了蛊毒,又岂会不陷入虚弱状态?至于其他的,恐怕只有皇上自己心里清楚了。” 言外之意,政渊帝恐怕还做了什么,这才会导致他面容苍老,而政渊帝的眼神也的确闪烁了一下。 “不可能……不可能……我追求了一辈子的长生不老,怎么可能是假的,怎么可能是假的!不……噗!” 明赫口中喷出一大口血来,身子缓缓倒在了地上。 他不甘地睁大了眼睛,却听“嗒”一声,方才奋力钻了出来,不知蹿到了何处的金母蛊,正正地掉在了他眼前的地面上。 金母蛊浑身的暗金色,在这一瞬间也黯淡了下去,渐渐的转为了灰色,然后是灰白色,就如同明赫此时的面色一般。 “明赫,你该知错了。” 老者的声音如同暮鼓晨钟,传入了明赫耳中。 明赫的眼神微微一颤,目光从金母蛊那里缓缓挪移开来,挪到了老者身上。 他看着老者,眼神中尽是迷茫。 老者看着他,目光中全是悲悯。 半晌之后,明赫颤抖着双唇,说:“明赫知错。师兄,带明赫回家……” 话音未落,明赫就已然闭上了眼睛,一滴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 “他死了?”政渊帝难以置信地问,“他怎么能死了?他怎么可以死!” “父皇……”邵穆泽想要去搀扶政渊帝,却被政渊帝用力的甩开,“滚开!都是你!如果不是你,不是你们阻挠,朕已经成功了,朕早就长生不死了!” 邵穆泽缓缓稳住身形,小小的人儿站得笔直,说:“父皇,事到如今您还没有看明白吗?没有长生不死,都是明赫在骗您,在利用您!他想要您的命!父皇,醒醒!” 政渊帝想要继续发作,可刚才甩开邵穆泽那一下,似乎将他所有的力气都用光了,他喘着粗气,却根本爬不起身来,甚至连大声呵斥都做不到。 这种虚弱到极致的感觉,让政渊帝骤然沉默了下来。 “父皇……” 邵穆泽似乎还要再劝说,不料政渊帝忽地来了一句:“邵穆泽,你可真是朕的好儿子,深得朕的真传,一样的冷血无情、不仁不义!” “父皇在说什么?” “你早就知道朕想要做什么了?否则你中了丰毒,如何会差了那么一些火候;然尘的确不是什么城府深沉的人,却也不会轻易地就将奇异经的内容,告知给旁人,尤其是你——一个皇子。” “朕如果没有料错,方才朕所做的一切,都已经被许许多多人看在眼里,听在耳中。或者,此时此刻的隔壁亦或是石室外面,就站着朕的那些个肱骨大臣,是不是?” 石室外那些的确几乎听了全程的朝臣们面面相觑。 “明知朕要做什么,你不阻拦。或者该说,你明知所谓的长生法,根本不存在,却眼睁睁地看着朕一头栽进去,为的就是要现在这个局面,让所有人看清,朕是如何的残忍无情,如何的不配做一国之君,是也不是?” 邵穆泽张了张嘴,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说,只是转身走向了王皇后,声音中带了几分心灰意冷的道:“母后,我们回宫。” 政渊帝只当他是默认了,冷笑道:“太子废了,老三老四谋逆,朕只剩下你这一个皇子,所以皇位只能传给你……噗!” 政渊帝如同先前的明赫一般,猛地喷出了一口血,仰面朝天地跌进了血池里面,连带着他那句“痴线妄想”,也给摔得没说出来。 “皇上!”众朝臣齐声惊呼,没有人留意到…… 第222章 他怎么可以死! “住口!”明赫暴喝一声,“我没有错!我更没有错上加错!” “如何没有长生不老之法?我不就是实证!” 但见明赫方才还苍老衰败的面容,在此时竟然恢复如初! 不,不是恢复如初。 明赫的脸不再是先前的半阴半阳的模样,而是变成了一张极为年轻的脸,仿佛正值青年时期,年轻的不见半点褶皱! 见状,政渊帝的脸上掠过一抹贪婪,却不想在听到明赫接下来的话之后暴怒。 “只要我用蛊虫,吸食了这个以长生法加持过的蠢货的真龙精血,我就能长生不老,不死不灭!” 明赫口中的蠢货,自然是政渊帝,政渊帝如何能不动怒? 只是不等政渊帝说什么,他的身形就忽然摇晃起来,面色也是瞬间转为苍白! “现在……”明赫笑着,“虽然没有加持,的确是可惜了点。不过也无所谓,这个蠢货死了,我再找一个蠢货就是了!毕竟,这世上又不止雨墨国一个国家,更不止这个蠢货一个真龙。” “你……你胆敢……”政渊帝伸手指了明赫。 而老者缓缓摇着头,眼中满是痛心与哀伤,她的手掌慢慢伸了出来,掌心中有一只银色的蛊虫。 明赫顿时大笑:“你想用这只低级的银面蛊虫,来对付我的金母蛊,简直是异想天开!” 老者不语,只是将掌心的银面蛊虫甩飞了出去,目标却不是明赫,而是已经在那里摇摇欲坠的政渊帝。 明赫的脸色变了变,随即浑不在意的说道:“现在才想起来救他,晚了。就算你把他体内的蛊虫拔出又能如何?他的精血早已被吸食干净……” 明赫的话还没有说完,那边银面蛊虫果然将他先前悄悄下在政渊帝身上的蛊虫,给驱逐了出来。 两只蛊虫一离开政渊帝的身体,政渊帝就好似失了力气一般,直接跌坐在了地上,面容也是瞬间苍老了许多。 明赫再次发出一阵阴笑声,只他的笑声并没有持续多久,就戛然而止。 他难以置信的张大了嘴,先前那只被他吞下去的金母蛊,正奋力的钻出来,而在金母蛊钻出来的那一瞬间,明赫又迅速的衰老起来,眨眼间苍老至极,甚至比那老者还要苍老! 老者叹息道:“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长生不老,更加不可能长生不死。你所谓的吸食了他人精血,就能恢复年轻,不过是在金母蛊与蛊毒双重作用下的,提前借用了你自己的寿命罢了。” “不可能……”明赫几乎是一字一吐血,“他……” 老者悲悯的看着明赫:“你该当知道,方才你催动的是什么样的蛊毒,中了此等蛊毒者,即便解除了蛊毒,又岂会不陷入虚弱状态?至于其他的,恐怕只有皇上自己心里清楚了。” 言外之意,政渊帝恐怕还做了什么,这才会导致他面容苍老,而政渊帝的眼神也的确闪烁了一下。 “不可能……不可能……我追求了一辈子的长生不老,怎么可能是假的,怎么可能是假的!不……噗!” 明赫口中喷出一大口血来,身子缓缓倒在了地上。 他不甘地睁大了眼睛,却听“嗒”一声,方才奋力钻了出来,不知蹿到了何处的金母蛊,正正地掉在了他眼前的地面上。 金母蛊浑身的暗金色,在这一瞬间也黯淡了下去,渐渐的转为了灰色,然后是灰白色,就如同明赫此时的面色一般。 “明赫,你该知错了。” 老者的声音如同暮鼓晨钟,传入了明赫耳中。 明赫的眼神微微一颤,目光从金母蛊那里缓缓挪移开来,挪到了老者身上。 他看着老者,眼神中尽是迷茫。 老者看着他,目光中全是悲悯。 半晌之后,明赫颤抖着双唇,说:“明赫知错。师兄,带明赫回家……” 话音未落,明赫就已然闭上了眼睛,一滴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 “他死了?”政渊帝难以置信地问,“他怎么能死了?他怎么可以死!” “父皇……”邵穆泽想要去搀扶政渊帝,却被政渊帝用力的甩开,“滚开!都是你!如果不是你,不是你们阻挠,朕已经成功了,朕早就长生不死了!” 邵穆泽缓缓稳住身形,小小的人儿站得笔直,说:“父皇,事到如今您还没有看明白吗?没有长生不死,都是明赫在骗您,在利用您!他想要您的命!父皇,醒醒!” 政渊帝想要继续发作,可刚才甩开邵穆泽那一下,似乎将他所有的力气都用光了,他喘着粗气,却根本爬不起身来,甚至连大声呵斥都做不到。 这种虚弱到极致的感觉,让政渊帝骤然沉默了下来。 “父皇……” 邵穆泽似乎还要再劝说,不料政渊帝忽地来了一句:“邵穆泽,你可真是朕的好儿子,深得朕的真传,一样的冷血无情、不仁不义!” “父皇在说什么?” “你早就知道朕想要做什么了?否则你中了丰毒,如何会差了那么一些火候;然尘的确不是什么城府深沉的人,却也不会轻易地就将奇异经的内容,告知给旁人,尤其是你——一个皇子。” “朕如果没有料错,方才朕所做的一切,都已经被许许多多人看在眼里,听在耳中。或者,此时此刻的隔壁亦或是石室外面,就站着朕的那些个肱骨大臣,是不是?” 石室外那些的确几乎听了全程的朝臣们面面相觑。 “明知朕要做什么,你不阻拦。或者该说,你明知所谓的长生法,根本不存在,却眼睁睁地看着朕一头栽进去,为的就是要现在这个局面,让所有人看清,朕是如何的残忍无情,如何的不配做一国之君,是也不是?” 邵穆泽张了张嘴,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说,只是转身走向了王皇后,声音中带了几分心灰意冷的道:“母后,我们回宫。” 政渊帝只当他是默认了,冷笑道:“太子废了,老三老四谋逆,朕只剩下你这一个皇子,所以皇位只能传给你……噗!” 政渊帝如同先前的明赫一般,猛地喷出了一口血,仰面朝天地跌进了血池里面,连带着他那句“痴线妄想”,也给摔得没说出来。 “皇上!”众朝臣齐声惊呼,没有人留意到…… 第223章 请立太子 一番兵荒马乱过后。 政渊帝回到了皇宫,也被救回来了,只是恐怕他宁肯没有被救回来。 此时的政渊帝瘫在床上,右边的手脚时不时不自然地抽动着,而且口眼歪斜,口水不自觉的顺着嘴角流淌,口中吱吱呜呜的,却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郑太医,皇帝究竟如何了?哀家要你说实话。”许久未曾出过慈宁宫的太后面沉似水。 “启禀太后娘娘,微臣无能!皇上气血逆行,又遇邪风入体……” 太后不耐道:“你就跟哀家说,皇帝到底怎么了!” “皇上……中风了。”郑太医将身子伏得更低。 “中风?怎么可能!”太后震惊。 政渊帝虽不是正值壮年,却也一直身体康健,怎么会突然中风?她自是不信。 “你确定不是中毒?不是说皇帝中了什么蛊毒吗?” 郑太医磕头道:“太后娘娘,蛊毒已解,蛮疆国师亲自确认过的。” “蛮疆国师?让他再给皇帝诊治一番!哀家不信,皇帝是中风。” 郑太医不语,这事不是他能说了算的。 这时,太师谢永园出声道:“太后娘娘不可。” “有何不可?” “蛮疆国师不同于其他人,若要他出手,是要以一命换一命的。此次若非其师弟明赫作乱,又有……他是绝不会出手的。” 又有什么,谢永园没有说出来,而太后震怒之下,也未曾多想,只拍了桌子怒道:“放肆!一命换一命,难道他还想要了哀家的命不成?” “太后娘娘息怒。他自是不敢伤害娘娘,只是他既然已经亲自确认过,皇上的病情与蛊毒无关,若太后娘娘还强行请他前来,怕是会惹恼蛮疆,这属实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此时正值多事之秋,娘娘万万要三思。” 太后也沉默了。 她虽身处后宫,却也知道如今雨墨国已经与好几个国家同时开战,再招惹上蛮疆这个诡异的地方,确实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只是…… 太后的目光落在了政渊帝身上。 政渊帝中风,如此模样根本不可能处理朝政。 太后转头又看向了郑太医,问道:“郑太医,皇上的身子多久会有所好转?” “微臣……不知。” “你……” 太后简直要气结,却也情知发火也是无用,但心里的这股火发不出来,属实让她心口都发疼。 正在太后火气无处发泄之时,却忽然发现王皇后并不在,当即怒气冲冲道:“皇后呢?皇帝病了,皇后怎么不来?” 谢永园叹息了一声,随后禀道:“皇后娘娘伤着,起不来床。” “她又怎么伤了?”太后越发恼火。 谢永园沉默了,正所谓子不言父之过,臣不彰君恶,政渊帝所作所为,他说不出口。 “让人召皇后来!就是抬也给哀家抬过来!” 太后如此不依不饶,谢永园只能无奈解释道:“是皇上……呃,伤到了皇后娘娘……想来无论是皇上,还是皇后娘娘,恐怕都不想在此时相见。” 谢永园说得支支吾吾的,倒是让太后给误会了,不由得暗啐了一声,想要说什么,却又一时之间抹不开脸面。 好在谢永园再次出声,化解了这份尴尬。 只听谢永园说道:“太后娘娘,皇上龙体需得将养,恐怕无法处理朝政,还请太后娘娘拿个主意出来。” “哀家不过一介妇道人家,能拿什么主意?谢太师身为帝师,往日里教导皇帝,此时皇帝无力,该是谢太师为皇帝分忧之时了。” 谢永园就跪了下去。 “不瞒太后娘娘,皇上发病之前曾有一言,说太子被废,三皇子四皇子谋逆,只剩五皇子一子,皇位只能传于五皇子。如今的情形,恐怕只能请太后娘娘代皇上传旨,传皇位于五皇子!” 闻言,太后一时间并没有应声。 她虽不插手朝政,却知道政渊帝的心思,他是不可能传位给邵穆泽的。 太后没有出声,而那边政渊帝听了谢永园的话,神情无比激动起来,他当时说那句话,分明是想斥责邵穆泽痴心妄想,何曾要将皇位传给邵穆泽了? 政渊帝挣扎着想要说话,不料话没有说出来,口水流淌的却是更多了,这让他又羞又恼,与此同时心中的气恨,几乎要冲破他的头脑,使得他猛力一挣扎,左脚将正在伺候的宫女,给一脚踹倒在地。 紧接着政渊帝就要翻身坐起来,却不料人没坐起来,反而直接跌下床去! 在一片惊呼声中,政渊帝被抬回了床上,然后…… 众人震惊的发现,政渊帝原本只是半边身子不好用,如今经过这一摔,成了全身都不能用了,整个人都瘫在了床上,口眼歪斜的也越发厉害! 太后震惊到目瞪口呆。 谢永园当即再次奏请太后,不过这一次他退而求其次,只说请立邵穆泽为太子,以便太子监国。 太后还是很了解自己的儿子的,先前见政渊帝那般激动,就已然明白其意思,当下故作为难道:“非是哀家干涉朝政,只是先前发生的事情,诸位大人也是有目共睹的。皇帝有句话没有说错……” 太后迟疑着,目光落在了众朝臣身上。 “五皇子心机深沉,本也算不得是坏事,只是他不去阻拦自己的父皇走错路,反而将诸位大人聚拢到一处,让你们亲眼见证一切。或许他如此做的初心是好的,但终究是有失孝义……” 太后就差直接说,这样不孝不义的人,怎堪为太子了。 谢永园眸色微沉,道:“太后娘娘,微臣请问是何人与娘娘禀报的此事?” “谢太师问这个做什么?是觉得哀家不该听,不该知道?”太后沉了脸色。 “微臣不敢。非是太后不该知道,而是此人误太后,误雨墨国,如此奸佞之人该杀!” “他如何误哀家、误雨墨国了?” “明赫作乱,蛊惑皇上一事,五皇子殿下根本不知情,也并非是殿下将臣等聚拢到一处。” “那是何人?” 当谢永园说出答案之后,太后更是难以置信。 第223章 请立太子 一番兵荒马乱过后。 政渊帝回到了皇宫,也被救回来了,只是恐怕他宁肯没有被救回来。 此时的政渊帝瘫在床上,右边的手脚时不时不自然地抽动着,而且口眼歪斜,口水不自觉的顺着嘴角流淌,口中吱吱呜呜的,却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郑太医,皇帝究竟如何了?哀家要你说实话。”许久未曾出过慈宁宫的太后面沉似水。 “启禀太后娘娘,微臣无能!皇上气血逆行,又遇邪风入体……” 太后不耐道:“你就跟哀家说,皇帝到底怎么了!” “皇上……中风了。”郑太医将身子伏得更低。 “中风?怎么可能!”太后震惊。 政渊帝虽不是正值壮年,却也一直身体康健,怎么会突然中风?她自是不信。 “你确定不是中毒?不是说皇帝中了什么蛊毒吗?” 郑太医磕头道:“太后娘娘,蛊毒已解,蛮疆国师亲自确认过的。” “蛮疆国师?让他再给皇帝诊治一番!哀家不信,皇帝是中风。” 郑太医不语,这事不是他能说了算的。 这时,太师谢永园出声道:“太后娘娘不可。” “有何不可?” “蛮疆国师不同于其他人,若要他出手,是要以一命换一命的。此次若非其师弟明赫作乱,又有……他是绝不会出手的。” 又有什么,谢永园没有说出来,而太后震怒之下,也未曾多想,只拍了桌子怒道:“放肆!一命换一命,难道他还想要了哀家的命不成?” “太后娘娘息怒。他自是不敢伤害娘娘,只是他既然已经亲自确认过,皇上的病情与蛊毒无关,若太后娘娘还强行请他前来,怕是会惹恼蛮疆,这属实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此时正值多事之秋,娘娘万万要三思。” 太后也沉默了。 她虽身处后宫,却也知道如今雨墨国已经与好几个国家同时开战,再招惹上蛮疆这个诡异的地方,确实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只是…… 太后的目光落在了政渊帝身上。 政渊帝中风,如此模样根本不可能处理朝政。 太后转头又看向了郑太医,问道:“郑太医,皇上的身子多久会有所好转?” “微臣……不知。” “你……” 太后简直要气结,却也情知发火也是无用,但心里的这股火发不出来,属实让她心口都发疼。 正在太后火气无处发泄之时,却忽然发现王皇后并不在,当即怒气冲冲道:“皇后呢?皇帝病了,皇后怎么不来?” 谢永园叹息了一声,随后禀道:“皇后娘娘伤着,起不来床。” “她又怎么伤了?”太后越发恼火。 谢永园沉默了,正所谓子不言父之过,臣不彰君恶,政渊帝所作所为,他说不出口。 “让人召皇后来!就是抬也给哀家抬过来!” 太后如此不依不饶,谢永园只能无奈解释道:“是皇上……呃,伤到了皇后娘娘……想来无论是皇上,还是皇后娘娘,恐怕都不想在此时相见。” 谢永园说得支支吾吾的,倒是让太后给误会了,不由得暗啐了一声,想要说什么,却又一时之间抹不开脸面。 好在谢永园再次出声,化解了这份尴尬。 只听谢永园说道:“太后娘娘,皇上龙体需得将养,恐怕无法处理朝政,还请太后娘娘拿个主意出来。” “哀家不过一介妇道人家,能拿什么主意?谢太师身为帝师,往日里教导皇帝,此时皇帝无力,该是谢太师为皇帝分忧之时了。” 谢永园就跪了下去。 “不瞒太后娘娘,皇上发病之前曾有一言,说太子被废,三皇子四皇子谋逆,只剩五皇子一子,皇位只能传于五皇子。如今的情形,恐怕只能请太后娘娘代皇上传旨,传皇位于五皇子!” 闻言,太后一时间并没有应声。 她虽不插手朝政,却知道政渊帝的心思,他是不可能传位给邵穆泽的。 太后没有出声,而那边政渊帝听了谢永园的话,神情无比激动起来,他当时说那句话,分明是想斥责邵穆泽痴心妄想,何曾要将皇位传给邵穆泽了? 政渊帝挣扎着想要说话,不料话没有说出来,口水流淌的却是更多了,这让他又羞又恼,与此同时心中的气恨,几乎要冲破他的头脑,使得他猛力一挣扎,左脚将正在伺候的宫女,给一脚踹倒在地。 紧接着政渊帝就要翻身坐起来,却不料人没坐起来,反而直接跌下床去! 在一片惊呼声中,政渊帝被抬回了床上,然后…… 众人震惊的发现,政渊帝原本只是半边身子不好用,如今经过这一摔,成了全身都不能用了,整个人都瘫在了床上,口眼歪斜的也越发厉害! 太后震惊到目瞪口呆。 谢永园当即再次奏请太后,不过这一次他退而求其次,只说请立邵穆泽为太子,以便太子监国。 太后还是很了解自己的儿子的,先前见政渊帝那般激动,就已然明白其意思,当下故作为难道:“非是哀家干涉朝政,只是先前发生的事情,诸位大人也是有目共睹的。皇帝有句话没有说错……” 太后迟疑着,目光落在了众朝臣身上。 “五皇子心机深沉,本也算不得是坏事,只是他不去阻拦自己的父皇走错路,反而将诸位大人聚拢到一处,让你们亲眼见证一切。或许他如此做的初心是好的,但终究是有失孝义……” 太后就差直接说,这样不孝不义的人,怎堪为太子了。 谢永园眸色微沉,道:“太后娘娘,微臣请问是何人与娘娘禀报的此事?” “谢太师问这个做什么?是觉得哀家不该听,不该知道?”太后沉了脸色。 “微臣不敢。非是太后不该知道,而是此人误太后,误雨墨国,如此奸佞之人该杀!” “他如何误哀家、误雨墨国了?” “明赫作乱,蛊惑皇上一事,五皇子殿下根本不知情,也并非是殿下将臣等聚拢到一处。” “那是何人?” 当谢永园说出答案之后,太后更是难以置信。 第224章 你不会! “怎么可能是皇帝?谢太师,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太后震惊得险些站起来。 政渊帝又不是傻了,怎么会把一众朝臣聚拢起来,去看他残忍薄情的所作所为! 谢永园却是沉声道:“的确是皇上。臣等是奉了皇上口谕,前往方鹤山的。” 方鹤山即先前石室所处的位置。 “皇帝要你们去方鹤山做什么?” “臣等不知。” 其他朝臣也作证,的确是奉了政渊帝的口谕去的,至于去做什么,竟是谁也不知道。 传口谕的内侍虽不是汪庆生,却也的确是政渊帝身边伺候的,后来也是他领了一众朝臣前往石室那边的。 他们只是没有想到,听命而去之后,竟是目睹了那么一场惊悚大戏! 若非此时政渊帝瘫在了床上,他们此时都得惶惶不可终日。 “太后娘娘,皇上先前有言,定会传位于五皇子,且五皇子殿下纯孝仁善,实乃太子的不二人选!如今雨墨国外忧内患,实在是不能没有主理朝政之人,还请太后娘娘早做定夺。” 太后还想挣扎一下,道:“五皇子年纪尚小,恐怕承担不起如此大的责任。” “娘娘此言差矣。高祖九岁登基为帝,雨墨国一派海清河晏!而五皇子殿下虽只十岁,却是出身将门的皇后娘娘亲手养育长大,更是多经皇上亲自教导,即便尚且有所欠缺,只要假以时日,必会……” 谢永园还要再说,只是太后已经不想听下去了,直接说道:“好了。哀家明白谢太师的意思了。诸位大人呢?你们也是这个意思吗?” 一众朝臣的想法,竟是在此时出奇的一致,所以没有人跳出来反对。 于是,邵穆泽为太子一事,就这么顺理成章地定了下来。 而此时此刻的邵穆泽,看着沈凌欣欲言又止。 “殿下可是想说什么?” “沈姐姐,其实父皇并没有说错。” 沈凌欣微微挑了眉梢,看向邵穆泽,只觉得他那双漂亮眸子里的神情极为复杂。 而邵穆泽继续说道:“我的确是眼睁睁看着父皇往错路上走,也的确是让人亲眼目睹了父皇的不堪……” 听到这里,沈凌欣就恍然明白过来,邵穆泽究竟想要说什么了,当下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颊,看着他一脸懵的模样,笑得很是欢快。 “皇上说错了,你也说错了。不加阻拦的人是我,让人目睹皇上不堪的人也是我,要说冷血无情,也该是说我。你不过是选择了百姓,选择了让更多人活下去而已。” 邵穆泽并不知道,她利用周沐寒埋在政渊帝身边的钉子,假传了口谕,将那些朝臣带到了石室外面。 他更不知道周沐寒的暗中势力,能够将明赫查得那般清楚,将其师兄即蛮疆国师都给请了过来。 他也不知道,沈凌欣在应对这件事,对付明赫的同时,借着明赫蛊毒的遮掩,对政渊帝几次三番地下毒。 是毒性的发作,让政渊帝癫狂之下,将曾经做过的恶行,以及内心深处的恶念,全都说了出来,让那些朝臣们听得一清二楚。 也是毒性的发作,以至于政渊帝从中风偏瘫,有口难言,再到几乎全身动弹不得! 若非容易留了痕迹,沈凌欣甚至曾经想过,要政渊帝直接驾崩。 这些种种,邵穆泽一无所知,他只知道他要在听到几声滴水声之后,揭露出政渊帝的残暴,假借然尘的名义,阻止政渊帝接下来的恶行,救下所有人的性命。 直面自己亲生父亲的残忍对待,以十岁之躯涉险,换取百姓们生的机会,这样的邵穆泽,如何会是政渊帝口中冷血无情、不仁不义之人? 而邵穆泽听闻沈凌欣的话,当即反驳道:“沈姐姐哪里冷血无情了?要不是沈姐姐,母后、皇姑母,还有穆泽定然活不下来!沈姐姐……” “如此优柔寡断,好像不似我认识的五皇子,更不是我认识的邵穆泽。” “沈姐姐,我并非是优柔寡断,我只是不确定,我是不是也有父皇的冷血无情。如果我坐上了那个皇位,日后会不会也同父皇一般,视他人如蝼蚁,视百姓如草芥……” “你不会!你们本就是不同的两个人。”沈凌欣说得斩钉截铁,“你也不会允许自己变成那样,对不对?” 在沈凌欣的注视下,邵穆泽双眸里的犹豫,渐渐的转变成坚定。 他郑重点了头,应道:“对,我不会!我也绝不会让自己变成那样!” “一言为定?”沈凌欣伸出手掌来。 “一言为定!”邵穆泽同样伸手与之击掌。 这一个击掌,让邵穆泽记了一辈子,直到他弥留之际,他似乎又回到了这一天,回到了与沈凌欣击掌为誓的那一刻,这一击掌是那么的清脆啊…… “姑娘,侯爷来信了,姑娘可要现在看?”水沁拿着几封密信走了进来。 沈凌欣微微颔首,水沁便将书信呈上。 沈凌欣展开周沐寒的信,唇角不由自主的带上了几分笑容,当她看到周沐寒在心里提到,玉露参与宝霖草叶已然在送往京城的路上之时,心中暖意盈满,几乎要溢出来。 她的周唯安啊,将她的事情放在了心里,时时刻刻都不曾忘记过。 只要这两样奇花异草送到京城,给母亲解毒所需的奇花异草就齐了,她就该着手炮制解药了。 只是,母亲先前假死一事,尚且需要一个契机来解决。 还有她那好父亲,也不知道病了这些时日,究竟如何了。 沈凌欣面上带了一丝丝冷笑。 给周沐寒写了回信,沈凌欣才打开那几封密信看了起来。 “水沁。”沈凌欣扬声唤道。 “姑娘,奴婢在。” “准备一下,即刻出宫。” “是,姑娘。” 当邵穆泽得了消息,赶过来的时候,沈凌欣已然出了皇宫。 “沈姐姐明明答应过我,等宸阳侯回京再出宫的。”邵穆泽微有些难过地垂了眸子。 “殿下……”有宫女捧了一个锦盒过来,“这是沈大姑娘留下的,说是特意给殿下准备的。” 第224章 你不会! “怎么可能是皇帝?谢太师,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太后震惊得险些站起来。 政渊帝又不是傻了,怎么会把一众朝臣聚拢起来,去看他残忍薄情的所作所为! 谢永园却是沉声道:“的确是皇上。臣等是奉了皇上口谕,前往方鹤山的。” 方鹤山即先前石室所处的位置。 “皇帝要你们去方鹤山做什么?” “臣等不知。” 其他朝臣也作证,的确是奉了政渊帝的口谕去的,至于去做什么,竟是谁也不知道。 传口谕的内侍虽不是汪庆生,却也的确是政渊帝身边伺候的,后来也是他领了一众朝臣前往石室那边的。 他们只是没有想到,听命而去之后,竟是目睹了那么一场惊悚大戏! 若非此时政渊帝瘫在了床上,他们此时都得惶惶不可终日。 “太后娘娘,皇上先前有言,定会传位于五皇子,且五皇子殿下纯孝仁善,实乃太子的不二人选!如今雨墨国外忧内患,实在是不能没有主理朝政之人,还请太后娘娘早做定夺。” 太后还想挣扎一下,道:“五皇子年纪尚小,恐怕承担不起如此大的责任。” “娘娘此言差矣。高祖九岁登基为帝,雨墨国一派海清河晏!而五皇子殿下虽只十岁,却是出身将门的皇后娘娘亲手养育长大,更是多经皇上亲自教导,即便尚且有所欠缺,只要假以时日,必会……” 谢永园还要再说,只是太后已经不想听下去了,直接说道:“好了。哀家明白谢太师的意思了。诸位大人呢?你们也是这个意思吗?” 一众朝臣的想法,竟是在此时出奇的一致,所以没有人跳出来反对。 于是,邵穆泽为太子一事,就这么顺理成章地定了下来。 而此时此刻的邵穆泽,看着沈凌欣欲言又止。 “殿下可是想说什么?” “沈姐姐,其实父皇并没有说错。” 沈凌欣微微挑了眉梢,看向邵穆泽,只觉得他那双漂亮眸子里的神情极为复杂。 而邵穆泽继续说道:“我的确是眼睁睁看着父皇往错路上走,也的确是让人亲眼目睹了父皇的不堪……” 听到这里,沈凌欣就恍然明白过来,邵穆泽究竟想要说什么了,当下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颊,看着他一脸懵的模样,笑得很是欢快。 “皇上说错了,你也说错了。不加阻拦的人是我,让人目睹皇上不堪的人也是我,要说冷血无情,也该是说我。你不过是选择了百姓,选择了让更多人活下去而已。” 邵穆泽并不知道,她利用周沐寒埋在政渊帝身边的钉子,假传了口谕,将那些朝臣带到了石室外面。 他更不知道周沐寒的暗中势力,能够将明赫查得那般清楚,将其师兄即蛮疆国师都给请了过来。 他也不知道,沈凌欣在应对这件事,对付明赫的同时,借着明赫蛊毒的遮掩,对政渊帝几次三番地下毒。 是毒性的发作,让政渊帝癫狂之下,将曾经做过的恶行,以及内心深处的恶念,全都说了出来,让那些朝臣们听得一清二楚。 也是毒性的发作,以至于政渊帝从中风偏瘫,有口难言,再到几乎全身动弹不得! 若非容易留了痕迹,沈凌欣甚至曾经想过,要政渊帝直接驾崩。 这些种种,邵穆泽一无所知,他只知道他要在听到几声滴水声之后,揭露出政渊帝的残暴,假借然尘的名义,阻止政渊帝接下来的恶行,救下所有人的性命。 直面自己亲生父亲的残忍对待,以十岁之躯涉险,换取百姓们生的机会,这样的邵穆泽,如何会是政渊帝口中冷血无情、不仁不义之人? 而邵穆泽听闻沈凌欣的话,当即反驳道:“沈姐姐哪里冷血无情了?要不是沈姐姐,母后、皇姑母,还有穆泽定然活不下来!沈姐姐……” “如此优柔寡断,好像不似我认识的五皇子,更不是我认识的邵穆泽。” “沈姐姐,我并非是优柔寡断,我只是不确定,我是不是也有父皇的冷血无情。如果我坐上了那个皇位,日后会不会也同父皇一般,视他人如蝼蚁,视百姓如草芥……” “你不会!你们本就是不同的两个人。”沈凌欣说得斩钉截铁,“你也不会允许自己变成那样,对不对?” 在沈凌欣的注视下,邵穆泽双眸里的犹豫,渐渐的转变成坚定。 他郑重点了头,应道:“对,我不会!我也绝不会让自己变成那样!” “一言为定?”沈凌欣伸出手掌来。 “一言为定!”邵穆泽同样伸手与之击掌。 这一个击掌,让邵穆泽记了一辈子,直到他弥留之际,他似乎又回到了这一天,回到了与沈凌欣击掌为誓的那一刻,这一击掌是那么的清脆啊…… “姑娘,侯爷来信了,姑娘可要现在看?”水沁拿着几封密信走了进来。 沈凌欣微微颔首,水沁便将书信呈上。 沈凌欣展开周沐寒的信,唇角不由自主的带上了几分笑容,当她看到周沐寒在心里提到,玉露参与宝霖草叶已然在送往京城的路上之时,心中暖意盈满,几乎要溢出来。 她的周唯安啊,将她的事情放在了心里,时时刻刻都不曾忘记过。 只要这两样奇花异草送到京城,给母亲解毒所需的奇花异草就齐了,她就该着手炮制解药了。 只是,母亲先前假死一事,尚且需要一个契机来解决。 还有她那好父亲,也不知道病了这些时日,究竟如何了。 沈凌欣面上带了一丝丝冷笑。 给周沐寒写了回信,沈凌欣才打开那几封密信看了起来。 “水沁。”沈凌欣扬声唤道。 “姑娘,奴婢在。” “准备一下,即刻出宫。” “是,姑娘。” 当邵穆泽得了消息,赶过来的时候,沈凌欣已然出了皇宫。 “沈姐姐明明答应过我,等宸阳侯回京再出宫的。”邵穆泽微有些难过地垂了眸子。 “殿下……”有宫女捧了一个锦盒过来,“这是沈大姑娘留下的,说是特意给殿下准备的。” 第225章 强闯 锦盒里是两个荷包,还有一封信。 “穆泽,事涉宸阳侯所中蚀魂毒,故而食言,诚挚致歉。另明刀易躲暗箭难防,荷包里是露草避毒丸,随身携带可无惧百毒,送与你和皇后娘娘,望小心珍重。” 邵穆泽捏着信,忽然想起了什么,急急地派人送了一样物什到沈凌欣手中,随后带着荷包去见了王皇后。 王皇后看了信,伸手拿起一个荷包,悬挂在了邵穆泽腰间。 “泽儿,那一日你也曾听他亲口说过,宸阳侯是中了蚀魂毒,才会被他操控多年。如今他倒下了,宸阳侯身上的毒,说不得会起什么变化,你沈姐姐做为宸阳侯未来的夫人,为此事奔走和心焦,也是实属正常。你万万不可因着此事,而心生芥蒂,知道吗?” “还有,母后觉得这两粒露草避毒丸,该是你沈姐姐费了很多精力才得来的。你沈姐姐将避毒丸送与我们母子,全然是一片爱护你的心思,你沈姐姐是将你当做了亲人,才会如此用心。” 王皇后口中的他,指的是政渊帝。 如今王皇后打从心底地对政渊帝厌恶至极,言语间皆是用一个“他”字来代替。 而邵穆泽点了点头,说:“母后,我知道的。我只是有些担心沈姐姐。沈姐姐说事涉宸阳侯中的蚀魂毒,会不会……母后,我想去见一见他,可以吗?” 王皇后手上的动作微顿,随后说道:“母后相信泽儿已经长大,知道什么该做和可以做,什么不该做和不可以做,若是为了旁的,你自己做主就是。若是为了宸阳侯的蚀魂毒,就不必去见他了,他是不可能会与你透露分毫的。” “我会与他讲清楚大势已去……” 王皇后摇了头:“他那个人啊,一向是自己心里不痛快,别人也就休想好受;别人越痛苦,他才会心里越痛快。你说得越多,他就越发不会透露,他巴不得宸阳侯被痛苦折磨,越惨烈越好。” 邵穆泽抚着荷包,问:“母后,那我什么都不能为沈姐姐、为宸阳侯做吗?” “能,你能为他们做的事情有很多。” 与此同时,水沁疑惑地看着沈凌欣,岱王府的护卫,也同样疑惑且怒气冲冲地看着她。 “我方才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劳烦通报一声,林家沈凌欣拜访岱王爷,还请岱王爷拨冗一见。” “王爷事务繁忙,岂是什么人说见就能见的?速速滚开!” 沈凌欣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亮出了一面金牌,“如朕亲临”四个字赫然在目! 岱王府的护卫当即跪了下去。 这面金牌正是先前邵穆泽让人送来的,也算是解了沈凌欣的燃眉之急。 先前沈凌欣是打算先想办法见到岱王,实在不行只能强闯岱王府,之后再与岱王交涉,此时有了金牌,计划就变了。 岱王府的人自是不敢阻拦,让沈凌欣顺利的见到了岱王。 岱王黑沉着一张脸,问道:“林家沈氏女,你带着皇上的金牌前来,究竟想要做什么?” 沈凌欣凝眸打量了一下岱王,开门见山地说道:“听闻岱王爷近日新得了一株名为断脉叶的奇花?” 岱王爷眉头更是紧皱:“你怎么知道?你就为了这么一株奇花,强闯本王的岱王府?” “是也不完全是。” “你……放肆!莫说你只是名义上林家的人,就算是皇上前些日子亲封的昌荣王亲至,也不敢如此无礼!” 何况林家人都死绝了,哪里来的昌荣王亲至,这句话岱王倒是没有说出口,但他话中的意思,沈凌欣是听得出来的。 只此时沈凌欣无暇与他多做纠缠,只扬了扬手中的金牌,说道:“还请岱王爷将那株断脉叶交予我。” 岱王爷的脸色黑得不能再黑了,怒声道:“见金牌的确是如见皇上,但是你以为凭借着一面金牌,就可以假传圣旨?” “是不是假传圣旨,岱王爷大可进宫,亲自问一问皇上,亦或者是太子殿下。现在还请岱王爷交出断脉叶。” 岱王气结。 问皇上? 他倒是敢问,只是不说能不能见到皇上,就算是见到了,皇上也回答不了啊! 至于沈凌欣口中的太子,岱王倒是知道,说的并非是废太子邵穆漳,而是新立的太子邵穆泽。 但凡有眼睛有耳朵的都知道,这位太子殿下对沈凌欣不一般,人前人后皆是以“沈姐姐”称之,就算是沈凌欣当真是假传圣旨,太子也会替她把这份旨意变成真的。 岱王心中气恨难当,既不想在这样的时候,与太子产生什么龃龉,也不想拿出那株断脉叶。 要知道那株断脉叶虽然被称之为奇花,实际上却是世所罕见的奇珍异宝,是他花费了足足十万两银子才弄回来的,还没捂热乎,怎么可能轻易就给了旁人? 岱王迟疑着,沈凌欣微微勾了唇角,道:“岱王爷可知那株奇花似花似玉,世所罕见,唯独不像是叶子,却偏偏被称之为断脉叶吗?” “本王当然知道。取连绵不断,一脉相承,是为重熙累叶之意。” 当然,断脉叶的好处,自然不只是有个好兆头而已。 “王爷错了。是心碎肠断,牵筋缩脉,终将冰销叶散、魂归离恨天!” “不可能!”岱王自是不信,他听说的可不是这样,而且一听这话,断脉叶怎么像是个害人的东西? 沈凌欣心里着急,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道:“若是王爷不信,可以让下人看看王爷的面色,是不是近几日的眉心处,较前些日子发暗?两颊是不是有些发红?那可不是红光满面的红,而是内里有郁热的原因。若是王爷还是不信,就请太医来给王爷诊脉,脉象必是沉细而数,定时已有心悸之兆。” “我之所以急匆匆赶来,不惜拿金牌强闯岱王府,不过是受人所托,前来取走断脉叶,从而救王爷性命而已。王爷也不必问是何人所托,只管先处理断脉叶一事。” 岱王爷本是不信,只是见沈凌欣说得信誓旦旦,而伴随着沈凌欣之后又补充的一句话,让他彻底放下了心中疑虑,最终将断脉叶拿了出来。 而沈凌欣得到断脉叶,却是…… 第225章 强闯 锦盒里是两个荷包,还有一封信。 “穆泽,事涉宸阳侯所中蚀魂毒,故而食言,诚挚致歉。另明刀易躲暗箭难防,荷包里是露草避毒丸,随身携带可无惧百毒,送与你和皇后娘娘,望小心珍重。” 邵穆泽捏着信,忽然想起了什么,急急地派人送了一样物什到沈凌欣手中,随后带着荷包去见了王皇后。 王皇后看了信,伸手拿起一个荷包,悬挂在了邵穆泽腰间。 “泽儿,那一日你也曾听他亲口说过,宸阳侯是中了蚀魂毒,才会被他操控多年。如今他倒下了,宸阳侯身上的毒,说不得会起什么变化,你沈姐姐做为宸阳侯未来的夫人,为此事奔走和心焦,也是实属正常。你万万不可因着此事,而心生芥蒂,知道吗?” “还有,母后觉得这两粒露草避毒丸,该是你沈姐姐费了很多精力才得来的。你沈姐姐将避毒丸送与我们母子,全然是一片爱护你的心思,你沈姐姐是将你当做了亲人,才会如此用心。” 王皇后口中的他,指的是政渊帝。 如今王皇后打从心底地对政渊帝厌恶至极,言语间皆是用一个“他”字来代替。 而邵穆泽点了点头,说:“母后,我知道的。我只是有些担心沈姐姐。沈姐姐说事涉宸阳侯中的蚀魂毒,会不会……母后,我想去见一见他,可以吗?” 王皇后手上的动作微顿,随后说道:“母后相信泽儿已经长大,知道什么该做和可以做,什么不该做和不可以做,若是为了旁的,你自己做主就是。若是为了宸阳侯的蚀魂毒,就不必去见他了,他是不可能会与你透露分毫的。” “我会与他讲清楚大势已去……” 王皇后摇了头:“他那个人啊,一向是自己心里不痛快,别人也就休想好受;别人越痛苦,他才会心里越痛快。你说得越多,他就越发不会透露,他巴不得宸阳侯被痛苦折磨,越惨烈越好。” 邵穆泽抚着荷包,问:“母后,那我什么都不能为沈姐姐、为宸阳侯做吗?” “能,你能为他们做的事情有很多。” 与此同时,水沁疑惑地看着沈凌欣,岱王府的护卫,也同样疑惑且怒气冲冲地看着她。 “我方才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劳烦通报一声,林家沈凌欣拜访岱王爷,还请岱王爷拨冗一见。” “王爷事务繁忙,岂是什么人说见就能见的?速速滚开!” 沈凌欣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亮出了一面金牌,“如朕亲临”四个字赫然在目! 岱王府的护卫当即跪了下去。 这面金牌正是先前邵穆泽让人送来的,也算是解了沈凌欣的燃眉之急。 先前沈凌欣是打算先想办法见到岱王,实在不行只能强闯岱王府,之后再与岱王交涉,此时有了金牌,计划就变了。 岱王府的人自是不敢阻拦,让沈凌欣顺利的见到了岱王。 岱王黑沉着一张脸,问道:“林家沈氏女,你带着皇上的金牌前来,究竟想要做什么?” 沈凌欣凝眸打量了一下岱王,开门见山地说道:“听闻岱王爷近日新得了一株名为断脉叶的奇花?” 岱王爷眉头更是紧皱:“你怎么知道?你就为了这么一株奇花,强闯本王的岱王府?” “是也不完全是。” “你……放肆!莫说你只是名义上林家的人,就算是皇上前些日子亲封的昌荣王亲至,也不敢如此无礼!” 何况林家人都死绝了,哪里来的昌荣王亲至,这句话岱王倒是没有说出口,但他话中的意思,沈凌欣是听得出来的。 只此时沈凌欣无暇与他多做纠缠,只扬了扬手中的金牌,说道:“还请岱王爷将那株断脉叶交予我。” 岱王爷的脸色黑得不能再黑了,怒声道:“见金牌的确是如见皇上,但是你以为凭借着一面金牌,就可以假传圣旨?” “是不是假传圣旨,岱王爷大可进宫,亲自问一问皇上,亦或者是太子殿下。现在还请岱王爷交出断脉叶。” 岱王气结。 问皇上? 他倒是敢问,只是不说能不能见到皇上,就算是见到了,皇上也回答不了啊! 至于沈凌欣口中的太子,岱王倒是知道,说的并非是废太子邵穆漳,而是新立的太子邵穆泽。 但凡有眼睛有耳朵的都知道,这位太子殿下对沈凌欣不一般,人前人后皆是以“沈姐姐”称之,就算是沈凌欣当真是假传圣旨,太子也会替她把这份旨意变成真的。 岱王心中气恨难当,既不想在这样的时候,与太子产生什么龃龉,也不想拿出那株断脉叶。 要知道那株断脉叶虽然被称之为奇花,实际上却是世所罕见的奇珍异宝,是他花费了足足十万两银子才弄回来的,还没捂热乎,怎么可能轻易就给了旁人? 岱王迟疑着,沈凌欣微微勾了唇角,道:“岱王爷可知那株奇花似花似玉,世所罕见,唯独不像是叶子,却偏偏被称之为断脉叶吗?” “本王当然知道。取连绵不断,一脉相承,是为重熙累叶之意。” 当然,断脉叶的好处,自然不只是有个好兆头而已。 “王爷错了。是心碎肠断,牵筋缩脉,终将冰销叶散、魂归离恨天!” “不可能!”岱王自是不信,他听说的可不是这样,而且一听这话,断脉叶怎么像是个害人的东西? 沈凌欣心里着急,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道:“若是王爷不信,可以让下人看看王爷的面色,是不是近几日的眉心处,较前些日子发暗?两颊是不是有些发红?那可不是红光满面的红,而是内里有郁热的原因。若是王爷还是不信,就请太医来给王爷诊脉,脉象必是沉细而数,定时已有心悸之兆。” “我之所以急匆匆赶来,不惜拿金牌强闯岱王府,不过是受人所托,前来取走断脉叶,从而救王爷性命而已。王爷也不必问是何人所托,只管先处理断脉叶一事。” 岱王爷本是不信,只是见沈凌欣说得信誓旦旦,而伴随着沈凌欣之后又补充的一句话,让他彻底放下了心中疑虑,最终将断脉叶拿了出来。 而沈凌欣得到断脉叶,却是…… 第226章 好事成双! 沈凌欣看出了岱王爷的犹疑,当即说道:“王爷为得到断脉叶,必是花费了不少的精力与银两?我虽无法弥补王爷花费的精力,却可以弥补王爷银两上的损失。稍后,会有人送来十万两的银票。” 闻言,岱王爷心中一动。 不单单是为了花出去的银子又回来了,而是因为沈凌欣说的十万两这个数目。 他的确是花了十万两买的断脉叶,但是只有极少数的人,才知道这个具体的数目,沈凌欣是怎么得知的? 岱王爷第一次开始思索,沈凌欣强闯岱王府,这一举动背后,究竟代表着何种意义,又或者对方代表着的究竟是怎么样的势力,如此的无孔不入…… “十万两可不是小数目,口说无凭……”岱王爷心中暗忖,面上故作贪财模样。 “这就是凭证。”沈凌欣将腕上的无忧暖玉镯摘了下来,“届时凭借十万两银票赎回。” 岱王爷自是知道,这无忧暖玉镯是沈凌欣先前在夏鹂宴上得来的,与琉璃如意簪是一对,其价值说不得是远超十万两的。 岱王爷当即应道:“既然你是受人所托,而本王看在太子殿下称呼你一声姐姐的份上,不好让你为难,断脉叶你可以带走,但是……” “岱王爷,我虽是受人所托,该当忠人之事,却也不是毫无底线的。” “本王只是想知道,既然断脉叶如此不好,你将其取走,又该置于何处。这个要求不算过分?” 沈凌欣点了点头:“王爷且将断脉叶拿来,自会知道我会如何处理。” 岱王爷不再犹豫,当下命人取来了那株断脉叶。 沈凌欣的目光,落在断脉叶上,见其仍旧如同一朵用和田玉雕刻出来的花,其淡蓝的色泽当中,虽然隐约有几条黑线,却不甚明显,沈凌欣一直提着的心,才算是缓缓放回了原位。 这断脉叶若是没有清风芝兰的汁液浇灌,少则天,多也不会超过十天,其花瓣的淡蓝色,就会慢慢地被黑线覆盖,直到完全变成黑色。 黑色的断脉叶越发的漂亮,得到断脉叶的人,也会将这个淡蓝变黑的事情,视作断脉叶的珍奇之处,却甚少有人知道,断脉叶一旦变黑,就代表着它的“活性”已失,此后只能是一个摆件,再也不能入药。 先前她一直担心来不及,幸好赶上了。 沈凌欣心中思绪万千,面上却是不显,只伸手接过断脉叶。 “水沁,匕首。” 水沁当即将自己的短匕递给了沈凌欣。 沈凌欣接过之后,没有丝毫的犹豫,一下就将那株断脉叶拦腰斩断! 在岱王爷目瞪口呆中,沈凌欣用短匕挑着被斩下来的断脉叶,放在那面刻着“如朕亲临”的金牌上,将其细细地切碎。 在这个过程当中,沈凌欣还好似放佐料一般,撒了几团粉末上去。 直到那些断脉叶,由最开初的淡蓝色,变成了诡异的深蓝色,沈凌欣才停了下来,将被切碎了的断脉叶,收在了一个玉瓶当中。 随后,沈凌欣仔细地将短匕擦拭干净,才还给了水沁。 水沁神情略微有些复杂地看着自己的短匕,而岱王爷则是神情怔忡地看着那面金牌。 御赐金牌,如同皇上亲临的金牌,就这么被当做砧板切菜……呃,是切东西了? 而且价值十万两的断脉叶,就被这么给切成了碎末? 而沈凌欣做完这些之后,微微福身道:“多谢王爷,银票稍后送到,告辞。” 话落,沈凌欣径直转身离开,独留下岱王爷在那里百思不得其解。 “姑娘,回文顺侯府,还是回皇宫?” “都不回,我们去宸阳侯府。” 水沁惊诧的微微睁圆了眼睛,却也没有多问,只吩咐车夫去宸阳侯府。 宸阳侯府留守的青袍卫并不多,且应该是早就得了吩咐,是以非但没有任何一个人出来阻拦沈凌欣,反而是对沈凌欣毕恭毕敬,听凭她的吩咐。 而沈凌欣直接去往了周沐寒的书房,开启了其书房中的密室。 密室里是周沐寒先前收集来的,解蚀魂之毒所需的药材等物。 上一次,周沐寒说差不多都集齐了,而沈凌欣吃哦昂岱王爷那里得来的断脉叶,恰恰是最后一味,也是至关重要的一味。 如今药材集齐,沈凌欣一头扎在密室当中,整整五天都不曾出来。 水沁也知道,沈凌欣是在炮制药物,以便给宸阳侯解毒,但她又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每日想着法子的,弄一些可口的饭菜来,就希望沈凌欣能多用几口。 只是,沈凌欣满心满眼都是炮制药物,每次都是随意用一些,眼瞅着只今天的功夫,沈凌欣就瘦了一大圈,可把水沁给心疼坏了。 是以,当影子将周沐寒先前所说的玉露参与宝霖草送到之时,水沁几乎动了将此事隐瞒下来的念头! 不过,最终水沁什么也没做,只是将影子送来的这两个锦盒,送到了沈凌欣面前。 沈凌欣先是一怔,在看到锦盒当中的东西之后,当即弯了眉眼。 刚刚炮制好,解周沐寒身上的蚀魂之毒的药丸,这两样奇花异草就送到了,母亲身上的醉朦胧要解,也不过是时间问题了。 当真是好事成双! 沈凌欣心情很好,也就不觉得疲累了。 只是,醉朦胧之毒的解药炮制起来,有特殊手法的要求,也更加的费功夫。 水沁眼中几乎含了泪水,将膳食送到了沈凌欣跟前,小声的劝道:“姑娘,已经很晚了,姑娘还是先用一些膳食再忙?事情再急,姑娘也该顾着点自己的身体,是不是?” 见沈凌欣没有反应,水沁又低声劝道:“姑娘即便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夫人想想的,要是夫人看到姑娘如今的模样,该是有多痛心啊?” 沈凌欣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就在水沁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之时,却听沈凌欣说道:“出去!明日巳时之前,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沈凌欣神情凝肃至极,显然已经是动了怒,水沁只得应声退了出去。 第二日,巳时一到,水沁就冲了进去。 “姑娘,宸阳侯回来了!还有……” 第226章 好事成双! 沈凌欣看出了岱王爷的犹疑,当即说道:“王爷为得到断脉叶,必是花费了不少的精力与银两?我虽无法弥补王爷花费的精力,却可以弥补王爷银两上的损失。稍后,会有人送来十万两的银票。” 闻言,岱王爷心中一动。 不单单是为了花出去的银子又回来了,而是因为沈凌欣说的十万两这个数目。 他的确是花了十万两买的断脉叶,但是只有极少数的人,才知道这个具体的数目,沈凌欣是怎么得知的? 岱王爷第一次开始思索,沈凌欣强闯岱王府,这一举动背后,究竟代表着何种意义,又或者对方代表着的究竟是怎么样的势力,如此的无孔不入…… “十万两可不是小数目,口说无凭……”岱王爷心中暗忖,面上故作贪财模样。 “这就是凭证。”沈凌欣将腕上的无忧暖玉镯摘了下来,“届时凭借十万两银票赎回。” 岱王爷自是知道,这无忧暖玉镯是沈凌欣先前在夏鹂宴上得来的,与琉璃如意簪是一对,其价值说不得是远超十万两的。 岱王爷当即应道:“既然你是受人所托,而本王看在太子殿下称呼你一声姐姐的份上,不好让你为难,断脉叶你可以带走,但是……” “岱王爷,我虽是受人所托,该当忠人之事,却也不是毫无底线的。” “本王只是想知道,既然断脉叶如此不好,你将其取走,又该置于何处。这个要求不算过分?” 沈凌欣点了点头:“王爷且将断脉叶拿来,自会知道我会如何处理。” 岱王爷不再犹豫,当下命人取来了那株断脉叶。 沈凌欣的目光,落在断脉叶上,见其仍旧如同一朵用和田玉雕刻出来的花,其淡蓝的色泽当中,虽然隐约有几条黑线,却不甚明显,沈凌欣一直提着的心,才算是缓缓放回了原位。 这断脉叶若是没有清风芝兰的汁液浇灌,少则天,多也不会超过十天,其花瓣的淡蓝色,就会慢慢地被黑线覆盖,直到完全变成黑色。 黑色的断脉叶越发的漂亮,得到断脉叶的人,也会将这个淡蓝变黑的事情,视作断脉叶的珍奇之处,却甚少有人知道,断脉叶一旦变黑,就代表着它的“活性”已失,此后只能是一个摆件,再也不能入药。 先前她一直担心来不及,幸好赶上了。 沈凌欣心中思绪万千,面上却是不显,只伸手接过断脉叶。 “水沁,匕首。” 水沁当即将自己的短匕递给了沈凌欣。 沈凌欣接过之后,没有丝毫的犹豫,一下就将那株断脉叶拦腰斩断! 在岱王爷目瞪口呆中,沈凌欣用短匕挑着被斩下来的断脉叶,放在那面刻着“如朕亲临”的金牌上,将其细细地切碎。 在这个过程当中,沈凌欣还好似放佐料一般,撒了几团粉末上去。 直到那些断脉叶,由最开初的淡蓝色,变成了诡异的深蓝色,沈凌欣才停了下来,将被切碎了的断脉叶,收在了一个玉瓶当中。 随后,沈凌欣仔细地将短匕擦拭干净,才还给了水沁。 水沁神情略微有些复杂地看着自己的短匕,而岱王爷则是神情怔忡地看着那面金牌。 御赐金牌,如同皇上亲临的金牌,就这么被当做砧板切菜……呃,是切东西了? 而且价值十万两的断脉叶,就被这么给切成了碎末? 而沈凌欣做完这些之后,微微福身道:“多谢王爷,银票稍后送到,告辞。” 话落,沈凌欣径直转身离开,独留下岱王爷在那里百思不得其解。 “姑娘,回文顺侯府,还是回皇宫?” “都不回,我们去宸阳侯府。” 水沁惊诧的微微睁圆了眼睛,却也没有多问,只吩咐车夫去宸阳侯府。 宸阳侯府留守的青袍卫并不多,且应该是早就得了吩咐,是以非但没有任何一个人出来阻拦沈凌欣,反而是对沈凌欣毕恭毕敬,听凭她的吩咐。 而沈凌欣直接去往了周沐寒的书房,开启了其书房中的密室。 密室里是周沐寒先前收集来的,解蚀魂之毒所需的药材等物。 上一次,周沐寒说差不多都集齐了,而沈凌欣吃哦昂岱王爷那里得来的断脉叶,恰恰是最后一味,也是至关重要的一味。 如今药材集齐,沈凌欣一头扎在密室当中,整整五天都不曾出来。 水沁也知道,沈凌欣是在炮制药物,以便给宸阳侯解毒,但她又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每日想着法子的,弄一些可口的饭菜来,就希望沈凌欣能多用几口。 只是,沈凌欣满心满眼都是炮制药物,每次都是随意用一些,眼瞅着只今天的功夫,沈凌欣就瘦了一大圈,可把水沁给心疼坏了。 是以,当影子将周沐寒先前所说的玉露参与宝霖草送到之时,水沁几乎动了将此事隐瞒下来的念头! 不过,最终水沁什么也没做,只是将影子送来的这两个锦盒,送到了沈凌欣面前。 沈凌欣先是一怔,在看到锦盒当中的东西之后,当即弯了眉眼。 刚刚炮制好,解周沐寒身上的蚀魂之毒的药丸,这两样奇花异草就送到了,母亲身上的醉朦胧要解,也不过是时间问题了。 当真是好事成双! 沈凌欣心情很好,也就不觉得疲累了。 只是,醉朦胧之毒的解药炮制起来,有特殊手法的要求,也更加的费功夫。 水沁眼中几乎含了泪水,将膳食送到了沈凌欣跟前,小声的劝道:“姑娘,已经很晚了,姑娘还是先用一些膳食再忙?事情再急,姑娘也该顾着点自己的身体,是不是?” 见沈凌欣没有反应,水沁又低声劝道:“姑娘即便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夫人想想的,要是夫人看到姑娘如今的模样,该是有多痛心啊?” 沈凌欣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就在水沁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之时,却听沈凌欣说道:“出去!明日巳时之前,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沈凌欣神情凝肃至极,显然已经是动了怒,水沁只得应声退了出去。 第二日,巳时一到,水沁就冲了进去。 “姑娘,宸阳侯回来了!还有……” 第227章 阿姐等着 “宸阳侯威武!昌荣王威武!” 震天的喊声响成一片。 任谁都没有想到,林家的林子晋居然还活着,而且在与西齐一战当中,立下了天大的功劳,让宸阳侯所率领的军队,几乎未损一兵一将,就击退了来犯的西齐! 小小的人儿,哪怕穿着全副铠甲,眼神也是带着上过战场的那种狠厉与血腥,但若非是宸阳侯亲口所述,不是战场上无数的兵将亲眼目睹,恐怖没有人会相信,这有如天方夜谭一般的事情。 此时此刻,众人看向林子晋的眼神,竟然是不由自主的带上了一丝丝敬佩。 不愧是将门出身,不愧是林老将军的孙儿,更不愧是皇上亲封的昌荣王! 皇上果然是有远见,居然能预料到林家会后继有人。 众人在心中各种赞许,却不知道若是政渊帝得知此事,怕是会气得直接吐血! 邵穆泽做为太子,如今监国理事,对于沈凌欣的家人,自是不会吝啬,对林子晋各种赏赐,又说了修建昌荣王府之事。 只林子晋婉言谢绝了,只道雨墨国刚经历过几番战乱,正是国库紧张之时,而且原先的将军府就很好,不必另外修建昌荣王府。 邵穆泽见他如此,也未曾勉强,只说若是缺什么少什么,尽管与他说,他让内务府给添上。 林子晋自是拜谢,君臣尽欢。 沈凌欣站在将军府门口,远远地看着小小的林子晋走向她,眸中满是欢喜。 与此同时,没有见到周沐寒的身影,沈凌欣的心中微有几分难言的失落。 她很想很想立刻见到她的周唯安啊…… 先前周沐寒只和她说再等等,她只以为周沐寒是有其他的计划,需要林子晋继续隐藏一段时日,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周沐寒让林子晋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他不但让林子晋光明正大地活了过来,还让林子晋成为了英雄,成为一个让人心悦诚服的昌荣王! 这样的周沐寒,这样的周唯安,怎能不让她将之放在心里,时时刻刻地念着? “阿姐!”到了近前,林子晋径直跪了下来。 “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沈凌欣急忙伸手去扶林子晋。 林子晋却是固执地跪在地上不肯起来,之后更是郑重的给沈凌欣磕了三个响头。 “阿姐,子晋叩谢阿姐为林家、为子晋所做的一切!”小小的人儿,神情凝肃得如同立誓一般。 “你这孩子……”沈凌欣不由得笑了,“阿姐可没做什么。你如今可是昌荣王了,跪我成什么样子,快起来。” 林子晋异常的清楚,若是没有沈凌欣的多方筹谋,一心想要林家背负污名去死的政渊帝,怎么可能为林家正名,怎么可能封林家为异姓王;若是没有沈凌欣的殚精竭虑,邵穆漳怎么可能落得如今凄惨的下场;若是没有沈凌欣,他此时该是早已不知死在了何处,又岂会荣归京城?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阿姐给的,死都不能报其万一,而他只是磕了三个头而已。 遂林子晋缓缓摇头道:“没有阿姐,林家的冤屈就不能昭雪!没有阿姐,林家的血海深仇也不可能得报!阿姐做的一切,阿姐的恩情,子晋永远铭记在心!” “在阿姐跟前,没有什么昌荣王,有的只是阿姐的弟弟林子晋。弟弟跪阿姐,有何不可?” 沈凌欣从来不知林子晋还如此能言善辩,当下就笑道:“子晋真是长大了,把阿姐都说的快哑口无言了。快起来,当心腿疼。” 这一次林子晋顺着沈凌欣的手起了身,神情也没有先前那般凝重,甚至还带了几分调皮的说道:“阿姐,姐夫说太子殿下留他有事商议,晚点才能来看阿姐。” 闻言,沈凌欣微微有些窘迫,说:“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连姐夫都称呼上了?” 林子晋笑道:“姐夫可没有给我灌迷魂汤,我是心甘情愿唤他姐夫的。阿姐,你是不知道……” 林子晋拉着沈凌欣的手,一边往将军府里走,一边讲述着周沐寒如何派人将他接到边关,又是如何筹谋了不费一兵一卒,击退西齐的好戏,怎样将他推到了众人眼前,又是怎样让他成为了众人眼中的英雄。 当然,这当中他也并非什么都没做,只是林子晋将他自己的种种艰辛,全都省略了过去,并未对沈凌欣讲述。 就连班师回京的路上,周沐寒教会了他许多东西,以及几次三番与他描述,沈凌欣在京中所做的筹谋,如此种种事情,林子晋都一一说了一遍。 末了,林子晋再次神情郑重起来,说:“阿姐,我与阿姐说这些,只是想告诉阿姐,宸阳侯确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只是,男人不可全信,若是哪一天他有负阿姐,记得还有我给阿姐撑腰!这里……” 林子晋伸手指了将军府的院落,道:“不论是林将军府,还是昌荣王府,也无论到了何时,这里永远都是阿姐的家!” 听到面前的小人,一本正经地说男人不可全信,沈凌欣差点失笑出声,后又听他如此说,心中隐约升起了丝丝欣慰,还有满满的骄傲。 这才是林家的好男儿! 年纪虽小,但重情重义,林家后继有人,外祖父他们在九泉之下该当瞑目了。 只是,林子晋到底是看出了沈凌欣眼中的笑意,道:“阿姐别笑,我说的是真的!现在我还小,可能还做不了什么,但我一定会努力,努力早日成为名副其实的昌荣王,让任何人都不敢小瞧我,不敢小瞧和慢待阿姐!就算是宸阳侯也不行!” “好,阿姐等着!”沈凌欣伸手摸了摸林子晋的头顶。 林子晋微微捏紧了小拳头,宸阳侯手握督察院,可谓权势滔天,但他终有一日,会超越宸阳侯! 沈凌欣与林子晋二人,均是没有想到,周沐寒的权势地位,并没有止步于此,竟是还会更上一层楼! 而且林氏那边,周沐寒也做了相应的安排,是以还有一个惊喜在等着沈凌欣。 第227章 阿姐等着 “宸阳侯威武!昌荣王威武!” 震天的喊声响成一片。 任谁都没有想到,林家的林子晋居然还活着,而且在与西齐一战当中,立下了天大的功劳,让宸阳侯所率领的军队,几乎未损一兵一将,就击退了来犯的西齐! 小小的人儿,哪怕穿着全副铠甲,眼神也是带着上过战场的那种狠厉与血腥,但若非是宸阳侯亲口所述,不是战场上无数的兵将亲眼目睹,恐怖没有人会相信,这有如天方夜谭一般的事情。 此时此刻,众人看向林子晋的眼神,竟然是不由自主的带上了一丝丝敬佩。 不愧是将门出身,不愧是林老将军的孙儿,更不愧是皇上亲封的昌荣王! 皇上果然是有远见,居然能预料到林家会后继有人。 众人在心中各种赞许,却不知道若是政渊帝得知此事,怕是会气得直接吐血! 邵穆泽做为太子,如今监国理事,对于沈凌欣的家人,自是不会吝啬,对林子晋各种赏赐,又说了修建昌荣王府之事。 只林子晋婉言谢绝了,只道雨墨国刚经历过几番战乱,正是国库紧张之时,而且原先的将军府就很好,不必另外修建昌荣王府。 邵穆泽见他如此,也未曾勉强,只说若是缺什么少什么,尽管与他说,他让内务府给添上。 林子晋自是拜谢,君臣尽欢。 沈凌欣站在将军府门口,远远地看着小小的林子晋走向她,眸中满是欢喜。 与此同时,没有见到周沐寒的身影,沈凌欣的心中微有几分难言的失落。 她很想很想立刻见到她的周唯安啊…… 先前周沐寒只和她说再等等,她只以为周沐寒是有其他的计划,需要林子晋继续隐藏一段时日,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周沐寒让林子晋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他不但让林子晋光明正大地活了过来,还让林子晋成为了英雄,成为一个让人心悦诚服的昌荣王! 这样的周沐寒,这样的周唯安,怎能不让她将之放在心里,时时刻刻地念着? “阿姐!”到了近前,林子晋径直跪了下来。 “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沈凌欣急忙伸手去扶林子晋。 林子晋却是固执地跪在地上不肯起来,之后更是郑重的给沈凌欣磕了三个响头。 “阿姐,子晋叩谢阿姐为林家、为子晋所做的一切!”小小的人儿,神情凝肃得如同立誓一般。 “你这孩子……”沈凌欣不由得笑了,“阿姐可没做什么。你如今可是昌荣王了,跪我成什么样子,快起来。” 林子晋异常的清楚,若是没有沈凌欣的多方筹谋,一心想要林家背负污名去死的政渊帝,怎么可能为林家正名,怎么可能封林家为异姓王;若是没有沈凌欣的殚精竭虑,邵穆漳怎么可能落得如今凄惨的下场;若是没有沈凌欣,他此时该是早已不知死在了何处,又岂会荣归京城?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阿姐给的,死都不能报其万一,而他只是磕了三个头而已。 遂林子晋缓缓摇头道:“没有阿姐,林家的冤屈就不能昭雪!没有阿姐,林家的血海深仇也不可能得报!阿姐做的一切,阿姐的恩情,子晋永远铭记在心!” “在阿姐跟前,没有什么昌荣王,有的只是阿姐的弟弟林子晋。弟弟跪阿姐,有何不可?” 沈凌欣从来不知林子晋还如此能言善辩,当下就笑道:“子晋真是长大了,把阿姐都说的快哑口无言了。快起来,当心腿疼。” 这一次林子晋顺着沈凌欣的手起了身,神情也没有先前那般凝重,甚至还带了几分调皮的说道:“阿姐,姐夫说太子殿下留他有事商议,晚点才能来看阿姐。” 闻言,沈凌欣微微有些窘迫,说:“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连姐夫都称呼上了?” 林子晋笑道:“姐夫可没有给我灌迷魂汤,我是心甘情愿唤他姐夫的。阿姐,你是不知道……” 林子晋拉着沈凌欣的手,一边往将军府里走,一边讲述着周沐寒如何派人将他接到边关,又是如何筹谋了不费一兵一卒,击退西齐的好戏,怎样将他推到了众人眼前,又是怎样让他成为了众人眼中的英雄。 当然,这当中他也并非什么都没做,只是林子晋将他自己的种种艰辛,全都省略了过去,并未对沈凌欣讲述。 就连班师回京的路上,周沐寒教会了他许多东西,以及几次三番与他描述,沈凌欣在京中所做的筹谋,如此种种事情,林子晋都一一说了一遍。 末了,林子晋再次神情郑重起来,说:“阿姐,我与阿姐说这些,只是想告诉阿姐,宸阳侯确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只是,男人不可全信,若是哪一天他有负阿姐,记得还有我给阿姐撑腰!这里……” 林子晋伸手指了将军府的院落,道:“不论是林将军府,还是昌荣王府,也无论到了何时,这里永远都是阿姐的家!” 听到面前的小人,一本正经地说男人不可全信,沈凌欣差点失笑出声,后又听他如此说,心中隐约升起了丝丝欣慰,还有满满的骄傲。 这才是林家的好男儿! 年纪虽小,但重情重义,林家后继有人,外祖父他们在九泉之下该当瞑目了。 只是,林子晋到底是看出了沈凌欣眼中的笑意,道:“阿姐别笑,我说的是真的!现在我还小,可能还做不了什么,但我一定会努力,努力早日成为名副其实的昌荣王,让任何人都不敢小瞧我,不敢小瞧和慢待阿姐!就算是宸阳侯也不行!” “好,阿姐等着!”沈凌欣伸手摸了摸林子晋的头顶。 林子晋微微捏紧了小拳头,宸阳侯手握督察院,可谓权势滔天,但他终有一日,会超越宸阳侯! 沈凌欣与林子晋二人,均是没有想到,周沐寒的权势地位,并没有止步于此,竟是还会更上一层楼! 而且林氏那边,周沐寒也做了相应的安排,是以还有一个惊喜在等着沈凌欣。 第228章 大结局夫人有毒,侯爷宠上天 太子邵穆泽不顾周沐寒的拒绝,坚持将他封为了摄政王。 而对于此举,一向看周沐寒不顺眼的承恩公王道源,竟然意外地表示了赞同,让一众朝臣大为惊讶。 他们自是不知道,王道源若非接到了周沐寒让人送去的信,恐怕都支撑不到边关,就不可能知道他儿子王易安早被周沐寒的人救下了,根本没有死,更加不可能知道他孙子王新远,竟是在王易安倒下的关键时刻出现,率领着众将士击退敌国进犯,立下了赫赫战功! 王道源心中异常的清楚,没有周沐寒与沈凌欣二人,他们王家早就家破人亡了不说,就连皇后与邵穆泽也活不下来,根本不会有邵穆泽成为太子,日后登基的事! 周沐寒于王家、于皇后与邵穆泽有如此大的恩情,护雨墨国江山社稷又毫无私情,有此等大义忠勇之人,护佑在年纪尚小的邵穆泽身边,他心甚慰,又岂会阻止? 昌荣王府。 “林氏娇蓉于危难之际,舍身勇救太后,为表彰其忠义明慧,特封为三品淑人。” 自那一日沈凌欣偷天换柱地让林氏与林嬷嬷假死脱身之后,为了避免泄露了林氏的行踪,她一直不曾去见过林氏。 圣旨到的时候,沈凌欣刚刚与林氏说了两句话,甚至还没来不及问,林氏怎么在此时进了京。 听了圣旨的内容后,沈凌欣更是两眼懵,母亲舍身勇救太后,这怎么感觉有些不太现实呢?非是母亲做不出舍身救人的事,主要是母亲身子柔弱…… 她就不由得看向了林氏。 而林氏面对女儿的目光,似是有些不好意思,转头看向了林嬷嬷。 林嬷嬷就笑呵呵地上前道:“奴婢见过姑娘。姑娘先前不是说过吗?宸阳侯可信,夫人也是看宸阳侯越看越顺眼……” “这不前些日子,宸阳侯就派了身边的金大人接夫人回京。谁成想路上遇到了去寺庙,给皇上祈福的太后娘娘,偏巧不巧的太后娘娘遇上了刺客。” “姑娘也知道,夫人一向是个心软善良的主,虽然当时不知太后娘娘身份,却也不忍心她在自己眼前丧命,就拼力推了太后娘娘一把,把太后娘娘从刺客的刀下给救了下来。” 之后就是金玥以及太后的护卫赶到,将那些个刺客斩杀,太后死里逃生,自是对救她于性命攸关之际的林氏大为感激,于是就有了林氏被封淑人的圣旨。 随后还有太后让人送来的各种赏赐,这些赏赐当中,甚至还有一份房契,就在昌荣王府不远的地方。 而敛秋也笑嘻嘻地前来禀报,太后不但赏赐了林氏,还派人去了文顺侯府。 “不对不对,已经没有文顺侯了。太子殿下说了,沈宏方构陷老昌荣王,剥夺其侯爷爵位并削职。若非看在他认罪态度良好的份上,恐怕他连性命都保不住。” “姑娘是不知道,太后娘娘让人狠狠地斥责了一番张氏,还有沈宏方。什么有眼无珠、薄情寡义、狠毒无情……全都扔在了沈宏方的脸上,还说淑人与他绝婚是便宜了他,要不然太后娘娘会让淑人休夫!” 敛秋笑得合不拢嘴,继续道:“就是没有想到,沈宏方如今骨瘦如柴的模样,还挺经得住折腾,虽然脸色难看,却也什么事都没有。倒是最近肥胖得不成样子的张氏,直接晕了过去。” “沈明薇哭得跟谁死了似的,沈明聪不哭,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还知道安顿晕倒的张氏,不过转头就回去念书去了,也不知道这个时候,他念的是哪门子书。”敛秋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闻言,沈凌欣微微勾起一抹淡笑。 张氏肥胖是政渊帝那边做下的手脚,她没有替政渊帝善后的意思。 至于沈宏方,虽有她下毒的缘故在,但大部分还是沈宏方自作自受,自食恶果罢了。 沈明薇哭什么,她知道,不外乎没有了文顺侯府,即便她成了嫡女又能如何,何况徐姨娘已经死了,她不可能成为嫡女。 沈明聪经历了先前的种种,倒是明白了不少事理。 “敛秋,沈家日后如何,与母亲、与我都没有任何关系了,日后不必再禀报他们的消息。” “是,姑娘。” 之后的日子,沈凌欣先后给周沐寒与林氏二人解了毒,就迎来了与周沐寒大婚的日子。 “户部尚书送贺礼……” “京兆府尹送贺礼……” “承恩公府送贺礼……” “庆阳送贺礼……” “昌荣王送贺礼……” “太子殿下送贺礼……” “皇上为贺摄政王大婚,特赏赐珍珠十斛,锦缎十匹,玉如意一对……” 瘫在床上口水不受控制流淌出来的政渊帝:朕没有!朕才不会赏赐周沐寒!你们这帮逆臣贼子!朕要杀了你们! 政渊帝心里发着狠,现实却是他连一句话都说不清楚,气得他甚至哭了起来。 而金玥看着门口络绎不绝的宾客,心中感慨无比。 冲字计划——冲破束缚,冲破禁锢,冲破政渊帝给安排的路,他们做到了! 转头瞅了一眼穿着一身红衣,仿似今日成婚的人是他的然尘,金玥最终忍不住说道:“啧啧……然尘先生,你听听旁人都送的是什么?即便不是金银珍宝,那也是玉器名画一类的,再瞅瞅然尘先生送的,十全大补丸、补天归元丹、补髓回天丸……这都是什么啊?” 然尘给了金玥一个白眼,说:“你懂什么?我这是替周沐寒未雨绸缪!” “未雨绸缪?咳咳咳……”金玥一副惊悚的模样,“一堆大补的药丸……然尘先生莫不是假死的时候,伤到了哪里,傻了不成?” “你才傻了!”然尘气恼道:“金玥,你别以为周沐寒成了摄政王,你就跟着水涨船高,信不信我给你一把毒药,让你变成哑巴?” “让我变成哑巴?你可算了!夫人……不对,是王妃,王妃可是说了,然尘先生是一名好大夫,是一名神医,但在毒这方面就是不开窍,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毒医的!啧啧……” 金玥感叹着,摇头晃脑的走了,只留下气的脸色涨红的然尘几乎跳脚! 满室馨香。 “唯安,我心狠手辣,浑身是毒,你敢娶我,就不怕不明不白丢了性命?”沈凌欣浅笑嫣然,手指微动间毒雾弥漫。 “欣儿有毒,我又不是第一天得知,何惧之有?毒药欣儿尽管用,若是不够,我再添就是。” 周沐寒眸色渐深,缓缓欺下身去,将沈凌欣压在床上:“至于丢了性命……欣儿是想换夫君不成?这一生、下一世、生生世世,欣儿恐怕都难以达成此愿!” 夫人有毒,侯爷宠上天! 第228章 大结局夫人有毒,侯爷宠上天 太子邵穆泽不顾周沐寒的拒绝,坚持将他封为了摄政王。 而对于此举,一向看周沐寒不顺眼的承恩公王道源,竟然意外地表示了赞同,让一众朝臣大为惊讶。 他们自是不知道,王道源若非接到了周沐寒让人送去的信,恐怕都支撑不到边关,就不可能知道他儿子王易安早被周沐寒的人救下了,根本没有死,更加不可能知道他孙子王新远,竟是在王易安倒下的关键时刻出现,率领着众将士击退敌国进犯,立下了赫赫战功! 王道源心中异常的清楚,没有周沐寒与沈凌欣二人,他们王家早就家破人亡了不说,就连皇后与邵穆泽也活不下来,根本不会有邵穆泽成为太子,日后登基的事! 周沐寒于王家、于皇后与邵穆泽有如此大的恩情,护雨墨国江山社稷又毫无私情,有此等大义忠勇之人,护佑在年纪尚小的邵穆泽身边,他心甚慰,又岂会阻止? 昌荣王府。 “林氏娇蓉于危难之际,舍身勇救太后,为表彰其忠义明慧,特封为三品淑人。” 自那一日沈凌欣偷天换柱地让林氏与林嬷嬷假死脱身之后,为了避免泄露了林氏的行踪,她一直不曾去见过林氏。 圣旨到的时候,沈凌欣刚刚与林氏说了两句话,甚至还没来不及问,林氏怎么在此时进了京。 听了圣旨的内容后,沈凌欣更是两眼懵,母亲舍身勇救太后,这怎么感觉有些不太现实呢?非是母亲做不出舍身救人的事,主要是母亲身子柔弱…… 她就不由得看向了林氏。 而林氏面对女儿的目光,似是有些不好意思,转头看向了林嬷嬷。 林嬷嬷就笑呵呵地上前道:“奴婢见过姑娘。姑娘先前不是说过吗?宸阳侯可信,夫人也是看宸阳侯越看越顺眼……” “这不前些日子,宸阳侯就派了身边的金大人接夫人回京。谁成想路上遇到了去寺庙,给皇上祈福的太后娘娘,偏巧不巧的太后娘娘遇上了刺客。” “姑娘也知道,夫人一向是个心软善良的主,虽然当时不知太后娘娘身份,却也不忍心她在自己眼前丧命,就拼力推了太后娘娘一把,把太后娘娘从刺客的刀下给救了下来。” 之后就是金玥以及太后的护卫赶到,将那些个刺客斩杀,太后死里逃生,自是对救她于性命攸关之际的林氏大为感激,于是就有了林氏被封淑人的圣旨。 随后还有太后让人送来的各种赏赐,这些赏赐当中,甚至还有一份房契,就在昌荣王府不远的地方。 而敛秋也笑嘻嘻地前来禀报,太后不但赏赐了林氏,还派人去了文顺侯府。 “不对不对,已经没有文顺侯了。太子殿下说了,沈宏方构陷老昌荣王,剥夺其侯爷爵位并削职。若非看在他认罪态度良好的份上,恐怕他连性命都保不住。” “姑娘是不知道,太后娘娘让人狠狠地斥责了一番张氏,还有沈宏方。什么有眼无珠、薄情寡义、狠毒无情……全都扔在了沈宏方的脸上,还说淑人与他绝婚是便宜了他,要不然太后娘娘会让淑人休夫!” 敛秋笑得合不拢嘴,继续道:“就是没有想到,沈宏方如今骨瘦如柴的模样,还挺经得住折腾,虽然脸色难看,却也什么事都没有。倒是最近肥胖得不成样子的张氏,直接晕了过去。” “沈明薇哭得跟谁死了似的,沈明聪不哭,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还知道安顿晕倒的张氏,不过转头就回去念书去了,也不知道这个时候,他念的是哪门子书。”敛秋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闻言,沈凌欣微微勾起一抹淡笑。 张氏肥胖是政渊帝那边做下的手脚,她没有替政渊帝善后的意思。 至于沈宏方,虽有她下毒的缘故在,但大部分还是沈宏方自作自受,自食恶果罢了。 沈明薇哭什么,她知道,不外乎没有了文顺侯府,即便她成了嫡女又能如何,何况徐姨娘已经死了,她不可能成为嫡女。 沈明聪经历了先前的种种,倒是明白了不少事理。 “敛秋,沈家日后如何,与母亲、与我都没有任何关系了,日后不必再禀报他们的消息。” “是,姑娘。” 之后的日子,沈凌欣先后给周沐寒与林氏二人解了毒,就迎来了与周沐寒大婚的日子。 “户部尚书送贺礼……” “京兆府尹送贺礼……” “承恩公府送贺礼……” “庆阳送贺礼……” “昌荣王送贺礼……” “太子殿下送贺礼……” “皇上为贺摄政王大婚,特赏赐珍珠十斛,锦缎十匹,玉如意一对……” 瘫在床上口水不受控制流淌出来的政渊帝:朕没有!朕才不会赏赐周沐寒!你们这帮逆臣贼子!朕要杀了你们! 政渊帝心里发着狠,现实却是他连一句话都说不清楚,气得他甚至哭了起来。 而金玥看着门口络绎不绝的宾客,心中感慨无比。 冲字计划——冲破束缚,冲破禁锢,冲破政渊帝给安排的路,他们做到了! 转头瞅了一眼穿着一身红衣,仿似今日成婚的人是他的然尘,金玥最终忍不住说道:“啧啧……然尘先生,你听听旁人都送的是什么?即便不是金银珍宝,那也是玉器名画一类的,再瞅瞅然尘先生送的,十全大补丸、补天归元丹、补髓回天丸……这都是什么啊?” 然尘给了金玥一个白眼,说:“你懂什么?我这是替周沐寒未雨绸缪!” “未雨绸缪?咳咳咳……”金玥一副惊悚的模样,“一堆大补的药丸……然尘先生莫不是假死的时候,伤到了哪里,傻了不成?” “你才傻了!”然尘气恼道:“金玥,你别以为周沐寒成了摄政王,你就跟着水涨船高,信不信我给你一把毒药,让你变成哑巴?” “让我变成哑巴?你可算了!夫人……不对,是王妃,王妃可是说了,然尘先生是一名好大夫,是一名神医,但在毒这方面就是不开窍,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毒医的!啧啧……” 金玥感叹着,摇头晃脑的走了,只留下气的脸色涨红的然尘几乎跳脚! 满室馨香。 “唯安,我心狠手辣,浑身是毒,你敢娶我,就不怕不明不白丢了性命?”沈凌欣浅笑嫣然,手指微动间毒雾弥漫。 “欣儿有毒,我又不是第一天得知,何惧之有?毒药欣儿尽管用,若是不够,我再添就是。” 周沐寒眸色渐深,缓缓欺下身去,将沈凌欣压在床上:“至于丢了性命……欣儿是想换夫君不成?这一生、下一世、生生世世,欣儿恐怕都难以达成此愿!” 夫人有毒,侯爷宠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