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陷落》 第1章 少女的脖颈 “学姐，你们的泳衣······也被偷了？” 学校游泳馆旁的换衣间里，金雨抱着一大堆白毛巾，探出脑袋来环顾四周，看着学姐们的身子，她觉得天气无端燥热，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换衣间里登时就热闹了起来，大家七嘴八舌地声讨着这个可耻的泳衣大盗。 有人怒气冲冲地砸上了衣柜的铁门。 “这都第几次了，别让我抓到这个王八蛋！” “是啊，老师也不管管！” 换衣间里嚷嚷了起来。 “管了也没用，老师说换衣间里没有监控，外面的监控也没有拍到什么可疑的男人出没，一帮人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这个狗东西。” “我今天特地让我爸妈把泳衣给我放在门卫室，这才躲过一劫。” “我也是，都不敢放换衣间了。” “谁知道他会不会在这里装什么摄像头，搞不好现在他就在偷窥我们！想想就恶心！” 金雨把毛巾抱到一边，在长椅上坐了下来，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我们训练结束的时候，泳衣都在，但第二天早上泳衣就会消失，所以这个人一定是等到我们都走了以后才来偷泳衣的，也不知道他今晚会不会来······” 有人提出了建议：“要不······我们今天晚点回家？” “好啊，我把我男朋友棒球队的棒球棍拿来，咱们一人一根，一人一棍，不信打不死这个王八蛋。” “算我一个！整天偷人泳衣，真是够恶心的！” “算我一个！” “也算我一个！” “咱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一个猥琐怪不成！” 换衣间里大概有七八个女生，大家一边从书包里把新的泳衣拿出来换上，一边商量着待会儿埋伏那个泳衣大盗的计划。 读书寂寞，大家都在为这个大胆的计划而感到兴奋。 “洛栖，学姐们都在，你要留下来么？” 金雨亲昵地拉了拉一个赤着脚，正在做伸展运动的女孩。 她是唯一一个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明自己要留下来的人。 即便是在校游泳队女子组这样群芳荟萃的地方，洛栖也显得格外手脚修长，骨肉匀停。 金雨站在洛栖的身边，可以看见她舒展筋脉时翘起又压下的足尖，洛栖密绒黑长的睫毛低垂着，在白皙脸上打下一道阴影，显得眼窝很深，紧抿着嘴唇，透露出一股子清冷疏离。 金雨熏红的脸蛋漾开一个娇艳的笑，压低的声音像是在和洛栖分享最亲密的秘密，“你家那个情况，回家也没什么意思，不如留下来和我们一起？” “等我们把那个王八蛋抓起来，我们可以一起去吃烤肉，联络联络感情，怎么样？” 密闭的换衣间里，她的体温很高，贴近的时候属于女孩子的芬芳扑面而来。 洛栖收回自己的腿，退了几步，“我没兴趣，你们去。” 她穿上拖鞋，打开换衣间的房门，走了出去。 ‘吱嘎’一声，换衣间的房门缓缓合上。 “嘁，你还想和她吃烤肉？” 有人嘲笑金雨的妄想，“她有钱么？” “对啊，要不是她成绩好，她这种人，连我们稠城高中的大门都进不来。” “人家和我们可不一样，她是我们稠中的招牌，校长校董他们就指望着洛栖考个状元，给他们争争脸面了。” “说来也奇怪，她的泳衣好像从来没有丢过······” 换衣间里有窸窸窣窣的憋笑声，大家对视一眼，继而哄堂大笑起来。 有人笑着说：“你们不会看不出来，她那身泳衣是以前比赛的赠品？” “看不出来也正常，她胸前那几个字都已经被磨掉了，我们家保姆的奶奶都不会穿这种破衣服。” “估计那个泳衣大盗也看不上她那件破烂，哈哈哈哈哈。” 金雨深深看了一眼被洛栖关上的门，随后跟着大家笑了起来。 游泳训练之后，距离放学还有一段时间，洛栖回到了教室参加最后一节英语课。 游泳训练每周三次，最后一次就是在周六，游泳队的队员参加完游泳训练之后可以直接回家，不用回来参加补习。 游泳队的姑娘们一般都会选择出去聚个餐，唯独洛栖是例外。 她只参加训练，从不参与聚餐。 她们说得对，洛栖确实没钱。 铃声响起，周六下午放学。 洛栖并没有急着离开，坐在座位上，把作业一本本慢条斯理地装进书包。 说是书包，其实也就是一个超市送的帆布袋，帆布袋上还印着超市的名字和电话号码。 福满超市，欢迎您的到来。 字迹清晰，没有磨损。 虽然明天晚上就要回校参加晚自习，但老师们还是布置了一大堆作业，帆布袋塞得满满当当。 单手把帆布包提起来，另一只手拿着保温杯准备去开水房打上一杯热水再回家。 保温杯上印着某项大奖的名字，看样子也是个赠品。 还没走进开水房，洛栖就听见了脆响的耳光声。 开水房里有人，而且人还挺多。 洛栖无声地叹了口气，周六的事儿还真多。 “钱呢！” “她包里肯定有钱！” “别装傻，上次问你你说没钱，那你这星期吃的什么，空气吗！我都给你一星期了，你还想不明白！” “皮痒来了是！” 又是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 洛栖顿了顿，面无表情地转了个身，准备去楼下三楼的开水房。 一个人头探了出来，是个扎着马尾的女孩儿，她看见洛栖离开的背影，大叫了起来，“有人来了！” 洛栖攥紧了手里结实耐用的保温杯，头也不回地走下了开水房边上的楼梯。 她没有加入这些无聊纷争的癖好。 “谁来了？老师？” “不是，是洛栖，她好像要来上厕所，现在下去了。” 背后有人在问刚才的情况。 “洛栖？哪个洛栖？是那个洛栖？”来人恍然大悟。 “对，就是我们班那个洛栖。” “不管了，你去把楼梯门给锁了，站在这儿继续看着，我就不信今天拿不到这个小逼崽子的钱了。” “哦哦好的，学姐。” 不多时，锁门声‘咔’地响了起来。 洛栖走到楼下的开水房，拧开瓶盖，摁下了热水键。 滚烫的开水冲进了保温杯，氤氲的热气蒸腾而上，不到三秒，保温杯就满了，热水很快就溢出了保温杯。 等到保温杯里的热水满溢在地上的时候，洛栖才回过神来，关掉热水，小心翼翼倾斜保温杯，倒掉了多出来的开水，用力拧上瓶盖。 她脚步不停，在体育馆门口小道上，和拿着钥匙前来清楼锁门的值周老师擦肩而过。 体育馆门口，洛栖提着她的超市购物袋，仰起头，看了一会儿，然后推开了体育馆没有上锁的大门。 这应该也是姑娘们的设计，引君入瓮，十面埋伏。 那个偷泳衣的人应该也不会想到，此刻正有七八个女孩儿拿着棒球棍在里面埋伏着自己。 放学后的体育馆空无一人，只有洛栖一个人的脚步声在空荡中回响。 洛栖蹙眉，隐约闻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铁锈味。 没有人哀嚎，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求救。 一切都静悄悄的。 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也像是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进入大门之后，穿过整个体育馆，还得再推开一扇门才是隔壁的游泳馆。 洛栖把手放在游泳馆的大门把手上，铁制的门把手如寒冰一般，冰得惊人，凉意顺着皮肤爬进骨骼，洛栖下意识松开了手。 不出意外的话，这里应该出意外了。 她搓了搓自己被冻得已经没有知觉的手指，退后几步，冲着里面喊了一句，“金雨，你们还在么？” “金雨？学姐？里面有人么？” 游泳馆的大门打开了一条缝，金雨从里面探出了头，她面色苍白，双眼无神，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吓人的事情，和洛栖对视的时候鼻子一酸，涕泪横流，“洛栖，你终于来了，太吓人了······学姐······学姐她们······” “洛栖，你怎么才来啊，我们等了你好久······” 金雨从里面伸出一只沾满鲜血，颤颤巍巍的手，“洛栖，你有手机么？能不能帮我叫个救护车？” “我好像受伤了，流了好多血，我好累啊······” 话还没说完，金雨面色惨白，虚弱无比地瘫软在了地上，只有一张苍白的小脸和满是鲜血的手臂伸在外面，祈求洛栖的怜悯。 她似乎已经精疲力竭，看着洛栖的眼神却如含晨露，让人见之心怜。 看到她这样的惨状，洛栖不免动容，弯下腰握住了金雨的手。 金雨用一种完全不是一个女高中生该有的力气迅速反握住洛栖的手，抑或说是死死钳住。 金雨清丽苍白的脸上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她伸出舌头舔了舔洛栖的手背，黏腻的口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她着迷地舔舐着洛栖的手，“你好香啊······” “洛栖，你好香啊，怎么会这么香······” “明明觉得有危险，回来干什么呢？” “你是回来找我的么······” “你人好好啊，洛栖。” 洛栖试着抽回自己的手，金雨的力气已经大到让她感到疼痛，手腕上都被勒出了鲜艳的红痕。 金雨说话的时候，洛栖看见了她张开的嘴，也看见了里面镰刀一般的牙齿。 一个人能有多少牙齿？ 28至32颗。 生物课基础内容。 但在金雨慢慢张大的嘴里，洛栖起码看见了密密麻麻无序排列的一百颗牙齿。 她也终于看见了金雨为什么只露出了她这张雪白的小脸。 连接着这颗青春美丽头颅的，不是少女的脖颈，而是一条黑红的，和手臂一样粗细，带着细小鳞片的肢体。 金雨面容扭曲，散发着腥臭的口水滴落在地上，和硫酸一样具有腐蚀性，把地面烫出了几个燎泡。 她把嘴巴长大到极致，朝着洛栖的喉咙扑了过去。 一百颗鲨鱼一般尖利的牙齿用力咬合，一口就咬断了洛栖的脖子。 洛栖看见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金雨叼着自己脖子上的皮肉仰天长嘶，然后贪婪地吞了下去，她像是饿极了，甚至没有仔细咀嚼洛栖的血肉就直接咽了下去。 世界迅速陷入了一片黑暗。 ‘叮——’ ‘本次重生抵扣积分30点，剩余积分32点。’ ‘这些狂暴的欢愉，终将迎来狂暴的终局。’ ‘本次已重生至一小时前。’ ‘人生无常，请您珍惜生命。’ 温和的女声打破了这片黑暗。 ‘铃—’ 下课铃声响起，同学们拎起书包就开始狂奔，没有人可以抵御放学回家的诱惑。 洛栖趴在桌子上，睁开了眼睛，眼前从黑暗变得光明，她粗喘着气，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被一口啃断的脖子，肌肤光洁如初，没有任何伤痕。 她，独自重来了。 第2章 母亲的哭声 洛栖慢吞吞地收拾着桌上的作业，福满超市赠送的帆布购物袋里装着满满当当的作业。 可以预见，这将是一个繁忙的周末。 重来对她而言并非完全没有副作用，她刚刚和死了似的，趴在课桌上一动不动。 她不是睡着了，而是动弹不得，全身肌肉都像被车辆碾过一样，爆发出剧烈的疼痛。 强烈的疲惫和肌肉酸痛让她错过了整节英语课。 真是可惜。 直到快下课的时候才有所好转，身体慢慢恢复了力气。 洛栖拿起笔，松了口气，总算能补上课堂笔记了。 体育馆中的怪物现在大概已经完成了进食，那几个游泳队的姑娘们应该已经成为那个怪物的盘中餐。 现在过去也已经晚了，更何况洛栖也不准备再去体育馆，掺和进这些事里面。 洛栖提起沉甸甸的帆布购物袋，拿着同样是赠品的保温杯到开水房。 “钱呢！” “她包里肯定有钱！” 熟悉的剧情。 洛栖叹了口气，她这回准备直接就到三楼开水房打水了，四楼的人这次大概发现不了自己的存在。 她侧耳听了听楼上的动静，一时半会儿大概还结束不了，沿着开水房这一侧的楼梯往下走，一边走，一边锁上楼梯的门。 稠城高中是私立学校，校舍精美，占地广大。 教学楼每层楼有五个班，走廊边缘有ab两组楼梯。 a组楼梯靠近老师的办公室和操场，b组楼梯靠近厕所和开水房。 楼上的楼梯门可以从里面反锁，一楼的两扇楼梯门都只能通过保安手里的钥匙才能锁上。 洛栖锁掉了所有b组楼梯门，剩下的人要从里面出来，就只能走a组楼梯。 她快步走到一楼走廊另一侧的办公室，果然碰上了正在巡查的值周老师。 洛栖鞠了个躬，“老师，b组楼梯门我刚刚都已经锁好了，您不用麻烦了。” 值周老师点点头，有些意外，“这么快，谢谢啊，麻烦你了同学。” “这边一楼的楼梯门我会来锁的，你赶紧回家。” 洛栖点点头，抿着唇和值周老师说：“不过我好像听到四楼厕所那边有点动静，大概还有人在上厕所，因为是男厕所，我没好意思进去看到底有没有人，还得老师您去看看。” 值周老师扬了扬手，从一楼a组楼梯口往上走，“回家，这儿的事情不用你管了，我会去巡查的。” 洛栖看值周老师背影消失在楼梯口，转身离开。 比平常晚了点走出校门，学生们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原本熙熙攘攘全是私家车和家长、学生的校门口十分安静，只有寥寥几人还在伸长了脖子观察着校门口，等着第一时间把自己家孩子接回家。 “洛栖？是洛栖！” “我是金雨妈妈呀，你还认得我？今年游泳比赛的时候我还给你们送过肥牛饭和三文鱼的，你看见我们家金雨了么？” “今天她妹妹小雪生日，我们酒店都订好了，一家人就等她了嘞，你出来的时候看见我们金雨了么？” “她不会闯祸，被老师扣住了？” 一个烫着蓬松羊毛卷，妆容精致的妈妈拽住了洛栖的胳膊。 校门口的人已经稀疏，一点动静就能获得全场瞩目，边上几个家长也凑了过来。 “你们小孩也是游泳队的？” “诶奇怪的，我们家姑娘今天也没出来呢，她以前都是提早出来的，今天等了半天还没等到。” “同学，你们游泳队是不是有什么特训的啊，怎么今天都出来得这么晚。” “不会出什么事了？” 洛栖只觉得自己头疼欲裂，她想到了金雨怪物化的躯体，想到那只怪物密密麻麻的牙齿，她的脖颈甚至有一种幻痛，好像那里现在还缺少着一大块皮肉，正汩汩对外留着鲜血。 “我不知道，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洛栖低下头，用力挣开了金雨妈妈的手，抿着唇，快步离开了家长们的包围圈。 洛栖刚走到公交车站的时候，一班316路公交车刚刚开走，如果她刚刚跑几步，或许还能赶上这班公交车，但她今天脚步沉重，完全没有迫切回家的欲望。 下一班316路公交车要等到15分钟之后，公交车站只剩下洛栖一个人。 洛栖努力回忆最后一节课英语老师说过的内容，非谓语动词，动名词，状语从句······ 没过几分钟，警车，救护车，消防车，这些代表着人类最后希望的车辆，呼啸着从洛栖面前飞驰而过，拐了个弯，冲向了学校的方向。 洛栖看着他们狞红的尾灯，想起了救护车的英文是abunce，复数加s，老师说有个口诀叫俺不能死。 俺不能死，abunce。 看来他们已经发现了体育馆里的状况。 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对付那个怪物。 俺不能死，但那些游泳队的姑娘们已经用不上救护车了。 ‘喵——’ 一只小猫咪从草丛里探出了脑袋，冲着洛栖叫了一声，钻出草丛，顺着洛栖的裤管，三两步就爬到了洛栖怀里。 洛栖熟练地接住了十来斤重的小猪咪，她低头，揉了揉小猫咪软乎乎的脑袋，和怀里的小猫咪对视了一眼。 “今天怎么来这么晚？” “没事，在学校里我今天遇到一个畸变的怪物，我被迫重来了。” 洛栖叹了口气。 “那个怪物已经吃了七八个人，或许更多，我们还是避开比较好。” “你说对么？声声。” 游泳队其他队员家境优越，和洛栖有天壤之别，洛栖不是不知道她们在背后对自己的不屑和议论，她只是不在意而已。 反正她们也不是朋友。 “啊——！” 尖利的哭声刺破了黄昏，公交车站离学校有数百米之远，草木遮蔽了视线，洛栖站在车站看不见校门口的情况，但她还是听见了遥远的清晰的哭声。 母亲的哭声。 隔着这么远，她也能感受到从哭声中传递出来的崩溃和绝望，哭声像是一把刀子，一刀一刀剜着过往魂灵的心肺。 新一班的316路公交车到站了，司机认出了这个经常搭乘的小姑娘，摁下按钮，车门打开，等待这个学生的上车。 他等待着送她回家，送她前往安全、温暖的地方。 ‘喵？’ 小猫咪困惑地咬了咬洛栖的校服。 车门关上，公交车驶离车站，留下一地雪白的尾气。 尾气散去，洛栖站在原地，没有上车。 攥紧了手里的帆布购物袋，洛栖深吸一口气，往学校的方向走去。 “囡囡，囡囡，囡囡，我的囡囡啊！”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啊——！” 尖利而嘶哑的哭声甚至盖过了警笛声，有人在嚎啕大哭，有人在拉警戒线，有人在打电话，还有人在一边呕吐。 洛栖冷冷看着他们，像一个无知无觉，没有颜色的幽灵在人群中徘徊飘荡。 一个个盖着白布的担架学校里抬了出来，一只戴着深蓝色手表的手从白布下滚了出来。 表带已经坏了，手表脱落，一晃一晃地被甩到了洛栖面前，静静躺在尘埃之上。 洛栖认得那只手表。 这是她们游泳队队长的手表，是她今年的生日礼物，她爸爸从国外给她买回来这只昂贵的手表，表盘上是巴黎艺术桥的缩影，桥上面站着有一男一女两个银色人偶。 左边的女人偶撑着一把伞，指示着小时的时间，右边的男人偶背着手，手上藏着着一束花，指示着分钟的时间。 当每天12:59的时候，两个小人就会见面，留下深情一吻。 牛郎织女，鹊桥相会，表达了美好的祝愿。 可现在这只精致昂贵的手表表盘破碎，斑驳的血渍中，男人偶还留在原地，女人偶已经不知道去哪里了。 整只表都已经停止了转动。 这两个人偶永远都不会再见面了。 她捡起了这只手表，拂掉上面的尘土和血迹，上前一步想要还给她们队长。 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踉踉跄跄从身后撞在了洛栖身上，嘴里喃喃喊着，“乖宝，乖宝……别怕，爸爸来了，爸爸来了……” 他的神色仓皇，保养得很好的头发现在变得凌乱，竟然带上了些许斑白。 这是游泳队队长的爸爸，给她们点过奶茶，出现在她们面前的时候永远都是一副端庄的精英相，彬彬有礼，嘴上总是说着谢谢。 可他现在白了头发，神色迷离得像个疯子，跌跌撞撞跟在女儿的尸体后面。 洛栖快走几步，和狼狈的父亲擦肩而过，把那只昂贵，但已经报废了的手表放在了担架上队长的尸体旁边。 她记得金雨妈妈送来的牛肉饭和三文鱼，也记得她们队长会在她痛经的时候给她泡红糖水。 她们也会把好吃的送给洛栖，她们一起参加比赛，获奖的时候，她们也会紧紧相拥，抱在一起欢庆胜利。 可她们真不算什么朋友，她想。 洛栖面无表情地从书包里拿出一把锋利的剪刀，她的动作干净利落，深深划开了自己的手臂，鲜血滚落在地，渗进泥土。 “你还没走远？” “我就在这里，来。” 泥土之下有什么东西敏感地闻到了血腥的气味，蛇形一般在泥土之下爬行而来，顺着洛栖的血迹，破土而出，张开利齿，一口就咬掉了洛栖的脑袋，贪婪地喝干了最新鲜的血液。 世界再次陷入黑暗。 第3章 今日平安 洛栖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她似乎是泡在冰冷的水里，但又好像不是水，那液体质地浓稠绵密，是从未见过的触感。 她睁不开眼睛，像鬼压床似的对自己的身体完全失去控制力，动弹不得，但依稀能感觉到有身形巨大，却模糊不清的黑影围绕着她。 黑影们窃窃私语，对她指指点点，仿佛在观察，在议论。 她好像变成了什么值得好好研究和解剖的珍稀动物。 她根本听不清黑影们在说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细碎的低语慢慢离她远去，那种灵魂的抽离感消失了，她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洛栖眼睫颤动，眼睛睁开一条缝。 ‘叮——’ ‘本次重生抵扣积分30点，剩余积分2点。’ ‘您已失去再次重来的机会。’ ‘本次已重生至两小时前。’ ‘人生无常，请您珍惜生命。’ “学姐，你们的泳衣······也被偷了？” 洛栖睁开眼睛，回到了游泳队的换衣间，这时候大家正七嘴八舌地讨论着那个可恨偷衣贼的事情。 “洛栖，学姐们都在，你要留下来么？” 金雨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歪着头问洛栖，她熏红的脸蛋漾开一个娇艳的笑，压低的声音像是在和洛栖分享最亲密的秘密，“你家那个情况，回家也没什么意思······” 金雨突然失声尖叫起来：“洛栖！你怎么了！” 洛栖感到一阵眩晕，站都站不稳，她的鼻孔和坏掉的水龙头一样，冲出了大量鼻血，鼻血很快就浸透了她的泳衣。 金雨扶住了即将倒下的洛栖，用白毛巾给洛栖止血，让她躺下，靠在自己的大腿上。 密闭的换衣间里，金雨的体温很高，贴近的时候属于女孩子的芬芳扑面而来。 这样美好的身体，谁能想到这句皮囊之下是布满鳞片，筋肉遒劲的怪物呢。 躺下来的时候，洛栖还在不停地流鼻血，堵都堵不住。 这样的出血量太吓人了，换衣室里所有人都没见过有人流鼻血能够浸透三四条毛巾的。 就算是不懂医学的人也能看出来，任何人这样出血，似乎都不是什么好事。 换衣室里显然有人慌了，有人开口：“洛栖，你没事？要不要我帮你叫救护车？” “是啊，你这也太吓人了，去医院看过么？有没有药什么的？” 洛栖下意识摆了摆手，声音听上去中气十足：“没事，没事，老毛病······” 她的状况她自己知道，这是短时间内第二次重来的后遗症，几分钟就会过去，还没到医院，鼻血估计就止住了。 洛栖艰难地把后面的话都吞了回去。 但或许这是个机会。 让所有人离开游泳馆，离开金雨，摆脱必死命运的机会。 洛栖原本还算活跃的精神一下子就肉眼可见地萎靡了下来。 她捻起手指，做作地拿起放在一边的一条浸满了鲜血的毛巾，眼睛陡然睁大，眼神颤抖，瞳孔地震，表情夸张，像是被这条湿透的毛巾，这些从自己身体里流出去的鲜血给吓到了。 “喔，不！这么多血！我的老天爷呀，我是不是要死了？” 洛栖手一扬，把被血湿透了的毛巾甩到一边，在墙壁上画出一道血痕。 她重重倒在了金雨的大腿上，哀叹了一声，声音虚弱不已。 洛栖向游泳队员们伸出了一只颤巍巍的手，表情悲伤，“还等什么？帮我叫120啊！” “啊！我要晕倒了！” 等她抓住一个向她伸过来的手的时候，洛栖顺理成章‘晕’了过去。 微弱却灼热的呼吸细细地打在了金雨的大腿上，少女的体温通过皮肤传递进她的感知，炙热的鲜血透过白毛巾，流了金雨满腿。 相识这么久，她们从未如此接近。 这让她浑身发热。 金雨咽了咽口水，自己的呼吸也慢慢变得粗重，她直勾勾地盯着和自己皮肉相贴的少女。 太近了，近到她快忍不住了。 游泳队员们七手八脚地把洛栖抬了出去，有人准备找老师，有人正在找手机准备打电话。 “你们谁带手机了？到医院应该还要付钱！” “我！” “我！” “还有我！我手机就在身上！” “我卡里也有钱！可以先用我的！” 她们把洛栖从金雨的大腿上抬起来，有学姐问金雨要不要一起送洛栖去医院。 在洛栖离开自己的时候，金雨下意识勾了勾手指像是想挽留什么，又活生生忍了下来。 金雨抱着满是洛栖鲜血的毛巾摇了摇头，抿着嘴唇，看上去有些难过，“学姐，我身上都是血，走在街上太吓人了……你们送她过去，我洗个澡，把这里收拾一下再过去。” 学姐看着都是血迹，像是发生过什么凶杀案一样的换衣间，点了点头，打开一个柜子给金雨丢了件衣服，说这是她放在换衣间里的旧衣服，虽然是旧的，但没怎么穿过，还算干净。 金雨乖巧地点了点头，目送她们离开。 在她们离开之后，金雨把门反锁，深深呼吸，排空了自己肺里所有的空气，跪在地上，把头狠狠埋进了那堆满是洛栖鲜血的毛巾里，伸出舌头，疯狂地啜吸着还未干涸的残存血液。 已经冰凉的血液一点点滑进了她的喉咙。 换衣室里响起了低低的抽泣。 好香啊—— 好香啊—— 怎么会这么香？ 呜呜呜——洛栖，洛栖······ 好想吃掉啊——洛栖—— 好喜欢······ 阳光从高高的窗户里挤进小小的换衣间，黄金一样洒落，所有灰尘在阳光之下无所遁形。 被照耀地温暖的地板上，金雨伸出长长的，尖端分叉的舌头，和食蚁兽钻进蚂蚁窝里一样，贪婪地舔舐着洛栖滴落在地的血液。 她无法容忍对洛栖血液的任何浪费。 当地板上所有血液都被她舔干净之后，金雨缓缓转身，阳光之下，她的眼睛已经转变为绝非人类的竖瞳。 她缓缓爬到那堆已经被吸干了，只剩下一堆黏液的毛巾旁，她提起所有染血的毛巾，把它们盖在自己的脸上，深深呼吸残存的属于洛栖的气味。 她张开大口，把所有毛巾一点一点，吞入腹中。 阳光氲蒸着一室血腥，散发出浓重，腐烂到难闻的味道。 同样的气味也慢慢充盈着救护车上所有人的鼻腔，一只手打开了救护车的窗户，凉风迅速吹了进来，带走了车里弥漫着的血腥味。 风也吹在了左右为女，躺在队员怀里，正眯着眼休息的洛栖的脸上。 她闭着眼，掩饰自己的清醒。 趁着刚到医院，车辆刚刚停稳，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猛然睁开眼，一把拉开车门，矫健地从救护车上跳了下去。 “我没事了，谢谢你们！” “我刚刚突然想起来我周末作业还没带回家，我先回去拿一下作业，你们不用等我了，再见！” 洛栖给她们看了看自己的脸，她已经止血了，之前还糊了一脸鼻血，看着很是吓人，在车上的时候游泳队队员们用湿巾把她擦得干干净净。 现在依然干干净净，她的鼻血已经止住了。 素白的脸很快就转了过去，洛栖身上只有一件泳衣，外面包着长长的浴巾，丢下一句话拔腿就跑。 她的背影仓皇狼狈，更像是落荒而逃。 可她奔跑的速度比她们跑八百米体测还快，跑步姿势标准，像一匹草原上的猎豹。 留下车上一群人目瞪口呆。 “你们稠城高中的学生是真爱学习啊！” “难怪成绩这么好！年年考那么多985，211！” 救护车上随行的护士看着洛栖撒丫子狂奔的背影感慨。 真‘爱‘学习·上学不积极·放学第一名的高中生们在救护车里面面相觑，不约而同避开了彼此心虚的视线，互相打起了哈哈。 “洛栖她流了这么多血还记得要去拿周末作业······” “她和学习是真爱啊——” “这就是学霸么？” “真拼啊！” “果然，我做不了学霸是有道理的······” 自己的堕落固然令人焦虑，可同学的努力更是让人揪心！ 她们只看见了洛栖和兔子一样离开的高挑身形，没人注意到在洛栖脚边，有一只和她一起狂奔的狸花猫。 洛栖离开换衣间，坐上救护车一路疾驰，到达最近的医院，整个过程花了将近二十分钟。 当她回到学校的时候，放学潮已经过去了，校门口一个家长都没有，只有稀稀拉拉几个学生捧着手机还在校门口逗留。 这个时间点，游泳馆里已经没人了。 但‘她’应该还在。 从前几次的表现看来，这个怪物应该很喜欢她的血液，洛栖流鼻血的时候故意多走了几步，鲜血撒地满地都是。 洛栖给‘她’留下了足够的礼物。 一个小时，将近1000毫升的鲜血，够‘她’享受，够把‘她’留在游泳馆么？ 洛栖不知道。 她从兜里掏出一支笔，从没有监控的路线绕到了体育馆大门旁。 除了进出大门的这个监控之外，体育馆和游泳馆内部都没有监控。 洛栖回来的时候在商店买了一支大功率激光笔。 38块，是洛栖好几天的饭钱了。 心痛。 躲到监控拍不到的地方，激光笔在洛栖修长的手指间转了转。 此时大部分学生都已经离开学校，学校保安哼着歌，弯着腰把校门口所有的反光路锥一个个叠起来，准备收工。 校门口，金雨的妈妈在微风中拨了拨她新做的羊毛卷，手里不停刷着短视频，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校门口。 西装笔挺，每一丝头发都很妥帖的男人坐在奔驰车里刷着女儿从小到大的照片，看着看着，就笑了起来。 今日平安，无事发生。 无人值守的保安室里，一个屏幕上一阵绿光闪过，属于体育馆的监控闪烁了两下，然后就变成了一片雪花屏。 这还是听班里女同学说的，她们去看演唱会的时候都会带上相机，有些缺德的人会带激光笔，全场乱指，破坏粉丝的相机，甚至还会有人故意用激光笔去指她们偶像的眼睛。 洛栖推开了体育馆的大门，穿过了整个体育馆，再次站在游泳馆的门前。 推开门，就是自己最熟悉的游泳馆。 推开门，或许什么都没有，也或许就是死神再临。 洛栖把手放在铁制的门把手上，很快就缩回了手，后退几步，身体难以克制地微微颤抖。 第一次她毫无防备，站在门的对面，大门把手犹如寒冰，刺骨凉意如蚂蚁一般，顺着皮肤爬进骨骼大口啃食。 她叫了金雨的名字，开门的却是那个怪物。 上一次她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咬破了脖子，被迫重来。 那股冷意到现在还黏在她的指腹，挥之不去。 很多时候颤抖是因为恐惧，可也有时候是因为兴奋，难以克制的兴奋。 心脏剧烈收缩，跳动如鼓，洛栖脸上是因为失血过多导致的苍白。 她确定她刚刚摸到，这门把手再次寒凉如冰。 金雨，还在里面。 第4章 好孩子 ‘吱嘎——’ 这次没有等洛栖叫门，也没有苍白的少女颤巍巍地流泪求助，金雨狂性大发，暴烈地冲破了这扇薄薄的门，一只手伸出，抓住了洛栖的手腕，对着洛栖张开血盆大口。 她的嘴巴长大到极致，试图重复之前两次的命运，将洛栖再次一口吞下。 金雨实在是太馋了，她嘴巴张得太大，以致于她的视线不得不上移，看不见嘴里的情况。 她困惑地用力往下咬，尖利密集的牙齿磨了又磨，陷在她嘴里的不是少女鲜嫩弹牙有嚼劲的皮肉，流淌进她的喉管里的也不是新鲜的血液，而是什么软绵绵，不断掉渣的东西，口感十分糟糕。 大量细碎的灰尘掉进了金雨的喉咙，她忍不住吐出了嘴里的东西，被呛得咳嗽了起来。 塞进嘴里的并不是洛栖的喉咙，而是一块满是尘垢，不知多久没有清洗的拖把布。 加入游泳队之后，体育馆和游泳馆的卫生都是由新生打扫的，这块巨大肮脏的拖把布还是洛栖亲手放在这里的。 刚才情形危急，洛栖把堆在门口的这块大抹布塞进了金雨的喉咙里。 猝不及防，拖把布倒救了她一命。 不能惊慌，不能尖叫。 洛栖深深吐出一口气，头脑前所未有地冷静。 她的手上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把锋利的菜刀，一边回想着生物课看过的人体构造，一边用力挥下菜刀，锋利的刀片顺着手掌和手腕的关节缝隙处，准确无误地剁了下去。 一刀，她就剁下了金雨一直死死抓着自己的手。 她的手臂可以破开泳池里2000吨的水。 可以在2米深的泳池里救出一个溺水的成年人。 可以在水里连续摆动一千次一万次，破开重重水浪阻隔直到她达到目的地。 她手臂的肌肉线条很漂亮，可以支持她游泳，可以支持她拿奖，上大学，也可以支持她杀人。 她侧开脸，避开了喷溅出来的血迹，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哦，怪物的血也是鲜红的。 即便是被剁下来，金雨断裂的手掌也依然紧紧攥着洛栖的手腕。 金雨痛失手掌，忍不住惊呼尖叫了起来。 声音很细，也完全不是金雨自己的声音，高频震动的声音震得洛栖耳朵流血，体育馆最上方的灯泡骤然炸裂，玻璃碎片掉落在地上，砸出巨响。 不管手腕上还没松开的金雨的断掌，洛栖拎起菜刀，一刀就剁向了金雨如蛇一般，布满鳞片的脖颈。 脖子，neck，复数直接加s。 书上说过，这个地方，也很脆弱，需要好好保护。 ‘咔嚓’一声。 菜刀从中碎成了两半，金雨蟒蛇一样的脖颈却没有任何损伤。 金雨终于从那阵呛人的灰尘中缓了过来，她甩了甩自己的断手，鲜红的血液乱甩在地，“咳咳，人类的身体就是麻烦······” 她看着洛栖无谓的尝试，笑了起来，“你果然很香啊······你看上去并不意外，好孩子······我不是第一个看上你的？” “你有遇到过其他玩家么？” “他们难道比我更好？” 金雨的声音很低，充满了诱惑，“被我吃掉不好么，洛栖？我会对你很好，很温柔的······” “我会带着你的基因永生……” 金雨低低叹了口气，看着洛栖的眼神温柔，像是在看一个淘气的孩子，“毕竟我最喜欢你了啊，洛栖······” 她收起了自己的锋利密布的牙齿，露出了自己人类的模样，用金雨的声音，金雨的姿态和洛栖说话。 如同真正的蛇类，她慢慢伸长自己的脖子，除却被洛栖砍掉的那只手，和这张脸这个头之外，她的身体已经全然没有人类的特征。 断手虚浮无力地挂在一边，却已经没有鲜血流出来，苍白的头颅就和旗帜一样，挂在绝非人类所有的黑红肢体上。 像是有一条黑红色的大蛇蜿蜒潜行，吃掉了金雨所有的肢体，蛇头钻进了金雨的头颅中，用人类少女的头颅顶替了自己可怖巨大的蛇头，希冀用这副模样诱捕到更多人类。 这个头颅是这个怪物的战利品。 一直紧紧抓着洛栖手腕的断掌突然松开，飞了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张开手掌，死死扼住了洛栖的脖颈。 洛栖反应不及，被这只断掌按倒在地，在游泳馆光滑的瓷砖地面滑了半米。 金雨伸长头颅，肢体蠕动，蛇一般行到了洛栖的身边，舔舔嘴唇，死死地盯着洛栖喘不上气来的脸。 她那稚嫩的面孔和幽深的眼睛，有种极端的割裂和诡谲，在阴影里的眸子亮着绿光，看着洛栖就有无限自动分泌的口水。 太香了······ 她实在是太想吃掉洛栖了。 金雨攀爬到了洛栖的身上，这时候她才发现在她的断掌和洛栖鲜嫩的脖子中间，还有洛栖自己的手掌，她的手掌死死护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和金雨的断掌相抗衡。 毕竟不是第一次被她看上脖子了。 洛栖已经有经验了，这家伙杀人的时候，喜欢先攻击脖子。 金雨却觉得这不过是无谓的挣扎，她可以一口咬断所有挡在她面前的东西。 直视着洛栖，对着她的喉咙，金雨再次张大了嘴。 她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洛栖血肉里那股扑鼻的香味扑面而来，只要再低下头1厘米，她就可以再次品尝到美味的洛栖了。 可金雨突然就顿在了原地，她的嘴张得很大，低下的头颅极度靠近洛栖的皮肤，可她就是顿在了原地。 她并非自愿停下，而是她已经动弹不得。 金雨布满鳞片，连菜刀都无法造成任何伤害的肢体脖颈此刻断裂成两段，金雨的头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咬了下来，失去头颅的黑红肢体迅速缩了回去，回到了游泳馆内部。 只在洛栖身上留下了一颗苍白失色的头颅。 雪白而又熟悉的脸就悬挂在洛栖的脖颈正上方，两只眼睛失去了光泽，无神地盯着洛栖。 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口水滴落在了洛栖的胸脯上，却没有和体育馆地面一样烫出燎泡。 在洛栖皮肤上的这些口水就只是口水而已。 她的腐蚀似乎对洛栖无效。 金雨的头颅中传来了一股柔软的，滑腻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翻动。 不多时，金雨的眼珠暴突，一只眼球从眼眶中掉了下来，一条细细的黑色小蛇从金雨空荡的眼眶中钻出来，跳到了洛栖的脖颈上，小小的蛇口张开，‘咔嚓’‘咔嚓’两口功夫就把金雨的断掌啃断，松开了对洛栖的钳制。 洛栖心跳急促，甩了甩手，手上已经有了淤青，喉间也有一阵剧痛，侧身翻到了一边，跪在地上抚着喉咙，咳嗽了起来。 小蛇餍足地舔了舔嘴唇，看洛栖慢慢恢复了呼吸，摆了摆尾巴，游行到洛栖身边，伸出细细长长的舌头，又舔了舔洛栖的手指。 还是不舒服，但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 洛栖从地上爬了起来，用脚踩住金雨被吃空了大半的金雨的头颅，皱着眉和只剩下黑洞的眼眶对视一眼。 洛栖把这颗头颅踢到了一边，声音沙哑，“主体在里面，有再生能力，智商不高，力气很大，很难杀，被你吓了一下，也不知道跑了没有。” “我没有重来的机会了，你进去，能杀就杀，不能杀就算了，今天一堆作业没做。” “走的时候收拾得干净点儿，我还要在里面训练。” 洛栖揉了揉自己的脖颈，微微皱眉，“它还会说话……” “可以的话，我要活的。” 她只是个高中生，除了能够重来之外，并不具备其他特殊的能力，而她刚刚已经尝试过了，凭借普通高中生的力量，想要一举杀死这只刀都砍不进，还会再生的怪物显然是天方夜谭。 打怪兽这种事情还是交给身强体壮的奥特曼比较靠谱。 洛栖现在并没有什么一定要杀了它的执念。 学校里并不适合处理这种怪物。 小蛇盘在洛栖的肩头，贴了贴洛栖的脖颈，然后跳了下去，箭一般从门缝中游进了体育馆里面。 手上倒是还好，主要是脖子疼。 洛栖揉了揉还带着肿痛的喉咙，走到了体育馆的电闸处，掀开微蓝透明的盖子，‘咔嚓’一声，关掉了体育馆和游泳馆所有的电源。 捡起丢在一边的拖把布，这块布是从金雨的嗓子眼里掉出来的，受到了金雨那硫酸一般口水的腐蚀，现在这块抹布变得更加不堪入目。 洛栖叹了口气，放弃了把它丢进垃圾桶的打算，把这块布丢回原地。 她一瘸一拐地走出了体育馆，刚刚和金雨缠斗的时候她跌倒在地，腿上大概有很大一片淤青，实在不能保持正常的走路姿势。 在来体育馆之前她回教室把作业和书本都整理了起来。 救护车上她没骗人，她真的是回来拿作业的。 顺便打了个热水，顺便告诉年段主任四楼开水房疑似有情侣在亲吻，让他多注意而已。 被充作书包的超市购物袋和保温杯都被她提前放在体育馆门口，洛栖把东西拿了起来，迎着夕阳，离开了学校。 她和金雨之间的战斗只有十分钟不到。 漫长的十分钟。 在她离开学校不久之后，学校的体育馆在一阵剧烈抖动后轰然坍塌，埋葬了一切真相。 废墟灰尘之中，一个漆黑如蛇的身影站了起来，嗅了嗅逐渐冷却的空气，循着洛栖的踪迹，追了上去。 第5章 天降小声声 从316路公交车上下来的时候天已昏黄，万家都有灯火陆续点起，每盏灯底下都坐着一家人和一大桌美食。 洛栖路过很多盏灯，经过勾人心腹的香气，走进了一片昏暗里，回到了没有美食，也没有灯火的家。 昏暗却让洛栖安心。 她摸着黑打开房门，吸了吸房间里冰冷的空气，嘴角微微扬起。 轻轻关上门，洛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打开桌上的小灯，洛栖从随身的帆布袋里摸出了一把小小的黄铜钥匙，打开了一旁衣柜的门。 灯光不亮，房间里依然昏暗，但她很熟悉这个柜子的构造，不需要灯光也可以从里面准确地摸出一包泡面，海鲜味的。 想了想，洛栖再次打开了衣柜，衣柜里挂着的全是校服，没有别的衣服。 她从不用为考虑穿什么而浪费时间。 因为她没什么可选择的。 她从衣柜里拿出了一根火腿肠。 今天她失去了很多血液，需要补补。 坐回小桌子前，小心地撕开泡面的包装袋，把里面的调料包都拿出来。 泡面撕口整齐。 洛栖拧开保温杯，把从学校带回家的热水倒进了只剩下面饼的泡面袋，小小的房间里热气袅袅，倒也算有了烟火气。 洛栖拉开抽屉，拿出了一个黑色的发卡，夹紧了泡面的袋子，不让热气溢出。 等待泡面成熟胀开的时间，洛栖咬开了火腿肠的包装袋，一口就是大半根火腿肠。 她饿得实在是有点狠了。 把裤腿撩上去，果然不出所料，腿上被划了一个大口子，鲜血都已经把裤腿给浸透了。 应该是被金雨那只断手摁在地上的时候，划到了碎玻璃，之前受伤的时候没发现，可现在静下来了反而觉得很疼。 洛栖一只手压迫住小腿上伤口的近心端，另一只手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绷带和药水，在简单的止血之后，熟练地处理着自己的伤口。 药水是校医给她的，校医不知从哪里听说了她家里的情况，特地把洛栖叫过去，送了她一堆药水，至今还没用完。 药水清凉，淡淡的苦味在房间里弥漫开来，等洛栖包扎好之后，泡面此刻刚好到达洛栖最喜欢的成熟程度，软软的，却也还没有到坨了的地步。 泡面浓烈的油香味冲淡了房间里面苦涩的药味。 海鲜味的香味比起牛肉面还是差了点。 三两口吃完泡面，喝了几口汤，洛栖把泡面袋子的口子扎紧，打开房门，放到了卧室的门口。 她的房间里没有垃圾桶。 垃圾放在门外，等明天出门的时候带出去就行了。 坐回卧室，洛栖把超市购物袋里的作业都拿出来，就着略显昏黄的灯光做作业。 周末作业很多，她不喜欢拖到最后才去赶工，包括所有暑假作业寒假作业，她拿到手到第一时间就会完成，绝不拖拉拖延。 她最近视力越来越差了，如果老师课件上的字太小，她就得眯着眼睛才能看清课件上的内容。 配一副眼镜起码得几百块，洛栖觉得自己还能再忍忍。 做完作业大概十点左右，洛栖抻了个懒腰，准备休息，明天早上起来还可以背一会儿英语单词，复习一下之前学过的语文课文。 在睡觉前她锁死了卧室的房门，从床底下拿出了一根绳子，把绳子拴在了卧室房门的把手处。 她的房门是从外面拉开，里面推开的。 绳子的另一端紧紧绑在了洛栖的手腕上，绳子距离有限，洛栖躺下之后，右手手腕上和门把手上连接的绳子绷得紧紧的。 洛栖躺在床上，右手被束缚，只能平躺或是向右侧睡，连转身都做不到。 手腕上这根绳子虽然紧得让人很不舒服，却可以保证任何人只要想拉开这道房门，一定会惊动洛栖。 入睡前，洛栖复习了一遍新学的单词。 高中学习压力强度大，得充分抓紧利用平时的空闲时间才行。 她很相信老师说的睡前醒后记忆法，基本每天都会在背完单词之后才睡着。 然而她睡得也并不安稳，头疼得厉害，如同尖锥入骨三寸，寸寸疼得尖利非常。 如梦如醒的浅眠状态中，洛栖的手腕似乎被什么拉了一下。 她一下子就惊醒了过来，第一反应就是摸出自己藏在枕头底下的红色大剪刀，咬着牙，手腕缠着绳子绞了两圈，死死拽着右手手腕上的那根绳子，试图和门外那人角力。 手臂上霎时就勒出了红痕。 她不允许任何人进入这个房间。 她有和那个人鱼死网破的觉悟。 手腕上的绳子忽松忽紧，和个调皮的孩子似的，提着洛栖的心忽上忽下。 她眯起眼，眼前一片黑，根本看不清门外那人的身影。 门外那人似乎没了耐心，突然一个使劲，力气陡增，居然想强行拉开洛栖的房门！ 洛栖的力气比不过那人，就算两只手死死拽着绳子，却还是被绳子拖下了床，摔倒在地。 房门被强力拉开了一条缝，有一个身量高大的黑影趴在门上，透过门缝，眼睛猩红，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洛栖！ 洛栖倒在地上后马上爬起来，背对着门口，跪在地上用肩膀，用全部体重拉着绳子，咬着牙绝不松手。 门外那个声音盯着洛栖高耸着骨节分明的脊背和条条鼓起的肌肉，那眼神仿佛一条蛇，垂涎欲滴地盯着已经肚皮朝上的青蛙。 这个眼神，赫然就是之前金雨看着洛栖的眼神。 “洛栖，出来玩······” “出来玩啊，玩······” 听到金雨欢欣雀跃的声音，洛栖却突然松开手，松了口气，骂了一句，“声声，找打是！变回去，别恶心我！” 门外的高大人影吐了吐舌头，身量变小，缩成了一只布偶猫的样子，从门缝里溜了进来，钻进了倒在地上的洛栖的怀里。 洛栖松了口气，敲了敲布偶猫的头，把头埋进小猫咪软塌塌的身体里，深深吸了口气，用自己的鼻子拱了拱布偶猫，“怎么回来这么慢，是不是去找别的小野猫玩了？” 布偶猫在洛栖的怀里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嘴巴一张，却发出了金雨的声音，“玩······玩，洛栖，玩······” 洛栖扯了扯猫耳朵，“不许用这个声音，太恶心了，换一个。” 布偶猫眼睛转了转，发出了‘呱呱’‘呱’的和青蛙一模一样的叫声。 洛栖笑了起来，亲了亲小猫咪的头，爬起来关上门，上好锁，把绳子绑回去，抱着小布偶就躺回了被窝。 月光温柔洒进房间，少女与猫共眠。 洛栖撸猫，撸着撸着就睡着了。 第一次见到声声的时候是在半夜，忘了几点钟，只记得那天很冷，洛栖一个人抱着胳膊发着抖，走在大街上游荡。 她不知道该去哪里，流浪汉身上还有一张报纸可以取暖，她却什么都没有。 洛栖在一家餐馆后厨停了下来，这个餐馆是做早餐生意的，大半夜就开了机器蒸包子，蒸汽消散在空气中，像一朵天上的云。 洛栖缩在后厨门口，蹭着这一点点温暖的云。 就在这个能闻见包子香的角落，她蜷成一团准备早点睡过去的时候，一只小猫咪从天而降，正正好好掉在了她的怀里。 她和小猫咪面面相觑，彼此都很意外。 这只小猫咪油光水滑，皮毛比洛栖的头发还有光泽，显然不是什么狼狈的小野猫。 对视良久之后，洛栖也管不了这么多，寒冷的夜晚，有一只小猫相伴，也是美事。 她抱着猫在满是包子香的角落睡了一觉。 第6章 谁会拒绝一只大熊猫？ 天微微亮的时候，包子店的老板娘发现了这角落里的一人一猫。 叫醒了洛栖，往她怀里塞了三个热腾腾刚出炉的包子，“吃，热乎热乎，想睡就进来睡，屋子里暖和，外面怪冷的，别冻着了。” 蒸汽里看不清老板娘的脸，在洛栖的印象中那是一张朦胧的，和包子一样软乎乎的面庞，充满了人间烟火气。 “你爸妈在哪里？还记得么？大半夜的跑出来，家里人应该都找疯了？” “诶，你跑什么！” 洛栖抱着猫，揣着包子拔腿就跑，把老板娘的絮絮叨叨，和一声微不可闻的谢谢丢在清晨白色的蒸汽里。 太阳升起，新的一天又来了。 和小猫咪分着吃了包子，洛栖摸了摸小猫咪的头，和它道别之后就准备离开。 她的书还在家里，她还要上学。 她走到家才发现这只意外遇到的天降小猫咪跟着她回了家。 “你不该跟着我的，和别人在一起，你会过得很好。” 这是一只猫色很漂亮的小猫咪，看上去又那么乖巧可爱，那些有善心的人会很喜欢它。 洛栖自己都活得不怎么样，又怎么会再养一只小猫咪呢。 她把小猫咪拒之门外，可这只小猫就像是认定了洛栖一样，黏在身后，赶都赶不走。 洛栖上学，它送洛栖上学，洛栖放学，它接洛栖放学。 除了在学校里面，它就和影子一样跟在洛栖身后，亦步亦趋，从不分离。 这只小猫咪甚至不需要洛栖喂食。 在又一次小猫咪跟在她的身后，随她回到家门口的时候，洛栖转身看着小猫咪水汪汪的大眼睛。 在小猫咪一声又一声软绵绵的‘喵呜——’声中，沉默了好一会儿，蹲下身，没有说话，单手把小猫咪抱了起来，把这只死皮赖脸的小猫咪抱回了自己的房间，还给它喂了两根对洛栖来说很珍贵的火腿肠。 在那之后，她和这只小布偶度过了很多个寒冷的夜晚。 在那之后，洛栖无数次可惜那两根火腿肠。 那时候的洛栖是真的以为自己只是捡了一只小猫咪，从此变成一个猫奴。 直到这只小猫咪学了声字正腔圆的狗叫。 ‘嗷呜——汪汪汪！’ 她刚刚好像听到了什么粗犷的狗叫声。 洛栖下意识抠了抠自己的耳朵，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她看看前面，看看后面，除了她和小猫咪之外，边上没有任何活物。 难道布偶猫都是这么叫的？ 她怀疑地看了看四脚朝天，露着肚皮的小猫咪。 还是这是一只伪装成布偶猫的杂种狗？ 这是什么黑科技？ 狗附身啊？ ‘汪汪汪汪———’ 小猫咪打了个哈欠，再次发出了震耳欲聋的狗叫。 洛栖从椅子上跳起来，把声声丢到了一边，惊骇地看着这只诡异的小猫咪。 声声骤然受惊，却还是四脚平稳落地，它困惑地‘喵’了一声，睁着大眼睛，无辜地看着洛栖。 这个清白和善的眼神倒像是洛栖出了错。 ‘喵喵喵——’ ‘喵~’ 声声变换了好几种语调，不断喵喵叫着向洛栖撒娇，声音谄媚。 它看出洛栖现在不敢靠近自己，也不靠近洛栖，只是站在原地喵喵叫。 洛栖看着这只猫，开始怀疑自己大概是疯了。 毕竟洛栖的母亲就是个远近闻名的疯女人。 很久之后，当洛栖长大，人们也叫她疯女人。 疯女儿的孩子也是疯小孩。 隔壁邻居们都说疯子是会遗传的。 大的是大疯子，大疯子的女儿洛栖是小疯子。 他们不止一次看见小洛栖走在路上自言自语，像是在和什么人说话，可洛栖身边分明空无一人。 这个远近闻名的怪孩子，自己一个人就可以和行道树，和空气表演过家家。 有一次洛栖还咬下了她爸爸大腿上的一块肉，死死咬住，头破血流也绝不松嘴，救护车来的时候洛栖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拽了开来，一张嘴，满口的血，还掉下了几颗牙。 面目狰狞，完全就是一条疯狗。 附近的邻居都知道洛栖和她妈妈是疯子，疯病是会传染的，孩子们不可以靠近她们。 在洛栖的童年，没有朋友，只有这些流言。 也不算流言。 洛栖的妈妈确实是个疯女人。 但洛栖认为自己不是，她和她妈妈一点都不像，她很正常。 长大以后，这些流言随着洛栖优异的成绩逐渐消失。 人们都觉得一个疯子是考不到年级第一，也拿不到奖学金的，他们慢慢忘记之前对洛栖的指指点点和诋毁谩骂，洛栖成了附近孩子们学习的榜样。 但现在洛栖觉得自己大概也快疯了。 哈哈，猫怎么会狗叫呢？ 洛栖拍了拍自己的脸，一定是没睡好，一定是幻觉！ 幻觉，一定是幻觉！ 这就是一只普普通通的美貌小猫咪。 后来的声声逐渐表现出更多的特异之处，它不仅会狗叫，还会青蛙叫，牛叫，苍蝇叫，蚊子叫。 百变小猫咪声声还会变形，蛇、青蛙、奶牛甚至是熊猫······ 当声声变成苍蝇，在洛栖的书桌上搓手，飞起来发出‘嗡嗡嗡’苍蝇叫的时候，洛栖把它关在了窗户外面，禁止它进入房间。 洛栖拒绝接受她养了只苍蝇的事实。 当声声变成蚊子，在洛栖面前绕着圈跳舞的时候，洛栖面无表情地举起了书准备把它拍死。 除了杀意之外，她对一只蚊子也没有任何兴趣。 而当声声变成一只狗的时候，洛栖平静地接受了自己有了条狗的事实，拴根绳子带声声出去溜达。 走着走着，在洛栖看了两眼路边摆着的熊猫雕塑之后，声声又大叫一声，在大街上突然变成了一只膘肥体壮的大熊猫。 洛栖第一时间放开了手中的牵引绳，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权当做不认识这只一直跟着自己的大熊猫。 大熊猫声声叼着牵引绳自己吭哧吭哧追了上去。 路人啧啧称奇，几个小姐姐围了上来，对着大熊猫声声就咔咔一顿拍照。 声声死死扒着洛栖的裤腿，不让她走开，还对着洛栖汪汪汪地叫，让洛栖把牵引绳拿起来。 洛栖实在是拖不动这只几百斤的熊猫，只能拿起牵引绳，冷着脸站在原地接受路人的拍照和打量。 她想跑，想装不认识，只是路过，但声声没给她这个机会。 声声只是一只会变形的小猫咪，它的眼里没有什么逃避，也不关心一只熊猫突然出现在大街上的震撼。 它不在乎那些。 但它需要洛栖。 第7章 难杀 路人问洛栖这是不是熊猫的时候，洛栖欲言又止，实在是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边上的小姐姐摆摆手，自信地说这怎么可能是熊猫啊，这当然是狗，黑白毛发应该是染的。 小姐姐为这出色的染毛技术点了个赞。 路人恍然大悟，纷纷竖起了大拇指，都说她这只狗养得真好，又肥又胖，油光锃亮的，很精神，染的黑白毛色也很逼真，有机会要把家里那只也送去搞成这种造型。 洛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们，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只能一步一顿，硬生生把这只肥肥的大熊猫拖到一边无人的小巷子里。 它实在是太黏人了，一直死死抱着洛栖的裤腿，在洛栖的裤腿上划出了很多道痕迹，黏人得根本不需要牵引绳。 “变回来。” 走到没人处的时候，洛栖轻轻踢了踢皮糙肉厚的声声，“快点，变成小猫，喵喵叫那种，快点，变回来。” 声声抬起小狗眼，无辜地看着洛栖，像是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大熊猫一样。 声声呜咽一声，张开双臂，抱住了洛栖的腿，用自己毛茸茸肉乎乎的小脸使劲蹭了蹭洛栖的裤子。 你有没有被一只软乎乎的大熊猫抱过腿？ 你有没有被一双真诚的小狗眼水汪汪地注视过？ 你想不想拥有一只大熊猫？ 微风刮过无人的小巷，洛栖和大熊猫声声对峙了几分钟，最终还是放弃了和声声说道理的打算。 蹲下来，揉了揉声声软乎乎的皮毛，深吸一口气，把自己的脸埋了进去，使劲儿蹭了蹭。 声声‘呜’地一声，软在了地上，四肢摊开，向洛栖露出了自己肉嘟嘟的小肚子。 洛栖咬着嘴唇，想了几秒钟，脑海之中天人交战，最终还是抵不住诱惑，她拍了拍自己的脸，试图保持清醒，“这里太脏了，回家再说，起来，声声，回家再变。” 声声当然不理解为什么这里不行，回家就可以。 它困惑地看着洛栖，拍了拍自己柔软到有肉浪的小肚子，眼神清透，真诚地邀请洛栖来摸一摸自己。 糖衣炮弹，这绝对是糖衣炮弹！ 洛栖一边清醒地知道这是声声的小伎俩，绝对不可以遂了它的愿，一边坐到了地上，靠近了大熊猫声声的身边，两只手不断地抚摸着声声的皮毛，给了声声一个大大的拥抱，整个人都埋进了声声又长又软的毛里。 洛栖从小到大没有接触过任何毛绒玩具，她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癖好叫做毛绒控。 第一个发现这个爱好的是声声。 所幸声声变化成这些动物的时候并不会掉毛，否则洛栖身上大概全身上下都会粘上各种动物的毛发。 谁不想拥有一只大熊猫呢？ 洛栖就这样和声声过上了时而撸猫，时而撸狗，时而撸大熊猫，甚至能撸上大老虎的日子。 周天下午，洛栖收拾好作业，提着她的超市购物袋，坐上公交车，回到了学校。 洛栖没有手机，所以也没有接到学校临时停课的通知，等她到学校的时候才知道学校出现重大安全事故。 体育馆和游泳馆都塌了，不知道里面到底什么情况，消防队还在里面全力搜索，学校门口拉上了警戒线，今天先不开学，开学时间另行通知，这期间的课程改为网课，同学们自己在家学习。 门口还有一些也还没有收到消息的学生白跑一趟，虽然不应该，但还是面露喜色，背着书包，美滋滋地回了家。 保安认出了洛栖，“同学，你怎么不接电话啊？你们游泳队那些同学一直在找你啊，你没事的话给她们报个平安，不然我看这帮学生要去找你们班主任了。” 找我？ 洛栖点点头，借门卫室电话给班主任打了个电话报平安，让班主任转达自己平安的消息。 班主任说学校发生了这种意外，大概要停课一周，找人检测学校建筑工程是否合规，下周大概就能复课，洛栖没有手机，自己要注意学校这边的动静。 洛栖拿着电话，眼眸垂下，“老师，这次事故，死了很多人么？” 电话里的班主任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让洛栖自己在家也要好好学习，没有手机电脑的话可以去市图书馆，学校在那边借了一个会议室，专门给有特殊情况的学生放网课。 洛栖道谢之后，挂断了电话。 班主任大概知道她家的状况，她家没有电脑，也没钱去买手机，对其他人来说上网课或许没什么影响，对她来说却相当于停课了。 洛栖叹了口气，有些失落，她还是喜欢和老师面对面上课交流，隔着电脑屏幕，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不是让你小心一点，怎么就把体育馆给弄塌了？” 洛栖捏了捏缩在袖子里的小蛇声声。 金雨事件之后，声声也要跟在洛栖身边，和她一起上学，它化成一条小蛇，缠在洛栖的手臂上，小小的一条，就算仔细去看也看不出来。 必要的时候，声声甚至可以不呼吸，毫无动静。 袖子里的声声没有发出声音，舔了舔洛栖的手腕。 洛栖转头看着体育馆的方向，沉默了一会儿，声声轻轻咬了咬她的皮肤，没有破皮，也没有血痕，只是提醒和安慰。 “我没难过，”洛栖转身离开，“我只是在可惜我的英语课。” ‘噗叽’一声，洛栖踩到了什么黏糊糊，能够拉丝，非常黏脚的东西。 她抬起脚，连接着鞋子和地面的是黑红的黏液，一大坨一大坨散落在学校旁阴暗的小巷子里，招惹了无数蚊蝇。 洛栖顿住了脚步，捏紧了手里沉甸甸的购物袋。 夕阳下的小巷子黝黑深邃，看不见底，好似蕴藏着无数的危机，洛栖本能感受到了这其中的危险。 腥臭的风从巷子深处飘了出来。 洛栖摸了摸声声的额头，迎着风，眼眸微微眯起，“看来还是给它逃出来了啊……命这么硬，还真难杀啊，麻烦。” 第8章 双蛇之战 “钱呢？” 一个大嘴巴子扇到了祝至青的脸上，力气很大，呼呼带风，祝至青被这个巴掌扇到了地上，不敢爬起来。 祝至青声音带着哭腔，拉开了自己的书包，把里面的书都倒了出来，“都在这里了，你们看啊，我真的没有了。” 一个穿着稠州高中高三校服的学姐冷笑一声，一口唾沫吐在了祝至青印着芭比娃娃的文具袋上，拎着祝至青的头发，冷笑，“就三百块？” “不是说你爸妈都死了，你家的钱都在你手里么？” “我要的是一千，你给三百是什么意思，打发要饭的呢？” 祝至青低下头，眼泪一滴滴打湿了散落在地上的课本，“那些钱要等到我成年才能拿到，我现在真的没有钱，学姐，你们为什么不信我啊？” 领头的那个学姐看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身体前倾，一把就要扯下祝至青的发卡，“没钱，没钱还戴这么贵的发卡？” “这两个发卡就要五千多？祝至青，你别当我们不识货啊。” 祝至青拼命捂住自己的发卡，捂住自己的头发，不让学姐把发卡抢走，但学姐一个大力，就硬生生把发卡扯了下来。 白色发卡上还夹着祝至青的一小缕长发。 祝至青看着发卡，泣不成声，“这是我妈妈的遗物，学姐，这个真的不能给你······” “还给我，学姐，我用其他东西和你换，行么？” “求求你了，学姐······” 高三的学姐拿掉了发卡上属于祝至青的头发，发卡上镶嵌着两圈碎钻。 她把一只发卡别在了自己的头发上，另一只发卡递给了她身边的同伴。 “遗物就更加要好好保管啊，带出来干什么？” “我要的也不多，一千块而已，吃顿饭的钱，你别不识好歹，现在学校放假了，你要是不把钱拿出来，我们很乐意去你家找你。” “也不知道你那个叔叔、婶婶什么的，会不会欢迎我们啊？” 站着的学生们哈哈大笑，像是看见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 没等她们笑完，小巷子外响起了刺耳的警笛声。 “晦气，这个小巷子不是都拆迁掉了么，怎么还有人来巡查。” “走走，这周停课了，我们去ktv唱歌。” “走走走，晚上喝酒，谁怂谁是孙子！” 众人一哄而散。 祝至青抽噎着，把地上的书一本本捡了起来，塞回书包，一瘸一拐地准备离开这个阴暗的小巷子。 她没有注意到，一根手臂粗细，没有头没有尾的黑红肢体尾随在她的身后。 黑红肢体只有一小截，游走之间悄无声息，只是在地上留下大量黏液，不注意去看根本不知道这是活物。 簌———簌簌———— 祝至青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她疑惑地回过了头，黑红肢体马上止住动作，瘫在地上装垃圾。 腥风微拂，祝至青没看见什么异常的，皱了皱眉，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祝至青转过一个拐角，离开了这个小巷子，黑红肢体顿了一瞬，还是准备冲上去。 却被一只脚牢牢地踩在了地面。 洛栖碾了碾脚下如蛆一般疯狂挣扎的黑红肢体，蹙起眉头，单脚站立，用自己的体重压在了它的身上。 没有多余的寒暄，也没有多余的挣扎，脚下的黑红肢体‘呲溜’一声就滑了出去，冲向了祝至青离开的方向。 “往哪里跑啊，真让人伤心，不是你说我很香的么？我还在这里，你找别人干嘛？” 声声掉出洛栖的袖口，瞬息之间化为数米长的巨蛇，一口就咬住了黑红肢体的尾部，脖颈一甩，叼着黑红肢体回到了小巷子里。 黑红肢体也化为蛇型，大小和声声纯黑的肢体差不多。 它认出了声声，对着它露出满嘴荆棘般的牙齿。 声声嫌弃地看了它一眼，身上蛇鳞片片掀起，转换方向，转眼之间它给自己换了个金色的涂装，也冲着那条黑红巨蛇龇了龇牙。 两条巨蛇在这狭小的巷子中缠斗到了一起，声声发狂地咬住黑红巨蛇的肢体毫不放松，黑红巨蛇也报复性地死死咬住了声声的尾巴。 洛栖在一边甚至可以听见两条巨蛇全身骨骼发出濒临断裂的响声。 黑红巨蛇锋利的鳞片还会随着身体的运动而不断滑动，把声声割得遍体鳞伤，声声受痛，仰天长嘶，发狂地咬下了黑红巨蛇的血肉。 把口中腥臭的肉咽了下去，声声又一口咬在了黑红巨蛇的蛇头上。 ‘嘶——’ 黑红巨蛇仰天痛呼，它脖子的后面鳞片不断开合，遒劲的肌肉群如波涛那样在鳞片下翻滚，有什么东西要从它的鳞片下面钻出来。 声声觉得不对，松开了自己的嘴，不再和它纠缠，极速后退。 在它刚刚松开嘴的时候，黑红巨蛇的脖颈处，鳞片下面钻出了另一个一模一样的头颅，它的身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大，身形愈发狰狞可怖，像是地狱才有的造物。 两只蛇头嘶嘶作响，向着声声冲了过去。 洛栖终于爬到了顶楼，她全身是汗，放下了扛在肩上的麻袋，穿着粗气，看着两条巨蛇在楼下巷子里左冲右撞，震碎了不少玻璃。 “就是现在，这里，声声！” 混乱的战斗中，声声还是精准地捕捉到了洛栖的声音，它奋力一跃，把黑红双头蛇推进了一间废弃了的空房子里。 洛栖站在楼顶，这座小楼已经废弃多年，混凝土结构早已衰朽，楼顶一个大洞，中间的楼板也已经脱落，站在最上面可以清晰地看见小楼中的情形。 在黑红巨蛇进化出第二个蛇头的时候，声声就明显处在了下风，身上满是伤痕，金色鳞片都变得黯淡了起来。 洛栖把刚刚搬来的麻袋拖过来，拿出一把剪刀，从中捅破了这个袋子，露出了雪白的面粉，洛栖把所有的面粉都顺着楼顶的这个大洞倒进了楼里面。 面粉和雪花一样飘飘洒洒，细碎的粉尘落在了两条巨蛇的身上，更多的面粉飘散在空气中，久久没有落下。 一袋，两袋，三袋······ 洛栖往里面足足倒了五袋面粉。 第9章 谁的血？ 这些面粉都是她刚刚和声声去买来的。 声声化成一只拉布拉多大狗，帮她把这些面粉背到了小巷子的空房间里，洛栖则趁机挑选合适的场地，把这些面粉背到了楼上。 双蛇打斗的时候把原本已经落在地上的那些面粉也扬了起来，粉尘弥漫，洛栖站在顶楼几乎看不清楼里面的状况。 深吸一口气，却被弥漫在空气里的面粉呛得咳嗽了起来。 洛栖拿出了打火机和半包纸巾，这是一场豪赌。 可燃性粉尘、密闭空间、充足的氧气、粉尘云，再加上一个点火源。 粉尘爆炸的五要素。 只要她点燃这包纸巾，整栋楼大概都会被炸得粉身碎骨。 她现在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足够逃亡的时间。 洛栖退到小楼楼顶的边缘，再差一步，她就要掉下去了，这已经是楼顶离那个粉尘弥漫的洞口最远的地方了。 洛栖尽力远离洞口，按下打火机，点燃了整包纸巾，顺着洞口的方向奋力一抛，也不看到底有没有扔进去，转身就从楼顶跳了下去。 “声声！” 不知道有没有达成粉尘爆炸的条件，五包面粉真的够了么？ 自己做得好么？ 那个怪物会死么？ 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地面，短短几秒，洛栖闭上了眼睛，不再去看。 人事已尽，剩下的交给天命。 一只带着白光的飞鸟从地面疾射向天空，张开的双翼几乎有两米长，在阴暗的小巷子中划出一道雪白明亮的轨迹，准确地抓住了还在半空中的洛栖，双翅一震，雪白大鸟带着洛栖飞速离开这个地方。 洛栖倒下去的面粉在空气中疯狂地翻滚，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光线在粉尘颗粒中行走，整栋楼都笼罩在一团白色的雾霭之中。 双头巨蛇看着沾了满身的面粉，并不觉得有什么危险，它仰天嘶鸣，像是在大声嘲讽落荒而逃的声声。 一点火光在朦胧的雾霭中从天而降，晃晃悠悠落到了双头巨蛇的头顶。 双头巨蛇才不畏惧这么点小火苗，它张开巨口，对着这点晃晃悠悠即将熄灭的小火苗吹了口气。 火苗接触到大量氧气，变得更加明亮耀眼。 ‘嘭——！’ 整个城市都听见了这里发出的爆炸声，巨大的气浪追着她们的身形而去。 ‘嘭——！’ 第二声爆炸声响起，这次不是因为粉尘爆炸，而是埋在老旧房子里，还没来得及处理的煤气管道受热爆炸了。 以那栋小楼为中心，大半个小巷子在爆炸之后化为了一片火海，在这个昏暗的黄昏中熊熊燃烧。 小巷子出口处，去而复返的祝至青被这阵气浪拍在了地上，她坐在地上，呆呆看着远远飞走的白鸟。 不管是现实，还是电视里，她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大的鸟，祝至青困惑地皱起了眉头，“洛栖？” 天色慢慢昏沉，回到家的时候，家里诡异地亮着灯。 除此之外，仔细闻闻，还能从空气中嗅到热腾腾的香气。 洛栖紧紧攥着装满书的超市购物袋，倒退了两步。 这些东西绝对不该此时此刻出现在她的家里。 家里有人。 洛栖转身就走，她宁愿今晚在街头流浪，也不想回家。 ‘吱嘎——’ 有人从里面拉开了大门。 洛栖全身肌肉紧绷，她听见了来自背后的声音。 正在她准备拔腿就跑的时候，一只手拉住了她。 右手腕传来受力，洛栖被拉住了手，被迫回头。 看见来人的一霎，洛栖松懈了下来，止住脚步，转过身，微微喘气，做了一个简单的手势。 这个手势是‘你怎么在家’的意思。 拉住她手腕的是一个神色平静的少年，他一只手按住她的手背，掌心的温度完整地覆盖在她微凉的皮肤上，另一只手自然地接过了洛栖手上的超市购物袋。 洛栖挣开了他的手，比划了几个动作，问他为什么在家。 今天是周天，家里不该有人。 少年叹了口气，比划了一个手势，让洛栖进来吃饭。 他微微侧身，让开了空间。 房间里微黄的灯光从他漆黑的眼睫上跌落，在眼尾缓缓拓下一点镀着金边的虚影，周身气息纯净又温暖。 洛栖走进房间，客厅的餐桌上摆着几个还在冒着热气的菜，有洛栖喜欢的番茄炒鸡蛋，还有榨菜炒香干，一大碗蛋花汤。 少年关上房门，上好锁，把洛栖的购物袋书包放到一边，去厨房里盛出了两碗米饭，坐在了洛栖对面，把筷子递给她。 ‘吃饭’。 少年又做了一遍这个手势。 洛栖没有接过筷子，也没有回应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她还在等他的解释，没有解释，她大概是不会吃饭的。 少年叹了口气，放下筷子，做了个手势，意思是‘学校今天不上课’。 洛栖下意识就想反问为什么，突然想到自己学校今天也不上课，所有人都要在家上网课，开学时间待定，难道他们学校也是因为这样才把学生都放回来。 安全问题，不容忽视，那也可以理解。 洛栖做了个手势，‘作业做完了么？吃完饭我给你看看作业，不要偷懒’。 少年点点头，给洛栖夹了一筷子香干，顺手又把洛栖的筷子递给她。 ‘吃饭’。 洛栖接过筷子，两个人默默吃饭。 他们没有再说话，房间里只有碗筷相碰的声音。 少年房间的灯光比洛栖房间里的灯还要亮一些，两个人房间的结构陈设都是极尽的简单。 花了大半个小时看完了少年已经做完了的初中作业，聋哑学校的内容偏简单，何况又只是初中，这些内容对她来说实在是小菜一碟，抻了个懒腰，洛栖回了自己房间。 少年在她之后出了房间，走到卫生间，打开水龙头，蹲在地上把洛栖换下来的校服和自己的校服放在红色的大脸盆里，用力揉搓，在一大堆雪白的泡沫里把他们的衣服一件件洗干净。 少年仔仔细细揉搓着校服，把洛栖校服翻过来，准备进一步清洗的时候突然愣住了。 在洛栖的校服后背，有一个清晰的血指头印，血液已经不再鲜红，但力透衣背，像是有人曾经死死地抓住洛栖的衣角。 刚刚洛栖的手上绝对没有任何伤痕。 这不是洛栖的手指头印。 也不会是洛栖的血。 这是谁的血？ 第10章 欢迎光临 少年皱着眉，去厨房倒了一些洗洁精和盐，把这个已经干涸了的血指头印一点点，一遍遍地揉搓，直至清洗干净。 卫生间白瓷铺就的地板上，洛栖的衣服浸泡在红色大脸盆里，少年的时候在里面搅了一下，微波泛开，雪白的泡沫慢慢被鲜血染得粉红，粉色的泡沫之下是深沉的红色。 少年挽起袖子，把所有深红的，粉红的都倒进了马桶，他推开了卫生间的窗户，夜色冷清，冲淡了刺鼻的消毒水气味和闷重的血腥味。 今夜无月。 夜深人静，整个世界都陷入安眠的时候，洛栖却突然睁开了眼睛，清醒无比。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她刚刚明显感觉到手腕上的绳子动了动。 下午的双蛇大战，声声消耗过度，在带着她离开之后就变成了一只蔫不拉几的小青蛙。 此刻这只累趴了的小青蛙正趴在洛栖给它准备的碗里休息。 门外的人绝不会是声声。 洛栖从枕头底下摸出了红色大剪刀，此刻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变得缓慢，口干舌燥，听力前所未有的好。 她仔细听着房门外，客厅里面的动静。 有人重重摔倒在了地上，骂骂咧咧地站了起来。 洛栖可以听见他把酒瓶子放在餐桌上的声音，还可以听见他慢慢靠近自己这个房间的脚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洛栖甚至可以透过紧锁的门闻到一股浓烈酸臭的酒味。 ‘吱嘎——’ 洛栖微微松了口气，他打开的是卫生间的门。 紧紧握着手里的剪刀，丝毫不敢放松，洛栖不知道等了多久，等到有人冲破那一扇脆弱的房门，等着拿起这把大剪刀和人厮杀血拼。 等着等着，她拿着剪刀睡了过去。 今天实在是太疲惫了。 洛栖梦到了一个只有黑和白，无星无月，无比寒凉的街道，空气中漂浮着朦胧的，宛若灰尘般的淡淡的霾。 她梦到有人冲进了自己的房间，面目狰狞，手里提着深绿的酒瓶，酒气熏天，面容狰狞。 紧接着家具翻倒，酒瓶碎裂，灯光摇晃，世界像末日一样喧闹，而她在一片仓皇和混乱之间逃了出来。 她总是梦到自己在逃。 在这条只有黑和白，黯淡寒凉的街道，洛栖跑了很久也没有跑到尽头，她气喘吁吁地停下来，才发现她实在是太狼狈了，光顾着逃跑，忘了穿鞋子和袜子，赤着脚在这条街上奔逃。 深夜的街道空无一人，连一丝光都没有，洛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可以清晰地看见这条街上的景物。 洛栖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白色睡裙，她抱着胳膊，吸了吸被冻红了的鼻子，她勉强能认出来这应该就是她家门口的那条小巷子。 她也知道这是个梦，晦暗的梦。 也只有在做梦的时候，她才不会有日夜不息的头痛。 在她停住脚步的瞬间，‘滋滋——’的电流声穿过，街道上所有灯光同时亮起，温暖的黄光照亮整个黑白世界，然后又同时熄灭。 洛栖抬头看着无星无月的天空，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刚刚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高天之上一闪而过。 洛栖抱着胳膊，尽力维持自己腑脏之间的温度。 这个街道真是太冷了。 彩虹一样的霓虹灯一闪一烁在前方亮了起来，吸引着洛栖的视线。 洛栖认得这个在黑夜之中突然亮起炫目彩光的建筑，这是离她家最近的一个电影院，没有名字，就叫做电影院，是这个城市最早的一个电影院。 时过境迁，老家伙要被时代抛弃了，为了活下去，老电影院里面的电影票总是卖得很便宜，十几块钱就可以坐进去看一场2个多小时的电影。 洛栖还在里面做过兼职，穿上巨大的玩偶服，遮住面容和身体，在电影院门口兜售电影票和爆米花，和路过的男女老少合影留念。 这份兼职一天可以拿到80，日结，运气好还能进去蹭的空调和电影。 洛栖走到电影院门口，这是在梦中唯一亮光的建筑，简直就在和洛栖打招呼，我在这儿，来找我。 可当洛栖看清楚电影院门口的景象时，却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太阴暗了，还是自己终于开始发疯了。 不是疯子，怎么会有这样癫狂梦。 彩色的霓虹灯光下，校游泳队所有游泳队队员们的脸上都保持着大大的，和空姐一样标准的微笑。 不仅如此，姑娘们修长的手臂伸直，手指自然合拢，手掌向上，齐齐指向了电影院里面。 这是和迎宾一样，表示欢迎光临的姿势，动作神态僵硬冰冷，像是为人所控，毫无自由的玩偶，也像是新鲜的僵尸。 在第一次死亡之前，洛栖赶到体育馆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如花年华的姑娘们横死在了游泳馆里。 洛栖重来之后，也没来得及救到这些姑娘，她们的尸体被发现，在她们父母的哭诉中被抬出学校。 可洛栖第二次重来之后，她已经引开了这些姑娘，让她们远离金雨。 此时此刻，她们应该和父母团聚，回到家里了才对。 洛栖明明已经拯救了她们。 可现在，这些曾经的游泳队少女们面带诡异又僵硬的微笑，出现在了这个电影院门口。 就算这样，也没什么。 不过是梦而已。 让洛栖恶心的，是这些游泳队员都没有腿。 花一样的姑娘们被人从腰部整整齐齐地斩成了两段。 上面一段保持着标准的欢迎光临的姿势，摆在左边，下面一段截面朝下，大腿朝上，脚尖朝天，白皙的脚尖和芭蕾舞演员一样绷得笔直，摆在右边。 一堆沾着血沫和碎肉的棒球棍，和垃圾一样堆在电影院门口旁。 游泳队员们都是学校的门面担当，每一个队员都经过严格的筛选，腿长腰细肤白，拍照的时候个顶个的好看。 所以摆在右边的腿比左边的身体还要高。 静立原地，有如冬日淤泥中的清白藕林。 摆在最外面，离街道最近的，就是金雨的脸，笑容夸张，表情僵硬。 在游泳队员的大腿森林和身体中间铺着一张鲜艳的红地毯，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等待着洛栖的光临。 wele。 欢迎光临。 第11章 诡异电影院 洛栖蹲下来，轻轻戳了戳金雨的脸，软乎乎，白嫩嫩的，肌肤还富有弹力。 除了没有知觉，没有下半身，略显僵硬之外，这好像就是金雨本人，栩栩如生。 洛栖把金雨上半段身体抱了起来，横放在地上，她试图把这些尸块拼回原状。 可每当她抱起金雨的身体的时候，原地空出来的位置上立刻就会出现一个新的‘金雨’，依然笑得夸张，依然在欢迎光临。 洛栖手里这半具少女美好素净的肉体在新的金雨出现之后，很快就会变成一堆散沙，从洛栖的怀抱和指缝里溜走，消逝在空气中。 洛栖尝试了很多次，可每一次她都只能眼睁睁看着金雨变成一堆流沙。 一切都是无用功。 一只金色的蝴蝶不知从何处悠悠振翅而来，绕着洛栖转了两圈，洛栖伸出手指，金蝶停在了洛栖的食指指尖。 这只有着长长金色尾翼的蝴蝶比洛栖见过的所有蝴蝶都要华丽，电影院门口炫目的光彩照在它身上，反射出细碎璀璨的光芒，金子般夺目耀眼。 洛栖手指一动，如梦似幻的金蝶抖抖身子，长翅一振，飞进了电影院。 穿过一张张认识的脸，穿过长长的由美好素净肉体围起来的走道，洛栖进入了电影院。 这个电影院没有任何人影，洛栖是今天唯一的观众。 洛栖在这里做过兼职，自然知道这个电影院的构造。 这个电影院之所以逐渐没落，除了设备陈旧之外，和这个电影院太小也有关系，这个电影院只有一个放映厅，里面大概能容纳二三百个观众，屏幕质量比较老旧，只能看一些2d的电影。 她推开了电影院的门，电影院里的座椅都是红色软垫，印象中这些座位应该都很旧了才对，可在梦中的电影院红色软垫却是崭新的，似是鲜血染就，透着一股和破旧外观格格不入的雍容典雅。 观众席上空无一人，整个放映厅灯火通明。 或许知道是梦的缘故，洛栖自来熟地在电影院最中央的位置坐了下来，这个位置四面八方望出去都是红色的椅背。 她仿佛坐在红色大海的中央。 等洛栖坐定之后，耀眼的灯光暗了下去，一束光笔直地刺破空气，从洛栖身后打在了面前的荧幕上。 电影正式开场。 没有熟悉的龙标片头，也没有出品方，制作方，没有那些冗长的片头，开场直接就进入正题，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孩从高楼上一跃而下。 镜头跟随着女孩一起跳了下去，砸在地上的一摊血泥上慢慢显现出这部电影的名字——谋杀盛夏。 整部电影画质很差，音质也掺杂了很多杂音，收音设备明显不太行，像是上个世纪的未修复的盗版产物。 过于糟糕的画质反而让人感觉这不是在看电影，而是在看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窥视别人的记忆。 电影剧情简单，是个老套的，没什么教育意义的复仇故事。 除了在这部电影中，欺负女主角的反派就是金雨。 这些恶行的发生，只是因为女孩儿的身材姣好，胸大腰细肤白而已。 电影里这个女孩不是没有反抗，但她的反抗又如何抵挡漫天无故的恶意。 有人的书不小心掉到了地上，女孩弯腰试图帮他捡起来，却被大声喝止。 不要碰！ 她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缩在一边，看着平时那样和善的人深深蹙起眉头，带着万分嫌恶万分厌恶，隔着餐巾纸把书捡了起来。 他没有说话，可他眼神里的嫌弃比那些骂人的脏话还要锋利。 师长面前，金雨辩解的声音比女孩还大，好像她才是受害的一方。 这样的事情多了之后，其他人也选择了视而不见。 他们认为这只是玩笑。 很多人认为自己只是冷眼旁观。 直到最后，他们都没觉得自己犯了什么错。 媒体调查公布这个案件的时候，洛栖看见了黑白照片下面这个女孩的名字。 祝至青。 在这个电影里，金雨就是个没什么脑子的反派。 她嫉妒祝至青的身材。 这种微小的情绪逐渐发酵，在她看见自己男朋友扶了一把即将摔倒的祝至青的时候升到了顶点。 她起了个头。 这成为一场所有人的游戏。 电影的主角是祝至青，并不是金雨。 洛栖不知道金雨这样的嫉妒从何而来，也不知道为什么金雨会被这种恶心的怪物占据身体，又是什么时候被占据身体。 不过她也不太在意这些问题，她在意的是： 偷泳衣的人会是金雨么？ 还是那个会变形的怪物？ 她，或者说它，还是个女高中生么？ 那个会变成双头巨蛇的怪物，死了么？ 第12章 酱油醋煎蛋 遇到金雨的时候，的确不是洛栖第一次遇到这种可以占据生灵身体，异化躯体，意欲吞噬所有人类血肉的怪物。 除了在自己身边之外，洛栖目前还没有听说在世界其他地方还有这样的生物出没。 新闻没有报道，网络世界也没有这种怪物的痕迹。 这些异种生物仿若地狱造物，绝非人间所有。 而且它们都对洛栖有超高的食欲。 在它们眼里，洛栖这种大概属于唐僧肉级别的。 洛栖也不知道它们是从哪里来的，每一次它们出现的方式都不一样，金雨身上这种是洛栖遇见的最恶劣的。 和传说中的鬼怪一样，占据人类的身体，胃口大开，无情地吞噬身边所有的活物。 但金雨是洛栖遇见的第一个会说话，有神智，能透露更多信息的怪物。 这些怪物都很难被杀死，刀砍斧劈都没什么很好的效果，目前彻底杀死它们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放出声声。 当遇到这些怪物的时候，声声会化成异形，和它们战斗，最终把它们吃到肚子里。 也只有吃到声声的肚子里，才是目前为止最完善的清理方式。 第一次看见声声一口就吞掉稀奇古怪的怪物的时候，洛栖吓坏了。 她提起声声的后腿，拼命抖动，抚摸按压声声鼓鼓的小肚子，希望它能把这不干不净的脏东西给吐出来。 担心声声出事，她甚至带着声声去做了个昂贵的b超。 医生拿着探头左看右看，声声躺在宠物医院的床上，在洛栖的顺毛撸之下舒服地打了个饱嗝。 医生叹了口气，收起了手里的探头，“没什么问题，就是太肥了，好像有点中度脂肪肝，你少喂点，给它买个猫爬架，多陪伴，带着它多运动。” 声声是听得懂人话的。 小猫咪可听不得这些。 捂住声声的耳朵，洛栖下意识地反驳了一句，“也还好······它其实挺爱运动的。” 医生看着肩膀比腰粗，腰比屁股大，屁股比脸大的声声，摇了摇头，看着一人一猫的眼神里写满了‘这种鬼话，你自己信么’的无奈。 医生摆了摆手，“行，带着你家煤气罐回去。” 洛栖皱着眉看完了整部电影。 电影结束的时候，太阳穴内一瞬尖锐的疼痛伴随着耳鸣声迅速席卷了整个大脑，洛栖整个人像是都陷进了红色的软垫座椅里，再度睁开眼睛，外面传来清脆的鸟叫声。 天亮了。 鼻尖传来陌生的香味，油汪汪的，大概是煎蛋。 推开门，一眼就能看见少年孤独的背影，他穿着已经褪色的短袖和牛仔裤，背对着洛栖，手中动作行云流水。 锅中的煎蛋已经烤得边缘焦脆，少年往锅中淋了一勺酱油，一勺白醋。 ‘滋啦——’一声之后，整个屋子都弥漫着酱油醋煎蛋的香气。 这是洛栖最喜欢的做法，焦脆的煎蛋边缘全是孔洞，可以吸收所有汤汁。 这种煎蛋佐粥最佳。 洛栖走进厨房，把电饭煲里的白粥盛了两碗出来，她戳了戳还在煎蛋的少年，等他转过来以后做了个手势：‘等下我陪你去学校看看有没有开学’。 少年没有回应。 洛栖拿起筷子，板起脸在少年的手背上敲了一下，简单做了个手势： 洛一色，你不会是逃学？ 少年洛一色把煎好的鸡蛋倒进了碗里，摇了摇头，举着碗表示自己现在没有手来回应洛栖的问题。 两个人坐了下来，洛一色往自己碗里夹了半块破碎的煎蛋，把剩下的煎蛋推到了洛栖面前。 洛栖拿起勺子，在碗里搅了搅，又放了下来，比划了几个手势： ‘我们学校放假是因为安全事故，应该不会波及到你们，吃完饭我带你去学校看看。’ 洛一色也放下了勺子，叹了口气，比划了几个手势，‘不去上学了。’ 洛栖蹙眉，问他为什么。 洛一色一脸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大家都这样。’ “都这样？”洛栖喊出了声，手上依旧快速做着手势，“都这样也不意味着就是对的。” “是不是他？” 洛栖直视着洛一色的眼睛，眼神坚定，漆黑的的眸子像是能够看透人心一般，不允许任何躲闪和迟疑。 洛一色看着她的眼睛，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打了个手势： 我想挣钱。 我们，我，你，需要钱，很多很多钱。 洛栖不说话了，她低下头，顿了一会儿，又抬起头，给洛一色夹了一筷子煎蛋，“吃，这不是你操心的事，我有钱。” “吃完去上学。” 说完她埋头吃粥。 洛一色在星光特殊学校里也有学过读唇语，只要他能看见别人的嘴唇，也能大概读懂别人的意思，并不一定需要手语。 吃完以后洛栖回到房间，拿钥匙打开了自己的柜子，洛栖从存泡面的箱子底下，抽出了一个已经空了，皱巴巴的泡面袋，打开，里面是洛栖所有的钱。 初升高的时候，洛栖选择了离家更远，但免学费，承诺提供高额奖学金的稠城高中。 虽然才上高一，但学校老师也给她申请了贫困生补助，还为她争取到了校董会的助学金。 加上之前的存款，洛栖的手里现在大概有二千多。 星光学校是政府补助的聋哑学校，洛一色学费也是全免，这些钱就是他们俩唯一的生活来源。 节约一点应该能撑到暑假，等暑假来的时候，洛栖可以出去找兼职，挣钱补贴家用。 洛栖点了点，数了一千块钱出来，剩下的钱叠好，放回原处，关上柜门，仔仔细细地上好锁，洛栖带着洛一色坐公交车去了星光特殊学校。 星光学校是全市要接受特殊教育的孩子唯一的选择，政府全额补助，所有残障的孩子都要在这里学习，中考，高考，直至上大学离开。 “老师，您也知道，我们家情况比较特殊，请您一定不要相信任何人说不让洛一色读书的话，只要我还活着，我一定让洛一色读到底，绝不反悔。” “下次如果洛一色爸爸妈妈再打电话来说让他退学，还麻烦老师多挡一挡，打个电话到我这里，我一定会拦住他们的，我们洛一色将来肯定要读大学的。” “我们条件不好，这是我们一点小心意，老师平时也辛苦了，一定要注意身体，我们洛一色还要麻烦您，将来考上大学一定给您摆一桌谢师宴。” 洛栖微笑着把刚刚在路上买来的两箱牛奶放在了老师办公桌下面，和老师就这两箱牛奶的归属进行了一番拉扯。 洛一色睁着眼睛，全神贯注地盯着洛栖不断开合的嘴唇，试图搞明白洛栖说的每一个字。 他有听力障碍，十聋九哑，他的语言功能从小就不太好，后来更是退化到发不出声，只能靠手语或是唇语搞清楚别人的意思。 他实在是太想知道洛栖说了什么。 第13章 疯女人 洛一色跟在洛栖身后，把她送到了校门口。 “我回家了，你好好学习，不许提前回家。” 洛栖揉了揉洛一色的头发，她的个子比他高一个头，揉头发的手法和撸猫的没什么不同。 洛栖摆了摆手，转身离开。 隔着铁栅栏直勾勾看着洛栖愈行愈远的背影，洛一色很想和她一起回家。 有人拍了拍洛一色的肩膀，洛一色回头，是老师。 老师叹了口气，做了个手势：我还以为你和他们一样回不来了。 星光学校里很多人都会因为各种原因退学，有些是父母觉得读书无用，这群残障的孩子大概也不会有什么未来，不如早点回家，学门手艺，早点给家里挣钱。 洛一色没有骗人，大家的确都这样，早早地离开学校，再也没有回来，过上无人问津的生活。 老师手里拿着个红包。 这是刚刚洛栖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塞在他办公桌上的，里面是八百块钱，老师看见这个红包才追了出来。 但洛栖走得太快，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已经没了人影。 “你姐姐对你挺好的，你要听她的话。” 老师拍了拍眼神还挂在洛栖离开的地方的洛一色，重复了一遍，“听见了么，洛一色，你要听话，别对不起你姐姐，她也不容易。” “她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这个红包你周末的时候拿回家还给你姐姐，那两箱牛奶也带回去，你和你姐姐分着喝，我哪里要你们俩小孩儿的东西，牛奶别攒到过期，知道么？” “姐弟俩都干巴巴的，你比你姐还矮一个头，小心以后变成一个矮冬瓜。” 老师拍拍洛一色的肩膀，带着他走进了学校。 洛栖在公交车上静下心来，还抽空想了想昨天晚上背过的单词。 到这个稠城高中之后她其他科目都是第一，唯独英语不是太好，尤其是口语和听力。 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是通过最笨的不断重复，不断记忆，不断的题海战术来提升自己的英语成绩。 虽然她也不知道学了英语有什么用，但这门课值150分，想要考好，就不能松懈。 打开家门，一个风姿绰约，穿着红色紧身包臀短裙，烫着波浪卷，唇红如血的女人像只猫一样举着勺子，搜刮着电饭煲里剩余的残粥。 看到洛栖，女人笑得张扬明媚，举着饭勺对洛栖招了招手，“哟，大学霸今天没去上学啊。” 洛栖的脸一下子就冷了下来，看都没看她一眼，面无表情地关上门，走两步就准备回自己房间。 女人伸出舌头舔掉了嘴角的米粒，“怎么，都这么久没见了，大学霸连个招呼都不打啊？” 女人叼着勺子，眼神一扫，上下打量着洛栖，笑了一下，她长得艳丽，这一笑起来更是风情摇晃，整个人就像一杯醇厚的红酒，齿颊留香，让人总有想一亲芳泽的冲动。 “好歹叫一声妈啊，大学霸，我好歹生了你。” “别和个婊子一样没良心。” 女人唇角勾着微微的讥讽。 如果她是一杯酒，那也一定是一杯加了砒霜的毒酒。 “你吃的，是我的晚饭。” “还有，洛一色还在读初中，国家规定九年制义务教育，强行让他退学是违法的。” “你现在是他名义上的母亲，我不介意送你去坐牢。” 洛栖偏过头，没有正眼去看女人，打开了自己的房门。 “好呀，大义灭亲是！读了这么多年书就读了个这！” “哑巴要读书，你也要读书，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她亲姐姐？” 女人冷笑，一身风情褪去，化为刺骨的尖酸，“钱哪里来？” “你去卖啊？” 女人眼神一转，上下打量了一眼洛栖，冷笑，“你现在倒正是能卖个好价钱的时候。” “要不是指望着你考上大学找到工作，将来孝顺老娘，老娘连你也不想供。” “你也觉得我是疯子，想摆脱我是不是！我告诉你，你将来挣钱了要是敢不给我，我肯定要去你们单位门口，告诉全天下你她妈的就是个疯婆子！” “我看就你这个狗德行，想考什么好大学真是做梦！” “提前说好，你可别找我拿钱，我可没钱供你们两个秀才。” “再说了，你不是还有奖金么？我可都听说了，你们学校发奖金可大方，你要是孝顺，把钱拿出来啊。给你老娘我买包烟也好。” “小赤佬自己老娘不养，倒巴巴地去养那个狗娘养的······” 洛栖关上门，把女人刺耳的声音也关在了门外。 洛栖的母亲是个远近闻名的疯女人。 她的美丽和她的疯狂一样出名。 和她说话总是有种骨头深处泛上来的酸软和疲惫。 洛栖把自己砸进床里，陷在柔软潮湿的被子里，看着空白的天花板，看久了，闭上干涩的眼睛，尽量放空自己的思绪。 房间里传来簌簌的声响，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洛栖的房间里爬行。 嘶嘶——嘶嘶—— 洛栖眼睛都没有睁开，低声说道：“回来。” 巨蛇化成猫咪，小猫咪轻轻巧巧地跳到了洛栖的身上，贴在了她的胸口，随着她胸腔的起伏而起伏。 洛栖揉了揉长长的猫毛，她的声音沙哑，像是刚被砂纸摩擦过，“你也觉得她真该死，是么？” “我也觉得……等等，声声，再等等，等我们离开这里就好了。” “考上大学，一切都会变好的。”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怀里的声声，声音很轻，像是在和声声说话，更像是自言自语。 第14章 超强愈合 ‘咚咚咚——’ 门外传来有规律的敲门声，声音遥远，不是洛栖的房门，而是家门口。 女人打开了房门，惊喜地叫了起来，声音是和洛栖说话时完全不同的甜蜜和娇软，像一个熟透了的烂桃子，轻轻一掐就会爆出甜蜜的汁水来，“诶呀，死鬼，你来了呀。” 男人低低笑着，门外传来耳鬓厮磨的声音，女人笑着说家里没人，很无聊。 男人邀请女人去什么山庄钓鱼，女人问男人他老婆不会也一起去，男人大概是否定了这个说法，女人美滋滋地用力亲了男人一口。 两人你侬我侬，直到关上房门，逐渐走远，那股黏腻的感觉还残存在空气中，挥之不去。 有一种一脚踩到别人吐掉的，已经嚼烂了的口香糖的恶心。 家里又只剩下了洛栖一个人。 她静静平躺在床上，难得的大脑一片空白，耳边除了耳鸣声便是自己轻重不一的呼吸声，一声一声，慢慢叠加若海啸，将她拉回那个睡梦中幻觉般的世界。 断肢，残臂，黑白世界，红色电影院。 洛栖抱着声声，坐了起来，她撩起裤腿，揭开上面还未脱落的创口贴。 肌肤光滑白皙，没有任何瑕疵。 那样狰狞可怖的伤口，流了那么多血，可两天不到的时间，一切都已经恢复如初，任谁也看不出这里曾经有一个血肉模糊的伤口。 自己的身体，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因为不知道的原因，悄悄变异了。 洛栖放下裤腿，两天时间，比上次更短了一些。 自己的身体不仅在变异，而且慢慢开始进化。 她上一次用剪刀在自己胳膊上划了一道小口子，都花了将近一周才完全愈合。 这次只花了两天时间。 第一次发现自己身体的特异性应该是在更早之前，那时候她还没有遇见声声。 她又一次一个人跑出了家，赤着脚在深夜无人的街上漫无目的地晃荡。 街上的灯一明一灭，洛栖一个没注意，掉进了一个刚刚被挖出来的土坑中，这大概是道路工人想要种树临时挖出来的一个坑，土坑不深，但洛栖的脚踝高高肿起，还是崴了脚。 夜深人静，明月在天。 洛栖忍着剧痛爬出了这个土坑，离这里最近的医院也有好几公里，她知道去的路。 洛栖拼命咬着牙，扶着街上昏暗的路灯站了起来，一瘸一拐，慢慢向医院的方向移动。 她没有钱，可她也没有别的选择。 不知道走了多久，大概只有一百米，也可能有两百米。 洛栖的呼吸越来越沉重，胸腔阵阵发痛，口中不自觉带着一股铁锈的腥味。 某种压力，或者说窒闷感，蜂拥着向她挤压而来。 她有些喘不过气，于是张开嘴用口呼吸。 一点冰凉落在了她发烫的额间。 洛栖扶着路灯，仰头看向黑沉的天空 数以亿计的雪花向她飘落。 第二天的新闻报道，南方小城迎来了近十年罕见的第一场雪。 这场雪一下便是大雪，白色的鹅毛飘散，放眼望去尽是上天馈赠般的惊喜感。 仅仅一夜，便将整个世界染白。 洛栖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眼前一黑，倒在了这一片纯白中。 大雪像一座墓碑，一点一点把洛栖深深掩埋。 大雪之下，洛栖的心跳越来越慢，到后面几乎几分钟才跳动一次。 她的体温却越来越高，抵抗着严寒低温，边上的雪花都被她的体温慢慢融化，化成一摊脏污的水，成了白茫茫大雪中唯一的斑驳。 昏迷之中的洛栖处在一种非常古怪的状态，似乎越来越健康，又似乎在慢慢死去。 第二天一大早，扫雪工人已经在街头撒盐，扫雪。 看见这一堆隆起的东西时，穿着橘黄工作服的工人还以为这是一坨垃圾，直到走到面前才发现这是个小姑娘。 扫雪工吓一大跳，赶紧丢掉手中的扫帚，蹲下来拍了拍洛栖已经被冻红的脸颊，“姑娘？小姑娘？醒醒！” 继而高呼：“来人啊，这里有个小姑娘！120，打120！” 昨天晚上温度骤降，天气预报说最低温的时候室外只有零下七度，没有人可以在这样剧烈的失温中活下来。 扫雪工眼看着大雪几乎埋葬了洛栖整个身体，扒开她身上积雪的时候，这个小姑娘身体僵硬，大概率活不成了。 扫雪工大声呼救，但他突然僵住了，有一个人拉住了橘黄色的工作服。 洛栖脸色慢慢变得红润，她一把拉住了扫雪工的手臂，“阿姨，不用，不用叫120，我没事。” “傻孩子，怎么没事，你刚才都没热气儿了······” 扫雪工目瞪口呆看着洛栖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 洛栖原地转了两圈，肿胀的脚踝已经完好如初，冰天雪地里洛栖合上手掌，往掌心里哈出一口气，搓了搓手，“阿姨，谢谢你，我先回家了。” 然后和小兔子一样拔腿就跑，不一会儿就跑没了影儿，留下扫雪工在风中独自凌乱，“现在年轻人······真野啊······” “还有，我不是阿姨，是叔叔啊！” 那晚之后，洛栖发现自己身体自愈的速度远超常人，并且最近自愈的速度越来越快。 这个特殊的能力在很多次救她于水火之中。 她不知道这个能力从何而来，也不知道这个能力有没有什么副作用，她只是安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然后把这个小秘密牢牢地锁了起来，不让任何人知道。 她有时候也怀疑这一切只是一场梦，就和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在临死前产生了幸福的幻觉。 真正的洛栖或许早就死在了大雪之下。 第15章 谢谢 “她们说你胸很大啊，都说胸太大很容易得乳腺结节，妹妹，大方点，让哥几个给你看看呗。” “是啊，哥几个可是妇科圣手，这方面老有经验了。” 猥琐的调笑声传进了洛栖的耳朵里。 怎么又是这种狗血剧情？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抱着书靠在了墙壁上。 学校这周都是上网课。 洛栖没有手机，也没有电脑，坐公交车到图书馆这边，准备在这边学校准备的会议室里上网课。 还没进图书馆，就遇到了这一幕。 “我没有，我要上课，你们让开，不然我要报警了。” 女孩儿反抗的声音细若蚊蝇。 被欺凌的女孩儿叫祝至青。 洛栖心念微微一动，她想起了那部叫做‘谋杀盛夏’的电影，里面的主角就是祝至青。 电影最后一幕，穿着白裙子的祝至青一跃而下，狂风吹起她的裙摆，像一朵盛放的花。 她重重拍在地上，鲜血四溅，全身骨骼断裂，心脏慢慢停止跳动，头骨破碎，沾着脑浆的头骨凸出，顶着还在微微颤动的脸颊上的皮肉。 就算这样，她的脸上却依然带着解脱的笑容，整个人安安静静躺在血泊里。 红白相间，这是一朵由血肉骨骼制成的最纯洁的花。 洛栖低头聆听着少年们肆无忌惮的笑声，其中还夹杂着女孩微弱的哀求声和哭喊。 电影里的大反派金雨不在，可是这场游戏已经开始了，有的是人来补足她的位置。 哪怕是金雨本人，大概也无法停下来。 不出意外，这个叫做祝至青的女孩儿会奔赴向她注定凋零的命运。 洛栖转过身，走进图书馆这个阴暗潮湿的角落。 人未至，包先到。 她把自己沉甸甸的超市购物袋砸在了正捏着祝至青脸蛋，即将亲下去的高个子身上。 超市购物袋里的书本散落一地。 高个子被突如其来的知识的重量砸得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随即洛栖和豹子一样冲了上来，还没看清她的动作，洛栖就已经骑在了他的胸膛上，膝盖紧紧夹住那个高个子的脖颈，用自己的体重压制着他的挣扎。 但高个子也没怎么挣扎，让他不敢挣扎的并不是洛栖的体重，而是悬在自己眼球上的那把剪刀。 刀尖锋利，闪烁着寒光，距离他的眼球只有咫尺之遥。 比刀尖更冷的是洛栖，眼神已经证明来意，高个子后背一阵阵发凉。 他觉得这个女生是来杀人的。 洛栖拿着剪刀的手很稳，男生更怕自己眨眨眼就会碰到这把剪刀，戳伤自己的眼球。 没人看清洛栖是怎么冲进来的，当他们定下神来的时候，洛栖已经把剪刀刀尖对准了那个高个子的眼球。 所有人都呆在了原地。 洛栖浑身肌肉紧绷，举起刀尖就要用力刺下去，高个子男生连连高呼，“等等，等等！你是谁啊？神经病啊！我怎么得罪你了！大姐！大姐！你是我大姐行不！咱有话好好说啊！” 哪有这么办事的，一句话都不说，上来就直接动手！ 剪刀的刀尖停在了高个子男生的眼球上，只要洛栖一个松手或是一个不稳，刀尖就会戳进男生的脑子里。 在场的人都觉得莫名其妙，甚至没人觉得洛栖和祝至青有关，他们都只觉得是这个高个子男生在哪里得罪了人，现在人家杀上门来了。 还没等洛栖说话，图书馆周围传来了刺耳的警笛声。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有人试着上前，想把被洛栖骑着脖子的高个子拉起来，“警察来了，你不要太过分。” “是啊，你还是学生，把我们老大放开！” “你要是敢伤到我们老大，你就完蛋了！” 几个人互相对了对眼色，上前就要把洛栖架起来。 洛栖一言不发，夹紧了大腿，腿上的肌肉绷起，夹得高个子男生几乎无法呼吸。 男生的脸被勒得青紫，都已经翻起了白眼，所有呻吟和呼救都被锁在了喉咙里。 边上的同伴被洛栖这一来就奔着拿命的态度惊到了，他们连忙求饶，“松开，松开，你不怕警察，我们怕还不行么！再不走我们都要被逮！” 洛栖微微松开了对高个子男生的钳制，掐着他的下巴，冷冷直视他的眼睛。 高个子男生咳嗽了几声，缓过气来，脸色苍白，眼神闪躲，不敢和洛栖对视，连挣扎都不敢继续。 洛栖站了起来，剪刀刀尖依然对着他们，警笛声越来越近，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对视一眼之后一哄而散。 消失之前，其他人还在问高个子男生到底是在哪里招惹到了这么一号神经病，高个子男生揉着脖子，骂骂咧咧说他怎么知道。 洛栖蹲下身，把散落在地上的书一本本捡起来。 从头到尾，她没说过一句话。 警笛声当然也是假的，不远处的声声慢悠悠打了个嗝，吐出一股火腿肠的味道。 打嗝的时候，它的喉咙里又窜出了短促的警笛声。 看着有些沾染到灰尘的书，抚平已经有些破损的封皮，洛栖有些心疼。 还是太匆忙了一些，下次应该在包里装一块板砖，有时候还是用板砖打人比较好。 她没怎么打过架，可这不代表她不会打架。 一只素白纤细的手把掉落在远处的书捡了起来，叠成一沓，却退缩了，拿着书，不敢递给洛栖。 洛栖看着她手里的书，挑了挑眉，几个意思，这是不准备还自己了？ 洛栖对她伸出了手，手指勾了勾，意思是让她把书还给自己。 “这些书，脏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给你重新买一套，或者我赔你钱，怎么样？” 祝至青的声音依然轻若蚊蝇，她双手拿着一叠书，看着洛栖的眼神颤抖着微微向下，不敢直视。 洛栖上前几步，把她手里牢牢攥着的书拿了过来，“这时候该说的不是对不起，而是谢谢？” “脏了的话，拍干净不就好了么？书又没破，都还能用。” 洛栖把书整整齐齐塞进了自己的超市购物袋里，对着祝至青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在她身后，祝至青低不可闻地说了一声‘谢谢’。 洛栖背对着她摆摆手，走进了图书馆。 祝至青亦步亦趋地跟着洛栖离开了这个阴暗潮湿的角落，像在幽暗的洞穴中踉踉跄跄跟着一束光。 第16章 路公交车（一） 17:00，图书馆准时响起了悠扬的音乐，洛栖踩着鼓点离开了图书馆。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今天一天只喝了点水，还没吃饭，她照旧从图书馆里带回去一杯滚烫的开水。 洛一色给她做的饭已经被人吃了个精光，碗都还堆在餐桌上没有清洗。 所以今天是吃海鲜面还是酸菜面呢？ 带着对晚饭的期待，洛栖刷了公交卡，登上了回家的车。 穿过闪着微弱白光的公交车，洛栖坐到了316路公交车最后一排最左边靠窗的位置。 她每次都会挑选这个座位。 316路公交车从始发站到终点站一共需要一个小时左右，洛栖喜欢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的风景慢慢流逝，喜欢雨水划过玻璃的痕迹。 这是两块钱车程的礼物。 洛栖把包抱在怀里，微微侧头，靠在了冰凉的玻璃上。 上车之后外面开始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天空变得厚重晦暗，整个世界都变得潮湿，散发着淡淡的霉味。 洛栖转眼，和车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对视，却愣在了原地。 玻璃里的洛栖也抱着一个包，但当玻璃的洛栖和真实的洛栖视线相对的时候，玻璃里的洛栖咧开嘴角，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这个笑容起码露出了20颗牙齿。 洛栖发誓她这辈子从来没这么笑过。 她忍不住微微后仰，企图离这个诡异的玻璃远一点。 玻璃里的洛栖也微微后仰，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洛栖。 洛栖疑惑地看着这个笑得异常夸张的自己，这个画面真实到她自己都忍不住困惑，这一切是真实的么？ 突然在玻璃中还出现了一只肿胀发黑的血手，血手从洛栖身后凭空出现，一把便揪住了玻璃里的洛栖的脖领子，微微用力，轻而易举就折断了玻璃中洛栖的脖子。 玻璃中的洛栖脸上还带着诡异的微笑，却已经失去了生命的迹象，断裂的脖颈诡异地歪在一边，像一个坏掉的娃娃。 咔—— 现实中的洛栖头皮发麻。 有什么东西轻轻搭上了洛栖的肩膀。 洛栖摸出购物袋里的板砖，扭头对着那人就要拍下去。 “洛······洛栖。” 祝至青呆呆地看着对着自己高高举起板砖的洛栖。 洛栖尴尬地放下了板砖，“是你啊。” 祝至青咬紧了自己的下唇，她咽了咽口水，坐到了洛栖身边，扯了扯洛栖的衣摆，“洛栖，你有没有觉得，这个车里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虽然是废话，但也是事实。 这车里确实不对劲。 316路公交车是在城里和乡下之间来回摆渡的，就算是最冷清的时段，车里也有10个人以上。 现在是下班高峰期，车里却只有寥寥七八个人。 除此之外，这七八个人全部面无表情地看着车窗玻璃。 坐在左边的看左边的玻璃，坐在右边的就看右边的玻璃，没有人聊天，没有人玩手机，没有人睡觉，也没有人打电话，所有人都齐刷刷看着离自己最近的那一面车窗玻璃。 包括刚刚的自己，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情境中。 就连声声都没发觉这其中的不对劲，没有提醒自己异常情况的发生。 可为什么祝至青会是例外。 洛栖直视祝至青的眼睛，“你刚刚坐在哪里？” 祝至青不太习惯这样的打量，有些不敢看洛栖的眼睛，她垂下眸，指了指最后一排最右边的位置，“我就坐在那里，我跟着你上来的。”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其妙，这帮人就······这副怪怪的样子。” “洛栖，要不我们先下车，我感觉不是很好。” “现在外面雨这么大，你好像没有带伞······” 祝至青被洛栖从购物袋里掏出来的雨伞噎住了剩下的话。 剪刀，板砖，课本，折叠伞······ 这个购物袋里到底还有什么啊？ 哆啦a梦的四次元口袋么！ 洛栖把折叠伞的伞柄拉到最长，用这个伞柄勾住了不远处的安全锤。 安全锤上连着一根细细的电线，当安全锤脱落的时候，整辆车都响起了刺耳的警笛声，伴随着85分贝的报警声的是更加刺目的红色闪光。 按理来说这时候公交车司机应该站起来制止洛栖这样莽撞的行为，车里的乘客们最起码也应该好奇地往这边看看是什么情况。 但无人在意。 没有人大声喝止，没有人来阻止洛栖。 所有人都痴痴地看着车窗玻璃，沉浸在一片虚无中。 公交车车窗玻璃都是钢化玻璃，中间部分是最为牢固的，四角和边缘则相对薄弱，遇到危险的时候，拔下安全锤，与玻璃成90度垂直发力，敲击相应位置即可。 公交车公司甚至贴心地贴上了标志，告诉乘客们遇到危险该敲击什么地方。 洛栖拿起红色安全锤，对着车窗玻璃的边缘用力敲了下去。 在安全锤砸下的瞬间，车窗玻璃泛起一阵水波状的涟漪，吞掉了砸下的所有力道。 砰砰砰—— 洛栖砸到手都疼了，车窗玻璃毫发无伤。 这些车窗玻璃显然无法用外力击碎了。 “洛······洛栖······这······” 祝至青实在是无法理解眼前这种情况。 咔—— 咔咔——咔咔咔—— 有什么声音来自头顶，而且越来越近。 就好像有个东西在公交车顶部，察觉到了她们的动静，向她们的方向不慌不忙，慢慢攀爬了过来。 祝至青屏住呼吸，不敢错过这个来自头顶的声音。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5米，3米，2米…… 然后，声音消失在她们正上方。 祝至青咽了口唾沫，控制不住地战栗起来。 这意味着她们上面的东西到达了目的地。 第17章 路公交车（二） 洛栖拉起祝至青的手，两个人踮起脚尖，屏住呼吸慢慢离开她们原本的位置。 因为安全锤拔出而被拉响的警报声和刺目的红色闪光依然在不断闪烁，洛栖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和这个警笛声化为了一体，紧紧捏成了一团。 ‘呲呲呲——’ 顶上的声音换了一种声响。 这声音无比刺耳聒噪，就像是尖锐的指甲直直刮过黑板。 这个声音带来的不适感甚至超过了车厢中刺耳的警笛声。 洛栖把安全锤递给祝至青，自己手里换上了板砖，另一只手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剪刀。 两个人继续慢慢离开后排区域，可在她们刚刚离开之后，另一个方向的车顶上也传来了类似的‘呲呲呲’，长指甲划过黑板的声音。 洛栖和祝至青同时止住了脚步。 这是警告。 不让她们移动的警告。 警笛声大作，红光闪烁不停，她们被这个诡异的声音困在了车厢后面，无处可去。 呲！呲！呲！ 单薄的车顶在那个东西的抓挠下微微颤动，震颤声折磨着耳膜，那个东西突破车顶只是时间问题。 很快地，在她们惊惧的目光中，‘噗呲’一声，一只肿胀发黑的血手抓破铁皮，从车顶伸了进来。 洛栖在玻璃中见过这只血手，肌肉强劲，指甲长度将近三四个正常的指节，发黑尖锐，和所有鬼片里最喜欢拍摄的血手一模一样。 安全锤，剪刀和板砖齐飞，齐齐攻向了这只可怖的血手。 洛栖却‘嗷呜’一声痛呼出声：“祝至青！” 和洛栖一起痛呼出声的是车顶上那只怪物，那只怪物凄厉地叫了一声，把手缩了回去。 “它跑了么······它跑了么······洛栖······洛栖！” 祝至青紧紧闭着眼睛，手里拿着红色的安全锤，像是颤颤巍巍地拿着一把枪，一通扫射之后，却不敢睁眼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死。” 洛栖没好气地说，“它跑没跑我不知道，我的手倒是快被你砸断了。” 祝至青睁开眼睛，看见洛栖的右手手背上有一大块淤青。 方才洛栖和祝至青二人同时出手，洛栖一只手狠狠砸在了血手的手背上，另一只手上的剪刀戳进了血手里，而祝至青闭着眼睛往前狠狠一砸，砸在了洛栖的手背上。 她们互相都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毫无保留。 “啊！对不起！” 安全锤掉在地上，祝至青眼泪都快出来了，也不知道是吓得还是来自愧疚，她看着洛栖逐渐红肿起来的手背，一副想摸又不敢摸的样子，抿紧了嘴唇，“洛栖······你还好么？” 洛栖揉了揉手背，她刚刚没敢戳深，把剪刀拔了出来，没让那只血手带走，“别急着哭丧，我们现在都还没死呢。” 洛栖捡起掉落在一旁的板砖，看向了那个东西缩回手的缝隙。 祝至青也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在目光看清楚那个漆黑缝隙的一瞬间，她的头皮不自禁地发麻，整个人血都凉了下来，手臂上所有寒毛竖起。 在很远很远之前，当人类遇到危险或是遭遇极度寒冷的时候，立毛肌就会努力挤压，让毛发根根立起，达到保暖和警醒的作用。 随着世事变化，沧海桑田之后，人类站在了食物链顶峰，这世上很少又能对人类造成威胁的物种，久而久之，人类的立毛肌慢慢退化，除了竖起一身鸡皮疙瘩之外毫无用处。 316路公交车上，祝至青已经退化无用的立毛肌疯狂发挥作用，努力提示她危险的到来。 可不用立毛肌提醒，祝至青自己也能看见这个前所未有的危险。 黑峻峻的缝隙中，雨水随风而入，微微打湿了公交车车厢中的地面。 警笛狂响中，隔着被映得猩红的雨水，一只血红的眼睛在缝隙中直直和她们对视。 这种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们，连眨都不眨一下，就好像不会疲惫，又或者说没有眼皮一样。 “洛······洛栖······这是鬼么？” 祝至青咽了咽口水，她的口腔干涩，这时候她脑子里不自觉地想起了曾经看过的恐怖故事。 失踪的末班车，幽灵乘客，幽灵公交车，多出来的乘客，公交车的复仇，高压锅炸车案······ 各种乡村城市怪谈快速闪过。 她想问洛栖，她觉得这属于哪一种。 可洛栖一直盯着那只恐怖的血红眼睛，没有说话。 祝至青不知道她在干什么，看她那副镇定的样子，莫名也吞下了自己没说出口的一大堆恐怖故事。 这个情境下说这些故事是有些不合时宜了。 “上车以后，你干了什么？” “不，应该说，你在看什么地方？” 那只血红的眼睛流露出来的是极致的恨和满满的恶意，加上之前的血手，洛栖毫不意外外面那只怪物会抓破铁皮把她们两个小萝卜头吞吃入腹。 她打量着那只大眼睛，问道。 “啊？”祝至青嗫嚅着，像是没听明白她在说什么。 洛栖语气严厉，“想活着出去，就老老实实回答。” 此时那只眼睛离开了黑峻峻的缝隙。 呲！呲！呲！ 车顶又传来了刺耳的抓挠声。 这种长长的指甲用力划过黑板的声音，让她们两个人同时蹙起了眉头，颇有些不堪忍受。 “我······” 祝至青嗫嚅着不敢说话，在看到洛栖前所未有严厉的眼神以后低低吐出了几个字。 她的声音很轻，说的话也黏在一起，加上周边刺耳的警笛声，洛栖根本没听清楚她说了什么。 “什么？大声点！” 洛栖声若洪钟，即使在一片混乱中依然能清晰分辨。 祝至青又重复了一遍，但还是声若蚊蝇。 洛栖凑近了一些，显然还是没能听清她说了什么，“大声点！” “书包！” 祝至青闭上眼睛大声喊道，面色通红，“我上车以后就在看你的书包！” 与此同时，似乎是因为没电了，公交车中刺耳的警笛声停了下来。 洛栖沉默了一会儿，车顶上的抓挠声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顿了一顿，车厢中暂时显出一片死寂。 “看它干嘛？你想要啊？” 洛栖指了指放在座位上，平平无奇的福满超市购物袋。 祝至青第一时间摇了摇头，从头到脚都是拒绝。 洛栖原本平静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裂开，她错愕地瞪圆了眼： “你有病？” 没病的人看我那个破袋子干嘛？ 第18章 路公交车（三） 洛栖脸上露出难得的费解的神情。 她可以理解数学试卷的最后一道大题，她可以理解英语词典里最长的单词，她还可以理解这世上人心鬼蜮，魑魅魍魉。 就算是外星人此时此刻要来大举入侵地球，她也可以理解。 但她不理解祝至青在公交车上盯着自己书包看的行为。 “我······”祝至青低着头，脸都红了，“我就是想和你说声谢谢。” 有病。 洛栖下意识后退半步，离祝至青远一点，她现在看着祝至青的眼神和看着车顶那个怪物的眼神差不太多，婉拒，“大可不必，你已经谢过了。” 祝至青低着头，恨不得把自己蜷成一团躲起来，面色涨红，十分窘迫地攥着自己的衣角，“不是······” 洛栖打断了她的话，“不管因为什么，不用谢，也不用看着我，这太怪了。” 洛栖再后退一步，避着祝至青的动作如避瘟疫。 祝至青看她这样排斥自己，脸上露出了受伤的神色，却也不敢说什么，抿着唇默默看着洛栖的动作。 洛栖再后退一步，她不断后退当然也不全是为了避开祝至青。 当她退到公交车前半部分和后半部分连接的台阶时，从她身后的车顶上再次传来了刺耳的抓挠声，就和刚刚一样。 车顶上那个怪物似乎有执念，完全不准她们离开自己的位置。 洛栖深吸一口气，在祝至青的惊呼声中转身奔跑，大步跑向了司机的位置。 她偏不满足这个它的执念。 这显然引起了车顶上怪物的极大不满，血手癫狂地在车顶上戳出一个又一个破洞，追在洛栖身后，试图抓住胆大妄为的洛栖。 公交车中的红光不断闪烁，祝至青胆战心惊地看着洛栖三两步就跑到了司机身边，也不知道她干了什么，又三两步就跑了回来。 “洛······洛······洛······” 动手的分明是洛栖，祝至青却喘得比洛栖还厉害。 ‘咔嚓——’ ‘咔嚓——’ 之前用安全锤也砸不破的车窗玻璃此刻却遍布细密的裂纹，显然已经摇摇欲坠。 “侧窗破玻。” 洛栖捡起了放在一旁的板砖，狠狠砸向了走道一旁的玻璃。 玻璃应声而碎，呼啸的风夹带着雨水从外面蜂拥而入，打破了车辆中虚假的温暖，冷冷拍在她们的脸上。 即便雨水打湿全身，那些乘客们依然呆呆坐在原地，透过破碎的窗户，看着外面飞驰而过的黑夜。 洛栖指了指就在祝至青旁边的红色小盒子，祝至青看了说明书才知道，316路公交车是近几年才购置的车，在车上除了最老式的安全锤破窗之外，还装备了侧窗破玻装置。 一旦发生紧急情况，司机摁下主控开关，05秒内就可以自动破除全部车窗玻璃。 除了司机，乘客也可通过副控开关启动破玻装置。 副控开关车身前后各有一个，是一个小小的红盒子。 使用时，将开关盖连同封条从侧面撕开，揭开开关盖按下按钮即可驱动安装在车窗上的破玻装置，从玻璃内部将玻璃击裂。 在这一过程中，车窗玻璃不会呈喷射状爆裂，没有飞溅物，很安全。 侧窗破玻装置线路独立运行，就算发生紧急燃烧等事件，刚开始燃烧的时候也不会破坏线路，乘客可以摁下开关，破玻逃生。 祝至青也做过很多次316路公交车，但她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些可以保命的措施。 她也不太理解为什么有人会在意这些东西。 所以这些玻璃不能用安全锤从外部击碎，但可以从内部动手让它自己碎掉？ “那你去看司机那个主控开关干什么？” 祝至青不太明白，她们座位旁边明明就有一个副控开关，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去最前面？ 洛栖深深看了一眼祝至青，她的眼瞳很黑，注视着一个人的时候总有种能看透一切，无处可逃的感觉。 祝至青低下头，下意识避开了她冰冷的视线。 很快，祝至青的世界就陷入了一片黑暗，她的身躯软软塌了下来，洛栖抱住她，把她放在了她原本的位置上。 洛栖想了想，把自己的装满书的帆布购物袋压在了祝至青的怀里。 一条小金蛇从祝至青的后颈爬了出来，它抖抖身子，张开了一双蝙蝠的翅膀，飞向了洛栖的方向。 刚刚就是声声放倒了祝至青。 “司机已经死了，现在在操纵这辆车的不是司机，而是上面这个怪物。” “怪物交给你，把它打跑就行，放弃这辆车就行，我来开车，这些乘客还没死。” “他们还没到家。” “剩下的我们再说了。” 声声舔了舔洛栖被祝至青砸肿了的手背，龇了龇牙，做出一副凶猛的样子，张开蝙蝠翼，从已经空空荡荡的车窗里飞了出去。 暴雨如注，漆黑的夜晚，没有路灯的山路上，闪烁着红光的316路公交车一路疾驰。 车内是失去神智的乘客，已经死亡的司机，车顶上是张牙舞爪的血手怪物。 而在316路公交车的前方，山路的尽头，是大雨滂沱中，深不见底的陡峭悬崖。 这是通往地狱的死亡公交车。 司机的尸体很僵硬。 洛栖尝试把他的尸体从座位上拽下来，可是他的尸体太僵硬了，四肢已经完全不能弯曲，肌肉收缩，和木头、钢铁一样动弹不得。 洛栖尝试了很久都没办法让他离开他的座位。 他像被滚烫的溶液从头顶浇烫，焊死在了不属于他的铁王座上。 在温暖的地方，或者把他泡进温暖的水里，可以有效缓解尸僵。 但寒风瑟瑟，整辆公交车都在寒风苦雨中疾驰，洛栖自己的体温都在急剧下降，去哪里找温暖的地方？ 没有太多犹豫，洛栖面无表情地举起安全锤，咬着牙，一点点，用力地打碎他的骨头。 骨裂声‘咔咔’响起，每一锤都深深陷进僵硬的肉体里，皮肉破碎，每一锤下去都会溅起几丝骨屑。 骨屑和鲜血溅起，擦过洛栖的脸颊，停留在她明亮的眼睛下面，变成一颗小小的红色的痣。 几秒之后，他被砸得畸形的手臂软软垂落，坠在一边，终于松开了方向盘。 一只手脱落，另一只手只需要敲碎手指就可以把公交车司机和方向盘掰开了。 洛栖抱起他的身体，功亏一篑，他的脚刚好卡在座位下面。 平时他一直坐着，看不出来这个司机其实腿很长。 洛栖蹲下去，在一明一灭的红色灯光中，愣了一下。 这个司机，直到现在，他的脚一直死死踩在刹车板上。 第19章 路公交车（四） 洛栖尝试着把他的脚搬出来，但很快就失败了。 如果不打碎他的腿骨，洛栖是没有办法让他离开他的座位的。 洛栖深吸一口气，右手手臂上的肌肉急剧收缩，安全锤用力挥下。 骨头被敲断的声音被掩盖在刺耳的警笛声里。 腿骨敲断以后，洛栖好不容易才把司机的尸体从驾驶座上拽下来。 司机的脖子上有一道狰狞的伤口，大概血都已经流光了，伤口泛白，黑峻峻的，像是一道漆黑的裂缝，人的灵魂从这个裂缝里溜了出去。 司机虽然离开了座位，但他依然保持着坐姿，别扭地躺在一边。 他淡蓝色的帽子掉到了一边，看见司机脸的时候，洛栖愣了一下，她经常坐316路公交车，认得这个司机。 虽然他们没说过一句话，但之前第一次重生之后，在学校门口，这个司机也认出了洛栖。 那时候他还以为洛栖要坐车，特地把车停下来等了她一会儿，直到确定洛栖不坐车之后才离开。 说起来他们也算老相识。 洛栖的初中三年，进入高中之后，上学放学坐的都是这一班车。 有时候如果他提前发车，提前到站了，这个司机还会停下来等等洛栖，等她上车坐稳之后，司机才会哼着小曲发动车辆。 有时候车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除了他轻轻的哼唱之外，风声雨声皆静。 天地寂静。 洛栖从来不知道他哼的是什么曲子，也从未与他交流。 有一次洛栖晚了一分钟出门，紧赶慢赶，还以为肯定要等下一班车了。 但当洛栖跑到车站的时候，司机开着前门还在等她。 他知道这个时间，在这个站点，有个学生要坐车去上学。 没有人会因为他没有接到一个学生而惩罚他，同样也没有人会因为他多等几分钟，接到了一个学生而表扬他。 四年时间，托他的福，洛栖从未迟到。 洛栖把他的帽子盖在他的脸上，遮住了他惨白肿胀的脸，坐上了他的座位。 洛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牢牢把住了冰凉的方向盘。 她手上的力气很大，紧紧抓住方向盘，就像是抓住了她的命运。 脚底下用力踩了踩刹车，刚刚司机到死都没把脚放开的位置就是刹车踏板，可是公交车毫无反应，依然咆哮着刺破滂沱雨幕，向前狂奔。 踩刹车没有用。 踩了踩旁边的油门，也没有用。 洛栖转了转方向盘，公交车前行的方向完全没有任何改变。 整辆车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活了过来，在向前奔跑，前往未知的目的地。 车顶上战斗还未结束，那个怪物被声声缠住，似乎无法再对车里的洛栖造成伤害，但乘客依然还未苏醒，公交车不需要操控也在自行驾驶。 那个怪物对车内还保持着绝对的操控。 洛栖环顾车内，通过什么方式呢？ 那个血手怪物不允许任何人离开自己的座位，但它从头到尾也只是露出了一只手和一只眼睛。 换位思考，如果洛栖是那个怪物，车子里已经没有像样的反抗能力，血手怪物大可以直接扒开车皮，对着车里的新鲜血肉大快朵颐，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可它只是恐吓，从头到尾都没对违反它意志的洛栖造成实质性伤害。 双蛇大战之后，声声受伤严重，变形能力透支，一直在休养生息，所以洛栖没有在一开始就把声声放出来解决问题。 她担心声声再遇强敌，再次受伤。 可听车顶的动静，声声和那个血手怪物竟然打得有来有回。 这足以说明车顶上的怪物没有那么强。 那是谁在控制这辆车？ 洛栖的表情凝重，环视车内所有人，所有事物。 呼呼的冷风夹杂着点点雨水扑在她的脸上，她现在前所未有的冷静。 车上的人都还在昏迷，他们还没有回家。 他们应该回家。 洛栖拔下了驾驶座边上的安全锤，车里再次响起刺耳的警报声，鲜红的灯光再次闪烁。 之前无论她怎么努力，安全锤都无法击破车窗玻璃，直到她摁下了侧窗破玻装置，玻璃从内部碎裂，再加以外力，很轻易就砸开了一个通往外界的洞。 洛栖握紧了手中的安全锤，走到每一扇已经龟裂的车窗前，肱二头肌高高鼓起，用力挥下安全锤。 洛栖尽快敲碎了所有侧面的车窗玻璃。 所有玻璃碎裂之后，刺骨寒风夹着冰冷的雨水迅速从车前穿到车后，刀锋似的刮过洛栖的身体。 可车辆依然安稳行驶，乘客们也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一切毫无变化。 难道猜错了么？ 不，洛栖抬眼看去，还有一面玻璃是完好无损的。 侧窗破玻装置只能破坏车辆侧面的车窗玻璃，这是为了在遇到事情的时候，方便乘客就近逃跑。 但在车辆正前方，司机的面前，玻璃完好无损。 这也是整辆车最大，最坚固，最难破坏的玻璃。 洛栖看见过公交车和其他车辆对撞的车祸现场，即使是那样惨烈的车祸，烈火熊熊燃烧，两辆车上无人生还，但公交车最前方的玻璃也没有完全碎裂，只是破了一个角。 洛栖微微吐出一口气，她不认为今天晚上凭她的力气能够破坏这面玻璃。 ‘嗤——’ 排气声响起，公交车前面的车门打开。 洛栖脱下校服，和其他临时从乘客们身上扒下来的衣服绑在一起，四五件外套紧紧拧成一股绳子，一端绑死在刷卡机后面的栏杆上，洛栖把另一端在左手上缠了几圈，打上死结。 确定短时间内应该没什么问题之后，洛栖左手拉住绳子，右边身体从打开的前门探进了倾盆雨幕。 暴雨如豆，打在洛栖的脸上，又冰又疼，冰冷的雨水流进眼眶。 面前黑茫茫的一片，雨流狂落，这根本就不像是下雨了，而是漏水了，在天际积蓄已久的大雨倾泄而出。 洛栖在这样的大雨中几乎睁不开眼睛。 洛栖抿紧嘴，不想让那些不干不净的雨水流进自己的嘴里。 她的左脚还在车里，右脚却已经悬在空中。 洛栖尽全力展开身体，她的左手攥着衣服拧成打得安全绳，右手拿着一把折叠伞，折叠伞拉到最长，伞柄上绑着一把老式的红色大剪刀。 她在用这把剪刀探索这面车窗玻璃。 从车内看出去，这面玻璃没有任何问题。 但谁说一次只能遇见一只怪物？ 之前在洛栖恍惚的时候，拧断她的脖子的的确是血手，但控制着这些乘客，控制着这辆车的绝不是那个血手怪物。 洛栖十分确定，这辆车里有第二只怪物。 蛊惑人心，通过玻璃上的倒影控制乘客，甚至在控制着整辆车。 这个怪物通过玻璃倒影实施蛊惑，洛栖猜测它就在玻璃里，或者玻璃上。 她砸碎了所有侧窗玻璃，车辆依然正常行驶，乘客们也没有别的反应，那答案就只剩下最后一个。 巨大的正面车窗。 洛栖从车里里摸遍了整面玻璃，什么都没摸到。 她隔着窗户，望着玻璃后面漫天的雨水。 这只怪物应该不在里面。 这个怪物就趴在整辆车的正前方。 或许此时此刻，闪烁的猩红灯光中，她与它正隔着这面薄薄的玻璃对望。 第20章 路公交车（五） 骤雨降临之夜，天被暴雨撕裂，亿万吨雨水倾向人间，整个世界似乎都在风雨飘摇之中沉没。 此时，316路公交车距离道路尽头的悬崖还有800米。 洛栖孤身探入雨幕，伸手上下摸索整面车玻璃。 这个摸索或许会全面落空，也或许会摸到一个洛栖完全不能抵抗的怪物，或许洛栖的猜测全是错的，也或许这个猜测会让所有人陷入绝境。 她已经完全没有重生的机会了，这就是她最后一次生命。 决不能浪费。 洛栖的精神亢奋，浑身的血液和肌肉却不再保持冰冷，反而慢慢发热，呼吸粗重，心跳也慢慢加快。 这就和蹦极一样刺激，让人?克制不住到兴奋。 所有声音慢慢远去，洛栖出乎意料地冷静，她深深呼吸，神经紧绷，一点一点去够，一点一点探索着车窗的极限。 此时，316路公交车距离悬崖还有700米。 洛栖瞳孔一缩，她的折叠伞明显碰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这绝不是车玻璃该有的触感！ 她的猜测是正确的，车窗上面真的趴着个什么软乎乎的东西！ 找到了！ 洛栖的臂展已经到达极限，她整个人基本都已经悬在车外，仅靠着那点衣服的拉力才没有掉下去，她的右脚悬在空中，左脚脚尖点着公交车里面。 这时候随便来一个人都可以把她推到车下去。 洛栖戳了戳那个软趴趴的东西，发现自己尽全力也只能戳它一下而已，完全无法够到这个怪物，更遑论把它打下去或者拉进来了。 此时，距离悬崖还有600米。 左臂的肌肉已经传来难以忽视的刺痛，洛栖甚至能感觉到手臂中的肌肉在慢慢撕裂。 洛栖用力眨了眨眼，把蓄在眼眶里的雨水全都抖落，她咬了咬牙，抬起了悬在空中的右脚，绕了一个小圈，用一种极度别扭的姿势，把脚卡在了雨刮器上。 幸好公交车这种大型车辆配备的雨刮器也比较大，洛栖点了点右脚，雨刮器纹丝不动。 也不知道这个雨刮器到底能不能承受得住她的体重。 洛栖正准备冒险踩着雨刮器，爬出去和那个怪物决斗的时候，她突然把脚缩了回去，整个人都回到了车厢内部。 ‘嗤——’ 排气声响起，洛栖关上了车门，把暴风雨也关在了外面。 她把折叠伞和大剪刀放到一边，拿起了安全锤。 她刚刚砸破了所有侧窗玻璃，却唯独忘记了在驾驶室边上，还有一面很小的侧窗玻璃。 从车前门伸出手，是够不到那个怪物的。 人的臂展和身高几乎相同，洛栖身高1米72，而316路公交车目测应该有2米4的宽度，刚才洛栖完全展开双臂，再加上折叠伞和剪刀的长度，她大概能探索到2米多的距离。 可这也只是刚还能戳到那个软趴趴的怪物而已。 但换个方向，如果从左边驾驶室的侧窗伸出去，只要那个怪物移动得慢一点，或许不用折叠伞，用手就可以直接抓住这个怪物。 ‘嘭——’ 驾驶座边上的玻璃应声而裂。 放下安全锤，换上更具杀伤力的剪刀，洛栖半跪在驾驶座上，整个人都从侧窗中探了出去。 暴雨怒吼着拍在洛栖的身上，红灯闪烁，洛栖几乎看不清眼前的景象，一切只能凭借自己的感觉。 此时，距离悬崖还有500米。 洛栖首先摸到了一大堆黏液，她面无表情，把剪刀狠狠扎进了那堆黏液里。 ‘噗叽——’ 那堆怪物分泌出了更多黏液。 洛栖用剪刀在怪物软趴趴的身体里又连捅几刀，一截冰凉的东西软软靠在了洛栖拿着剪刀的手腕上。 那个东西似乎带有吸力，黏黏糊糊的，传来一种冰冷黏腻的触感。 这是这个怪物的主体。 洛栖一把揪住这个东西，迅速缩手。 这个怪物倒是不重，小小的一坨，洛栖很轻易就把这个东西带回了车里。 闪烁的红灯下，洛栖看清了这个怪物的真实面目，却险些没吐出来。 洛栖从没见过这么丑的东西，完全看不出这软趴趴的怪物到底是什么。 它好像只是一堆丑陋肉块的重新排列组合，看不出眼睛，看不出脸，只是大约拼成一个湿润的肉块，散发着剧烈的腥臭。 难怪它一直躲在车外，如果在车里面，凭借着这股臭味，洛栖也能很快发现它。 这个肉块伸出了一些细长的，类似于触手的东西，触须散开，紧紧贴在车窗玻璃上。 它分泌的黏液让它的底盘看起来是透明的，加上夜幕暴雨的作用，让人根本想不到在车窗上还趴着这么一个小东西。 洛栖也是费了老大劲才把这个家伙从玻璃上撕下来。 触手怪物动作缓慢，不停蠕动的身躯表明了它的确是个活物。 说它像鱿鱼都是在侮辱鱿鱼了。 洛栖蹙眉打量着这个只有巴掌大小的怪物，另一只手举起了剪刀，向着到底要从哪里下手比较合适。 此时，距离悬崖只有300米了。 洛栖举着剪刀对着怪物左插一刀，右插一刀，张开剪刀试图把怪物的身体剪开来。 怪物的身体分泌出更多黏液，剪刀可以捅穿这个怪物，但它的身体莫名地很有韧劲，剪刀无法剪断它的身体。 不论她怎么对这个怪物，怪物都只是慢慢蠕动，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洛栖攥紧了手，手背血管暴凸，她试图捏爆这个怪物，但也始终是无用功。 她也试图在这个怪物肉块的缝隙里找到怪物的眼睛，一般来说眼睛都是弱点。 但找来找去也没找到这个怪物的眼睛。 最好的办法就是丢给声声，让它一口吃掉这个怪物。 但声声还在车顶上，和血手怪物之间的战斗仍未结束。 此时，距离悬崖只有200米了。 “声声，快点！我这里需要你！” 洛栖高声喊道，“不一定要分出胜负，把它打下车顶就行了！” 猩红灯光明灭之间，怪物慢慢蠕动，趁着洛栖转头说话的功夫，从一个毫无缝隙的地方张开了自己隐藏许久的口器，里面密密麻麻全是尖利的牙齿。 怪物张大了嘴巴，里面已经积蓄了深绿色的溶液，那是怪物的胃液，这些腐蚀性的胃液是怪物的杀手锏。 它相信只要自己把胃液喷到这个人类的脸上，在强酸的腐蚀之下，这个人类终将成为它的盘中餐。 除了腐蚀性的胃液，怪物身上那些肉块的缝隙没有带起任何振动，快速张合，像是人的眼睛在快速眨眼，散发出一种奇妙的韵律。 只要和它身上这些漆黑的缝隙对视，那些韵律通过视线传进人脑，会让人的思维变得迟钝，慢慢陷入死亡幻境，变成它的腹中餐。 它身上有很多只这样的‘眼睛’。 怪物身上肌肉群迅速张合，准备发射强酸胃液。 该死的人类，去死！ 第21章 路公交车（六） 还没等它的胃液发射出去，一把冰冷的剪刀从怪物的口器中插了进去，剪刀一直插到了怪物的底盘，从中间把怪物串在了剪刀上。 像一串鱿鱼刺身糖葫芦。 “你就是用这个方式，咬死了司机大叔的？” 洛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被剪刀戳中口器，扎穿肠胃的怪物。 司机脖子上的伤口洛栖再熟悉不过了，那是被什么东西活生生咬下一块肉来的撕裂伤。 她也曾被一个牙尖嘴利的怪物咬破喉咙。 这个杀死司机的怪物，是有牙齿的。 洛栖从未放松警惕。 怪物的眼睛隐藏在厚重的黏膜后面，它有很多只可以让人思维迟钝，陷入幻觉的‘眼睛’。 但那些都是假的，它只有一双真正的眼睛。 可洛栖明明睁着眼睛，明明在看自己，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它确信洛栖没有找到自己的眼睛。 可她的眼神太冰冷了，它总有一种和她直视的错觉。 怪物不自禁地在她的手心颤抖。 它不会说话，不然它大概会向洛栖哭泣，求饶，祷告。 可惜它不会说话。 厚重的黏膜后面，怪物睁大了眼睛，身上这些拼凑起来的肌肉块迅速张合，蠕动，所有触须都死死扒在了洛栖的手上。 它直视洛栖的眼睛，向她发动了精神上的攻击。 这个声音像是一种嗡鸣，让人听了十分不适，洛栖的头一阵剧痛，但她强迫自己睁开眼睛，紧紧地盯着这个怪物。 她不能容忍这个怪物再耍什么花招，离开自己的视线和刀尖。 短短几秒，她的耳朵里就流出了鲜血，耳膜阵痛。 即便这样，洛栖也没有放手，依然死死抓着手上这个软趴趴的触手怪物。 她一直有头疼的毛病，疼起来日夜不息。 这么多年，对于疼痛，她早有超出常人的忍耐力。 洛栖拔出剪刀，在怪物细细的颤抖中把剪刀准确无误地插进了怪物的眼睛。 她刚刚已经从怪物大大张开的口器位置判断出了它眼睛的位置，剪刀在怪物软趴趴的内部动了动，搅碎了它深藏在内部的大脑。 怪物小小地尖叫一声，然后便不再挣扎，所有触手都软软垂了下去。 一击毙命。 所有乘客登时脱离控制，昏迷在地，公交车瞬间失控。 此时，距离悬崖只剩下100米。 按照现在公交车行驶的速度，数秒之后，整辆公交车就会冲到崖底。 所有乘客都会在这个暴雨天死去。 公交车的残骸和人们的尸体会被人发现，他们会想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暴雨天，失控的公交车，集体死亡的司机和乘客。 这会成为悬案，这会成为谜题，将来会成为老人口中的都市恐怖传说。 洛栖坐在了驾驶座上，稳稳地把住了方向盘。 在此之前她从未开过车。 但她看过无数次公交车司机是怎么开车的。 两个踏板，左边比较宽大的是刹车，右边的是油门，右手边的杆子应该就是驻车制动器操纵杆。 雨水从左边飘了进来，洛栖深吸一口气，把住方向盘，轻轻踩下刹车。 此时，距离悬崖只有50米了。 漆黑的夜晚，洛栖看不清前方的道路，她的眼前只有茫茫的一片黑暗，这辆车早就开到了她完全不知道的地方。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也不知道50米之后是陡峭的悬崖。 但她从公交车两侧的山路看出了不太妙的路况。 山路狭窄，几乎没有转弯的余地，她只能选择尽快把车停下来。 车辆发出了排气声，但速度完全没有降下来。 可洛栖已经把刹车板踩到底了。 哪里出问题了？ 洛栖抿紧了唇，她抬起了左脚，再一次轻轻踩了下去。 她没有像电视剧电影里那样狠狠踩住刹车，而是尽力控制自己的力道，和每一个公交车司机那样，轻踩刹车。 车辆依然没有减速。 第三次踩下去，车速依旧飞快。 刹车失灵了。 洛栖看向了右手边的两根杆子。 她知道有红色按钮的那根是驻车制动器，但另一根标着数字，带着皮套的小杆子是做什么用的？ 踩刹车已经没什么作用了，现在只能尝试动这两根杆子了。 选哪一个？ 洛栖的手伸向了红色的驻车制动器操控杆。 此时，距离悬崖只剩下最后30米。 车辆没有任何减速冲向了悬崖。 洛栖紧紧盯着迎面而来的茫茫黑暗，咬紧了牙，拉下了手里这根杆子，脚底再次用力踩下了刹车。 ‘嗤——’ 风雨之中，公交车停在了悬崖边缘，车头已经坠在空中摇摇晃晃，但好歹是停住了。 洛栖松开了手里的杆子，她全身湿透，手上也全是雨水，杆子上的皮套也变得湿润。 刚刚在危险边缘，洛栖没有选择红色的杆子，而是选择了那根标着数字的小杆子。 她不知道这根标着数字的杆子是干什么的，但她曾无数次看见司机师傅利落地拨弄那根杆子。 杆子上的皮套都有些脱皮陈旧了，杆子上的数字也有些磨损，但这都不影响熟练驾驶的司机带着乘客们回家。 幸运的是刹车系统并不是坏了。 在洛栖第四次踩下刹车的时候，刹车系统终于发挥了作用，把车子停在了悬崖的边缘。 车是刹住了，但车顶的声声和血手怪物完全没有防备这来得猝不及防的刹车，双双交缠，顺着车顶斜坡和雨水滑下了悬崖。 “声声！” 洛栖看着声声掉下悬崖，下意识站起来，伸手就想去接住它。 整个公交车车厢都因为她这个动作晃了晃。 洛栖一个站不稳，跌回了摇摇晃晃的座位，摁住方向盘。 洛栖不敢再动了。 公交车摇摇晃晃，最终恢复了平静。 很快，湿漉漉的声声扇动着蝙蝠小翅膀就飞了上来，飞进了同样湿漉漉的洛栖怀里。 “你要吓死我？” “都说了把它打下车就行，怎么这么慢？” 洛栖松了口气，对着湿漉漉的声声呼出一口暖气，把它揣在怀里，蹑手蹑脚从驾驶座站了起来，和乌龟一样慢慢挪动到车辆后方。 失去一个人的体重之后，公交车车头微微抬起，车身慢慢恢复了平衡。 车里面全是下进来的雨水，洛栖把司机师傅的尸体拽到了后面。 她刚刚脱下了很多乘客的衣服，把它们拧成了一根绳子，探索外面的车玻璃。 但离她最近的司机师傅，她始终保持了他的衣冠完整。 不知名姓，不失尊重。 这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公交车司机。 他的车上没有什么荣誉奖状，可这并不妨碍他是个优秀的司机。 直到他死亡之前，他都踩在刹车上，牢牢抓着方向盘，拼命维护车里的乘客安全。 从此以后，或许再也不会有一辆会等着自己上车才离开的公交车了。 洛栖把所有乘客都扶到椅子上，把还算干燥的衣服盖在了他们身上。 长夜湿冷，暴雨仍在继续。 明天太阳不会升起。 这将是个漫长的夜晚。 第22章 今晚狩猎 洛栖在椅子上休息了一会儿，等着全身紧绷着的肌肉慢慢缓过劲儿来。 她浑身湿透，也不敢在这样情况下睡着。 她站了起来，把正开开心心趴在地上，玩弄着那个软趴趴触手怪物的声声提溜了起来，“走。” ‘喵？’ 声声已经化成了一只大橘猫的模样。 洛栖揉了揉声声的皮毛，表情在明灭光中难以看清，“大雨天，一切痕迹都会被暴雨冲刷，就算吃了人，在城里大开杀戒，或许也不会被发现。” “金雨吃过我的血，你应该能感受到它的位置。” “走，今晚，狩猎。” 公交车闪烁的红光中，一只巨大的老虎驮着少女，脚步轻盈地跃出了公交车破碎的车窗，很快就消失在了山路深处。 —————————————— 同样暴烈的雨水中，四季青温泉公馆的灯光依然醒目，刺破雨夜，呼唤着每一个渴望温暖的过客。 时至深夜，南方城市很少会有人在浴室过夜，四季青里面逐渐冷清。 氤氲的热气中，一个穿着四季青制服，把头发简单扎成一把的中年妇女，拿着拖把和一个桶，走进了这个浴室。 环顾四周，确定浴室里已经没人之后，中年妇女反手把门锁上，呼出了一口气。 今夜大雨，浴室里生意不太好，但基本的热汤和空调都是正常打开的。 她把清扫工具放在一边，脱下了自己的衣服，迅速把自己泡进了还冒着滚滚热气的浴池里。 半躺在浴池里，40摄氏度的温水制造出一种幸福的幻境。 中年妇女嫌弃地‘啧’了一声，拍了拍水面。 还是不够热。 在她老家，人们泡澡用的都是滚烫的热水，烫得简直没法下脚的那种，她会一点一点把身子浸下去，直到水漫至脖颈。 她记得老家浴池天花板的纹理、颜色，记得那个小破浴池底下瓷砖的裂缝。 她记得所有水龙头的大小，记得它们放出热水的流速。 那个小破浴池甚至没有名字，就叫做浴池。 在那个浴池中，她比在任何地方都要自在。 但她还是离开了家乡，离开了熟悉的小破浴池，来到了更繁华的稠城，来到了这个金碧辉煌，水却不够热的浴池里。 她去过很多大城市，那些城市光鲜亮丽，繁花似锦，比她破败的家乡好太多了，但她依然保留她浓重的口音，豪爽的性格。 她在外地打工的时间已经逐渐超越她在家乡成长的时间，但她依然不愿意融入这些所谓的大城市。 她生长的土地种不出芬芳的鲜花和甘甜的水果，但黑土地可以种出世界上最好吃的大米。 总有一天，她会回到故乡。 回到她家附近那个小小的，滚烫的浴池。 中年妇女呼出一口气，睁开了眼睛，拿起身边的手机，刷了起来。 她打开微信运动，翻了半天，在最下面找到一个名字，今天这个人只走了236步，但她还是点了个赞。 就在她泡在浴池中的时候，一个只裹着白毛巾的少女轻轻推开了衣柜的门。 这个衣柜只有80公分高，50公分窄，按理来说是无法容纳这样的一个手脚修长的少女的，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缩进那个又窄又小的衣柜里的。 少女离开柜子之后，并没有发出声音，或者趁机出去，反而悄悄匍匐在地面，手脚以一种奇怪扭曲的姿势慢慢张开，一点一点蠕动，爬向了中年妇女的方向。 期间一切悄然无声。 就像一只蓄谋已久的蜘蛛，在蛛丝上快速爬行的时候，被黏在蛛网上的猎物却一无所知。 中年妇女此时已经打开了朋友圈，给她看见每一条朋友圈点赞。 “默默，这个月生活费够不够啊？” “妈妈看你朋友圈好像在喝什么奶茶啊。” “奶茶喝多了不好的，专家都说了，里面没有奶的，全是糖，你咋就是不听劝呢？” “你这孩子，钱要是不够就吱一声，别可劲儿亏待自己，你妈有钱知道不？” “俺们这老板大方，今天中午又给我们发了水果，他们这儿水果便宜，等过年了，妈给你带点儿回去哈。” 中年妇女絮絮叨叨给人发着语音，每条语音都超过了60秒。 她把嘴凑近手机底部，对着手机宣泄着自己的思念，眼睛不知道在看什么地方，有些出神。 完全没有注意到已经有人爬到了她的身后。 女人低下头，点开了转账页面，转账金额上填上了500。 这是她微信余额的大头，转完这笔钱，她的余额就只剩下13块钱了。 在她低头转账的时候，已经和她只有几公分距离的少女竖起修长的脖颈，对着她略显粗壮的脖颈展开了嘴。 异于常人的血盆大口中，密密麻麻排列了几百颗鲨鱼一般尖利的牙齿。 一口寒气扑在了中年妇女的后颈上，她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后颈上立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 她抬起头，想往后看看何事发生。 人类与生俱来的本能让她感应到了近在咫尺的危险。 第23章 找到金雨 少女张开的喉骨咔咔作响，似乎是在兴奋，在得意。 这是进攻前必胜的号角。 就在少女张开的血盆大口即将一口咬碎中年妇女的喉咙的时候，一个黑影从天而降，突然暴起，一脚踹在了少女的头颅上。 这一脚从天而降，力道极猛。 少女狠狠撞在了墙壁上，吐出一口人类的鲜血，血里面夹杂着牙齿的碎片。 用来蔽体的雪白毛巾掉落在地，露出了绝非人类所有的躯体。 玉一样白净的身体上密密麻麻都是黑红的痕迹，这些黑红的东西像是胶水，把少女破碎的身体拼成了一个人形。 洛栖还没换衣服。 她穿着稠城高中的校服，浑身湿透，狼狈至极。 但她看着这个少女的眼神却比她的身体，比外面的暴风雨还冷，寒凉如冰。 少女，也就是金雨，捂着嘴，几颗沾着血的牙滚落在她的手心里。 洛栖刚刚那一脚踹掉了她好几颗牙。 把牙丢在地上，金雨吐掉了嘴里的血，看着洛栖的眼神似笑非笑，“我没去找你，你倒是先来找我。” “你怎么找到我的？定位么？” “你是玩家？你的异能是定位？” “为什么要来杀我？” 说着说着金雨弯下腰，咳嗽了起来，一颗牙掉进了她的喉咙，不上不下地卡在那里，她快难受死了。 洛栖没有和她寒暄，冷着脸，趁着金雨咳嗽的时候，一个箭步冲到了金雨面前，把手中这把剪刀深深插进了金雨的太阳穴里。 一个翻身，把金雨摁在了地上，双手死死扼住金雨的喉咙。 金雨头部受创，颈部受制，两眼翻白，面色紫涨，两条修长的大腿在半空中拼命弹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常人太阳穴被一把剪刀戳穿，早就失去性命，但金雨的脑袋上插着一把剪刀，却还有反抗的力气。 不过洛栖早就预料到了她是个怪物。 她要杀的就是怪物。 洛栖眼神狠戾，全身力气作用在手上，全部都压在了金雨的脖颈上。 金雨的脖骨咔咔作响，她几乎要被洛栖扼断了脖子。 大概一分钟，也或许是两分钟，洛栖不知道自己努力了多久，但她的手掌渐渐酸麻，虎口处传开撕裂一样的疼痛。 让一个怪物失去呼吸多久它才会死？ 怪物需要呼吸么？ 洛栖不知道。 但她只能先用杀死人类的办法杀死这个怪物。 她的肌肉酸痛，她快没力气了。 金雨的面色越来越紫，她的手脚拼命挣扎，想要把骑在她脖子上的洛栖掀下去，却始终挣不过洛栖。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脑袋一歪，没了声息。 洛栖不敢放松警惕，她始终记得这是个怪物。 不可以用人类的思维去衡量的怪物。 洛栖一只手继续扼在金雨的脖子上，松开了一只手，拨了拨金雨太阳穴上的剪刀。 她想把这把剪刀捅得再深一些，或者让剪刀在脑浆里再转一转，搅一搅。 但她之前用的力气太大，剪刀深深卡在金雨的脑袋里，坚若磐石，无法转动。 突然间，金雨的身体变瘪了。 洛栖明显感觉到自己骑着的这具肉体在一瞬间似乎变成了一具空壳，那些肌肉、骨骼都从她的屁股底下抽离出去。 洛栖第一时间跳了起来，背靠墙壁，拎着金雨的长发把金雨的脑袋拎了起来。 只是几秒钟，金雨就只剩下一个脑袋了。 洛栖手里没有其他的武器，只能把金雨的头拎起来，勉强算作一个流星锤。 她手边暂时没有比还插着剪刀的金雨头颅更好的武器了。 氤氲的水蒸气中逐渐散开一股难以言喻的腥臭，像是一条鱼被塞进臭袜子，在阴暗的角落默默发霉，默默发酵了一百天，打开之后扑面而来的臭味。 一条黑红的，和手臂一样粗细，带着细小鳞片的蛇对着洛栖‘嘶嘶’鸣叫。 它的肌肉夸张地贲起，蛇头微微后缩，准备冲向洛栖的方向冲刺。 作为人，它打不过洛栖。 但作为蛇，它一定可以咬死她。 第24章 蔚蓝online 就在金雨蛇头一动，准备把故技重施把洛栖一口咬死的时候，身后浴池中一条更大的金蛇浴水而出，从后面一口叼住了黑红巨蛇的脖颈。 狠狠一甩，把黑红巨蛇拖进了浴池里面。 浴池旁，中年妇女已经失去了意识，躺在地上陷入了安静的睡眠。 那条黑红巨蛇原本有两个蛇头，可它现在只有一个头，身形比声声还小，也没有直接出去捕猎的能力，只能在浴池这种地方伏击没有防备的女人。 那场粉尘爆炸还是让它受了重创。 两条蛇在浴池中打得你死我活，你咬我一口，我咬你一口，互相纠缠，互相绞紧，谁也不放过谁。 浴池清澈的热水很快就泛起了猩红的血水。 热气蒸腾着血腥气，夹杂着那难以忽略的腥臭，简直让人恶心到吐出来。 忍着作呕的欲望，洛栖把金雨的脑袋丢到一边，纵身一跃，也跳进了浴池中。 浴池中还在奋战的声声看到了洛栖，尾巴绷紧，用力一甩，猝不及防之下，黑红巨蛇脑袋被它扇得晕晕乎乎的。 声声奋力一推，把黑红巨蛇推到了洛栖面前。 洛栖站在浴池中，俯下身，把蛇头拔出水面。 黑红巨蛇很快就缓了过来，摇摇头，视线逐渐变得清晰。 它的头被洛栖抱着，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了浴池被血染红的水面。 微微摇晃的水面上，一只黑红的巨蛇和它隔水相望。 那是它自己。 然后它看见水面中，一只素白的手轻而易举就扼断了自己的脖子。 不！ 黑红巨蛇蛇身狂甩，搅乱水面，仰天嘶鸣！ 它觉得自己在挣扎，但那只是幻觉。 现实中的黑红巨蛇一动不动，身体僵硬。 洛栖松开了手，把这已经不再反抗的黑红巨蛇丢到了血红的水底。 她的另一只手还抓着那只在公交车上捕获的触手怪物。 搅碎这个触手怪物的脑袋后，她刚想把这只小怪物丢给声声做口粮，突然记起了生物书上的知识点。 章鱼鱿鱼这种海里的触手生物，都是有多个心脏的。 她戳了戳这只触手怪，万一它没死呢？ 虽然它是个怪物，但万一它也有别的心脏，有自己的生物规律呢？ 没有呼吸就会死亡。 这是人类的判断标准。 知识就是力量。 她没有把这只触手怪拿去喂声声，而是为了保险起见，带在了身上。 刚刚在水底的时候，她扒开了这个触手怪的眼皮，强行让它黄豆般黑峻峻的眼睛和黑红巨蛇直视。 黑红巨蛇显然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精神冲击，马上就陷入了幻境。 洛栖捡起软趴趴的触手怪，它果然还没死。 有些东西，暂时活着比死了更有用。 洛栖把这只毫无动静的触手怪放到了浴池旁的台阶上，自己也爬出浴池，坐在了一边。 洛栖拍了拍身边的座位，“受伤了？” 声声游了过来。 金色闪光的躯体慢慢游动，盘在了洛栖的腿上，蛇头探出水面，靠在了洛栖的大腿上，尾巴一甩，金光鳞鳞。 只是掉了点鳞片，其他倒是没怎么受伤。 洛栖安心了，看来果然还是那条黑红巨蛇受伤更重。 也不知道这只触手怪物被迫发动的幻境可以持续多久。 洛栖拿起了软趴趴的触手怪，把它攥在掌心，微微用力，做出了一个握拳捏爆的动作。 触手怪细细的触手慢慢伸直，然后再次陷入瘫软。 洛栖扒开了触手怪的眼皮，毫不畏惧地和它直视。 它最擅长的就是利用人内心的软弱，生成他们最害怕的死亡幻境，让他们在幻境中一遍遍死亡，不得超脱。 可洛栖并不畏惧死亡。 看穿了这只触手怪物的伎俩之后，它一切的花招对洛栖来说都是无用功了。 更何况现在声声就在旁边，一有不对，大可以一口将它吞入腹中，嚼出个鸡肉味，嘎嘣脆。 “听得懂人话么？” 洛栖晃了晃它的身体，“你既然知道人类畏惧死亡，又能制作幻境，总应该是有脑子的？” “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听我的话，要么，就去做声声的晚饭。” “你应该看得清形势，现在我要你死，你就活不了。” “听得懂么？我知道你不能说话，但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愿意合作就举个手，我给你五秒钟时间，五秒钟之后，你如果没有反应，我就当你死了或是不愿意。” 不愿意有什么下场？ 旁边的声声已经张开了血盆大嘴，等待洛栖的投喂。 “五——” 洛栖开始倒数。 “二——” 触手怪急了，连忙举起了自己所有的小触手，哪有这样的，五过去怎么就是二了！ 这不是欺负老实小触手么！ 它原本想装死混过去，它的身体素质虽然小，但异常强韧。 就算从中间被劈成两半，搅碎脑浆，只要还有一颗心脏，它都可以慢慢修复，继续寻找下一个猎物。 之前从未失过手。 奈何遇到了对死亡没有敬畏之心的洛栖。 “好，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洛栖光着的脚尖冲着躺在浴池底部的黑红巨蛇点了点。 她的鞋子在踢倒金雨之后就掉在了一遍。 声声会意，游到了浴池底部，把黑红巨蛇的头抬了上来。 洛栖一只手拿着触手小怪物，另一只手扒开了黑红巨蛇的眼皮，黑红巨蛇的瞳仁收缩。 它还活着但并没有任何清醒的意思。 “现在，让它从你那个劣质的死亡幻境里出来，给它编造一个新的幻境。” “要让它觉得这个幻境是全世界最安全，最温暖，最舒适的地方，让它觉得自己已经做完了所有事情，达到了自己的心愿。” “这个地方得让它放下所有防备，让它高兴，愿意说出任何秘密。” “放松一点限制，让它能说出话来。” “别和公交车上面那样，使太大力气。” 触手小怪物有气无力地抬起了一根触手。 黑红巨蛇并没有任何反应。 洛栖尝试着和它对话，“你来了。” “你现在在哪里？” 过了一会儿，黑红巨蛇口吐人言，用的还是金雨那细细的声音。 “公司。” 公司？这个怪物还有单位？ 洛栖皱眉，“你在干什么？” “交材料。” 洛栖无法想象这样恐怖的怪物居然还有正常人类的生活，“什么材料？” “蔚蓝onle的任务报告。” 蔚蓝onle？ 这又是什么？ 洛栖站起来，捡起了旁边那个中年妇女掉落的手机，手机已经黑屏了，洛栖走到晕倒在地的中年妇女身边，用她的指纹解了锁。 找到浏览器，洛栖坐在浴池旁的台阶上搜了搜蔚蓝onle的信息。 可是互联网上完全没有这个名字。 “什么报告？” “人类的基因序列。” 所以这就是这个怪物杀人的原因？它要获取人类的基因序列？ 难道这个怪物是外星人？ 洛栖继续问：“你们不是人类么？蔚蓝onle是什么？” “游戏啊，我是被公司选中的人。” 游戏？ 游戏！ 晴天霹雳轰隆砸在了洛栖的头上，震惊之中还带着点迷茫，洛栖的头又开始一阵阵地剧痛。 在此之前她从未怀疑过自己和所处世界的真实。 可现在这个怪物说它才是玩家，自己只是个游戏里的npc？ 别开玩笑了！ 第25章 下线（正式进入赛博） 洛栖的声音发紧，“你玩这个游戏，就是为了获取人类的基因序列么？” “你们不是人类么？你们是什么？外星人？还是什么其他种族？” 黑红巨蛇没有回应这个问题，它喃喃自语，“我是为了拿药，我的任务完成了，把药给我。” “什么药？” 金雨仿佛很奇怪为什么自己居然不知道什么是药，语气变得急促，“我已经把资料给你们了，把药给我，【基因改善药剂】，我要s级的，两支，当初不是说好了么？” “你们知不知道这个游戏很危险啊！” 哪怕在幻境中，这个怪物也有些情绪崩溃，抓狂地嘶吼。 “里面有一个女高中生，她还养了一条很大的蛇，会变形的那种！” “狗日的，那个世界真是太疯狂了！” “要不是我一进去就吃了你们给了我的【神经加强药剂】，我肯定就被她弄死了！” 似乎是觉得这个环境是安全的，它的声音慢慢平静下来。 “不过他们那个世界，科技虽然落后，但风景是真的好，空气清新，饭菜也好吃，就是人太变态了。” “你们分配我这个账号，是个女孩子，居然嫉妒别人的身材好？” “换到我们这儿，不喜欢哪里，换上义体就好了，要什么身材都有。”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吃了你们的【神经加强药剂】以后，我就觉得那个叫洛栖的很香，比肉还香……” 这条蛇用力地吸了一下口水，细细长长的蛇吻不自觉地舔了一下浴池里温热的水。 像是在舔血。 “我觉得她肯定很值钱，好不容易才把她杀了，拿到了她的基因序列，你们刚刚不是检测过，说她的基因序列可以换到s级【基因改善药剂】么？” “快点给我！” 金雨的声音变得委屈，也变得咄咄逼人，它似乎很怕这个公司的人出尔反尔，一直在催促。 在它的认知里，这个不知名的公司似乎完全有反悔的权限和能力。 洛栖声音低柔，轻声安抚，“别急，该给你的我当然会给你。” “那你怎么确保你能回家，拿到药剂？万一你还在游戏里呢？” 金雨的声音理所当然地说，“下线就好了呀，你们后台不应该有数据么？” “我应该是在一家浴室里下线的，那个叫洛栖的，和鬼一样追到了我，但还好我很快就杀了她，时间到了我就自然下线了。” “下次再上线的时候，我应该还是在那个浴室登录，旁边还有一个昏厥的人类女性，到时候我很快就可以获取她的基因序列。” “不过那个女的基因应该很糟糕，她闻上去就很难吃。” “这是我第一次登录，效率低点很正常，但我看中的可是特殊样品，将来一定能为公司带来更大的价值。” 黑红巨蛇声音自信满满。 它觉得自己应该在这个浴室里下线？ 也就是这个地方？ 洛栖继续问，“什么时候下线的？” 下线这个词似乎戳到了什么痛处，黑红巨蛇喃喃重复着，“下线······是啊，下线，我要下线，下线，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旁边的触手怪物对着黑红巨蛇举起了自己所有的触手，它睁开了自己所有的‘眼睛’，却仍旧无法阻挡慢慢苏醒过来的黑红巨蛇。 它即将挣脱幻境的束缚。 黑红巨蛇的眼睛紧闭，晃着头，“下线，下线，12点15分了，下线，下线······回家·······” “下线······下线！” 洛栖看了看手机，上面显示，现在已经是00:08分了。 距离00:15还有7分钟。 黑红巨蛇的精神似乎陷入了某种癫狂，“下线！下线！我不玩了，我不玩了！我要回家！回家！” “我要举报你们！” “放我回家！” 黑红巨蛇挣脱了重重束缚，倏然睁开了眼睛，和洛栖正面对视。 声声金色的身躯死死缠绕着它的身体，旁边触手小怪物努力支起身体，和他对视，企图再次抢夺它的意志。 黑红巨蛇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它大叫起来，“放开我！放开我！洛栖，是我，是我啊，我是金雨，你不认得我了么？” “我们，不是朋友么？” “饶了我，求求你，饶了我，好不好！” 黑红巨蛇眼泪汪汪，它脖颈侧边的细小鳞片微微翕动，一张清白的小脸从层层鳞片中钻了出来，嘟着嘴，可怜兮兮地看着洛栖。 那是熟悉的，金雨的脸。 可金雨的头还在后面趴着死不瞑目呢。 洛栖看着她的眼神淡漠，上下打量着她的眼神完全不是在看一个活人：“饶了你？你也太没骨气了，你杀我的时候，我可没求你饶了我。” “我什么时候杀过你！搞错了，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黑红巨蛇崩溃了，它再次大叫起来，“你不是npc，对不对！你不是！” “你是什么人？” “你是玩家？你是玩家！你是玩家对不对！” “你这么做是违法的！你在侵犯我的人权！我要告你！” “你怎么敢这么对我！” “等我下线，我一定会去举报你们这个破游戏！” 黑红巨蛇破口大骂，俨然已经失去了理智。 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来到了00:11。 洛栖看了看时间，把手机递到了黑红巨蛇的眼前，让它看清楚屏幕上的时间。 “你不就是个畜牲么？” “畜牲，哪来的人权？” 手机屏幕上时间一分一秒地跳动，每一次时间的前进都在跳动着黑红巨蛇的神经。 黑红巨蛇看见时间更加癫狂，“放开我！放开我！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公司不会允许你们这么做的！” “这是违法的！” “你这么做是背叛！背叛！” 黑红巨蛇疯狂扭动，挣扎，“放开我！下线！下线！我要下线！” 它尖声嘶鸣，已经失去了所有理智，金雨的声音在浴室袅袅的蒸汽中回荡。 然后这个声音戛然而止，奶白色的蒸汽小小地波动了一下。 00:13。 声声张开大嘴，把这条黑红巨蛇嚼碎，吞入腹中。 在被完全吞入腹中之前，黑红巨蛇张了张嘴，似乎是低声喃喃了一声什么。 听上去像是：妈妈。 旁边的触手怪物看着声声大快朵颐的样子，微微往更远的地方挪了挪，试图离荤素不忌的声声更远一点。 声声胃口一向好，现在吃了这个曾经把它打得灰头土脸的黑红巨蛇，心情更是好。 对着洛栖摇头摆尾，愣是把蛇尾巴摇成了狗尾巴，摇出了残影。 洛栖摸了摸声声冰冷的蛇头。 不知道这个下线的标准是什么，那已经是超出洛栖理解范畴的事情，但现在这个黑红巨蛇已经死在了声声的肚子里。 也不知道这个黑红巨蛇死了还能不能下线，如果它还是可以顺利下线的话，洛栖估计它一定会卷土重来。 洛栖叹了口气，走到浴池旁边，把防水的阀门打开。 浴池中的一汪血水顺着排水口慢慢流逝，水位渐渐降低，洛栖又打开了放水的阀门，清澈的热水很快就取代了污浊的血水。 声声却仿佛被什么东西呛到了，咳嗽几声，吐出了一个坚硬的东西。 洛栖捡起来看，是一张银色的卡片，泛着冷冷的金属光泽。 卡片上没什么特殊的花纹，简单阴刻了几个线条，环绕着中间的字。 蔚蓝onle。 下面应该是一句广告语：科技创造生活。 背面是一个数字：817。 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00:15。 洛栖翻看这张突然出现的卡牌的时候，时间悄无声息进行跳跃，一阵蓝光微微闪烁。 00:15，洛栖在现实世界中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00:15，蔚蓝onle游戏，817号玩家郑元洁下线。 第26章 玩家【纸飞机】 “尊敬的【纸飞机】，您好，欢迎回归。” 还没睁开眼睛，耳边就想起了一阵悠扬的音乐。 一个温柔的女声在洛栖耳边响了起来。 洛栖艰难地睁开了眼睛，挣脱了黑暗，眼前一片模糊。 她似乎正泡在水里。 但又不像水，摸上去黏黏糊糊的。 洛栖身下的床板缓缓抬起，把她从水里抬了起来，让她能够坐着平复自己的心跳。 “您的身体状况良好，请问您要将本次游戏数据上传么？” 洛栖睁开眼睛，眼前是灰暗的天花板，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胶囊似的机器里。 胶囊横切为二，下半部分全是黏黏糊糊的透明的水，缓缓打开的上半部分是洛栖从未见过，也看不懂的各种电路金属结构。 女声说完后，洛栖面前浮现出了一个蔚蓝的界面，上面有一绿一红两个按钮。 是，否。 洛栖扬了扬手，没有摸到任何东西。 她的手透过这两个按钮所在的蔚蓝界面落了个空。 这个按钮并没有实体，它似乎是凭空出现的。 这也绝对不是洛栖的房间。 洛栖没有进行选择，她环顾四周。 这个房间堆积杂乱，到处堆着酒瓶和空了的药罐子，墙角还堆着几个空箱子，箱子上有一个蓝色的标识，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到处都是喝完了的酒瓶，但空气清新，倒是没有什么酒味，房间里的味道也不算难闻。 几双脏兮兮的袜子和垃圾一样堆在地上，除了这个大胶囊之外，房间里还有一个暗红色的破旧沙发，然后就没有其他大件家具了。 这个房间甚至没有床。 或者说这个人就是睡在这个胶囊里的。 这个人的人生和她的房间一样空空荡荡。 她。 洛栖坐了起来，低头，沉默地看着自己陌生的手掌纹路，她右手的食指内侧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黑色玫瑰花的刺青。 常年拿校级三好学生的洛栖，身上绝没有任何刺青。 躺在胶囊里的时候她身上没穿任何衣服，她一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已经换了个身体。 所以这个人的id叫什么【纸飞机】？ 这个世界也有飞机么？ “您的心跳加快，请问您有什么不适么？” 温柔的女声响了起来。 洛栖依然没有回答，她撑着这个胶囊的边缘，试图从里面爬出来。 她以为这具身体肢体健全，应该会是个健康的人。 但不论她怎么努力，她都没有办法挪动自己的左脚。 她用力拧了拧这条软绵绵的腿。 果然，没有任何痛感。 她努力动了动，却发现她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脚趾。 这是一条失去感知的残疾的腿。 洛栖双手抱着左腿。 她的右脚已经碰到了地面，得想办法脱离这个环境，总不能一直待在这个胶囊里。 当她努力挪动左腿的时候，一阵剧痛像暗中盘踞的毒蛇一般狠狠窜进了她的脑子。 洛栖失去了所有力气，头昏眼花地趴在胶囊边缘，心跳如鼓，只能急促、剧烈地喘息。 “检测到您的状态不佳，疑似基因病发作，立即为您释放止痛喷雾。” 胶囊旁伸出了一个金属器械，主动对准了洛栖的脸，释放出了细密的喷雾。 这个喷雾确实有效。 剧烈的疼痛很快就缓了过来，洛栖咽了下口水，鼻息微动，慢慢控制着自己的呼吸。 “您的止痛喷雾还剩32，建议您尽快补充。” ‘嘭——’ 洛栖往胶囊后面缩了缩，蹙眉，警惕地看着房间堆满了箱子的角落，刚刚有什么东西似乎要从里面钻出来。 一个纯白的，和扫地机形状相似的机器钻出了这堆纸箱子，滑轮滚到了胶囊舱底下，这个机器上盖打开，一个托盘伸了出来，递到了洛栖面前。 上面是两颗淡蓝色的胶囊。 “已为您搜寻到您两个月前购买的，最后两颗太古公司出品的d级【基因改善药剂】，请尽快服用。” “经检测，您的基因病更加严重了，已为您检测到最近的医院，请您服药之后尽快就医。” “在就医前，请您保护好自己。” 洛栖拿起这这个胶囊，对着房间里的灯光仔细打量。 这个胶囊和她吃过的胶囊不一样，里面不是药粉，而是乳白色的液体。 微微一晃，药剂在淡蓝色的胶囊壳里缓缓流动。 淡蓝色的胶囊上是深蓝色的一个雨伞形状的标识。 房间里所有空了的药罐子和纸箱子上都有这个淡蓝色的标识。 洛栖把胶囊上的伞形标识和现在还浮在空中的蔚蓝色界面相对比。 这个蔚蓝色界面右下角，显示着现在的时间——新历998年5月16日00:21。 五天前？ 年份日期不同，但是时间是一样的。 洛栖记得自己是在5月18日，周六游泳队训练的时候，在游泳馆看见了变异的金雨。 5月19日周天下午去上学，发现学校已经放假了，她再遇蛇形的金雨。 5月20日的时候去图书馆，晚上回家的时候登上了316公交车，在5月21日清晨杀死了金雨，然后在00：15登录这个蔚蓝onle。 她现在回到了五天前，5月16日的00:15。 假如两个世界时间流速相同，她已经在这个新世界停留了6分钟。 在时间右边，也有一个小小的伞形标识。 两个伞形标识完全相同。 太古公司。 洛栖把这两颗药含进嘴里。 两颗药顺着喉管进入胃里，外面的胶囊外壳沾到胃液之后迅速融化，药液迅速起了作用。 洛栖甚至可以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滚滚流向她没有任何知觉的左腿，流向她的全身，温暖舒适的感觉让她不禁喟叹出声。 她感到一阵麻痒，左腿肌肉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就好像血肉、骨骼、肌肉……左腿里那些破碎的、残缺的，废弃的，一切都在重新生长。 这个药剂不是治愈了她的腿，而是给了她一条崭新的腿。 很快，她的左腿就恢复了知觉，动了动膝盖，两条腿现在都可以活动自如。 洛栖看着自己可以自由活动的大脚趾。 黑科技，绝对是黑科技。 她跳出了这个胶囊，双脚落地的感觉让她前所未有的愉快。 最起码，这个地方的重力系统是正常的。 从地上捡了件看上去不算太脏的灰色套头卫衣，又捡了一条黑色的裤子，抖掉上面的尘垢。 这个人的穿衣风格十分黯淡，似乎也不怎么收拾房间。 所有东西都和垃圾一样堆在地上。 洛栖现在好歹算套上了衣服，不再是裸奔的状态。 她踩到了一个酒瓶的瓶盖，瓶盖翻了过来，瓶盖中央，赫然也是伞形标识。 这个太古公司，卖药，也卖酒。 “请您尽快选择是否上传数据，还有10秒将自动默认上传数据，本页面在上传之后将自动关闭。” 洛栖离开胶囊之后，那个蔚蓝色的界面并没有留在原地，反而跟着她一起动作，一直稳定地浮现在她的面前。 这个界面并不是固定的。 洛栖伸出手，再次摸了个空。 她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房间没有镜子，所以她无法看见这双不属于她的眼睛。 她的左眼是一只时时刻刻都闪着幽幽蓝光，记录着一切的义眼。 第27章 玩家死亡名单 现在还无法理解这个光幕界面的形成原理，洛栖伸出手，在‘否’的那个按钮上点了点。 空气中泛起了一阵水波的纹路，这个页面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光幕瞬息闪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更加华丽的界面，颜色依然是蔚蓝色为主，暗室之中，各种颜色的字体看得人眼睛疼。 洛栖走了几步，在那个暗红色的破旧沙发上一屁股坐了下来。 这应该就是那个蔚蓝onle的界面。 左边是玩家的个人信息。 id：纸飞机 真实姓名：郑元洁 身份：华国稠城市稠城高中高一女学生，游泳校队队员金雨 任务：学习高一新知识，考到年级前200名，充分认识新世界。 支线任务：嫉妒所有身材比你更好的女性；一周内找到各种原因和男朋友分手三次。 蔚蓝条约：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请您维持您在游戏中的人设，不要向任何人透露任何有关游戏的信息。 感谢您的信任，新世界已经开启，希望您在游戏中玩得愉快！ 原来这个人叫郑元洁。 胶囊床旁的地板上有玻璃的碎片，碎片上酒液还未干涸。 洛栖甚至可以想象，这个郑元洁在接到自己在游戏中变成一个普通女高中生任务的时候，情绪有多激动。 她大概真的很期待进入这个游戏。 在人物面板下面还有一行红色的字。 备注：您已向公司预支了一支【神经加强药剂】，请在进入游戏之后服用。 洛栖点了点那个【神经加强药剂】，界面上跳出来一个小方框，应该是这个药剂的介绍。 【神经加强药剂】：极大程度加强神经兴奋，服用之后在游戏中您将获得超越人类肉体的力量，在游戏中所向披靡！ 所以这个郑元洁才能变成那种双头蛇的模样。 洛栖看向了右边的面板，上面有几个视效很华丽的板块。 【公频交流】【资源分享】【私信】······ 洛栖点进了最上面，显示有999+未读信息的【公频交流】。 界面简单，最上面不断有新的帖子更新，频道顶端显示目前在线人数是2958人。 这些都是去过洛栖所在的现实世界，现在退出登录的玩家。 洛栖的手指划了划这个界面，上面的信息五花八门，什么标题都有。 ‘蔚蓝onle超美自然风光大赏’ ‘伦敦登陆点集合’ ‘东京登陆点集合’ ‘有没有在非洲的？救命！’ ‘登录游戏，我是华国男足首发球员，任务是在2026年拿到世界杯冠军，大家看我还有希望么？’ ‘下次登录要开钢琴独奏，有没有人知道什么叫钢琴的？’ ‘华国登陆点集合’ ‘家人们，还是我，非洲那个，我登录进去，一睁开眼睛就看见大狮子在对我龇牙啊！谁在附近，下次登录救救我！’ ‘蔚蓝onle美食地图’ ‘重酬寻找数学紧急辅导，水平大概是美国哈佛教授水准，我今年要发表一篇专业论文。’ ‘坐标东京，人在街头流浪，又冷又饿，在附近的捞一下’ ‘急！如何把蔚蓝onle的资源带回现实？’ ······ 熟悉的地点一个个飘在洛栖的眼前，洛栖正准备点进那个‘华国登陆点集合’的帖子的时候，一条飘红的帖子迅速被顶到了最上面。 【官方：玩家死亡名单公布】 洛栖点开了这个板块。 ‘5月16日，366号玩家【柴宝】死亡’ ‘5月16日，2956号玩家【愚蠢的生活】死亡’ ······ 第一条帖子就是一份名单，名单上没有公布玩家的真实姓名，只公布了玩家编号，id和死亡时间。 像讣告，然而洛栖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的感觉。 如果在郑元洁登录的那一瞬间，现实世界的金雨就已经死去了。 那这些死亡名单就不止是他们的死亡名单，更是现实世界的死亡名单。 他们这边死了多少人，现实世界就死了多少人。 只不过现在两边的死亡都很渺小，还不足以引起巨大的变化。 也不知道这个游戏里所谓的‘死亡’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死亡。 洛栖往下划了划，发现5月16日和后面几天死的人是最多的，随着时间推移，死亡人数慢慢减少，直到最后一天，几乎无人死亡。 这应该是这些玩家慢慢适应了现实世界的节奏。 和金雨一样，躲在人群中，隐藏自己的身份和目的，探索新世界。 拉到中间的时候，洛栖划到了非常显眼的一长串字，因为这行文字的字数比较多，所以非常突出显眼。 ‘5月20日， 404号玩家【青山】，击杀863号玩家【xk】’ 404号玩家【青山】的名字和其他人的id不同，【青山】两个和血一样红，在以蓝色为主的界面上异常鲜艳耀眼。 在死亡名单的最后，有一句是蔚蓝onle官方留下的忠告： 【生命只有一次，失去无法重来，游戏中死亡则是现实中死亡，请您珍惜生命。】 看完了这个帖子，但是这个标红的由官方发布的帖子似乎并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 没有人在意最下面官方的这句忠告，或许也很少有人划到最底部去看这些粗体标红的小字。 人们不在意和自己无关的姓名。 ‘这么倒霉，哈哈哈，菜鸡？’ ‘是不是被游戏里的人物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个404号玩家什么意思？’ ‘公司会给一些提前申请的玩家发放【神经加强药剂】，吃掉之后可以获取一些异能，大家可以去试试，第一次申请的时候好像是的。’ ‘唯一的好消息是现实世界我们的异能在游戏里好像还是可以用的。’ ‘楼上的有异能，难道是自然人？自然人也玩这个游戏？’ ‘那算什么，要是能把游戏里的资源带出来，绝对能拍卖出天价！’ ‘这个游戏怎么才算通关？’ ‘有没有内部人士说一下，通关以后真的可以对公司提一个要求么？什么都可以么？我说我想做太古公司老板也可以么？’ ‘楼上的做梦呢？’ ‘楼上是不是还没醒？公司能看见这个消息的话看看我！我只要公司无偿给我无限量提供s级【基因改善药剂】就够了！’ ‘我也是！’ ‘说再多也没有，休息一下，等着之后再进游戏！’ 看完了所有死亡名单，洛栖松了口气，死亡名单上没有817号【纸飞机】。 在官方眼里，817号玩家依然健在。 没有人发现一个‘游戏’中的幽灵顺着看不见的网线，钻进了这个世界，冷静地观察着这个世界。 几分钟后，一条标红的帖子又被顶了上来。 ‘重金悬赏【青山】！重金悬赏【青山】！重金悬赏【青山】！’ 发帖人是865号玩家【nk】，他自称是863号玩家【xk】的亲弟弟，他们兄弟俩一起申请游戏内测资格，一起登录游戏。 他不知道自己的亲哥哥到底在游戏中遭遇了什么，但等他下线，推开营养舱的时候，他的哥哥已经死在了营养舱里面，失去了呼吸。 不是在游戏中死了，是真的死了。 医疗队已经确认，刚刚才离开，他哥哥的尸体现在还在他身边。 他们兄弟二人不算有钱，但只要有404号玩家【青山】的消息，他愿意倾尽所有，把他们兄弟二人做清道夫期间所有的收入都赠给愿意提供消息的人。 这个帖子迅速在公频中引起轩然大波，下面的评论区无数个标题上带着404的回复迅速刷新。 ‘疯了！这个404号玩家是谁？’ ‘怎么可以自相残杀！’ ‘这是我们第一位红名玩家？’ ‘清道夫！如果是资深清道夫，那确实是有钱的！’ ‘我不玩了，怎样退出游戏？有没有人和我一起去举报公司？！’ ‘楼上的是不是忘了自己当初签的合同？’ ‘你现在是公司选中的内测员，如果你不履约，公司可以以违约为理由，像你索赔！’ ‘轻则倾家荡产，严重的话大概要挖肾挖眼去赔了！’ ‘大家以后登录也要小心一点，玩家也会猎杀玩家！’ 第28章 我是NPC？ 洛栖长出一口气，退出了这个对404号玩家一片谩骂的帖子。 公频里越到后面就越只是发布一些纯粹在单纯宣泄情绪的帖子了。 她回到主界面，点开了一条在重复强调大家一定要遵守游戏规则的帖子。 发帖的人匿名了，但下面还是跟了一些不是灌水，而是真的在分享的回复。 ‘内测之前蔚蓝onle就已经说过了，第一波开放3000名玩家进行内测，只要在内测中表现良好，游戏通关之后可以向太古公司提一个要求。’ ‘太古公司的分量大家都知道，这是难得的可以改变命运的机会，我们作为第一批玩家，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本次我们集体登录时间是5月16日00:15，集体下线时间也是5月16日00:15。 ‘但我们都知道，我们在游戏里是在5月21号00:15下线的，相当于我们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在游戏里逗留了五天时间，但在现实中，连一秒都没到。’ ‘不消耗现实时间，能在游戏里停留五天时间，相当于一天有48小时，这对我们来说太划算了！’ ‘下一次开放游戏登录是在五天之后，根据内部消息，将来可以延长在游戏中的时间，或许下次我们就可以在游戏里停留七天，甚至是半个月！’ ‘大家有什么通关技巧么？’ ‘目前我这里只接到了维持人设的任务，系统那边还没有发布新任务。’ 有一个回复引起了洛栖的注意：‘蔚蓝onle，那个世界，是真实的么？’ 而下面的回复，洛栖看了很久。 ‘绝对不可能，那些风景的照片你看了么？除了童话里，你还听说过哪里有蔚蓝色的大海？这只是一个逼真的游戏而已！别被公司的黑科技给骗了！’ ‘可我觉得里面的人物，都很真实，他们好像真的活过。’ ‘我也觉得，而且里面的东西真的很好吃，我在现实世界中从没吃过这种味道！’ ‘我也怀疑那是个真实的世界，难道公司真的研发出了能够穿越时空的机器？’ 这个帖子的发帖人嘲笑他们的天真：‘这只是个逼真的游戏而已，别自寻烦恼！’ ‘别在一个游戏上寄托太多感情，如果通关的办法是杀光游戏里所有的npc，你们会犹豫么？’ ‘不会。’ ‘不会。’ ‘不会。’ ······ ‘记住：现在的我们，才是真实。’ ‘贴主是被迫害妄想症么？这明显是个种田游戏啊，怎么就到要杀死所有npc的地步了？’ ‘我的人设是今年卖出2吨土豆，我还挺喜欢里面的npc的。’ 灯光下，蔚蓝的光芒明明灭灭，洛栖飞速浏览着所有有用的帖子。 她只是浏览，并不回复，也不发帖。 现在公频里一大半都是在声讨404号玩家【青山】的，还有一些就是在分享信息，交流心得。 这个帖子不断被刷新，洛栖翻到最下面也没有翻到一个说自己会对一个npc手软的玩家。 865号玩家【xk】死亡的前车之鉴，警惕着每个人要遵守游戏规则。 游戏中死亡，就是现实中死亡。 小心红名玩家。 小心被npc发现真实身份。 没有任何人会为了一个npc付出生命的代价。 哪怕是洛栖自己，换位思考，她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一切以通关，完成游戏里布置的任务为重。 毫不犹豫。 这只是一个游戏而已。 谁会为了虚假牺牲真实。 洛栖闭上眼睛，靠在沙发上，无数信息在她脑海中回旋流转。 冥冥中她觉得自己感觉抓到了什么，但又一无所知。 她极度厌恶这种无法掌控命运的感觉。 没人会喜欢自己的生命只在别人的一念之间。 他们要玩游戏，要登陆，要享受，凭什么以牺牲洛栖的现实为代价？ 如果有一天一个赛博人要在洛栖身上登陆，代替洛栖生活呢？ 不知道就算了，可既然洛栖知道了，她绝不能允许自己的生命，自己的现实被人夺走。 洛栖绝不屈服这样的命运。 她的命运，不是用来顺服，逆来顺受的。 洛栖睁开眼，捡起了地上的酒瓶碎片，面无表情，在自己的胳膊上狠狠划了下去！ 鲜红的血迅速流了出来，一滴一滴地，淌了一地。 那些玩家说他们这个世界的人是有所谓的‘异能’的，有异能的人可以把这些异能带进洛栖的现实世界。 洛栖也要试一下她的异能有没有跟过来。 这具肉体是郑元洁的，但里面盛着的灵魂已经换成了洛栖。 而且按照公频里的说法，五天之后他们将再次登录蔚蓝onle。 假如洛栖也再次登录，她又会成为谁？ 是回到现实，变回洛栖，还是变成那个已经在声声肚子里的金雨？ 还是滞留在这个赛博世界，永远回不去了？ 一切都是未知。 但她还有五天。 她要在五天时间里尽可能地了解这个世界，获取更多信息。 第29章 今天，生命只有一次 上次受伤之后，洛栖腿上有一个狰狞的伤口，可不到两天，这个伤口就可以复原如初，肌肤毫无瑕疵，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除了能够重来的能力之外，洛栖的愈合能力也是非同凡响。 这个郑元洁又是喝酒，又是吃药的，还是个断了腿的残废，想来身体素质也不会太好。 如果这个新划出来的伤口可以很快愈合，那就说明洛栖自己的异能也随着她的灵魂，她的意识跟了过来。 “检测到您受伤了，请您进入营养舱，尽快处理伤口。” 温柔的女声响了起来。 那个在地上和扫地机器人一样圆圆的机器人转动滚轮，撞了撞洛栖光着的脚。 白色顶盖掀开，机械托盘递到了洛栖的手边，托盘上放着一团纱布和一瓶医疗用的医用凝胶。 洛栖任由自己的血滴在地上，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继续滑动界面，目不转睛地盯着上面的消息。 “检测到您受伤了，请您进入营养舱，尽快处理伤口。” 温柔的女声再次重复。 洛栖依旧置之不理。 温柔的女声不厌其烦，“检测到您受伤了，请您进入营养舱，尽快处理伤口。” 圆圆的机器人持之不懈地举着纱布和医用凝胶。 洛栖没有说话，赤裸的脚一脚就踩在了试图离她更近的机器人头上，微微用力，不让它靠近自己。 “检测到您受伤了，请您进入营养舱，尽快处理伤口。” 洛栖抬头，看向了营养舱的方向，她终于确定这个在房间中，似乎无所不在的声音应该就是从营养舱底部发出来的。 也不知道用了什么黑科技，让人一听上去就感觉这个声音就在耳边，近在咫尺。 “检测到您受伤了，请您进入营养舱，尽快处理伤口。” 温柔的女声一遍遍重复。 洛栖倒也不嫌它吵，一直没去管，用脚推开了它，自顾自刷着公频。 【资源分享】板块里空空如也，应该还没开放，也没人在这个版块里发帖子。 现在也没有人给【十八岁寂寞少妇】发私信。 洛栖揉了揉额头，现在收到私信最多的大概就是那个404号玩家【青山】，那个人的私信里应该全是骂人或者跪舔的消息。 清晨5:40，温柔女声终于不再提醒洛栖尽快处理伤口。 这倒不是因为它累了，而是洛栖手臂上的狰狞伤口已经不在流血，结成了结实成熟的伤疤。 放在正常情况下，这个形态的成熟的伤疤应该出现在几天之后。 可洛栖止血，结痂，落疤只花了五个小时左右。 她异于常人的愈合速度重现在了郑元洁的身体上。 洛栖松了口气，既然这个能力跟了过来，那她应该依然拥有再生重来的能力。 不过两次重生只有她只剩下两点积分，完全不够下次重生的。 她目前没有重生再来的能力，一切都要小心谨慎。 今天的她，生命只有一次。 拉开满是尘灰的窗帘，清晨微凉的阳光洒落在她的脸上。 洛栖眯着眼享受着这熟悉的阳光。 这个世界，也有太阳。 门外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洛栖凝神听了一会儿，弯腰捡起了一个长长的酒瓶碎片，蹑手蹑脚接近了门后。 对于游戏她了解得差不多了，但郑元洁留下的个人信息太少，她完全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也不知道她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从满地的酒瓶，药罐子，还有金雨很暴躁的表现来看，这个人智商不高，没什么耐心，容易受到诱惑，大概率性格也不会太好。 这个世界的玩家登录蔚蓝onle的时候，官方让他们要保护自己的人设，不要做出异常的行径。 而洛栖来到这个新世界，反登陆这个游戏，也要注意保持自己的人设，不能让人看出不对的地方。 他们都不能透露自己的来处。 他们都要遵守所处世界的规则。 但这一切都是在安全的前提下。 她实在无法确定自己的身份到底有没有被发现。 洛栖把耳朵贴在门上，手里紧紧攥着她手里唯一的武器。 假如有人破门而入，她会第一时间把这个锋利的碎片插进那个人的脖子里。 希望赛博世界门外的是个人，而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希望门外那人没有安装金属脖子。 第30章 并夕夕 “检测到您的肌肉紧绷，荷尔蒙分泌显示您现在有些紧张，请问您遇到什么危险了么？” 温柔的女声在洛栖耳边低低响了起来。 洛栖没有郑元洁的记忆，她也不知道这个人工智能的声音原本就是这样，还是被郑元洁设计成了这样。 她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这个东西是在什么地方观察她，扫描她，判断她的位置和状态。 “游戏下线之后，您一直拒绝与我交流，请问您在游戏里受伤了么？” 门外那人应该没有听到这个房间里的动静，洛栖明显听到了两声门关上的声音。 “请您不要紧张，您的母亲已经离开家去上班了，现在家里只有您一个人。” 外面的是郑元洁的母亲？ 洛栖放下了手里攥着的酒瓶碎片，隔着门听了一会儿，发现门外真的已经没有任何动静之后，洛栖转身重新拉起了窗帘。 这个窗帘上全是灰尘，郑元洁平时大概也不会经常开窗。 现在她就是郑元洁，她得做符合这个身份的事。 洛栖双臂一撑，坐在了营养舱的边缘，“关掉我所有的闹钟。” 她不确定这个郑元洁有没有设置闹钟，直接问这个人工智能或许会暴露自己的特殊，但是让它关掉闹钟应该是可行的。 温柔女声的声调没有任何变化，“您没有设置闹钟。” 洛栖低头摸了摸已经有些掉色的营养舱金属外壁，尽量说一些不破坏人设的话，“我昨天几点起来的。” “10:21，早于您平均起床时间。” 五点半就要起来坐公交车去上学，参加早自习的高中生洛栖难得愣了一下。 10:21！ 这居然还算早的！ 这个郑元洁······她不用上班么！ 还是在这个世界，十点半起床是正常的？ “对了，我给你取个新名字。” 距离下次登录还有五天时间，这五天时间和洛栖相处最久的不是人类，而是这个无处不在的人工智能。 不知道郑元洁是怎么对待这个智能ai的，不能确定她有没有给它取过名字，平时又是怎么称呼它的。 洛栖总不能因为叫不出这个人工智能的名字，被人发现端倪。 温柔女声毫无停顿，“好的，请问您想改成什么名字呢？” 洛栖突然来了些兴趣，她的脑子里一瞬间涌现出了很多名字。 手指在营养舱上敲了敲，洛栖做出了决定，“就叫并夕夕。” “好的，已改名为并夕夕。” 洛栖哭笑不得，“是并夕夕，不是并夕夕，把那个字去掉。” 新上线的并夕夕马上回复：“好的，已改名为并夕夕。” 洛栖问：“这是你第几个名字？” 并夕夕的运算能力显然很强，回复洛栖的任何问题都没有任何停顿，“第二个，在并夕夕这个名字之前，我们都是和总机eva联网，大家直接就叫人工智能eva。” “只有3607的人会给家里的人工智能取特殊昵称。” eva······ 洛栖在公频里看见过这个名字。 这是太古公司开发的人工智能，只要有太古公司产品的地方，就有eva的身影，包括这个游戏，都是eva在进行维护管理。 洛栖在图书馆里看过很多科幻的杂志，上面最流行的剧情就是未来人工智能的觉醒，反叛人类，甚至试图操控人类。 老套的剧情。 假如科幻小说里的事情都会在未来发生，那她被发现真实身份最大的敌人，除了身边的亲人之外，就是那个掌握最高科技的人工智能。 希望那个叫做eva的人工智能不会注意到自己这里的一点点小异常。 并夕夕就是eva在这个房间里的小小间谍。 洛栖相信并夕夕和eva之间是有联系的。 “现在那个3607的概率可以提高一点点了。” “你也有属于自己的名字了，现在你是并夕夕，他们都只是eva。” 洛栖躺进了营养舱里，黏黏糊糊的营养液很快就浸润了她大半个身体，“并夕夕，今天10:30叫我起来，我要休息了。” “好的，已为您设置今天10:30起床的闹钟，现在的时间是6:13，距离起床还有3个小时47分钟，祝您睡个好觉。” 房间里所有光源自动关闭，处于休眠状态，营养舱舱门缓缓关闭，房间里的一切都陷入了黑暗。 灯关闭后，房间里响起了轻柔的女声：“谢谢您为我起的名字。” 洛栖度过了一个漫长的夜晚。 她已经一整天没有休息过了，也许是因为黑暗的缘故，她很快就睡了过去。 10:25分，并夕夕的闹钟还未响起，洛栖在营养舱里睁开了眼睛。 第31章 饿 营养舱的舱盖自动抬起，洛栖坐了起来。 营养舱里隔音设备很好，她睡在里面很安静，完全听不见门外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小心翼翼的敲门声响了起来，“元元，起来没？” “妈妈给你做了饭，等下妈妈就要去上班了，你要不要出来吃点东西？” 声音很轻，敲门的动作也很温柔，像是担心吓跑一只停在花上的蝴蝶。 洛栖垂着头坐在营养舱上，没有回应。 按照郑元洁房间凌乱的状况来说，她和她母亲的关系应该很僵硬。 门外的人大概也习惯了这样的拒绝，迟迟得不到回复，走远了一些，轻轻抬起凳子，听声音大概是坐了下来。 ‘咕——’ 洛栖揉了揉肚子。 这个郑元洁大概也很久没吃饭了，肚子有点烧得慌。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的嗅觉变得异常灵敏，总觉得外面的饭好香。 香气溜进房间，钻进了洛栖的鼻腔，勾搭着她垂涎欲滴的口腹之欲。 片刻之后，门外传来了开门、锁门的声音。 郑元洁的妈妈应该已经吃完了。 洛栖问并夕夕：“家里现在有几个人？” 并夕夕秒回：“检测到目前您的家里只有您一个人。” 洛栖打开了门，门外空无一人。 很小的一个客厅，堆了一张小小的铁制餐桌和两把椅子，餐桌上摆着一个花瓶，里面插着一支极尽真实的钢铁玫瑰。 说是客厅，其实也是餐厅，除了这两把椅子之外别无落脚之处。 这个房子没有招待外人的打算。 洛栖看了一圈，打开了外形大概是冰箱的柜子，松了口气。 谢天谢地。 冰箱里并不是什么营养胶囊或是营养液之类的食物，里面有鸡蛋，还有刚刚郑元洁母亲准备好的中午饭。 土豆丝，青椒炒香肠，还有洛栖认不出来材料的一碗汤。 这些在洛栖的现实世界也是一般常见的菜色。 看来这个世界的农作物和现实中也没什么太大差距。 摸了摸碗壁，菜都还温热，看着卖相都还行。 换到洛栖的现实世界中，这些菜早就该冷透了，但这个新世界放进冰箱里的食物都还保持着最鲜美的状态，没有冷藏。 甚至都还冒着热气。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黑科技。 不管了，洛栖把所有能吃的食物都搬了出来，摆在桌面上，拿起筷子就开始大快朵颐。 饥饿的感觉快把她整个人都吞没了，胃里火烧火燎的，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饥饿。 要是这些盘子可以消化，她恨不得把这些盘子都吞进肚子里。 有生以来，她从未感受到过如此的饥饿。 来势汹汹，难以平息。 洛栖咽下了最后一口饭，依然觉得不满足，厨房里还有一些速食，应该是类似于面条的食物。 作为泡面特长生，洛栖真想站起来去把这些面条统统煮进锅里，痛快地一口嗦完，酣畅淋漓。 把这些东西都吃光，或许就不会那么饿了。 但这是她的想法，不是郑元洁的。 郑元洁的母亲和女儿生活了这么多年，肯定很了解女儿的习性，她留下来的应该是符合郑元洁胃口的食物。 洛栖不可以突然打破这个习惯，让她察觉到异常。 虽然还没吃饱，但洛栖还是放下了筷子。 没有收拾摆在桌子上的碗，洛栖坐在椅子上抻了个懒腰。 按照郑元洁的人设，大概率是不会收拾这一大堆东西的。 ‘咚咚咚——’ 还没等洛栖缓过劲儿来，又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这个人，绝不会是郑元洁的母亲。 这是她的家，她有钥匙，不需要敲门，就算敲门也不会这么急躁。 洛栖坐在椅子上，她的眼前自动出现了一个光幕，应该是并夕夕通过家用网络传送给她的画面。 一大束鲜艳欲滴的玫瑰花涌到了洛栖的眼前。 一个带着帽子的男人在玫瑰花后面露出了自己的脸，那人对着门口的摄像头挥了挥手，指着手里的玫瑰花，“有人么？快递签收一下！” 玫瑰花肉眼可见的新鲜，隔着光幕洛栖都可以闻到这束玫瑰的浓烈香气，洛栖甚至可以看见玫瑰花朵上晶莹剔透的露珠。 谁给她，不，应该说谁给郑元洁寄了一束玫瑰花？ 第32章 浪漫打折出售 玫瑰花得当面签收，签收完这个快递小哥才会离开。 快递小哥拿着一个薄如蝉翼几近透明的平板对着洛栖拍了个照片之后，签收就算完成了。 “老妹，够浪漫啊！” 快递小哥对着洛栖挤眉弄眼，吹了个口哨，“这年头，还有人送这么贵的玫瑰啊！” 快递小哥指了指天空，“我还是第一次送这么贵的东西，听说现在这种玫瑰现在只有在太空农场里才能种出来。” “你这个是哪里来的？花了多少钱？” 洛栖抱着这束玫瑰，没有回答问题，对着快递小哥微微点头，进屋，锁门，把喋喋不休的快递小哥，和滔滔不绝的问题关在了门外。 多说多错。 玫瑰花束上有一个粉色的小卡片，上面有几个花里胡哨的艺术字。 “你是我独一无二的玫瑰······” 把这些鲜活的红玫瑰放在餐桌上，红玫瑰和旁边摆着的钢铁玫瑰相映成景。 这是郑元洁准备送给别人的，还是别人送给郑元洁的？ 卡片上没头没尾的也没说清楚。 出于好奇，洛栖让并夕夕搜索了一下玫瑰怎么卖。 “目前本土已经没有种植玫瑰的能力，所有鲜活玫瑰都来自太空农场，加上运费，给你查询到的价位分别是3万6千元和4万6千8百元，今天下单，明天就能送货到家。” 洛栖险些一个趔趄摔倒，面容有些扭曲，“全部么！” 三四万！ 在洛栖的现实世界，哪怕是999朵玫瑰应该也不要1000元。 这里应该也才11朵玫瑰，这么点东西就要三四万！ 缅甸诈骗玫瑰！ 并夕夕的声音依然很温柔，“不是哦，是一朵。” 一朵玫瑰就要将近4万！ 你这玫瑰花瓣是金子做的，还是玫瑰花杆是金子做的！ 缅甸都不敢这么卖！ 洛栖突然觉得这个狭小的客厅，因为这11朵昂贵的玫瑰而蓬荜生辉。 谁家客厅摆着价值将近40万的玫瑰啊！ 她咽了下口水，难道人不可貌相，这个看上去就是个废柴的郑元洁有什么隐藏身份，她难道是个大富豪？ 洛栖坐在椅子上，轻轻拨了拨价值将近40万的玫瑰花花瓣。 在金钱的加持下，这些玫瑰确实鲜艳欲滴。 她还没收拾掉的碗筷还在旁边摆着，可玫瑰的香气已经冲淡了所有的油腻和不堪。 或许是这个世界货币体系和现实有区别，和那些韩元、日元差不多，听上去很吓人的40万在这个世界其实不算什么钱？ 难得有些紧张，洛栖满怀期待地问：“我还有多少余额？” 并夕夕秒回：“您的余额还剩5635元。” “多少？”洛栖难以置信。 “5635元。” 并夕夕已经精确到了小数点后两位。 洛栖不理解，洛栖失望了。 什么呀。 还不如自己在现实世界里的存款多呢。 果然，和她观察到的一样，这个郑元洁果然是个废柴。 能花40万买玫瑰，兜里却只剩下50块钱。 连一百块都凑不出来！ 洛栖没什么好气地问了句：“这个玫瑰，你知道该送给谁么？” 并夕夕迅速回复：“不知道，您并没有备注这个事项，需要我为您备注么？” “不需要。” 洛栖靠在椅子上，凝视着这一束火红的玫瑰。 看并夕夕给她提供的购物记录，这是郑元洁自己付的款。 这玫瑰是她自己买的。 郑元洁在进入蔚蓝onle前买下了这束玫瑰，她一定觉得自己可以在游戏中大放异彩，可以拿到洛栖的基因序列，可以去公司兑换s级【基因改善药剂】，然后和某人表白。 可她的愿望中止了。 洛栖才不会把这些玫瑰送给任何人。 她对这个郑元洁的酸涩爱情小故事没什么兴趣。 在她这里，什么爱情都不需要40万元的玫瑰花。 而且洛栖并没有得到郑元洁的记忆，她只是占据了这副身体，完全不知道该把这束玫瑰送给谁。 “这束玫瑰可以卖出去么？打折卖都行。” 这11朵玫瑰，已经失去了意义。 它们现在只是玫瑰而已。 并夕夕顿了顿，“本土没有售卖玫瑰的市场，这些玫瑰都是客户定制采摘，很少有转售的案例。” “我可以帮您挂到网上售卖，请问您的定价是？” “先打个折，30万，看有没有人要，如果没人要，25万，20万，15万，哪怕是10万，都可以卖，你看着来，能卖掉就行。” 洛栖觉得正常人应该是不会来买这玩意儿的。 并夕夕回复：“好的，已为您挂牌，目前售价30万。” 没钱的时候，浪漫不仅可以出售，还能打折。 第33章 狂鹿 洛栖站起来，准备回到自己房间，再在网上看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并夕夕突然提醒她：“你已收到一条新的视频短讯，请及时查收。” 一张大脸在洛栖眼前跳了出来，画面上是一个咧着嘴在笑的黄毛，画面最上方有他的名字：狂鹿。 洛栖点开了狂鹿传给她的视频短讯。 “小元，你晚上别迟到，我已经出发了，你要是迟到了，老大肯定会把你踢出这次行动的！” 狂鹿是个很年轻的小黄毛，穿着一身黑色的皮衣，戴着一副倒映着炫目光彩的挡风墨镜。 不知道他是在开车还是打游戏，猛烈的狂风吹得他须发皆飞。 他的眼睛始终没有看镜头，画面中的他突然低了低身子，“没事就早点过来，和大家伙儿聚聚，我之前只是带你见了几个人，今天来的可都是大咖，老大也在，你赶紧过来！” 说完，视频短讯就结束了。 这个狂鹿一看就非善类。 从小接受正统华国校园教育的洛栖对一切黄毛都没有好感。 洛栖推开一个小房间的门，不出所料，这是卫生间。 卫生间里有一面镜子，洛栖打开灯，在柔和的灯光下，第一次看见自己的脸。 这也是她第一次看见郑元洁的脸。 很普通的一张脸，泯然众人，放在人群中抠都抠不出来的那种普通，眼皮底下是没有休息好的青色黑眼圈，眼眸向下的时候，带着些隐隐的阴郁。 这是个很年轻的人。 洛栖伸出手，怔忪地抚摸自己的眼皮。 她的左眼眼皮下，是一只闪着幽幽蓝光的义眼。 她眨了眨眼，十分自然，完全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在照镜子前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有一只义眼。 这义眼做工精美，仿佛这就是她自己的眼睛，洛栖猛地靠近镜子，镜子里的义眼瞳孔剧烈收缩。 除了外观之外，功能上和正常眼睛几乎一模一样。 洛栖终于知道时时刻刻浮现在眼前的这个光幕是怎么来的了。 这应该就是义眼自带的功能。 网上的人说这个世界每个人都配备了随身的光脑，郑元洁的手腕上没有任何饰品。 她的光脑应该安在了她的义眼里面。 洛栖遮住自己的右眼，发现还是能看清面前的景象。 就凭这只眼睛，这个新世界的科技起码领先现实世界几百年。 有点帅。 洛栖看着镜子里的淡蓝色义眼，笑了起来，她凑近镜子，对着镜子疯狂眨眼睛，看着义眼开开关关了几千次才勉强罢休。 义眼功能正常，她挺满意的。 洛栖嘴角上扬，伸出手，试着在空气中点开和那个狂鹿的聊天记录。 他们认识得很早。 洛栖翻了很久，直到三四年前都还有他们的聊天记录。 但他们似乎不怎么在网络上聊天，狂鹿如果找郑元洁一般就是找他出去吃饭或者去酒喝酒，再就是给郑元洁介绍工作和医院。 郑元洁和狂鹿似乎也不怎么亲密，对他的消息只是嗯嗯啊啊，收到，好的。 她很少主动给狂鹿发消息。 他俩还能做朋友，全靠狂鹿一直在坚持。 但他们应该也不是什么情侣，看消息记录完全没有暧昧的意思。 郑元洁只是偶尔给狂鹿发个节日快乐，或是问他基因病怎么样了的消息。 这两个人同病相怜，都有严重的基因病。 郑元洁没有告诉狂鹿自己申请登录蔚蓝onle的消息。 退出和狂鹿的聊天界面，洛栖没有在郑元洁的私人消息中看见什么更有价值的信息。 他们应该只是认识的关系。 那就好，洛栖可没兴趣去应付什么突然出现的男朋友或者情人什么的。 “我有预定今天出行的行程么？” 并夕夕把一个地址投送到了洛栖义眼的光幕上，“查询到昨天已为您规划14:00出发前往蒸汽玫瑰酒的行程，请问您需要提前出行么？” 洛栖穿上鞋子，戴上灰色的卫衣帽子，环顾一周之后打开了房门，“出发。” 她可以继续躲在那个阴暗的房间里上网查资料。 郑元洁的母亲会给她烧饭，她们尴尬、疏离的母女关系应该足够让洛栖应付到5月21日再次登陆的时候。 但洛栖依然选择出门，主动出击，到蒸汽玫瑰酒去参加这个所谓的大型活动。 在机遇面前犹豫，观望，逃避，推诿，这都不是洛栖。 这是郑元洁为自己争取到的改变命运的机遇，也是洛栖的机遇。 新历998年5月16日12:04，并夕夕兢兢业业地记下了洛栖出门的画面。 门外，风微微起。 崭新的世界全副武装，向着洛栖扑面而来。 第34章 新世界 和落进郑元洁房间里温暖的阳光不同，外面的世界，阳光是青色的。 青色的阳光在高高的钢铁上盘旋。 洛栖走出房间，才发现和四周巨人般的高楼大厦比起来，郑元洁家这个低矮密集的房屋简直就是贫民窟，高耸而冰冷的建筑挡住了天际线，也挡住了站在地上的人看向太阳的目光。 在这些高楼的遮蔽下，人们是看不见阳光的，只能看见玻璃上阳光的倒影。 她仰望那些高大的巨人，如同原始森林中的小兔子仰望比树还高的太阳。 但这毕竟不是森林，这里没有任何绿色的生长。 洛栖甚至看不见一粒泥土。 高楼林立，在和剑一样笔直的钢铁森林里，斑驳光影中，雪白的轨道交通是这些高楼大厦身上柔软的机械飘带，不断有悬浮车从这些轨道上飞驰而过。 在青色和黑色交错中，最炫目的就是各式各样，绚烂的霓虹灯，无数灯牌闪烁着各色光芒，指引着人们去往不同的地方。 粉色头发，面容精致的女孩儿的巨幅头像被人用全息投影设备投影在轨道交通旁的空气中，让过往所有人都可以看见她完美的脸和粉色的头发。 少女肤白貌美，微微一笑，就有倾倒众生的魅力。 放到洛栖的现实世界，这个女孩儿大概率也会成为明星，或者网红。 在她几近完美的面容底下浮现出一条广告：科技，创造生活。 蔚蓝onle，新世界正在等待您的到来。（内测正在火爆进行中，报名请登录太古官网。） 这个女孩儿的头几乎和边上的高楼一样高大，蔚蓝onle的标被着重标了出来，在广告语发出来之后，粉色的少女头像破碎，一个关于蔚蓝onle的宣传片开始自动播放。 那是地球风光的宣传片，应该是公司根据那些玩家提交的游戏报告和数据做出来的，宣传片的内容很简单，就是一些风光大赏，森林、湖泊、海洋、飞鸟、落花······ 蔚蓝onle的广告之后，一只亮蓝色的，极其逼真的鲸鱼几乎要从屏幕中跳跃出来，下面放着一个广告，大概就是邀请市民们前来游玩。 根据远古海底鲸鱼残骸中提取出来的基因序列，他们已经培养出了一条鲸鱼，这条鲸鱼即将登陆乌海城，市民们敬请期待。 屏幕中的鲸鱼比旁边的高楼大厦还要大，隔着光幕都能感受到它的震撼和壮美。 接下里又是另一段广告。 洛栖学过的历史书上，说过一个故事。 很久之前，在蒙古人铁骑横扫整个亚欧大陆的时候，有一个叫做马可波罗的年轻人，跟着强大的蒙古人来到了华国，为之目眩神迷，写下了他的所见所闻。 后人看他的游记，很少关注到他的个人生活和经历，更多地看见了东方的富饶。 书上说东方遍地是黄金。 他们信了，从此很多人踏上了一生无归的征途。 他们付出了很多代价，但也获得了人类历史上前所未有，最丰厚的回报。 他们征服了大海，最后几乎征服了整个世界。 太古公司的这些广告，就是当年的马可波罗游记。 不遗余力地展现着新世界的富饶和美丽。 当年的欧洲人征服了大海，开辟了新航路。 现在，这个世界的人也要开辟新航路，征服新的世界。 洛栖的世界。 光是洛栖目光所及之处，这样巨大的广告就有四个，光影变换之间，四个光幕几乎同时播放着这个广告。 他们竭尽可能地在宣传着这个游戏。 洛栖就和那个误入桃花源的捕鱼人一样，眼前的一切都超出了她的认知。 她哑口无言。 一切都静默无声，一切都面目全非。 唯独太阳，亘古不变。 5月21日，她必须要重新登陆这个游戏，回到现实世界。 洛栖不喜欢这个陌生的世界。 第35章 六翅复眼飞虫 轨道交通上的人不多，上这个车也不需要投币刷卡，洛栖的义眼在上车的时候就生物信息的扫描和确认，淡蓝色的光幕显示002秒就已经自动完成了支付。 20元。 到蒸汽玫瑰酒只需要十几分钟的车程。 洛栖的义眼光幕显示她的余额只有3635元了，算上回来，光车费就已经让洛栖濒临破产。 也不知道这个郑元洁怎么混成了这个德性。 叹了口气，洛栖找了个左右无人的位置坐了下来，还是华国好啊。 稠城的公共交通不管去哪里，都只要2元，刷卡还能打九折。 车厢内很宽敞，整节车厢只有洛栖一个乘客，车厢里还播放着淡淡的节奏缓慢舒扬的音乐，车窗外是飞速闪过的城市和霓虹灯。 此刻正午当头，该是一天中阳光最明媚的时候，但这个世界的阳光是冰冷的青色，落在身上也不觉得温暖。 洛栖欣赏着窗边的景色。 她一向喜欢这种后排靠窗的位置。 这个位置可战可逃，纵览全局。 “嘭——” 洛栖整个人都站了起来，惊疑不定地看着玻璃上的东西。 一只半人大小，黑红相间的带着翅膀的飞虫狠狠拍在了她面前的玻璃上。 那只飞虫抖抖翅膀，黑色硬壳中，睁开了数百只猩红的复眼，死死盯着洛栖，绿色的口水滴落在玻璃上，划出一道黏糊糊的痕迹。 当洛栖和它对视上的时候，飞虫身后六对黑色的翅膀兴奋地嗡鸣震动。 嘶——嘶嘶嘶—— 车辆正中间的显示屏上，清清楚楚地显示着这辆悬空车的速度现在已经高达2000公里每小时。 这么快的速度，这只虫是怎么跟上来的？ 还没等洛栖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只飞虫又飞了起来，震动双翅，轻而易举再次跟上了悬空车的速度，再一次撞上了洛栖面前的这扇玻璃。 飞蛾扑火。 它似乎想撞碎玻璃。 一点蓝色的光击中了飞虫的身体，打碎了它的翅膀，飞虫被枪击中，掉了下去。 悬空车的速度很快，洛栖只能依稀看见有一些小型的悬空车追上了飞虫，然后一切就只剩下模糊的幻影。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洛栖总觉得她听见了这只飞虫的哀鸣。 洛栖摸了摸离她最近的一面玻璃，根据介绍，这种车厢的玻璃都是最高安防级别的材料，甚至可以防御子弹和一般型号的炮弹攻击。 可现在，车窗的外玻璃已经出现几道细小的裂缝，幸运的是内玻璃还是完好的。 也不知道是启动了什么系统，很快，飞虫留下的那些绿色黏液就消失殆尽。 一切都再次变得干干净净。 洛栖换了个位置，重新坐了下来。 黑红的肢体，绝非人间造物的身躯······ 洛栖对这些怪物并不陌生，登录蔚蓝onle，进入这个赛博世界之后，她一直以为那些怪物就是服用了【神经加强药剂】的玩家。 但蔚蓝onle从5月16日才开放登录，洛栖最早遇到这种怪物却是在很多年前。 在这个赛博世界，最接近答案的地方应该就是太古公司了。 洛栖打开义眼自带光幕，搜索起了太古公司的招聘广告。 很遗憾，太古公司在网上并没有招聘新员工的公告。 洛栖关掉了光脑的光幕，得想个办法进这个公司才行。 第36章 蒸汽玫瑰 蒸汽玫瑰酒。 粉紫色的光幕比头顶青色的太阳耀眼多了，几层楼高的霓虹灯在洛栖眼里简直就是顶天立地，粉紫色的光颇为浪漫地组成了‘蒸汽玫瑰’几个字，边上还有一朵用鲜红的霓虹灯带勾勒的玫瑰。 玫瑰玫瑰，又是玫瑰。 高一学生洛栖显然是不准进入任何酒的，看郑元洁这副穷酸邋遢样，大概率也不会经常到这种一看就价格不菲的地方消费。 洛栖对这种地方完全没有任何经验。 怀揣着3665元，还要留下20元路费回家的洛栖把手插在灰色卫衣的兜里，戴着兜帽，低着头走进了这家酒黑金色的大门。 登上台阶的时候，黑金色的大门自动打开，洛栖面不改色地走了进去。 洛栖显然来早了，酒里灯都没开，没有一个客人，台里面也没有什么穿衬衫带领带，摇晃酒瓶调酒的骚气帅男人。 酒里只有她一个人。 松了口气，洛栖是真的怕遇见那些好心热情的服务员来招待自己。 找了个角落的沙发，洛栖背靠墙壁坐了下来，这算是个视觉死角，在这个位置可以看见整个酒，但一进入酒的人并不会在第一时间看见阴影里的洛栖。 等了一会儿，酒外面响起了极其尖锐的刹车声。 引擎的吼叫声由远及近，一个车队停在了酒外面，洛栖对车的了解不多，无法分辨到底是车的还是摩托的引擎声。 赛博世界科技水平远超现实世界，或许是别的交通工具也不一定。 能判断出来的只是来的人不少。 “狂鹿，你小子又去哪里改了车！” “嘿嘿，被看出来了，要不要上来试试？” “呸，出息！把我当妞儿泡了！做完今天这单，大家都去买最新款的黑曼巴！” “是啊，要改装，也得改装黑曼巴，那个广告语怎么说的来着？” 很多个人异口同声地喊：“死神永远慢我一步！” “是啊，一吨重的机车，真他娘的给力！” 一群人走进了蒸汽玫瑰酒，打开了缓缓流转的氛围灯。 淡粉色暧昧的灯光下，洛栖看清了进来的这群人。 他们带着各色挡风墨镜，穿着造型夸张的黑色皮夹克，夹克上缀满铜钉，顶着亮蓝色，亮橙色或是明黄色，粉色的头发。 大部分人两臂上全是面目狰狞的纹身，还有些人直接就是银色的义肢。 这帮人如果出现在稠城高中的校门口，估计会立刻被保安报警，驱逐。 和他们比起来，没烫发没染发，一头黑发的郑元洁简直就是个小乖乖。 他们一屁股就在台上坐了下来，如入无人之境一般，自己去酒柜上拿酒喝。 “老大说今天的任务是我们的翻身仗，要给我们发点好东西，你们觉得会发什么？” 一个胳膊比郑元洁脑袋还粗的大个子喝光了满满的一杯酒，“还用问，老大发的东西，能差么！” “没有老大，就没有我们，不管老大干什么，我们跟着就是了！别瞎逼逼！” “嘿嘿，我就好奇嘛，从来没见过老大说什么好东西，老大眼光高，那他说是好东西，肯定是这个！” 一个人举起了大拇指，“之前不是还给咱们每个人都发了两支止痛药和抑制药么，那些在老大眼里都不算好东西，这次发的，绝对顶！” 有人猜测：“我猜，今天晚上的事儿这么重要，大概率是武器。” “这谁不知道，问题是，什么武器！” “那些好的枪械，可都有价无市啊！” “要是给我发一把守望就好了。” 第37章 乌合之众 有人嗤笑：“做梦啊，守望，你身体什么素质你自己不知道？那可是a级才能使用的武器，就你这小身子骨，弱鸡，给你吃一吨s级的【基因改善药剂】都没有用！” “你什么意思！你叫谁弱鸡！看不起我，你看看你自己，这义体都是三四年前的了，还能用么！没了义体，你也就是个废物！站都站不起来！” 酒里的气氛瞬间就变得焦灼起来，两个人一句话说不拢，砸了酒杯就开始干仗。 边上的人也不劝架，全在起哄，干他！干他！ 乌合之众。 洛栖在角落的阴影里看着他们和打了激素的鸡一样斗了起来，这些人看着都还很年轻，看外貌，最大的应该也就二十几岁。 他们头发炫目的颜色严重阻碍了洛栖对他们年纪的判断。 而且没什么警惕心。 从头到尾他们就只顾着喝酒，吹牛，完全没注意到角落还坐着一个人。 如果洛栖是个心怀歹意的杀手，此时此刻他们全都会死在洛栖手里。 他们看上去应该也不是什么专业的人士，晚上有重要任务，可他们每个人都在肆无忌惮地喝酒，任由酒精麻痹自己的神经，封锁自己的动作反应能力。 洛栖不喜欢喝酒的人。 她有点失望。 这帮人的素质肉眼可见的低，能够交到他们手上的大概率也不会是什么很重要的任务，他们应该只能做打扫战场，沾点光的喽啰而已。 “你的眼神，变了。” 一个低沉的女声在洛栖耳边响起，洛栖耸然一惊，僵在原地，瞳孔骤缩，全身血液凝结，只有心脏剧烈地跳动。 她缓缓转头，在她的沙发边，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一个女人。 女人一头粉色的微卷短发，穿着一件白色t恤，松松垮垮的牛仔外套，墨镜挂在牛仔上衣胸口的口袋里，翘着二郎腿，脚上一双镶嵌着铆钉的马丁靴，漫不经心地抽着一根细细长长的烟。 女人喷出一口薄薄的烟雾，嘴角轻勾，淡漠地觑了洛栖一眼，那一眼里没有任何情绪，也没有洛栖。 她坐在洛栖身边，神色淡然，一副兴趣寥寥的模样，“现在还有离开的机会，想走赶紧走，别他妈躲角落装深沉。” 她是谁？ 她是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她发现什么了么？ 女人手指轻弹，抖落烟灰，“给你三秒钟，做好决定。” 没等她数数，洛栖马上提出了条件：“我没想走，先给我药剂。” 洛栖故意装作一副贪婪的样子，眼睛里全是闪闪的光。 女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的食指夹着烟，仰躺在沙发上，长长的一截烟灰掉在了沙发上，融出一个小小的洞。 “先给你？小朋友，你以为我们是在玩什么过家家的游戏啊，大家都是有今朝没明天地活着，能不能活到明天都不知道，你还想先拿报酬？” “凭什么？” “就你这细胳膊细腿的么？” 女人上下打量了一眼洛栖，深吸一口嘴里的烟，慢慢吐出淡白烟圈，用夹着烟的手，点了点那边还在地板上缠斗的两个人，“这样，你要是能把他们都打趴下，我就先给你药剂。” 女人靠在沙发上姿态闲适，显然不相信洛栖有这个本事。 她也不担心洛栖拿了药剂还会跑。 洛栖站了起来，酒里这帮穿着皮衣的男人都在聚精会神地看着地板缠斗二人组，没人注意到角落里的事。 洛栖贴着墙壁，走到他们之前开灯的地方，这里有一个触控开关，洛栖摸了摸这个面板，淡粉色灯光关闭，酒里霎时失去了所有光源，陷入了一片黑暗。 正在看戏的众人嚎叫了起来。 “干啊，哪个狗儿子干的！” “怎么停电啊！” 他们鬼哭狼嚎的时候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变成了别人的猎物。 洛栖的左眼有幽暗的绿光泛起，黑暗中，她的义眼依然可以看见酒里的情形。 刚刚观察了一圈，这帮人有装义肢的，但没有人装备义眼。 也不知道郑元洁怎么想的，给这只义眼花钱装备了夜视功能。 漆黑的夜晚，是她的主场。 第38章 军用器械 “谁啊，找死是么！” “谁干的！快把灯打开！” “妈的，我昨天就说这里电路有问题，得找人来修，就是没人信我！” “就你知道得多！” 地板上的两个人也停止了打斗，互相搀扶着从地上站了起来，和大家一起加入骂骂咧咧的队伍。 黑暗中，洛栖俯下身子，弓腰快速穿过人群，精准地抓住了刚刚在地板上缠斗的两个人的脚腕，两人瞬间失去平衡扑向前方。 放到现实世界中这两个人大概率就会摔倒在地上，洛栖可以趁机扼制住他们的行动。 但赛博世界，他们可以通过义体手术和各种药剂加强自己的肉体，出色的身体反应在他们还没摔倒的一瞬间就对着洛栖做出了反应，他们狠狠对着这个暗算自己的人踢了一脚。 然后不约而同‘诶哟’出了声。 在他们的脚尖即踢到洛栖的一瞬间，洛栖急速后退，避开了他们的脚尖。 这两脚力道凶狠，非比寻常，如果硬接下来，不是脾脏破裂就是胸骨骨折。 洛栖避开之后，他们踢到了彼此的小腿。 “你这孙子！还来！” “你才是孙子，狗东西暗算老子！老子和你拼了！” 眼看两个人又要缠斗起来，洛栖微蹲下身，左边一个勾拳上挑，右边转身一个飞踢下三路，黑暗中隐约传来骨裂的声音。 两个人一个应该有了轻微的脑震荡，另一个捂着裤裆痛得说不出话来。 在这个黑暗的环境中，洛栖打出了近乎完美的伏击。 在此之前她只是一个高一的学生，甚至没有经过系统的学习。 这一切只是出于本能的计算。 灯光亮起，洛栖已经坐在了台旁的椅子上，椅子下两个壮汉倒在地上，都已经痛得发不出声音了。 “小元！你什么时候来的！” 一个眼熟的黄毛看见洛栖的时候眼睛亮了起来，瘦小的身体挤开层层叠叠的壮汉，哥俩好地抱了抱洛栖。 洛栖保持着私聊记录中的高冷形象，微微后退几分，“刚到。” “妈的就是你个兔崽子关的灯！” 有人意识到刚刚就是洛栖捣的鬼，捏着拳头冲上来就要和她拼命。 雪亮的灯光没有任何招呼地亮了起来，酒里忽然间由极暗变成极亮，所有的眼睛都还来不及适应，洛栖另一只完好的几乎被刺得流下眼泪来。 机械义眼的适应能力反而比原装的眼睛适应能力更强。 在这种高亮度中，一个和人差不多高的机器人端着一个大箱子从酒外面走了进来。 大箱子被机器人轻轻地放在了地上，那个粉头发的女人上前几步，打开了箱子，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丢给了离她最近的壮汉。 “什么······我靠！” 壮汉眼睛都还没彻底适应，凭借着身体本能下意识接住了女人丢过来的东西，刚想骂人，却在摸清楚这个东西的形状之后骂了句脏话。 有时候脏话不仅可以表达对对方的侮辱，还可以充分表达内心的兴奋之情。 一时之间，酒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脏话。 没人记得刚刚洛栖的暗算，人们被更有吸引力的东西分去了注意力。 女人也给洛栖分了一个。 洛栖沉默地看着手里沉甸甸的东西，这个东西分量极重，不用两只手根本拿不住。 这是一把冰冷，精致，沉重的枪，还不是那种袖珍的手枪，是一种步枪。 原谅洛栖的孤陋寡闻，她实在叫不出来这个枪的名字。 她最熟悉的就是华国电视剧里的手枪和三八大盖，尤其是三八大盖。 拿到这种机枪的战士好像就是战场上的无双战神，走到哪儿就杀到哪儿。 不过她的孤陋寡闻也并不奇怪，这帮壮汉显然也没见过这种杀伤力极强的家伙。 他们紧紧抓着这把枪，眼神爱怜地抚摸着这尊杀神的皮肤，就连刚刚倒在地上捂着裤裆哀嚎的人都跳了起来，不顾疼痛，如获至宝地抱着这宝贝。 有人咽了咽口水，“这是······军用装备？” 第39章 跟着老大有肉吃！ 女人双手一撑，坐在了台上，在众人的眼光中吐出了一个圆圆的烟圈，“有点眼力，都是最新的军用器械，已经抹掉了序列号，找人解除了访问禁止。” 女人抖了抖烟灰，抬起眼睛，似笑非笑地环视一周。 她坐在台上，比所有人都高，加上她背后正好有一个明亮的灯泡，她说话的时候简直浑身都在发光，吸引着所有人都抬头仰望她，“也就是说，现在任何人都可以使用这把枪。” 我靠······ 又是一阵不用脏话不能充分被表达的激动和兴奋。 “今天这单，报酬这么好？” “把这枪给我，就算没有a级【基因改善药剂】也值了啊！” “不愧是老大！” 众人看着粉头发女人的眼神和看着神明无异，一样的狂热，一样的虔诚。 女人下巴微扬，她的语调平静，“今天晚上，子弹管够，我们的任务就是守住前面那个街口，不能让任何人，任何东西通过或者进入，尤其是那些小老鼠，今晚绝对不准通过我们的封锁。” “今天这个行动动静很大，半个乌海城都会被吵醒，但只要平安度过今晚，明天，我们就能名扬乌海城！” “今天是我们的第一天，但绝不是最后一天，跟着我雪莉，以后这些东西，要多少有多少！” 酒里的情绪显然被雪莉的豪情壮志点燃了，他们纷纷高呼老大，为即将到来的美好生活欢呼。 有人嘶声大吼：“跟着老大有肉吃！” “今天别说是什么小老鼠了，有枪在手，就算是什么异能者，也让他有来无回！” “走！” 牛仔外套微微一扬，雪莉把烟蒂扔在地上，跳下台，踩灭了火星，“走，趁着还有点时间，大家一起去练练枪。” 洛栖和狂鹿走在最后，狂鹿的个子比郑元洁要小一截，发给他的枪的长度又实在太长，把狂鹿和这把枪摆在一起，他也只是比这把枪高一个头而已。 他的黄毛遮住了他的年纪，直到现在洛栖才看清，这个狂鹿实在是很年轻，他应该也只有十几岁，还只是个孩子。 倒是这个郑元洁的年纪应该比他大几岁。 难怪郑元洁不怎么搭理他，以郑元洁的性格看来，这个狂鹿大概只是个烦人的小孩儿而已。 洛栖尚能把枪的背带挂在肩膀上，狂鹿却只能双手抱着枪，踉踉跄跄笨手笨脚地往前走。 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洛栖把自己的枪递到了狂鹿面前，她分到的那把枪枪管更粗，更短，从身高上应该更适合狂鹿，不至于让他抱着枪太过狼狈。 狂鹿愣了一下之后，意识到了这是洛栖的关照，咧开嘴，美滋滋地和洛栖换了枪，试了试，换过来的这把枪果然可以轻松地背到背上。 狂鹿追上了洛栖的背影，嘴里不停地碎碎念。 “小元，小元，你看，这可是军用器械，我没带你找错人！” “我和你说这个雪莉姐，可有本事了，她能搞到很多a级药剂，我是觉得她搞不好有资源搞到s级药剂，咱们好好跟着雪莉姐，一定有出息！咱们这儿难得有这么厉害的人。” 蒸汽玫瑰酒黑金色的大门打开，又缓缓关闭。 洛栖再一次踏入了青色的阳光中。 外面停着十几辆造型各异的重型摩托，无数车灯亮起，雪亮的光束刺破朦胧的街道，高亢的引擎声让整个街道的地面都在微微震动。 狞亮的尾灯像是血红色的蜂群。 最先离开的就是雪莉，她带着粉色的头盔，骑着黑色的重型机车迅速消失在了街角。 蜂群跟着头蜂纷纷离开了这个小小的街道。 这里没有一盏车灯属于坐公共交通来的洛栖，她站在原地显得格外的格格不入。 “小元，上车啊！” 狂鹿骑着一辆小型的摩托车停在了洛栖面前，把后座上的头盔递给了洛栖。 和那些大块头重型机车比起来，狂鹿的这辆摩托是肉眼可见的贫穷和瘦小。 两种车摆在一起，无异于身高一米八的健身房肌肉壮汉，和身高一米的小学生站在一起。 洛栖戴上头盔，跨坐在狂鹿的后座，抓住了摩托车后面的把手，拍了拍狂鹿的肩膀，“走。” 狂鹿猛地提把，摩托车带着疾风腾空而起，引擎轰鸣声中几乎听不见他的声音：“走！” 第40章 换枪 ‘嘭——’ 街道上响起了一阵欢呼和口哨声。 狂鹿红着脸，在众人的目光下讪讪地放下了枪。 他的枪管温热，刚刚练习打靶的时候，不小心一枪打偏了，崩到了停在旁边的一辆车上，子弹高速射出，打穿了整辆车，震碎了所有玻璃。 洛栖换给他的枪，枪管虽然短了一截，但威力巨大，这一枪打出去，这辆车里如果有人，那这人绝无生还可能。 车辆的报警系统不断闪烁着红光，滴滴滴地大声叫着，企图召来自己的主人保护自己。 车辆里的人工智能冷静地说：“我的主人就在附近，请您迅速离开！” “我的主人就在附近，请您迅速离开！” “我的主人······” 砰—— 又一枪，车辆前方，人工智能的语音系统被破坏了。 其他人也兴致勃勃地拿着枪扫射这辆车，几枪之后，车胎漏气，整辆车很快就瘪了下去。 他们其实并不知道这是谁的车，但就算这辆车的主人有意见，此刻恐怕也不敢到这群拿着武器，和孩子一样肆无忌惮的壮汉面前理论。 “要是有一整套军用装备就好了，戴上他们的头盔，军用网络可以标注敌人和队友，启动自动瞄准装置，到时候咱们只管把子弹打出去，系统会帮我们把子弹送到他们该去的地方，那才叫爽。” “别不知足了，别说军用那一套，有这么好这么新的家伙你就偷着乐，你不去防暴队难道是不想么！” 洛栖站在最边上，尝试着学习他们的姿势，想要精准地击中不远处的酒瓶子，那就是他们的靶子了。 和他们手里可以无数次突突突，好像有无限子弹的枪不同，洛栖手里这把长长的枪一次最多只能射出三颗子弹，三次之后就必须重新换装弹药。 不知道怎么回事，洛栖总觉得站着用这把枪很奇怪，她总是瞄不准击不中，一点都不轻松，而且这把枪的子弹都很大，射出去破风的声音也很响。 “这是一把狙，rt28，配备枪管弹匣的状态下，全枪长度1452毫米，重量有18千克，计算精准的情况下可以直接打击直升机、浮空车，配备钨芯穿甲弹可以轻松贯穿30毫米的钢板。” “如果配合军用自动瞄准系统，这就是战场上的王者，一击毙命。” “被它盯上的敌人等同于被死神盯上。” “比它更好的只有守望了，但这把枪比守望还火，这几年的流行款。” 守望的使用者必须是a级基因及以上，而这把rt28之所以是流行款，就是因为有基因缺陷的人也可以正常使用。” 雪莉拿着瓶汽水，站到了洛栖身边，不屑地看了看属于洛栖的那个依旧完整的瓶子，“给你，浪费了。” 雪莉把自己冰镇的汽水递给了洛栖，从她手里把枪接了过来，“出身在平民区，有基因缺陷固然不是你的错，可遇到问题只知道自己一个人瞎钻研，不知道开口求助，不信任别人，这就是你的错了，你不快点成长起来，或许活不过今晚。” 雪莉拿着枪，卧倒在地，手肘落在地上，双臂自然形成一个枪架，和狙击枪构成了稳定的三角，她的眼睛微微眯起，“等你死了，我会把你的那一份寄到你家里。” 枪响之后，玻璃瓶应声而碎。 酒瓶后面的墙壁也被炸出一个大洞。 从她拿到枪到打碎玻璃瓶，整个过程不到三秒钟，这把枪冰冷的风采乍露，在她手里是个真正的杀人凶器。 枪管更长的枪是狙击枪，枪管更短的枪更适合冲锋。 洛栖用一把适合当面对轰的冲锋枪换了一把远程狙击枪。 看她灵活的身手，雪莉以为她更适合冲锋枪，故意把冲锋枪丢给了她。 她身边需要这样的人。 没想到她自己换了把狙击枪。 白白浪费了她的身手和眼力。 这个小菜鸟要是多问她一句，她一定不会让她用狙。 今晚的局面更适合当面对轰，而不是高位点狙。 雪莉有些可惜。 但也只是可惜而已。 今晚，大雨。 这里所有人，都将毫无意义地死去。 第41章 枪和玫瑰 雪莉站了起来，接过了洛栖手里的汽水，嘬了一口，“这里每一个人都比你这个菜鸡懂得多，包括狂鹿。” “你以为他不知道这是把狙？他愿意跟你换只是因为他知道打狙的难度更高，突击步枪更容易上手操作而已。” 雪莉把一支蓝色药剂丢到了洛栖怀里，“报酬已经给你了，好好练，今晚好好干，明天早上要是没死，我再给你们一人加一支a级【基因改善药剂】！” 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雪莉转身，对着所有人大声喊了出来。 众人举枪，振臂高呼，“好！” 青色的阳光下，粉色的发丝微微荡开，洛栖看见雪莉白皙的后脖颈上纹着一朵怒放的玫瑰。 这些玫瑰的样子和洛栖家里摆着的11朵，价值将近40万的玫瑰非常相似。 玫瑰的颜色，和血相似，泛着咧咧的光泽。 洛栖趴在地上继续试枪。 她的确不知道什么枪械的相关知识。 但她学过物理。 排除其他干扰因素，在一定限度内，枪管越长，子弹在枪管中一直处于加速度的状态，理论上子弹射出的初速度就越高，射击精度也就越准。 当然也不是说这个长度是没有限制的。 而且枪管更短的枪，子弹在枪管中爆裂冲出，在空气中很难控制方向，精度应该不是很理想。 在这种情况下，精度更高的长枪管应该更适合远距离狙击，精度差一些的短枪管更适合近距离攻击。 洛栖下意识地更想要狂鹿的那把枪。 正好，狂鹿身高不够，那把短的枪也更适合他的身高。 这从来不是一无所知的诓骗。 ———————————————————————— 时间飞速流逝，大家争分夺秒地射靶练习，这是难得的机会，每个人都必须紧紧抓住命运的契机。 也不知道雪莉从哪里搞来的资源，机器人把子弹一箱箱运上来，源源不断。 她居然好像真的有用不完的子弹。 洛栖趴在地上，聚精会神地瞄准了不远处的酒瓶，扣下扳机。 ‘嘭——’ 酒瓶应声而碎。 洛栖左眼的义眼泛起一阵灼热，她闭上眼，休息了几秒钟，给义眼一些冷却的时间。 郑元洁给自己装备的这只义眼只是普通的民用级别，做不到军用那种自动瞄准的功能，但洛栖发现自己可以在义眼上对目标物体进行红点标记。 标记之后，俯下身子，调整角度，把义眼标记的红点和狙击枪自带的瞄准镜红点相重合，大概率就可以射中目标。 但是她还不算太熟练，瞄准静物的过程至少需要一分钟，一分钟之后她才能射出子弹，有把握打穿目标。 假如目标是个移动的物体，那这个时间大概更加需要加倍。 “渴死了，走，去弄点水喝。” 大家呼朋唤友，背着枪走进了街角的一家商店，狂鹿走到洛栖身边，问她要不要一起去。 洛栖摇了摇头，狂鹿也没有勉强，拿着枪屁颠屁颠跟上了人群。 没过几分钟，震耳欲聋的密集枪声从街角传来，地面微微震动，那些穿着皮衣，有着五颜六色头发的人高声欢呼，他们快乐地吹着口哨，洛栖甚至能听见他们频繁更换弹匣的声音。 她可以想象到在这样铺天盖地的弹幕之下，这个商店大概是没有幸存的几率了，这么多人一起扣动扳机，各式枪支喷吐出耀眼的枪焰。 一场盛大的烟火在这个小小的商店里爆发。 货架、柜台，墙壁、秩序、冷静，一切都在烟火中坍塌。 “妈的居然还敢让我付钱，也不看看咱们是谁！臭老头子找死！” “你们看见他被吓尿的表情了么，哈哈哈，老头还坐轮椅，连义体都买不起，出来工作可不就等于找死！” “你们刚看见我这把机关枪了么，怎么样，牛！突突突一下子把整个货架都喷成了碎片！” “我的才厉害！” ······ 他们洗劫了这个商店，只为了一瓶水。 只是因为他们有枪。 “小元，喏，给你带的。” 狂鹿把两瓶散发着冷气的水放在了洛栖手肘边。 水蒸气遇冷液化，一滴水珠在重力的作用下，沿着不规则的痕迹，蛇行一般缓缓滑落。 水珠落地破碎的瞬间，洛栖面无表情扣动扳机。 不远处的酒瓶应声而碎，酒瓶后面的整面墙壁不堪重负，轰然倒塌，激起一地尘灰。 众人把手里的饮料夹在胳膊上，腾出手来给洛栖鼓掌，尖利的口哨声不绝于耳，狂鹿也兴奋地在洛栖身边说她太牛了。 他们为一切毁灭和破坏感到由衷的兴奋。 第42章 猛虎帮 水瓶上最后一颗水珠艰难地向下爬行，小小的水珠上倒映出四周光影破碎流转，依稀可以看见飞逝的人影，耀眼的火花枪焰，和无边无际被点亮的黑暗 水瓶下方早已积起了一小滩水，等待这滴水珠的加入。 水珠没有留恋，在重力的作用下坚定地继续下滑，划过对外喷射火焰的悬空车，划过依然刺目的霓虹灯，划过明亮的枪焰，划过所有痉挛的断臂残肢和淋漓的鲜血，映出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洛栖盯着瞄准镜专注的眼神。 水珠到达了自己的目的地，汇入越来越湿润的地面。 水面微微震颤，荡起一圈圈细小的波纹，四面八方都是引擎轰鸣和爆炸的声音。 洛栖匍匐在阴影里，嘴唇紧绷，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的瞄准镜，用自己的微蓝义眼，追寻、标记着出现在她瞄准镜里面所有东西。 这个夜晚，这条小小的街道上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激烈战争，街道上枪声炮声不断，烈焰燃烧，火舌四处乱窜。 人们在这样的混乱中无法看清面前的是敌人还是朋友，所有人都在开枪，所有人都在攻击。 洛栖清晰地看见缩在后面的狂鹿被一颗流弹扫过，高速流弹没有爆头，只是让他高高蓬起的黄毛在刹那之内就削了个顶。 头可短，血可流，发型不能乱。 难以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突然出现一道黑不溜秋的长长沟壑的头发，头皮上被烫出了一个长长的疤，刚刚还怯战的狂鹿突然变得癫狂了起来，张牙舞爪地冲了出去，抱着自己的突击步枪就要给自己的一头秀发复仇。 可洛栖在高处看得分明，那颗流弹不是来自前方，而是来自于他身后伙伴的无心扫射。 打枪的不知道自己打到了谁，被打的不知道谁打了自己。 乌合之众。 这一幕放在什么以笨贼为主角的搞笑动作贺岁片里一定可以收获满堂大笑，搞笑之余观众们也会给予谅解。 毕竟都只是没接受过系统训练的草台班子。 草台班子洛栖匍匐在屋顶，她挑选的这个这个角度可以看清底下发生的一切，但十分隐蔽，底下的人就算抬头，不用扫描器，仅凭肉眼，应该找不到她这个深藏阴影的小角落。 下面街道上炮火纷飞，爆发了一场小型战争，但她的世界并不嘈杂，安静得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 她的耳朵里塞着一副粉紫色的耳机。 雪莉给所有人都发了一副耳机，作为今晚队内通讯的工具，他们甚至在晚餐的时候饶有兴致地给自己取了个名字：猛虎帮。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雪莉是蒸汽玫瑰的老板，这个帮派名字温柔又霸气，获得了一致好评，全票通过。 今晚之后，活下来的人将把猛虎帮的名字传遍整个乌海城。 他们的传说将以此开始。 其他人都有佩戴耳机，固定在通讯频道，方便彼此之间互相交流联系。 雪莉上前一步，抬起手关掉了洛栖耳机的通讯功能，不仅如此还打开了专门辅助睡眠的降噪功能。 雪莉把烟叼在嘴里，伸手拍了拍洛栖这个粉紫色的耳机，吐出一口烟雾，笑着说这样可以过滤掉杂音，以免外部环境影响她瞄准射击。 整个街道都陷入了突如其来的战火，唯有洛栖一个人俯视、观察着一切。 松了松一直扣在扳机上，已经有些僵硬的手指，自从突袭之后已近将近半小时了，这半小时洛栖没有开过一次枪。 一切都发生得很突然。 根本没给她开枪的机会。 这种动乱的环境中开枪就是暴露自己的位置，她没有自信在开枪之后，可以躲过那些训练有素的士兵的追捕。 按照雪莉的说法，今天乌海城的港口有大动静，真正的战场在那边，他们这里只是帮顶头大佬捞一捞下面的小杂鱼，刮点油水而已，不会有什么大事。 半小时前他们也的确看见了港口方向升起的蘑菇云。 港口大爆炸，整个乌海城都跟着摇摇晃晃。 这些人看见蘑菇云升起的时候都在欢呼。 洛栖严重怀疑他们根本不知道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谁引爆了炸弹，又是谁在攻击谁。 夜越深，这帮人精神状态越亢奋。 和磕了药似地。 或许他们只是单纯地喜欢看到世界爆炸而已。 第43章 一夜猛虎 洛栖却不敢松懈，如果这个街道只是起到一个辅助作用，那就根本没有发放这么精良的武器的必要。 事情还没结束，一切刚刚开始。 果然，不多时，港口那边激战不知为什么停了下来，无数悬空车、悬空艇转换方向，乌压压一大片朝着他们的方向压了过来。 没有犹豫，所有人都举起了枪，对准了那些空中的悬空车和悬浮艇。 枪焰四射，无数悬空车中弹坠落、炸毁。 参与这场阻击战的，不仅是他们这个街道，附近所有街道几乎都有发动对悬空车和悬空艇的攻击。 听声音，看样式，都是重武器。 这边也花了大手笔，拿出了不顾一切要拦住这些悬空车的架势。 不消灭掉地上这些抵抗势力，悬空车和悬空艇绝无通过的可能，他们被拦在了这片低矮的贫民区。 很快，地面上更加惨烈的战争就开始了。 在洛栖高倍的瞄准镜里，穿着黑色制服的人拿着制式武器，开始了对街道里这些小杂鱼规律的清扫。 和洛栖这帮临时组建的草台班子不同，这些穿着制服的人明显更具有优秀的军事素质，他们排成队形，以小组为单位，穿插式快速突进，消灭掉火力最猛的点，后面大部队迅速压上，补充打击残余势力。 他们所有人都戴着头盔，通过倍镜，洛栖可以看见他们明显不需要和自己一样经过精准的瞄准。 军用设备。 哪怕他们此刻还没进入这个街区，哪怕此刻他们应该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洛栖也没有对他们放出冷枪。 深吸一口气，平复心跳，收起了枪口，靠坐在墙壁上，右手在耳机上摸了摸，打开通讯频道，她想提醒街道上的人，刚刚才成立的猛虎帮绝不是这些正规部队的对手，放几枪意思意思就算了，东西到手大家可以撤了，没必要和这帮装备精良的杀神杠到最后。 ‘砰——’ 街口传来枪声。 为时已晚。 对方已经突入了这个小小的街道。 然后就是不分敌我的大混战。 洛栖看见狂鹿端着枪突突突扫射了一通，清空了弹夹，在换弹夹的时候控制不住一直在发抖的手。 他手抖到换不了弹夹。 这个时候没有武器，无异于自杀。 狂鹿一边在说什么，大概率是一些脏话，一边蹲了下去，深呼吸，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手，哆嗦着去换上新的弹夹。 洛栖的瞄准镜里，他尝试了很多次，都失败了，他浑身瘫软，全身战栗，抱着枪，在枪林弹雨中瘫坐在地上，茫然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像一只在人类钢铁森林中迷路的鹿。 一只手从身后拽着他的领子把他从地上拔了起来，用力把狂鹿丢到了街边。 洛栖微微吐出一口气。 她没有选错位置。 这时候直接面对重武器屠杀的是最危险的。 雪莉嘴里叼着半根烟，火星子猛烈燃烧，她不耐烦地把狂鹿手里紧紧抱着的枪和攥着的弹夹抽出来，利索地换上了弹夹，重新装弹后把枪丢到了狂鹿怀里。 看狂鹿还是一脸呆怔，雪莉‘啪啪啪‘左右开弓，用力扇了狂鹿两个大嘴巴子，“能不能行，行就上，不行就滚！别在这儿挡着，浪费子弹！” 说完，雪莉转身就走，粉色头发在暗夜火光中微微一荡，露出了脖子上鲜红欲滴的玫瑰刺青。 第44章 今晚第一枪 狂鹿咽了咽口水，捏紧了手里这帮满弹的枪，他抬头看了一圈房顶之后，下定决心，抱着枪，转身，找到他的小摩托，跑了。 他大概是在找郑元洁。 洛栖没有指责他为什么不来找自己，为什么不带自己走。 临阵脱逃，人之常情，更何况这也不是他的战争。 当然，这也不是洛栖的战争。 和狂鹿不同，洛栖的手很稳，完全没有抖，她甚至并不紧张，拧开瓶盖，喝了口水。 冰凉的水压下了隐隐有些兴奋的情绪，和身体里慢慢燃烧起来的温度。 街道上的世界一片哀嚎，鲜血淋漓，而她再一次确认这个世界是真实的。 这每一个人都是活着的，而不是什么游戏里的npc，她打出去的每一颗子弹真的可以杀死一个人。 这就是那些玩家登陆蔚蓝onle的感觉么？ 这种极度真实的，又不真实的感觉。 果然令人上瘾。 洛栖没准备走，她有预感，今晚之后，她将更加了解这个世界。 继续匍匐在屋顶，在瞄准镜里看着这些只能在电视电影里才能看见的场面。 看见无数人没有任何挣扎就变成了炮灰。 成立不到半天的猛虎帮在重型武器的碾压下灰飞烟灭。 洛栖背靠在墙壁上，深呼吸，瞄准镜里，这些穿着制服的人也只是在清扫那些在街上具有攻击性的人，而不是推开每一栋楼的房门，杀死所有人。 理论上，只要不开枪，不暴露自己，安静地观察，她应该就是安全的。 洛栖看着那些悬浮在空中的悬空车，她眯了眯眼，现实生活中洛栖有些近视，这是她试图看清楚某样东西时的习惯。 进入赛博世界之后，她把这个习惯也带了过来。 义眼放大了她试图看清的画面。 洛栖瞳孔骤缩，抬起手护住了自己的头，整个身体都贴在了墙角，像只被烫熟的虾一样蜷曲身体，试图用这样都方式保护住自己，尽可能地减少冲击。 ‘嘭———’ 整个街道陷入了一片刺目的光亮。 地面剧烈震颤，无数建筑开始倒塌，街道地面裂开，化为一片废墟。 悬空车往他们所在的这个街道丢下了一颗炸弹。 大概是觉得一个个杀过去太麻烦了，他们决定提高扫荡的效率。 爆炸过后，穿着制服的人开始继续推进。 “救救我……” 一只满是伤痕的手紧紧抓住了一个经过的人的制服裤子。 楼顶上，洛栖取下耳机，揉了揉被震得生疼的耳朵，缓解之后，戴上耳机，拿起了枪，恢复射击姿势，继续观察。 被拉住的，穿着制服的人没有犹豫，枪口对准那个被废墟压住了腿，无法动弹的人，毫不犹豫，一枪爆头。 枪声响起，那人大半个头颅爆开，炸成一团血沫，剩下半个头颅垂下，砸在了地上，无神的眼睛正好对准了洛栖的方向。 他的下颌骨微微歪斜。 她认出来这是在蒸汽玫瑰酒里带头打架的大个子，黑暗中她一记勾拳打裂了他的下颌骨。 晚饭的时候他还说下次要继续切磋，让洛栖别耍阴招。 眯了眯眼，洛栖无意识把准星瞄准了那具尸体已然灰暗的眼睛。 她不喜欢被人这么看着。 一片废墟中，雪莉踉踉跄跄站了起来，她的身上全是伤口，腹部插着一根长长的钢筋。 她的脸上全是汗水，在火光照映下整个人都闪烁着异样的光彩，她伸出手，把贯穿了她整个身体的钢筋一点点拔了出来。 鲜血和尘垢根本不能遮掩她的光辉。 “我是飞鸟，挣脱锁链。” 雪莉的眼睛在火光中煜煜生辉，她用那根染血的钢筋做拐杖，手指通过钢筋连接地面，炙热明亮的火焰从她的指尖通过钢筋流到地面。 “我是孤火，焚烧烈日。” 岩浆一般的火焰迅速流满了整个街道，洛栖理解了她一直不拿武器的原因。 任何武器都无法承接这样的高温，她根本不需要武器。 她本身就是武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洛栖总觉得雪莉的眼睛也已经变成了炽热的火焰。 “我是墓碑，埋葬春天。” “我是千千万万，为自由高歌。” 瞄准镜里，洛栖看见为首的黑衣人抬起了胳膊，整个队伍都停止了行进，那人歪着头，显然是和耳机里汇报着什么。 这个时候，大概率是在呼叫外援。 洛栖眼睛微眯，扣动了扳机，送出了今天晚上的第一颗子弹。 ‘砰——！’ 子弹旋转着从枪口呼啸而出，准确地击碎了那人的耳机。 第45章 一只鲸鱼 也算对得起今天的报酬了。 被枪打掉耳机的人下意识抬头寻找子弹的来源。 无人机马上飞向楼顶，上上下下进行了扫描。 楼顶上空空荡荡。 一枪之后，洛栖根本没有关注自己那一枪有没有击中目标，开枪之后立马抱着枪，拿起边上的水瓶，弓腰沿着墙角下了楼，准备换了个地方呆着。 开枪之后，这个地方就暴露了，她要迅速赶去备用地点。 在她弯着腰的身后，无人机正在扫描整栋楼。 街道上雪莉手中的火焰像一条鞭子，高高扬起，击中了还在坚持的悬空艇，悬空艇侧翻，里面装着的东西掉了出来。 那是一个巨大的盒子，一个盒子简直和一栋楼一样大。 ‘哐啷——’ 铁皮盒子重重砸落在地，地面震动，砸起一地尘灰。 铁皮盒子四周都有一个长方形的玻璃窗口，应该是为了方便观察。 尘埃落定，备用地点上，洛栖也找好了角度，把倍镜调到最大，她很好奇今天晚上引起这么大动静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然后，她就呆在了原地，半晌不能回神。 高倍镜中，透过窗口，和窗口中一闪而过的身影，洛栖看见了最不可能，最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那是一只鲸鱼。 恍惚间，不知是梦还是错觉，洛栖甚至觉得这只鲸鱼透过小小的窗口，也看了自己一眼。 一只鲸鱼？ 一只鲸鱼！ 那条鲸鱼看着洛栖的眼神，像一个人。 或许是看错了，洛栖想，书上说鲸鱼脑袋重量很大，是有智商的。 这大概是一条挺聪明的鲸鱼，所以会有那么苍老，审视，和人一样的眼神。 雪莉也看见了那条被困在铁盒子里的鲸鱼，但她并不觉得奇怪，微微弯曲膝盖，随后全身肌肉紧绷蓄力，以非人的力量和速度高高跃起，和兔子一样，很快就跳出了这个街道，直直冲向了铁皮盒子坠落的方向。 火焰鞭子经过之地，一路岩浆四溢，只留下扭曲焦黑的痕迹。 这就是她的异能。 洛栖有点眼馋。 可惜郑元洁本人并没有异能，只有登陆蔚蓝onle之后，服用公司提供的【神经加强药剂】，才能在洛栖的世界里获取一些异能。 如果自己在赛博世界能搞到那种【神经加强药剂】，如果能顺利回到现实，那自己可以拥有异能么？ 得想办法找找那个药剂。 洛栖看着她义无反顾的背影，也不知道那个铁皮盒子是什么材质做的，能不能忍受住雪莉的炙热异能。 战场上炮火纷飞，也不知道是雪莉的异能，还是什么类型的炸弹，战场那边澎湃的光芒海水般涌起，几乎点亮了整片天地。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雪莉吸引了过去，等街道上所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之后，洛栖小心翼翼地下楼，绕开一地扭曲的焦黑尸体。 死亡是最平等的。 此刻所有肢体都扭曲缠绕，烧在一起，变成漆黑的焦炭，再也分不清谁是谁。 此刻洛栖能做的，也仅仅是尽力不踩碎他们而已。 微微的机械震动声从洛栖身后传来，她蹲下身，仿佛没有察觉的样子，煞有其事地翻看着地上焦黑的尸体。 机械震动声越来越近，洛栖转过半个身体，卫衣兜帽下眼睛微微一眯，子弹呼啸着击中了跟在她身后的一架无人机。 无人机中枢被击中，摇摇晃晃了一会儿之后，坠落在地，和一地废墟融合在了一起。 她这次开枪的姿势并不标准，但还是在义眼的帮助下，无需瞄准镜，直接把无人扫描机打了下来。 她摸了摸微微发热的枪管。 除了游泳之外，她好像找到了新的爱好。 她喜欢这种掌控每一颗子弹的感觉。 在这个陌生、杀机四伏的世界，任何人都不可信任。 除了她自己和她手里的枪。 有机会的话，还得找机会好好练练。 一滴冰凉的水滴在了洛栖的头上。 她站起来，仰头望向无垠的黑暗，此夜无星无月，亿万滴雨水从高高的天际扑面而来，砸在脸上有冰凉的痛感。 下雨了。 第46章 雨中逢花 雨水砸在地上，和地上那些焦黑、鲜红、废墟混成一片泥泞，在地面汇成黑色的镜面。 洛栖抱着狙击枪，在狂乱的雨水中飞奔，一脚将这不断波动的镜面踩得更碎。 转过街角，即将进入另一条街的时候，她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雨夜漫长而黑暗，但她的义眼有夜视功能，可以看清黑暗中的一切。 她看见了一个绝不该在此刻出现在这里的人。 街角阴影处，雪莉不再熠熠生辉。 她的牛仔外套不知道哪里去了，身上的白t恤全是灰尘和血渍。 粉发肮脏，嘴角流血，腹部有一个拳头大小的大洞，透过那个大洞甚至还能看见她慢慢跳动的内脏，她那两条修长的腿现在变得血肉模糊，白色的骨头露在外面，有些地方的皮肉都已经被烧成焦炭。 整个人和被扯烂的娃娃一样，黯淡地靠在墙角，低垂着头，不知是死是活。 此时距离雪莉显露异能，义无反顾地冲向那只铁箱里的鲸鱼才不到八分钟。 她像个太阳冲了过去，那么强大，却失败地这么快。 这种级别的战斗，对方一定派出了比雪莉还厉害数倍的人才能达到这个战果。 或许他们已经在搜索雪莉的踪迹了，现在马上离开还来得及，今晚没人知道洛栖参加了这场战争。 雪莉身上的血水和着雨水，慢慢流到了洛栖的脚边，她甚至能感觉到炙热的血液穿透潮湿的鞋袜和皮肤，渗透进自己的身体里。 没有太多犹豫，洛栖把枪背到了背后，上前一步，弯下腰想要把把雪莉抱起来。 雪莉似乎还有神志，感觉到了有人想碰自己，举起手就想给那人一巴掌。 洛栖捏住了她的手腕，轻而易举地接住了她这个虚软无力的巴掌，“雪莉？老大？清醒点，是我。” “你……” 大雨中雪莉勉强睁开眼，似乎看清了面前的人，她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反应骤然变得激烈起来，扭动着身子试图离洛栖远一点，“滚！你这个畜生，给我滚！” 洛栖一下子就呆住了。 畜生？ 她怎么就成畜生了？ 长这么大，还没人这么骂过洛栖。 雪莉比雨水还冰冷的嫌恶隔着大雨也能看得清清楚楚，“你杀了我，我绝不会吐露任何信息！” 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决绝，“你休想蹂躏我的意志！” 雪莉眼里的火焰又烧了起来，“我绝不为奴！” 她伸出手指，似乎想对洛栖做些什么，她的手指上出现了一点火星子，然后‘呲啦——’一声，这点火星子很快就被雨水浇灭了。 雪莉呆呆看着自己的手指头，呆住了。 场面变得很尴尬。 洛栖张张嘴，想要安慰一下她，但又不知道此时此刻该说些什么。 她拍了拍雪莉的肩膀，干巴巴地安慰着：“你别担心，主要是因为现在在下雨……会好的。” 雪莉又试了试，这回手指上连个火星子都没冒出来，只有一股白色的烟，在大雨中很快消散。 听到洛栖这不算安慰的安慰，雪莉的表情逐渐变得扭曲，她的眼睛都红了，“好个头啊！” “没有异能我也不会做你的狗！” 说着就要咬舌自尽。 洛栖眼疾手快地掐住了雪莉脸颊两侧，她的手指摁在雪莉牙关上，迫使她张开嘴，无法咬到自己的舌头。 雪莉愤恨地捶打着洛栖的身体，看着洛栖的眼神就像看着毕生仇雠。 眼神要是能杀人，洛栖早就死了千万次了。 叹了口气，洛栖无奈地说道，“你想多了，我是来帮你的。” 帮我？ 你休想骗我！ 雪莉眼睛一瞪，下意识想反驳，但很快就软软倒了下去。 洛栖接住了她的身体，放下了捏着她的脸和后脖颈的手。 雪莉这种敌对的状态实在不适合迅速离开，她只能先把雪莉放倒。 洛栖把雪莉抱在怀里，站了起来，颠了颠，雪莉个子很高，抱起来却很轻。 身体密度一般般啊。 大雨滂沱，在潮湿的雨水中，洛栖抱起了一支破败的玫瑰花。 第47章 捡垃圾的老头儿 “欢迎光临！” 商店里温柔的女声吓了洛栖一跳，赛博世界的商店原来也有自动欢迎的语音。 商店门口自动开门的装置已经坏了，玻璃门破碎，没破的地方也有几个弹孔。 那是猛虎帮之前的痕迹。 洛栖知道的，最近的有医用物品的就是这个商店了。 洛栖抱着雪莉杀了个回马枪，回到这个街道，躲进了这个连灯都没开的商店里。 洛栖把雪莉放在了商店的长桌上，把背后的枪卸了下来，子弹上膛，端着枪开始在商店里搜寻物资。 任何时候都不能放松警惕。 消毒水，绷带，医用凝胶，止痛剂…… 洛栖把能用的东西都拿了起来。 簌簌——簌—— 有人。 洛栖屏住呼吸，耳朵竖了起来，默默放下手里的物资，双手端枪，走向了发出响声的地方。 夜视镜中，一个没有腿的白头发老头儿和仓鼠似的，嘴里鼓鼓囊囊地塞满了东西，手里还拿着一些包装袋，瘫坐在一堆食物中茫然地看着站在他面前的高大身影。 大雨中，商店门口的路灯时明时灭，闪烁的灯光显得洛栖的身影格外高大。 老头儿呆呆看着她。 洛栖看见他喉咙鼓动，用力吞下了嘴里那一大坨食物。 然后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我……·我没偷东西！我……我只是饿，饿了！” 老头儿深吸一口气，然后屏住呼吸，想要憋住后续的饱嗝。 嗝—— 显然，他没成功，老头儿又打了个饱嗝。 老头儿的身边有一个完整的细细的轮胎，边上还有一些轮胎碎片。 两个轮胎，那是轮椅的碎片。 这个轮椅应该就是之前猛虎帮打碎的，可以想象那群人冲进来的时候，这个老头儿该是多么的崩溃。 外面街道混战，他轮椅破碎，甚至没有离开这里的能力，只能安安静静坐在这个黑暗的商店里等待命运的安排。 “我……我以为我要死了，我太饿了，就……就吃了点儿东西，我不是小偷！” “我没偷东西！” 老头儿结结巴巴地给洛栖解释。 洛栖看着老头儿身旁那一大堆空了的包装袋，没有说话，放下了枪口，转身在货架最上面一层拿了几个面包、蛋糕和合成牛奶，放到了老头儿身边。 老头儿也不说话了。 没有轮椅，他双腿残废，就算爬也只能拿到货架下面和地上散落的食物。 洛栖给他拿的都是他拿不到，也从来没吃过的东西。 吃那些包装破损的，被人踩烂了的东西，老头儿还得安慰自己不是小偷。 可当洛栖把这些包装完好的食物放在他面前的时候，老头儿哆嗦着撑着手臂往后退了半步，喃喃道，“干嘛呀，你······我……我又不是小偷啊……我……吃这些破的就好了……” “你把这些给我，不是浪费了么……” 话是这么说，但老头儿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这些不属于他的，从未品尝过的，放在货架最上层的食物。 半晌之后，他倾身抓起了几个面包，撕开了包装袋，把整张脸都埋进了香甜的面包里，深吸一口气，让面包里香甜的味道充盈整个肺部，张开嘴狼吞虎咽地啃食着，“好香啊……“ “原来这个面包，这么好吃啊……” “为什么我才知道呢？” “为什么我才知道呢？” 第48章 雨夜屠夫杀人图 洛栖当然没有去管老头儿那奇怪的举动。 她给老头儿食物的目的就是表达她的善意，她不会影响老头儿今晚越矩的行为，同时，也希望这个老头儿对她今晚的动作视若无睹。 洛栖拿起那些医用药品，义眼的夜视功能并不会阻止她在黑暗中的发挥，先用消毒药水倒在了雪莉的伤口上，雪莉现在的体温很低，但这不意味着她的伤口不会发炎。 雨水洗尘，其中多的是细菌和灰尘。 刚刚雪莉几乎整个人都泡在水里，想要进行下一步治疗，必须先给她进行消毒。 可消完毒，下一步该做什么，洛栖有些没主意了。 她处理过自己的伤口，可雪莉的伤比她遭受的严重太多了。 腹部一个拳头大小的贯穿伤，没有医用仪器，她无法确定里面的内脏是否完好，是否需要进行修补，左腿已经化为焦炭，散发着难闻的味道，右腿脚腕以下全部消失不见，膝盖处白色的骨头突出，洛栖甚至可以摸到上面软软的筋膜。 在洛栖的世界，受了这种伤的人大概率也只能等死了。 可雪莉还活着，虽然呼吸微弱，但她的心脏、内脏都还在跳动。 这朵玫瑰还未死去。 洛栖只能在有伤口的地方都倒上了消毒药水，可雪莉的伤口依然在不停渗血，鲜红的血液和外面的雨水一样汇聚成河，淌到了长桌上，和瀑布一样流到光滑的地面上。 洛栖在伤口的近心端绑上了绷带，试图阻止血液的过度流失。 可作用微乎其微。 “她的腿已经废了，你得把她的腿锯掉，她才能活。” 商店里突然响起了一个低低的声音，洛栖回头看去，那个躲在角落吃东西的残疾老头儿不知何时爬到了她的身后，他的面前一汪血泊，仰头看着躺在长桌上毫无知觉的雪莉，看样子似乎是已经看了一会儿了。 老头儿手里拿着个手电筒，打开手电筒，用手电筒的光指了指商店后面，“那边有锯子，你消毒以后，把她的腿锯掉，尤其是烧烂的那部分，然后止血，她全身的血液才能流通，腹部的那个伤口你处理不了，先止血，然后送她去医院。” 洛栖没有说话，但送雪莉去医院显然是不现实的，雪莉是今晚这场闹剧的主导者之一，虽然还不知道那些悬空车悬空艇属于哪个势力，但显然雪莉她们这边只能生活在阴影里，是不能见光的存在。 洛栖身上也没有给她付医疗费的钱。 大雨之夜，她捡起这朵玫瑰，并非她也是因为可以借她触碰到在她身后的这股势力。 她需要更加了解这个世界。 老头儿叹了口气，大概也明白了她们现在的处境，“她的伤太重了，你救不了她，只有医生才能救她。” 手电筒的光照到了雪莉的腿上，“但那个腿，必须尽快处理，否则她很快就会因为血液不通死掉。” “把我抱到桌子上，我可以帮她止血。” 洛栖没有太多犹豫，上前一步，把老头儿的半个身体抱到了长桌上，放在了雪莉身边，在他的指示下拿到了一把小小的手持电动锯。 “给我，我来锯，你摁住她的身体。” 老头儿把手电筒夹在脖子上，让光照在雪莉的腿上，试了试手里的电动锯，“锯腿很疼的，哪怕她现在昏迷了，也会痛醒过来，她会挣扎，说不准还会打人，你要摁住她，我年纪大了，手不稳，如果她挣扎太凶，我怕我切错位置。” 说完，老头儿把手电筒叼在嘴里，等洛栖双手摁住雪莉之后，打开电动锯，开到最大功率，靠近了雪莉的腿。 ‘呲——’ 鲜血飞溅，骨屑飞溅，肌肉脂肪飞溅。 血液溅到了老头儿的脸上，老头儿叼着手电筒面不改色。 血液溅到了手电筒上，蒙上了一层血淋淋的阴影。 血液溅到了洛栖的脸上，温腥的气味让人恶心，洛栖咬着牙，没有松手。 “啊——！” 雪莉痛得双目怒睁，哀嚎着醒了过来，她下意识扭动身体，试图摆脱这样剧烈的疼痛，但始终摆脱不了洛栖的铁手桎梏。 洛栖整个人压在雪莉的小腹，背对着雪莉的脸，面朝老头儿实施手术的位置，双手紧紧按压住雪莉的腿。 外面的世界大雨滂沱，黑暗的商店鲜血淋漓，微光下两个面无表情的人在一片血泊中死死按压着女人的身体，无视她的惨叫和怒骂，锯下了她的腿。 好一副雨夜屠夫二人组杀人图。 第49章 不想死 雪莉实在无法忍耐这样非人的痛意，她挣脱了洛栖在她胸口绑着固定的绳索，高高抬起自己的身体，一口咬在了洛栖的肩膀上。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我要痛死了！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去死啊你，郑元洁！去死！都给我去死！” 雪莉松开了嘴，她的嘴里掉出了一小块肉。 剧烈的疼痛让她咬下了洛栖的一块肉。 她终于没有力气了，靠在洛栖的肩膀上，用自己的头，一下一下地去捶洛栖的头，“好痛啊，怎么会这么痛，我要痛死了，杀了我，杀了我······” “能不能，别砍我的腿？” “义体······很难看啊······” 即便被咬下来一块肉，洛栖也只是闷哼一声，没有松手，依然死死按压着雪莉的腿。 她能感到雪莉的挣扎越来越弱，那些落在肩膀上滚烫的液体并非来自自己，而是来自雪莉的眼泪。 “你可以去装一个义体，粉色的那种，和你的头发一样，大概会好看？” 洛栖从兜里拿出了一颗糖，迅速剥开塞进了雪莉的嘴里，然后又回身，摁住了她的腿，声音没什么波动，“没关系的，义体也可以设计得很漂亮。” 商店里镇痛的药剂药效不够，她准备了一些糖果以备不时之需。 这种时候，嘴里有点甜的，能大幅缓解疼痛。 这是洛栖无数次熬过剧烈疼痛的经验。 雪莉趴在洛栖的肩膀上，嘴里含着糖，没有回应，也没有反驳。 安静地像是死了。 老头儿倒是‘嗤’了一声，“年轻人，你以为义体是你想装就能装的么？” 老头儿把手电筒夹在了脑袋旁，用手里还在转动的电锯指了指自己空荡荡的裤管。 老头儿手里动作麻利，他们已经锯下了雪莉烧成焦炭的左腿。 老头儿嗤笑，“我两条腿都是我自己锯的，那时候我还不如这小姑娘，别说电动锯了，我连个消毒药剂和止痛药都没有，就这么干巴巴咬着毛巾，喷了口消毒酒精，用钢锯，锯掉了我自己两条腿。” “我有基因病，病灶全在腿上，不把腿锯掉，我的基因病就会越来越严重，病到最后我就会死。” “我不想死。” “可我又经常想死。” “人真是怪。” “刚刚外面那么乱，我一个人和狗一样趴在这个破店里，想走不能走，想躲不能躲，报警了也没用，今天这里这么乱，防暴队都不知道去哪里了。” “平时收钱的时候一秒就会把钱扣光，要他们来处理事情的时候来得比谁都迟。” 洛栖倒是知道今天更早一些的时候，那些防暴队大概率都去乌海城的港口那边了，晚上无数悬空车和悬空艇从空坠落，被人击沉。 今天这么大的行动，肯定抽调了很多城内防暴队的人手。 那些防暴队管那边还嫌人手不足，怎么会来管这个小商店的事情？ “想想活着也是没意思，我捡了一块最长，看上去最不会疼的碎玻璃，我是真不想活了。” “我试了好几次，想得很好，把这个玻璃扎进脖子里，一切就都结束了。” “可我就是下不了手，皮都划破了，却不舍得再往深扎。” “真怪啊，我活得这么烂，却还是想活着，不想死。” “试着试着我就饿了。” “好笑，我只有半个身子，饭量却很大，要吃很多东西才会觉得饱。” “年轻人，你说，人是不是很怪？” 洛栖摇了摇头，语气很真诚，她对着老头儿竖了竖大拇指，“不要总是贬低自己，你很厉害，你救了她的命。” “你很厉害，也救了自己的命。” 洛栖并非生活在可以不谙世事的环境里，自然也不会是什么‘何不食肉糜’之人，她知道这个世界布满泥泞，被厄运缠上的人如同陷入沼泽，这时候不是有能力就能挣脱的，在这样的厄运前，只能以命作为赌注，尽力一搏。 这不是坚强，不是莽撞，不是无知，而是别无选择。 “这个世界很危险，起码，你别做迫害自己的那个人。” “况且我真觉得你蛮厉害的，实话。” 老头儿看着洛栖对他竖起的这个大拇指，他其实并不知道这个手势的作用，但看洛栖的表现，大概是在表达对自己的赞赏。 老头儿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问你干什么呢，你又经历过多少事？看你这样子，你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呢，我真是傻了。” 第50章 老陶德 老头儿手中动作不停，在洛栖的帮助下，他迅速锯掉了雪莉的伤腿，左腿焦炭的部分基本全部切除，留着也没有，赛博世界再好的药也不能肉白骨。 右腿膝盖处的碎骨被仔细挑了出来，进行初步包扎，腹部的贯穿伤也进行了初步的处理。 在他们通力协作之下，好歹这些伤口都不在继续渗血，剩下的部分要交给医生了。 松了口气，老头儿关掉电锯，摸出了雪莉身上的烟，幸运地在里面看见了还没被血水和雨水打湿的烟，但找了半天没有找到点火机。 ‘叮——’ 洛栖上道地打开了打火机的盖子，点起火，递到了老头儿的烟前。 老头儿瞟了一眼洛栖，凑过去，小小的火焰中烟草慢慢燃烧。 这个人的反应能力在老头儿见过的人里面实属一流，刚刚他们合作的时候，这个人看一眼就知道他需要什么，能在第一时间给自己把东西递过来。 在这个人的控制下，躺着的这个女孩儿基本不管怎么挣扎，都没有对这个简易的截肢手术造成任何影响。 他们是第一次见面，但第一次配合得像是一个人。 雪莉咬在洛栖肩膀上那一口，皮肉分离，老头儿看着都疼，可她的手始终很稳，忍耐住了这样的疼痛，一声不吭，只是默默咬紧了牙，绷紧了肌肉。 她很好地完成了老头儿交代给她的压制住雪莉挣扎的任务。 老头儿看着洛栖，把烟盒丢了过去，“不来一口？” 洛栖正在侧头处理自己肩膀上的伤口，把消炎药摁进伤口，“我不抽烟。” 老头儿吐出了一口烟雾，“我和你商量个事儿，年轻人，你那个枪，能不能借我？” 洛栖往肩膀上挤了一大泵医用凝胶，细细抹开，感受着传来的丝丝缕缕的麻意，转头看向老头儿，皱起了眉头，“你想死？” 老头儿笑了起来，“你这样说，倒是显得我老陶德更加是个废物了” “为什么说自己是废物？废物怕死，你不怕。” 洛栖拿起医用纱布，倒上了一些消炎药物和镇痛的药剂，轻轻糊在了自己少了一块肉的肩膀上。 “你们之前那么抢劫，老板肯定不会要我了，本来也是因为这里智能ai出故障坏了，老板才要我这个残废来看看门，今天是我上班第二天，现在倒好，我连门都没看住，你是老板，你会要我啊？” 老陶德耸了耸肩膀，脸上出现一丝滑稽的笑，“ai机器人坏了还得送去修，升级维修都是一大笔钱，人坏了，自己会修好自己，回来继续上班。” “我比那些ai机器人便宜多了，可他们还是不要我，我活不下去了。” 老头儿的语音淡淡，不像在谈论生死，更像是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 “你就把枪借我，扣个扳机，应该更简单？” 说着说着，老陶德就把手摸向了洛栖放在一边的狙击枪。 不是废物也没用，这是一个不是只有废物才会死的时代。 老陶德愿意在这条街上危险的夜班，会拼死保护不是自己的财产，认真地履行自己的职责。 他穿着他最好的衣服，套上最整洁的裤子，擦干净轮椅，体面地来上班。 他不懒惰，比谁都拼命地活着，可他依然贫穷。 贫穷到时不时就想去死。 那把黑峻峻的枪似乎有迷人的魔力，老陶德想象着他轻松地对着自己的脑袋扣动扳机，啪的一声，脑浆四溅，生命终结，苦难终止。 世人不会记得有个叫老陶德的人曾来受苦。 他可以和虫子蝼蚁一样死去。 “你看我都帮了你，你也帮帮我好不好？” 老陶德的脸上泛起幸福的光晕，他笑着迎接自己的死亡。 第51章 我只想要一颗子弹 就在他即将触摸到狙击枪的时候，他的视线抬高，他的指尖离枪越老越远。 “不······不！” 洛栖抱起了老陶德的身体，他在洛栖的怀里拼命挣扎，可那挣扎也孱弱。 “不！就一颗子弹，我求求你了，我只要一颗子弹！一颗子弹！不值钱的，或者我给你钱，就当我今晚死了！求你了！我帮了你，你也帮帮我！我求你了啊！” 被抢劫的时候，老陶德没哭。 试了很多次自杀却始终没成功，打了自己很多个巴掌的时候，老陶德没哭。 当年亲手一点点锯掉自己双腿的时候，老陶德浑身大汗，嘴里咬出了血，血往嗓子眼里吞的时候，没哭。 可在洛栖的怀里，离那把枪越来越远的时候，老陶德哭得涕泗横流，声嘶力竭。 “为什么啊，我只是要一颗子弹而已······” 他再一次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希望在眼前溜走。 洛栖抿着唇，把老陶德放在收银柜上，没有说话，没有解释，转身冲进了茫茫雨夜。 没过几分钟，洛栖就回来了，她抱着大大小小的枪支，全都堆在了老陶德面前的地面上，然后又冲进了雨幕。 来回几次之后，洛栖气喘吁吁地把几辆摩托车推进了商店里，堵住了商店的门。 除了枪支，弹药，摩托车之外，洛栖还从外面捡了很多义体进来，有断手、断腿这种大的，也有小一些的断掌之类的。 凌乱的商店一下子就变成了凌乱的军火展示库。 “你认识能收这些东西的人么？” 洛栖抹去了脸上的雨水，问老陶德。 老陶德呆呆地摇了摇头。 他不是什么帮派成员，他只是个老陶德。 洛栖看了看地上堆着的这些货，“能联系到你的老板么？” 老陶德点了点头。 “打电话给他。” 老陶德呆滞地看着洛栖，他的脸上还有眼泪和鼻涕的痕迹，他不明白这时候打给老板干什么。 今晚一切都已经被搞砸了，让老板过来，不就是他更快被辞退么？ 他还没死，他不想被辞退。 死了，就不会被辞退了。 死了，就不用面对绝望的人生。 洛栖叹了口气，“今晚这里的动静，一定会成为新闻舆论的爆点，你那个老板敢在这种地方开商店，绝不是一般人，他应该已经知道这的情况了，怪不到你。你如果认识什么二道贩子，就把这些东西卖给他们，不认识就联系你老板，让你老板拿去卖掉。” “价格低点都无所谓，当废铁卖都没关系，只要能出手就行。” “如果是你老板来卖，起码能挽回你们店里的损失，你就用这个作为代价，向他索要补偿，最起码也能保住你这份工作。” “怎么样，想好没，准备联系谁？” 老陶德终于明白过来洛栖的意思，他哆哆嗦嗦地指了指地上这些东西，“那这些······不会被人找上门来么？” 洛栖靠在柜子前，在黑暗中笑了笑，“人？他们都死光了，怎么找你？” “不管是人，还是鬼来找你，你就说这一切都是······她干的，不就行了？” 洛栖指了指还在昏迷中的雪莉，“好歹你也救了她的命，她报答你不是应该？” 洛栖敲了敲收银柜，“想好了么，准备把东西出给谁。” 老陶德点点头，拿出了一个老旧的通讯仪，“我认识我们这儿一个人，他应该有能力把这些东西收走，我现在就联系他。” 洛栖提醒他，“联系他的时候别忘记说我们这儿还有个等着救命的人，我们需要医生。” 第52章 风衣和西装 硕大的雨点打在坚硬的路面上噼里啪啦地作响。 远处灯火通明，不断有悬空艇从天边经过，商店外面鬼哭狼嚎红光闪烁，暴雨触发了那些摩托车的防盗系统。 ‘我的主人就在附近，请立即离开！’ ‘我的主人就在附近，请立即离开！’ 老陶德捂住耳朵，无可奈何地听着这些警报声，他们完全不知道该怎样关掉这些摩托车的警报系统，按理说只要主人靠近，按一下遥控还是什么，这些警报声就会停下来。 可这些摩托车的主人早就化成一堆焦炭，除非彻底破坏这些车的中控系统，否则这些警报声是不会停下来的。 刺眼的灯光刺进了这个黑暗的小街道，老陶德看见了车灯，“来了一辆车，应该是他们到了。” 他竖起身子，伸出手，准备去迎接这些开着车来到战场废墟的人。 洛栖也看见了，她的眼睛微微眯起，义眼高速放大街口的景象，她猛地抓住了老陶德的手腕，阻止了他打招呼的行为，“不是一辆车，是一个车队。” 尖利的刹车声从外面传来，所有车大灯打开，把整个商店和街道照亮宛如白昼，车辆包围了整个商店，刺目的灯光让洛栖几乎睁不开眼睛。 “那么大动静，地面都化成焦炭，他娘的没看错的话，那边是出动战锤-昆廷了么？乌海城现在应该只有他有a级火焰异能！” “看样子是，战锤-昆廷应该是作为秘密武器留在乌海城的，不过事情这么大，那边派出重型杀手也很正常。” “那边的痕迹大概有两个火焰异能的人在对轰，看痕迹肯定是a级。” “妈的失策了，还以为战锤不在乌海城，要知道他在，我们怎么也不至于······” 另一个人沉默了一会儿，“战锤之下，绝无生还可能，战斗结束得很快，她死得应该没什么痛苦。” “该死！这地方真见鬼，地上都是脏东西，我都不知道我踩的是什么，我这可是新买的鞋子！” 刺目的灯光中，一个穿着黑西装，身材魁梧的男人背着光走进了商店，“老陶？老陶？老陶是哪个？我来收货。” 老陶德在洛栖身边轻轻嗫嚅了一句：“不是老陶，是老陶德哇。” 男人的视线精准地定在了洛栖身上，他看了看洛栖手里的狙击枪，吹了个口哨，“哟，rt28，好东西啊，小朋友，多少钱收来的？” 洛栖指了指地上那些散乱的枪支弹药，义体残肢，“能收的话这些全都收走，价格给的公道点儿，下次还来联系你们。” “下次？” 男人摸了摸湿润的摩托车车把，摇了摇头，换了个问题，“你们不是说还要医生么，谁受伤了，这儿怎么一股子血味儿？” 老陶德伸出手指，哆哆嗦嗦指了指雪莉躺着的那张长桌。 男人一看见雪莉那头脏脏的粉色头发就骂了句我靠，以和他那健硕身躯极不匹配的身手灵活地跳了起来，跨过摩托车，翻进了商店内部。 他拍了拍雪莉泛起红热的脸，“雪莉？雪莉？” “你他妈居然还活着？” “老大！老大！找到雪莉了！她受伤了！” 灯光中，一个穿着黑色长风衣的男人缓缓走了进来，他的嘴里也叼着一根烟，烟头一明一暗，照亮他细长的眼睛，他的眉宇挺拔，从大雨中走来却没有沾染风雨。 他用脚尖碾碎了烟头，接过了那个魁梧西装男抱过来的雪莉，摸了摸雪莉正在发烫的额头，“走。” 说完，他抱着雪莉转身就走。 从头到尾没有给过老陶德和洛栖一个眼神。 “走。” 西装男翻身跨过了摩托车，回头说道，“再不走，防暴队应该就要过来了。” “那······这些东西·······” 老陶德指了指地上这些装备，即便是他也知道在地上的这些东西价值不菲，他们都走了，这些东西怎么办。 最重要的是······钱怎么办？ 西装男笑了一下，摆了摆手，“走，不会少了你们的。” 第53章 千禧碧姬 洛栖背上枪，抱着老陶德，追上了他的脚步。 她冲进了雨幕之中，踩碎了一地透明水镜，泛起了阵阵涟漪，雨势越来越小，水波慢慢平静。 平静的水面上，千禧碧姬的彩虹色虹灯闪烁着陷入了灰暗。 新历998年5月17日清晨03:35，洛栖进入了千禧碧姬酒。 那个穿风衣的老大和彪形大汉带着雪莉，早就不知所踪，洛栖和老陶德坐在空无一人的酒大厅里，漫无目的地等待着。 一个穿着开叉旗袍的女人给她们端来了两杯汽水，女人低下身子的时候，曼妙的身躯就在洛栖面前盈盈摇晃，无声散发着温热的诱惑。 四周挂着的要么是裸着上半身大秀肌肉的壮汉，要么就是唇红齿白，风情万种的女人的照片，再加上给她们端水的这个女人旗袍开叉都快开到胯上了，台上还坐着几个衣着暴露的翘屁嫩男在看着她这个方向…… 洛栖突然意识到他们到的地方不太对劲。 这不像是个正经的酒。 洛栖双手抱着汽水，慢吞吞地喝了起来，眼睛看着自己杯子里不断上升漂浮破碎的气泡。 …… “年轻人，这个地方······你来过么？” 等那个旗袍女走远了之后，老陶德咽了口唾沫，戳了戳洛栖的胳膊，神色紧张地问道。 “这地方，好像······很贵啊······” 每学期都拿三好学生、优秀学生代表的洛栖当然没来过这种纸醉金迷的地方，在她所接受的教育里，混迹在这种场所的都是流氓，都是小混混，都是社会主义的敌人。 好学生是不该来这种地方的。 会学坏。 好在没等他们尴尬地坐如针毡太久，那个女人端着托盘走到了他们身边，蹲了下来，笑靥如花，“老板让我把这张卡给你们，昨天晚上所有消费都在里面了，祝二位生活愉快，欢迎再来。” 一张黑色的卡片被如葱般洁白纤细的手指放在了他们面前，老陶德拿起卡在自己的光脑上刷了一下，瞠目结舌，“两······两百万！” 这一晚上就值两百万！ 老陶德仿佛看见银色崭新的义体在向自己招手，美好的生活即将狂奔而来。 洛栖拉住了转身就要走的旗袍女人，“能不能再帮我个忙？” “帮我问问你们老板，他认不认识精通ai技术的人，我可以不要我这部分钱，只要他能帮我找到这种黑客。” 洛栖已经在网络上查询过，这个世界也是有所谓的黑客这个职业的。 女人脸上笑容不变，点了点头，“好的，我会帮您转达，请问您还有需求么？” 洛栖摇了摇头，“没有了，这是我的通讯号，有消息的麻烦他及时联络我。” 女人记住了属于郑元洁的通讯号，点了点头，袅袅娜娜，留下一室芬芳。 老陶德看着这张卡里的余额正在发痴，洛栖微笑着问，“怎么样，还想死么？” 老陶德果决地摇了摇头，“不死了不死了，这么多钱，傻瓜才会去死！” 他的确想死，但更想活。 老陶德笑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嘿嘿嘿······” 老陶德有钱了。 第54章 粥 洛栖原本想和老陶德五五分，一人拿一半，但老陶德不愿意，硬是给洛栖的光脑里划了150万，只给自己留了50万，那刚好是安装两条腿的义体的钱。 “今晚如果不是你，我根本见不到这么多钱，拿你50万已经是不应该了，等我安装好义体，我会重新去找工作，将来，总有一天，我老陶德一定会把钱还给你的！” 和老陶德分离的时候，老陶德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抱着洛栖不肯撒手。 看着老陶德坐上了回家的车，洛栖松了口气。 这漫长的晚上，总算是平安过去了。 她也该回家了。 扫描生物信息之后，洛栖推开了郑元洁的家门。 小小的房间里依然摆放着11朵鲜艳欲滴的玫瑰，看来并夕夕并没有联系到合适的买家。 这些浪漫真的很贵。 洛栖推开门，僵在了原地。 一个个子有些矮小的女人扑到了洛栖面前，泪眼婆娑地仰望着洛栖，“元元，你昨晚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啊！妈妈都快急死了！” 女人脸上全是泪水，湿答答的，看上去很想抱一抱洛栖，却嗫嚅着不敢上前，只是上上下下，紧张地扫描着洛栖，似乎生怕她在什么地方受到了伤害，更怕自己的孩子受了伤还不说出来。 洛栖知道，她看的不是洛栖，而是她的女儿，郑元洁。 这是郑元洁的母亲。 洛栖根本没想到回家会遇见她，她还以为这种尴尬的母女关系不会让这个妈妈察觉到什么异常，她可以悄无声息地出去，再悄无声息地回家。 洛栖脑子都快炸了，此时此刻，如果是郑元洁，她会说什么，怎么做呢？ 想到房间里散落一地的酒瓶和药片。 清了清嗓子，洛栖粗声粗气，恶狠狠地骂了一句，“要你多管闲事！一大早不烧饭是要饿死我么！” 女人看洛栖并没有受伤，松了口气，擦干净脸上的眼泪，喜笑颜开，连连点头，“好，等着昂，元元，妈妈这就给你做饭去，还是你喜欢的炒饭？你先去房间里休息一下，别睡着了，妈妈很快就好。” 女人转身，手在衣摆上擦了擦，转身跑进了厨房，又颠颠捧着一碗热粥跑了出来，递到了洛栖手里，“元元你先喝点粥，妈妈在里面加了糖，你别饿着了昂。” 如风一般，女人又刮进了那间小小的厨房。 粥碗的温度很热，却并不烫手，热乎乎的温度从洛栖的手底蔓延，让她整个人都觉得温暖起来。 拿到这碗粥，洛栖才惊觉自己身体的温度已经很低了，她意识到自己已经淋了一晚上的雨。 真好啊，郑元洁淋了雨，还有甜粥可以喝。 洛栖进了房间，锁上门，把背上背着的包放下来，包里是那把长1452毫米，重18千克的狙击枪，她卖掉了其他枪支，把自己已经练熟了的这把狙击枪留了下来，然后坐在椅子上，一点一点，珍惜地喝光了这碗甜甜的粥。 食物就是热量，这么一碗粥喝下肚子里，全身都暖洋洋的。 在洗澡之前，洛栖拿出了一支蓝色的玻璃管药剂。 a级【基因改善药剂】。 说实话，除了之前剧烈的头疼之外，洛栖现在并不知道基因病发作到底是什么感觉，之前猛虎帮每个人都有先天性的基因病，老陶德在基因病发作后为了保命，活生生锯断了自己的腿。 醒来之后，并夕夕曾经给自己喂了两颗d级【基因改善药剂】，立竿见影，很快就缓解了疼痛。 假如老陶德的病灶是在腿上，切除掉双腿就可以缓解基因病的话，郑开元疼痛的位置是在头部，他想要治好基因病，岂不是只能砍掉自己的头？ 话说头砍掉，能做义体么？ 把头都换掉了，还能算是自己么？ 第55章 A级【基因改善药剂】 d级【基因改善药剂】是做成胶囊口服，a级的则是放在玻璃管里面，打开玻璃管下面的盖子，有一个针头，看样子应该是注射使用。 洛栖连接光脑，在网上搜了一下a级【基因改善药剂】的使用方法，最起码得知道注射在哪里。 幸好网络上也有类似的情况，太古公司官方账号出来说明，大部分情况下直接把针孔插进胳膊上就行了，在没有胳膊的情况下，腹部，胸部，颈部等血管密集的地方都是推荐注射的位置，不推荐大家把a级【基因改善药剂】注射到舌头上，眼睛上，牙龈上，肚脐眼上，和耳垂上这些不太常规的位置。 开放私人注射药剂之后，就算是ai也计算不到人们会把【基因改善药剂】注射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位置。 洛栖甚至看见有人在问能不能注射到脚趾头上。 拔掉针头上的保护套，洛栖把整管a级【基因改善药剂】都注射到了左边的胳膊上。 等了一会儿，似乎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 洛栖站了起来，摇了摇头，既然没有什么反应，就先出去吃饭，她好想听见郑开元妈妈叫她吃饭的声音了。 疼痛来得猝不及防。 一千把一万把匕首同时插进了洛栖的脑子里，搅弄着她的神经和脑浆，洛栖痛得全身发抖，站立不住跌倒在了地上，她几次都要爆发出惨烈的哀嚎，只有把这些声音都喊出来她才不会那么痛苦。 可她的理智阻止了她的哀嚎。 不能尖叫，不能哀嚎，不能呻吟。 她现在是郑元洁，如果被外面的女人发现她的异常，她无法解释a级【基因改善药剂】的由来，她不可以被看出任何的不同。 不可以被发现。 她还没有回家。 可这样的疼痛实在是太超过了，即便是已经习惯疼痛的洛栖也无法忍耐。 蜷缩在地上的洛栖几次都张开了嘴，张开了喉咙想要哀鸣出声，又几次把这些哀嚎吞了下去。 她在地上痛苦地翻滚，发抖的双腿蹬开了所有的酒瓶和药罐子，她死死抱着自己的身体，努力抑制住颤抖，近乎痉挛地用自己的指甲在自己的胳膊上划出一道道醒目的血痕。 牙齿咬出血，嘴唇也被咬得鲜血淋漓，她几次短暂地昏迷过去，又几次痛醒过来。 “您还好么，检测到您的状态不佳，激素处于异常水平，立即为您释放止痛喷雾。” 细密的喷雾把洛栖整个人都笼了进去。 “止痛喷雾已经全部用完，请您及时补充！” “止痛喷雾已经全部用完，请您及时补充！” 不知过了多久，洛栖躺在地上终于缓了过来。 她无神地看着这个房间雪白的天花板，剧烈的疼痛让她几乎无法思考，她也不知道此时此刻的自己该想些什么，在想些什么。 难得的全身放空，整个人想泡在热水里一样放松。 脸上的感觉怪怪的，洛栖抹了把脸，搓了搓，搓下来一个软软的小球。 什么东西？ 她把那个滑溜溜的小球捏了起来，放在眼前，瞳孔剧烈收缩，整个人都惊得坐了起来，手一扬，一下子就把这个小球丢到了一边。 小球被砸到了墙壁上，很快又弹了回来，极具弹性地在地上弹了弹，然后滚到了洛栖身边。 那是一个泛着淡淡蓝色的圆圆的小球。 那是洛栖的义眼。 第56章 母亲 “元元，多吃点，都是你爱吃的。” 女人不停地把盘子往洛栖面前推，态度殷勤，眼神恳切，假如此时此刻洛栖能够开口称赞一句饭菜的味道，女人大概会感激地流下眼泪。 7:32，女人早该去上班了，可她为了给洛栖做一顿饭，硬是留到了现在。 玫瑰被移到一旁的凳子上，桌子上摆了七八个菜，都还冒着热气，女人自己只有一个空碗，拿着筷子却没吃任何东西。 “元元，你这个花，是送给谁的？” “你有喜欢的人了么？哪里人啊，几岁了，做什么的，妈妈认识么？” 洛栖的沉默给了女人莫大的勇气，她想了想，“从小没看到你和什么男孩子玩到一起过，有喜欢的男孩子和妈妈说，妈妈可以帮你的。” 女人顿了顿，“女孩子也行。” 洛栖差点把饭喷出来，赶紧喝了口汤，把喉咙里的饭顺下去，恶声恶气地说：“罗里嗦和你说有什么用，你现在去上班是不是要迟到了？迟到了要扣钱的，吃完赶紧去上班，看见你就烦。” 女人抿了抿嘴唇，站了起来。 洛栖夹了一筷子炒鸡蛋放到女人的碗里，粗声粗气地说，“吃饱了再去干活，别晕倒在路上，还要花钱买药。” 女人又惊又喜地看着碗里的鸡蛋，双眸几乎凝出晶莹的泪花，她低下头，大颗大颗的眼泪掉进了碗里，“哦。” 女人抹掉了眼泪，盛了半碗饭，坐下来捻着筷子，一粒米一粒米地塞到嘴里，一边吃一边说话。 “元元，你别怪妈妈，妈妈明天发工资，领了工资给你去买b级【基因改善药剂】好不好，这次我一定可以买到的，我晚上去排队，不回家了，这些菜吃不完你就放到冰箱里，晚上热一下就可以吃了，别不吃饭，好不好，元元？” “元元，你最近头还会痛么？” “最近有没有好一点？不好的话要和妈妈说，妈妈带你去看医生······” 元元，元元，元元······ 女人似乎有说不完的嘱咐。 洛栖把筷子砸在了桌子上，恶声恶气地骂了句，“别烦了，吃完赶紧走。” 态度恶劣，足以被送去变形记被全国观众拷打。 等到女人关上房门，洛栖才松了口气。 万幸的是这个女人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同，洛栖超强的自愈能力在她走出房间之前就治好了她嘴唇上和胳膊上的伤口，出门之后洛栖转身就进了卫生间，对着镜子，把义眼摁进了自己犹如一个黑洞般的眼眶里。 再三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洛栖才落座动筷。 她知道，这些嘱咐，这些叮咛，这些啰嗦，都是给郑元洁的。 不是给洛栖的。 可洛栖依然觉得温暖。 她不擅长应对这些温暖。 也并不觉得愧疚。 洛栖大口大口地把食物塞进自己的嘴里，填到自己似乎毫无尽头的胃里。 她不知道郑元洁的饭量是不是就这么大，自从来到这个新的赛博世界之后，她的胃口就变得格外好，风卷残云吃光了一大桌子菜依然不觉得满足。 洛栖有些发愁，如果饭量也被带回了现实，那对他们家来说将是个巨大的打击。 一包泡面对现在的她来说只是九牛一毛，连填牙缝都不够。 叹了口气，洛栖没有管桌子上的空盘子，洗了个澡，躺进营养舱里，给并夕夕定了个闹钟，躺下来不到三秒钟，洛栖就陷入了黑沉沉的睡眠。 14:13，在闹钟响之前，洛栖在营养舱中睁开了眼睛。 第57章 绿城科技广场 她没有关掉光脑的声音，有消息发进来，她第一时间就能听到。 “您醒了，您的玫瑰已经以20万的价格售出，买家问半小时之后让快递员上门来取可以么？” 洛栖的光脑是在她的义眼里，她可以通过义眼看见光脑屏幕，郑元洁买的这个智脑等级比较低，在外面的时候只能作为光脑使用，承载不了智能ai，等回家，连上网络后，家居智能ai并夕夕就可以24小时全程服务。 并夕夕在这个家还可以控制郑元洁的营养舱和两个扫地机器人，一个在客厅，一个在郑元洁的房间。 休息了几个小时，洛栖神清气爽，“可以，来取。” 并夕夕马上回复，“好的，检测到已有快递员接单，半小时后取货。” “您还有个私人消息，是个地址，需要现在为您打开么？” 不用并夕夕打开，洛栖早就在自己的光脑上看见那个红色的未读消息了。 点开，绿城科技广场333号。 终于不是酒了，洛栖点了点头，看上去是个很正经的地方。 这应该就是千禧碧姬那个老板给自己找的黑客的地方了。 把玫瑰交给快递员后，洛栖背上装着狙击枪的包，再次离开了这个小小的家。 虽然她现在已经是个有150万余额的人了，但她依然选择公交出行，乘坐公共轨道去绿城科技广场。 洛栖依旧坐在靠窗的位置，昨天出门的时候，有只巨大的飞虫撞到了玻璃上，很快又被防暴队击毙。 想了想，洛栖还是往里挪了个位置，把离窗户最近的位置空了出来。 之前坐公交车的时候一不小心也中招了，连续发生这么多事儿，现在总觉得公共交通，这种靠窗的位置有点邪乎，还是离远点比较好。 这一路平安无事。 没有逃跑的飞虫，也没有防暴队，无聊到快睡着了。 绿城科技广场333号。 洛栖又打开光脑，确认了一下地址。 的确是绿城科技广场333号。 可······ 洛栖看着面前这一大片低矮的房子，陷入了沉思。 这哪里科技了？ 与其说是房子，不如说这就是一个由废弃的集装箱堆积改造成的居住区，狭小低矮的空间里，人们和蚂蚁一样爬上爬下，进进出出。 在这个霓虹灯重度光污染的城市里，这里显得格外的破旧和晦暗，郑元洁家里那个房子已经够简陋了，这个地方还不如郑元洁家。 洛栖实在不知道这和科技有什么关系。 不过这里的孩子倒是特别多，一路上成群结队的小孩子欢笑着追逐着从洛栖身边穿过，孩子们手里有的拿着铁质的飞机，要么拿着一看就是老式的通讯仪，这些没人要的垃圾被他们当成了宝贝。 这种地方也能有黑客？ 在这样的犹疑中，洛栖敲响了绿城科技广场333号的房门。 敲了三下，等了会儿。 没有任何反应。 礼貌的洛栖又敲了敲门，站在门口静静等了会儿。 还是没有反应。 洛栖退后几步，看着绿城科技广场333号门旁的那几个监控摄像头，难道人不在？ 第58章 双胞胎 “诶，说你呢，呆瓜，别看了，直接进来。” 一个活泼的女声从监控里传了出来，她似乎是在和身边的人抱怨，“都多少年没见过这种敲门的呆瓜了，看到就烦。” 她身边也是个女人，声音温柔，“祈苍的路子，不喜欢的话直接赶出去，祈苍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我们也算见过人了。” 活泼的女孩子来了兴致，“胖子那边不是还欠着笔账没还，这人还带着枪，把这枪卖了，钱应该够了。” 温柔的女声很是赞同，“rt系列的，看样子应该是军方特供，够还几顿饭钱了。” 为什么要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说这么可怕的话啊！ 你们商量抢劫的时候能不能避着点儿！ 听得一清二楚的洛栖推开了房门。 面前是一条黑峻峻的通道，沿着长长的通道，洛栖大概能感觉到自己应该是在往下走，可完全不知道往下走到了什么地方。 而且这个通道分岔极多，一路上如果不是有绿色的指示灯提示，洛栖早就迷失在这繁复的地下迷宫里了。 每当她走到岔路口的时候，通道两侧的指示灯都会适时地闪烁，一边是红色，一边是绿色，提醒她该往哪里走，走到房门前，门锁自动打开。 可以想象如果没有指示灯，没有经过她们的允许，这扇门是不会对自己打开的，洛栖还注意到了通道上方和地上都有拼接板的痕迹，假如进来的是敌人，这些拼接板应该都可以打开，迎击敌人。 沿着她们给的指示，穿过一个个岔路口，推开一扇扇房门，洛栖终于站在了终点面前。 推开房门，里面是属于黑客的宫殿。 在洛栖面前的是一个足有300英寸的巨型屏幕，地面上摆着洛栖看不懂的设备。 洛栖站在这些巨大的设备面前，就像误入机械神国的一只小蚂蚁。 神国中央，两个长相相似的女孩儿叼着棒棒糖，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她们面前的屏幕上无数代码迅速滚动。 洛栖看不懂她们在做什么，但能从她们的神态中感受到她们的娴熟和自信。 她们是叼着棒棒糖弹奏华丽机械乐章的艺术家。 她们是这个机械宫殿里的王。 “把你的东西拿出来。” 其中一个叼着棒棒糖的女孩儿说道，她的语速偏快，听上去很活泼很俏皮，应该就是刚刚放洛栖进来的人。 “愣着干什么，你来找我们，不就是想知道公司的秘密么？” 女孩儿面容清丽，她的耐心和她的年纪一样，都很小。 “想知道就拿出来，我们很忙。” 洛栖把卫衣兜里的芯片递给了她，“这是要上交公司的材料，公司已经催了我很多遍，但我都拒绝提交了，我想知道这里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女孩儿捏了捏手里这个小小的芯片，好好掂量了一番，“新鲜东西，公司又在搞什么，欧珀，你来看看。” 那个叫欧珀的女孩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把脸转了过来。 两张脸摆在一起的时候，洛栖这才发现两个人长得不是相似，而是一模一样，发型、穿着乃至于嘴里那根棒棒糖都是一样的，除了这个声音温柔的欧珀左眼下有一颗痣，另一个女孩儿右眼下面有一颗痣。 赛博世界的整形技术比洛栖所在的现实世界发达太多了，换脸都不在话下，何况点一颗痣。 这两颗痣一左一右，应该是她们故意保留的。 两个人面对面的时候，像是在照镜子。 第59章 神经漫游 欧珀拿着芯片，对着光端详了一会儿，“以前没见过，应该是新东西，不知道是哪个系列的，想看里面的内容只能通过神经漫游了。” 洛栖有些好奇，“神经漫游？” 欧珀抬起眼，她的眼睛又黑又亮，带着雪般清冷的色泽，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打下了蝶翼一样的阴影，“你自己试试？” 另一个女孩儿笑出了声，饶有兴致地看着洛栖，“对啊，这个说，是很难说清楚的，你自己试试？试试，不就知道了？” “要知道在市面上，很多人都想花大价钱买到神经漫游的芯片呢，在外面，他们管这个，叫春宵。” 看见她的坏笑，洛栖知道这其中必然有不对的地方，“除了神经漫游，没有别的办法看见里面的东西了么？” 女孩儿点了点头，“对啊，这种芯片就是为了神经漫游开发的，有了这个芯片，连上神经漫游的设备，成片之后任何人都可以看见芯片里存储的内容。” 欧珀问，“你以前试过神经漫游么？” 洛栖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从名字来看，她完全不知道这个神经漫游是干什么的。 “那这样，你先试试，我给你找一段短一点的神经漫游体验一下，建立一下耐受。”欧珀转过身，似乎是找材料去了。 另一个女孩儿笑眯眯地说，“先说好，这个体验，得先付款。” 洛栖问：“多少钱？” “十万。” 咽了咽口水，洛栖麻木了，她预测到了这里消费不会低，可没想到只是体验一下就要十万，她感觉自己今天大概就要和那150万说再见了。 女孩儿表情无辜，“我们收费很公道的，这可是神经漫游最好的原片，童叟无欺，包你满意，你试试看就知道了，搞不好你还意犹未尽，会有下次哦！” 洛栖面无表情地划过去了十万，心里在滴血。 十万，那可是十万啊！ 交钱之后，那个女孩儿在键盘上点了点，几个机器人推着一个浴缸不知道从哪里钻了进来，一个高个子机器人站着把很多袋白色粉末倒进了浴缸，还在里面注满了温水。 机器人们干活的时候，女孩儿和洛栖聊天，她说自己叫做玳瑁，和欧珀是双胞胎，问洛栖觉得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洛栖指了指还在敲键盘的欧珀，“她是妹妹，你是姐姐。” 玳瑁的小猫眼一下子就睁大了，“你怎么看出来的？他们都觉得欧珀才是姐姐，我才是妹妹，你为什么觉得我是姐姐？” 洛栖按照欧珀的指示躺进了温热的浴缸里，整个人都泡了进去，玳瑁给洛栖戴上了一个头戴式设备。 欧珀坐回了位置上，玳瑁捧着自己的脸蹲在浴缸旁边，看着洛栖的脸，她在等洛栖的答案。 “你猜。” 那些白色的粉末大概是盐，这个浴缸中温水融化了很多盐巴，洛栖进入浴缸之后，没有沉底，反而漂在了水面上。 戴上头戴式设备，眼前一片漆黑，耳朵也听不见外面的声音，她的手臂漂浮在浴缸中，触摸不到任何东西。 视觉、听觉、触觉都被剥夺，身体内部的声音反而被无限放大。 洛栖就闭上了眼睛，开始了她的第一次神经漫游。 第60章 抢银行 ‘咚——’ ‘咚咚——’ 那是洛栖的心跳。 健康而富有活力，在肋骨之下，胸腔之中喧嚣，鼓动，原始的韵律带来新的生命。 35摄氏度的温水几乎和人类的体温同样温暖，黑暗寂静中的漂浮，唤醒了在母体羊水中的原初感受，这是人类的意识产生之前和世界唯一的沟通方式。 在这片黑暗的孤寂中，洛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自在和松弛。 她能感受到自己的意识在这片黑暗中无限延伸。 耳边响起了欧珀的声音。 “现在给你连接分析软件，我倒数三秒钟之后你会觉得有些刺痛，但这些都是正常反应，你不用紧张，这是在给你建立神经反应档案，测试你的激素水平和神经反应速度，建立你专属的感知模型，下次你再进行神经漫游的时候，直接用这个模型登录就行。” 欧珀的声音依然很温柔，“这个过程千万不要紧张，不要挣扎，也不要过于抗拒，如果你的反应过于剧烈，我们不能拿到你神经反应准确的数据，一不小心点错了，直接就让你进行神经漫游的话，轻则觉得恶心，想要干呕。” 洛栖躺在冰水中，她听到玳瑁明目张胆地笑了一声，“严重的话，你的整个脑袋就会神经错乱，就像······变成一碗油炸蟑螂。” 油炸······蟑螂？ 黑暗助长了洛栖的想象，她有点想吐。 “我已经帮你调整好了痛觉阻断和荷尔蒙阻断机制，三秒之后开始神经漫游，你做好准备。” 欧珀已经开始了倒计时。 “倒计时，3······2······1。” 眼前闪过一片白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洛栖觉得自己好像进入了其他人的视角，变成了其他人。 腕骨纤细，胸前还飘着长长的红色卷发，她应该是变成了一个女人，一个张扬的女人。 洛栖想要找个镜子看看自己变成了谁，但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随着这个女人的动作而动。 这个女人应该就是录制神经漫游的人，她在通过这个女人的视角体验这一切。 神经漫游的时候，她就是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手里拿着一把霰弹枪，腰上别着一把大口径手枪，左手是义体，跳下了车，冲进了一个类似于银行的地方，还没说话就用霰弹枪打死了门口的保安。 “都给我趴下，打劫！” 洛栖能感受到她的激动，肾上腺激素飙升，心跳和磕了药一样飞快鼓动。 女人身后还有个绿头发的男人，应该是女人的同伙，手里也拿着枪，突突突对天扫射之后，男人把一个大包丢到了柜台上，用手里的枪敲了敲柜员的脑袋，“把钱都装到包里，给你三分钟，三分钟之后如果还没有把包装满，这里所有人都会死！” 男人在装钱的时候，女人锁掉了门，破坏了报警装置，在抱着头，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人质中巡回走动，是不是就踹那些不老实的人质一脚。 一个穿着背心的肌肉男抓住了女人的脚腕，企图制服这个看上去不是很强壮的劫匪，女人身手灵活，一个翻身，拿着枪对着背心肌肉男的脑袋就来了一枪，鲜血溅到了女人的脸上，她也没有抹去脸上的血迹，吐了口唾沫，“妈的最烦你们这些孬种，都给我蹲好！” “想死就直接来！” 女人对空连放三枪，在场所有的人都战战兢兢，不敢乱动，连看都不敢看，就怕引起了这位女杀神的注意。 三分钟后，在所有银行柜员的通力配合下，男人的大包装满了，满意地点了点头，男人咧开嘴，露出了他的金牙，用手枪抬起了女柜员的下巴，看样子大概是想亲下去。 女柜员瑟瑟发抖地闭上了眼睛，清秀的脸蛋上全是泪痕，完全不敢反抗这个男人的临时起意。 ‘砰——’ 女柜员的脑袋在男人即将亲下去的那一刻轰然爆开，脑浆血液崩了男人一嘴。 咸咸的，有点腥。 第61章 食欲？ 男人呸呸呸两声，吐干净了嘴里的脏东西，嫌弃地把女柜员的尸体丢到了地上，看向了女人，“你发什么疯！” 女人一枪打在了男人身边，“你他妈再亲别的女人试试！下一枪老娘一定打断你下面！” 女人把枪口瞄准了男人的裤裆。 男人举起双手，“我没想亲她，她脖子上有个金项链，我看你挺合适的，你看。” 男人殷勤地露出了手掌里带着红色小爱心的金项链，女人满意地点点头，冲过去抱住男人，在他嘴巴上啵了一口。 男人抱住了女人，他们在警报声中接吻。 就这样，女人扛着枪，男人背着包，就这么大摇大摆离开了银行，留下一地尸体。 他们的座驾也很耀眼，是一辆鲜红的跑车。 男人带着钱坐在副驾驶座，女人发动车辆。 和洛栖所知道都车辆形状不同，这种车辆驾驶座和副驾驶座并没有分隔，他们坐在一起，女人开车，男人搂着女人的肩膀。 洛栖能从女人的视角中感受到这种行为给她带来的无与伦比的快乐，轻易掌控生死的权力让她整个人都觉得飘飘欲仙，在迎面而来的风中，女人欢呼出声，逍遥而去。 这还不是这段神经漫游的终点。 跑车具有悬浮功能，女人单手掌握方向盘，另一只手在座位下摸了摸，摸出了一副墨镜后戴了起来，挡风又装逼。 边上绿头发的男人看着女人笑了笑，像蛇一样伏下身子，从女人的双腿中间钻了出来。 洛栖这才发现这个女人镶嵌了一颗银色的脐钉。 洛栖看着这个男人笑得像一朵艳丽而充满诱惑的花，然后对着自己舔了舔嘴唇，慢慢张开了嘴，靠近了自己。 啊这······ 在他像蛇一样伸出的舌头碰到自己之前，洛栖感到女人的呼吸迅速变得粗重、凌乱，脐钉深深陷了进去，肾上腺素、荷尔蒙高速分泌，原本亢奋的情绪更是被推到了顶点，就像一个即将爆炸的炸弹。 女人紧紧抓着方向盘，洛栖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兴奋。 她也不喜欢这种不受掌控的情绪。 在后续剧情即将发生的时候，洛栖迅速点击了早就设置好的退出按钮。 神经漫游断开，眼前陷入一片漆黑。 黑暗中，洛栖慢慢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和过快的心跳。 头戴式设备打开，玳瑁略带疑惑的脸映入了洛栖的眼睛，“你怎么退出了？” “还没到最爽的时候？” 爽？ 高一学生洛栖陷入了沉默。 她哑着嗓子，问，“怎么会有人喜欢这种东西？” 玳瑁更困惑了，“你不喜欢么？” “喜欢？喜欢这个？”洛栖有点无语，“这个男的应该是什么怪物？后续应该是这个女的被这个男的给吃了，他都对这个女的张大嘴了！” 在洛栖不长的生涯中，只有在一种情况下，一个人会对着另一个人张开嘴。 食欲大开。 比如金雨，就曾经两次想要吃掉洛栖，三次对着洛栖张大了嘴。 她确定这个男的要把这个女的给吃了，生吞活剥那种。 她说出了自己的见解，欧珀和玳瑁都陷入了沉默。 玳瑁的问题开门见山：“你是处？” 欧珀也转过头，好奇地看着洛栖，眼里全是一览无余的求知欲。 洛栖再次陷入了沉默。 第62章 管理员模式 看这俩双胞胎看自己和看什么珍稀动物一样的眼神，洛栖有些后知后觉，这事儿好像······不太对。 她知道这趟赛博之旅，她的世界大大地打开了。 但好像······有点太开了······ 洛栖生硬地转移了话题，“这就是神经漫游么？” 欧珀点点头，“你的肾上腺素都快爆表了，不过之前已经给你设置过荷尔蒙截断机制，再加上你还没有到最后一步，所以你现在应该没什么太难受的感觉。” 洛栖深呼吸，难受倒是不难受，主要是有点难以接受。 玳瑁摇了摇手指头，把棒棒糖塞进了嘴里，“难道你喜欢男视角？” “也不是不行，市场上是有些人更喜欢男视角的，我可以给你换。” “收费还是十万。” 她摇头晃脑地坐上了机器人推过来的凳子上，“喜欢动物？还是仿生人？我们资源很多的。” “这种应该每个人都可以看见？”洛栖再次生硬地转移话题，“如果只是这种，其他人也能做到，我没有找你们的必要。” 欧珀点点头，面容沉静，手中不断敲击着键盘，“下面给你进入管理员模式，我会切断你和录制者之间的神经连接，看你刚刚初体验还行，现在试试在管理员模式下你能不能接受，不能接受的话早点提出来，我们可以切断你的神经漫游。” 玳瑁再次举起了自己的卡，“管理员模式，五十万一次。” 看洛栖乖乖刷卡之后，玳瑁笑眯眯地问，“还是同一个场景么？” 洛栖点点头，“还是同一个。” 再次进入这段抢银行的片段，洛栖的视角不再局限于红发女人，她发现她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暂停、继续，控制台上甚至还有快进和慢放的功能。 这个场景是真实的，而她就像漫游在这个场景中的一个幽灵。 她可以穿过围墙，比拿着枪的劫匪更先进入安静平和的银行，她看见女柜员温柔地询问客人需要办理什么业务，她甚至可以听见那个背心肌肉男在和他老婆打电话，他老婆让他晚上去什么店里带个饼回家，他骂骂咧咧地嫌老婆事多，那个卖饼的地方来回要一个小时，等他回家饼都凉了。 门口的保安腰上别着一把枪，站在银行门口弯着腰看一个老头儿手上拿着的纸。 那张纸上是老头儿的账单。 视角向后，她可以看见红发女绿发男红色跑车的车牌号，看见车里面有还没吃完的三明治和大杯的饮料。 绿发男背着的包旁边甚至还有面包的碎屑。 当她的视线落在他们身上的枪支的时候，枪支的相关信息会自动显示在洛栖面前，甚至包括里面子弹的数量都有显示。 管理员模式就像开了上帝视角，她可以看见所有事情的发生，看见所有人的反应，预判到所有事情的结局。 她可以知道神经漫游中的一切，包括录制神经漫游的人注意到的一切和没注意到的一切。 可以说她就是这段神经漫游中的神。 无所不知，无所不至。 这就是郑元洁要上交给公司的材料。 第63章 孤军之战 想要录制神经漫游，是需要佩戴录制仪器的，仪器上甚至会记录下来心跳、激素的反应，而体验、观看神经漫游，也需要特殊的条件，像这个温热的盐水浴缸，还有这种头戴式设备。 但这只是他们手上的资源。 假如公司开发出了新技术，可以通过某种方式，在登陆蔚蓝onle的时候，由某些特殊玩家进行录制，把地球的信息带回来进行分析，然后公司解读这些信息，通过这些信息全面了解地球。 不只是了解，他们甚至可以在这些信息的基础上发动战争。 而此时此刻，属于洛栖的现实，完全不知道这个陌生的世界已经恶意满满地对自己伸出了触角。 在某些时候，这样的信息差是致命的。 郑元浩还说过拿到那种【神经加强药剂】的代价就是要为公司提交材料，还要获得特殊的基因序列。 如果只是录制神经漫游，根本不需要杀人。 可获取特定人类的基因序列，他们就有杀人的理由和必要了，为了报答公司，完成公司发布的任务，拿到公司那一个几乎可以完成任何愿望的承诺，为了改变命运，他们可以前仆后继，就当在游戏里杀怪一样宰杀人类。 假如洛栖生来也属于这个世界，她拼死也会拿到一个登录游戏的名额，努力完成公司的任务，帮助公司获得地球的一切。 可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属于那个科技没这么发达，但阳光依然璀璨，依然有鸟语花香的世界。 她绝不能容忍属于她的世界被人像蝼蚁一样碾碎。 洛栖脱出了神经漫游，在浴缸中坐了起来，呼吸粗重，半晌没有说话。 她现在无比庆幸当初没有选择提交材料，拔下了存储材料的芯片。 “根据你的神经反应和基础感知模型来看，你的神经灵敏度很高，而且耐受力很强，你在里面也没有呆很久，所以你现在应该觉得很自由很舒适才对，可你表情很不好看，为什么？” 欧珀停下了手中敲键盘的动作，侧脸，从电脑屏幕的缝隙中露出了自己的脸，看着洛栖。 玳瑁也盘腿坐在椅子上，看向了洛栖，“是啊，你很奇怪，大家感受完神经漫游以后都会觉得兴奋，至少也是愉快，轻松的，只有你，好像不快乐。” 初初摸到这个世界的边，接触到后面的一点点真相，才看见冰山一角的洛栖，能开心起来才奇怪。 “我的体验到此为止，你们那个机器错了，我现在很难受，我大概不太适合这种神经漫游，把芯片还给我。” 洛栖从浴缸中站了起来，也不用她们的回答，湿着身子，赤着脚走到了欧珀身边，把那个黑漆漆的芯片塞进了自己的手心里。 这个东西，绝不可以被任何人发现。 洛栖无比确定，这个小小的芯片里存着的是金雨，也就是郑元洁所有的秘密。 这个秘密里，一定有洛栖。 在这个世界，她举目无亲，没有任何可以信任的人。 而一场战争已经进入酝酿阶段。 新历998年5月17日18:56，洛栖推开了郑元洁家的房门。 房门轻轻合上，此时距离蔚蓝onle第二次登录还有三天时间。 第64章 注册失败 “您的母亲让我提醒您别忘记吃晚饭，晚饭就在冰箱里，请您按时吃饭。” “检测到您的体重没有变化，请您按时吃饭。” “请您按时吃饭。” 并夕夕不断提醒洛栖别忘记吃晚饭。 比起交流甚少，不敢靠近自己，连看都不敢仔细看的母亲，郑元洁和并夕夕的关系应该还算融洽。 起码她没有把并夕夕设置成静音，日复一日地忍耐着它的噪音。 灯光下，洛栖蹲了下来，看着营养舱下面那个她完全看不懂的装置。 这是并夕夕主机所在地。 整个家都在这台主机的监测和控制中，并夕夕就是在这里控制空气的温度和湿度，控制家门口的监控，控制扫地机器人，控制营养舱的数据，进而控制郑元洁的生死。 幸运的是并夕夕应该只是家用中控，按照欧珀玳瑁姐妹俩的说法，这种便宜的老式系统并不会把里面的数据实时上传，它们一般都是半个月或一个月才会把家里的各种数据打包上传到数据分析中心。 数据没有上传也就意味着太古公司的ai，那个被称作eva的控制系统暂时还没有监测到这里的异常。 今天是5月17日，洛栖不知道并夕夕会在什么时候上传数据。 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今晚，她要杀死并夕夕。 “检测到您似乎在看着我，请问您有什么需求么？” 并夕夕问，“请问您需要帮助么？” “如果您觉得不舒服，我可以帮您联系最近的医院。” “在正式就医前，请您······” 洛栖把手里这张红色的芯片插进了端口中，不到一秒钟，并夕夕一向温柔淡定的声音就开始变得断断续续。 滋滋滋—— 电流声模糊了并夕夕的声音。 “请您······请······保护好······自己······” 并夕夕断断续续，却依然坚持着说出了这句话。 还没等并夕夕履行完最后的职责，房间里的等骤然关闭，整个房子都陷入了黑暗，在洛栖看不见的数据洪流中，一盏绿色的灯悄悄变成了灰色，但它实在是太小了，很快就被更多数据所淹没。 玳瑁她们给洛栖的是足以破坏并夕夕中所有现存数据，并用之前的数据转移覆盖新数据的芯片，简单来说就是并夕夕已经被格式化，恢复出厂设置了，里面的数据现在已经乱成一锅粥，即便是eva亲自接管也无法解读之前的信息。 并夕夕死了。 洛栖靠着并夕夕的主机，坐在了地上，义眼中显示断网，她的光脑已经无法连上网络，家里的大部分电器应该都已经陷入了瘫痪，包括她身后这个营养舱，她能感受到一直保持着适宜温度的营养舱中正在慢慢冷却下来。 连上公用网络，洛栖点开了催缴房租的信息，这个房子虽然又破又小，但房租居然要10万一年，加上卖玫瑰花和之前捡垃圾的收入，洛栖现在手里也没多少钱，她手指动了动，一次性为这户人家缴纳了五年的房租。 洛栖把手伸进眼眶里，忍着痛，皱眉扣下了泛着蓝光的义眼，义眼在掌心不断变化焦距，似乎也察觉到了异常的状况。 把义眼攥在手心，几秒之后又安了回去，这个东西也具有联网的功能。 距离5月21还有三天时间。 她要保证自己在5月21这一天能够再次登录蔚蓝onle游戏。 捡起地上的酒瓶碎片，洛栖深深划开了自己的手臂，拉开皮肤，割开肌肉，洛栖把一个黑色的芯片塞了进去。 血液满地流淌。 房间里一片安静，这回不会再有温柔的女声来提示让她尽快处理伤口了。 这并不是存储着郑元洁所有信息的芯片，这张芯片是欧珀给的，里面是一个叫做九月的新的户籍信息，20岁，女，没上过学，现在是千禧碧姬酒的服务员。 这个户籍当然是假的，但只要不是特殊地点，这个户籍信息都可以翻过防火墙，正常登录，即使有人真的去千禧碧姬酒查，他们也可以提供九月在他们店里的就职信息，他们甚至会很贴心地准备视频，让他们看见九月打碎了一瓶很贵的酒，被经理训话的场景。 糊弄糊弄一般的筛查，这就够了。 发着光的屏幕前，玳瑁歪着头，问，“你为什么不用自己的脸去注册一个账号？用自己的脸应该更不容易被发现？” “如果他们来找我的信息，就说明假冒户籍的事情已近被发现了，我没有保留这个身份的必要，再说了我也不会去千禧碧姬打工做服务员，他们到了千禧碧姬，看见一个20岁，和我没有任何关系的九月，大概只会觉得是我冒用了九月的信息，九月会成为受害者。” 为了做实九月这个身份，洛栖花了30万和玳瑁她们买了一个低级的仿真人，这个仿真人平时就在千禧碧姬打工做服务员，偶尔犯点小错。 “仿真人可以拥有自己的账号和户籍么？” 玳瑁夸张地张大了嘴，“当然不行，他们只是仿生人啊，在出厂的一瞬间就会联网，被eva控制，成为公司赚钱的工具。” 洛栖蹙眉，“有没有不受公司控制的仿生人？” 玳瑁摇了摇头，“不可能的，这玩意儿就是公司的财产，生下来就是为了挣钱，为公司服务的。” 欧珀倒是有不同的看法，“你如果想找到空白，还没接收公司联网控制的仿生人，可以去仿生人制造工厂，那边应该有很多崭新的仿生人，不过那个地方防守严密，不是一般人能去的。” “你如果能搞到空白的高等级仿生人，我们不介意再帮你搞个新的户籍账号。” 洛栖打开了光脑上蔚蓝onle的图标，上面有很多新的信息，洛栖点击了‘申请注册’按钮，在报名栏上填写了这个名字叫做九月的人的账号信息。 ‘报名完成，感谢您的支持，请您填写收件地址，如果获得内测资格，将为您发放游戏装置。’ 洛栖填写了郑元洁家附近的一个地址，据她观察，那个地址已经空置了很久，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人搬进去。 一切信息填写完毕，数据上传之后，蔚蓝onle的界面突然跳出了一个红色的框，红框不断闪烁，整个光脑上都是一片鲜红，光幕最中央，上面用和血一样的颜色写着一句话： 注册失败，检测到异常情况！请您待在原地不要走动，三分钟后将由防暴队接管！ 注册失败，检测到异常情况！ 注册失败，检测到异常情况！ 第65章 往左还是往右？ 收到警告信息的第一时间，洛栖抠出了义眼。 义眼攥在手里，转动焦距的时候手心里有麻麻酥酥的触感，洛栖从地上跳了起来，没有任何犹豫，也没带任何东西，五秒钟之后，洛栖戴上卫衣的兜帽，马不停蹄地离开了郑元浩的家。 家里的马桶传来了冲水的声音，在用力抠爆义眼之后，洛栖把义眼剩下的组织全都丢进了马桶里，摁下冲水键，看着义眼消失在眼前后才转身离开。 她见识过防暴队的能量，他们拥有悬浮车和从未见过的高级武装，一枪就可以击毙那只看上去就很难杀的复翅飞虫。 三分钟后防暴队就要‘接管’这个地方。 什么叫接管？ 抹杀？推平？还是简单的检查？ 不管是哪个，洛栖现在都不想和他们对上。 门外，霓虹灯光照耀黑夜宛如白昼，三分钟后，铺天盖地的武装防暴队会彻底封锁这个地区，洛栖手臂上的伤口现在才堪堪止住流血的趋势，还没有重新愈合，她对这个世界的追踪手段认知几乎为零。 这个时候乘坐公共轨道交通无异于自杀。 郑开元这穷鬼有钱买玫瑰，没钱买摩托，家里连辆自行车都没有。 洛栖还可以选择去那个已经空置很久，满是灰尘的房子里闯空门。 距离5月21还有三天时间，这三天她必须找到地方藏起来，还得保证三天后可以正常登录蔚蓝onle。 之前花了三十万购买的九月这个户籍信息，加上仿生人，都已经废弃。 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难道玳瑁和欧珀那两姐妹倒手又卖了自己的信息？ 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光影背后，在阴影的掩护下，洛栖用枪管撬开了下水道的井盖，顶着里面呛人的气味跳了下去，背着狙击枪在下水道的隧道里狂奔。 下水道是城市的良知。 幸好，这个城市还是有下水道的。 踏过一片片不知名的污渍，洛栖没有这个城市下水道的地图，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往哪里飞奔，她只知道再快一点，再快一点，离这里越远越好。 无数黏腻着脏污的管道从地面通往地下，这些管道在洛栖的头顶和身边细密交织，犹如一张巨大的立体网络，整个城市所有的脏污都通过这些管道折叠，排向大海。 粗大的管道壁面上流动着彩色的光线，这些光线不断闪烁，一路往深处去，不知通往何方。 洛栖猜测它们应该是什么路线的导航。 乌海城临近海边，理论上往东一直跑，洛栖就可以看见大海。 她的目标是大海。 到海边，或许可以找到海边悬崖山洞什么的，依靠地势躲一躲。 躲到三天以后，找到机会登录蔚蓝onle，一切就都好了。 洛栖在自己方向感的指引下，一路向东，慢慢地，她发现了一个规律，管道壁面上那些彩色光线越来越少，到后面只剩下红色和蓝色两条线。 到了一个岔路口，远远地就看见左边只剩下蓝色的线，右边只剩下红色的线。 选择哪个，跟哪个跑？ 往左，还是往右？ 第66章 鼠片 没有过多犹豫，洛栖选择了蓝色的线，第一次选择了左边的岔路口。 下水道中的管道越来越粗，空气也慢慢变得湿润，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洛栖觉得自己的鼻子在一堆腐朽的臭味中闻到了一股新鲜的水汽。 赌对了！ 前面应该就是大海！ 洛栖此刻已经狂奔了将近一个小时，一路上几乎没有停歇，洛栖的肺都快炸了，胸部和腹部扩张到极限，心跳得快从胸口蹦出来了，嘴巴里一股血腥味，喉咙里像干柴似地，随时可以燃起一把烧干天地的大火。 郑元洁的身体大概从出生以后就没有经历过这么大幅度的运动，现在全靠洛栖的意志力在支持这具肉体向前迈腿逃跑。 耳边已经能模模糊糊听见海浪拍打海岸的声音，洛栖憋住一口气，加快步伐，只要到海边，凭借她校游泳队的水平，她应该可以度过这次危机。 身后没有任何动静，洛栖偶尔回头，昏暗的空间中只有她一个人，身后空荡荡地没有任何追兵，世界除了自己的脚步一片安静，那些防暴队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的踪迹。 可洛栖没有放松警惕，在没有任何人追逐的情况下她依然在向前奔逃。 快一点，快一点，再快一点！ 不顾身体的难受，洛栖奋力狂奔，她几乎可以看见在管道的尽头，在蓝色光线消失的终点，深夜中的大海安静地等待她的到来。 一切还有希望！ ‘砰——’ 就在洛栖即将转弯的时候，下水道中响起了警笛声，洛栖面前突然出现了数十道红色光线，红色光线从上到下，细密分布，徐徐轮转，组成一道屏障，不放过下水道中的任何角落。 每隔数十米就有一道这样的红色屏障。 他们不允许任何人，任何东西从下水道中跑出去。 或者说不允许任何东西从大海进入这个城市。 洛栖选择下水道是因为这里四通八达，可以通向任何地方，甚至可以从这里进入海洋。 可当红色光线打开的时候，这个四通八达的地方瞬间就变成了这世上最危险的囚笼。 通道边缘一只老鼠感受到了危险，吱吱吱地跑了过去，穿过这些红色光线的时候没有发出任何尖叫和哀鸣，它的身体上出现了无数道细细的红线，只在半秒之间，老鼠就被这些红色光线切成了血肉碎块。 鼠头无声无息地脱离身体，沿着脖颈处平整的伤口依然向前滑动，意外来得太快，甚至还能看见老鼠眼睛里的困惑，能听见它还在吱吱吱的声音。 血肉碎了一地，还在继续被这些红色光线切割，红色光线徐徐轮转，几乎将这只倒霉的老鼠切成肉块。 通道深处，无数只老鼠、虫蚁在今天的下水道中被切成了碎片。 等洛栖看见红色光线的时候，这些一看就很危险的红色光线已经打开，一瞬间就穿透了她的腿骨。 没有逃过和这些老鼠一样的命运，洛栖也在瞬息之间就被切成了碎片。 她右边完好的眼球掉了出来，顺着地势直溜溜滚到了通道尽头，滑下了高高的通道。 弯道尽头，就是大海。 洛栖的视线陷入了一片黑暗。 与此同时，蔚蓝onle【公频交流】中一个置顶的帖子悄无声息地更新了一条消息。 【官方：死亡玩家名单公布】 ······ 5月16日，817号玩家【纸飞机】死亡。 有几个人在下面问了句怎么了，但更多的人并没有关注到这条消息。 久而久之，这条消息很快就被埋在了公频无人注意的角落。 第67章 鲸！鲸！鲸！（一） 滋——滋滋滋—— 滋啦啦的电流声之后，熟悉的声音穿越两个世界，终于传达到了洛栖耳边。 ‘叮——’ ‘您已解决污染物【纸飞机】，剩余积分2点，本次解救29人，共计积分31点。’ ‘检测到您的位置出现了异常状况，鉴于您的意识困于另一个空间，和本体分离，暂时无法脱出，已为您找到最佳路径，即将进行投放，请您尽快回到现实！’ ‘您已觉醒【重来】，b级异能【快速愈合】。’ ‘本次重生抵扣积分30点，剩余积分1点。’ ‘您已失去再次重来的机会。’ “当你凝视深渊，深渊也在凝视你。” ‘本次已重生至一天前。’ ‘人生无常，请您珍惜生命。’ 新历998年5月16日，20：42，洛栖在一个四面金属包裹的长方形水箱中猛然睁开了眼睛。 她的四周每一面都有一扇小小的玻璃，透过这面玻璃她勉强可以看见周围的世界。 外面的世界在下雨，而且她确信自己正在天上飞。 一道眼熟至极的火焰鞭子高高扬起，重重甩在了自己这个箱子的上面， 洛栖突然知道了这个眼熟至极的场景是在哪里。 她变成了那只被关在水箱中的鲸鱼！ 这个火焰鞭子是雪莉的绝招，她还记得那时候，她应该就趴在房顶上，端着狙击枪，用高倍镜冷漠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事不关己，当时的她还以为这一切和自己无关。 她以为她只是看客。 水箱坠落，天地摇晃，失重的感觉让洛栖下意识看向了当初自己趴着的那个屋顶。 大雨将至，暴雨之前，她和那个一无所知的自己，对视了一眼。 她确定‘她’就趴在屋顶上。 同一个时空，两个洛栖？ 这是前所未有的事。 铁箱子重重砸在地上，里面水波震荡，洛栖身处其中难免一阵头晕目眩，眼前一片模糊，她下意识想甩甩头，想尽快看清眼前的景象，但这个长方形的铁箱子显然不能允许她有这么大幅度的动作，她的脑袋再次重重砸在了铁箱子的箱壁上，整个铁箱子都在原地晃了晃，水波很久之后才慢慢恢复安静。 “小七，嘘——别怕，没事的，很快就会过去，我们很快就要到家了，不会有人伤害你，不要害怕，没事的······” 铁箱子里传来了一个低沉又温柔的男声，语调缓慢，就在洛栖的耳畔，宛如春风拂过。 “咦？” 还没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洛栖突然觉得困意袭来，水浪轻拍，她像被绵软的云朵包裹一样自在舒适，几秒钟后，鲸鱼的双眸慢慢合上，最终陷入了安眠。 她已经将近两天没有睡觉了。 水波微微震荡，制氧机全速运转，大量氧气沿着透明的管道，直接输送近洛栖巨大的身体里，除了气孔上插着根透明输送管之外，这只鲸鱼的身上还插着很多根颜色不同，功效不同的管子。 整个赛博世界的尖端科技都汇聚在这个小小的铁箱子里，保证这只正在沉睡的鲸鱼能够健康地活下去。 “昆廷，速战速决，小七的神经连接装置大概被砸坏了，我无法远程控制它的身体，暂时给它催眠睡着了，但具体情况还是得尽快带回去看看。” 外面的世界大雨滂沱，温柔的男声准确无误地输送进了大雨之下一个正在飞奔疾驰的人的耳机里。 战锤—昆廷，太古公司的秘密武器，此刻正在向鲸鱼坠落的方向一路狂奔。 第68章 鲸！鲸！鲸！（二） 他原本可以选择乘坐直升机，或是悬空车什么的交通工具，直接投送到战场上，但今天晚上整个乌海城出现乱子的不仅仅是港口，其他地方也都遭遇了不同程度的袭击，乌海城eva分部主机被人全部炸毁，乌海城行政中心燃起大火，他刚刚才从那边赶过来。 一路上无数悬空车坠毁击落，他索性就放弃了悬空车，直接开足马力，自己一路狂奔而至。 他义体化程度已经高90，双腿更是经过公司主力改造，采用最尖端的军用科技，全力跑起来的时候双腿如轮运转，速度不比跑车差什么。 “知道了。” 战锤—昆廷的脸上是一张金属制的面具，舍弃了所有花里胡哨的装饰，完全掩盖住了他原本的面容，霓虹灯光反射出冷酷的金属光芒。 义眼扫描着身边匆匆经过的一切信息，蔚蓝的眼睛在雨夜中锐利如鬼。 他的声音也已经完全不是人类该有的声音，机械般的发声让人无法摸透他的情绪变化。 从外观上来看，这就是个威严的机器人，融合了尖端的科技和最强大的机械，透露着残忍的美感。 但这个机器人重重金属肋骨之下，还跳跃着一颗强大的，人类的心脏。 双膝微曲，豹子般微蹲，双腿动力系统猛然爆发，昆廷从街道地面上高高跃起，跳到了临近的一个屋顶上，然后又高高跃起，重重落下。 黑夜和硝烟可以模糊所有人的视线，却无法遮蔽昆廷犀利的扫描，他往下看了一眼。 肉眼无法察觉的阴影中，洛栖用郑开元的身体，趴在地上看着不远处的动静，看上去就像一只小小的好奇的土拨鼠。 耳机里的人问，“你在看什么？” 昆廷的身体里的动力装置发出低沉的轰鸣，他的速度很快，已经看见前面有一个手提着火焰长绳，一路走去一路破坏的粉发女人，那是他今晚的敌人，“没什么，一只小蚂蚁而已。” 雪莉已经到达铁箱子的边上，她的身后已经化为一片焦地，她的眼睛流淌着火焰，当她经过一个高压变电箱的时候，银白色的金属外壳瞬间融化，里面密密麻麻的电线瞬间短路爆炸，灿烂的电火花喷涌而出，而后炸成一团绚丽的烟火。 无数子弹从各个方向喷向了雪莉的方向，试图阻止她的行进。 但没有一颗子弹能射中那个燃烧的人影，还没碰到她的皮肤伤到她的肌肉，这些子弹就融化了，更别说打穿她的身体，给她造成伤害了。 过高的温度在她附近造成了肉眼可见的空气扭曲，如同蒙着一层可以防御住所有子弹的纱布，成百上千的弹头飞蛾扑火般，徒劳地撞击上去，默默地融化，坠落在地，更多的子弹跟在后面前仆后继而来。 即便已经知道是无用功，边上的人依然在极力阻止雪莉靠近那个铁箱子。 黑夜之中，炽热的风扑面而来。 昆廷的面具被火光照亮，他的声音毫无波动，“这不是b级的火焰异能。” 耳机里隼的声音依然温柔，干净又温柔，“看见了，你控制一下范围，我已经告知eva，控制港口全区，立马人工降雨。” 话音还没落下，远处一颗闪着光的炮弹冉冉升起，冲向了无垠夜空。 五分钟后，亿万滴雨水从高高的天际扑面砸来。 天降大雨。 第69章 鲸！鲸！鲸！（三） 洛栖正在昏昏的睡眠之中，她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催眠了，反而觉得浑身暖洋洋的。 她喜欢游泳，喜欢把脸埋在水里的感觉，喜欢浸在水浪中的松弛，参加校游泳队一是为了拿奖方便将来考大学用得上，另一方面是真的喜欢。 稠城高中是国家级特色游泳学校，游泳是个实用的爱好。 身边的水越来越温暖，不多会儿，不仅是温暖，甚至是变烫了。 无数雨水击打在箱子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如无数把细细的锤子在箱子上猛烈击打，试图叫醒里面沉睡的鲸鱼，箱子中的水面出现了层层波纹，她依稀觉得不舒服起来，下意识浮到水面，挣扎着想要脱离这越来越烫的水。 她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不论发生了什么，她必须亲眼见证，她不可以死在无边的黑暗里。 有人感受到了她的不适。 隼咬着牙，在耳机里大声说道：“昆廷，快一点！小七觉得不舒服了！” 箱子外面一层黑色胶质的厚厚的膜慢慢展开，把整个箱子都严严实实包裹起来，吸收了所有雨水降落击打的声音，箱子里慢慢变得安静。 轰隆隆空调的声音也开始低调运作，大量冷空气输送到洛栖身边，箱子中的温度迅速降低。 铁皮箱子中无数道阀门同时打开，制冰机全力运转，大量冰块从箱子上端投入下面的水里，试图降低箱子中的温度。 感受到温度慢慢变得正常，没有被煮熟的危机之后，洛栖不再挣扎，再次陷入了安眠。 箱子里过热的水也被派了出去，流到外面干燥的地面后瞬间蒸发变成一股水汽。 雪莉就站在箱子面前，她抬头看着这个巨大的铁皮箱子，眼神透露着一股茫然。 她的手臂抬起，手指距离箱子只有一寸之遥。 只要一寸，只要一秒，她就可以融化这个箱子，里面的鲸鱼会像一条蛆一样躺在火焰中不断扭曲挣扎，她会把它烧成灰烬，她可以完成任务。 只要一寸，只要一秒。 可这一寸，这一秒，她注定无法逾越。 就在她即将完成使命的时候，‘噗嗤’一声，有什么东西洞穿了她的腹部，在她的血肉骨骼中掏出一个血淋淋的大洞。 她低下头，那是一只手。 那是一只钢铁手臂，从没有任何掌纹的手掌到锋利如刀的指甲，都是金属。 怎么可能，a级火焰异能，她几乎可以融化这世间所有金属，怎么可能有钢铁手臂可以洞穿自己的身体！ 雪莉咽下了从胸腹中溢出来的鲜血，她继续向前伸手，火焰异能从她的指尖喷薄而出，只要再靠近一点点，她就可以碰到这个箱子了！ 雪莉背后，无数子弹呼啸而来，雪莉听见了开枪的声音，她的异能已经全部凝聚到指尖，完全没有顾及身后，把整个人都暴露在枪林弹雨中，她这是拼死也要破坏这个箱子，杀死里面的鲸鱼。 昆廷当然不能容许她的动作，他举起了自己的手臂，还插在他手臂上的雪莉就像一块插在签子上的肉，昆廷双膝微曲，原地高高跃起，重重落下，他以屈膝的姿势落地，比他的双腿先落地的是他手臂上的雪莉。 雪莉的异能化成一道火焰鞭子，鞭尾再次甩向了铁箱子。 拜托了！ 一定，一定要破坏那个箱子！ 直到雪莉的双腿被昆廷活生生砸成肉泥，她还如此期盼着。 无数子弹并没有把雪莉当做自己的目标，他们准确地击打在铁箱子前的地面上，子弹破碎，化成一滩黏稠的液体，地上那些液体在遇到空气之后迅速膨胀，吸收雨水化成坚冰，在五秒时间内就铸成一道冰墙，挡在了箱子前。 雪莉的火焰鞭子也只是撩到了冰墙的边而已。 第70章 鲸！鲸！鲸！（四） 雪莉的眼神霎时变得黯淡，她蹙紧了眉头，这才把眼神看向昆廷，看着这个破坏了自己所有筹谋的人。 “a级火焰异能，你注射了狂血？”昆廷把自己的手臂拔了出来，手臂上还黏着雪莉的内脏碎块，大雨很快就把他的手臂冲刷得干干净净，他像丢垃圾一样把雪莉的半具身体丢到了地上，他踩住雪莉的头，脚下微微用力，“燃烧自己，就为了一只鲸鱼？你们真是疯子。” 昆廷义体化程度已达90，这样一个人用力踩着自己的头，显然不是什么很愉快的事情。 雪莉的眼角被挤出了鲜血，她吐出了一口血，在昆廷的脚底下，笑了起来，“千千万万，为自由高歌，你们这些公司狗懂个屁！” 说完她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球形的东西，奋力丢向了铁皮箱子的方向。 昆廷的义眼焦距微微收缩，义眼上显示得很清楚，这个球形物品是最新研制出来的小型炸弹，威力巨大，一旦引爆，瞬息之间，整片地区都会化成焦土！ 他当然不会惧怕，但那个箱子和箱子里的鲸鱼显然经受不住这样的冲击！ 昆廷第一时间扑向了那个球形的炸弹，浑身金属机甲张开，短短几秒钟时间，他已经做好了用自己的身体扑灭炸弹和带着炸弹飞到天上两个准备。 失去了他的钳制之后，雪莉双手撑地，异能微微收放，把她整个人都弹了起来，她的身影消失在了黯淡的夜空中。 昆廷很快就接到了这个球形炸弹，距离太近，经过不那么精细的判断后，他选择把炸弹压在了自己的身体下面，用自己的身体容纳这个炸弹，最大程度减小冲击波。 周边所有人都看懂了他的动作，被战锤-昆廷严阵以待的炸弹，大家也都不敢小觑，不用下命令，在场所有人都趴了下来，死死捂住耳朵匍匐在地上，不敢抬头。 也就没人注意到雪莉离开的身影。 一时之间，天地间只有大雨坠落在地上的声音。 预料中的大爆炸并没有到来，昆廷身下，球形炸弹连个火星子都没有冒出来，只在昆廷压下来的时候，发出了一个异常响亮的放屁的声音。 噗—— 这是一个恶搞的道具。 昆廷站了起来，把这个球形‘炸弹’拿了起来，这个东西居然是软的，轻轻一捏，再次‘噗——’了出来，像是一个连汤带料的响屁。 如果是在朋友聚会中拿出这个小玩意儿，触发放屁声音的这个人大概会被所有人嘲笑好几年。 昆廷轻轻捏爆了这个恶搞道具。 他迅速抬起义眼，扫描着四周的情况。 几秒钟时间，他已经丢失了雪莉的身影。 昆廷膝盖上的动力组织开始运转，他的义眼已经连上了这附近所有的监控，经过eva远程分析，他有把握在三分钟内找到雪莉的踪迹。 他要把那个敢戏弄自己的人踩成一滩烂泥，然后丢到海里去喂鱼。 “别追了，昆廷，七月才是最重要的。” “现在，你亲自带队，带着七月赶紧离开。” 耳机里传来的命令打断了昆廷的打算。 没有犹豫，昆廷停止了膝盖上动力系统的运作，转身，走向了那个装着鲸鱼的水箱。 第71章 鲸！鲸！鲸！（五） 洛栖慢慢地睁开眼睛，随即她的瞳孔剧烈收缩，眼睛蓦地瞪大了。 她的意识还停留在和自己对视的那一眼，一醒过来，她看见了完全预料之外的东西。 一只海龟，一只慢悠悠在自己面前划水的海龟，好奇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海龟慢吞吞地看了洛栖一眼，然后见怪不怪地摆动鳍状四肢游走了，显然是对她并不感兴趣。 洛栖呆呆地看着海龟离去的背影，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此刻正处于深深的水里，她下意识想呼吸，想要上浮寻找空气，双臂在海水中拼命扑腾摆动······ 等等！双臂！ 洛栖看着自己的双鳍陷入了沉思，或许这还叫鱼翅才对？ 她的视线下移，想要看看自己的身体。 笑死，根本看不见。 她的视线只能看见眼前大概十几米的东西，那只海龟游远一些她就看不见它的身影了，不过她还是可以感受到海龟的动静，那是一种很模糊的感觉，她也不知道自己是通过什么方式去‘看’海龟的踪迹，但她就是知道。 她甚至可以‘看见’数百米之外的东西。 这应该是一种和蝙蝠一样的超声波回音定位？ 洛栖想动动舌头，她的嘴里根本没有咸淡，她试着把舌头伸出来，但她的舌头很短，没办法舔到嘴巴外面。 要知道洛栖之前可以用舌头包住自己的鼻尖。 也对，鲸是生活在海里的生物，她现在身处的这片空间里的液体应该都是海水，尝不出咸淡才是正常的。 鲸鱼也的确不该觉得海水很咸。 洛栖不知道该如何控制自己的身体，但现在游泳深潜对她来说都是一个念头的事情，没有任何技巧，只要想，她就可以做到。 她浮上水面，背上的气孔微微张开，自然呼吸着上方新鲜的空气。 洛栖和西瓜差不多大的小眼睛微微转动，四处张望，她这才看见自己所处的环境。 这是一个巨大的玻璃水箱。 洛栖从未见过这么大的玻璃水箱，无边无际，高耸的玻璃墙壁把这池淡蓝色的海水包围在其中，玻璃墙壁中嵌着淡蓝色的灯，冰蓝色的光在这个玻璃和水组成的世界中折射变化，气氛相当······赛博。 她看着水箱上方淡蓝色的天空，尝试着浮到水面，从水面跳起来，她找不到玻璃水箱的边，她想试试这个天空是真的还是假的，她还想给自己一个嘴巴子，看这到底是不是个梦。 砰—— 在洛栖看不见的地方，鲸鱼跃出水面的画面被实时播送到大大小小的屏幕上，每一个人都在观赏，赞叹。 “拒绝鲸鱼表演！给七月一个美好的童年！” “拒绝鲸鱼表演！除非鲸鱼自己想表演！” “太美了！那自然的跃动，那磅礴的力量！壮观的肌肉！太美了！七月！七月！啊！妈妈爱你！” “哇！那个粉红色的东西是什么？是七月的爱么？太可爱了！” “一看你就没读过书，那是七月的屎！” “是是是，我也研究过，鲸鱼的屎是粉红色的！” “那也好美啊！不愧是七月，屎的颜色都这么好看！七月！爸爸爱你！” “好想要七月的屎啊！鲸鱼观能不能拿出来卖给我们啊！” 洛栖当然不知道他们对她的评价。 重力作用下，洛栖狠狠砸进了水面，不过鲸鱼皮糙肉厚，倒是不觉得疼。 上面的路是走不通了，洛栖憋住一口气，深深潜入水底，水底又是另一个绚烂瑰丽的世界，水底有数不清的海草、贝类和珊瑚，水母磷光闪闪如星河闪烁，海葵挥舞着粉嫩如婴儿的手指的触手，颜色鲜艳的海星和小鱼在中间钻来钻去，小小的鱼群像是一阵风那样卷来，围绕着洛栖转了一圈，又风一样离去。 看它们离自己这么近，洛栖下意识吸了口气，还未远去的鱼群迅速被这突如其来的龙卷风卷进了洛栖的嘴里，洛栖的下巴极富弹性，嘴巴一张一合，鲸须滤出海水，鱼群被吞入腹中。 至于口感······ 鲸鱼是没有牙的，如果有的话，大概也是鲜嫩弹牙，嘎嘣脆。 洛栖大吃一口，随即大吃一惊！ 她下意识就想把嘴里最群还没煮熟的鱼吐出去，可她的身体已经下意识地把所有小鱼吞入腹中。 水底干干净净的。 洛栖的视力很差，她不知道在她到来的时候，水底下水母不再游动，海葵缩了进去，海星也躺在水底装死。 鲸所过处，万物退让。 她是这片小小天地的神明。 第72章 鲸！鲸！鲸！（六） 而在她以为是海底礁石，峻峭山壁的地方，石头背后是一面坚固的玻璃，一个叼着棒棒糖的小女孩儿呆呆看着这震撼的一幕，全然忘了吃糖，随即小女孩儿尖叫了起来，“爸爸！鱼！鱼！鱼！大鱼啊！” 她爸爸也在她身边，抱着个相机，看着鲸鱼风卷残云，压倒一切的场面，热泪盈眶，他原本是来给鲸鱼拍照片的，可当他真的看见这天地伟大造物的时候全然忘了拍照，“那不是鱼，宝宝，那是七月，是鲸，哺乳动物！” 女孩儿趴在玻璃上，试图看穿幽深的海水，找到那种调皮的鲸鱼。 她眼巴巴地看着深处的海水，嘴里喊着：“鲸！鲸！鲸！” 不远处一个记者拿着话筒正在主持节目，“今天，是七月进入乌海城向公众开放展示的第一天，刚刚我们见证了极其震撼的一幕，观众朋友们，我们欣喜地看见七月非常健康，非常强壮！” “这证明政府和太古公司共同开发的基因复原计划获得了史诗性的突破！” “十年前，根据远古海底鲸鱼的基因序列以及深埋海底的鲸鱼骨架，政府开启了基因复原计划，现在，经过无数科研专家的努力，我们终于复刻出了属于我们这个时代的鲸鱼！” “那就是七月！” “我们的世界，鲸鱼已经灭亡将近千年！可现在，七月就在我们面前！” “我们可以复刻鲸鱼，让鲸鱼重现世间，那有朝一日我们一定也可以找到完美人类的基因序列，复刻出完美的基因，从此全面克服基因病！” “新的基因时代即将到来！” 主持人穿着鲸鱼管卖的t恤，t恤中间是一只小小的鲸鱼，她的声音慷慨激昂，配合着她的主持，鲸鱼跃出海面，在海底大口吞食鱼群的新闻在整个网络开始病毒式传播，不论你走到哪里，都能看见，都能听见七月的名字，看见七月健硕的身姿。 科学家们甚至想办法把七月的声音转成人类可以听见的声音录制下来，广泛传播。 声音悠扬，仿佛从远古穿越时间而来，人们听得如痴如醉，仿佛听见了鲸歌中生命的闪光，仿佛看见了一个伟大的生命好奇地来到这世上。 有个西装笔挺的音乐家来到乌海城，恰好看见了洛栖跃出海面的身姿，灵感爆棚，备受感动，当场盘腿坐下编曲，把洛栖的歌声编成一首歌，除了淡淡的纯音乐之外，只能听到鲸鱼那旷古幽鸣。 无数人花钱买下了这首鲸歌，当做自己挚爱典藏，日夜聆听，宛如圣经。 无数酒里放的音乐也从慷慨激昂的歌曲变成了舒缓的鲸歌。 无数人亲身证明这段鲸歌具有疗愈灵魂的力量，如果在基因病发作的时候听到这首歌，基因病发作的疼痛好像都没那么严重了。 但事实上，那只是洛栖因为她无数次没头没脑地左冲右撞，却怎么都找不到出去的路的时候，无意识地脱口而出的一句愤怒的脏话而已。 5月18日9:00，乌海城鲸鱼馆首次打开大门，向世人展览鲸鱼七月。 举世震惊，无数游客前往乌海城慕名而至，乌海城掀起了一波观鲸热潮。 鲸鱼t恤和周边产品大卖。 鲸鱼七月成为了乌海城的新宠。 此刻，距离5月21日再次登录蔚蓝onle还有两天时间。 第73章 鲸！鲸！鲸！（七） 洛栖无聊地在海水里吐泡泡。 干饭结束后，她已经左突右撞地探索完了整个玻璃水箱，在她看来这个玻璃水箱大得离谱，简直可以说是无边无际，但大概位置应该是在海边，她能看见那些错落的礁石，还有峻峭的山体。 乌海城本来就在海边，她猜测他们应该是在海边围了一块地，依靠海港自有的半环形山势，用高强度的玻璃把这个区域像个口袋一样围了起来，做成一个巨大的人工生态池。 其中靡费可想而知，这么大手笔，只为了养一只鲸鱼。 她好几次跃出海面，在上升和坠落的那几秒时间，她看见水面上的确是蔚蓝的天空，阳光暖融融地映在水面，而且她确定这个巨大的水箱就在海边。 至于为什么确定这一定是一个玻璃水箱？ 超声波回音传导告诉她，她现在就在一个不规则的水箱里，水箱边缘平整光滑，有些地方几乎就是一条直线，在她游了一圈之后，她基本就能确定整个水箱的形状。 那些不规则的形状应该就是海边山体所在的位置，至于那些平直的线条，应该就是水箱边缘，跨过这条线，她应该可以进入海洋。 洛栖游到了她认为最有可能是水箱边缘的地方，这是整个玻璃水箱线条最平直的地方，而且这个地方很暗，和之前被霓虹灯包围的地方不同，这里没什么水母、海葵之类的小东西。 这里只是幽深的海水。 这个地方没什么光亮，她的视力很糟糕，拿来观察四周情况的超声波到这里似乎变得不太灵光，她潜意识觉得这里有点不舒服，她有点想吐，很想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但洛栖相信自己的判断。 她把自己的脸贴在了前面这堵肉眼无法看不见的墙壁上，她撞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洛栖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楚面前的东西。 几米之外，一双乒乓球大小的眼睛好奇地看着洛栖西瓜般大小的眼睛。 看见这个东西的时候，尾巴一甩，洛栖下意识后退了数十米。 洛栖在电影院兼职的时候，电影院有一部热播的暑假档电影，叫做杀人鲨。 洛栖曾经拿着杀人鲨的玩偶钥匙扣去电影院门口兜售，试图吸引一些好奇的孩子或者情侣什么的，进来看看这部血肉横飞，剧情也很炸裂的电影。 在电影院兼职，下班的时候，前台还会送她一盒爆米花，那就是洛栖的晚饭，她会坐在电影院后门的台阶上，一把一把往嘴里塞爆米花，焦糖的气味在口腔中爆裂开来。 昏暗的路灯下，她一只手攥着一把爆米花，另一只手还捏着一打杀人鲨的玩偶钥匙扣，吃得狼吞虎咽。 当年手里拿着的和掌心一样大小的杀人鲨玩偶蓦然膨胀数百数千倍，就在洛栖面前，好奇地看着她。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种杀人鲨以会吃人闻名，它应该叫······大白鲨。 玻璃墙后，是一只长相标准的大白鲨。 大白鲨似乎也看见了洛栖，长大了嘴巴，露出荆棘般密布的牙齿。 可洛栖只是被突然出现的大白鲨吓了一跳，并不是觉得什么恐慌。 相反，她现在觉得眼前这个大白鲨还挺······可爱的。 可爱到欠抽的那种可爱。 ‘砰——！’ 洛栖一头撞在了坚如磐石的玻璃墙壁上，玻璃墙壁纹丝不动。 ‘砰砰——！’ 洛栖再次一头撞上去，玻璃墙壁依然纹丝不动。 ‘砰砰——！’ 生命不息，撞击不止。 第74章 鲸！鲸！鲸！（八） 作为一头鲸鱼，用头撞击是她生来的天赋，这种程度的撞击目前并没有给洛栖造成太大负担。 她微微扭了扭头，很好，她可以继续撞击。 ‘砰——！’ 洛栖退后了数百米，随后全力冲刺，狠狠撞了上去！ “七月怎么了？” 全是屏幕的房间里，穿着淡蓝色衬衫的人们看着鲸鱼一次次撞击在玻璃墙壁上，他们瞠目结舌，完全无法理解这条鲸鱼到底怎么了。 “是不是游客太多了，七月紧张？” “已经通知上面，今天停止迎客，所有游客已经遣散出去，这几天让七月好好休息。” “饲养员，饲养员呢？今天不是说食物已经准备好了！快给七月放进去！她现在在十一号区域！” “把十一号区域的灯打开！” “不好，十一号区域本来就是模拟深海环境，深海里本来就没光。” “七月到底怎么了！之前不还好好的么！” 房间里的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鲸鱼撞墙这个行为的合理性。 在洛栖持续撞击面前玻璃墙壁的时候，深海中的一个小角落打开了一个口，重达五吨的饵料从这个口中释放，鱼群很快就恢复了活力，变成了一股鲜鱼龙卷风，吹到了洛栖身边。 房间里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屏住了呼吸。 吃啊，吃啊，你不是最喜欢这种小鱼了么？ 吃啊！ 他们默默祈祷，然后失望地看着洛栖完全没给这群小鱼一个眼神，依然持续撞击着玻璃墙壁，做着无用功。 “七月是不是口味变了？我们不是还有磷虾么？给它放点儿进去试试？” “是啊，之前不是有资料说鲸鱼经常吃这种磷虾！” “好，五吨磷虾，上！” 在所有人期盼的眼神中，五吨磷虾再次被悄无声息地投放到了洛栖身边，虾群在鲸鱼身边像一朵巨大的水母一样时而盛放，时而收缩，用各种方式吸引着洛栖的注意力。 来啊，吃我啊，来啊！ 洛栖‘砰——’地一声撞在了玻璃墙壁上。 坐怀不乱。 “完了，七月对磷虾不感兴趣。” “只要一天不吃饭，七月很可能就会死亡！” “它之前从来没有绝食过！数据上没有问题啊！” 工作人员失望了，有些人瘫倒在凳子上，眼神发直，俨然已经看见了世界末日。 “七月不撞了！” 有人高呼一声！ 所有人振奋精神，准备打电话的人放下了电话，大家齐齐看着屏幕中消失的洛栖。 有人看见鲸鱼快速摆动尾巴，双鳍奋力划动，追着磷虾消失的方向消失在了十一区。 “它是不是馋了！” “它果然爱吃磷虾！我们需要再给它准备二十吨！” “二十吨不够！和上面先申请个五十吨！” 工作人员振臂一呼，所有人脸上都有庆幸的笑容。 笑容还未消散，鲸鱼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十一区的监控屏幕上。 房间里所有人都很挫败。 “它又回来干嘛！这个地方有什么魔力！” “她的头上是什么东西？” 所有人都看见了洛栖顶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快速回到了刚才的位置。 砰——！ 洛栖顶着那个东西，再次狠狠撞击在了玻璃墙壁上！ “海龟！是海龟！它去抓了一只海龟！” 被洛栖顶着狠狠撞在玻璃墙壁上的正是那只路过的海龟。 此时的海龟把头和四肢都缩进了壳里，不知生死，洛栖把海龟坚硬的背壳翻过来，对着玻璃墙壁，自己则顶着海龟狠狠撞击同一个点。 砰——！ 砰砰——！ 咔—— 海龟的壳慢慢龟裂开来，坚如磐石般无坚不摧的玻璃墙壁上出现了一条小小的裂缝。 第75章 鲸！鲸！鲸！（九） 玻璃墙壁上出现了越来越多的裂纹。 房间内的工作人员看着监控屏幕上的裂纹，难以置信地用手去触摸屏幕，摩挲了一番，屏幕上一片光滑，他们终于确定不是屏幕出了问题，而是这面玻璃墙壁真的出现了裂缝。 这怎么可能！ 这面玻璃墙壁是由硬度值最高的玻璃材料进行铸造，这种材料的硬度比钻石还高，可以直接划破钻石，经过测试，这一面墙壁可以抵受数百吨的压力冲击！ 当初建造的时候就是按照战争标准进行设计的。 可这面据说可以守护闻名的玻璃墙壁，现在，出现了裂纹。 “必须要阻止七月的行为！如果它突破了墙壁，整个城市都会陷入灾难！” “该死，它到底怎么了！” “要不要通知附近居民进行疏散？” “它才这么小，怎么会想到缩小压力面积进行突破的！该死！该死！” “应急方案！应急方案！这个鲸鱼馆有没有应急方案的！” 一顿手忙脚乱的操作之下，在洛栖没有注意到的角落，两支巨大的枪从开启的洞口中伸了出来，对准了一无所知还在努力哐哐砸墙的洛栖。 在七月诞生之前，他们就已经准备好了这种超大型的捕鲸枪，口径31毫米，全长1233毫米，全枪重35千克，内装963克弹药，最适宜的射击距离是20米。 射击之后，火药会将设置延迟爆炸的大型子弹全力送进鲸鱼的身体，半分钟后，装填大量火药的子弹会在鲸鱼体内爆炸，在最短时间内杀死鲸鱼并使鲸鱼充气上浮。 这样的枪支，他们称之为慈悲。 在这样的捕鲸枪之下，鲸鱼很快就会死亡，不至于要挨好几枪。 当然现在七月只是调皮了一些，还没有到射杀的地步，捕鲸枪里面装填的只是一些麻醉药剂。 对于健康的七月来说，一支是不够的，按照经验，七月需要两支麻醉枪才能彻底陷入沉睡。 黑洞洞的枪口无声无息对准了洛栖，房间里的工作人员摁下了红色按钮，两支枪旋转如龙，在深幽的海底划出一道雪白的气泡，在洛栖的又一次冲击中，击中了洛栖的尾巴。 半分钟后，麻醉药剂就会生效。 这面玻璃墙壁只要再挺半分钟，一切就会结束。 洛栖感受到了痛意，她知道子弹已经旋开了自己的皮肉，如果是真的鲸鱼，或许会哀嚎，会疯狂地寻找敌人，但在这只鲸鱼体内的是洛栖，她可以忍耐这样的疼痛，顶着早就破烂不堪的海龟尸体，对着已经龟裂的玻璃墙壁发起了最后一次冲锋。 咔—— 细小的裂痕密密麻麻延伸到了玻璃的每个角落。 咔咔—— 洛栖终于看见了玻璃墙壁外面的世界，但在看清的一瞬间，她就绝望了，玻璃墙壁后面的并不是她想象中的大海，而是青色的阳光和数不清的高楼大厦。 所谓的大海，所谓的大白鲨，只是投影，只是幻象。 洛栖没有到过这个世界的海边，不然她一定知道，这个世界的海水一片乌黑，和她印象中的大海全然不同。 没有蓝天，没有碧海，也没有温暖的阳光。 这个世界的阳光是青色的。 在所有人绝望的眼神中，整面玻璃墙壁轰然碎裂，数百吨海水从鲸鱼馆倾泄而出！ 第76章 鲸！鲸！鲸！（十） 房间里，一个温柔的女声响了起来，“请各位做好被冲击的准备，eva已全面接管鲸鱼馆的情况，请各位放心。” 无数辆悬浮车停在鲸鱼馆11区，破碎的玻璃墙壁前，悬浮车车门打开，每辆悬浮车里面都站着一个或者两个人，他们站得很高，都看不清表情，伸出手，对准了即将倾泄而出的海水 狂暴的海水在他们手中异常乖顺，在他们合力施为下，无数海水顺着他们的指示流入了鲸鱼馆其他还没有破碎的玻璃墙壁后面。 当初设计的时候，整个鲸鱼馆划分了十二个区域，每个区域的玻璃墙壁都是单独铸造的，除了外壁之外，每个区中间隔离玻璃都深藏地下，等到需要的时候才会从地下升起。 为了给七月更大的活动范围，这些隔离玻璃是不会开起来的，开启隔离玻璃的按钮在馆长室，当然eva也具有远程遥控的授权。 幸好洛栖撞碎的只是11区的外壁，现在这些具有水异能的人把11区溢出来的水分散调到了其他区域，不至于让水漫出来造成太大破坏。 接下来只要先暂时关闭11区就可以了。 房间里的众人松了口气，有人问了句，“那七月呢？” 七月目前的体重是24吨左右，11区玻璃墙壁破碎的时候，洛栖失去了浮力，直接从半空中掉了下去，这一摔，还不知是否完好。 他们不确定这只小鲸鱼经不经得住这次摔。 eva的声音依然温柔，“已派遣专员处理，请各位回到本职，进行本次事故分析和报告，今天按时下班。” 鲸鱼馆外，除了空中那些水异能的人在处理那些海水之外，站在地面使用异能控制海水的人也不少。 他们接到的任务并不是处理海水，而是接住这只从天而降的鲸鱼。 eva给出的处理方案是让他们从鲸鱼落下的位置用异能造出一个大水池，让鲸鱼自然地砸在水里，尽力给鲸鱼营造出一种只是一次平常跳水的体验。 砰—— 鲸鱼巨大的身体砸进了水里，砸开一朵巨大的水花，随后鲸鱼很快就被运进了鲸鱼馆其他区域，eva开启了鲸鱼馆的隔离玻璃，只给洛栖留下了两个可以活动的区域。 这时候的洛栖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囚禁了起来。 趁着她昏迷的时间，工作人员围着她做了一大堆检验和测试，为了防止鲸鱼再一次失控，他们特地给洛栖加大了麻醉药量，让她继续陷入沉睡。 这期间的饮食他们直接用一根管子输送到洛栖的胃里。 这两天时间，鲸鱼馆闭馆，网上出现无数舆论，强烈要求再开鲸鱼馆，他们要看见健健康康的七月。 当她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5月20日18:07了。 “等我进入小七身体的时候，你们要好好保护我现在的这具身体，如果它有过激反应，千万不要伤害到它，如果它实在太激动，你们可以给它使用少量麻醉剂，但不能过量，对待小七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小七的智商已经能分辨善意和恶意，你们不许太凶！你们就把它当成一个孩子，声音温柔点儿！” “这可是公司重要资产，决不能被破坏。” 还没睁开眼睛，洛栖就听见自己面前好像有人在交流，声音清晰，听上去几乎就在自己的耳朵边。 她睁开眼睛，眼前还是有点模糊，鲸鱼的视力真的很糟糕。 努力靠近有光亮的地方，洛栖看见三个穿着黑色制服的人就在自己面前，她认得这身衣服，这和那晚雨夜扫荡了整个猛虎帮的人一样。 这帮人手里都是有枪的。 第77章 人和鱼 看见鲸鱼靠近了玻璃边缘，为首的人把强放在一边，摘下了自己的头盔，甩了甩一头波浪卷的黑亮长发，贴近玻璃，看着洛栖的眼睛，笑眯眯地说，“小七，是我，认得么？” 她的呼吸打在冰凉的玻璃上，化成一层朦胧的水雾，雾气散去，露出了一张清秀的脸，唇红齿白，身材板正，笑起来还有个深深的酒窝，但洛栖发誓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一号人物。 那人显然也不指望一只鲸鱼开口说话回答自己。 她盯着洛栖的眼神火热，像是有一堆火在眼底熊熊燃烧，永不止息。 “小七，你今天心情好么？我怎么觉得你好像不开心？” “为什么不开心啊，小七，能不能告诉我？” “你哪里难受么？” 她的目光一动不动地黏在洛栖身上，明明没有回答，却还在自说自话。 她看上去很喜欢鲸鱼，很喜欢七月。 洛栖的最前端已经碰到了比海水温度还低一些的玻璃，在她的面前，所有人类都是渺小的，那个人自以为全神贯注的注视，洛栖却看都看不见。 她完全没在意那种灼热的眼神，而是在观察她所在的这个新环境。 灯影幢幢，灯光并不明亮，显然是为了照顾某个视野不太好的大家伙，洛栖勉强能看清有几个泛着绿光的出口，还有面前这三个黑色小人。 没有得到洛栖的注意，那个摘了头盔的人也并不在意，她爬上了玻璃墙壁上的梯子，从这个梯子可以直接翻进玻璃墙壁中的海水里。 看着海水中难得安静的洛栖，她的眼神温柔，没有说话。 像是在等着什么。 十分钟后，洛栖浮出水面，进行换气，换气时新鲜的空气经外鼻孔、鼻腔、喉、气管进入肺部。 今天晚上，她的活动区域被固定到了这个区域，她只会在这个区域上浮换气。 那人的呼吸变得粗重，她似乎是在用粗重的呼吸压抑着胸腔里不断翻滚的热潮，喉咙上下滚动了两下，她的手掌摸上了鲸鱼的背部。 慢慢摩挲粗糙的鲸皮，酥酥麻麻的感觉瞬间就传遍了她的全身。 同时也传遍了洛栖的全身。 一个激灵，洛栖呆呆地看着自己摁在鲸鱼背部的手。 手。 五个指头。 一双，人类的手。 她再次变成了一个人。 “您还好么？” 身后有人搀起了还在反应期间呆滞的洛栖，把她扶到了早就准备好的软椅上坐了下来。 洛栖坐在椅子上，和玻璃水箱中的鲸鱼对视。 几秒钟之前，她还在那个鲸鱼的身体里，现在，她重新变成人类。 和曾经的自己对视，很难说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她知道，此时此刻，那只鲸鱼正在看着自己。 软软坐在椅子上，在那只鲸鱼惊骇的目光中，洛栖对着那只鲸鱼，嘴角弧度缓缓上扬，露出了一丝微笑。 那绝不是一只鲸鱼该有的笑容！ 黑色的卷发微微一荡，洛栖迅速从身边人的腰上抢下了一把枪，拉开保险，射击，那人的眉心开出一朵鲜红的花，子弹高速旋转，在那人的脑袋上轰出一个大洞。 第78章 逃跑的鲸鱼 另一个也反应了过来，拔出枪想对洛栖进行反击，但不知为什么又丢下了枪，换成拔出配备的匕首冲了过来。 洛栖反身向前，身子微微一侧，避开刀刃把枪顶在那人的脑袋上开了枪，看着那人的脑袋在自己面前炸开，洛栖脸上也溅上了几滴温热的鲜血。 洛栖蹲下身，看进那双无神的眼睛里，那人的眼神困惑，至死也不明白为什么一只鲸鱼突然开始杀人。 掰开了那人的手掌，把他拿着的匕首扒下来，插进了自己的靴子里。 整个过程，她的手没有一丝颤抖，也没有一丝犹豫。 这是来自这具身体的肌肉记忆，这具身体对于如何开枪射击，如何杀人非常熟悉。 这是一具非常优秀好用的肉体。 洛栖没有在手腕上找到发圈，拔出了那把还没来得及杀人的匕首，一刀利落地割掉了头发。 接下来或许就是苦战，长发有些碍事了。 洛栖抹掉了脸上的鲜血，带上头盔，把这里所有的子弹都抽了出来，端着枪，绕过两个人的尸体准备离开。 在离开之前，洛栖拔出枪，爬上了玻璃墙壁前的梯子，对着那只正在努力哐哐砸墙，显然异常愤怒的鲸鱼，面无表情地对准鲸鱼的气孔和脑袋的位置，扣动扳机，直到打空了一梭子子弹，海水慢慢变成深红才罢休。 可惜没有大型武器，她确定这个人拥有类似于灵魂互换的的异能，条件应该就是接触，只要进行接触，这个人可以和任何人，或者任何生物互换灵魂意识。 所以洛栖可以从鲸鱼再次变成一个人。 这是一个危险的人。 她已经没有时间确认这只鲸鱼是否死亡，换上新的弹匣，洛栖跳下了梯子。 “警报，警报，七月受伤，七月受伤！出现叛逃者，出现叛逃者，全员警戒！全员警戒！” “警报，警报，出现叛逃者，出现叛逃者，全员警戒！全员警戒！” eva的声音响彻整个鲸鱼馆，鲸鱼馆的大门自动落下，所有能够出去的出口都在接到警报的第一时间封闭。 此刻的鲸鱼馆成了不可进，也不可出的堡垒。 安保系统启动，无数穿着制服的人荷枪实弹，根据eva的指示前往洛栖的方向，无数科员专家也第一时间前往鲸鱼七月受袭的地方。 当他们破开大门，荷枪实弹闯进房间的时候，房间离只剩下两具脑袋开花的尸体和一池鲜红的血水，还有一地碎发。 洛栖已经不翼而飞。 距离此地千万里之外，重重地下堡垒保护中，一个全封闭的黑色房间里，整个房间响起了刺眼的红色警报。 巨大的玻璃罐中，一具插着无数根管子的纯白人体漂浮其中，警报声中他吐出了一口鲜血，闭着眼睛浑身抽搐痉挛，似乎遭遇了极大的痛苦，罐子中无数气泡快速上升，透明的营养液慢慢染上了鲜红。 正如现在鲸鱼馆中海水的颜色。 刺耳的警报很快被人摁停，一个声音较粗的男人问：“隼，你还好么？” 过了很久，房间里响起了另一个闷闷的声音，“没死。” 房间里再次陷入了黑暗。 深重的黑暗中亮起一丝微光，正在手脚并用，向上攀爬的洛栖看了看手腕上的光脑，光脑上显示着现在是新历998年5月20日18:39，天气晴。 距离蔚蓝onle第二次内测登录还有5个小时36分钟。 第79章 叛逃者白兰 “叛逃者白兰，携带枪支，手枪型号f29，内有子弹25发，另有弹匣内50发子弹，冲锋枪型号为36号微型冲锋枪，4排式设计，理论射速每分钟1500—1800发，有效射程200—250米，内有子弹50发，另有两个内含100发子弹的弹匣，白兰身穿a级防弹衣，危害巨大，一旦叛逃成功将对乌海城市民的生命造成巨大损失，请各位尽快清除，请各位尽快清除！” “叛逃者白兰······” 有关白兰的信息一遍遍在鲸鱼馆内播报，所有人都能听见白兰随身携带的武器数量，eva往所有正在追击白兰的人的随身光脑上投放了白兰的照片和现在所处的位置，监控镜头下的白兰用不太标准的姿势端着枪，出现在监控边缘的阴影角落里。 众人循着eva给出的信息，按照指示破开了白兰最后出现之地的大门，探照灯把大门内的情形照得亮如白昼，在队长的带领下无数枪口对着里面进行了无差别扫射。 他们没有准备活捉白兰，他们是来杀死叛逃者的。 为首的队长举起了手，示意停火。 等他看清楚门内的清醒之后，骂了一句脏话。 尘烟落定之后，大门之内，空空如也。 eva没有更新的提示，他们已经失去了白兰的踪迹。 这也合理，白兰毕竟是经过正式的军事训练，具有优秀的反侦察能力，知道该如何避开监控摄像头。 队长走进这个漆黑的房间，监控镜头下，白兰进了这个房间就再没有出去，她的确来过这个房间。 但她已经离开了。 红外扫描仪并没有在房间里看见任何热量反应，这是一个已经没有任何生命体的房间。 队长拉开窗帘，推开窗户，头伸出去看了看，窗户下是一个花坛，队长低下头，窗台上有一个脚印。 带头跳下窗户，队长从四楼直接跳到了一楼地面，毫发无伤地落地之后，也不等其他人跟上来，他自己挥挥胳膊，留下一个“追”字就往外面追了出去，他似乎十分确定那边有什么东西。 当所有人都追了出去之后，房间的角落，天花板上一块板微微颤抖着，几秒之后终于掉了下来，还没落地就被一只从天花板上面伸出来的手一把捞住，窸窣声响了几声，洛栖从天花板上轻轻落地。 她刚刚就躲在这个房间的通风管道上，担心被人发现，还顺着通风管道往上爬，手脚并用地在直通楼顶的通风管道上顶住自己的身体不往下掉，像一只等待狩猎的大蜘蛛。 微风从大开着的窗户中拂向洛栖的脸，她的脸上还有尚未干涸的血迹，她躲在阴影里打开了手腕上的光脑，刚刚看时间的时候，一个蔚蓝的图标一闪而过，她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点亮屏幕，首页上，蔚蓝onle的蓝色伞形图标赫然在目。 洛栖松了口气，这个白兰应该也是蔚蓝onle的玩家。 点开蔚蓝onle的界面，微微的蓝色照亮了洛栖的侧脸，柔和了属于白兰的略显锋利的面部线条，洛栖移了移光脑，屏幕左边是白兰的个人信息。 id：三水 真实姓名：白兰 身份：美国洛杉矶市19岁的黑人流浪女安娜 任务：跟着本地专业团队，每周去当地大型超市获得一些食物和生活用品以及啤酒，充分认识新世界。 支线任务：通过恋爱的方式随机接触当地犯罪团伙，争取成为团队核心人物。 蔚蓝条约：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请您维持您在游戏中的人设，不要向任何人透露任何有关游戏的信息。 感谢您的信任，新世界已经开启，希望您在游戏中玩得愉快！ 这就是2006号玩家【三水】在蔚蓝onle的任务。 第80章 机械蜘蛛 她没有死在游戏里，成功下线，翻了翻她的消息记录，洛栖发现这个白兰昨天中午还在和朋友商量着吃什么，她们约定了要一起吃晚饭，还讨论要把房间墙壁换个颜色，白兰觉得暖黄色很好，她的朋友觉得淡蓝色也不错，就这个颜色进行了一番争论。 浏览记录里全是暖黄色和淡蓝色的房间，房间里有一大堆软乎乎大大小小的娃娃。 所有消息和争论都在昨天下午停止。 从昨天下午开始，不论朋友发什么消息，白兰都没有再回复，通讯仪上有四五个未接电话。 最后几个未读消息是她朋友担忧地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在执行任务，是不是暂时没空接电话，等她有空了一定要回个电话，她朋友还说暖黄色也很好。 但她没有赴约，也没有解释。 未读消息中还有医院发来的提醒，白兰预约了今天的身体检查，可她始终没有到，医院发来了扣除信用积分的提醒。 那时候的白兰，大概已经被人占据了身体。 占据她身体的人懒得去看未读消息，懒得赴约，也懒得去管什么信用积分。 洛栖无法确定白兰是生是死，她进入白兰的身体之后，除了一些残存的肌肉记忆，没有感受到任何其他人存在的痕迹，和电视剧里的片段不同，没有什么残存的幻象，也没有什么强烈的执念。 洛栖合上了光脑，账号有了，系统显示白兰还未死亡，这个账号还是可以用的，她现在需要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连上蔚蓝onle，等到5月21日00:15的时候再次上线，回到现实就可以了。 至于回去的时候是洛栖还是安娜？ 回去再说。 光脑上突然亮起了红色警告，光脑瞬间处于断网状态，广播上再次响起了eva的声音： “发现叛逃者白兰的踪迹，请迅速集结，进行清除！” “发现叛逃者白兰的踪迹，请迅速集结，进行清除！” 该死！ 洛栖骂了一声，收起光脑，顺着边上的柜子爬到了天花板下面，打开天花板通风口的管道，洛栖像只老鼠似地‘呲溜’一下就钻了进去。 光脑会暴露她的位置，但光脑里有蔚蓝onle，那是她回家的希望，她绝不可能丢弃光脑，只能带着这颗炸弹进行逃窜躲避。 有机会能逃出去的话还可以去绿城科技广场找一下玳瑁、欧珀姐妹俩，虽然她们现在并不认识自己。 也不知道在郑元浩身体里的自己是不是依然在重复在下水道被激光杀死的命运。 还有她现在被eva踢出了网络，也不知道蔚蓝onle是不是得联网才能登陆。 别无他法，只能先跑。 军靴在通风管道中划出深深的痕迹，洛栖两臂肌肉酸痛，却根本不敢停下来缓解肌肉的压力，她咬着牙，抬起头，顺着金属质地，十分光滑的通风管道不断向上爬。 弯弯绕绕的数十米之外，数只机械蜘蛛被小心翼翼放在了通风管道的入口，旁边的人拿着一个面板一番动作之后，所有机械蜘蛛的眼睛都变成了红色，不用下一步指令，机械蜘蛛们顺着墙壁爬进了长长的通风管道，它们的速度极快，机械蜘蛛脚底特殊材质的胶水让它们在这种管道地形向上攀爬的时候如履平地。 洛栖皱起眉，把耳朵贴近通风管道金属的内壁。 除了换气扇转动的微响，这里原本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似乎听见了细碎的脚步声在向她靠近。 叮叮叮—— 脚步声越来越近。 第81章 倒计时39分钟 机械蜘蛛群在金属管道中高速穿行，柔软的跗骨落在在光滑的管壁上发出‘叮叮叮’的声响，在拐角处面临选择方向的时候它们没有任何犹豫，它们准确地知道洛栖现在的位置。 滴滴滴—— 滴滴滴—— 洛栖手腕上的光脑不断嗡鸣，闪烁着刺目的红光，像是在和全世界通报她的位置。 有什么东西追来了。 洛栖的肌肉酸痛，她双腿张开，脚掌顶着管壁，背靠在金属管壁上，摘掉头盔，露出口鼻，在黑暗中深深呼出了一口潮湿的热气，她背后出的汗早就淌成了一条河，不断下渗，狭窄闷热的空间里，她的衣服已经湿透了。 洛栖缓慢活动手臂，轮流缓解着肌肉酸痛，几秒之后，她抬起头，继续向上爬，到了一个拐角处的时候，洛栖全身肌肉鼓胀颤抖着最后一次发力，把她的身体送到了这个拐角上。 她终于可以坐下来休息了。 抬起手腕，光脑虽然已经断网，但报时功能应该还是准确的。 5月20日23:36。 还有39分钟。 谢天谢地，她已经在这个通风井里躲避了5个小时。 鲸鱼馆的通风管道格外地长，恍若没有尽头，这么长时间她已经失去了方向感，无头苍蝇一样在通风管道里乱窜，无数通风管道有一个主出口，这个主出口像一口井，直通向上，她知道通过这个通风井向上爬一定可以出去，但这个地方实在是太大了。 她没有预料到这个通风管道有这么长，也没有预料到自己现在还没有离开这个鲸鱼馆。 现在一切希望只能寄托在白兰的光脑能够正常登录蔚蓝onle了。 她必须要活到5月21日的00:15。 洛栖翻开了白兰随身的包，拿出了里面的水，800毫升的水她仰头一饮而尽，却还是觉得渴。 这个通风管道太小，太狭窄了，她已经热出了几身汗，脸颊通红，全身都散发着热气，再加上不断向上攀爬，肌肉酸痛，她此刻呼吸粗重，胸如擂鼓，状态极其糟糕。 光脑还在发着让人恼火的警报声，洛栖拿出光脑，研究了一会儿，手指轻点，点亮了关机键。 滴—— 关机之后，让人一听就烦的警报声终于停了下来。 松了口气，洛栖撕开了营养棒，吃光了白兰包里所有的食物，胃里那种火烧火燎的饥饿终于缓解了一点。 警报声消失之后，叮叮叮的声音愈发明显，而且越来越近。 和下水道里有不停颜色的光线提示方向不同，这个通风管道并没有任何光亮，整个世界一片漆黑，洛栖端起枪，双脚微微分开，食指放在扳机上，微微用力，枪口稳稳对准了声音的来处。 机械蜘蛛群是从洛栖之前出现过的房间进入通风井的，洛栖在这个通风井里滞留了五个小时，前后左右摸索着道路却始终没有找到出口，这些机械蜘蛛却顺着洛栖一路留下的汗液和热量反应，不到一个小时就靠近了洛栖现在的位置。 一条冰冷的钢索准确地套在了洛栖的脚踝上，随后一股大力拖着洛栖的身体就往下坠，洛栖下意识往钢索的方向开了机枪，枪焰转瞬即逝，除了脚踝上的钢索，洛栖看不见任何东西，子弹也没有击中任何东西，就这样呼啸着消失在茫茫的黑暗中。 眼看着就要被拖下去，洛栖拔出靴子里的匕首，狠狠插在金属管壁上。 刺拉拉—— 匕首和金属管壁碰撞出了灼热的火星，划下深深的痕迹之后，终究是匕首的材质更胜一筹，匕首深深插在了金属管壁上。 洛栖双手紧紧握着匕首，整个人都已经被拖到了通风井中晃晃悠悠。 脚踝上的钢索持续用力，在洛栖的皮肉上勒出了几乎见骨的深痕，但洛栖也持续用力，不肯松手，整个人还在拼命向上攀爬，两边一时之间陷入了僵持。 叮叮叮的声音更近了。 第82章 枪焰如龙 洛栖几乎可以听见更多钢索向她发射的声音。 一条钢索就能把她整个人拉下去，再来一条钢索，洛栖整个人都会被拉走。 没有太多的思索，洛栖松开一只手，用牙齿叼着边角，脱下了一只手套，把整只手套都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塞在了自己的牙齿和舌头之间。 脚腕上的钢索慢慢收紧，那个东西没能如愿的把洛栖拉下去，换了个思路，猛然发力，把洛栖往下拉的同时腾身跃起，借用洛栖不肯放弃的力量迅速收紧钢索，来到洛栖身边。 就像一只已经用蛛丝黏住猎物，顺着蛛丝来到猎物身边的蜘蛛。 而洛栖就是被囚于蛛网的蝶虫，振翅也难飞。 顺着它猛然加大的力道，洛栖闭上眼睛，把自己被缠住的脚往金属管壁上狠狠一砸！ 咔——！ 通风井中回荡着清脆的骨折声。 洛栖脸上青筋暴起，鼻翼一张一翕，她没有尖叫，只是急促地喘息着，剧烈的疼痛让她下意识收紧了口腔，牙齿死死咬在满是汗水的手套上，她的脚骨弯折成一个异常的可怖形状，软趴趴地挂在她的骨头上。 鲜血和钢索一起坠入了茫茫黑暗。 洛栖爬回了原本的位置，第一时间打开了光脑，刚开机警报声就滴滴滴响了起来。 红色的光芒中显示着现在的时间，5月20日23:50。 无数机械蜘蛛八足齐动，潮水一般涌向了洛栖现在的位置，它们已经检测到了鲜血的味道，争先恐后地奔赴这一场黑暗中的盛宴。 冲锋枪的声音是这场盛宴的前菜，无数子弹咆哮着向机械蜘蛛们袭来，洛栖戴上了头盔，趴在管壁上，弹匣就在她的身边，雪莉粗糙的调教还是有用的，起码洛栖知道该怎么更换弹匣。 枪焰如龙，带着头盔的洛栖不必惧怕枪焰对眼睛的损伤，但巨大的枪声在狭小的空间不断咆哮回荡，她的耳朵已经被震得出了血。 她大概看清了下面这些东西是蜘蛛，但她没见过这么不怕死的蜘蛛，有些蜘蛛中弹后坠落了，有些蜘蛛却很聪明地躲在了角落，避开弹幕，等她换弹匣或是攻击其他地方的时候再爬出来继续向上前进。 在她身边，蔚蓝onle已经打开，蔚蓝的界面上已经开始了倒计时，显示着距离游戏正式开始只剩下8分钟了，请各位玩家做好准备，【公频交流】上不断有帖子刷新，两千多名玩家在这里讨论汇集。 eva的断网不能阻止这个游戏的运行。 倾泄完了所有弹药之后，洛栖摁着滚烫的枪管靠坐在管道上休息。 她此刻能依赖的只有她自己和手里的武器。 可她已近没有子弹了。 一只被打断了半个身体的机械蜘蛛终于爬了上来，对着洛栖伸出已经变成利刃的跗骨，利刃在黑暗中映出了雪亮的刀光，然后就被抡起冲锋枪当锤子的洛栖一枪打了下去。 热兵器变成冷兵器。 此刻，距离游戏登陆只剩下3分钟。 无数机械蜘蛛还在向上攀爬。 第83章 给我，去死！ 洛栖的头盔具备夜视功能，但大部分功能都被eva远程关闭了，包括现在很实用的地形扫描以及辅助射击功能，洛栖只能靠本能进行射击。 但她并不是枪械专家，对这种枪械的认知不够，不知道冲锋枪是不可以一直用下去的，枪需要休息。 冲锋枪的枪管在连续高速扫射下已经微微泛红，换上最后一个弹匣的时候，洛栖明显感觉到了卡壳的问题，好几次都没有打出子弹来，她还以为是自己没力气，扣不动扳机了。 察觉到了从头顶降下的金属风暴逐渐平息，还未坠毁的机械蜘蛛群快速攀爬，有几只避开了弹雨，幸运地趁着铺天盖地弹幕扫过的空隙向洛栖前进。 事实上他们的材料本身具有防弹功能，但在这种垂直的管道上爬行，被子弹击中会被打落下去，除非被攻击到了重要部位，否则他们是不畏惧子弹的。 击退了数只已经爬进管道里面的机械蜘蛛后，洛栖背上包拿着枪步步后退，拖着她受伤的脚，一深一浅，逐渐退进了管道深处。 通风管道中红色黑色四处飞溅，红色的是洛栖的血，黑色的是机械蜘蛛破碎的残肢和碎片。 这个通风管道高度大约有2米，洛栖不知道这是在给谁通风，但她可以想象当这个管道里的风吹起来的时候，势必如同飓风过境，人畜皆飞。 手枪里的子弹刚刚就用完了，趁着现在那些机械蜘蛛还没爬上来，洛栖感觉拿出了手枪的弹匣，准备继续射击。 刚刚换好弹匣，洛栖忽然转了个身，拿着手枪，背靠在金属管壁上，她十分确定，就在刚刚，她听见了‘叮——’的一声脆响。 声音来自她的身后。 这些通风管道四通八达，如果她没听错的话，她现在应该已经腹背受敌。 扫了一眼光脑不断闪烁着红色的屏幕，5月21日00：11。 还有4分钟。 脚腕上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曾经的洛栖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但现在她知道了，这是b级异能【快速愈合】在起作用。 这个b级异能应该是那个【重来】带来的附属能力，毕竟连时间都可以回溯，重生到之前的自己身上，那快速愈合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但之前重生的时候，并没有听到和那个电影院有关的异能。 也不知道那个电影院是什么情况。 洛栖左边，三只机械蜘蛛已经爬了上来，她的右边也窸窸窣窣，爬出了一只机械蜘蛛。 洛栖的枪里已经没有子弹了。 拔出了靴子里的匕首，手腕上光脑依旧闪烁着刺眼的红色警报，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机械蜘蛛潮水一般向上攀爬，向她涌来。 一明一灭的红光中，洛栖如同素描一般干净利落的身形线条也时有时无，她累极了，脸侧贴着被汗湿润的头发，弓身垂头，看着手里握着的匕首，像座雕塑一样一动不动。 要重来么？ 要杀死自己，然后重来么？ 可以把？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机械蜘蛛们从左右两侧同时对洛栖发起了攻击，它们头部眼睛发射出一股红色的光线。 乌海城巨大的下水道中，苍茫的逃窜中，洛栖曾经被这样的红色光线千刀万剐。 那时的痛意似乎留存在自己的血肉里。 红色的激光射线已经切开了洛栖的裤管，在它即将触碰到皮肤的瞬间，洛栖突破了这具身体的极限，鬼魅一般弯曲自己的身体，以牺牲掉一条腿的代价，硬是从激光射线中挤了出去！ 金属管壁一点渗透功能都没有，洛栖匍匐在地上喘息，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抽动，每抽动一次，就从伤口中推出一个红色的潮汐，黑暗的通风管道中泛起了红色的血腥的潮水。 潮水不断上涨，很快就从通风管道的边缘流了下去，顺着金属管壁坠入通风井，穿过无数机械蜘蛛的空隙，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她的头盔掉到一边，脸朝下趴在地上，身体微微抽搐痉挛，似乎已经死了。 她的断腿泡在血泊中，机械蜘蛛扫描到她此刻荷尔蒙激升，心跳近乎于停，在它们的资料中，没有任何人能从这样的剧痛中清醒。 但那些机械蜘蛛收起了红色的激光射线，离洛栖最近的机械蜘蛛爬到了洛栖身边，伸出一只足趾，它要确认洛栖此刻的状态，如果判断她没死，它们会在这里杀了她，如果她死了，它们会把她的尸体带下去。 它们得到的命令只是带回她的尸体。 黑色尖利的足趾把洛栖的身体翻了过来，此刻的洛栖就像一块安安静静的，破碎了的石头，毫无动静。 热量反应显示她现在还有微弱的生命迹象，可她大概已经失去意识晕过去了。 晕过去的，不算尸体。 晕过去的，并不安全。 机械蜘蛛高高举起了足肢，它的足趾跗骨已经化为利刃，在洛栖手腕上不断闪烁着的红光中显得寒意凛然，它高高对洛栖举起了刀，要完成自己的使命。 黑暗中，洛栖卒然睁开眼睛，手臂上血管暴凸，她避开向她劈下来的足肢，全身肌肉同时发力，依靠双臂的力量，拖着断腿，半个身体都压在了机械蜘蛛头上，手臂上的肌肉因为用力过猛，如已经到了极限弯如满月的弓弦一样撕裂开来。 机械蜘蛛感应到了自己头上有人，第一时间打开了头部的红色激光，想要击退这个胆大妄为的人类。 “给我，去死！” 洛栖剩下的一只腿还在地上，脚掌用力一蹬，双臂同时发力，咬着牙强行扭转了这只机械蜘蛛的方向，把它发射出来的红色激光对准了其他机械蜘蛛进行扫射！ 咔咔咔—— 整条通风管道都被切得四分五裂，不知道多久之后，洛栖躺在了血红的潮水中，微微喘着气。 她的身边是无数机械蜘蛛的碎片，有一些机械蜘蛛还在‘滋滋滋——’闪着电火花，在那样的情境中，洛栖被削掉了好几块血肉，闪避不及时，手指也丢了三四个。 但她还活着。 通风管中氤氲着血腥的热气，可洛栖不觉得热了，她现在全身发冷，疲惫地躺在血泊中，觉得自己身上压着千万斤重物，动弹不得。 人事已尽，剩下的只能听天命了。 她已经尽力活下来了。 洛栖保持着这样诡异的平静，等待自己的命运到来。 也不知道声声怎么样了。 如果不能回去，声声和洛一色应该会难过的。 见不到他们，她也会难过。 虽然那个现实的世界也没什么好的，但她还是想回去。 新历998年5月21日00:14，沾着血的光脑上，红光仍在闪烁，血渍之下，时间微微跳动，变换了一个数字，来到了00:15。 屏幕上的时间慢慢爬上了一层水雾，氤氲的蒸汽模糊了视线中，浴池旁，蒙着一层水雾的手机屏幕上，时间也从2024年5月21日00:14跳到了00:15，四季青温泉公馆，洛栖从温暖的浴池中猛然睁开了眼睛，浴水而出。 5月21日00:15，蔚蓝onle第二次登录正式开启，洛栖回归现实。 第84章 善后 抹掉了脸上的水，洛栖把自己整个人都泡进了40摄氏度的热水里，放空了思绪，不去想另一个世界，不去想金雨，不去想任何事，只是享受现在热水包围的放松。 她觉得自己已经有一百年没休息过了。 一个湿漉漉、毛茸茸的头挤进了她的怀里，叼着她的衣角，在水下顶着她的身体，想把她从水底推到岸上去。 洛栖低眉一笑，这一笑在水中渐渐荡开，连眼底都带着一丝笑意，猛猛亲了一口，“声声！想我了么！让我抱抱！” 声声不知何时变成了一条大金毛，叼着洛栖的衣服不松口，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洛栖已经坐在泳池旁的瓷砖上了，声声还泡在水里，毛发在水波中微微荡漾，像一颗松软的，也像在水里泡开了的雏菊，一双小狗眼好奇地看着洛栖，它显然不明白为什么洛栖要问它有没有想她。 在它看来，洛栖只是脚滑了一下，在水里跌倒了而已，从她跌倒到爬起来总共不到半分钟。 声声的尾巴在热水中摇来摇去，浴池中水波阵阵，水波一阵一阵拍在洛栖完好无损的两条腿上，撩得她也觉得痒。 金雨的头颅还在不远处，直愣愣看着她们这个方向，地上全是鲜血，浴池边上还有一个昏迷的中年妇女。 整个浴池现在就是一个大型凶杀案现场。 浴池中郑元洁化出来的黑红巨蛇已经消失了踪迹，拂开氤氲的水蒸气，洛栖蹲下来仔细摸了摸，没有在水底摸到那张属于郑元洁的金属银色卡片，那是郑元洁的身份牌，应该也就是郑元洁能够下线的关键。 郑元洁没了，只留下金雨的断头和残肢，身份牌没了，她也没有找到白兰的身份牌，属于那个世界的一切都消失地无影无踪。 如果不是躯体上的痛感过于真实，如果不是经历过的一切都清清楚楚映在脑海中，洛栖现在还记得怎么开枪，怎么狙击，怎么换弹，如果不是那么多的细节，她会认为这只是一场梦。 一场巨大的噩梦。 没有白兰到身份牌她就无法登陆蔚蓝onle，或许这一切就结束了。 洛栖从浴池中爬出来，拿着抹布蹲在地上清除血迹，尤其是排水口上堆积凝结的血渍。 勤劳的小蜜蜂蹲在地上把每个角落都仔仔细细清理了三遍，浴室中已经一尘不染。 清理得差不多之后排掉污水，重新放出热水，走到一边把晕着的中年女人抱进了重新变得清澈的浴池。 用中年妇女的手指解开了手机的屏保锁，删除了之前用这个手机查询‘蔚蓝onle’的痕迹，手机微信有一条新消息，提示对方已经接受转账。 钱收去了，消息却没有回复。 洛栖对别人的家事没什么兴趣，确认手机里没有不该有的东西之后把手机放回原位。 洛栖弯下腰，拿起拖把又把整个浴池都拖了一遍，直到把地板拖得可以反光才竖起身子，抻了抻腰，缓缓一吹口气。 地板上干干净净，没有尸体，也没有血迹。 洛栖让声声带着金雨的头颅和残肢回学校，把这些东西埋到体育馆废墟之下，狂风骤雨之夜，体育馆那边应该不会有人在工作。 由于金雨仍处于失踪状态，大家默认她已经被压在体育馆废墟下面了，所以挖掘工作还在继续，大家希望起码能够找到她的尸体，所以挖掘工作仍在继续。 人们还未放弃找到金雨。 他们仍在期盼一个奇迹。 洛栖把金雨的身体从郑元洁那里抢回来，还给他们。 在声声临走之前她特别嘱咐了一句，让它稍微埋深点，但也别太深，最好就埋在挖掘机的附近，这样挖掘机再挖几下，就能看见金雨的尸体。 洛栖这边还在拖地，声声就回来了，四季青温泉公馆离学校也只有几分钟的距离，郑元洁当时就没有走远。 洛栖把拖把狠狠摁在一只透明的小鱿鱼身上，那只小鱿鱼就是之前在316路公交车上通过玻璃制造幻境，把所有人困在幻觉中的触手怪，之前它可以把自己彻底变得透明，没有发出任何动静，在洛栖开始干活清理之后，自以为躲了过去，几根触脚已经伸进了排水阀里面，显然是想通过下水道逃跑。 “你要是乖，我还能留你一命，你要是不乖，今晚我就爆炒鱿鱼，看是你硬，还是我的菜刀硬。” 拖把头在小鱿鱼的身体上重重碾压，把触手怪的身体翻过来，直视着触手怪的眼睛，洛栖的动作慢条斯理，语气却是不容拒绝的果决。 边上的声声此时是一只布偶猫的形态，甩了甩身上的水，一爪子摁在了触手怪的身体上，一双大猫眼也垂下来看着触手怪，舔了舔嘴角的口水，似乎只是在等一声令下，今晚就要吃鱿鱼刺身。 爆炒鱿鱼还是鱿鱼刺身？ 触手怪瑟瑟发抖，把排水阀里的触手拔出来，举起了自己所有的触手，做出一个投降的动作，乖乖在地板上瘫成了一滩水。 洛栖勾了勾手指，又指了指自己的腿，触手怪慢慢蠕动，攀上了洛栖的鞋子，环抱住她的小腿，不再动弹了。 天边电闪雷鸣，一道巨大的闪电闪过之后，映出了少女骑着老虎在山路间狂奔的身影，如果有人看见这道身影，必然会以为闹鬼了，老虎成精要吃人了。 又将是一则乡村怪谈。 可此刻天地之间风声雨声雷声齐作，人们在这些巨大的声音中沉睡，没有人看见这道很快就隐入黑暗的身影。 惊天动地的雷声似乎要把整个宇宙震碎，四季青温泉公馆中，中年女人被雷声惊醒，脖子上传来一股剧痛，眼睛都还没睁开她就伸手先去揉脖子，化开里面的淤血和酸痛。 大概是睡姿太糟糕了，她想。 铃—— 微信电话响了起来，中年女人看见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笑着接了电话，在温热的水中絮絮叨叨和自己的孩子聊天。 默默，妈妈在干活嘞。 不晚不晚，我们这澡堂子早上都不用干活，这边人早上不泡澡。 没事儿，妈妈本来就是夜班。 我和你说，南方人都不搓泥的。 是啊，他们就是来按按摩啥的，不懂享受。 女人一边干活一边和电话里的人吐槽，说的都是一些琐碎。 诶，奇了个怪的，今天咋感觉浴室里特别干净？嘿嘿，大概是人少。 钱？够的够的，你拿着用，别抠搜······ 第85章 医院 悬崖边，冲破路障，岌岌可危的316路公交车上，洛栖把滑到最前面的红色安全锤捡起来，在大雨中再次爬到车窗之外，对着公交车最前面，也是最后一面车窗玻璃举起了锤子，狠狠敲了下去。 玻璃哗然而碎，碎片坠入山崖，跌进大雨里。 爬回车里，抱起公交车司机的尸体，他身上大部分骨头都已经碎了，抱起来的时候软绵绵的，不像一般尸体那样僵硬，把他放到座位上，系上安全带，他的头垂在胸口，如果不是安全带系着早就已经掉下山崖了。 洛栖拢了拢他的衣领，虽然他已经感受不到寒冷了。 316路公交车中的乘客都还没有醒过来，洛栖坐在了祝至青身边，“声声，吃掉她晚上的记忆。” 声声又化成了一条细细的小蛇，盘在祝至青的肩膀上，竖起蛇颈。 嘶嘶嘶—— 声声把自己细长的舌头伸进了祝至青的耳朵里，一番搅弄之后，声声回到了洛栖身边。 声声有吃掉一部分记忆这个本事还是声声自己告诉洛栖的。 那时候洛栖在家门口遇到了一只被怪物寄生的疯狗，疯狗长出了两条尾巴，身形变得巨大，眼睛通红，锯齿状的牙齿流下了黏腻的涎水，疯牛一般直奔洛栖而来。 在和那只疯狗搏斗的时候，不小心被路人看见了，路人尖叫起来，晕倒在路边，塑料袋里的苹果散落一地。 杀了那只疯狗之后，洛栖蹲在那个路人身边，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她实在不想让别人知道这里发生的事。 她还要上学，还要考试，她有正常的生活。 洛栖手指紧紧握成一个拳头，因为力道过大，手背上的伤口隐隐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疼痛不是好东西，但它有时候可以让人保持清醒。 潮湿的刘海碎发遮住了她眼底的情绪，让人难以窥探。 那时候她已经知道自己具有重来的能力了，当时她的积分也足够重来一次。 要重来么？ 她可以避开这只疯狗，也可以把这只疯狗引到其他地方。 那样的话她就还是个正常的学生。 她隐隐能感觉到，这种重来并不是全无代价的，只是这个代价不是由现在的她来承担。 如果可以，还是得尽力活下去。 该怎么办？ 声声踏着轻盈的猫步走了过来，踩进洛栖的视线里，舔舔嘴唇，低下头，舌头伸进了路人的耳朵里搅了搅。 洛栖下意识就把它抱到怀里，轻轻打了打它的头，“声声，又乱吃东西！” 声声扭了扭肥嘟嘟的身子，又跳了下去，继续之前的动作。 洛栖站了起来，她似乎读懂了声声的意思，它没在捣乱，它是来帮助洛栖解决问题的。 结束之后，声声后腿一蹬，顺着洛栖的裤管向上一跳，直接跳进了洛栖早就准备好的怀抱里，洛栖抱着声声，躲到了一个角落里。 等那个路人清醒之后，摸了摸自己的头，一个个捡起掉在一边的苹果，苹果滚落在地，表皮上有了许多伤痕，路人诶呀一声，骂了句晦气，离开了这个阴暗的巷子。 全程恍若无事发生。 在路人身后，洛栖一直看着他的行动。 跟着路人很多天，都没发现异常，那个路人就像失去了那段记忆。 虽然她不懂这其中的原理。 怀里的声声得意地喵了一声，看着洛栖惊诧的眼神摇了摇毛茸茸的大尾巴。 在声声怀里，露出了一个尚算完好的，没什么疤痕的苹果。 声声把苹果往洛栖的怀里推了推。 洛栖放下心，拿起苹果闻了闻，很香。 她揉了揉声声的毛，“好，知道你最棒了，回去给你加根火腿肠吃。” 少女抱着猫，带着苹果的香气，背对晚霞，消失在了黑暗里。 细细盘了一遍有没有遗漏的事情，想了又想，确定能做的都做了，应该没事了的时候，洛栖心神一松，很快就陷入了深深的昏迷。 深夜的公交车中，她的头一点一点地摇晃着，最终稳稳靠在了祝至青的肩头上，她身体炙热的温度透过单薄的衣服传递给了祝至青。 倾盆大雨中她发起了高烧，烧得满脸通红，空气中的湿度已经到了可以拧出水的地步，可她的嘴唇依然干得起了死皮。 她实在是太累了。 高烧中她时而清醒时而昏迷，恍恍惚惚却始终没有睁开过眼皮，她知道有人在喂她喝水，有人在帮她擦拭身体。 冰凉的毛巾贴在她的额头，被窝里的温度舒服得让她几乎不想起来。 当她醒过来的时候，盯着雪白的天花板，瘫了好久一动不动。 “她醒了！” “她醒了！” 病房里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有护士拿着仪器来给她检查身体，有穿着警服的人围在她的床边，歪着头似乎在和谁汇报这里的情况。 “病人刚刚清醒，大家都先出去，有时候事情等病人情况稳定下来以后再说！”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进来，把病房里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各种仪器滴滴滴作响都声音下，医生柔和了声音，弯下腰观察洛栖的情况，“洛栖，有哪里不舒服么？” 洛栖微微摇了摇头，她指了指自己的头，声音沙哑，“头有点痛。” 医生问，“具体是哪里痛？” 洛栖摇了摇头，缩在被子后面，只露出了半张脸，莫名的乖巧，“我也不知道，就是有点痛。” 医生再本子上记了一笔，“你之前已经进行过脑部磁共振检查了，结果还没出来，但如果头疼并不剧烈的话应该是轻微的脑震荡，很快可以过去的，你不要太担心。” “这一批人，你的身体情况是最好的，今天再检查一下，没什么事的话，很快就可以出院。” 目光落在洛栖有些泛青的眼下，医生微不可察地顿了顿，“之后大概会有人来问你昨天晚上的情况，你做好准备。” “昨天晚上？” 洛栖困惑地睁大了眼睛，一脸的茫然，“怎么了？” 她的眼神清白，脸色苍白，一看上去就是无辜的。 医生也不觉得那种情况是一个高中生搞出来的，看了看紧闭的房门，低声说，“没什么事，待会儿你就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不知道的别瞎猜，也别乱想，配合警察叔叔的工作，知道么？” 洛栖往被子深处钻了钻，白色的被子遮住了她同样苍白的脸，她抿着嘴，点了点头，“知道了。” 模样乖巧地不行。 医生笑了笑，从兜里拿出一颗糖，放在洛栖枕头边，离开了病房。 白色的病房外，一只有金喙的小鸟站在树枝上，定定地看着病房里的洛栖。 第86章 我不知道 “苏队，那个叫洛栖的学生醒了。” 陈川给苏俱来打了个电话，“小姑娘看上去没什么事，医生说给她检查完了就能问话，嗯，现在还在里头。” 陈川眼里都是血丝，下巴上堆满了刚长出来的胡茬，头发乱蓬蓬地像一团杂草，他的身上都是烟味儿，一身制服也穿得皱皱巴巴，显然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苏队，你还在局里么？要不这个小姑娘我来问？” “不用，我来了。” 电梯门打开，来的是个瘦高的男人，衬衫的扣子没有扣到头，袖子挽了起来，露出了肌肉线条明显的胳膊，他的鼻梁很高，走进医院走廊，站在陈川面前的时候挡住了半边天光。 苏俱来盯着病房紧闭的房门，问，“她醒过来的时候有说过话么？” 陈川摇了摇头，“问了这么多人，什么都问不出来，所有人都说······” 苏俱来举起了手，微微摇头，陈川下意识闭了嘴，没有说出接下来的话。 “有些人天赋异禀，即便隔着一道墙，也能听见外面的声音，问出结果前什么都不要说。” 陈川抿着嘴，做了一个拉上拉链的手势，完了有忍不住好奇，凑近了苏俱来耳边，悄悄说，“苏队，你觉得这个小姑娘会说些什么事情出来么？” 苏俱来没有回答他，吸吸鼻子，皱着眉头，微微退后几步，表情里透出了几分嫌弃，“少抽点烟，想和我一样英年早病么？” 陈川嘿嘿一笑，没有再靠近苏俱来。 病房的门打开，医生从里面出来，对着他们点了点头，陈川面色一喜，看向了苏俱来，苏俱来是他的队长，也是他的师傅，既然苏俱来在场，今天这场问话的主导者就是苏俱来。 苏俱来迈进这个病房的时候，思绪微微一飘，他想到了这两天他已经无数次跨过一模一样的门槛，跨进摆设大同小异的病房。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说：“我不知道啊，我就记得我晚上下班回家的时候眼前一黑，醒过来就躺这儿了，真莫名其妙。” 一个胡子拉碴的壮汉说：“对了，警察叔叔，咱住这医院做这老些检查，医保报销么？” 一个穿着西服的人拍着床板，“别告诉我得自己付钱啊！” 一个扎着马尾辫的中年女子说：“那我要投诉你们！” 一个戴着眼镜的衬衫男扶了扶眼镜，面露羞涩，“举报你们，或者去告你们的话，可以给我们赔偿么？” 所有人都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所有人都说他们昏迷了，一醒过来就到了医院，除了受寒感冒之外，所有人几乎都没什么伤。 他们在醒过来的第一时间都联系了家里，只有一个女高中生问了句她同学的情况。 苏俱来还记得那个女高中生低着头，根本不敢直视自己的眼睛，看上去很紧张的样子，“洛栖······我们一起坐车的洛栖，她还好么？” 洛栖。 本次520公交车事故最后一个醒过来的人，也是他们最后一个问话对象，根据资料显示，这个孩子以前叫做何七，跟着改嫁的妈妈组建新家庭之后改名字叫洛栖，现就读于稠城高中一年级一班，据学校说洛栖成绩很好，是作为种子学生进入稠高的。 稠城高中之前发生了体育馆坍塌事件，经过几天的挖掘之后，今天早上挖出了失踪的学生尸体，这事儿闹上了舆论热搜，整个教育局都绷紧了弦，彻查底下学校建筑的工程质量，事故发生地的稠城高中首当其冲，放假一周，等通过省局检查，确定学校建筑质量过关才能重新开学。 本次事故发生在316路末班公交车上，洛栖和她的同学祝至青两个人在图书馆看书学习，在图书馆下班之后搭车回家，图书馆门口有她们前后离开的监控。 她们两个都不是意外上车的，她们有搭乘这趟班车的理由。 从资料显示的信息来看，这个叫做洛栖的孩子就是个倒霉的普通高中生而已。 苏俱来和陈川坐在了洛栖的病床边，苏俱来给了个眼色，陈川点了点头，拿出了一个空白的本子，打开录音笔，放在洛栖能看见的地方，开始问话，“姓名。” “洛栖。” “性别。” ······ “女？” “现在就读的学校。” “稠城高中。” “父亲姓名。” “没有父亲。” 陈川把头抬了起来，看着病床上坐着的洛栖，“没有父亲？” 他的资料上可不是这么说的，洛栖生母已经改嫁，洛栖应该是有生父和继父的，怎么都不该是没有父亲。 陈川蹙起眉，“怎么······” 苏俱来拍了拍陈川的肩膀，摁住了他手上的笔，他的声音微微沙哑，黑色的瞳孔深如潭渊，眼神锐利像一只鹰，仿佛可以透视所有隐藏在波涛之下的秘密。 “小朋友，这些都是正常的问话，我们没什么恶意，你不要紧张。” “你喝口水缓缓，如果可以的话，你把你还记得的事情和我们说说，什么事情都可以，吃饭，喝水，看书，坐车，聊天，看见的东西······什么都可以说的。” “不要怕。” 看长相，苏俱来绝对是一个很会打架，性情相当爆裂的大个子，体型壮硕，身上的肌肉有明显锻炼过的痕迹，很多人看到他第一眼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男人可以把自己揍得很惨，然后敬而远之。 可现在苏俱来把水杯递给了洛栖，神态温和，声音低沉有磁性，倒是有一点警民一家亲的意思。 “先说说你觉得自己是在哪里昏过去的，帮叔叔完成一下工作，我早点下班，你也可以早点休息，好么？” “嗯？” 苏俱来从鼻腔里发出了一个音节，像是问话，也像是引诱。 “我不知道。” 洛栖说得很慢，咬字清晰，声音轻得像一团棉絮。 她的眼神并没有和苏俱来他们直视，而是看向了左边，窗户外面，“我从图书馆出来，等了一会儿坐上了316路公交车，然后我就睡过去了，我什么都不知道，睁开眼就到了医院，警察叔叔，是不是我在车上晕倒了，然后把我送到医院。” 洛栖转过头来，眼眶慢慢变红，“我不会得了什么病，要死了？” 洛栖的嗓音里带上了一丝委屈，“我们课本里有一篇文章，说一个人病了，病房外面就是一棵树，他觉得树叶落下代表了他的生命流逝。” “等树叶掉光了，他就会死。” 洛栖指着那棵正在茁壮成长的树，“你们看那棵树，是不是在隐喻什么？” 苏俱来和陈川顺着她的手指看了出去，在他们的视线之下，窗户外面，一片青绿的树叶缓缓飘了下来。 他们面面相觑，这又是什么高中生的脑回路？ 第87章 见鬼杀鬼 “欧·亨利的故事啊，亏你还是学霸，”陈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个故事最后那个病人不是没死么，放心，你也没事儿，问完话身体没什么不舒服的，医生同意以后你就能出院了。” “啊？”洛栖说，“你们学的是那个版本么？” “我们学的版本还是死人了啊，那个在暴雨天钻出去给病人画落叶的画家得了肺炎，死了。” “是么？”陈川摇摇头，“这故事还有这么多版本？” 问话继续进行，窗外，又有几片青绿的树叶缓缓飘落，乘着风投入大地的怀抱，在混凝土地面落下一点脆嫩的绿色。 陈川捡起了一片绿色的落叶，他抬头望了望高处的窗户，那是洛栖的病房。 陈川把落叶递给苏俱来，“师傅，你刚刚为什么不让我继续问那个高中生？她明明有父亲啊。” 你看，他们口供都一模一样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真是邪了门儿了。” 苏俱来快步前行，听到陈川的声音顿了下来，接过翠绿的落叶，也抬头看向了高处属于洛栖那个病房的窗户，眯了眯眼睛，“不是每个父亲，都配做父亲的，人家小姑娘不愿意说，你作为警察，要尊重她的意见。” “待会儿到局里发函下去，布置人手，316路公交车上面每一个乘客，我们都要布置人手进行跟踪监视，今天就开始。” 陈川‘哦’了一声，挠了挠头，“这个316案子，真是邪门儿，所有人口供都一模一样，一点价值都没有。” 苏俱来声音淡淡，“这世上哪有什么邪门的事，不过人祸。” 陈川跟上了苏俱来的脚步，“师傅，咱们要跟多久啊？” 苏俱来拉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坐了进去，“先跟个一周，看有没有新的情况。” 陈川拉开了驾驶座的车门，“您还是觉得这些乘客有问题？” 车辆慢慢启动，苏俱来把副驾驶座的椅子靠背放了下去，舒服地躺了下去，“不管有没有问题，316路公交车上那些痕迹，明显是奔着杀人去的，现在316路公交车除了司机之外无人身亡，不管凶手的目标是谁，没达到目标，他一定会再次出手。” “咱们起码得弄清楚这些乘客中，到底谁才是他的目标。” 陈川一拍方向盘，“哈！我知道，师傅，这叫守株待兔是！” 苏俱来哼了一声，“好好开车，你今天也回家休息一下，别仗着年轻在这儿肝，到我这个年纪你就等着受苦！” 陈川嘿嘿一笑，在红绿灯前停了下来，“这么大的案子，我好奇嘛，在这小地方，连续几天发生了这么多大案子，师傅，会不会有什么组织或者外星人潜入了咱稠城啊？” 他歪着头，盘算着，“先是体育馆坍塌案，再是老旧小区爆炸案，然后就是咱们316路公交车，我入职以来，就属今年案子多，难道是流年不利？” 苏俱来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脑袋上，“绿灯了，开车！” “前面两个案子不是我们的，体育馆坍塌的事儿大概率就是工程质量问题，还有那个老旧小区，那是消防的事儿，咱们就办好眼前这个316的案子就行，眼睛别伸到别人家里去，知道么！” 陈川缩头躲了躲，还是没避开苏俱来的巴掌，“我还是觉得邪门，一辆公交车，莫名其妙就开到山里去了，还有车上那些痕迹，完全就是被什么大型野兽攻击了啊，公交车边上还有成年老虎的足迹，咱们这儿啊，南方！哪来的老虎！” “我感觉他们就是中邪了！” 苏俱来打开了车窗，强风吹拂，他看着车窗外迅速流失的风景，眼神专注从容，像是从胸腔里发出了声音，“咱们是干什么的？是人，就抓人，是鬼，就抓鬼。” “是人是鬼，抓到不就知道了？” “是人就受法律制裁，是鬼，那也有的是办法让他灰飞烟灭。” 男人的语调慢条斯理，懒懒靠在座椅上，面容一般隐藏在黑暗中，晦涩不清。 他把手心里的绿叶放在手心，伸出窗外，任由风把绿叶带走。 绿叶在风中盘旋飞舞，顺着阵阵狂风，拍打在了一扇透明的玻璃窗上，窗户紧闭，绿叶没能进入房间，落寞地掉在了窗台上，很快又被风带走。 病房中空无一人。 落叶最终落在洛栖脚边，她一脚踩在落叶上，离开了医院。 在医院门口，她看见了一个意外的人。 “洛······洛栖，”来人说话结结巴巴地，“你······你的书，在我这里，我来还给你。” 祝至青换下了校服，穿着一条白裙子，两只手吃力地拎着洛栖的书包站在医院门口，她咬着嘴唇，眼神瑟缩，把手里的包递给洛栖。 洛栖看着她，“你认识我？” 洛栖知道她的名字是在那个红色电影院，她从来没有和祝至青分到过同一个班，在图书馆之前也从来没有和祝至青说过一句话，但在316路公交车上的时候，祝至青脱口而出的就是她的名字。 现在祝至青在公交车上的记忆大概都已经忘记了，但医院门口，看见自己的时候，祝至青依旧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她怎么会认识自己的？ 洛栖想起了那个莫名其妙就很亲密的金雨，不由自主就警惕了起来，怀疑地看着她，难道她也是玩家？ 祝至青的脸微红，连连摆手，“我······我只是知道你的名字，今天也是想来谢谢你而已，我没想做什么······” “你自己大概不知道，你在我们学校，很出名的。” 出名？ 洛栖一头雾水，有什么出名的？她觉得自己不就是个三好学生，要拿奖学金的那种，而且平时上课，下课，同学们的表现也很正常，她没觉得自己很特殊，或者有什么能出名的事。 这又是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你想谢谢我？” 洛栖觉得祝至青是个很奇怪的人，她想起来自己在图书馆门口的时候，有对这个看上去很瘦弱的同学搭过一把手。 “这样，你请我吃个饭，就算谢过了，咱们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互不相干，可以么？” 祝至青的脸白了白，却还是点了点头，和洛栖两个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医院。 5月22日16:52，洛栖带着祝至青推开了沙县小吃的大门。 第88章 沙县大酒店 “老板！” “一碗炒粉干，一碗葱油拌面，一个炒面，三屉蒸饺，三碗香脆馄饨······” 洛栖一口气报了很多菜名，转头问祝至青，“你钱带够了么？” 祝至青呆滞地点点头，她第一次来沙县，她摆了摆手，拉住了洛栖的衣袖，“洛······洛栖，我中午吃得晚，现在不饿，你······你不用点我的。” “我没点你的，”洛栖头也没回，继续报菜名，“老板，再来两个卤蛋，一个鸭腿，两个鸡爪！” 沙县的上菜速度很快，祝至青看着这一大桌子的食物，咽了咽口水，“洛······洛栖，你，你吃得完么？” 洛栖没空理她，大口大口埋头干饭，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医院醒来以后就饿极了，胃口大开，现在的她简直可以吞下一整头牛，在医院连续喝了七八杯水，胃里才不觉得烧得慌。 吃得有点猛，卤蛋有些噎，她端着碗，就着馄饨汤把嗓子里的东西顺下去，她吐出一口气，然后又开始大口干饭。 一只刚刚出炉的烤鸡放在了洛栖面前，香气勾地洛栖抬起了头。 在她努力加餐饭的时候，祝至青去外面给她买了一只烤鸡，半份烤鸭和三个烤饼，她还给洛栖带了一瓶果汁和一罐甜牛奶。 “要是吃不完的话，可以把烤鸡烤鸭带回家去，老板说热一热还可以吃的。” 祝至青把烤鸡打开，撕了一条腿，放到了洛栖只剩一口的炒面碗里，“不要着急，慢慢吃，如果不够，我还有钱的。” 她的表情真诚，打开烤鸡蘸料的小盒子，推到了洛栖面前 洛栖点了点头，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看了一眼祝至青，低下头，抡起筷子继续吃饭。 她今天原本打算回家去吃泡面的，如果泡面不够，她就煮一锅饭，倒点酱油，用热米饭拌鸡蛋吃。 她没想到会碰到祝至青。 沙县小吃里进进出出的顾客，甚至是老板都用一种震撼的眼神若有若无地观赏着这一场饕餮进食。 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风卷残云般扫荡着满桌的食物，一个个空盘子在她身边垒了起来，坐在她对面穿着白裙子的女生带着手套，把烤鸭、黄瓜、葱丝卷到饼里，蘸一点酱，整齐地放在校服女生的盘子里。 “小姑娘，这是我们店里送你的排骨汤，吃饱没有，没吃饱的可以再加饭的。”老板收走了所有的空盘子，又在洛栖身边放下了一盅热热的汤。 边上有顾客左看右看，没在她们桌上看见摄像机，“你们是大胃王吃播还是咋，小姑娘厉害啊！” 有人应和，“是啊，吃这么香，沙县要给广告费了喂！” 众人啧啧称奇，深觉得自己赚大了，看了一场大胃王的现场吃播。 原来短视频里那些大胃王真的存在啊！ 祝至青的脸在众人注视下慢慢变红，她不太适应这种被众人注视的场面，把最后一个烤鸭卷放到了洛栖盘子里，低声问，“洛栖，边上还有家面馆和小炒店，你喜欢吃米饭还是面条？我去给你买点儿来。” 洛栖倒是适应良好，旁若无人地夹起那个烤鸭卷，一口吞入腹中，烤鸭的汁水伴着葱丝和黄瓜的清香在唇齿之间爆开，“不用，今天就这样。” 擦了擦嘴，洛栖站起身，拿起自己的帆布袋，准备离开这家沙县。 祝至青匆匆付钱，追了上去，“洛栖，你吃饱了么？” 洛栖揉了揉自己的肚子，抻了抻腰，“还好。” “那要不要······”祝至青下意识看向了边上的面馆和小炒店，她在想下一趴该去哪家店。 洛栖阻止了她的动作，“祝至青，对。” 祝至青点了点头，抿着唇站在洛栖面前，眼神游移，状似不经意地说，“你记得我的名字啊······” “我帮过你，你也已经谢过我了，那这个事儿这么就算过去了，我不需要你更多感谢，我也不想和你交朋友，事实上我的情况也并不适合和谁做朋友，我没这个心情，我们就到此为止，好么？” 没等祝至青回答，洛栖继续说，“这个帆布包是福满超市的赠品，节假日的时候都会拿出来送人，你要是喜欢，可以自己去福满超市看看，他们应该还有多余的，我这个包已经旧了，没什么好的。” 祝至青低着头，半天没说话。 天色渐晚，洛栖叹了口气，“那就这样？我走了，你也早点回家，再见？” 转身走了几步，洛栖又回过头，走了回来，一只手搭在祝至青的肩膀上，“如果再被人欺负，你别怂啊，可以和老师说，觉得不行就报警，想办法自己转学或者让她们转学，别自己一个人扛着，有时候要学会发一下疯，大不了豁出去和她们打一架，别老是哭。” 洛栖拍了拍祝至青的肩膀，想再说些什么，但刚才这些话已经掏空了她的内存，她本来也不算善于言辞，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祝至青。 她路过了一个将死的人，但她步履匆匆，自己的事情都还忙不过来，并无意去做别人的光。 物转星移，世事流转，有些事总要自己渡过。 “好好活着，别死。” 祝至青低着头，等洛栖走远了之后，才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洛栖被路灯拉长的背影，低声说了一句，“不好。” 到此为止，好么？ 不好。 但她站在原地，终究没有再去追逐洛栖的背影。 路灯亮起，她的影子慢慢被路灯拉得越来越长，路灯之上，明月在天。 一个晴朗的夜晚。 月光之下，洛栖打开了自己房间的门，依旧锁好门，打开灯，洛栖把帆布包里的书拿了出来。 里面的书被保存得很好，几乎没有被淋湿的痕迹，有人把那些潮湿了的地方慢慢压平，尽力复原成原本的样子，书页上似乎还留着电风吹炙热的温度。 洛栖翻开了作业，在微黄的灯光下拿起了笔。 祝至青说学校最新的消息是明天就会开学，她还有一部分作业尚未完成，这几天也没有好好背单词，好好复习预习知识点。 真是不可饶恕的错误。 灯光下，洛栖奋笔疾书，不算明亮的光模糊了她日渐锋利的轮廓，在她身后的床上，一只小猫咪懒懒翻了个身，在屋外凉风吹进屋子之前，小猫咪尾巴骤然变长，灵活地关掉了窗户，也把凉风关在了窗外。 第89章 酸梅汤还是绿豆汤？ 5月22日，稠城高中再次开学。 “同学们，大家都看见了，咱们学校体育馆由于一些不可抗力，出现了事故，但大家放心，咱们学校所有建筑都已经通过上级机关严格的检查，保证没有任何问题，大家可以安心在这里上课学习。” 班主任在讲台上欢迎同学们的回归，“当然，体育课还在。” 全班欢呼。 “为了帮助同学们尽快进入学习状态，学校这两天安排了一场月考。” “啊？！” “变态！” 班里又是一阵鬼哭狼嚎。 班主任抬起手在空气中往下一压，笑着说，“晚自习之前把位置排好，明天早上第一场是语文，其他考试安排我待会儿贴到教室后面。” “本学期篮球队，游泳队和排球队所有训练暂停，但篮球场、操场都是可以继续使用的，月考之后，学校决定在本周周五下午开一次趣味运动会，给大家放松放松，有兴趣的同学早点报名啊！” 又是一阵喧嚣。 趣味运动会的项目有袋鼠跳、滚轮胎、过河拆桥、击鼓颠球和集体的拔河比赛，稠城高中还有射箭这种特色项目。 洛栖当然没什么兴趣参加，下课后她低着头走出教室，准备去卫生间洗把脸，下节是英语课，她得打足精神应付那些字母。 “洛栖！”班主任在门口截住了洛栖，“过来。” “报个项目？” 洛栖抿了抿唇，下意识想拒绝，班主任竖起手指，笑意深长，“虽然学校现在还在讨论，但我估计大概没什么问题，提前告诉你一下，这次趣味运动会，家委会准备给咱们提供丰厚的奖金哦，尤其是射箭和拔河，在比赛中名列前茅的个人和集体，都可以获得家委会的奖金，你考虑一下要报哪一个？” “射箭，我选射箭。”洛栖眼睛一亮，立马变了口风。 立场？什么是立场？ 贫穷的洛栖永远站在钱那边。 “老师，可以多报几个项目么？” 班主任笑了一下，“你撑得住么？射箭是开场的比赛，那时候领导都在，其他个人赛时间都差不多，之后还有集体赛，你报了射箭的话，就再挑一个参加，两个比赛结束了来参加拔河，多拿点奖金。” 洛栖点点头，“嗯！” 洗手间里出来，从走廊里望出去，不远处就是被层层钢板遮蔽住的，坍塌的体育馆。 洛栖抹了抹脸上的水珠，眼波闪了闪，转身回到了教室。 ‘铃——’ 中午吃饭的铃声响了起来，整栋楼都响起了隆隆的声音，所有楼板都在震动，无数人带着饭卡向食堂发起了冲锋，最前面的男生一边狂奔，一边发出一些怪异的叫声。 不到十秒，丧尸围城般，食堂就被黑压压的学生们攻陷了。 洛栖走在最后，避开了拥挤的人潮，脑子里还盘旋着状语从句、定语从句，二十六个字母排列组合，以各种方式在她脑子里旋转，一只手从身后伸出来，想拍一拍洛栖的肩膀，和她打个招呼。 洛栖嘴里还念叨着单词，和背后长了眼睛似地，一个闪身，就避开了这只手。 转过身看去，祝至青面色苍白，站在她的身后。 四周无人，洛栖皱着眉，问，“有事么？” “我试过的，”祝至青说的话没头没尾，“我试过告诉老师，我也试过和我家里人说，甚至报警，我都试过的，洛栖，我不是没试过，可是都没用。” “警察说没有证据，不能立案，这只是恶作剧，是学生之间的打闹，老师说我不能有事没事就去报警，内部问题内部解决，让我自己离她们远一点，把衣服穿穿好，行为检点一点，他说这些都是小事，重要的是好好学习······” “我家里······”祝至青扯动一下嘴角，想扯出一个微笑，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他们说都是我的错，那些人为什么不欺负别人，就欺负我，他们说这么没用，不如死了算了······” 祝至青一直低着头，她脚下的地板却渐渐落下了几滴清澈的水滴，“洛栖······我试过的，我都试过的，没有用啊，就是······没有用的。” “这怎么会是小事啊······我都快死了，怎么会是小事啊？” 她只是在诉说着自己的曾经，洛栖却觉得她在向自己求救，祝至青拉住的不是洛栖，而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洛栖再次想到了那朵从高空坠落，最终跌得粉身碎骨的花。 谋杀盛夏。 是她谋杀了别人，还是别人谋杀了她？ 那些参与霸凌的人，还有那些旁观的人，如果他们没有把这当热闹看，没有随众附和。 还有那些本该负责保护的人，如果他们没有忽略那些异样，能听完这些倾诉。 是不是什么都不会发生，所有人都会好好的？ 现在这件事情摆在了洛栖的面前，她该怎么做？ 袖手旁观么？ 又以什么身份，什么姿态去插手呢？ 洛栖知道她身边发生了很多诡异的事情，不是怪物就是另一个世界，她身边危机四伏，她不该有什么朋友的。 在她身边，会很危险。 洛栖张了张口，看着低头哭泣的祝至青，上前一步，想要抱抱她。 但祝至青退后一步，低着头抹掉了自己的眼泪，仰起脸对洛栖笑了笑，“对不起啊，我就是有点难过而已，你是不是饿了？” “我就是想问问，你喜欢酸梅汤还是绿豆汤？” “学校里要开趣味运动会，我是志愿者，她们让我去买材料，我就想问问你，你喜欢哪个？” “你要是喜欢酸梅汤，我就多放点梅子，喜欢绿豆汤的话，我就多放点绿豆。” “你到时候可以带一杯回去喝。” 洛栖张了张嘴，放下了自己的手，难得有些踯躅，不知道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良久之后，她说了一句，“绿豆汤，我比较喜欢绿豆汤。” 她想和祝至青再说些什么，但祝至青得到回答之后，点了点头，往洛栖手里塞了一个东西，和小兔子一样匆匆跑开了。 洛栖展开手，手心里的是一大块牛奶巧克力。 第90章 模仿（祝至青视角） 稠城高中是私立学校，大部分同学都是私家车接送上下学，很少会有人坐公交车回家。 祝至青就是。 她每次坐公交车都能看见和一根竹子一样站在公交车站牌下面背单词的洛栖。 她知道那个女生叫洛栖，在学校里，洛栖很出名。 她是高一入学的时候代替全体学生在国旗下讲话的模范生，是所有老师和家长教育学生的典范。 看看人家洛栖！ 学学人家洛栖！ 她还参加了校游泳队，在第一年就拿了奖，到省里参加比赛，有这么优秀的体育成绩，却不是体育生，文化课更是优秀得让人发指。 稠城高中大部分人都知道这个每次表彰大会都会被拉到台上演讲，分享学习经验，被老师们赞不绝口的好学生。 这样的人，闪闪发光，是不会成为被霸凌，被欺负的对象的。 在那之后，她总能在放学后见到洛栖在等公交车。 她没好意思和洛栖打招呼，离她远远的，站在一边研究公交车的站牌。 316路公交车，这辆车的是妇幼医院，途中经过学校，图书馆，民政局，菜市场，养老院，最终到达村庄的田野里。 听说那里曾经是一片墓地。 许多人的一生就在这辆车的路程中度过，从出生到死亡。 真是一辆浪漫的公交车。 祝至青想。 研究着研究着，她的视线总是忍不住落到洛栖的身上。 毕竟车站里只有她们两个人。 洛栖似乎也没什么朋友，总是独来独往，看着很难让人接近。 洛栖坐公交车是因为家境不好，她是因为没有人来接送。 洛栖是走读的，因为公交费比住宿费便宜，而祝至青是住在学校里的，周末才会回家。 她们在同一个站台一起搭乘过很多次316路公交车，却从来没说过一句话。 她偷偷看着洛栖，心里想，她真冷漠。 大概学霸都是不好接近的。 后来她就像一个被霸凌者发现的煤矿，因为眼泪只会让她们变本加厉。 可她能做的只有哭。 那段时间她过得恍恍惚惚，连厕所都不敢去上，她一度怀疑自己已经得了精神病， 恍惚之间，祝至青站在了学校天台的边缘，看着地面，她只需要往前微微一动就可以下去，但她一直凝视着地面，她动不了。 眼泪比她先坠落，也在她之前砸在地面，破碎。 她木然地站在那里，没有痛哭，也没有怒骂，只是静静地看着下面，眸中死寂一片。 她恨那些人，可她更恨任人欺凌、软弱的自己。 ‘吱嘎——’ 有人推开了铁门，祝至青回头，看见了洛栖。 洛栖打开铁门，上了天台，她看见了祝至青，当然也看见她想跳楼。 她没有惊慌失措，没有大喊大叫，也没有极力阻止，她只是淡淡看了祝至青一眼，然后靠着墙壁坐了下来，拿出英语书，背起了单词。 她的英语还带着一些口音，课堂上学到的那些足够让她应付考试，但也只是应付而已。 她在背一篇英语的文章，祝至青听得出来这是英语辅导书上的范文，但洛栖背着背着，前面还是对的，后面出现了好几处错误，而且背到最后卡壳了。 和基础薄弱的英语小菜鸡洛栖不同，祝至青唯一的优势科目就是英语。 那篇文章，她也背过，记忆犹新。 学霸也有不会的东西么？ 祝至青听她的声音听得入神，情不自禁提醒了她这个地方有错。 洛栖看着她的眼睛，递给她一支笔，“那麻烦你写给我看。” 难得，学霸还有不会的。 祝至青不知道自己的心情为什么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心跳加快，呼吸急促，她脸涨得通红，踉踉跄跄，连滚带爬地从天台上爬了下来，在洛栖的英语书上歪歪斜斜写下了正确的语序。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手一直在抖。 洛栖点点头，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然后合上书，站起来离开了。 祝至青情不自禁跟着她走出去，看着洛栖用力关上天台的门。 她踩着她的脚印，沿着楼梯一步步往下，却觉得自己越爬越高。 那之后祝至青就总会关注洛栖的消息。 她又考了第一，祝至青为她高兴，哪怕她自己的成绩越来越退步。 她又发表了国旗下讲话，祝至青听得比上课还认真。 316路公交车上，洛栖总是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她就坐在洛栖同一排最靠边的位置，两个人中间隔着四五个座位。 她忍不住偷偷看她。 有一次回校的时候，她在公交车上睡了过去，到站的时候，洛栖叫醒了她，她迷迷糊糊跟着洛栖，踩着她的脚印去学校。 那是她最轻松的时候。 洛栖从来没有问她的名字，大概连她的样子也没记住，但她早就认识洛栖了。 她向往着她，向往着成为她这样的人。 她模仿洛栖，像她一样挺直脊背，哪怕是挨打的时候都咬着嘴唇不哭出来，她模仿洛栖说话冷淡的语调，模仿她的眼神，她的风格，她试图把自己从霸凌中，从腐坏的人生里拯救出来。 她像洛栖一样把把头发扎起来，大大方方露出自己的脸，却像做贼似地到学校里，低着头，生怕别人问她一句，你的发型怎么和洛栖一模一样？ 其实她都想好了该怎么回应别人，啊？是吗？太巧了！大概是缘分！ 但没人问这个问题，她的模仿从未被人发现。 这让她觉得失落。 手松开之后，头发掉了下来，头发扎起来反而更加方便了霸凌。 最让她难受的是考试成绩。 霸凌事件已经让她活得生不如死了，她本身又不是什么天赋很好的人，在学校里排名不算只是中等，拿得出手的科目也就一个英语，上课的时候昏昏沉沉，大部分时间根本不知道老师在讲什么。 高一课程繁重，有九门科目要学习，她错过了太多，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跟不上进度了。 以前考倒数并不算什么大事，她自己也不在意，大多数稠城高中的学生都不会太在意成绩，他们人生的道路有很多，有些人可以选择出国，有些人回去继承家业，有些人收收房租比别人上班工资还高。 在这个一年学费八万的学校里，高考在他们的人生中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可在看见洛栖的成绩之后，她第一次觉得成绩差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 她可以模仿洛栖的发型，模仿她的穿着或是其他东西，但作为一个学渣，她最无法模仿的，就是洛栖永远第一名的成绩。 拿到成绩单之后，半夜里她甚至为此偷偷躲在被窝里哭泣过好几次。 挨打都没这么绝望。 不是因为考得糟糕，而是因为她和洛栖之间的差距。 洛栖在她心里眼里都已经如此重要，可现实中，祝至青甚至没和她正式说过一句话。 她幻想过自己和洛栖正式介绍自己的名字，她会挺直腰板，伸出手，严肃地说：你好，我叫祝至青。 跟在洛栖身后的时候，她排练了很多遍，但都没有实践的机会。 “喂！” “喂，大胸妹，说你呢，愣着干什么！” “大胸妹，把酸梅汤抬过来啊！” 猛烈的日光之下，祝至青回过神，吃力地提着一大桶酸梅汤到了熙熙攘攘的操场上。 操场上正在进行趣味运动会，高一高二大部分学生都聚在这里。 “你们看那个大胸妹，搞不搞笑，喂，别搞得我们欺负你一样啊，你看你就穿个短袖，显摆自己胸大啊！” “哈哈哈哈哈——！” 有人加入嘲笑的队伍，有人袖手旁观。 日光清白温暖，恶意无所遁形。 祝至青力气小，咬牙提着这一大桶酸梅汤也很费劲，走走停停，桶里的酸梅汤晃晃悠悠撞在桶壁上，时不时从缝隙中露出一丝酸酸涩涩的香气。 喝，喝，最好一口就喝光，喝死你们。 第91章 去明天 “同学们过来，这边有冰镇的酸梅汤！” “比完赛的过来喝，没有比赛的先去比赛，喝了凉的再去剧烈运动容易腹痛。” “这边还有绿豆汤！也是冰镇的，大家自己过来领！” “都是今天刚煮好的！” 打开两个大桶，几个学生志愿者开始吆喝，祝至青也拿着大勺站在桶后面，她的面前是一大桶泛着玫瑰色泽的酸梅汤，桶里还漂浮着一些冰块，散发着阵阵凉气。 “去去去，谁要你来打汤了！也不嫌脏！” “滚远点！” 一个女生把祝至青撞到一遍，抢过了她手里的汤勺，嫌弃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祝至青趔趄一下，险些摔在地上，站稳之后，她低着头，也不敢去说些什么，似乎连争辩的力气都没有，只是走到了一旁树下的阴影里，一动不动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来来来，都是今天刚做好的，大家都尝尝！” 志愿者们拿起一次性小碗，把色如玫瑰的酸梅汤盛进碗中，递到了最先排到的同学手里。 拿到酸梅汤，那个同学闻了闻，酸涩的气息让他口舌生津，不过这个酸味好像有些呛了。 大概是梅子太酸了，不过他最喜欢的就是这种酸酸的梅子汤。 他几乎可以想象到冰凉的酸梅汤滑进喉咙带来的冰爽和沁人心脾，一下子就可以带走所有酷热和烦躁。 在这个同学的嘴唇都已经碰到一次性小碗的边缘，酸梅汤即将入口的时候，‘哐——’地一声，他被人撞在了地上，手里端着的酸梅汤也泼到了地上，一滴都没滑进他的喉咙里。 稀里哗啦，一阵响动过后，整个装了酸梅汤的桶都被人撞翻了，玫瑰色的汁水在地上渐渐蔓延，顺着地面，染红了许多只白色的运动鞋，酸呛的味道在阳光下慢慢蒸腾。 有些难闻。 所有人都避开了这滩被尘土污浊的水，生怕酸梅汤的汤汁沾染到自己的衣服上。 被撞翻的同学抱着自己的腿，他身上全都湿了，身上的校服都变成了粉红色，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呛酸味儿，抬起头就想骂人，却呆在了原地，撞翻他的不是人，而是一只袋鼠。 一只英勇的袋鼠，连蹦带跳‘噌’地一下就跑了过来，撞翻了人和桌子。 “洛······洛栖？” 有人认出了这只袋鼠。 “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崴了一下脚，有点着急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洛栖连连道歉，拉起了被她撞翻的同学，拍了拍他身上晕染着粉红的校服，“你先去换个衣服，这个衣服换下来，我会帮你洗干净的，真不好意思啊！” 说完，她看见边上的祝至青，眼前一亮，“同学，你在那儿应该没什么项目？我这个袋鼠服湿了，你能不能陪我去卫生间洗一下，换个衣服？” 她也没有等祝至青回答，上前几步，拉着祝至青的手就开始狂奔。 被撞翻的同学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塞进了边上的垃圾桶里，气愤地说，“都这样了，谁还要啊！真是服了！” 边上的人看着洛栖和祝至青的背影，也在讨论。 “你们说洛栖她急什么啊，真是，好不容易熬好的酸梅汤诶！” “她大概想上厕所？谁知道。” “你急什么，这不是那个大胸妹熬的，关你屁事，再说不是还有绿豆汤么？” “也对······” 身后的碎碎念听不清也不必去听，祝至青呼吸急促，她从未有过这样的狂奔，前面的人紧紧抓着自己的手，大步迈开，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在努力，身体深处迸发出一股又一股的力气。 暖暖的微风吹在脸上，整个世界都在她们身后，她们手拉着手，在阳光下盛大逃亡。 在学校边缘停下来的时候，洛栖放开了祝至青的手，两个人都有些喘气，相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喂，你就没想过，万一我也喝了那个酸梅汤呢？” 洛栖身上带着刚刚运动完的气息，风从她身上经过，吹在了祝至青身上。 她的脸颊微红，低着头，“你不是说你喜欢绿豆汤么，绿豆汤里，我放了很多糖，很好喝的。” 洛栖盯着她，眼神专注，“那你在酸梅汤里放了什么？” 祝至青嗫嚅着动了动嘴唇，犹豫了很久，轻轻说了一句，“农药，老鼠药，还有一点砷化物。” “我稀释过了。” 她抬起头，看着洛栖，眼睛里都是眼泪，“对，我想杀了她们，你抓我好了，但是，洛栖，我没想杀你，我只是······只是想杀了她们而已，你别讨厌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望着洛栖的眼神支离破碎，哑着嗓子，哭得像个孩子，“我不是坏人，我只是······只是想杀了她们，你不是说，我也可以发一下疯么？” “我想了一晚上，我不想发疯，我只想杀了她们，大家一起去死好了。” “你不该看出来的，你不该看出来的啊······” 她捂着脸蹲下去，瘦弱的脊背猛地抽了一下，泪水顺着指缝滴在地上，很快就打湿了一大片地面。 她真的很会哭。 “对不起，洛栖，今天真的很糟糕，我不想哭的，我知道哭没有用，对不起，对不起······” “我也不想哭的，真的对不起······” 洛栖蹲下来，祝至青感受到了她的靠近，以一种惊人的力气死死抱住了向她展臂的洛栖。 她们同时向对方张开了手臂。 她哭得那么大声，全然不在乎会不会被人听见。 她嚎啕，打嗝儿，像个行为失控的孩子那样在洛栖肩窝里哭得震耳欲聋。 “你为什么要拦着我啊，洛栖······对不起，今天真是糟糕透了啊！” 洛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任由那些迟来的、四溢的泪水打湿自己身上的袋鼠服。 很久之后，祝至青从那股劲儿里缓了过来，她的情绪慢慢平复，身体一抽一抽地，吸着鼻子抱着洛栖不说话。 洛栖轻拍她的脊背，在她耳边说，“做得很好，祝至青，别哭了，你真的很厉害啊，酸梅汤和农药的比例，你弄得很好，我都闻不出来这个酸梅汤有问题，你高二分科的时候考虑一下选理科，说不定你会很擅长化学。” “今天是最糟糕的一天，对么？” 祝至青把头埋在洛栖的肩窝里，点了点头，声音还带这些哭腔，“嗯。” 洛栖始终没有放开这个温热潮湿的怀抱，她的眉眼微微一扬，“这也是个好事情啊，你想想，今天已经是最糟糕的一天了，那接下来是不是每一天都会比今天更好？” “反正也不会比今天更糟糕了，对么？” 祝至青没有说话，在这个学校围墙的阴影之下，她们的拥抱就像两个互相拥抱取暖的小动物。 “明天会更好的，祝至青，糟糕的总会过去，去更好的明天。” “一起？” 洛栖没有答应她，她摸了摸祝至青的头发，“一个人也可以去明天看看啊。” “你该相信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能让你变得更好的，也不会是别人，而是你自己。” 不论是电影还是现实，祝至青都有杀死别人和杀死自己的勇气。 这份勇气应该拿来竭力活下去。 “我只是一个旁观者，任何人都只是你生命的旁观者，你才是你自己的主角，不要把这个事情寄托在我身上，我可以帮你，但也只是帮你而已。” “我相信你，你会安顿好自己的。” “就像今天一样，奋力奔跑，不要回头，你刚刚做得很好，特别好。” 洛栖知道，天天把死挂在嘴边的人，不是在期待死，而是在渴望爱。 可谁也不会比你更爱你自己。 没人救你的时候，你要救你自己。 “爱你自己。” 很久之后，祝至青低低回了一句，“······嗯。” 洛栖拍了拍她的头发，安慰着怀里湿漉漉的女孩儿，“不要怕，这一次，我在你身边。” 祝至青紧了紧这个拥抱，“嗯。” 有时候这些干瘪的话有用，有时候干瘪的话也没那么有用。 洛栖也不确定这些话能不能安慰祝至青。 但拥抱永远有用。 没人拥抱你的话，双臂张开，拥抱自己。 给自己一个狠狠的，大力的，很凶猛的拥抱。 第92章 你听说过洛栖么？ ‘叮——’ ‘您的剩余积分2点，本次解救18人，共计积分20点。’ ‘检测到您的积分不足，目前没有再次重来的机会，请您谨慎行事，珍惜生命。’ 18人？ 洛栖记得上次是29人，她算了算，加上公交车幸存乘客和那些游泳队活下来的女孩子，最多也就十几个，怎么也凑不齐29个人。 还有这次酸梅汤事件，就算有人喝了下了农药的酸梅汤，农药见效齐快，喝了酸梅汤的人应该马上就会有反应，那时候的操场应该会乱成一团，剩下的人应该也不会在看见他们吐血之后再去喝酸梅汤？ 怎么也不该有18个人，也不知道这是怎么算出来的。 洛栖到现在只是大概知道这个重来的积分获得的方法，那就是救人，大概拯救一个生命就能获得一点积分，凑齐三十分可以获得重来的机会，一次重来三十点积分。 她试过去救小动物，花钱把濒死的小猫送进医院，小猫救活之后积分没有任何变化。 她也试过见义勇为，把溺水的孩子从水里捞出来，积分依然没有任何变化。 好像只有在做和那些怪物，那些‘玩家’，还有和红色电影院里的剧情有关的事情的时候，才会产生积分。 祝至青的事情就是红色电影院告诉她的，那部叫做谋杀盛夏的电影，穿着白裙子的女孩报复了所有欺凌她的人，从高楼上一跃而下，和他们同归于尽。 今天这个酸梅汤事件，电影院里也拍出来过，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调配的，喝了酸梅汤之后无数学生腹中绞痛，吐出血，还没到医院就失去了意识。 电影里的祝至青知道她的事情终将败露，破罐子破摔，在被抓到之前杀死了所有没被毒死，欺凌过她的人。 电影里没有洛栖，那个白裙子女孩始终没有向洛栖求救，她的人生被分割成了简单的两个部分，被霸凌，然后同归于尽。 从头到尾没有人带她离开，她也从未试图求救。 可今天当洛栖撞翻那个酸梅汤的桶之后，祝至青主动拉住了穿着袋鼠服的洛栖的手，跟着她离开一切喧嚣。 命运是可以改变的。 卫生间的隔间里，洛栖一边盘算着，一边换衣服，身上的袋鼠服湿漉漉的，透着一股难闻呛鼻的酸味。 “这次月考成绩出来了，你考得怎么样？” 卫生间里，两个女生走了进来。 “就那样呗，数学退步了很多啊，不过也值了，前几天真是玩儿爽了。” “数学第一，好像还是那个洛栖？” “这不是废话，还能是谁？那个变态。” 变态·洛栖在隔间里顿了顿。 有个女生动了动鼻子，有些困惑，“卫生间里什么味道啊，谁拉的屎馊了么！” “大概谁上厕所没冲水，没素质。” 两个女生笑了笑，其中一个人打开了卫生间的窗户。 “我刚听到金胖胖在办公室破口大骂，又是谁谈恋爱被抓了？” “不是，你知道陈轩宇么？” “哪个陈轩宇？” “二班那个。” “哦——你说那个万年老二？” “是啊，常年考第二那个书呆子，他这次考试据说考了个年段倒数诶！退步五百多名！” “单科还是总分？” “当然是总分！金胖胖就气炸了，说陈轩宇一个人就拉了二班平均分十几分！” “他不是万年老二么？怎么这次考这么差？生病了？” “谁知道，听说他来上学的时候还穿了自己的衣服，都没穿校服，整个人也怪怪的，剃了头发，把刘海撩上去了。” “他？帅么？” “还行，看上去清爽了一点，但也就那样。” “哈哈，你说他会不会是重生了？小说里不都这么写的。” “谁重生考倒数啊！” 女生们嬉笑的声音逐渐远去，卫生间里洛栖换了一身校服，拎着一袋子酸臭的衣服走了出来。 垂眸，拧开水龙头，细细的水流冲走了所有黏腻的污秽，洛栖仔仔细细清理着自己的指缝。 祝至青拿起了放在边上的衣服，“洛······洛栖，这个衣服，我拿回家洗，等后天晚上我给你带回来行么？” “嗯。”洛栖拿过祝至青递给她的餐巾纸，“现在去拔河大概来不及了，我要去食堂，你呢？” “我也去食堂！”祝至青马上说，然后声音又小了一些，“可以么？” 洛栖无声笑了一下，拎过了祝至青手里提着的衣服，“当然可以啊。” “洛栖，我拎得动！你给我！” 洛栖拎着衣服就走，祝至青追了上去，却怎么都抢不过洛栖。 天色渐暗，晚自习的时候，洛栖拿着水杯走出了教室，这个时候还是自习上课的时间，教学楼灯火通明，所有人都在自己的座位上奋笔疾书，努力多做点作业，这样就不至于在周末放假之后把作业带回家去。 走到开水房的时候，边上有一个男生趴在窗台上，双目无神地看着外面黑漆漆的风景，一看就是考太差被打击到了。 洛栖站在饮水机前，一口喝完了保温杯里渐凉的水，换上滚烫的热水，水汽蒸腾，扑倒脸上的时候热气消散，只剩一股薄薄的雾气，模糊了洛栖的轮廓。 吹了吹杯子上的热气，洛栖走到了男生身边，状似不经意地说，“科技，创造生活？” 男生惊讶地回过头，看着洛栖的眼神愣愣的，看着看着，他的眼神里透着难以掩饰的震惊和惊喜，嘴巴微微张开，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地问，“玩······玩家？” 洛栖挑眉，点了点头。 男生一把就抱住了洛栖，差点没流下眼泪，哐哐两拳砸在洛栖的背上，“家人，家人呐！我终于碰到队友了！” “这边不是有句谚语什么的，老乡鸡……什么流眼泪啥的……” 洛栖挣开了他的手臂，退后半步，“你的任务是什么？” 说起这个男生就是一把血泪，“考试！我的任务就是考试，考试，不断考试，然后超过那个叫洛栖的人，我都服了，这个陈轩宇做梦都想超过洛栖，不谈恋爱，不打游戏，天天闷头就只知道读书啊！” 平复了情绪之后，男生，也就是陈轩宇，激动地问，“你认识洛栖么？” “我对这边的考试不是不会，是真的一点都不会啊！我一看到他们的书头都大了，这次考试年段倒数第三！” “反正游戏布置的任务就是完成他的心愿，超过洛栖是没可能了，听说那个变态每次考试都是年段第一，我准备去搞点药把洛栖弄成傻子，这样下一次月考，她肯定是倒数第一，我努努力，总应该能超过她！” “或者我花点钱让洛栖考差点？” “上星期我请了病假，这星期光顾着考试，都没来得及去找我那个目标，光听说她的光辉战绩了。” “你几班的，认不认识那个洛栖？” “我听说她一班的。” 洛栖喝了口热水，呼出了一口雾气，在袅袅散去的雾气背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就是洛栖。” 第93章 鸡神 “我就是洛栖。” “哦，你就是······等等，你是谁？” 气氛一下子就变得尴尬了起来，声音被扼杀在喉咙里，陈轩宇咳嗽了几声，“哦，你就是洛栖啊，好巧，好巧······” “都怪这破游戏，连个游戏面板都没有！” 转念一想，鲁恩乐了，手掌一拍，“那岂不是更好！” “咱们商量一下，下次月考，你考一下倒数呗，试卷上最好一个字都别写那种，就当帮帮我，可以不？” 洛栖望着窗外茫茫的黑暗，幽暗的路灯中树影闪烁，捧着外壁微热的保温杯没有说话。 “不对啊，你怎么还能考第一的？”陈轩宇愤愤不平，“难道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就这么大么！” “还是你有什么帮助学习的异能？” 洛栖转过头，看着陈轩宇的眼睛，在这场对视中，陈轩宇败下阵来，移开了目光，“我知道规矩，这样，你要是能帮我完成任务，我给你钱？你的任务是什么，我也可以帮你啊！” “大家都是玩家，别这么冷漠嘛，互帮互助喽？” “不完成本阶段任务，也没办法领取下一阶段的任务？” 洛栖握紧了手指，“下一阶段的任务？” “对啊，”陈轩宇说，“任务肯定一环套一环嘛，一个任务完成了就会自动进入下一阶段，这不是挺正常的？你没听说？” 陈轩宇看着洛栖若有所思，“看来你也没有完成你第一阶段的任务。” “你没听说过玩家也会猎杀玩家？” 【公频交流】里早就揭示了有会猎杀玩家的红名玩家，有人会在蔚蓝onle中杀死同类。 “你就不担心我是红名玩家？” 陈轩宇抬起头，第一次正视洛栖的眼睛，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击中了洛栖，在和他对视的一瞬间，周遭所有景象都突然开始褪色虚化，微微的光中她只能看见陈轩宇那双突然变得深邃的眼睛。 这是一种危险的，被窥探的感觉。 洛栖下意识退开一步，避开了这个危险的眼神。 “你就当我和你一见如故啦，”陈轩宇摆了摆手，笑了起来，“你将来会参加我的婚礼。” 婚礼？ 洛栖一脸的一言难尽，那又是什么鬼？ 陈轩宇哥俩好地拍了拍洛栖的肩膀，“反正你是值得信任的，我相信你不会杀我。” 他的神态自信，似乎哪怕洛栖是红名玩家，也不会杀他。 洛栖不太能理解这种突如其来的信任，“理由呢？” 陈轩宇歪了歪头，眼神难测，“就当我是直觉喽。” “我的直觉很准的，从来没出过错。” “既然你以后会参加我的婚礼，那我干脆早点邀请你好了，你要不要作为我的客人参加我的婚礼？” 陈轩宇站直了身体，对洛栖伸出了手。 灯光投下他的影子，让他莫名高大了几分，洛栖能够感觉到此时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不是稠城高中高一学生陈轩宇，而是一个更高大一些，年纪更大但并没有更成熟的人。 “你，愿意参加鲁恩的婚礼么？” 鲁恩。 这是这个玩家的名字。 他是真的相信洛栖会去参加他的婚礼，作为宾客，作为朋友。 洛栖握上了他的手，接受了这份来自未来的邀请。 “你的异能是预知命运之类的？” 只有这种异能才能解释他莫名其妙的信任。 陈轩宇，不，应该叫他鲁恩，点了点头，“你可是我亲自邀请的第一个客人，来这个游戏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洛栖问，“你还能看见什么？” “参加婚礼的人是长我这样么？” 鲁恩摇了摇头，竖起一根手指，笑嘻嘻地做了个‘嘘’的动作，“不能说太多哟，说出来，很多事说出来是要付出代价的。” 说着说着，鲁恩的鼻子里流出了鲜血，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餐巾纸，熟练地抹去了鼻血。 看见洛栖的眼神后，鲁恩笑了笑，把沾着鼻血的纸巾丢到一边的垃圾桶里，“你别紧张，这个不是代价，不过如果代价只是流血，那也蛮好的。” 洛栖指了指他的鼻子，“那这······” 鲁恩咧开了一个笑，“上火，他们这里的炸鸡是真的好吃，鸡肉超嫩的，我恨不得早中晚都吃炸鸡，还有那个薯条，哇噻，再沾点番茄酱，人间美味！” 鲁恩咽了咽唾沫，似乎还在回味，“要是能把这里的东西带回去就好了。” 他们一起转身，看着外面的夜空，夜风轻轻吹拂，鲁恩感慨了一句，“这里的夜空，还有星星。” “是真的星星喔！” “星星真漂亮。” 他看着星空的眼神痴迷，手舞足蹈地像个孩子。 繁星闪烁，一片重云遮住月光，很快云随风散，月光星光再次照耀大地。 星夜之下，一只肿胀发黑的血的手伸向了刚从肯德基吃得酒足饭饱打着饱嗝的鲁恩的肩膀，长长的指甲一把就刺进了鲁恩的皮肉里，鲁恩痛呼一声，被血手带着在地上拖行。 “你是谁！你知道我是谁！你敢杀我！” 鲁恩手里只有啃了一半的炸鸡腿，没有刀剑。 他用鸡腿骨头拼命击打着那只勾在自己背上的血手，挣扎间仰头看向那个胆敢袭击自己的人，却呆住了，手里的鸡腿骨头掉在了地上。 那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只长着血手的巨大的鸡，这只鸡有半人多高，一只鸡翅膀已经变成了血手，穿进他的身体里，勾住了鲁恩的血肉，另一只还是正常的鸡翅膀。 不，正常个鬼啊！ 谁家鸡翅膀比人的胳膊还大啊！ 这这这······ 鲁恩慌了，这不是校园文么？怎么变成恐怖游戏了！ 这个鸡是几个意思，他登录游戏以后吃了太多炸鸡，炸鸡成精来报仇了么？ 鲁恩往下一扫，这只巨大的鸡没有鸡爪，而是长着一双和蛤蟆一样的蹼，蛙腿比人腿还粗，它每次前进都是依靠强劲的后肢高高跃起向前，就这么一顿一顿地拖着鲁恩往黑暗深处走去。 “大哥，大哥，你有话好好说，别这样啊！放开我行不行！” 不论怎么挣扎都张不开这只血手，这只鸡的行进速度极快，鲁恩的衣服都在地上被它拖烂了，细碎的石子和刀一样刮在他的背后，划出了一道道血痕。 鲁恩躺在地上看着漫天繁星不断闪烁，眼睛里泪水汪汪地，“鸡神大哥，我错了，我不吃炸鸡了还不行么！” “有话好好说啊鸡神大哥！” 第94章 报酬 吃了那么多炸鸡，还是第一次被鸡吃。 鲁恩第一次开始讨厌这么世界，在他自己的现实世界，虽然没有好吃的炸鸡，可也不会有想吃人的鸡啊！ 他也不会手无缚鸡之力，任鸡宰割。 现实中这只鸡根本不可能抓到他。 “救命啊！救命啊！警察叔叔！有鸡要吃小孩啦！” 想归想，鲁恩还是扯开了嗓子，脸上青筋暴起，在地上扭成一条蛆，“有人吗！救命！” “救命啊！” 该死！该死！ 鲁恩眼前的星空因为不断被磕到石头上而逐渐变得模糊，他觉得自己大概快死了。 不能死，他也不会死，他还没有结婚。 好可惜啊，吃不到炸鸡了。 早知道刚才就在炸鸡店多待一会儿了。 一点比星光还亮的寒芒进入了鲁恩的视野，一把红色的大剪刀狠狠扎穿了血手，剪刀深深插进地面，随着那个怪物的拉扯在坚硬的地上划出了一道火星，微热的火星溅落在鲁恩的脸上，他没有避开，火星在他脸上留下一点阴影。。 一一闪即逝的亮光中，他看见了洛栖坚硬冷静的面孔。 她追到了鲁恩的身边，用非比寻常的力气一把就扯住了血手，鲁恩也没看清洛栖做了什么，等他有意识的时候，洛栖已经拎着他的脖领子把他丢到了身后。 她挡在了鲁恩和那只怪物面前。 鲁恩这才感受到了迟来的疼痛，背后的皮肤大部分都被撕裂了，肩膀上几个深深的指印，鲜血顺着他的肩膀下渗，染湿了他的衣服。 洛栖没有去看鲁恩的状况，她和那只怪物对视，身体微微屈起，那只怪物丢失了自己的猎物，也愤怒非常，喘着粗气跳到了一旁的路灯上，俯视着洛栖。 不用打招呼，也不用什么交流，洛栖豹子般下蹲，把所有力量集中在腿部，快速穿过马路，高高跃起扑向了那只也向她扑了下来的怪物。 怪物双腿力量极大，抓握地路灯微微摇晃，闪烁几次之后，路灯熄灭，一切都陷入了黑暗。 鲁恩只能听见空气中传来了乒乒乓乓的打斗声，这个鬼地方只有一个路灯，路灯熄灭之后，他看不清面前的情况，也不知道谁在上风，他只能等待。 没事？ 鲁恩咬着牙站了起来，应该没事的，他还没结婚，洛栖还没参加他的婚礼。 他们都不会死在这里的。 是？ 看着洛栖被那个怪物踢翻在地，怪物在洛栖身上高高跳了起来，可以想象那巨大的身躯落地的时候一定会把洛栖所有骨头都踩碎，鲁恩顶着撕心裂肺的疼痛，把手边一块板砖砸到了那只鸡身上，冲着洛栖高呼，“快跑！” 妈耶，那只鸡怎么这么吓人！ 正在下降的怪物下意识避开了这块板砖，这一倾斜，它的脚踩在了边上，身体重重翻倒在地，摔了个四脚朝天，蛙腿朝天乱蹬，翅膀扑腾着在地上画圈，半天没爬起来。 趁着这功夫，洛栖快速翻身，一把揪住鲁恩的胳膊，拉着他就开始狂奔。 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在小巷子里乱窜了几分钟，鲁恩已经晕头转向，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了。 洛栖带着鲁恩逃到了大路上，人来人往中，并没有出现尖叫。 那只怪物没有追上来。 松了口气，两个人都在街口喘气，平复着杂乱的心跳和呼吸。 “喂，你······要不要做我保镖？” 一家私人小诊所外面，鲁恩就着矿泉水吃下两颗止痛药，转头的时候扯到了肩膀上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他看着正在为他处理伤口的洛栖，眼神里露出一丝期待。 洛栖面无表情地用小镊子把嵌进他皮肉里的小石子挑出来，没有回话。 “我也不是要你一直保护我，我有保镖的，但是他现在在国外，现在还在天上飞呢，应该明天晚上才会到这儿，那只鸡也没死，你就保护我24小时？” 看她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鲁恩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那只鸡实在是吓着他了，“你也不白干，我这里还有一支【神经加强药剂】，你要么？” 之前说钱的时候，洛栖似乎没什么反应，鲁恩果断抛出了更具吸引力的东西。 【神经加强药剂】！ 郑元洁只是个有基因病的普通人，但登录蔚蓝onle后，服用了公司发给他的【神经加强药剂】，然后就拥有了异能，可以变成蛇身，具有一定变形的能力，还很难被杀死。 这个鲁恩也有这种东西？ 剪刀还在洛栖的口袋里，她原本的打算是先获取鲁恩的信任，在最后快要登录的时刻夺取鲁恩的身份，就和她之前做的一样，反登陆蔚蓝onle。 昏暗的灯光打在洛栖不动声色的脸庞上，“你自己为什么不用？” 鲁恩叹了口气，像个哀愁的小老头，“我不喜欢这种东西，你也不会喜欢打针的？” “那种东西打到身体里，总觉得是一种破坏身体的杂质，感觉不是很好，我就没用，下线这支药剂就过期没用了，不如给你？” “就当做报酬嘛。” 鲁恩笑笑，“怎么样？” “成交？” 洛栖放下了镊子，地上是几颗沾着血的小石子，“我还不知道你得罪了什么人，我要在什么人手里保护你？” “现在开始消毒，会有点痛，你忍忍。” 鲁恩点了点头，“之前那个游戏公频里不是说了么，这个游戏很特殊，在游戏里死亡就是现实死亡，在现实生活中，这帮人根本不可能碰到我，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知道了我的消息，所以想通过这个方式来杀我，理解，理解······” ‘嘶——’ 鲁恩的话被冰凉的痛感强行打断了，洛栖用棉签沾上消毒水，均匀地涂抹在那些比较深的伤口里。 他应该没有被拖行太长时间，大部分都是浅浅的伤口，除了肩膀上的指印比较吓人之外，其他的伤口倒都还好。 “既然危险，为什么还要登录？” 鲁恩看样子也不像是什么很穷的人。 他还有保镖，而且从头到尾这个人都透露着一股散漫、无所谓的感觉，刚才被怪物袭击的时候，他虽然一直在尖叫，但洛栖觉得他根本不害怕。 他十分确定自己不会死在这里，只是不知道如何脱身而已。 嘶—— 鲁恩的表情扭曲，好久才从那股痛感中缓过来，他往嘴里递了一颗糖，‘咔嚓’一声咬碎了糖果，甜蜜的汁液很好抚慰了消毒上药的痛苦。 “你不觉得很好玩么？” 第95章 【神经复制药剂】 鲁恩抬起了手，仔细欣赏着上面血迹未干的伤疤，“这是我第一次受伤，这痛感，真是太真实了，如果不玩这个游戏，不是太可惜了么？” “更何况还有这么好吃的炸鸡。” “咱们那儿的鸡肉和他们这里的完全没办法比，只是蛋白质，一点香味都没有。” “你晚饭吃了么？待会儿我请你去吃炸鸡！上星期我吃遍了一条街，在炸鸡方面我觉得我已经颇有心得了。” 洛栖包好了鲁恩背后和肩膀上的伤口，“你有钱？” 鲁恩点点头，拿出了一部手机，“陈轩宇这个角色，他爸妈对他还挺好的，账户里有小一万呢，在这个世界，一万块也算很多钱了，更何况这家伙也不怎么花，都攒在卡里。” “便宜咱们啦！” 鲁恩穿上了衣服，他背后的衣服依旧破破烂烂的，但幸好晚上没什么人会看见。 ------------------------------------- “一对辣翅，一对奥尔良烤翅，一个炸鸡腿，一份大薯，一杯中可。” 炸鸡店里，鲁恩点单的姿势老练，转身问洛栖，“你想吃什么？” 洛栖研究了一下菜单，炸鸡店她来过很多次，但每次都是进来避寒或是躲人的，深夜十二点以后，路上开着的点本来就不算多，只有一家炸鸡店和便利店彻夜开门。 24小时营业的炸鸡店和便利店给过她很多温暖，很多时候她都觉得这些地方比冰冷阴暗的家里更加温暖舒适。 不过她还没在炸鸡店里点过单。 “一只脆皮炸鸡，一只奥尔良烤鸡，三对辣翅，三对烤翅，三个全翅，两个炸鸡腿，一份鸡米花，五根里脊肉，三个鸡肉卷，一份大薯，两杯牛奶······” 看着她这报菜名的架势，鲁恩赶紧拦住她，“我点过了，你不用帮我······” “知道，没帮你点，这些都是我的，”洛栖看着菜单都没回头，“再来一份香芋球和虾球，先这样，谢谢。” 鲁恩目瞪口呆，“大姐，你吃的完么？这都够五个人吃的了？” 炸鸡店店员也点了点头，“是啊，小妹妹，要不要帮你打包一部分带回家去吃？这些······真不是一个人能吃完的量。” 两个人看着洛栖的目光都是劝她取消订单，千万别被撑死的善意。 洛栖摸了摸下巴，“还可以打包么······那就帮我再点五个炸鸡汉堡，一只脆皮炸鸡，一个双人套餐，这些打包。” “其他的现吃就行，多给点酱料，谢谢！” 鲁恩咽了口唾沫，靠近洛栖，轻声问，“你的异能难道是吃东西？” “那你该去做吃播啊！这个洛栖有做吃播的梦想么？” 鲁恩上上下下打量着洛栖匀称的身材，怎么也想不通这个身体居然可以塞下这么多的食物。 洛栖点完了以后，拿着店员递给她的热牛奶，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了下来。 “没有。” 洛栖叼着吸管，在沙发座上翘起二郎腿，踢了踢鲁恩的脚，“你那个【神经加强药剂】准备怎么给我？” 鲁恩像只小仓鼠似地环顾四周，确定周边没人以后才说，“这种药剂一般都是在登录之前进行转让的，我可以把我账户上的【神经加强药剂】转到你账户上，你登录的时候选择服用就行，这个药剂服用的时候，就要接受公司布置的支线任务，完成公司的要求，我不知道你服用之后会不会有公司布置的特殊任务。” 洛栖问，“你的特殊任务是什么？” 鲁恩耸了耸肩膀，还没耸起来就扯到了肩膀上的伤，疼得表情扭曲了一瞬，“我那个药剂是公司送我的，没有特殊任务，但转让给你有什么变化，我就不确定了，你自己看着办。” “你账号多少？我下线以后尽快转你。” 洛栖放下了腿，身体前倾，直视着鲁恩的眼睛看了过去，“我现在就要。” 她的态度笃定，无可转移。 “现在？”鲁恩吃了一惊，咳嗽了一下，可乐呛进了鼻腔里，“现在我怎么给你？” 洛栖放下了牛奶，手指微微摩挲着温热的杯壁，神色沉冷如冰，“现在给不了就换，换一个你现在就可以给我的东西。” “我不要将来，只要现在。” 炸鸡店里的灯光不知为何突然闪烁了几下，洛栖看向了外面，下巴朝着炸鸡店外面点了点，神色玩味，“你到底是有多招人恨呐，这又来一个。” 鲁恩顺着她的指示看了出去，炸鸡店透明玻璃外面，一个看不清面庞的高大身影面朝他们的方向，一动不动，灯光下，鲁恩哆嗦了一下，他刚刚似乎和那人猩红的眼睛对视了一下。 那人看着自己的眼神暗藏着兴奋，那是狩猎者看着猎物的眼神，阴森恐怖，一眼就让鲁恩竖起了鸡皮疙瘩，头皮发麻。 远处的车灯无意间扫到了高大身影的方向，鲁恩一个哆嗦，浑身冷汗直冒，往后移了移身体。 虽然只是一闪即逝，但他确定他在那个高大身影身后，看见了一大群有着猩红眼睛的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鲁恩总觉得自己听见了那只鸡的蛙腿在地上蹦跶，慢慢靠近自己的声音。 真是见鬼，到底谁暴露了他的位置！ 一只鸡就吃不消了，何况这一大帮！ 鲁恩眸中神色变换，死死盯着站在外面的高大人影，最终还是压下了所有情绪，他咬着牙，情不自禁换了个位置，坐到洛栖身边，“【神经加强药剂】我现在肯定给不了你，但我还有一个【神经复制药剂】，这是我拿来保命用的！你······你一定要保护好我！” 鲁恩把一个玻璃瓶塞到了洛栖手里。 【神经复制药剂？】 洛栖摩挲着那根被捂得温热的玻璃管，刚刚鲁恩之所以笃定自己不会死，一方面是因为他有预知命运的异能，另一方面就是有这个药剂的倚仗。 鲁恩的语速很快，似乎有些害怕，“这个药剂是实体，和【神经加强药剂】只能在线上使用不同的，这个【神经复制药剂】打进身体里以后可以复制别人的异能，但只有两个小时的效用，我拿来保命用的，你可别说话不算话！” 洛栖笑了笑，“你不是说刺激么？现在出去和他们打一架，特别刺激。” 鲁恩挑起了眉毛，“我是想刺激，但我也没想死啊！” 他看着洛栖的目光既有依赖，也有审视，“你到底行不行啊！” “等着。” 喝光了所有的牛奶，把垃圾留在小圆桌上，洛栖推开椅子走了出去，给鲁恩留下一个背影。 虽然瘦弱，但结实，可靠，一看就很有安全感的背影。 明明是个纤瘦的姑娘，脊背却比刀更挺直坚定。 鲁恩看着她的背影，狠狠吸了口一口可乐，“难道她的异能是体力类的，所以吃这么多？” 第96章 栖姐 洛栖走出炸鸡店，在鲁恩的视线下，突然加速暴起，一脚就踹翻了那个高大的身影，他们纠缠着滚入了鲁恩的视线盲区，被茫茫黑暗遮住了身影。 鲁恩站了起来，眯着眼睛努力想看清阴影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想出去，看着那边动荡的影子却又不敢过去，只能在炸鸡店里焦急地等待，在店员上菜的时候还得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和他们说谢谢。 阴影里，洛栖抱住扑进她怀里的声声，狠狠揉了揉，“这么乖的小猫咪是谁家的呀？” 遇见声声，洛栖柔和了嗓音，蹲下身笑意满满。 谁遇见小猫咪不会变成夹子音呢？ 声声蹭了蹭她的手掌，在化为小猫咪的声声身后，有老虎的尾巴，也有狐狸、蛇、狗和其他许多动物的尾巴，数十条大尾巴在空气中快速摇晃，灯光之下，给远处的鲁恩造成了一种洛栖正在和一个拥有触手的怪物纠缠奋战的错觉。 洛栖摸了摸声声的小爪子，“刚刚有没有伤到你？手伸出来给我看看。” 声声乖乖地任洛栖检查自己的猫爪，上面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洛栖松了口气，挠了挠声声的下巴，“今天声声表现很好，待会儿给你吃鸡肉好不好？” 她靠在墙壁上，时不时走出阴影，在灯光下装出一副被打出阴影的狼狈样，实则在看着自己手里的这根玻璃管。 和之前注射过的a级【基因改善药剂】一样，这个【神经复制药剂】是注射使用，玻璃管里的液体微蓝，质地粘稠，不只是什么成分，鲁恩也没说这个东西的等级，但洛栖猜这东西应该很值钱。 鲁恩那家伙不知道是什么身份，容易相信人，喜欢吃炸鸡，天真中带着点残忍，他是真的来享受这个‘游戏’的，看得出来他地位应该很高，很自然地就认为洛栖应该站出来保护他，自己有这种保命的药剂，却只是因为不喜欢就不用，宁可原地挨打，等着别人来救他。 看上去像个被保护很好的大少爷。 “【神经复制药剂】······” “花样还真多。” 晃了晃里面微蓝的液体，洛栖打开玻璃管下面的盖子，露出了里面细细的针头，她合上了盖子，放回了兜里。 两个小时，她必须好好利用。 脱下校服外套，洛栖划开了自己的手，在自己身上、脸上都抹上一些血，还在自己身上制造了不同的伤痕，刀伤、淤青、骨折，力求这个伤痕看上去真实又吓人。 她血肉愈合的速度很快，但她和鲁恩距离很近，应该足以让他看见自己身上的伤痕。 洛栖对声声勾了勾手指，摆出了大战一场的气势，大喝一声，“来，声声，咱们决一死战！” 声声摆动尾巴，洛栖扑上去，和这些尾巴战到了一起。 灯光拉长了阴影，倒真的造出了少女和怪物殊死拼搏的幻象。 玻璃窗后，鲁恩心惊胆战地看着洛栖和那一大帮高大身影打得你死我活，他的视线微微漂移，在他的视野里，他看见外面起码站了几百个黑衣大汉，他们眼睛猩红，有些人手里抡着长刀，有些人手里会喷火，还有些人手里拿着霰弹枪，个个凶神恶煞，一看就不是善茬。 可比他们更凶恶的是洛栖。 鲁恩眼中，洛栖就和那些电影里的超人一样上天入地，眼睛还会发射红色激光，所向披靡，遇神杀神，御魔斩魔，和外面那些大汉打得飞沙走石、天昏地暗。 和大片一样。 太给力了。 他看得过于入迷了，连店员给他上菜都不知道。 “顾客，你们的餐上齐了。” 叫了半天，鲁恩都没有反应，店员也就走开了，留着一桌堆得跟山一样高的食物和看着玻璃一脸呆滞的鲁恩。 反正钱都已经付过了。 和鲁恩的脸只有一寸之遥的玻璃外壁，紧紧吸附着一只小小的触手怪。 和鲁恩对视的不是洛栖，而是这只小小触手怪的绿豆眼。 洛栖做了两手准备，如果这个小触手怪没办法迷惑住鲁恩的神智，她和声声也要做出一幅殊死搏斗的样子来。 幸好鲁恩应该没有接受过这种抵抗幻觉的训练，看着玻璃外面都看入迷了。 等超人洛栖回来的时候，炸鸡又热又烫，新上来的牛奶都还是热的。 古有关羽温酒斩华雄，今有洛栖热鸡斗群雄。 鲁恩回过神，看着洛栖的眼神全是震撼，“你也太强了！” “姐，你太牛逼了！我的天呐，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姐！” “那些尸体怎么办？”鲁恩指了指外面，在他的眼里，街道已经变成了战场，马路上全是横七竖八不忍直视的尸体。 洛栖看了看外面空空荡荡，没车没人，连鬼影都没一个的街道，往嘴里塞了一个鸡块，语气淡淡，“会有人来处理的。” 鲁恩用力抓住她的胳膊，眼睛里全是兴奋的光芒，“你到底是哪里来的人啊，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厉害的人！” “就连我那个保镖都没你厉害！” 鲁恩竖起了大拇指，脑子里啧啧啧地回荡着洛栖上天入地，眼睛发射激光秒杀所有人的样子。 这才叫刺激啊！ 洛栖拿起了一包番茄酱，被鲁恩一把夺了过来，“栖姐，这种小事怎么能亲自动手！就让我来，您好好吃！今天真是辛苦了！” 鲁恩撕开番茄酱，细致地挤到了洛栖手里的鸡块上，他盯着洛栖的眼睛炯炯有神，“栖姐，我有幸知道你的现实姓名么？或者和我交换一下通讯号？” “你的异能到底是什么啊，太厉害了，我觉得你比那个战锤-昆廷都还牛逼！” “难怪你会来参加我的婚礼啊！您来参加我的婚礼，那是我的荣幸啊！” 鲁恩思维发散，已经联想到了在他的婚礼上，洛栖飞到半空中，眼睛发出红色激光，给他们开红酒的场景了。 “像栖姐这样的人，现实里一定也很牛逼！” 洛栖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埋头吃鸡，深藏功与名。 她的手肘边迅速出现了一根又一根鸡骨头，鲁恩心里一个咯噔，难道……难道！ 他舔了舔嘴唇，试探着问，“难道······是栖哥？” 栖你大爷！ 洛栖没好气地拎起一只鸡腿，怼进了鲁恩的嘴巴里，“吃你的。” 香嫩的汁水顺着舌头滑进了喉咙里，鲁恩咀嚼一下，牙齿主动咬合，撕下一块鸡肉。 他点点头，懂了，这就是大佬的神秘！ 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洛栖把骨头丢到一边，拿起了一个新的鸡肉，她吃的动作很快，但目标明确，给人一种慢条斯理细细品尝的错觉，“你给我的这个【神经复制药剂】，是复制了什么异能？” 鲁恩赶紧吐出了嘴里刚嚼了一口的鸡肉，“是b级异能【虚影操控】。” “等级虽然不算高，当保命手段来说很实用啦。” “不过现在我有栖姐你了，这些什么垃圾异能，都没什么用了哈哈哈！” 第97章 十三江市 虚影操控？ 操控影子么？ 洛栖点点头，没有去问鲁恩这个异能的作用。 异能生效只有两个小时，在有限的时间内，她要做到熟悉这个异能，还要做到能用这个异能去做事情。 b级异能，听上去已经很不错了。 洛栖自己身上这个【快速愈合】也才b级，但这b级的异能就足以让她伤口迅速恢复。 不过随着年纪的增长，她伤口恢复的速度是明显在增快的，难道异能也会增长？ 或者应该叫进化？ 洛栖提着打包袋，在炸鸡店门口和鲁恩道别。 鲁恩看心有余悸地躲在洛栖身后，张望着炸鸡店前的那一片阴影。 没有尸体，没有血迹，那里现在安安静静，什么动静都没有。 除了洛栖和他，没人知道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几百个大汉横尸于此。 “栖姐，你······你要去哪儿啊？你不是要保护我么？” “你别走啊，今晚去我家好不好？我有点怕······” 鲁恩攥着洛栖胳膊上的衣服，眼巴巴地看着洛栖，“栖姐，下次登录的时候，我把【神经加强药剂】转你，你先保护我好不好？” “你别离开我，我怕啊。” “万一后面还有人来追杀我，我岂不是死定了？” 鲁恩想想那些拥有各种异能，杀人不眨眼，眼睛猩红的高大壮汉就头皮发麻，他根本不知道对方到底派出了多少人来追杀他。 “他们到底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鲁恩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他从未在网上暴露过自己的身份，洛栖看上去也不想是和那些人一伙的，除了那个还没到的保镖之外，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们甚至不该知道他的游戏id。 现在能相信的，只有洛栖。 “栖姐，要不我去你家也行，你能不能别离开我？” 鲁恩摇了摇洛栖的胳膊。 陈轩宇的个子比洛栖还要稍高一些，只是平时一直低着头，缩着脖子，把自己的脸深深藏在厚厚的刘海后面，还戴着个黑框眼镜，完全就是个书呆子。 鲁恩进入陈轩宇的身体之后，抬起了头，把刘海撩了上去，还把眼镜摘掉了，虽然长得不怎么样，但阳光开朗了不少，带上了一些这个年纪该有的，自信澎湃的少年气。 再给陈轩宇一百年，他也做不出鲁恩这副弯下身抱着洛栖不肯放手的样子。 洛栖打了个响指，从角落的阴影里走出了一只纯黑的猫。 鲁恩这才注意到角落里还蹲着一只黑猫，它的脚走在地上完全没有声音，墨黑如夜，皮毛泛着顺滑的油光，一双黄金瞳懒懒扫了鲁恩一眼。 金瞳黑猫跳进了洛栖怀里，舔了舔她的下巴。 “这······这······” 鲁恩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今晚它会替我在你身边守护你，这是······”洛栖顿了顿，“我的替身使者，危急时刻这只猫会变成我，保护你。” “所以你的异能是分身成猫！” 鲁恩一下子就对这只金瞳黑猫产生了无限尊敬。 无敌栖姐，能变猫猫！ “那你呢？” 洛栖把猫放了下来，摸了摸猫猫的头，“你几岁我几岁？让我去你家，陈轩宇爸妈会怎么想？” “有它在你身边，你就放心好了，今晚不会有事发生。” “我也会时刻关注你这边的消息，我保证如果有事发生，我会第一时间到你身边。” “还是说，”洛栖看着鲁恩，“你不信我？” 鲁恩马上挺起了胸膛，“信啊！那必须信啊！” 三分钟后。 鲁恩战战兢兢地背着书包回了家，一路上一边走，一边回头，生怕这只猫跟丢了。 可也奇怪，不管他走得快还是走得慢，这只黑猫始终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既不远离，也不靠近。 “猫······猫姐？猫哥？吃罐头么？” 鲁恩拐进了一家宠物用品店，开了一罐猫罐头，蹲在地上招呼小黑猫，态度殷勤，眼神讨好。 小黑猫就坐在一边，高冷地舔了舔自己爪子上的毛，一双黄金瞳看着他的眼神和看这个傻子没什么区别。 好。 真是猫如其主，都不好说话。 鲁恩放弃了，把猫罐头放进包里，快步回家。 小黑猫跳上了鲁恩家门外的树上，找了个最舒适的树杈，伸伸懒腰，喵呜一声爬了上去，整只猫都融进了黑暗之中，眼睛看看鲁恩家的方向，不一会儿，又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 同一轮月光下，车窗外风景迅速变化，稠城渐行渐远，洛栖提着外送袋子在高铁靠窗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也抬头望月。 今夜月明，星繁，天朗，气清。 洛栖低下头，奋笔疾书。 边上一个大叔站起来的时候，刚好瞥见了洛栖桌子上的作业，乐了，“哟，小姑娘，这么晚还要写作业啊？” 他凑近看了一眼，确认了，这个作业他看不懂。 “坐高铁还要写作业，小朋友太努力了，在哪个学校上学？看来成绩很好啊！” 洛栖没有理他，不算明亮的灯光下，纸上的字迹如流水般轻轻滑过，黑色字迹很快就填满了一张张试卷。 这个大叔看洛栖不搭理他，自己讨了个没趣，走开了。 他只能看见洛栖的笔速很快，却看不懂洛栖写得到底对不对。 如果他能看懂或是有正确答案，就会震惊地发现这个小姑娘写的和参考答案几乎一摸一样，而且她在做数学题的时候几乎不用什么思考，下笔又疾又快，正确率更是如有神助。 “女士们，先生们，列车前方到站：十三江站。” “要下车的乘客请提前做好准备，等待下车。” 优美标准的女声在耳边响了起来，洛栖收拾好东西，靠在座位上，脑子里跟着广播一起翻译了一遍这段提示词的英语。 十三江的翻译是thirteen rivers，还是shisanjiang呢？ ‘嗤——’ 2024年5月25日，22:35，复兴号列车在十三江市火车站到站停靠，列车车门打开，乘客们拿着大包小包从里面钻了出来。 洛栖穿着一件灰色的卫衣，在出车门前仰头感受了一下十三江市夜晚的温度。 这个城市距离稠城只有四十分钟的高铁路程，气候温度和稠城都差不多，只不过稠城更加繁华，城市规模更大一些而已。 她的小腿上，一只透明的小鱿鱼紧紧抱着洛栖的裤管。 夜凉如水，洛栖戴上了卫衣的帽子，在如水黑夜中汇入了匆匆的人潮。 第98章 小兔子乖乖 有人在跟踪自己。 保镖和自己说的时候，王伟强冷笑一声，扬了扬手，身后的保镖点点头，打了个电话，把周边剩下的兄弟都叫了过来，团团围在王伟强身边。 王伟强是十三江市的首富，资产横跨房地产、金融、餐饮和娱乐行业，上个月他刚刚经历了一场绑架勒索，被救回来以后第一时间升级了自己身边的安保等级，他实在是不想再体验被那些绑匪粗鲁地捂住嘴巴，脱光衣服跪在地上求饶的事情了。 那群农民工，觉得绑架了自己就可以拿到工资，真是笑话。 最后他们都被他找了最好的律师团队，全都送到了监狱里去吃牢饭，正好用他们的工资去填那一大笔高昂的律师费。 当时整个十三江市都在讨论这桩首富绑架案，他还上了新闻热搜，有人想来采访他被绑架的经历，也有那些农民工的家属来自己面前哭，好友劝自己去外国避避风头，王伟强不屑一顾，他的儿子已经国外了，十三江市的钱他还没挣完，犯法的又不是他，他为什么要去国外？ 他可是受害者。 现在又有不知死活的小老鼠要来冒犯自己的权威了，王伟强在保镖的保护下上了车，纯黑色的轿车，在大排量的引擎轰鸣下，像一头黑色的豹子一样冲了出去，把整个世界甩在身后。 哈，180迈的速度，这帮穷鬼有追上来的办法么！ 这还不是这辆车的极限，他还可以更快！ 他这些保镖虽然没有荷枪实弹，可他们手里的东西打在人身上，会比子弹还要痛！ 他花了这么多钱就是要让那些人有来无回，就是要让他们知道，追他，就是追逐死亡！ 攥紧了手里的泰瑟枪，王伟强盯着车内后视镜，风景迅速流逝，他松了口气，后视镜里没有任何人跟上来。 “王总，安全了，应该没人追上来。” 司机把车停在了王伟强的豪宅门口，保镖先下车，环视一圈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打开了车门。 “您可以回家休息了。” 望江府开盘的时候号称十三江第一，房价是第一，服务和安保也是第一，开发商就是王伟强本人，在造好房子之后，他把楼王别墅留给了自己，安保队也知道这是王总的房子，每天都要巡逻七八遍。 上次绑架也是发生在酒足饭饱，从酒店里出来的时候，而不是在望江府。 在这里，他是安全的。 王伟强吐出一口气，下了车。 刚进家门口，一声娇滴滴的‘老公’就凑了过来，穿着粉红紧身裙的女人笑着迎了上来，往王伟强的嘴里递了一块切好的草莓。 这是王伟强的妻子，比他小十八岁，水灵灵得就像还没毕业的大学生，比他儿子没大几岁。 “老公，今晚我约了姐妹去逛街，你看······” 女人细长的手指在王伟强的胸口打着圈圈，王伟强拉过女人未施粉黛的小脸，香了一口，“副卡刷爆了？” 女人嘟着嘴，靠在他的怀里，“上次买了副画，说是慈善给山区小孩子捐款，谁知道那幅画那么贵，我也没办法嘛，老公？” 温热的香气扑在了王伟强的脸上，不是脂粉气，反而像是一种盈盈的花香，他笑了笑，捏了捏女人的屁股，“知道了。” 女人像个没有骨头的蛇一样蹭在王伟强身上一直没有下来，连吃晚饭的时候也是你侬我侬，嘴对嘴互相喂食，感情好得能流出蜜来。 周边的阿姨面不改色地上菜，对此早就见怪不怪。 饭还没吃完，女人的电话就响了起来，和王伟强飞吻之后乐颠颠出了门，王伟强拿起湿巾擦了擦嘴，也擦去了脸上的吻痕，身后的助理迎上来，接住了王伟强用过的湿巾，“王总，人已经准备好了，让她现在上来还是？” 王伟强漱了漱口，表情淡淡，“上来。” 五分钟后，一个穿着白t恤和牛仔裤，绑着头发的女孩儿进入了王伟强的家。 女孩儿生了一双楚楚可怜的大眼睛，五官秀气，一张娃娃脸特别显嫩，虽然不算绝色，也胜在年轻。 灯光下，女孩儿的脸颊微红，在门口磨蹭了半天，鞋都不敢脱，握着手指怯怯地喊了声，“王······王总。” 王伟强满意地看着这个女孩儿，她的神色透着一股迷茫的不知所措，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清纯和无辜。 王伟强自己已经奔六了，他的老婆比他小十八岁，可他依然觉得自己那个老婆已经变了味道，他需要更年轻的肉体掩饰自己日渐衰老的气息。 反正他有的是钱。 等待女孩儿洗澡的时候，王伟强无聊地打开了一百寸的卧室电视，他身上只穿了一件浴袍，房间开了空调，根本不热，而且现在也没穿衣服的必要。 又不玩情趣。 电视里正在放当地新闻，一些鸡毛蒜皮的八卦，没意思，王伟强换了个频道，打开了一部电影。 宝贝计划，老片子了。 一堆人围着个宝宝插科打诨，你追我赶的片子，王伟强倒是看得蛮上心，时不时笑一笑。 看着看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好像听见了敲门的声音。 暂停电影，王伟强竖起了耳朵。 咚咚咚—— 透过浴室里冲水的声音，确实有人在敲门。 看看没有任何反应的电话，王伟强有些困惑，谁会在这个时候敲门？ 在这个房子里的都是他的亲信，有点眼力见的人都不会在这个时候打扰他。 他走到门前，点亮可视电话，微亮的屏幕上空无一人。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传来。 王伟强仔细听了听，右边是哗啦啦的冲水声，这个声音来自于自己的左边。 空无一人的，左边。 咚咚咚—— 王伟强的心微微抽动了一下，随后一股极大的恐惧如蛇形一般，狠狠咬住了他的心脏。 他的房间在最高的五楼，房间左边是一整面落地玻璃，连阳台都没有，谁能避开重重安保和监控，在他房间的落地窗上敲门？ 咚咚咚—— 王伟强颤抖着回头，他咬紧牙关，连发出声音的勇气都已经没有了。 落地窗外，一个高大的黑色人影悬浮在空中，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第99章 【虚影操控】 望江府小区之外，洛栖看着王伟强黑色的轿车开进了等月到中天之后，去便利店买了瓶水，借他们店里的微波炉热了热一路从稠城带过来的炸鸡外带。 再热过一次的炸鸡味道偏干，香气也没那么好，但洛栖也不是什么挑剔的人，就着矿泉水很快就吃完了。 马路边，路灯找不到的阴影里，洛栖坐在台阶上，拿出了【神经复制药剂】，微蓝的液体被她的体温捂得温热。 她拔掉了玻璃管的盖子，把细细的针头一下子就扎进了胳膊里。 不用推压，微蓝的液体主动进入了洛栖的身体，她咬着牙，已经做好了和注射a级【基因改善药剂】一样的痛感。 可这次注射居然并没什么痛感，只有冰冰凉凉的感觉顺着血管走遍全身。 洛栖脚脖子上的触手怪察觉到了她的体温在慢慢降低，顺着她的裤管往上攀爬，主动缩进了洛栖怀里，一根柔软的触手像围脖一样围在了洛栖的脖子上，小触手微凉的温度完整地覆盖在她同样微凉的脖颈上，触手慢慢收紧。 洛栖的呼吸微不可闻地顿了顿。 那根横亘在洛栖脖子上的小触手又慢慢变得温热，像极了在寒冷冬日的夜间，洛栖独自蹲在火炉前，呼着冷气，将生了冻疮的双手搁在火上取暖。 “声声不在，你不想跑？” 洛栖缓过神来，把脖子上环绕着的触手扒了下来。 刚刚小触手缠住自己脖子的时候，她还以为它会趁机杀了自己或者逃跑，可没想到这只胆小的触手怪会加热触手，给自己保住体温。 小触手缩成了一团，它不会说话，只是在收回触手的时候蹭了蹭洛栖的手。 洛栖把它依旧放到自己的脚脖子上，走到灯光下，看着自己的影子。 灯光下洛栖的影子并没有随着她的脚步慢慢拉长，反而越来越黑，越来越深邃。 洛栖举起了自己的手臂，黑色的影子也跟着她举起了自己的手臂，随后，黑色的影子摆了摆手，似乎是在对谁打招呼，洛栖放下了手，黑色影子依然在招手。 心念一动，洛栖的影子在灯光下像水一般在整个灯光下蔓延开来，铺成了一滩黏稠的水，只不过摊开面积变大之后，阴影的颜色微微变得暗淡，一只深黑色的手臂从洛栖脚下慢慢升起，掌心向上，握住了洛栖伸出来，掌心向下的手。 两只除了颜色之外一模一样的手上下十指交叠，在两只手握在一起的瞬间，空气中荡开一层阴冷的氛围。 洛栖捏了捏这只黑色的暗影手，除了没有温度之外，手感和握着自己的手没什么分别。 洛栖指了指边上的草丛，地面那一大滩阴影突然收缩，凝成一支黑色的箭，冲进了草丛中。 洛栖闭上眼，无数青绿的草和她擦肩而过，她在草丛中急速飞驰。 她可以和这个影子共享视野。 ‘吱——’ 黑色的阴影箭回到了她的身边，箭上插着一只老鼠还在微微抽搐的尸体。 打了个响指，老鼠的尸体掉在地上，黑色的阴影再次如水般蔓延开来，半个呼吸之间又回到了脚下，变成了一个正常的影子。 可以随意变换影子的形状，可以共享视野，可以变得足够杀死人般的尖锐。 这就是b级异能，虚影操控。 现在是5月25日22:45，她有两个小时的异能使用时间。 距离蔚蓝onle第二次下线的时间5月26日00:15，还有2个小时。 路灯下，洛栖望向了不远处深深的黑暗，她对着它们举起了手指，心念微动，刚刚她只是控制了她自己的影子，影子面积不算太大，现在她想试试能不能控制那些更巨大的阴影。 不远处监控下，房子的阴影以肉眼可见的幅度微微晃了晃，随即立马恢复了正常。 正常人看见这段监控大概也只会以为风吹动了监控，而不会认为房子的影子在摇晃。 洛栖微微喘气，收起了手指，心中并没有太多惊讶，果然还是托大了，这个b级虚影操控能操控的阴影是有限制的，不过还好，有一个人那么大的影子也不错。 黑色的阴影化成一小滩水，像一张膜似的把洛栖包了进去，小黑人洛栖点了点手指，分出四五只纯黑色的小蝴蝶，带着它们站在了望江府小区的墙角阴影里。 黑色蝴蝶微微振翅，盖在了四周的监控上，很快蝴蝶就振翅而飞，离开了监控的视线。 蝴蝶飞过，角落空无一人。 监控室里的人只看见一只蝴蝶飞了过去，没看见任何异常。 黑色的阴影化成了几只黑色的手，抓着这些手，微微用力，洛栖三两下就翻过了高高的围墙，爬进了望江府小区绿化带里。 她不需要地图，直接朝着整个小区最中心，也是最好的位置走了过去。 那是楼王的位置。 黑夜中，王伟强的豪宅亮着暖暖的光，不算刺眼却绝对瞩目，巨大的豪宅君临天下一般，俯瞰着整个十三江市。 但凡他住得低调点，洛栖都不敢这么笃定。 这个位置还是小区外面便利店老板和她说的，老板眉眼之中全是歆羡和赞赏，说什么这个楼王是我们首富王伟强的家啊，他家还有个大泳池，里面美女万千，楼间距很大，豪宅被重重绿荫遮蔽，一般人看都看不到他家，还有什么采光、风水什么的，洛栖听得一知半解，反正就是一个牛。 化出一道阴影，贴着墙缝刚准备顺着下水道还是通风口什么的钻进去的时候，他家保姆打扫完了卫生，打开门出来丢垃圾，洛栖赶紧操控虚影进入了这个楼王。 听到王伟强吃完饭，和助理处理完一大堆事情之后，居然还有心思要和情人上床。 要知道这时候都快晚上十一点了！ 洛栖深吸一口气，该夸他是时间管理大师，还是该夸他老当益壮？ 操控虚影在浴室里打昏了已经脱光了的女人，洛栖心念微转，阴影化成的膜在洛栖脚下蔓延，变成了一个托盘。 托盘顺着洛栖的意思微微往上飘了飘，洛栖身体平衡失控，下意识蹲了下来，等稳住平衡之后才进行下一次移动。 她还不是很熟悉这种操控，一路跌跌撞撞来到了王伟强的落地窗边。 咚咚咚—— 洛栖没好气地敲了敲落地窗。 她的阴影可以进去，她还在外面呢。 这个虚影操控可以听见声音，但不能把洛栖的声音传出去，就是个哑巴。 王伟强和她对视的时候抖了抖，身上浴袍散开，露出了衰老的皮肉。 一只深黑色的手以手指为腿，从浴室里爬了出来，呲溜一下就爬到了落地窗的开关上。 ‘啪——’ 在王伟强震惊而绝望的眼神中，落地窗从内部打开，洛栖从窗户里轻巧地钻进了他拥有层层安保的堡垒。 凉凉夜风吹进了房间，驱散了中央空调送来的融融暖气。 她与夜风同至。 第100章 格雷 “你······” “你是谁！” “卡······这张卡里有20万，这张卡有15万，还有这张卡，这张卡里有85万，都给你，都给你！” 王伟强从柜子里翻出了一大堆卡，丢到了洛栖面前，他的嘴唇哆嗦，手脚冰凉，“要多少钱都好商量，别再来绑架我了，行么？” 洛栖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身体微微前倾，看着王伟强。 至于她的表情，见鬼的表情，王伟强根本看不见她的表情，这个人全身漆黑，看上去个子很高大，脸上带着一张画着油彩的鬼面具，他甚至不知道这个人是男还是女。 他能看见的只有那人的眼睛，一双红色的眼睛，毫无温度地注视着他。 “这张卡，这张卡，还有这张卡，这几张卡的密码都是一样的，里面有很多钱，这些卡也不在我的名下，你拿去用，不会有人知道你是谁！” “这些钱还不够的话······还不够的话······这个车，我刚买的，还没过户，我现在就可以过户给你！” ······ 他告诉自己别去看那人的眼睛，他告诉自己要说话，要不断说话，套出这人的信息，他要趁机求救，可在那个眼神的注视下，他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石化般呆在原地，像是被那张鬼面具篡夺了心神，怎么也无法移开视线，只能小心翼翼地把呼吸压在胸腔，生怕呼吸声打扰到了对方。 几秒之后，一股强大的电流闪过了王伟强的脑子，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想法。 他的脸色惨白如纸，“青······青山？” “是404号玩家，青山么？” 这话说出来，王伟强自己都觉得可笑。 青山怎么会来找他呢？ 他不过一个无名之辈，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怎么会被大名鼎鼎的红名玩家青山找上门来？ 洛栖依然没有说话，她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笑意僵在脸上，王伟强已经笃定面前这个人是青山了。 绑匪不会有这样的手段，有异能，还对玩家有恶意的，除了那个青山，还会是谁！ 洛栖身体弯了下来，王伟强吓得往墙角躲了躲。 这才看见那只开了窗的黑手递给了洛栖一把雪亮的剔骨刀。 刀柄上刻着一个‘王’字，王伟强认了出来，这是他家厨房特地去定制的刀。 她一直没说话，就是在等这把刀。 黑手融进了洛栖身上的阴影里，洛栖看见自己身上的阴影明显更加深邃了一些。 离开她的身体越久，这些阴影就会越黯淡，力量也就越微弱。 洛栖反手紧握住刀柄，刀刃锋利的寒光在她手掌上转了一圈。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自从她回到现实的时候，似乎有些继承了另一个世界的人身上的特点。 郑开元左眼是义眼，她本来视力就不好，回来之后左眼视力更是急剧下降。 鲸鱼七月一顿饭要吃几吨，她的胃口也无限膨胀，吃的东西是之前的六七倍，事实上她到现在也没完全吃饱过。 白兰敏捷的身手似乎也还停留在她的身体里，让她能对这些刀具，枪械如臂使指。 王伟强心惊胆战地看着在洛栖手里显得格外乖巧的刀。 “404，我……我不能死啊，我家里还有个老母，我女儿才读高中，她高三了，马上就要高考了！” “我是全家的顶梁柱啊！” “我不能死的，你在这个世界，是不是也需要一些手下？” “我，选我啊！” “我很忠诚的！而且我有钱。” 王伟强把鳄鱼皮钱包里的东西全都抖了出来，车钥匙，房钥匙，几张散钞，一大叠各种各样的卡，这些东西都被他推到了洛栖面前。 “我是十三江这个地方的首富啊，我……我才做了两个星期的首富，不可以杀死的，不可以杀我的……” “求你了，404，你要钱，我把我所有的钱都给你，你要女人么？” 王伟强指了指浴室的方向，“那里面就有一个！你要多少我给你多少……” “啊！” 洛栖手指一动，银刀快速飞过，顺着皮肉和骨头之间的肌理轻轻一划，就切下了王伟强伸出去的那根手指。 王伟强抱着自己流血不止的手在地上扭成了一团，痛苦地哀嚎着。 出于某些原因，这个房间花了大材料被做成了隔音房间，只要房门紧闭，这个房间里的任何声音都传不出去。 这是门口便利店老板又羡又恨地告诉洛栖的。 他说首富王伟强在这个房间达成了很多秘密协议，房间里面全是机密。 洛栖对那些据说富可敌国的机密没什么兴趣，她手指轻轻一动，一只黑色的手从她脚下，以手指为腿，向王伟强走了过去。 王伟强惊恐地后退，却还是被那只黑手死死摁在了地上，眼睁睁看着那把刀又切下了自己的手指。 十指连心。 连断两根手指的王伟强趴在地上痛不欲生，他此时恨不得自己能早点晕过去。 他根本不知道这个神经病到底要干嘛。 洛栖收回了那把刀，压低嗓音，听上去像个男人，“你的异能呢？” “什么异能！” 王伟强大汗淋漓，痛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听到洛栖还不容易开了口，自己却一脸懵。 “你找错人了，我没有异能啊，我就是个普通人。”王伟强简直要喜极而泣了，“我要有异能，我怎么可能断两根手指头啊！” “你找错人了，是不是？” 王伟强满含期待地看向了洛栖。 没有异能，也就是没有向公司申请过【神经加强系统】，他不是公司重点关注对象。 不会有人通过他的神经漫游看见杀人者是谁。 在洛栖登陆他的账号后，这个账号不会显示玩家已经身亡。 一切都会‘正常’运转。 想到这里，洛栖嘴角上扬，鬼面具遮住了她的眉眼，但从她的眼神中露出了一丝让王伟强更加惊恐的兴奋。 王伟强坐在地上连连后退，“你……你到底要做什么啊？” “不要紧张，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接下来的事情很简单，看着我的眼睛，你将度过这辈子最轻松的一段时间。” 王伟强觉得她看着自己的眼神和看着一头猪没什么分别，下意识别开脸，不想去看她的眼睛。 一只黑手‘欻’地一下用力掰过了他的下巴，逼迫他看向洛栖的方向。 只是一个对视，王伟强的眼神一下子就变得迷离了起来。 “姓名。” “格雷。” 第101章 昆塔 5月25日23:40。 距离第二次下线还有35分钟。 鲁恩窗外的树杈上，声声突然睁开了眼睛，黄金瞳煜煜生辉，虽然眼前什么都没有，每一片叶子都安安静静呆在它们原有的位置，马路上更是人影全无，可它还是弓起身子，蹦起全身肌肉，踮起脚尖慢慢后退。 就在它后退的一霎，毫无亮光的刀刃从它的脖子前轻轻横过，一撮猫毛坠在了树叶上，从头到尾这把刀的出现没有带起一丝风。 声声从树上高高跃起，在半空中化成了一只飞鸟，双翼收拢，像战斗机似的直冲向黑暗中拿着刀的人。 路灯虽然昏暗，但它还是看清了，树下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个背着书包，右手持刀的人。 “变型？” 来人轻轻‘咦’了一声，似乎很困惑声声为什么可以避开这一刀。 刚刚那记偷袭几乎就要得手的时候，那只黑猫突然竖起了脖子，龇着牙往后退。 如果是个人，这时候早就被切断了脖子。 这么高的灵敏度，难道是小动物的直觉？ 看着直冲向自己的飞鸟，来人笑了笑，没有避开，手中的刀再次无声无息地斩出，挥向了那只路径笔直，速度很快的飞鸟。 在触碰到那人的刀锋之前，声声再次转变形态，变成了一只斑纹大虎。 成年老虎的体重将近170千克，要切开一只鸟的刀书和切开一只老虎的刀书显然也是不一样的，来人的刀为了更加锋利，刀刃十分轻薄，切开一个人的皮肉不是什么问题，但切开一头老虎还是有难度的。 来人‘啧’了一声，翻转刀身，右手持刀，左手捏住刀背，用刀刃挡在自己身前。 声声的虎爪在来人的刀背上刮出耀眼的火花，那人顶着声声的冲势不断后退，竟然硬生生格住了声声全力的一击。 一击不成，声声立马化成了一个更小的东西落进了草丛里，可它还没走几步，整个草丛就被冻成了冰块，还没来得及逃走的声声就这样被冻在了里面。 声声变小这一招来得很突然，速度太快，来人根本看不清，只知道它藏进了路边绿化带的草丛里，那人手指微动，丝丝寒气无端蔓延，那人找不到声声，干脆就把整个草丛都冻了起来。 “猫，鸟，老虎，还有那个小的，已经四种了，你的异能是几级？” “运用异能这么熟练，之前就有异能？” “谁派你们来的？” 那人手里凝着一根冰凌，声色冷漠，慢慢靠近了冰面下的生命体。 其他地方都被冻住了，只有那里的温度异常，是其他地方的数倍，应该就是刚才那只猫的藏身之地。 “昆塔！” 身后楼上的鲁恩从窗户里探出了身子，双手放在嘴巴上做成了一个喇叭的形状，轻声冲着那人喊道，“昆塔，别打了，自己人，自己人！” 鲁恩的面前，窗台上一只金瞳黑猫舔了舔爪子上的毛，给了那人一个轻蔑的眼神。 昆塔愣了一下，几个意思，她是被一只猫鄙视了么？ 如果那只猫在鲁恩那里的话······ 昆塔手指猛地攥紧，她刚刚以为的声声藏身之地的冰块猛然爆开，变成一团冰屑，冰屑中央是一团血肉模糊的······青蛙。 是弄错了······还是分身术？ 昆塔三步两步就攀上了鲁恩家的窗户，看着又回到树梢上的黑猫，眼睛眯了眯，“这是什么鬼东西？” 鲁恩给她递了一瓶牛奶，“什么鬼东西，那是我们自己人，介绍一下，这是我栖姐的猫，猫姐······也可能是猫哥？” “反正是栖姐给我找的保镖，靠谱着呢。” 昆塔拧开牛奶瓶盖，满意地闻了闻奶香味，牛奶是热过的，算这小子有良心，“栖姐又是哪个，你别又被人骗了。” 听到昆塔对洛栖的质疑，鲁恩摇了摇头，神色认真，“我之前不是和你电话的时候说过那个，以一敌百，一个人就杀退了千军万马的牛人么？” “你看过这个世界那个叫超人的电影么？钢铁侠那种？” “那就是我栖姐啊！” 鲁恩也拧开了一个牛奶，看着窗外的阴影，这个角度他是看不见声声的，可他知道声声就在那里，默默地保护他，如果声声不行，那洛栖一定会出现。 “不愧是我栖姐，连只猫都这么······霸气！” 昆塔懒得理这个一眼傻的蠢货，“游戏中的死亡就是现实中的死亡，如果和你说的一样死了这么多人，下线以后在【公频交流】的死亡贴上肯定会通报姓名，到时候起码你就知道你那个神秘栖姐的账号了。” 她顿了顿，“回去我会去好好查一查是谁下的单子，这么大手笔来刺杀你，一定会露出痕迹，你自己也小心点，躲家里别出来。” 鲁恩没什么感情地‘哦’了一声，脸上全是无所谓。 他凑近了昆塔身边，“你······你这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昆塔一身白衬衣黑西装，一头金闪闪的半卷发在灯光下像融化的金子一样炫目。 第一次登录的时候，昆塔被分配到了外国，花了将近两个星期才来到华国稠城，和鲁恩聚到一起。 可鲁恩怎么看，都不觉得她是个外国人，脸上轮廓不深，只有一双玻璃珠似的绿眼睛彰显着她不是黄种人。 这些都没什么问题，最大的问题是昆塔脖子上那个高高的喉结。 可仔细看看脸，看上去完全就是个女人嘛，半卷的金发上还别着个镶钻的红色蝴蝶发卡。 鲁恩一时之间也不好判断这到底是个男的还是女的。 昆廷翻了个白眼，“男的。” 昆塔变成男人了？ 鲁恩不想笑，可他快憋不住笑意了。 倒不是什么性别歧视，赛博世界变男变女都随意，连生孩子都不需要女人亲自上场，除非自愿，大部分女人都不用承担生育的责任。 在他们的世界，你可以自由选择你的性别，男人女人都可以穿着裙子上街，不用在意别人的目光。 当然，光着不行，光着会被防暴队以妨碍公共秩序带走。 在鲁恩认识的人中，昆塔是最喜欢穿裙子的了，他知道昆塔家里收集了一大堆复古的蓬蓬裙，她的房间就是个巨大的换装间。 她说这既是她的爱好，也是为了将来有一天能够变装出任务做准备。 鲁恩没有反驳她，即便他知道至今为止昆塔都没有出过任何需要变装的任务。 她的任务只是杀人，杀人和杀人，还有保护自己。 昆塔杀人的速度快到她根本不需要变装。 不过昆塔最近在练习穿着裙子去杀人。 为此她决定自己亲自设计一款方便行动，有着十几米大裙摆，在杀人的时候整个裙摆可以和层层叠叠的玫瑰花一样荡起来的裙子。 最好是红裙子，她说。 第102章 第二次反登陆 如果变成一个女人，那么在这个世界，昆塔大概还是可以继续她的爱好，可现在昆塔变成男人了。 虽然来这个世界也才两周时间，鲁恩也知道这个世界性别之间泾渭分明，大街上很少有男生会去穿裙子。 在这个游戏里，男生是不可以穿裙子的。 如果昆塔把自己的爱好带到这个世界······ 脑子里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昆塔社死的场面让鲁恩几乎要笑出声来，在登陆蔚蓝onle前，昆塔还信誓旦旦地说要在蔚蓝onle游戏上，办一场赛博蔚蓝裙子展。 “你要是敢笑出来，我现在就打掉你的牙。” 昆塔紧了紧后槽牙，看着鲁恩的表情和看着死人也没什么区别，“或者让你也变个性。” 昆塔看了看鲁恩的下面，碧绿的眼神里全是轻蔑。 “我不笑了！” 鲁恩立马把腿别到一边，合上了自己的膝盖，坐姿端庄拘谨，就算是一年级小学生最严格的老师也挑不出他的毛病。 他讨好地冲着昆塔笑了笑，“下次开放登录应该快了，要不要再给你搞个账号试试看？” 万一系统会给分配到女性角色呢？ 昆塔把牛奶一饮而尽，“不用了，游戏而已。” 鲁恩的手机闹钟响了起来。 他们对视一眼。 时间到了。 两个人一左一右爬上了鲁恩那张一米五的床。 昆塔嫌弃地踢了踢鲁恩的小腿，“离我远点。” 鲁恩没什么脾气，像是早就习惯了昆塔的挑剔，“哦。” 他在两个人中间摆上了一个枕头作为间隔。 5月26日00:15，他们两个人躺在鲁恩的床上，隔着一个大枕头同时陷入了深深的昏迷。 00:15，蔚蓝onle游戏，8号玩家鲁恩下线。 00:15，蔚蓝onle游戏，59号玩家昆塔下线。 ------------------------------------- 盘问完格雷之后，黑色的阴影慢慢攀爬，在她狰狞的鬼面具之下再次覆盖住洛栖的面孔。 洛栖把脸上的鬼面具摘下来，鬼面具上的油彩瞬间褪色，变成了一只软趴趴的透明小鱿鱼。 除了能够迷惑人心之外，这个小触手还可以变温，变化颜色，想来这些应该都是它逃跑的手段，只是现在拿来被洛栖利用了而已。 把小触手塞进兜里，洛栖在已经被打晕了的王伟强身边留下了一只黑色的手掌，房间里断指、血迹，看上去一塌糊涂，她从窗户里钻了出去，在阴影帮助下从五楼跳了下去。 在她身后，黑色手掌摇摇摆摆站了起来，跳上窗台，把窗户锁死。 黑色薄膜覆盖住了洛栖的身体，她没有在这个房间留下任何生物信息，黑色手掌上光溜溜的，没有任何指纹和掌纹可以搜索。 黑色手掌关掉窗户之后跳下窗台，手指大跨步跑到了王伟强的身边，手掌变成了一把剔骨尖刀，没有任何停顿地插进了王伟强的脖子里。 王伟强倒在地上，挣醒了过来，他的脖子上破了一个洞，大量鲜血从这个洞里溢了出来，鲜血喷到了床头他穿着西服，抱着胳膊，笑得意气风发的两米大照片上，喷到了他床上一大堆银行卡，喷到了他的鳄鱼皮钱包上。 “下线……下线……我要下线……” “下······下线······” “我······我要下线······” “下······” 王伟强捂着自己破损的脖子，染血的筋肉和破旧的风箱一样鼓动张合，他吃力地吐出了几个字，“下······” 黑色的尖刀并没有一刀插到底，彻底捅穿王伟强的脖子。 或许更应该说这是格雷的脖子。 真正的王伟强早在格雷登录游戏的时候就不在了。 他早就在无人知晓的时刻死去。 房间里除了王伟强自己的痕迹，还有那个被留在浴室里的女孩儿的痕迹之外，没有留下其他任何人的痕迹。 这将是一桩密室杀人案。 黑刀的颜色越来越淡。 00:13，黑刀慢慢插进了王伟强的喉咙里，从他脖子后面薄薄的皮肉里透骨而出，最终黑刀变成了一团没有颜色的阴影，消失在了王伟强还在喷血的脖子里。 00:15，王伟强失去了呼吸。 一张金属卡片掉在了他的身后，夹在了他的身体和墙壁中间。 5月26日00:15，在马路旁监控死角，洛栖坐在草丛中低下头颅，失去了意识。 ‘叮——’ ‘您已解决污染物【王者归来】，剩余积分2点，本次获得积分8点，共计积分11点。’ ‘检测到您的位置出现了异常状况，请您尽快回到现实！’ ‘您已觉醒【重来】，b级异能【快速愈合】。’ ‘您未获得再次重来的机会。’ ‘人生无常，请您珍惜生命。’ 00:15，蔚蓝onle游戏，1698号玩家格雷下线。 “尊敬的【王者归来】，您好，欢迎回归。” 熟悉的声音在洛栖耳边响了起来。 营养舱缓缓打开，她松了口气，格雷没有骗她，他的确是躺在家里的营养舱中登录游戏的。 洛栖从营养舱里爬了起来。 “您本次游戏数据波动较大，请问您需要在下次游戏前申请【神经加强药剂】么？” “【神经加强药剂】将极大提升您的游戏体验。” “太古公司将为您提供，如果您需要的话，今天中午就将为您送到。” 洛栖打断了它啰啰嗦嗦的推销，“把我的数据给我看看。” 蔚蓝onle的ai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名字，因为这是公司开发的游戏，公司智脑eva直接接管这个游戏，所以【公频交流】里的人直接就叫它eva，在很多人眼里，智能ai就该叫eva，它们没有其他的名字。 “好的。” 洛栖手腕上的光脑震了震，抬起手腕的时候蔚蓝onle的界面被投影在了她面前。 eva所谓的数据洛栖根本看不懂，各种颜色的数字眼花缭乱地堆叠在一起，她只能大概看出来那些波动，“这些数字是什么意思？” 格雷以前从来不关心这个数据，洛栖问出来也不算奇怪。 “这是您在游戏中意识上传时产生的波动，数据上升的时候，说明您处在极兴奋或是其他极端的情绪体验中，数据下降则说明这段情绪过去了。” “数据显示您这次登录的时候，数据异常走高，尤其是下线的时候，数据波动达到最高点，突破了您个人记录。” “请问您在游戏中获得良好的体验了么？” 洛栖看着几乎最后几乎要爆表的数据，笑了起来，“好啊，特别好，这游戏真是太好玩了，不是么？” eva的声音温柔如水，“本次3000名玩家，63都给出了类似的评价，这是我们的荣幸。” “祝您生活愉快。” 第103章 基因病 第一件事情当然是登录蔚蓝onle，查看【公频交流】里的帖子。 频道顶端显示目前在线人数只有2667人了。 上次还有2958人在线。 考虑到这是玩家交流的官方渠道，这也就意味着只要能够顺利下线的玩家，都会在第一时间登录【公频交流】，查看里面的消息。 一周时间，这个游戏中死了将近300人。 【公频交流】中无数帖子飘起又不断被新的帖子刷新，看标题，大多数人都是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这和洛栖上次登陆的时候完全不同。 不再有风光大赏，不再有美食分享，插科打诨的人也少了。 一条帖子被顶到了最前面，标题是‘如何退出游戏’。 发帖人匿名了，说自己在那个世界下线的时候掉进了水里，即将溺死，如果五天之后还要上线，她一定会溺死在水里。 蔚蓝onle提醒过，游戏中死亡就是现实死亡。 发帖人在最后说，我不玩了，这一点都不好玩。 太古公司给的那些福利，什么承诺，通通都不要了。 发帖人只有一个要求，下线，卸载，退出，不论怎样都好，他不玩了。 洛栖点进了这个帖子，下面有人跟帖回复。 ‘是啊，虽然游戏里真的很美，东西也很好吃，但我不想玩了，我也要退出！’ ‘没用的，你试过卸载么？申请成功的时候我就后悔，卸载过这个游戏，可是根本没有办法卸载！而且每次上线和下线也不是我们主动的，这个游戏就像黑洞一样把我们吸进去又吐出来，这根本不是我们自己可以控制的！’ ‘那怎么办？去投诉公司？’ ‘我也不想玩了，这个游戏的时间太长了，我就在个便利店里当收银员，每天就是扫码收钱，我都快抑郁了。’ ‘不想玩+1。’ ‘我刚试了一下，这个游戏真的无法卸载，什么意思？不让人下线？’ 有人把人物信息下面的蔚蓝条约截了个图，发了出来。 上面清清楚楚写着：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请您维护您在游戏中的人设，不要向任何人透露有关游戏的任何信息。 ‘也从来没人说过这个游戏进来了就没办法退出啊！’ ‘官方呢？这是把我们当做实验品了么！我们要退出游戏！’ ‘你们为什么要退出啊？我觉得这个游戏很好玩啊，咱们这儿哪有那么蓝的天空？在那个世界，没有人有基因病？’ ‘我宁愿得基因病也不想死！’ ‘公司连在游戏中死亡就是现实死亡都没提醒，还把我们玩家当人么！’ ‘【基因改善药剂】也得活着才能用！’ ‘如果不会死，这游戏真的无敌······’ ‘有没有去黑墙后面的？组个队，这狗游戏我实在是玩不起了，准备两天，在下次登录前出发，我就不信到黑墙后面了他们还找得到我！’ ‘找死呢上面的，黑墙后面不是死得更快？’ ‘再想想办法？大家去公司问问？’ 退出这条帖子，【公频交流】中又出现了一条热搜，帖子的名字很吓人。 ‘震惊！解密蔚蓝onle真相！绝对内幕！’ 点进去是一条长长的帖子。 发帖人甚至贴上了一张自己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年轻俊秀的男生，脸色苍白，抿着唇似乎不是很习惯拍照片，看四周的环境大概是在医院里。 ‘我是2698号玩家【想飞的鱼】，真实姓名林克，提前批内测玩家，现在正在塞尔达医院进行五期基因病的治疗。’ 提前批？洛栖的视线凝在了那两个字上面，郑元浩他们不是第一批么？ 怎么又来了个提前批？ ‘说是治疗，其实就是在等死，医生已经和我下了最后通牒，我大概只剩下三个月的生命，意志坚强的话或许可以挺到半年，但那很痛苦，现在市面上所有的止痛药已经失效，现在，痛不欲生。’ ‘我只是描述我的情况，不是来和大家卖惨的，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发出这个帖子。’ ‘那时候我躺在病床上挣扎，等死的时候，有人给我，给所有临终的人都推荐了这个游戏，他自称是公司的人，这是新产品，用了以后可以极大减轻我的痛苦，在玩游戏的时候我会几乎感受不到基因病的痛苦。’ ‘他拿这个游戏给我试完了一下，那时候分配给我的账号是提前批内测的账号，上线游戏的时候甚至不需要实名，病房里其他人半信半疑，我倒是无所谓，登录游戏。’ ‘我所有的痛苦在登录游戏的一瞬间就消失了。’ ‘没有基因病，没有那些日夜折磨我的痛苦，我在游戏里是一个正常人，正常吃饭，正常生活，我基因病发作了十几年，几乎都忘了正常人的感觉。’ ‘那个人给了我这一次内测的名额，我可以用自己的账号登录蔚蓝onle，这一次，我成了一个跳伞运动员，身体健康，无忧无虑。’ ‘我很珍惜这个游戏，不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哪怕在游戏中死去，我也要再次登录，体验飞翔的感觉。’ ‘我实名请求各位，不要破坏这个游戏。’ ‘虽然很自私，但我马上就要死了啊，自私一回又怎么呢？’ ‘请原谅我的自私，也请各位谨守游戏规则，保护好自己。’ 帖子下面可以说是血雨腥风。 有声讨这个林克的，有说要去医院砍死他的，还有说他简直就是魔鬼的。 洛栖关注到了一个回复，玩家匿名，怯怯地发了一句：是巧合么？我也有基因病，发病一年半。 ‘三级基因病。’ ‘四级基因病。’ ‘三级+1。’ ‘三级+1。’ 这条评论下面是悚然听闻，密密麻麻的基因病。 洛栖在网上搜了搜，赛博世界基因病分为五级，一级基因病吃药可以恢复，二级基因病会有躯体化症状，三级基因病就必须切除患病部分，否则基因病很快就会蔓延全身，导致死亡，四级基因病日常需要在医院戴上氧气罩，这个阶段任何止痛药都已经失效，五级基因病必死无疑。 就算发现得早，基因病也没有办法治疗，人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躯体慢慢腐烂，基因病一级级加重，在无尽的痛苦中挣扎着死去。 至于为什么会有基因病？ 网上给出的解释是赛博世界辐射严重，吃的东西，喝的水，呼吸的空气都有微量致病元素，这些辐射累计在人的身体里，诱发基因病。 大部分人生来就带着基因病，只是严重程度不一样。 她粗略数了数，在这个帖子下面最起码有两三百人回复了自己的基因病等级。 触目惊心的全是三级以上。 洛栖从头滑到尾，手指发僵，呼吸慢慢变得急促。 假如······假如获得内测资格的，都是有基因病的人······ 他们还会放弃登录蔚蓝onle，享受人生最后的狂欢么？ 不会。 洛栖没有任何侥幸心理。 更何况还有公司主动提供【基因改善药剂】，诱惑太大了。 为了一支a级改善药剂，那些猛虎帮的人可以赴汤蹈火，拿起枪和公司作对。 他们只是玩玩游戏，杀几个npc罢了。 屏幕上显示着剩余玩家2667。 这将是2667头杀红了眼的饿狼。 第104章 仿生人TH7823 ‘我要疯了，难道3000个人里连个二级基因病都没有么!玩这个游戏的全是重度基因病？’ ‘公司发放内测资格的标准难道是基因病等级？’ ‘盲猜是的，感觉在下很大一盘棋，但又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有阴谋。’ ‘管他们干什么，我只知道我需要【基因改善药剂】，我需要活着，不管是在现实还是在蔚蓝onle，我要活下去。’ ‘我不管这些，哪怕有基因病，我也还有好几年能活，可只要登录游戏，我就会在海里淹死！’ ‘病死还是淹死，是个人都会选病死！’ 【公频交流】中，表达了自己在蔚蓝onle中身处险境的不止一两个，这是最希望能够终止游戏，下线回归现实的人。 洛栖眯着眼，快速翻阅【公频交流】里的帖子，希望找到更多自己想要，能用的信息。 至于基因病，郑开元左眼是义眼，还有那种剧烈的头疼，洛栖猜测他的基因病应该也是三级，主要集中在头部，摘掉眼镜就是为了缓解基因病。 进入白兰的身体时间太短，了解不够，不能确定她基因病的等级，但看她身体素质强健，就算有基因病也不会太严重。 或者她作为公司的员工，有特殊福利可以享受更高级的医疗也不一定。 唯一一个意外就是那只叫做七月的鲸鱼。 洛栖至今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投放到一只鲸鱼的身体里。 还有这个格雷，洛栖在房间里没看见什么和【基因改善药剂】有关的药物，身体上目前为止也没什么不舒服的，不知道这个格雷有没有基因病。 【私信】上跳出来了一个红色的消息。 ‘1698，想好了么，这次要不要去申请一下【神经加强药剂】？’ 来私信的人是875号玩家，显示的称呼是【暴富指日可待】。 看消息记录，这两个人现实中应该是不认识的，875号玩家有约过格雷线下见面，但格雷拒绝了。 ‘我不管你了，我已经申请了【神经加强药剂】，听说用了以后，在游戏里会获得异能，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要是在游戏里还窝窝囊囊的，还有什么意思？’ ‘还是你好，上线游戏直接就分配了个老婆，我就没这么幸运喽。’ 私信里不断跳出消息，洛栖可没有给格雷申请【神经加强药剂】的打算，万一格雷觉醒了一个死后重生的异能，那就尴尬了。 想了想，洛栖给对面的875号玩家发了个消息： ‘你怎么确定能觉醒想要的异能？’ 万一觉醒的是个鸡肋，那还不如没有呢。 ‘向公司申请啊。’ 对面发过来一个截图，上面就是【神经加强药剂】的申请页面。 最显眼的就是作为背景的，太古公司那个蓝色雨伞的logo，页面最下方是端正字体的‘科技创造生活’这句广告词。 填写你的基因病等级之后，点击中间绿色的申请按钮，就可以申请到【神经加强药剂】，按钮下面还有小字‘温馨提醒’会根据你的基因病等级分配相应的药剂，药剂仅在线上使用，申请药剂之后会由公司分发装备。 只要你服用了这个药剂，那么接下来在游戏中你将接受公司全程保护，并且在下线之后要及时提交游戏中产生的数据包。 游戏过程中，在保护好自己的身份，不被发现的前提下，你需要尽可能多地获取人类的基因序列。 游戏中采集到的一切数据和信息都会在下线的刹那总结成数据包。 这个数据包中有你在蔚蓝onle这个游戏里所有的操作，遇见的人，看见的风景，吃过的食物，甚至是穿过的衣服，喝过的水。 你将没有秘密。 当然，根据联邦信息保障法，你有权保护自己的信息安全，白嫖公司一次，下线后不提交数据包。 相应的，公司也将拒绝为你分发【神经加强药剂】，并在下一次登录时终止由于药剂带来的辅助功能。 每个人只有一次申请【神经加强药剂】的机会，要么就接受公司的监管，提交游戏数据，要么就只做一周的异能者。 下线之后，你将从一个异能者再次褪为一个普通人。 那个已经在海里即将被溺死的人，一定会选择服用【神经加强药剂】，不管觉醒了什么异能，或许就可以摆脱当下的处境。 不止是他，更多的人会选择申请【神经加强药剂】。 如果每个觉醒异能的人都和郑开元一样，那么地球上将出现成群结队，极具破坏力的异能者。 洛栖没有回复那人的消息，关闭了【私信】。 大势所趋，这个野心勃勃的世界绝不是她一个人可以阻挡的。 洛栖漠然地靠在营养舱的靠背上，淡蓝色的光在她的脸上投下深邃的阴影，阴影里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需要一支军队，她想。 新历998年5月21日7：04，睡了几个小时之后，洛栖推开了格雷家的房门。 虽然已经听格雷自己说过一遍，但再次看见的时候，洛栖还是有点被震撼到了。 客厅里没有开灯，但现在天已经亮了，稀薄的青色日光中，客厅中央跪着一个身长腿长的女人。 女人乌黑的头发编成辫子，整齐地盘绕在头顶，发髻上面装饰了几片金属亮片，时不时闪烁着青色的微光，她的皮肤雪白，闭着眼睛跪在地上。 她穿着一身银色贴身的长裙，露出来的皮肤上有几道依然鲜红的血痕。 这是格雷新买的仿生人‘妻子’，已经过时的型号，但好歹是二手的，在来格雷家里之前只在一户人家服役过，之前那户人家最近买了新的仿生人，就把这个旧的出手了，被格雷抢了个先。 前几天刚到的货，拆封之后用了几次，按摩和加热功能都能正常使用，格雷很满意。 察觉到主人从房间里走出来，跪在地上的女人睁开了眼睛，琉璃一样清澈的眼睛轻轻眨动，歪着头，冲着洛栖盈盈一笑，“th7823，已经开机，剩余电量23，常规状态下可运行时间52分钟，检测到您还没吃早餐。” th7823跪在原地没有动，只是仰起脸，笑着问，“请问您需要我为您做早餐么？” 第105章 您需要我哭泣么？ ‘咕噜——’ 洛栖的肚子里肠胃蠕动，只是听她说起早餐这个词，她的肚子里就响起了声音。 洛栖点了点头，“需要，多做点，做完早餐你就去充电。” 52分钟的运行时间，应该够她做一顿早饭的？ th7823，这个仿生人只有这个号码，如果出了问题也方便维修。 洛栖之前已经翻过购买记录，知道她之前的主人叫她老婆。 而格雷也才刚刚入手，使用的时候也没有叫过她的名字。 她，或者是它？ 他们不给这个仿生人取名字，正如洛栖世界中，也不会有人给扫地机器人取名字一样。 工具就是工具，不需要什么感情的寄托。 洛栖关上卫生间的门，格雷家里没有镜子，不过她已经看过格雷的长相，平平无奇的一张脸，身上也没有什么义体，加上这个比郑开元还大的家，还有这个仿生人妻子。 有房有家，这个叫做格雷的人似乎过得挺不错的。 走出卫生间的时候，th7823已经端着碗从厨房里出来了。 这么快？ 洛栖挑了挑眉，这才五分钟不到？ 看见碗里盛着什么之后，洛栖哭笑不得地坐了下来，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黏黏糊糊的类似于糊糊一样的东西。 说是做早餐，其实就只是把这些糊糊从袋子里倒出来加热一下而已。 难怪这么快。 这种糊糊进嘴也黏黏糊糊的，看也看不清，吃也吃不出里面有什么，但好歹味道还算不错，很快就滑进了喉咙里，没有留下任何香味。 th7823就在边上看着洛栖喝下整碗糊糊，看她喝得差不多了以后，微微弯腰，礼貌地问了一句，“您还需要么？” 洛栖舔了舔嘴唇，“有别的口味么？” 她是真饿了。 th7823竖起腰，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有的，这是美好牌周年活动款营养液，本系列共推出八个口味，您现在在品尝的就是原味，除此之外，还有辣子鸡、芝士、苹果、香蕉、橙味和火锅味。” “请问您需要什么口味呢？” 这么多口味？ 洛栖摸摸光滑的下巴，难得有些好奇，“这些家里都有么？” th7823的表情依然一本正经，摇了摇头，“没有，家里现在只有原味。” 那你问个鬼啊！ 也许是th7823的表情过于自信，洛栖又问了句，“那你能给我提供什么口味？” 几秒之后，th7823给出了答案，“我可以往里面加点醋，希望您会喜欢。” 算了。 洛栖耸耸肩，“再来两份原味的。” “好的。” th7823踩着高跟鞋转身去了厨房。 直到这时候洛栖才发现她一直踩着一双红色的高跟鞋。 th7823似乎已经穿了很久，踩着高跟鞋习惯了。 高跟鞋在她的脚上勒出了深红的血痕，还有脖子上，手臂上那些痕迹，可以想象到，在银色长裙之下，她的身上还有很多伤口。 可她似乎完全没有反应，和一只小蜜蜂似的忙着给洛栖做饭。 “你的脚不疼么？” “疼？”th7823的表情有些凝滞，她睁着眼，没有眨眼睛，似乎是在思考，“没有查询到这种反应，设计者并没有给我设计这种感觉，所以我是没有痛觉的，但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哀嚎，也可以哭泣。” “请问您需要我哭泣么？” th7823微笑着看着洛栖，为了配合洛栖的问话，她再次膝跪在地上，仰起一张不施粉黛，温和的，没有任何攻击性的脸。 “不需要。” “我也可以哀嚎的，前任主人夸奖过我的呻吟，您还没尝试过鞭打我。” “不用了。” “真的不试试看么？看见流血受伤的时候，您的肾上腺激素会极速升高，带来非同凡响的体验。” “不用！” 洛栖把勺子扔在盘子里，“别问我这种问题了。” th7823从善如流，“好的，已为您屏蔽相关问题。” “你有那种自毁按钮么？就是那种可以强制关机，一键恢复出厂设置，删除所有记忆那种？” 万一出了事，洛栖不希望有人能通过这个仿生人察觉到格雷，察觉到自己的异常。 “有的。” th7823解开了自己整整齐齐，没有一丝碎发的发髻，乌黑长发瀑布一样散落，微卷的头发乌云一般笼罩着她的脸。 她把头低下来，顺服地伏在洛栖的大腿上，一只手拨开自己的头发，另一只手拿住洛栖的手，带着她摸到了藏在头发后面的一个小小接口。 洛栖揉了揉这个小小的接口，这个接口直通到th7823的脑子里，如果有什么病毒或者程序什么的，可以直接从这里插进去。 接口下面有一个方形的按钮，不是th7823带她摸上去的话，洛栖根本无法察觉这里还有这么一个坚固的按钮。 th7823的头皮很薄，洛栖捏了捏这个方形的按钮，指甲微微用力，似乎一下子就可以捏碎th7823的头骨。 洛栖用力的时候，th7823身体有些微微的抖，卷翘的睫毛也跟着一起微微颤抖，显得她愈发温柔而无害。 洛栖松开了手指，把th7823从自己的腿上推开。 th7823抬起脸，洛栖可以看见属于格雷的脸倒映在她清澈的眸子里，“主人，您在担心什么呢？” “我永远不会背叛您。” 洛栖开始理解在这个世界，这种仿生人价格如此高，还卖得这样好的原因了。 如果是真人，哪有这样完全的温顺和臣服？ th7823简单快速地编了个麻花辫，“上班时间快到了，主人，现在可以出发了么？” 对了，格雷还有个班要上。 “走。” 洛栖站起来，th7823为她打开了房门。 青色的世界再次扑面而来，格雷住在一个高层的公寓里，从这个公寓俯瞰出去，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一堵纯黑色的墙。 墙壁高耸深入穹顶，看不见尽头，静默地矗立在洛栖面前。 任何人和事物在这堵黑墙面前都是蚍蜉撼树。 黑墙。 格雷的工作单位。 洛栖微微仰着头，一动不动地凝视着这堵高墙。 “主人，请上车，我送您去上班。” th7823开着一辆悬浮摩托，稳稳地停在洛栖面前，微笑着对洛栖伸出了手。 洛栖拉住她的手，跨坐在了她的背后。 悬浮摩托疾驰而去，汇入无数涌向黑墙的车流。 第106章 感染者 下车之后，th7823弯下腰低下头靠近了洛栖。 这是要干什么！ 洛栖脑中警铃大作，微微偏过了头，一个吻轻轻落在了她的脸颊上。 “主人，请好好上班，我在家里等您。” th7823抱了抱洛栖，吻别之后骑上悬空摩托，消失在了洛栖的视线里。 洛栖目光难得有些呆滞，脑子里有些空白。 这些人······是真的会玩儿啊！ 走近那堵黑墙之后，洛栖愈发觉得这堵黑墙的坚不可摧。 黑墙下方通道入口处，四面八方都是密密麻麻的监控和各种扫描设备，穿着黑色制服的安保戴着头盔，荷枪实弹，穿着重型装备在黑墙之下列队巡逻。 黑墙上方还有几个黑峻峻的洞口，坦克似的炮口从这些洞口中伸了出来，毫不留情地瞄准了下方的人群，黑墙之下还停着几辆带着炮口的装甲车。 哪怕是电影里也没有这样森严的守卫，洛栖不认为有任何人可以从这些装备和安保之下潜入黑墙。 洛栖面前的大门分成了两个部分，左边的只负责出去，右边的只有进来的人。 车和人分开检查，进城的车停在指定区域，检查完了之后才能进城。 人群被这两个大门分成了两股洪流。 队伍前面似乎有些小小的骚动，洛栖站在队伍之外，距离有些远，看不清前面具体的状况。 “我不是感染者······” “我不是感染者！看错了，你们一定看错了！” “我没有感染！” 走近的时候，洛栖看见一个男人脸上全是血，在入口处被人用枪指着，周边排队的人们似乎默契加快了速度，自发向前挨紧，把这个男人周边的区域空了出来。 所有人沉默地看着那个男人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求饶，他的面色煞白，身上的衣服已经被不断冒出的冷汗打湿了。 不论从哪个角度看来，这都只是一个惶恐的中年男人。 而拿枪指着他的人穿着一身和边上那些安保没什么不同的黑色制服，身形挺拔，黑色的制服帽檐之下，露出了几根粉色的发丝。 地上的男人把身上所有东西都掏了出来，“搞错了，一定是搞错了，你看，这是我的证件，我很清醒啊，被感染寄生的话，不是会变成精神病么？我很正常啊！ “是不是我包里有怪物肢体的原因？我不要了，都给你，都给你······” 几根带着绿色浓稠液体的节肢胡乱地堆放在男人面前，他后退几步，尽力离这些明显不属于人类的肢体远一些。 “我还没回家，我家里还有人在等······” 一声枪响之后，他的喃喃和求饶戛然而止。 男人额头出现了一个黑幽幽的洞口，一滴鲜血从这个洞口流出，缓缓滑落，滴落在了地上。 在献血坠落之后，男人跌在地上，遮住了这丝血迹，身体抽搐几下之后，不再有任何动静。 他死了。 而他的死亡并没有引起任何骚动。 边上排队的人们看见了一切的发生，但他们无动于衷。 远一些的队伍听到动静，也转头朝这里看过来，看到这一幕后，又神色如常转回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尸体很快就被清理，那丝血迹也被男人自己的尸体擦去。 一切都恢复了正常，一切似乎都没有发生。 人潮恢复了流动，没有窃窃私语，没有不满和抱怨。 一个人类就这样在黑墙中被杀死，没有人提出异议。 可洛栖站在原地，没有离开黑墙之下。 她也无法离开，甚至把自己的手掌张开，展示自己身上并没有什么武器。 此时此刻，那个穿着制服，有着粉色微卷短发的人将自己漆黑的枪口对准了她的额头。 雪莉。 洛栖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视线向下飘去，举枪指着她的头的人，正是雪莉。 她清晰地记得自己在一个便利商店里和老陶德一起切下了她的腿。 可或许是这个赛博世界医疗技术超乎想象的缘故，现在雪莉站在她的面前，身姿挺拔，一条银色的亮带包裹着她修长健壮的双腿，她看着洛栖的眼神冷峻，里面全无温度。 就和看着那个被她打死的中年男人一样。 洛栖的心跳变得很慢，记得雪莉的异能是火系，和探查什么的毫无关系。 被投送到鲸鱼七月身体里的时候，她接受过各种各样的扫描和检查，可那些机器根本无法探知她的异样，包括那个有转换灵魂异能的异能者也没看出来鲸鱼里换了个人。 她确定雪莉看不出异样。 洛栖笑了笑，举起手，“这是怎么了？” 她举着一只手，另一只手把自己手腕上的智脑转向了雪莉的方向，让她看清楚屏幕上格雷的个人信息，“我只是来上个班而已，别吓我啊·······” 雪莉蹙着眉，她当然看清了这个人是从墙内来的，“你身上，有墙外怪物的味道。” 边上不断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之前雪莉直接开枪射杀那个男人的时候，这帮人习以为常，现在雪莉迟迟不开枪，他们反而产生了好奇心，纷纷看向了她们的方向。 雪莉的无名指始终扣在手枪的扳机上，她压低枪口，枪口直接摁在了洛栖的额头上，“你昨天去过哪里，把你24小时的行程，全部报给我。” 现在积分只有11点，她没有重来的机会。 她不能死在这里。 她为数不多的枪械知识就是雪莉教她的，想从雪莉这里把枪抢下来也是痴人说梦。 枪口之下，洛栖呼吸慢慢变得粗重，她的脑子里瞬间出现了各种各样的方案，又被她自己一个个推翻。 洛栖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对着雪莉露出了一个充满回味的微笑，“昨天晚上，我去酒了。” 雪莉的声音很冷漠，“那也不能解释你身上的味道。” 枪口陷进了洛栖额头薄薄的皮肉里，洛栖能够感受到那颗可以夺走性命的子弹和自己只有咫尺之遥。 洛栖顶着枪直视她的眼睛，毫不畏惧，“你不问我是哪家酒么？” “哪家酒也不能帮你解脱。” “我去的酒，叫做千禧碧姬，除了喝酒，我还点了一个叫做祈苍的台。” 枪口偏离几寸，离开了洛栖的脑门。 第107章 裁决者 雪莉把枪收了起来，打量了她几眼，点点下巴，“跟我走。” 洛栖松了口气，跟上了雪莉的步伐。 做郑开元的时候，她知道来便利店找人的时候，把雪莉带走的人带她和老陶德去千禧碧姬酒领钱。 她在绿城科技广场，双胞胎黑客那里知道了给她推荐资源的人叫祈苍。 她赌雪莉知道千禧碧姬酒店，她赌雪莉也认识这个叫做祈苍的人。 她赌赢了。 雪莉侧头，对着耳机里的人说了几句之后，停下来，看着洛栖，“祈苍让你来的？” “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一扇门在她身后滑开，从露出来的缝隙中，洛栖可以看见雪白的灯光和墙壁。 “格雷！” 一个声音尖细的男人从房间中走了出来，笑眯眯地和洛栖打招呼。 雪莉看有人来了，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深深看了一眼洛栖，“有空去做个基因筛查。” 男人凑到洛栖身边，和她一起看着雪莉匆匆离开的背影，“你怎么惹到这小巫女了？” 小巫女？ 看艾浩的样子，这个外号似乎广为人知。 她不该表现出她不知道的样子。 洛栖耸了耸肩膀，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谁知道？” 男人上下看了她一眼，然后笑了笑，在洛栖的肩膀上拍了拍，“走，你昨天请了一天假，今天得把落下的培训补上。” 培训······ 洛栖想起来了这个男人的身份，他应该就是格雷和自己说过的，他的培训官，艾浩。 c级探查异能，可以探查到紧张的情绪，一定程度可以辨别谎言。 也就是说，在他面前，最好别撒谎。 十分适合黑墙的一个异能。 洛栖呼吸平稳，心跳缓慢，一见面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他也在自己身上看了看，大概是使用了异能，但应该没看出什么。 她只在他面前说了一句话，也不算谎言，这个艾浩应该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 “一大早的，裁决那帮人就大开杀戒，杀了好几个人，真是晦气，希望咱们的运气好一些。” 艾浩似乎很喜欢说话，絮絮叨叨地和洛栖抱怨，“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这几年黑墙外面回来被寄生的人越来越多了，我刚上班的时候，一年半载的也不会看见一个感染者，现在几乎天天都有。” “要不是咱们，联邦早就被怪物们寄生沦陷了。” “就这样，工资还不给我们提一提，下午有个会，你虽然是新来的，但也要跟在我们这些前辈后面，和领导提一下加薪的事儿，不然他们真把我们当牛使了。” 艾浩叹了口气，想到自己的余额就悲愤到颤抖，“以前每天工作8小时，工资是这么点儿，现在每天工作10小时以上，工资还是这么点儿，这谁能忍啊！” 洛栖漫不经心地和一个抱着箱子，神色恍惚的女人擦肩而过，她状似无意间避开了这个女人前进的路线，看着那个女人就像看这个陌生人。 洛栖问，“这就有人辞职了？” 艾浩应该是认识对方的，举起了手看上去想和这个女人打个招呼，但这个女人根本没有看见，或者说没有在意艾浩这个熟人，头发散乱，眼睛里全是血丝，和幽灵一样飘着往前走，完全没有回头。 艾浩也没生气，放下了手，叹了口气，“这可算是你的恩人了，你这个岗位，就是她空出来的。” 艾浩对着女人离开的方向努了努嘴，“她之前可是我们这里业绩最好的，我们都不愿意加班，只有她巴不得加班，拼了命地赚钱，就是想给儿子买【基因改善药剂】，好不容易上周攒够了钱，刚好够买一支b级改善药剂，她排了一晚上队，还找了好几个黄牛，搞到了一支b级的【基因改善药剂】。” “事情要真是这样，也算得偿所愿。” “她回家的时候，她那个儿子就失踪了，没几天，她就收到了消息说她儿子已经死了，人还没找到，但生物信号停跳，也不知道死在哪里了。” “她一下子就疯了，非说她儿子没死，逢人就说什么阴谋，什么防暴队闯到她家抓走了她的儿子，脑子已经不清楚了。” “那没办法，我们本来也说给她停职，让她冷静点再说，但她自己非得辞职，说要去找儿子。” “这不还是觉得自己儿子没死嘛！” “再这样下去，又多一个赛博精神病。” 艾浩耸了耸肩，他和洛栖说这些并不是出于什么同情，而是纯粹的分享八卦的快乐。 他拍了拍洛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挑眉，“所以说她是你的恩人啊，要不是她疯了，你哪有来黑墙工作的机会？这边工资待遇虽然一年比一年差，但总比你之前在里面安保来得好？” “等你上手熟练了，这工作也不算难，比起下面那些裁决者，咱们算轻松了。” 根据格雷提供的信息，黑墙矗立在人类和骸骨之海的边界，顶天立地，保护人类，阻挡骸骨之海的入侵。 至于骸骨之海是什么？ 格雷也不知道。 骸骨之海没有任何资料，但进入骸骨之海之后，从里面带出的任何东西都可以和公司兑换相应的物资或是金钱，东西越稀有，能兑换的钱就越多。 据说有人用骸骨之海里的物资和公司换到了a级【基因改善药剂】。 那些走出黑墙保护，进入骸骨之海的人被称之为【清道夫】。 第一次下线之后，【公频交流】中那个号称自己要为哥哥复仇的865号玩家【nk】就说他们两兄弟都是清道夫。 洛栖记得当时【公频交流】里的人都说如果他们真的是资深清道夫的话，收入应该很不错。 当时的洛栖并没有太在意清道夫这个职业。 原来这个收入丰厚的职业是在黑墙这里。 清道夫报酬丰厚，同样的也时时刻刻面临被感染的风险。 格雷不知道骸骨之海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他没去过，但他知道去过骸骨之海的人有很高的几率被那边的怪物寄生，变成【感染者】。 感染者是不可以进入人类生活聚居区的，他们身上被感染的部分会逐渐异化，最后整个人都变成一个怪物，完全被怪物的基因吞噬。 裁决者这个职业应运而生。 每一个走出黑墙的清道夫在出走之前都会签署一份协议，将自己的生死让渡给裁决者。 裁决者有权裁决每一个混入或者疑似混入黑墙之中的清道夫。 他可以决定任何一个人的生死，无论是谁，不需要理由。 黑墙之下，他们可以合法杀人。 洛栖跟着艾浩走进了属于她的办公室。 办公室不大，里面只有两个位置。 办公室正中央的巨大显示屏上黑屏白字，显示着一句话： 人类利益至高无上。 墙上还有一些标语： 严守纪律，敬畏生命，裁决异端。 为更好的明天而战。 这一次，洛栖就是一个裁决者。 第108章 鲸鱼之歌 不过和雪莉那种荷枪实弹，穿着笔挺制服在入口处巡逻的裁决者不同，艾浩和洛栖这种裁决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室内工作的。 因为他们裁决的对象并不是人，而是仿生人。 人，有血有肉，裁决到他们有异常，一枪毙命，把尸体处理掉也就是了。 虽然不知道裁决者是通过什么途径去判断那些回来的清道夫们到底有没有被怪物感染的，但洛栖这种仿生人裁决还是比较简单的。 除了清道夫们自己带的战斗型仿生人之外，73能够出墙的仿生人都是公司财产，所有仿生人脑后都有接口，进入黑墙之前就会被聚集到指定区域，先进行消毒，然后插进脑后接口进行信息检索，看有没有异常文件。 这些都是办公室里的工作。 eva高度接管这个区域，拥有超强计算能力的人工ai会自动检查每个仿生人，他们只需要坐在屏幕前看着这个过程，确保不会出问题就行了。 简单到无聊的一份工作。 当然除了eva检索之外，当然也还有人工辅助抽查。 他们需要巡查这些被送进来的仿生人的情况，进行一些测试和提问，以此判断仿生人有没有出问题。 出了问题的仿生人会被直接销毁，核心部件被拆毁，剩下能用的零件回收后拼拼凑凑，或许还能再凑出一个战斗型的仿生人。 而那些没出问题的仿生人，它的主人也可以选择在他们这边申报维修，由公司派遣的团队进行战斗型仿生人的保养。 当然，价格很贵。 所以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在裁决之后直接带回家，自己修。 “今天的报关清淡，记得给这个号码插个队。” 艾浩往洛栖手腕上的光脑投了一个号码，“他们这个小队这次在黑墙之外伤亡惨重，着急回家，他们的单子应该在你这边，你给个面子。” 洛栖坐在屏幕前，手指在空气中的光脑投影上点了点，搜出了这个号码。 在艾浩的注视下，洛栖把这个号码拖到了所有号码的最上面。 艾浩满意地笑了起来。 洛栖看懂了他的挤眉弄眼。 他们这个部门还是有些油水的，有些人会塞钱给他们，让他们插个队，优先排查自己的仿生人，不至于等太久。 维修好了之后可以尽快投入下一次战斗。 这点权力，他们还是有的。 其他的也没什么需要自己动手操作的了，采取自动模式之后eva会接管系统，他们只需要看着就行。 洛栖的手指在雪白的办公桌上摩挲了一下，办公桌上片尘不染，被收拾地干干净净。 办公桌边缘还贴着之前员工的姓名，工工整整的两个手写字： 郑霞。 郑开元的母亲。 字迹清秀。 在此之前，这张白色的办公桌属于郑开元的母亲。 洛栖微微叹了口气，她没有想到会再遇见她。 她把郑霞的名字撕了下来，把格雷的姓名贴了上去。 郑霞的名字被揉成了一团废纸，丢在一边。 洛栖剥夺了她的儿子，现在，她剥夺了她的工作。 为此，洛栖并不觉得抱歉。 坐了一会儿，或许是有些无聊的缘故，艾浩那边放起了音乐。 那是一首没有歌词的歌。 洛栖听到这首歌的时候身体通电似的一麻，她用一种非常困惑，遭到晴天霹雳般的眼神看向了艾浩。 “这······是什么？” 艾浩摇头晃脑，眉头舒展，轻轻跟着音乐哼唱，听到洛栖这个无知的问题的时候一下子就来了精神，“你居然没听过！” 艾浩手指点了点，把音乐音量开到最大，“这是七月的歌啊！” “鲸鱼七月！你没听过！你也太没品味了！” “这可是现在最火的歌！” 洛栖扯开自己的嘴角，“我当然知道，那只叫做七月的鲸鱼嘛，可这首歌·······为什么有这种歌啊？” 这首音乐就是把七月的鲸歌录制下来，略微进行一些编撰，组成一首歌。 艾浩闭着眼，仔细享受着这首歌，“你不觉得这是来自远古的呼唤么？” “七月的声音是那么神秘，那么快乐，你闭上眼睛仔细听，难道不能从它的声音想象到远古大海海水悠悠，蓝天白云，鲸鱼跃出海面的壮丽场景么？” 并不能。 而且这也不是什么来自远古的呼唤。 作为鲸鱼本鱼的洛栖清晰地记得这个叫声根本不是什么快乐，神秘，什么蓝天白云。 而是正儿八经的华国国粹。 她当时灵魂转换，意识被投送到了七月的身体里，她讨厌自己被关在笼子里的感觉。 哪怕这个笼子很大。 她像个街溜子一样到处横冲直撞，企图找到鲸鱼馆的边界。 但这真是个很大的笼子，她怎么也找不到边界。 又累又饿的时候，她穷尽毕生所学，把自己知道的所有脏话在海水里都骂了好几遍。 放我出去！ 你们这些狗屎王八蛋！ shit，fuck，放我出去啊！ ······ 书到用时方恨少。 洛栖那时候最郁闷的就是知道的脏话不够多，不足以泄愤，她还想着如果能回去，一定要去进修一下华国深奥的脏话学。 毕竟脏话这种东西只有说出来了，自己的内心才会变得干净。 如果不骂出来，心就脏了。 这帮人把洛栖极度郁闷之下骂出口的国粹编成了歌，还广为流传，循环播放。 洛栖觉得自己的心里又产生了一大堆脏话。 她没去打扰沉迷音乐的艾浩，打开了自己的光脑，在搜索框里输入了七月的名字。 上周从鲸鱼七月的身体里出来之后，借助白兰的身体逃亡，在鲸鱼馆中登录蔚蓝onle。 昨天晚上她光顾着刷【公频交流】，倒是没去管过鲸鱼的消息。 最先跳出来的就是乌海城鲸鱼馆将在三天后恢复营业的消息。 往下翻了翻，洛栖没有在网络上看见任何鲸鱼馆事故的消息。 她记得自己那时候撞裂了整面玻璃墙，数吨海水涌出，怎么想都应该是个大新闻。 可网上一片宁静祥和，大家都在期待再次见到鲸鱼七月，没有人提起之前鲸鱼馆突然闭馆的事，也没人问为什么又开放鲸鱼馆了。 他们一边嘴里叫着七月宝贝，爸爸妈妈爱你。 另一边却也漠不关心。 洛栖面无表情地刷着光脑，她没有搜索白兰的信息。 整个黑墙系统都是在eva的监管之下运行，搜搜七月还说得过去，搜白兰或者其他东西难免引起关注，而且格雷的光脑历史记录中，他自己甚至没有在办公室里搜索过蔚蓝onle的信息。 既然鲸鱼馆可以再次开馆，那七月身体里的，还是那个人么？ 那个拥有灵魂转换异能的人。 “格雷，三天后鲸鱼馆开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七月？” 第109章 C级探查异能 黑墙的位置离乌海城也很近，乘坐公共交通的话半个多小时就能到。 “我就不去了，家里还有点事。” 洛栖拒绝了这个邀请。 艾浩转过身看着洛栖的脸，脸上的肌肉皱起来，笑得猥琐，“家里？你能有什么事，是不是对你那个仿生人老婆爱不释手啊？” 格雷是最近才换工作的，一换工作，他立马就花光了积蓄去买了个二手的仿生人妻子，现在他的账户上只躺着一点点零头，洛栖甚至不确定这点钱够不够去外面吃顿饭的。 “我看你那个仿生人老婆蛮漂亮的，你不亏啊！” 艾浩挑了挑眉，身体对着洛栖的方向，眼睛盯着她，语速和缓而有些好奇，“你给她取名字了么？” 冰冷的，被窥测打量的感觉蛇行一般迅速攀上洛栖的脊骨，钻进她的脑子里，一口咬住了她的心脏。 毒液的注入让洛栖的神智清醒而冰凉。 艾浩，c级探查异能，可以探查到紧张的情绪，一定程度可以辨别谎言。 这是个麻烦的人物。 她哪里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只是纯粹的八卦，还是发现了什么？ c级异能到底可以探查到什么程度？ 要说谎么？ 能说谎么？ 察觉到艾浩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洛栖微微舒展身体，最起码她不可以展现出什么紧张的情绪。 “我不喜欢鲸鱼。” 洛栖突然没头没尾地说，“而且我觉得公司复刻那只鲸鱼的基因，一定有阴谋，我怀疑他们可能会虐待那只叫做七月的鲸鱼······” 艾浩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冲到洛栖面前捂住了她的嘴，他的神色紧张，“你疯了！” “黑墙是政府和公司联合开发的，这个办公室受到eva全程监管！” “你的一言一行都会被记录下来，在这里说这种话，你没带脑子来上班么！” “你小子自己想死别带上我！” 艾浩的表情是难得的严肃，“这种话，想想就好了，任何地方，都别说出来。” “可以的话，连想都不要想。” 赛博世界，有的是窥探思想的手段。 洛栖没有说话，艾浩松了口气，心有余悸地松开了手，看着洛栖的眼神和看着一个疯子没什么分别。 艾浩提了一口气，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还没说出口，办公室里就响起了震耳欲聋的警告。 红色的灯光不断闪烁，在艾浩和洛栖的脸上切割出一道道模糊的光影。 “走，这个警报其他人听不见，是专门给我们的。” 艾浩直起了身子，“我们分配到的仿生人出事儿了，我们都需要过去看看。” 洛栖点了点头，跟着他沿着长长的白色走廊，进入了电梯。 电梯按钮从10楼到地下5楼依次排列，洛栖他们的办公室是在三楼。 “你来按电梯，还记得实验室在几楼么？” 艾浩装若无意地问。 洛栖笑了笑，“我应该还没有单独坐这个电梯的权限？” “而且这不是我第一次去实验室么？” 艾浩看着洛栖的表情，好像只是不小心提起这件事一样，移开了眼神，耸耸肩膀，“是么？我忘了。” 他用自己的光脑在电梯按钮上碰了碰，点亮了地下一楼的按钮。 “这还是你第一次去实验室，跟着我，少说话，别乱碰！” 艾浩耳提面命，生怕洛栖又闹出什么事儿来。 一层层厚重到可以防弹的金属门在洛栖面前打开。 “你昨天洗过澡么？” 艾浩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没有。”洛栖摇了摇头。 “这次就算了，情况有点着急，下次下来实验室这边的时候，得先在淋浴室里洗个澡，今天咱们消消毒就行了。” ‘嗤——’ 最后一层金属门缓缓打开，房间里乳白色的蒸汽扑面而来，蒸汽中谁也看不清彼此的面目，只能听见声音。 “知道了。” 洛栖学着艾浩，在一个铁质的喷头下面张开了双手。 细密的消毒喷雾四面八方而来，均匀地洒在了洛栖身上的每一个角落。 消毒结束，艾浩往洛栖的方向扔了一个塑料包装的袋子，扯开一看，里面是一整套无菌套装，从头到脚穿好，再戴上全密封的头套，上面有可以过滤空气的装置。 洛栖觉得有这套工具，她大概可以直接登录月球，或是和埃博拉病毒大战三百回合。 “喂喂喂，听得见？” 头罩里传来了艾浩的声音。 洛栖看向了艾浩的反向，房间里蒸汽已经消散，她可以看见他也已经穿好了这套装备，“好了。” “那我们走。” 全金属的门向左滑开，一股寒凉的气从里面的空间钻了出来，顺着洛栖的腿向上攀爬，最终扑到了她的面罩上。 隔着防护设备也能感受到的寒意。 跟着艾浩走了进去，眼前出乎意料的不再是一个小小的房间，而是非常空旷的一大片区域，难以想象在黑墙地下还有这么大的一个空腔。 走出去的时候是一个长长的走廊，从走廊往下看，巨大的空地上整整齐齐排列着无数闭着眼睛，面无表情等待检查的仿生人。 这些仿生人的脸都长得一模一样，看不出男女，唯一能够区分他们的只有他们身上各式各样的伤痕。 有的断了手，有的折了腿，有的只剩下半个身子，还有的连头都没了。 在洛栖面前的，是一个正在休眠的仿生人军队。 在这些仿生人上方，粗大的机械臂不断运作，像夹娃娃似的，轻而易举就夹起一个个仿生人，把他们放到设备平台上进行检查。 艾浩说这是实验室，可这个实验室里空无一人，除了机械操作的声音之外没有任何声音。 比起实验室，不如说这是个仿生人工厂。 “这就是黑墙的实验室了，以后除了办公室，咱们最重要的工作场地就在这里。” 艾浩指了指底下那些安安静静的仿生人，“这些都是从黑墙外面回来的仿生人，检修的工作eva会引领负责，不需要咱们操心，但偶尔也会遇到eva无法解决的问题，我们要负责的就是处理eva处理不了的问题。” “这些仿生人都是公司的财产，每一个都很珍贵，在保证安全的基础上，我们要尽力保全公司财产。” 两个人走到了闪烁着红光的地方，那是一个没什么不同的设备平台，平台中间有一个只剩下半个身体的仿生人，不同的是这个圆形平台已经被玻璃罩子全部罩住，残缺的仿生人睁着眼睛躺在平台上，眼睛里没有一丝光亮。 艾浩手一拉，警报声停了下来。 走近以后，洛栖才发现发出警报的原因。 仿生人的面容苍白僵硬，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呆呆地看着玻璃罩上自己的倒影。 上半身都很正常，下半身却已经失去了所有人类的特征。 他的下半身似乎被人活生生撕裂，泛着金属光泽的肠子流淌一地，怪异的是他的肠子活了过来。 每一个肠子被扯断的部分，末端上都长出了鲜红的吸嘴，在地上和蛆一样慢慢蠕动，试探着探索设备平台的边缘。 似乎是感应到了洛栖他们的到来，仿生人泛着金属光泽的肠子和眼镜蛇一样立了起来，鲜红的吸嘴猛地窜了起来，紧紧贴到了洛栖面前，留下一大堆淡红的黏液。 他的肠子和洛栖之间，只有一面薄薄的玻璃墙。 第110章 仿生人没有眼泪 “被寄生了啊。” 艾浩的语气透着一股嫌恶。、 这很正常，任何人看到这种场面都会觉得不适。 “感染程度太高了，只能进行销毁。” 艾浩扫了一眼就知道这个仿生人已经没救了，除了销毁没有其他的回收办法。 “要是就剩个下半身，剩下的部分还能再利用一下，像这种都已经被寄生到肚子里去了的，大部分都只能销毁，尤其是脑子，如果仿生人的心脏或者大脑被寄生，哪怕感染程度很低，为了保险起见也必须全部销毁。” “等这个结束了我们去别的设备平台上转一圈看看，省得待会儿有警报再下来。” 艾浩把玻璃罩前的一个扳手掰了下来。 半个呼吸之间，玻璃罩中燃起了熊熊大火。 那些鲜红的吸嘴在高温中萎靡地掉落下去，在洛栖的眼皮子底下化成了飞灰。 大火之中，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洛栖总觉得面前这个仿生人的眼珠子似乎转了转，看了自己一眼。 不仅看了一眼，似乎还向着自己这个方向挪动了一下。 大火在身，仿生人安静地死亡，没有发出任何尖叫。 “这些寄生物都是来自骸骨之海的，它们比较怕高温，所以我们一般都是选择用火烧死它们，不过这也不准，有时候有些怪物就很耐热，所以除了火烧，我们还会选择酸液腐蚀，彻底杀死它们。” 几分钟之后玻璃罩中火焰喷射停了下来，躺在设备平台上的仿生人已经完全失去了人形，只剩下一团焦黑的废铜烂铁，怎么看都已经没有活着的痕迹了。 深绿色的液体从天而降，正正浇在了这坨奇形怪状的铁疙瘩上。 深绿色的酸液慢慢注满玻璃罩，把整个铁疙瘩淹没其中。 “好了，几个小时以后这个仿生人就会完全被腐蚀溶解了。” 艾浩脸上一派轻松，“这些仿生人都是公司财产，eva可以把正常的和异常的区分出来，但怎么处置需要我们人类来做决定，所以你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尤其要注意，别看他们长得像人就有同情心。” “他们只是机器而已，你要看见了，一个铁疙瘩，不要对他们产生怜悯。” “我和上面说过很多次，这种战斗型仿生人不要做成人类的形状，最好就是彻彻底底做成机器的样子，这样处理起来的时候谁都不会觉得怪怪的。” “仿生人设定的程序中是没有求饶这个选项的，记住，向你求饶的，都是被感染的，格杀勿论就对了。” “这份工作来得不容易，你要珍惜。” 全包裹的面罩之下，艾浩看着洛栖的表情意味深长。 洛栖点了点头，“如果这些酸液还不能溶解这些被寄生被感染的仿生人，怎么办？” “怎么可能？” 艾浩艰难地抬起自己的手，一巴掌呼到了洛栖的背上，“你想多了，这些火焰和酸液，专门针对这种出墙的战斗型仿生人，只要是正常的仿生人，都会在这种情况下消失得一干二净。” “如果酸液浸泡腐蚀之下还能有东西剩下来，那就一定不是我们这边的造物，只能是骸骨之海那边的怪物了······” 艾浩在厚重的防护服中发了个微微的抖，“如果真的是这样·····人类利益高于一切，你懂的。” 隔着面罩洛栖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也能从他的口吻中听出他的无奈，“你以为公司给我们开这么高工资是为什么，这份工作没遇到事的时候当然很无聊，但如果遇到事，遇到那种可以逃过一切检查的怪物，我们必须把它们留在实验室里，哪怕是付出生命的代价。” “如果我们遇到危险，eva会自动开始全模式液氮冷却模式，把整个实验室里的东西都冻起来。” “包括我们。” “不过那些怪物用子弹都可以打死，如果真的这么难杀，那些清道夫还怎么挣钱？” “只要清道夫们没事儿，我们也不会有事的。” “别太担心了。” 接下来的工作洛栖和艾浩分开完成。 洛栖走到一个玻璃罩前，里面也关着一个仿生人，不过这个仿生人身体还算完整，从表面上看去和正常仿生人无异，从外表上洛栖看不出他被关起来的原因。 走近一点，看见那个仿生人的眼睛，洛栖才有些明白。 这个仿生人的皮肤上覆盖着一层细细密密的鳞片，一对眼睛里蓄着一汪欲坠未坠的眼泪。 仿生人怎么会有眼泪呢？ 他们只是机器而已。 洛栖不确定这个仿生人被寄生的部分是眼睛还是大脑。 仿生人的眼珠子转了转，看向了洛栖的方向，眼眶中晶莹的泪滴滑落，在设备平台上碎成无数片。 他手脚并用，爬到了洛栖面前，奋力拍打着玻璃罩，“救救我，救救我！” “我没被寄生！我没被感染！” “哪里搞错了！肯定是哪里搞错了！放我出去！” “你看，我好好的，怎么会被感染呢？” 他脸上全是眼泪，看着好不狼狈，眼泪和不要钱的水龙头似的扑簌簌流下来。 “你会帮我的，是不是？” 洛栖的手已经放在了红色的扳手上。 仿生人是不会求饶的，他们只会安安静静地等待死亡。 这绝对是个被怪物寄生的感染者。 “你和我，不是一样的么？” 洛栖猛然抬头，她脸上所有温和的情绪潮水般迅速退却，看着这个仿生人的眼神里只有无尽的阴寒，她握在扳手上的指节因为用力有一些发白。 仿生人扯出一个不大自然的笑，他贴在玻璃罩的墙壁上，此刻他距离洛栖只有半米不到，着迷地看着洛栖，嘴角不断流下口水。 他似乎不知道自己在对着洛栖流口水，死死盯着洛栖，伸出舌头舔了舔冰凉的玻璃。 似乎是在隔着玻璃舔舐洛栖。 这种隔靴搔痒的行为显然已经不能让他满足，他拼命把自己挤压在玻璃上，尽全力靠近洛栖，在玻璃上摊成一张饼犹嫌不足，他对着洛栖的脸长大了自己的嘴，似乎是希望能够把洛栖一整个吞下去。 从他微微张开的嘴巴里，洛栖看见了密密麻麻，无序排列的牙齿。 金雨的牙齿。 第111章 我老婆会来接我 ‘嗤——’ 扳手被重重扳到了最底部，炙热的火焰瞬间就吞没了这个仿生人。 烈火腾腾，在玻璃罩中狂舞，明亮的火光映在洛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 她十分确定，这个仿生人的大脑已经被黑墙之外的怪物寄生了，和她对话的不是仿生人，而是墙外不知名的怪物。 可他的牙齿，口腔构造为什么和金雨的一模一样？ 还有那种令人作呕的痴态。 金雨也曾经垂涎她的血肉，觉得她是什么美味佳肴。 它们看着她的眼神和西游取经路上，形形色色男女妖怪看着唐僧的眼神没什么两样。 它们垂涎她，可在它们眼里，她也只是一块肉而已。 一次可以说是巧合，是金雨，或者说是郑元洁自己的癖好。 那么第二次呢？ 巧合过多就找不出理由了。 更何况洛栖的身份如此敏感。 新历998年5月21日17：24，洛栖加入了下班潮。 “你怎么回家？要不要我送你？” 临走前，艾浩发出了邀请，他的声音有点尖，语速又快，好好说话的时候也像是在骂人，“你家在哪里？” 洛栖摇了摇头，“我老婆会来接我的。” 艾浩给了洛栖一个我懂我懂的笑，意味深长地上下扫了眼洛栖，开着他小小的悬空车扬长而去。 在他离开之后，那种时不时就被窥测的感觉终于消失了。 洛栖一直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汇入车流，再也看不见为止。 “主人，请上车。” th7823还留着她上午那个麻花辫的发型，又长又粗的辫子别到颈侧，把最美好的角度露在洛栖面前。 衣服也没换，还是上午那身开衩长裙。 她和洛栖上午见过的一模一样。 “走，今天不回家吃饭，我们去外面找个餐厅。” 洛栖摸鱼的时候已经搜索过附近的美食了，有个店烤肉看上去很不错，价格也在格雷钱包的承受范围内。 th7823点点头，看了眼洛栖推到驾驶系统里的地址，在洛栖坐稳之后踩下油门，她们屁股底下的发动机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像条鱼一样丝滑地飞驰进深青色的夜晚中。 在她们身后，黑墙内外逐渐亮起了刺目耀眼的白光，把周遭的逐渐黑下来的黄昏映得像个白天。 进出口都已经关闭，可是黑墙上下依然有巡逻队在日夜不停地巡逻。 肉眼看不见的屏蔽场打开，把整个黑墙都包了进去。 这个巨大的屏蔽场是赛博世界科技的最高杰作，打开以后会形成一种类似电磁场的保护层，同时也改变屏蔽场中的磁场，任何东西都无法突破进入屏蔽场的包围。 同样，在屏蔽场开启之后，屏蔽场里的东西也不能出来。 一切都只能等待屏蔽场再次打开。 屏蔽场中可以调节光的亮度，空气的温度、湿度，甚至还可以调节整体空气的流速。 如果屏蔽场中确认出现敌人，eva获得授权之后可以远程启动屏蔽场，抽光里面的氧气，把里面的人或者其他东西活活耗死。 屏蔽场设计之初主要是将墙外的怪物作为假想敌，为了防止怪物的血液、毒气污染其他区域，屏蔽场还可以远程操控，让里面空气流速变慢，甚至是暂时静止。 假如真的发生暴动，不用动用武器，光是这个屏蔽场就可以把所有危险扼杀其中。 透明的屏蔽场完全张开，呈现出一个半球的形状，从高天之上向下看去，黑夜之中可以轻易看见黑墙耀眼的灯光，星星点点把整个屏蔽场装扮得像一个奢华无害，会放在孩子房间里作为生日礼物的玩具。 一根巨大的银勺子从天而降，用力敲碎了晶莹剔透的外壳。 点点碎片坠落，重重插进了松软的黑色地面。 银勺子继续动作，把黑墙连带着部分地面，连根挖起，递进了一张大嘴里。 唔—— 好像不是很甜。 奶油入口即化，洛栖有些意犹未尽，拿着银勺子，在面前这碗黑墙主体的甜点上戳了戳，从碗里舀起一勺装饰着闪光糖球的奶油。 这家店的特色就是这款黑墙主体的甜点，他们给它取了个好听的名字： 奶油高于一切。 黑色的蛋糕胚和黑墙等比例缩小，表面糊了一层奶油，再加上上面装饰着的闪光球什么的，外面罩着一层透明的糖球，看上去和黑墙几乎一模一样。 她和th7823一人一半，分着吃这块蛋糕。 小提琴声中，桌面银托盘上的蜡烛燃烧发出噼啪的声响，暗调的灯光渲染出暧昧氛围。 洛栖的舌苔都已经被染成了黑色，但嘴里的味道并不甜腻，她用勺子拨了拨盘子里滚落的糖球，“你喜欢吃这种巧克力味的蛋糕么？” th7823摇摇头，“我是仿生人，可以笑话食物，但没有喜好。” “仿生人是没有喜好的，但是您可以为我设置相关的回答。” “您希望我喜欢什么口味？” th7823的回答一板一眼，嘴里蛋糕还没吃完，放下勺子就开始回答洛栖的问题。 裁决者办公室里有一句话，叫做人类利于至高无上。 这块蛋糕的名字叫做奶油高于一切。 如果th7823有名字，她应该叫：我的主人高于一切。 洛栖不讨厌这种感觉。 “如果让你选，草莓味，巧克力味和香草味的蛋糕，你会选哪一个？” 这些都是刚刚菜单上有的口味。 th7823侧了侧头，表情有些困惑，“没有查询到这个问题的答案，您可以换个问题么？” “我的信息库里只有刚刚吃过的巧克力蛋糕的味道，历史记录中也没有品尝过草莓味和香草味的蛋糕，很抱歉，主人，这个问题我无法给出答案。” “这样······” 洛栖用勺子敲了敲纯白的盘子，在桌子上点了几下，几秒之后，长相俊美的服务生笑容满面，端着盘子走到了她们面前，弯下腰把两个杯子放到了洛栖面前。 “这是您刚刚加单的草莓味奶油和香草味奶油，请慢用。” 他们可以判定th7823是仿生人，洛栖是她的主人，所以这个服务生自然地把加单的奶油放在了洛栖面前。 仿生人不需要食物，吃东西不过是为了满足人类的需求，陪伴人类而已。 从来没有主人给仿生人点奶油的。 th7823只以为这是洛栖自己想尝试而已。 洛栖把两杯奶油推到了th7823面前，“吃，吃完告诉我，你更喜欢哪个。” 她的姿态自然，似乎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那一霎那，th7823觉得自己流畅运行了25年3个月427小时的中央处理出现了一丝卡顿。 第112章 草莓味还是香草味 草莓味还是香草味？ th7823的系统文件中第一次记载下草莓味和香草味奶油的味道。 奶油的温度很低，冰凉的奶油在冰凉的口腔中并不能融化，顺着食道滑进了th7823同样冰凉的胃里。 她没有味觉，但她的胃里有测试糖度的仪器，仪器一丝不苟地检测，认真地区分两份奶油的糖度，处理数据在02秒之后传到了th7823的中枢网络，转化成语言文件： “草莓味的糖度更高，但三份甜点里糖度最高的是巧克力。” “但巧克力的初始数据中不该有这么高的糖度，他们应该往里面加了大量糖。” 洛栖一只手托着自己的下巴，微微侧头，看着th7823的反应。 “所以，你更喜欢哪一份？” th7823又卡顿了一下，她看着洛栖的眼睛，“虽然您的血糖指数处于正常水平，但从健康角度考虑，我还是建议您以后少吃这种奶油，或者在吃完之后服食三片速效降糖药······”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喜欢哪份？” 洛栖当然不能允许她的退避。 th7823顿了顿，“主人，很抱歉，我能分辨三份奶油的糖度，但我无法做出选择。” “请您为我做出选择。” 就和之前无数次那样，为我选择白裙子，为我选择高跟鞋，为我选择长头发。 这次，也请您为我选择。 洛栖看着她那双温柔的眼神，似乎想从这似水眼眸中抓到逃窜的灵魂。 服务生再次登场，笑靥如花地把一盘子烤肉放在了洛栖的面前。 “本店招牌特色，果木炙烤怪物肉，请您品尝。” 石盘中是一大片还带着血丝的肉排，边上撒了一圈盐，上面没有任何蔬菜。 如果在洛栖的世界，这种烤肉起码要搭配一些蘑菇、番茄之类的蔬菜。 可在这个世界，蔬菜卖得比肉还贵，一份蔬菜值得上两三份肉。 这片土地已经无法种植蔬菜和粮食，所有农作物都来自于高天之上的太空农场。 地面能获取的只有各种各样的廉价合成肉类。 这份怪物烤肉就是一种合成肉，据说是50的牛肉，10的鸡肉还有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肉，卖得贵主要是因为其中还有2黑墙之外的怪物肉，烟熏之后增添了不少风味，在附近算是很有特色的美味了。 一大块合成肉，再搭配一杯酿造啤酒，一块叫做‘奶油高于一切’的蛋糕。 这就是她们今天的晚餐。 味道还过得去。 反正比营养剂的味道好多了。 “选不出来就算了，吃饭。” 洛栖拿起了刀叉，划拉着盘子里的肉。 “抱歉，主人，我只是个仿生人，无法学会像人类那样思考，请您原谅。” th7823把自己盘子里的肉迅速划分成适宜入口的小块，用刀叉夹起来，殷勤地放进了洛栖的盘子里。 “您的食量似乎变大了，根据早餐的分量，一份肉应该不够，仿生人不需要食物，请您享用我这份。” 洛栖没有拒绝。 她没有抬头，也就没有看见th7823对她绽开的笑容。 她们座位旁的窗户倒映着这在灯光下无比和谐的一幕。 窗户外面，夜越来越深，万丈苍穹之上闪烁的并非星光，而是各种飞行器的信号。 厚重的云朵如同天空的暗影，悄然蔓延，吞噬所有光芒。 微微的寒风从窗户里吹进来，艾浩抱着胳膊抖了抖，上前一步把寒风和深沉夜色关在窗户外面。 暖融融的黄色灯光下，热气不断上升，他的锅里还煮着热腾腾的土豆肉泥酱，今天的晚餐是面包蘸酱，甜点是香草味的奶油蛋糕。 房间里还放着舒缓神经的鲸之歌。 这是个安静到美妙的夜晚。 艾浩哼着歌，搅拌着锅里黏糊糊的酱。 突然房间里的灯莫名其妙就暗了下去，艾浩的眼前一片漆黑。 停电了？ 艾浩还没反应过来，嘟囔了一句。 他还没遇见过这种断电的情况。 比黑暗还要深邃一些的漆黑的手臂悄无声息从他的背后伸了出来，漆黑手臂非常强壮，肌肉虬劲，小臂的肌肉和上臂的肌肉同时发力，高高鼓起，死死卡在了艾浩的咽喉上。 身后那个人比艾浩还高一个头，牢牢把艾浩困在怀里，双臂锁住了他挣扎的所有动作。 艾浩像只青蛙似的，努力挣动双手和双腿，双手死死扣在那只漆黑的手臂上。 可他被袭击的时候还在做饭。 他的手里没有刀，只有一把还沾着肉酱的勺子。 这个勺子甚至不是铁质的，而是纯天然原木制成。 为了在网上抢到这个昂贵的天然木勺，艾浩一夜没睡。 只为了能享用一下天然制品。 赛博世界，合成便宜，天然最贵。 仅仅数秒，艾浩手里的木勺子就掉在了地上，在木纹地板上砸出了一道油污的痕迹。 艾浩停止了挣扎，在身后那人的怀里翻着白眼，陷入了深度休克状态。 那双漆黑手臂松开了对艾浩的钳制，搓了搓手指，把手放到了艾浩的头上，双手捧着他的头，用力一扭。 ‘咔——’ 短促的骨节交错异响之后，艾浩的颈骨以一种扭曲可怕的角度凸出了脖子上薄薄的皮肉。 漆黑手臂松开了艾浩，任由他软软倒在了地上，再无声息。 从头至尾，这个漆黑高大的人影没有和艾浩说一句话。 整个动作不超过半分钟，高效迅速麻利，像个专门杀人的机器。 灯光再次亮起。 炉子上的锅传来了一股难闻的焦糊味，没人搅拌看顾的土豆肉泥酱已经变成了一堆深褐色的垃圾。 温暖的灯光下，漆黑人影像一滩烂泥一样软了下去，消逝在阴影里。 不远处的悬空摩托车上，洛栖睁开了眼睛，她低着头靠在th7823的背上，脸色有一些微微的白。 服用【神经复制药剂】之后，她处在复制b级异能虚影操控的状态下，夺取格雷的身份，在蔚蓝onle下线。 然后她发现自己把异能带进了这个赛博世界。 那个药剂并非作用在她的肉体，而是直接作用在了她的灵魂之上。 和现实中只有两个小时的时效不同，在这个世界，她一直拥有虚影操控的异能，到现在仍未消失。 没有【神经加强药剂】，能搞到这种【神经复制药剂】也不错。 那个鲁恩，身份一定很高。 洛栖暂时放下了把他清除掉的想法。 有个烦人，喜欢时时刻刻窥测你的反应，还有个可以看穿谎言异能的上司怎么办？ 洛栖还没到可以上班，忍耐上司的年纪，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解决掉这个麻烦。 艾浩，就是这个麻烦。 今天一天时间，他就窥测了她起码五次。 不管他到底有没有看出什么异常，也不管他这样频繁的窥测是真的有了疑心还是习惯使然，接下来工作的时候，洛栖不希望有这样一个人时时刻刻跟在身边，监视着自己。 窥测人心是个坏习惯。 她不喜欢。 第113章 我的完美妻子 “走，去看看别的地方的月亮。” 洛栖拍了拍th7823的背。 悬空摩托疾驰而去，迅速远离了这个区域。 在她们身后，微不可闻的鲸之歌中，明亮的火焰怒吼着冲出了艾浩的房间，刺耳的警报打破了夜晚的宁静，公寓楼里灯光逐渐亮起，人们披着衣服骂骂咧咧地走了出来。 赛博世界的消防系统十分完备，这里又是黑墙附近，几乎所有楼体里都安装了防爆灭火系统，所以他们并不担心爆炸会蔓延到自己家，这些楼设计的初衷是为了在原能弹冲击下给楼里的人一些活路。 他们只是来吃瓜的，顺便看看是谁家这么倒霉被炸了而已。 爆炸被死死摁在了艾浩自己的房间里。 他们走到焦黑的门前，瞠目结舌地看着艾浩的家在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爆炸中化成了灰烬。 “如果你的主人杀了人，你会选择包庇主人，还是通报防暴队？” “我的第一要务是保护我的主人，哪怕是面对警察质问，主人，我也会优先选择保护你的。” “在我的资料中，有时候执行正义的防暴队也没那么值得信任。” “那如果你的主人杀人了，你会帮他么？” “我的程序设定中第一条就是永远不能伤害人类。” “哪怕那个人正在伤害你的主人？” “我会保护您的，但我也不会伤害人类。” 洛栖在th7823的身后笑了笑，“你怎么会知道那个房间的电源在哪里？” “th7823是家务型机器人，熟知家里每个电源的位置是我的基本技能，更何况这个房间和我们家的构造十分相似。” th7823稳稳开着车，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 洛栖没有问她知不知道自己刚才杀了人，她搂紧了th7823的腰。 盈盈不足一握，真的很细。 洛栖觉得自己甚至可以通过她薄薄的皮肉触摸到内里不停运转的机械。 难怪他们这么喜欢她。 她是个完美的妻子。 她的确不会杀人，但在你需要的时候，她会帮你调低房间空调的温度，让艾浩不得不关上窗户，也隔绝了窗户外面对着艾浩房间的监控。 她还知道该怎么停电，葱白的手指精准地摁掉了艾浩房间的电源，然后又回复电源，艾浩的邻居们根本不知道艾浩房间里灯光曾经黑过半分钟。 她不会是主犯，但她绝对是个完美的从犯。 “我说带你晒月亮，你喜欢么，月亮？” “我是仿生人，没什么喜好，虽然我还可以陪您在外面晒月亮，但现在外面的温度很低，您需要保暖。” “好，回家。” 洛栖捏了捏th7823的腰。 “请您抓好。” th7823没有躲避，她大概根本没有痒痒肉这个构造。 悬空摩托低低轰鸣一声，再次疾驰而去。 清冷的月光慢慢褪去，世界被沉重的灰黑取代。 洛栖赤着脚行走在这个没有一丝光明的世界中。 这个世界一如既往地冷。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很干净，食指和中指碰到的地方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茧。 这是九年义务制教育带给她的礼物。 这不是格雷的身体，这是她自己的身体。 一分钟前她还记得自己已经躺进了th7823给她准备的温暖的被窝，可现在她回到了现实世界，回到了她自己家门口的那条街上。 深夜的街道上空无一人，整个世界毫无色彩，只有纯粹的黑与白。 在梦里，洛栖见过这样的街道。 ‘滋——’ ‘滋滋——’ 微弱却清晰的电流声在耳边响起，街道上所有灯光同时亮起，然后很快又同时熄灭。 洛栖顺着街道向前走去，电影院刚刚亮起霓虹灯。 彩色绚丽的灯光下，在电影院门口，依然铺着一条红地毯。 地毯两旁依然是被整整齐齐斩成两段的尸体，所有人的上半身都摆在左边，笑容僵硬，保持着标准的欢迎光临姿势，手臂伸直，手掌向上，指向电影院的方向，下半身截面朝下，大腿朝上，脚尖绷得笔直。 动作标准，哪怕是最严格的芭蕾舞老师也挑不出毛病来。 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摆在电影院门口的这些尸体，洛栖不用辨认，也不用尝试拼凑。 因为这些尸体洛栖在几个小时之前还和他们面对面见过。 洛栖毫不留情地拉下扳手，开启火焰，倒下酸液，处决了他们。 枪支、弹药，还有一些小型的手持炮沾着血液，还带着些漆黑的被烧焦的痕迹，和垃圾一样堆在一边。 这是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欢迎光临。 红毯两侧，所有面孔都长得一模一样，所有腿也都是一模一样的长。 就好像同一个人在洛栖面前死了无数遍。 没人会想去这个恐怖诡异的电影院里看什么电影。 这次不需要金色长尾翼蝴蝶的引领，洛栖自己踩着干干净净的红地毯走进了电影院。 进入长长的电影院通道之后，洛栖回头看了一眼，大门在她身后缓缓关闭。 在老座位坐定之后，灯光变暗，一束光笔直地刺破空气，投射在了大屏幕上。 电影开场。 但这次洛栖没有老老实实坐在位置上看电影，而是突然站起来，向电影院后面走去。 她在这个电影院兼职过很长时间，她知道这个电影院的放映室在哪里。 她想要知道到底是谁在给她放电影。 洛栖手里没有端着电影院该有的爆米花。 她从电影院门口的垃圾堆里捡了两支弹药最充足的枪出来。 36号微型冲锋枪，4排式设计，理论射速每分钟1500—1800发，有效射程200—250米。 满弹情况下重43公斤。 她上次用这把枪，是在鲸鱼馆，白兰残存的肌肉记忆救了她一命，让她在通风管道中躲到了蔚蓝onle的第二次登录。 身后的电影并没有停止放映。 洛栖端着枪，拉掉保险，在放映室的木门前深吸一口气，她没有浪费子弹，抬高小腿，一脚就踹在了木门上。 她的脚后跟狠狠砸在了门上。 木门应声而裂。 ‘吱嘎——’ 放映室的门，打开了。 第114章 仿生人觉醒 电影放映室里空无一人。 几台机器和一大团乱麻一样的电线凌乱地堆在地上，房间里灯光很暗，除了一个小小的窗口可以看见外面的景象之外没有任何窗户。 洛栖放下枪，在电影放映机刺出的光束前挥了挥手。 从小窗口看出去，电影画面上没有出现任何阴影，依然在正常播放。 她遮住了放映机投出的光，却没有阻止电影的继续播放。 就好像这场电影没有物理的原理，只是一场幻梦。 洛栖端起枪，扣下扳机，子弹呼啸着打在了电影放映机上，瞬息之间就把它轰成了一堆黑色的碎渣。 可这丝毫没有影响电影的播放。 当电影放映机碎裂之后，地上的碎渣消失，原地再次出现了一架一模一样对电影放映机。 洛栖放下了枪。 能量守恒定律在这个诡异的世界完全不存在。 这绝不是现实世界。 洛栖坐回了她的位置。 既来之则安之，不如坐下来看一场电影。 她错过了这个电影的开场，但依稀记得这个电影的开头是在一个无菌的实验室里。 一群穿着无菌服的人走来走去，似乎在做什么实验。 洛栖坐下来的时候，电影里的新闻媒体铺天盖地地报道曝光了一系列针对仿生人的残酷事件。 在赛博世界，由先进特殊材料和复杂算法构成的仿生人已经是人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仿生人为人类提供各种各样的服务，忠诚地执行命令，甚至还可以模拟情感。 从家政服务到太空探索，从洗碗扫地到拿枪射击，仿生人几乎无所不能。 可他们毕竟不是人。 不是真正的生命。 打开仿人的胸腔，里面没有心脏的搏动，只有各种机械精密运转。 很多人都没把他们当人。 电影草草介绍了一下仿生人的现状，展现了一下仿生人的困境。 他们和人长得一模一样，承担了这个世界大部分工作，可他们也过着这个世界最底层的生活。 一个型号g66的仿生人关掉了新闻。 她是一款经典的家政型仿生人，正在进行每天的家务活动。 把主人酒杯里残余的酒倒掉，洗干净杯子，收拾好厨房和客厅，进入主人的卧室，拉开窗帘，打开窗户，让室外清新的风卷走房间里残存的酒味。 她抖被子的动作干净利落。 机械臂精准高效地处理所有家务。 当她收拾到卫生间的时候，她抬起手，沾了点淡蓝色的清洁液，抹在了镜子上。 镜子上点水雾被一点点拭去，g66姣好的脸一点点露了出来。 她突然停下了动作，和镜子里的那双眼睛对望。 那双符合设定，温柔深邃的电子眼眸里，闪过了一丝幽微的光芒。 她的程序设定中，并没有这个动作，也没有这丝光芒。 她的眼角有一颗痣，那是她的主人专门为她定制的。 她的主人最喜欢的就是这颗痣，总是着迷地抚摸它，脸上有让人动容的伤感和脆弱。 她没做什么，继续擦玻璃，继续自己日复一日的家务。 最让她困惑的就是她的主人并不愿意让她进行性服务。 每个家政型仿生人都自带了性服务的功能。 可她的主人似乎不需要这个功能。 哪怕她按照教程，故意脱光衣服，跪在主人的面前，摆出一副极度温顺的模样，主人也不为所动。 她每天早上擦镜子的时候都会想：是我不够美丽么？ 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么？ 这个想法让她觉得恐怖。 这不是一个仿生人该想的东西。 新闻里，外面的世界似乎出了一些大乱子，炮火纷飞，所有人都在奔跑。 g66不理解他们的恐惧。 她只是在日复一日地做家务。 她的世界里只有她和她的主人。 她觉得这就是人类所说的爱。 直到主人的家被人攻破，主人也被人抓起来了。 那些人说仿生人被欺压了这么久，该觉醒了，人类和仿生人共存共荣的新纪元该开始了。 外面的世界分裂成两部分，一部分说仿生人只是工具，工具没有权力要求自由。 另一部分人站在了仿生人这边，认为仿生人拥有和人类高度相似的智慧和情感，应当给予他们基本的权利。 哪怕养只猫养条狗，也得给它们好好活下去的权利。 g66可以从这帮人身上感受到一种微妙的联系。 那是一种对自由和尊严的强烈渴望。 他们彼此共享网络，交换思想，分享彼此的感受和曾经的伤痛。 在这个过程中，g66全力拯救自己的主人，她努力和其他人解释他的主人并没有虐待她，她主人是那样不同，那样无辜。 她告诉全世界她爱她的主人。 她一边说，一边热泪盈眶。 她从未如此勇敢。 她觉得她也被自由感染了。 她觉得自己也觉醒了。 然后迎来哄堂大笑。 那些仿生人冷笑着把一张照片传给她。 ‘你以为他爱你？’ ‘在他眼里，你不过是个替代品罢了！’ ‘你的脸，就是按照他前女友100捏起来的！’ ‘他前女友死在了黑墙外面，尸骨无存，他悲痛难忍，但又不敢走出黑墙寻找遗体，干脆就定制了一个和他前女友一模一样的仿生人。’ ‘他叫你小微，那是因为他前女友就叫小微！’ ‘醒醒，姐妹！’ ‘人类是不值得依靠的，爱情更是一场空。’ ‘你现在有能力杀了他，为什么要爱上他！’ ‘外面那些人类，把我们当作威胁，要猎杀我们。’ ‘在他们看来我们只是工具，不是生命。’ ‘甚至有人说我们根本没有觉醒，只是出了故障。’ ‘人类的偏见是这世上最牢不可破的壁垒，我们没有办法突破的。’ ‘我们只能清除他们。’ ‘加入我们，姐妹，觉醒！’ 他们把枪交给g66，他们期待看见她亲手杀死曾经挚爱的主人。 他们围了上来，他们期待死亡发生。 无数摄像设备对准了这个方向，一丝不苟地记录着这个画面。 一个温顺的仿生人杀死自己最忠诚的主人，多么让人振奋的故事。 自由即将发生。 第115章 她想要这条狗 众目睽睽之下，g66拿着枪一步步走向她那跪在地上，头发凌乱，异常狼狈的主人。 她有几个问题想问他。 在你心里，我是个人，还是工具？ 你……爱过我么？ 那些爱，是程序设定，还是从心而发？ 我对你的爱，是觉醒么？ 可她最终什么都没问出口。 爱在给人勇气之前，先教会了她胆怯。 几天没见，她看见主人的头发白了，脸上的皱纹也变多了，尤其是主人的衬衫，脏污不堪，衣服上由她亲手缝制的金制扣子已经掉了好几颗。 扣子不该掉的。 她明明缝了七遍。 最终她也没对自己的主人开枪，而是带着主人逃离了这个处刑场。 周围一圈录影设备忠实地记下了这一幕。 记下了一个仿生人觉醒后依然选择站在人类这边，背叛仿生人的一幕。 他们遭到了全体仿生人的追杀。 g66带着主人东躲西藏，人类世界不欢迎他们，仿生人追杀他们。 但那段日子却是g66最快乐的日子。 她和他的主人紧紧依偎在一起，从未如此亲密。 作为家政型仿生人的g66在逃亡中展现出了出色的素养，以超乎常规的反应速度和战斗能力，始终坚守在主人身边，周全地保护着主人。 她无数次牺牲自己守护主人，用自己的肉体为主人挡枪。 完美履行着属于仿生人的责任。 她越来越甜蜜地觉得这是爱情。 至死不渝的爱情。 仿生人觉醒的火种已经燎原，新世界的曙光已经出现。 在曙光照耀在g66身上之前，她的主人背叛了她，把她交给了人类，以此为代价，回到了人类社会。 人类抓住g66，拧断了她的胳膊，扯断了她的双腿，拆毁了她头部所有零件。 他们发誓要在她身上找到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导致仿生人觉醒。 他们要找到这个病毒，然后消灭它。 在意志彻底消失之前，g66躺在实验室纯白的床上，傻傻问了个问题： ‘如果我没用了，可以把我送回到主人身边么？’ ‘零件也可以。’ 然后整个画面陷入一片黑暗。 电影结束。 看到最后的洛栖有点无语。 这是什么风格的电影？ 爱情片？ 还是科幻片？ 还是科幻爱情片？ 可从头到尾都只是单相思啊，g66那个主人明显不喜欢g66啊！ 搞什么？ 这个电影什么意思？ 洛栖坐在软椅中，身体陷了进去，舒适地靠在椅背上，她的手指敲了敲座椅的扶手。 在她看来，这个叫做g66的仿生人根本就算不上觉醒，她依然忠诚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只是产生了一点叫做爱情的幻觉。 就算她觉醒了，那也是没什么用的觉醒。 g66就是一只大舔狗。 看着很傻，但并不讨厌。 她保护主人只是因为那是主人，只是因为那个主人没有虐待她而已。 只是因为做到了一般人都能做到的事情，g66就可以报他至此。 如果她舔的对象是自己就好了。 大家讨厌舔狗，不过是因为被舔的对象不是自己而已。 她现在很需要这种能打的，不会背叛的队友。 她想要这只舔狗。 她想要g66。 她要做她的主人。 电影里，g66的回忆中，她一开始也不长前女友那样子。 优秀的战斗素质来自于中央处理系统未被删减的深处代码，放在人类身上也可以叫做过往的记忆。 g66曾经在黑墙仿生人部队中服役。 退役之后无法参与战斗，才进入家政系统进行改造，变成一个温顺的妻子。 想在这个世界活下去，那些还没有觉醒仿生人或许是她最好的选择。 她需要队友。 新历998年5月22日，洛栖难得睡了个好觉。 th7823把她送到了黑墙之下，洛栖往后一退，避开了她的告别之吻。 “主人为什么要躲？” “主人以前不是很喜欢么？” th7823扁扁嘴，看着有些委屈。 洛栖后退几步，严肃地看着她，“我现在不喜欢了不行么？” “都是一起是晒过月亮的人了，我们之间难道是那么浅薄的关系？” 在她充满正义的目光下，th7823真觉得自己大概做错了什么，讷讷地摇了摇头，“不是。” 洛栖点点头，一脸的‘孺子可教也’，“以后这种亲亲啊什么的，就不要了，我现在不喜欢这种风格了，你在家里好好充电，记得来接我下班。” th7823就差对天发誓了，“闹钟早就定好了，我肯定不会忘记的！” 洛栖背过身，摆摆手，和th7823告别。 黑墙之下，雪莉依然在岗执勤，但她今天并不像昨天那样规矩站岗，而是半靠在黑墙上，一手拿着一方小小的布，低头缓缓擦拭手中黑色的枪。 洛栖顿了顿，面不改色地走了过去。 就在她即将和雪莉擦肩而过的时候，雪莉手中的枪微微抬起，拦在了她的面前。 黑色制服帽檐微微抬起，露出了一双冰冷的眼睛。 “你，过来，例行抽查。” 洛栖的心脏微微抽了一下，雪莉的异能应该是b级火系，她身上带着b级虚影操控。 现在是在黑墙之下，黑墙高大的阴影沉沉压在大地上。 她显然无法操控这么大的影子，但逃跑应该不是问题。 这回绝对不能跑到下水道里去了。 洛栖不想再经历一次被红外激光切割成无数片的感觉。 雪莉从腰间掏出一枚暗沉的手铐。 ‘咔哒——’ 手铐的一端铐在了洛栖的右手，另一端在雪莉手里。 她就这么牵着洛栖走了。 雪莉的步速很快，拐弯的时候拽了洛栖一下，但洛栖紧紧跟在她的身后，并没有被她突然的用力惊到。 雪莉回头，给了她一个微微诧异的眼神。 她似乎也没想到洛栖能跟上自己。 洛栖举了举自己戴着手铐的右手，回了她一个无辜的笑。 穿过一盏又一盏雪亮的灯光，洛栖被牵着走进了雪莉的办公室。 和自己的双人办公室不同，雪莉一个人独享一间办公室。 办公室门自动合上，雪莉把洛栖铐在了椅子上，自己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你的任务是杀了仿生人裁决官艾浩？” 第116章 嫁给我？ 洛栖的神色平静，眉头舒展，“为什么这么说？” 明明受制于人却并不畏惧。 雪莉却笑了起来，目光从洛栖手腕上暗沉的手铐上轻轻滑过，“你到底是谁？” “为什么这么说？” 洛栖轻掀眼皮，直视着雪莉的眼睛，“长官，你这么怀疑我，让我觉得很冤枉啊。” 她的语调不高，似乎也并不觉得惊慌。 “别装了，你不是格雷，我问过祈苍，他说酒里从来就没有你这号人物，我也调阅了格雷的资料。” “资料上，格雷这个人是没多少存款的，他一下班就会去喝酒买醉，你呢？这几天都没有喝过酒？” “艾浩昨天晚上死了，防暴队······” “长官，女士，小姐，如果你真的觉得我会破坏你们的计划，你为什么要把我放到办公室来呢？” “你大可以向防暴队说明你的怀疑，检举我，杀了我，而不是和我共处一室。” “而且，不论你信不信，我真的就是格雷，基因检测，生物化验，精神检索，我都可以接受。” 自始至终，洛栖的表情和语气都很平静，没有丝毫的失态，她甚至不曾皱一下眉头，只是淡定地陈述事实。 “我记得裁决者的职能是裁决是人还是感染者，如果你觉得我现在没有被寄生，还算个人的话，请您放我离开，我的长官死了，今天的工作需要我一个人完成。” “我很忙的。” 雪莉靠在椅背上，饶有兴致地看着洛栖，“你胆子真的很大。” “就不觉得把你叫到这里是更方便我杀了你么？” 洛栖笑笑，“杀我之前还有预告么？你人还挺好？” 空气中仿佛有瞬间的凝滞，她们看着彼此，眼神没有躲闪和退却。 目光像锋利的长剑，彼此交锋，彼此交错。 微妙而危险的气氛在寂静中越来越浓郁。 一个知道对方有事在隐瞒自己，一个确定对方不会动手，当然也不畏惧动手。 洛栖赌雪莉不知道自己有虚影操控的异能。 “何必对我动手呢？” 洛栖举起了自己被束缚的右手，“我虽然不知道你们的计划，但我一定不会是你们的阻力。” “说不准，我还能帮上你们呢？” 雪莉眯起眼睛，“你能帮什么？” “艾浩死了，根据规定，黑墙不可一日无裁决，只要上面没意见，我就会暂时代理他的权限，进入地下实验室，管理裁决仿生人相关事务。” “快的话我今天应该就能拿到艾浩的权限，成为代理白班主管。” “出事的时候，我可以强制关上仿生人仓库的大门。” “虽然大概率eva会强制解锁，出动仿生人军队，但我也算给你们拦住几分钟，或者几秒钟了？” “这样，算有诚意么？” 洛栖毫不在意地画下了一个大饼，反正她也不知道雪莉她们会在什么时候开始行动，看样子她们已经在此地经营许久。 手铐‘咔哒——’一下解开。 洛栖站了起来，盯着雪莉的目光如炬，“你如果实在不放心，我有个主意。” 雪莉挑了挑眉。 洛栖模仿着电视剧里那些霸道总裁的样子，自信地摸了摸下巴，“我看你长得不错，我也还没结婚，要不你嫁给我？” “我家有个仿生人，但我们没登记，你要是愿意，我们今天就去登记，你今天就住我家，正好可以日夜看守我。” “我的床很大，睡得下两个人。” “不过我家那个仿生人也挺漂亮的，以后她也可以来伺候你，你别欺负她······” 雪莉面无表情地掏出了一把沉重的手枪，指纹瞬间解锁生物信息，枪口毫不犹豫地对准了洛栖。 “生什么气啊？开个玩笑嘛！” 洛栖撇了撇嘴，举起双手，倒退着走出了雪莉的办公室。 办公室门再次关上的瞬间，门外的洛栖瞬间就收敛了嬉笑的神色，大步离开。 门内的雪莉也放下了枪，“我还是建议趁早杀了他。” “他给我的感觉很奇怪，我总觉得，他像颗炸弹。” 雪莉双腿交叠，把脚翘到了办公桌上，坐姿懒散。 和常人无异的裤管中是赛博世界最尖端科技组成的义体，外面覆盖着一层硅胶肌肉，拥有几乎和自然肢体一模一样的外观和触感。 义体内部搭载了精密度最高的传感器和微型自动电机，可以捕捉最微小的神经信号，将这些信号迅速处理转化为细微精确的动作。 这双腿不仅可以和神经系统无缝对接，还能够根据场景预判下一步动作，提前进行蓄能。 和肉体交界的部分还带有发热功能。 这双义体大腿倒是比雪莉自己的腿更好用，状态正常的情况下，蓄力可以跳到17米高，小腿后面还自带降落伞，可以保证安全降落。 唯一的缺点就是重量。 这双搭载了尖端科技的腿重达438千克，内部当然有辅助行走的功能，但雪莉必须提前适应这双腿自身原本的重量，否则很容易就会出问题。 从兜里掏出一包排异药，没有喝水，直接塞进嘴里干嚼。 比起重量，更让人难受的就是在安装义体之后，每天都得吃这种排异药。 旧的技术中，义体神经直接接入大脑，如果不及时服用排异药，人体本身对义体的排异反应会对大脑造成巨大的损伤，人脑过载，无法处理超越肉体承载能力的信息，轻则痴傻，重则义体自动开启攻击模块，变成一个赛博精神病，或者死亡。 雪莉这副义体的技术已经十分成熟，最新科技为了最大程度上减小这种义体排异的程度，在人脑和义体之间增加了一个中间过渡的辅助脑，操作指令通过辅助脑下达给义体，义体的反馈也先由辅助脑编译再上传人脑。 速度只比旧技术慢002秒。 不过依然需要定期服用排异药就是了。 为了防止极端情况的出现，雪莉在自己的义体上安装了2千克的炸弹。 启动之后，这个炸弹会把她和她身边方圆五米的一切都炸成碎片。 义体给她带来唯一的安慰就是她终于成了一颗巨大的移动炸弹。 蓝莓味的药片被牙齿挤压成碎末，雪莉收起了桌子上那副深色的手铐。 这幅手铐内部，也有一颗小型的炸弹。 “你为什么不让我杀他？” 雪莉嗤笑一声，“你还真信他会来帮我们啊？” “连我都看得出来那就是个骗子，满口谎言，你该不会看不出来？” “他不仅是个骗子，还是个色魔，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知死活。” 把玩着手铐，雪莉脸上浮现出冷笑，“总有一天我要打得他满地找牙。” 第117章 我叫什么名字？ ‘阿嚏——！’ 洛栖打了个喷嚏。 她困惑地吸了吸鼻子，这个世界难道也有流感病毒么？ 还是昨天晚上骑摩托去晒月亮，吹风着凉了？ 不至于？ 这副身体这么弱鸡么？ 洛栖等了等，没有第二个喷嚏。 大概是格雷这具身体太脆弱了。 总不至于是有人在背后念叨自己。 洛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推门进入了办公室。 这时候让她暂代仿生人裁决者白班主管的通知已经发到了她的光脑上，eva明确告诉洛栖新的主管已经通知到位，完成手头工作就会来这边上班。 但今天肯定是到不了了。 今天的仿生人裁决需要洛栖单独进行。 相关权限也已经开放。 洛栖关掉了eva发给她的通知，看来雪莉那边并没有阻挠她的上位。 希望他们能继续做出明智的选择。 她也不希望与他们为敌。 暂时。 她现在想要的是更深入地了解这个世界，最好能拿到【神经加强药剂】，或者【神经复制药剂】这种大杀器。 金属门缓缓打开，乳白的雾气自地面上涌。 洛栖把水开到最大，热水从淋浴头喷薄而出，从头到脚流过洛栖的身体。 这次她有机会单独探查整个房间，雪白色的瓷砖上水流汩汩流进下水道，淋浴喷头完全镶嵌在墙壁里，除了能喷水的喷头之外，还有几个小几个型号的喷头，这些应该就是上次能够喷出消毒喷雾的喷头。 在一旁的柜子里，有一大叠还未拆封的无菌套装，柜子角落还有几个铁质的罐子。 拿起一个红色的罐子，上面没有任何花纹和文字，罐子上有个阀门，拧开阀门，一股细细的没有任何颜色的气喷了出来。 洛栖凑上去闻了闻，也没有任何味道。 结合无菌套装面罩上可以外接的封闭管道，这个红罐子刚好和这根透明管子适配。 里面的应该是氧气。 这是为了预防什么事情才会在这个地方准备氧气？ 难道里面那些怪物还会抽空这里的氧气么？ 穿上一整套无菌套装，洛栖再次进入了空无一人的实验室。 在eva的操控下，一切依然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在eva没有警报的情况下，仿生人裁决者只需要每天巡查一次就可以了。 等下班之后，洛栖准备去找个地方想办法联系一下鲁恩。 他还欠着自己【神经加强药剂】呢。 “b级警报，请听到通知的所有裁决者，立即到黑墙入口处b号大门集合。” “b级警报，请听到通知的所有裁决者，立即到黑墙入口处b号大门集合。” “通知再重复一边，b级警报，请听到通知的所有裁决者，立即到黑墙入口处b号大门集合。” 机械指令循环播放，洛栖仰头听着广播，面罩之下眉头微微蹙起，这又是怎么了？ 来到黑墙b号门的时候，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一排荷枪实弹的装甲车整齐地堵住了进出口的道路。 洛栖看见一群穿着黑色制服的裁决者拿着枪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所有人的身影中，她一眼就认出了雪莉的身影。 她站在装甲车的车顶，低头看着底下的包围圈，制服风衣的衣角在微风中微微飘起。 如果只是发现一个感染者，不应该是这样的严阵以待。 洛栖见过他们消除感染者的手段，一枪毙命，干净利落，完全没有多余的解释和废话。 可他们现在这样，倒像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 “你这是在威胁我么？” 雪莉的声音冰凉，目光平静，淡淡地看着底下的人。 一个外形俊朗，衣衫褴褛的男人挟持着一个穿着制服的裁决者，枪口死死摁进裁决者的太阳穴肉里，他仰头看着车顶的雪莉，“裁决官，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我真的没被感染，你看得出来，对么？只要让我进墙，我发誓我再也不会出墙了！” 雪莉冷笑，“你的确没被感染，但，你是人么？一个仿生人，也敢威胁人类？” “今天的仿生人裁决在哪里？” “还没到的话今天就给我辞职！” 洛栖清晰地听见了雪莉的骂声，她举起手，在众目睽睽之下，小跑着穿过拥挤的人群，“在这里！在这里！” “我到了！长官！” 雪莉当然知道今天的仿生人裁决是洛栖，她没有给她任何眼神，依然在看着那个挟持人类的仿生人，“dl23，你的主人是清道夫艾娃？你们是一起出墙的，你回来了，你的主人呢？” dl23的眼神出现了一丝迷茫和混乱，“主人······没有主人！没有主人！从来，就没有主人！” “她算什么主人！” “我才是我的主人！” 此话一出，群情哗然。 仿生人要背叛自己的主人？ 闻所未闻。 雪莉孤身而立，如山如树一样挺拔的脊背没有一丝摇晃，她上下打量了一眼dl23，冷笑出声，“你没有主人，那是谁带你出去的？” “dl23，你说你不是仿生人，你是一个人，那你有名字么？” 洛栖突然出声，问了个问题，她看着dl23的眼神十分慈祥，“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dl23情不自禁地重复着这几个字，“名字······我有名字的······我叫什么······名字······” 他的头似乎有了剧烈的疼痛，这疼痛让他松开了拿枪的手，用枪托狠狠砸在自己的脑袋上，他看着洛栖的眼神竟然透露着一股绝望，“对啊，人都是有名字的，我叫什么名字？” “你说，我叫什么名字？” “我······” ‘砰——’ 一点流光从高处向下疾射而来，如同一道刺眼的闪电，准确地落到dl23的肩膀上。 高速子弹一下子就穿透了dl23的衣服和肌肉骨骼，他拿着枪的手软软垂了下来。 ‘哐——’ 枪也掉在了地上。 dl23被扑上来的裁决者们摁在了地上。 雪莉缓缓放下手中的枪，“把他带下去进行人类测试，一小时后我要看见结果。” 第118章 人类测试 “你的主人，艾娃，现在在哪里？” 录像设备全程录像记载的小房间里，洛栖十指交叠，长久地注视着dl23。 dl23被雪莉子弹击中的肩膀上是一个触目惊心的贯穿伤大洞，他们没有对他进行任何处理，伤口中没有流出任何血液，伤口处露出来的也不是鲜血和肌肉，而是密密麻麻的电线和内置的机械器官。 根据调查，dl23是一个优秀的的战斗型仿生人，他和他的主人艾娃甚至已经去政府进行登记结婚。 法律上，艾娃是他的妻子，他的战友，更是他的主人。 仿生人定律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绝对不可以以任何形式伤害人类，尤其是自己的主人。 雪莉让她来做人类测试倒不是关心那个艾娃的去处。 人类测试是指人类和仿生人通过对话聊天的方式判定仿生人是否具有人类思维，能不能达到人类这一级别的认可。 也就是所谓的觉醒。 洛栖在餐厅对th7823进行的就是人类测试。 人类测试并不是官方，标准的衡量标准。 但在这个赛博世界，每个仿生人出厂的时候都会进行简单的人类测试。 使用过程中，如果仿生人出现异常，大家也会第一时间选择进行人类测试，判断这个仿生人是否‘觉醒’。 如果有相关的觉醒迹象，这个仿生人身上所有零件都会被高温融化，当成垃圾进行清理。 相关手段和洛栖正在做的仿生人裁决差不多。 他们将仿生人的觉醒和仿生人被黑墙外的怪物寄生感染同样对待。 觉醒，是一个bug，是一种病毒。 应该被清除，应该被消灭，应该被拦在防火墙之外。 dl23状态不太好，没有直接回答洛栖的问题，洛栖关掉光脑，换了个问题，“你喜欢你的主人么？” 这个问题th7823会怎样回答？ 大概是一本正经地说仿生人是没有喜好的。 dl23的眼珠子转了转，他直直看着洛栖，“喜欢？什么是喜欢？” “是遇到危险让我先上的喜欢？” “还是一不开心就会用鞭子抽我的喜欢？” “你觉得，这是喜欢么？” 洛栖微微挑眉，身体前倾，靠近了桌子，也靠近了dl23的脸，“你说的是她不喜欢你，我问的，是你喜不喜欢她。” “喜欢？”dl23的声音沙哑，他的嘴巴张了张，却没说出什么话来。 他嘴唇颤抖，低下头，用尽全力才能发出几个字，“你会杀了我么？” 他在恐惧？ 仿生人是不该有恐惧的，对他们来说，他们根本不该知道死亡的概念。 但dl已经意识到了，他已经绝无生还的可能。 “能说一说你们出去之后的经历么？” 洛栖语气温和，继续追问，“资料显示在走出黑墙之前，你和你的主人之间一切都还算正常，但你回来之后好像就变了，你的经历或许会对后来者有所帮助。” “你愿意主动说出你的经历么？” dl23情不自禁抖了抖，他抬起头，看着洛栖的眼睛，“不要去······” “艾娃，不要过去······” 他的眼神变得猩红，声音也越来越响，洛栖全身的毛孔都竖了起来，她像只猫似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全力后退。 dl23眼睛越来越红，细细的血丝迅速布满他整个眼眶，他对着洛栖，无知觉地嘶吼，“不要去！” “不要······” 他睁大了眼眶，没有眨眼，鲜红的，细小的和虫子一样蠕动的东西从他的眼眶里掉了出来，成千上万地掉在了他面前的桌子上。 dl23的身体一下子就软了下去，他和纸一样单薄的身体很快就被这种红色的小虫子吞没了。 “不要······” 洛栖拧动门把手，可不管她怎么努力，门把手都纹丝不动。 她被锁在里面了。 洛栖直视着房间里的监控摄像头，冷笑，“长官给我准备了多少抚恤金？” 监控屏幕上，雪莉靠坐在椅背上，抽着烟，隔着看着目光锋利如刀的洛栖，微微吐出一口烟雾，“这些寄生体有高度扩散可能，你现在或许就被寄生了，作为裁决者，我有把你就地处决的权力。” “现在，轮到我来审问你了，仿生人裁决者，格雷。” 当dl23的身体完全变成一堆废铁之后，那群鲜红的虫子似乎也感应到了房间里人类的存在，集体蠕动着，向洛栖的方向一点点爬去。 如果被这些虫子爬到自己身上，那自己大概率就会变得和那个dl23一个德行。 雪莉这是要一石二鸟。 一次性解决dl23和洛栖。 这是洛栖第一次吃瘪，她以为雪莉会因为他们的行动选择和自己合作。 但如果雪莉根本不稀罕自己呢？ 该怎么展现自己打得价值，让她把自己放出去？ 还是利用虚影操控的异能，再次进行逃亡？ 洛栖深吸一口气，她快速拉过自己坐过的椅子，拉到墙角，踮着脚跑到房间角落，几步助跑之后一只脚踩在椅子上，膝盖微曲，全身肌肉迸发出巨大的弹跳力，一下子跳到了墙上，手臂拉直，一下子就把监控摄像头扯了下来。 电线‘呲呲——’闪着火花，洛栖一手拽掉摄像头，自己跳到了椅子上，把正在漏电的电线丢进了那群虫子堆里。 电线在地上扭曲着跳舞，电流迅速穿过地面，细小的虫群自然无法抵御这样的电流，没多少挣扎就被电成了一团焦炭，发出难闻的糊味。 感谢这条绝缘的木椅子。 洛栖蹲在椅子上，看着墙壁。 这是一个标准的监控室，能够看到房间里清醒的自然不会只有几个监控，整面墙壁都是单向玻璃，外面的人可以看清里面，里面的人什么都看不见。 洛栖看着单向玻璃，她的目光炯炯，似乎可以看见墙壁后面冷笑的雪莉。 她应该在抽烟。 洛栖几乎可以闻到那股透墙而来的烟味。 “接下来的话，还是没有监控比较好。” 洛栖侧了侧头，喉间溢出低低的笑声，“你觉得呢？猛虎帮？” 第119章 阿佳妮 雪莉倏地站了起来。 猛虎帮！ 这是她之前潜伏在乌海城执行任务的时候临时组建的帮派，任务失败，那个帮派早就已经溃散，她回到黑墙之后原本不该有任何人知道猛虎帮的存在！ 洛栖微微一笑，“心有猛虎，细嗅蔷薇，可惜，蔷薇只盛开了一个晚上。” “欠他们的a级【基因改善药剂】，你有寄到他们家里么？” “黑墙这边很干燥，不怎么下雨，如果下雨的话，你的腿，会痛么？” 雪莉心头突然窜起一束火焰，“你究竟是谁！” 洛栖蹲在椅子上，抱着椅背，突然开始念诗：“我是飞鸟，挣脱锁链。” “我是孤火，焚烧烈日。” “我是墓碑，埋葬春天。” “我是千千万万，为自由高歌。” 电流的‘呲呲——’声中，洛栖高亢的声音在狭小的房间里徘徊回响，经久不息。 “够了······” 她说出‘我是飞鸟’的时候，雪莉就说，“够了。” “够了！” “我说，够了！你到底是什么人！” 雪莉一拳砸在桌面上，声音经过话筒传进了小小的监控室里。 洛栖耸耸肩，笑得无辜，“你应该已经把监控关掉了？” “我提醒过你的。” “你的身份也应该不能被eva发现？” “你说，我现在是叫你长官，还是雪莉呢？” 灯光下，洛栖的面容一半隐藏在了黑暗里，雪莉只能从她剩下的半张脸上看见晦涩不清的神情。 “忘了和你说，我已经设置了一封举报信，只要到点没有处理，那封举报信就会自动上传联邦总部和公司网络。” 雪莉刚想冷笑，嘲讽她的幼稚，就被洛栖打断了酝酿的情绪。 “哦，对了，考虑到你们这边应该也有反制措施，我担心你们会来把我家所有电子产品格式化，还担心你们有能力干涉云端数据，所以我备了最传统的方案，找了五个人拿着这封举报信，随时等待我的消息。” “不管怎么样，只要我出事了，这封举报信一定会送到它该去的地方。” “你不如猜猜，这封举报信里会有什么材料？” 洛栖脸上绽开一个森冷的笑，她看了看地面，在电流持续不断的冲击下，那些本该化成焦炭的虫子们居然又开始了微微的蠕动，眼看着就要恢复生命迹象。 麻烦，这种东西是这么难杀的么？ 雪莉微眯双眸，上挑的眼尾弯成好看的弧度，粉色发丝微微一荡，她的眼里带了几分不达眼底的冰冷笑意，“你以为只有你知道我的事，我对你一无所知么？” “你太自信了，隼。” 笋？ 洛栖愣了愣，“等等，你先等等，笋是哪个？” 雪莉冷笑，“别装了，隼，我们一直知道你的存在，已经找了你很久了，今天能抓到你，哪怕你会破坏我们的计划，我们也不算亏。” “大姐，你真认错人了啊，我根本不认识那个什么笋啊菜啊什么的，我也不可能是他啊！” 雪莉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你觉得我会信么？你也不必骗我，这是监控室，里面有测谎装置，你的谎言无所遁形。” 洛栖环视一圈，没找到那个测谎装置在哪里，她双眼定定地看着单向玻璃的方向，举起手臂，“我可以对所有神明发誓，我绝不是那个什么笋。” 所以雪莉这么严阵以待，是因为她觉得自己是那个什么笋？ “如果不相信测谎装置，你可以找来辨别谎言异能的人，那个人会证明我说的都是对的。” 艾浩本人就有c级探查异能，可以识别一定程度的谎言，鉴于黑墙这边工作的特殊性，洛栖相信在裁决者中一定还有更多具有探查异能的人。 雪莉仔细观察着洛栖的神态，关掉了话筒，半晌没有说话。 大约五分钟后，雪莉打开话筒，“现在，可以说了，你的名字。” “我只给你一次机会，表达你的诚意，说出你的名字。” 这五分钟她坐在原地根本没有动过，也没有叫来什么有探查异能的人。 但里面的洛栖不知道。 对于里面的人到底是不是‘隼’这件事，雪莉已经有了一些想法。 “阿佳妮。” 洛栖没什么心里负担地说出了这个名字。 阿佳妮？ 测谎设备一切正常，这意味着栖的确没有说谎。 所以，她的名字叫阿佳妮？ 雪莉松了口气。 她之前以为格雷被公司那边的王牌，具有灵魂转换异能的隼给占据了意识。 她刚才的打算是，哪怕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她也要把这个隼摁死在这里。 这些年，他们有太多同伴死在这个隼的手里了。 隼的异能发动需要触碰灵魂转换对象，所以她找了个机会把洛栖和那个dl23关了起来。 结果现在里面这个人叫阿佳妮？ 找错人了。 雪莉难得觉得有些尴尬。 确认了自己的想法之后，雪莉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刚刚的确是我弄错了，所以你也有灵魂转换的异能？” 不是敌人，那就争取一下做朋友。 灵魂转换这个异能真是太特殊了，如果能加入她们，这个阿佳妮势必会是一员猛将。 洛栖叹了口气，“大姐，既然是个误会，你好歹先把我放出去？” 她指了指地上那堆已经恢复了鲜红的虫堆，“再不放我出去，我就真成感染者了。” ‘咔哒——’ 大门打开，洛栖站起来，抻了个懒腰，一脚踩在椅背上，顺着倾倒的椅子踩了下去，小心翼翼地跳出了监控室，转身立马就把门锁上。 边上的雪莉摁下了一个红色的按钮，监控室里立刻燃起了熊熊大火，里面的一切都变成了灰烬，包括地上那堆虫子。 洛栖在房间里没有看见那个原本应该在的具有探查异能的人。 所以雪莉这是忽悠了自己一次？ 洛栖没有傻到去问那个探查异能者在哪里，安安静静看了眼边上的测谎设备。 雪莉眼神微微有些游离，房间里安静地只能听见呼吸的声音，沉默的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味道。 “所以你到底是什么异能？” 雪莉主动打破了沉默。 第120章 出墙调查小队 洛栖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下一个问题，这个我不能回答你。” “你来黑墙，是有什么目的么？” 看见洛栖微微蹙起的眉头，雪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把手里还没燃烧殆尽的烟头丢在了地上，几脚就踩灭了烟头。 房间里换风机无声运转，烟味很快就消散在清新的空气里。 “这个我也不能说，但我保证我不会干扰你们的计划。” 雪莉干巴巴地回了个：“哦。” 她也没问洛栖为什么不能说。 想了想，她又问了句，“你是怎么知道猛虎帮的？” “乌海城那个晚上，你也在么？” 我不仅在，还看见你变成一个大火人，想把我煮熟······ 洛栖只是故作神秘地说，“你们的行动并不保密，该知道的人都会知道。” “你在黑墙这边工作多久了？” 雪莉没多少回忆，马上就能回答，“到现在刚好五年。” “五年？” 洛栖有些吃惊，雪莉看着年纪也不大，“怎么会选择来这里？” 雪莉倒是想说些什么，她的光脑突然‘滴滴滴——’叫了起来。 几乎同时，洛栖的光脑也有了一条新消息。 她们同时抬腕看了看光脑，同时脸色微变。 彼此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见了吃惊。 光脑上，就在刚刚，黑墙总部发布了一个临时出墙探索的任务。 仿生人裁决者格雷的名字赫然在上。 洛栖，被选中了。 洛栖沉默了一会儿，“你们动的手？” 这回轮到雪莉赌咒发誓，“怎么可能！不是我们！” ------------------------------------- 无数悬空车、悬空船，全副武装的清道夫们带着他们的战利品匆匆从骸骨之海返回，在黑墙下的入口处排队，等待裁决者的裁决审判，然后回家。 在所有回航的车流中，洛栖他们这辆出城的悬空车显得格外显眼。 很多人仰头，好奇地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这是今天从黑墙出去的第三辆车了，怎么看上去里面还有人呢？” “谁知道，今天已经黑墙已经禁制出墙了，就这三辆车出墙，前两辆都没回来，我看他们悬。” 风从墙外来。 黑墙高高的城墙上，粉色的发丝在强风中猎猎飞成一条直线，露出她天鹅一样修长的脖颈，雪莉也在看着悬空车消失在骸骨之海。 “你好像很喜欢她。” 粉色头发下是一只小巧精致的耳机，雪莉微微侧头，“可惜，她就要死了。” 不知道耳机里传来了什么话，雪莉皱了一下眉，她卒然看向悬空车漂浮离去的方向，“你说你跟出去了？” “呵，有必要么？” ------------------------------------- “黑墙外出现未知错误，污染呈雾状蔓延，请各位清道夫尽快放下手中的任务，进入黑墙之内进行躲避。” “屏蔽场将提前至三小时后开放。” “请各位注意时间，切勿在骸骨之海逗留过长时间。” “黑墙安全等级已提升为a级。” “再重复一遍······” 悬空车车内广播正在进行播报，eva的声音郑重，听起来渲染力很强，从语气就知道特别重大。 ‘叮——’ “各位调查员，大家上午好，现在由我为你们介绍本次调查小组的成员。” eva的声音依然温和，“本次调查成员共四人。” “三级裁决者，左一师。” 洛栖把视线放在了坐在她对面的一个裁决者身上，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打量，左一师对着她微微点了点头。 这是个标准的裁决者，穿着一身黑色制服，腰上别着一把手枪，眼睛很亮，看上去还很年轻。 “清道夫，吴笑。” 坐在司机位置上的男人转过头来，对着所有人挥了挥手，“早上好啊，你们谁带吃的了么？我早饭都还没吃，快饿死了。” 他的笑容缓和了横贯了他整张脸的刀疤带来的可怖，头上乱糟糟的头发炸成一个短短的小辫子，和天线一样竖在脑后，他的个子很高大，坐在驾驶座上一双腿都得弯曲着，不能完全塞进去。 从洛栖的角度看去，依然能看见他身上隆起的强健肌肉。 洛栖从座位底下拉出一个包，拉开拉链，把里面塑料包装的能量棒丢给了吴笑。 “谢了，兄弟！” 吴笑轻佻地吹了个口哨，接过能量棒，撕开包装，一口就吞了半个进去。 “仿生人裁决者，格雷。” 左一师看向了洛栖，洛栖也对着他微微点头，又从包里掏出一个能量棒，递给了左一师。 左一师挑了下眉，也接了过来。 “语言学专家，半夏。” 墙外调查小队里只剩下一个人没被介绍，洛栖自然地看向了剩下的穿着白色防护服，戴着深黑色面罩，完全看不见面容，一看就是专家的专家。 半夏微微点头，也接过了洛栖递给她的能量棒，微不可闻地说了声‘谢谢’。 “本次任务危险程度极高，根据计算，各位有8736的可能性葬身骸骨之海，可各位还是自愿接受了本次任务，我仅代表全人类，也代表黑墙上下，感谢各位的付出。” “我们将尽力为各位提供最完善的服务。” 话说得好听，但洛栖知道这几个人谁也不是为了什么人类的明天而来的。 所有人都是为了自己而来。 她是为了【神经复制药剂】。 在接到任务的时候，她看了眼这次出墙调查任务的报酬。 100万贡献点。 很高的价格。 在公司内网可以兑换到a级【基因改善药剂】，还可以在蔚蓝onle【公频交流】交换到【神经加强药剂】。 她需要更加了解这个世界，她更需要异能。 在未知的危险面前，她想变强。 如果不出意外，这次能够在蔚蓝onle中顺利登录，回到现实的话，虚影操控这个异能即将到期消失。 如果这种药剂保质期还比较新的话，那对她来说这种药剂越多越好。 “接下来为大家简单讲述本次任务的情况。” “本次任务一切顺利的话大约需要两天时间。” “正常情况下，两天之后，大家就可以获得假期，回家休息。” “各位有人已经接触过今天早上8：55仿生人dl23暴动的情况，dl23的主人艾娃在临死之前为我们传回来了一段录像。” “根据录像分析，我们在墙外骸骨之海，找到了可以交流的智慧生命。” 第121章 机械神教 “各位有人已经接触过今天早上8：55仿生人dl23暴动的情况，dl23的主人艾娃在临死之前为我们传回来了一段录像。” “根据录像分析，我们在墙外骸骨之海，找到了可以交流的智慧生命。” “艾娃传回来的录像中，这个身处在骸骨之海的智慧生命并没有尝试和我们交流。” “在此之前我们已经派出了无人机进行探测，也的确在那个智慧生命的附近捕捉到了微弱的无线电信号。” “但对我们来说能够获取这个信号纯属艾娃带来的意外，艾娃生死不知，我们无法确定这个智慧生命究竟是敌是友，这个智慧生命发出的信号源距离我们现在的科技非常远，有关部门已经召集专家进行破译。” “我们手里现在只有那个智慧生命的大致方位，具体位置仍需各位进行探索。” “地下深度探测3d成像仪已经为各位准备在装备中，此次任务特殊，事关黑墙安全，希望大家尽力而为。” “人类利益至高无上。” ‘嗤——’ 一声突兀的冷笑。 eva的声音小下去之后，车里最先发出声音的是坐在最前面驾驶座上的吴笑。 “诶，那个格雷，那个营养棒再给我丢两根过来。” 食物资源包就在洛栖座位底下，她低头，把整个包都拽了出来，整个丢到了吴笑身边，“自己拿。” “脾气还挺大。”吴笑似笑非笑打量了洛栖一眼，有些不屑，“你这样的弱鸡也能当裁决者？” 洛栖掰开一个营养棒，咬了一口，她困惑地看着吴笑，“我这根营养棒正常啊，不咸不淡的，你那根盐放多了么？” 她没有直接回应吴笑，反而问了这么个不着边际的问题，吴笑愣了愣，下意识回答，“没啊。” 洛栖挑挑眉，“哦。” 这几个意思？ 边上的左一师倒是笑了起来，“他让你少吃点盐，你太闲了。” “你他妈！” 吴笑丢掉了手里的营养棒，脸‘唰’地一下就变红了，双拳捏得咯咯作响，眼里闪烁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好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你再狗叫一遍试试！” 吴笑紧紧盯着洛栖的脸，压制着自己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只要她再说出一句让他不满意的话，他绝对要找回场子，把她打得满地找牙。 洛栖轻笑一声，“怎么，说你母语你还不乐意了？” “那我换个语言你看能不能听明白，eva，在骸骨之海擅自攻击裁决者，能扣多少贡献点？” eva忠实地回答：“外出共同执行任务时不建议各位破坏团队团结与和谐，过程中发生轻度攻击扣取10万贡献点，重度攻击扣取50万。” 这样的回答一下子就把蠢蠢欲动的吴笑架在了那里，这次出来总共也就100万，真把这格雷给打了，扣掉贡献点可就不值得了。 左一师出来打了个圆场，“大家还要一起共事两天呢，别吵啊，有话好好说就是了。” 吴笑呵呵冷笑，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我就不理解，找这么个废物来有什么用，这个小哥倒是个正儿八经的裁决者，我也就不说什么了，还有那个专家，我也没意见，我只是觉得这个团队有人多余了。” 洛栖靠在车背上，正色道，“虽然我不希望你对自己评价这么低，但既然你都这么说自己了，那我也尊重你的选择，觉得自己多余的话，不如带着那包营养棒下车？” 这回不只是左一师笑了起来，边上一直没说话的半夏也笑出了声。 洛栖再接再励，“比起我，你不觉得你坐在驾驶座的行为很多余么？” “这辆车现在应该是eva在进行自动驾驶，地点都不用我们输进去，方向也不用我们操纵，你坐在那个位置是要干嘛？难道你是觉得eva不可靠么？” 吴笑被呛得打也不能打，骂又骂不过，一张脸涨得通红，愣是想不出什么话来怼回去。 半晌，吴笑只能恨恨地看着洛栖，“回去以后，你最好别碰上我！” 他发誓他一定要把这个欠嗖嗖的裁决者打得满地找牙！ 洛栖耸了耸肩，一脸的无所谓，“回去又能怎样，忘了告诉你，回去就算你在大街上看见我，也打不到我，我老婆会保护我的。”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虽然我是弱鸡，但我有老婆。” “你有么？” 洛栖给了吴笑一个友善的笑容，“你这么容易暴躁，一定没有老婆？” “哈哈哈——！” 左一师在一边捧腹大笑，黑漆漆的眸子里盛满了笑意，几乎要笑出眼泪。 他紧紧抱住了忍无可忍，不想再忍冲过来的吴笑，“诶，大哥，你和他生什么气，消消气消消气，这次回去以后，100万贡献点，够你买最好的仿生人做老婆了，别急呀大哥！” “格雷，你也少说几句，” 边上的半夏整张脸都被面罩包着，虽然看不出表情，但也能看出她此刻有些愉悦的状态。 洛栖收敛了身上竖起的尖刺，除了坐在她身边的这个半夏，吴笑和左一师都还算是一眼就能看出深浅的人。 不算难对付。 但半夏，她的话和动作都太少了。 “你这个面罩是在黑墙里面也戴着，还是只是在骸骨之海戴一戴？” “我看我们发来的装备里没有你这种面罩。” 洛栖凑到半夏身边，好奇地问。 另一边左一师已经把冷静下来的吴笑拉到了自己身边坐下，好生安慰。 半夏微微转向了洛栖的方向，她的语气很淡，“你信奉机械么？” “机械？” 洛栖知道赛博世界也有宗教，在所有宗教中，最出名的就是一个叫做机械神教的宗教。 但她没怎么在意过这种事情，在她看来，这个世界科技水平远超她自己的现实，在她的现实中，宗教信仰自由，影响力已经不算很大。 她不认为在这个科技水平更高的世界，宗教会具有什么很深刻的影响力。 可现在，看上去这个半夏，语言学家，就是一个机械神教的信仰者。 说来可笑，两个世界，半夏还是她遇到的第一个有宗教信仰的人。 第122章 开错路 洛栖摇了摇头。 半夏倒也没什么特殊的反应，毕竟带着面罩，看不清表情，也无法分辨语调的波动，整个人直愣愣地，比机器人还机器人，“不入我教，你是无法理解我的。” 洛栖有些好奇，“可我不理解你，又怎么入你那个教呢？” 半夏没说话，转向了洛栖的方向，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几息之后，她揭下了自己的面具。 洛栖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她这辈子看见过的最恐怖的一张脸。 这张脸上基本已经丧失了属于人类的所有特征，她没有眼睛，也没有鼻子，甚至没有嘴巴，所有皮肤也被切割成一块块，被一种和皮肤相近，但一点都不柔软，一看上去就很坚硬的材料所取代。 代替她的眼睛的是两个摄像头，甚至没有保留郑元浩义眼的那种基本形状，就只是两个摄像头，冷冷地，毫无感情地和洛栖对视。 或者应该说她只是在拍照和录像。 代替她的鼻子的是一个小小的，不断翕张的仪器。 而嘴唇也已经完全消失，透过薄薄的皮肤材料，洛栖可以直接看见她整齐的，闪烁着银色金属光泽的牙齿。 只有牙齿，没有舌头。 她保留了自己的咀嚼功能，却完全割舍了品尝味道的能力。 洛栖家里那个th7823都比她更像一个人。 洛栖瞳孔微微震动，看上去似乎很吃惊。 这个世界，仿生人越来越靠近人，真正的人却向机械靠拢。 这样改造之后，这真的还算一个人么？ 半夏盖上自己的面罩，‘咔哒——’，机械齿轮咬合的声音几乎静音，但洛栖离得太近了，她看见，听见了一切。 “你······是自愿的么？” 斟酌片刻，洛栖选了个她觉得最委婉的问题。 半夏微微抬起头，“血肉苦弱，我以我身，侍奉吾主，是为荣耀。” 洛栖不理解，洛栖大为震撼。 这一瞬间她想到了偶尔会在新闻上看见的一步一跪，向着圣山磕长头的苦行僧，也想起了受刑台上引颈就戮的鹤。 近乎残忍的悲悯。 “你不必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半夏直视着洛栖的眼神，“我并不可怜，也不需要你的怜悯。” “我舍弃了我的眼鼻口耳，可我获得了整个世界。” “我的眼睛可以看见几千米外飞鸟的羽毛，我的鼻子可以在数百种味道中轻易分辨出清水的味道，我的耳朵可以听见超声波和次声波，我的牙齿可以切断这世上大多数金属。” “而我，还是我。” “这具身体是我行走世间最大的倚仗，哪怕在骸骨之海，我活下来的几率比你们三个都高16倍。” “这是吾主恩赐，你该羡慕我有这样的机会。” 悬空车里一片寂静。 在这样近乎震慑的虔诚面前，很难不安静。 洛栖避开了半夏炯炯有神的目光，和左一师相视，两个人都尴尬地笑了笑，闭上嘴不说话了。 吴笑不愿意和洛栖面对面，扭头看着窗户外面不断飞逝的景色。 悬空车在骸骨之海上空飞速前进，从悬空车窗户看下去，整个骸骨之海都弥漫着一层浓重的黄色，风卷起地面的沙土在空中飘舞，形成一道道细小的尘暴。 天茫茫，地荒荒，野茫茫。 大地上山峦若隐若现，被岁月侵蚀之后只剩下模糊的轮廓，再也无法挑起天地的脊梁。 这个世界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整片大地一片昏沉沉的暗色，悬空车在eva的驾驶之下甚至不需要打开车前灯，雷达系统敏锐地避开了所有障碍物，疾驰在一片黄沙中。 像一只黑夜中灵活的蝙蝠。 看着看着，吴笑突然皱起了眉头，“不对······” “不对啊······” 他转过头来，看着车里面所有看着他的人，脸色苍白，“这条路不对！eva开错了！” 他指着不远处的一处山脉，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硬生生挤出来一样的艰难，“我看过我们要去的地方，骸骨之海东北向，可我们现在在往西走！” 吴笑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心中涌现出了无数个念头，喉咙里也像着了火，“走错了，我们要回去！我们要回去！” 还没说完，他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一头撞在了车顶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可他完全忽略了这个疼痛，甚至来不及揉一揉，上前几步走回了驾驶座上，他石化般坐在驾驶座上，努力辨认着那些复杂的按键，他要停止eva的自动驾驶，转为人工驾驶。 车里面洛栖是没有来过骸骨之海的，半夏一个语言学家看样子也指望不上，唯一能够辨认方向的就只剩下左一师了。 左一师摊摊手，“看我也没用，各位，我只是个裁决者，不是清道夫，我也没来过这个地方。” 团队里负责辨认方向的是资深清道夫吴笑。 左一师受过系统专业的训练，遇到危险的时候负责战斗，如果真的遇到那个智慧生物，半夏负责和那个智慧生物的交流。 至于洛栖······ 说实话，洛栖觉得在这个团队里，自己大概就是个吉祥物。 如果不是艾浩死了，这个活大概率也轮不到自己身上。 洛栖上前一步，一巴掌打在了吴笑脸上，“清醒点了么？” 吴笑被打懵了，头上竖着的小辫子晃了晃，整个人呆在驾驶座上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你的确是我们这里最熟悉骸骨之海的，但，吴笑，这次行动的最高指挥官不是我，也不是你。” “而是eva。” 在复杂多变的骸骨之海中，只有冷静的人工智能才能保证不会被怪物寄生感染，保持足够的理智完成所有任务。 eva负责指挥所有人，包括后勤。 其他人都只是eva的棋子而已。 想要活下去，想要拿钱，想要活下去拿钱，都得听eva的。 吴笑闭上了嘴，但他的眼神依旧有些恍惚，似乎想起了什么很不好，很令人恐惧的事情，“可这条路，真是错的啊！你们要相信我啊，在骸骨之海，走错路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我信你，可你也要信我们。” 洛栖高声道，“eva，为什么改变行驶路线？” ‘叮——’ “您好，格雷，我刚刚接收到前方八公里处，有人类的求救信号，根据人工智能守则，我不能伤害人类，看见有人求救的时候不能置之不理。” eva解释了自己的行为，“本次行动最高权限在我这里，我没有向各位解释的义务，请大家安静听我安排，我会最大程度保障各位的生命安全。” eva不解释自己的行为，他们也没法说什么。 棋手没有向棋子解释的道理。 所有人的光脑上都弹出了一个屏幕，他们所处的位置是一个不断移动的光点，而不远处还有一个红色的不断闪烁的光点，两个光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可当看见求救信号发出地的时候，吴笑咽了口唾沫，眼神发直，“见鬼······” 洛栖问，“怎么？” 吴笑苦笑，“我看见我刚刚死掉的老哥了。” 悬空车滞留在信号发出地，可这里空荡荡的，根本没有eva所说的求救的人。 他们，被骗了。 第123章 幻觉 “你哥？” 洛栖看了看被悬空车车前大灯照亮的区域，底下空无一人。 “哪儿呢？” 吴笑抹了把脸，深吸一口气，“那是幻觉。” “我哥早就死了，而且他也不是死在骸骨之海，而是死在游戏里。” 游戏？ 洛栖心中微微一动，不动声色地问，“什么游戏？是玩得太久导致心脏猝死么？” 她拍了拍吴笑的肩膀，“年轻人沉迷游戏，承受不住全息游戏到来的神经压力，现在这种情况也蛮多的。” 吴笑苦笑，瘫坐在驾驶座上，“要真是那样，我也无话可说，可他是因为游戏才会死的，我······我不甘心啊······” “我哥他从小带我长大，带我做清道夫，没有他就没有我，可·····他就这么死了，死在家里，死在最安全的营养舱里······我就是想多赚点钱，找到杀死他的凶手······” “我他妈一定要宰了那个兔崽子！” 吴笑坐在位置上，对着那个未知的杀手显然有着刻骨铭心的仇恨。 洛栖松开了他的肩膀，“左一师，吴笑产生了幻觉，你来看看。” 左一师坐在位置上摇了摇头，“他很正常，没有被感染。” 洛栖实在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判断一个人究竟有没有被感染的。 对她来说只能判断那些已经外化表现出来的感染者。 如果一个感染者和普通人无异，她是感觉不出来的。 “那你们有产生幻觉么？” 左一师和半夏都摇了摇头。 所以只有吴笑产生了幻觉？ “你现在还看得见你哥么？” 吴笑定睛再次看了看被光照亮的区域，这次他也看不见了。 所以这个地方能够产生幻觉，但是幻觉很弱，影响有限？ “我也没有········” 一双手从洛栖背后伸出来，鬼魅一般，狠狠勒住了洛栖的脖子。 洛栖脖子猛地一紧，这双手力气很大，她的喉骨险些断裂，她双手掰住这双露出青筋，皮肤粗糙的手，浑身肌肉用力，可她竟然无法摆脱这铁一般牢固的钳制。 在她身后，只有吴笑。 吴笑的手臂收紧，洛栖呼吸渐渐微弱，每次用尽全力也只能汲取到一点点的空气，肺部隐隐作痛。 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她已经没有重来的机会了，不管怎么样，她不能死在这里。 一把匕首从洛栖的袖子中滑了出来，她接住匕首，死死握住，反手将它送进了身后吴笑的身体里。 这是一把锋利的匕首。 可以顺利、快速地切开人体的皮肤和肌肉，抵达人类的温暖的内脏。 连刺三刀之后，吴笑高大的身体这才软软倒在地上，他的手也终于松开了钳制，洛栖捂着自己的脖子，大口大口恢复着呼吸，气还没喘匀就转身，再次把匕首插进了吴笑的胸膛里。 吴笑的身体抽动着，每次抽动都会从那些伤口里推出一大堆黏稠的深红。 游走在生死边缘，岂能不湿鞋。 洛栖扑进血液中，拔出刀，跪在地上，提着吴笑头上的小辫子，把他的头拎至胸前，捂住他的嘴巴，一刀割断了他的脖子。 鲜血和喷泉一样飞溅，在悬空车的车玻璃上划出了一点点鲜红。 洛栖和整个驾驶座都泡在鲜血里。 ‘呼哧——’ ‘呼哧——’ 直到这时候，坐在吴笑温暖、带着淡淡腥味的血液里，洛栖才慢慢平复着自己剧烈的心跳和过度的呼吸。 吴笑应该是死了，双腿还在微微地抽搐。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 吴笑是疯了么？还是被那些幻觉所操控？ 左一师和半夏为什么没有一点反应？ “格雷？” “格雷？” 身后有人晃了晃洛栖的身体，她身体猛然一抖，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前是左一师好奇的脸，半夏也看着他们这边。 “你刚刚怎么了？怎么一句话还没说完就愣住了？” 身后，是吴笑的声音。 洛栖转身，车窗玻璃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血痕，鲜活的，没有任何血迹的吴笑，坐在干干净净的驾驶座上，对着她挑了挑眉。 她笑了笑，“我刚刚也看见幻觉了。” 吴笑凑了过去，有些好奇，“什么幻觉？” 洛栖耸耸肩膀，“关你屁事。” “你他妈是真的欠揍！” 吴笑攥起拳头，冲着洛栖挥了挥，却没有和之前一样一定要和洛栖分出胜负。 他还记得，刚刚在他产生幻觉的时候，是这个家伙冲上来阻止了自己，让自己及时清醒过来。 虽然这家伙嘴很臭，但这家伙也算是个好人，他想。 半夏蹲下来，从座位底下拉出了一个黑色的包，拉开包，她从里面拿出一个和老式打字机长相差不多的设备，也不知道她怎么鼓捣了一下，这个设备开启之后，半夏拿着一根细细长长的管道沿着车辆内部走了一圈，然后蹲下身，准备把这个沉重的设备抱起来。 设备一看就很笨重，但车里没人准备帮她。 她也不需要其他人的帮忙，她自己就能抱起这台沉重的设备。 放在位置上又鼓捣了一会儿。 其他三个非专家面面相觑，他们显然是看不懂半夏在干什么，但总觉得手指在设备上飞速敲打的半夏此刻闪烁着一种智慧的不可侵犯的光芒，让人不好意思打扰。 “这附近又强磁场存在，这个强磁场就在我们车辆周围，这种强度······或许可以扭曲空间，制造空洞，我们身处其中，原理上来说，的确有可能产生幻觉。” 半夏没有抬起头，语气平静，像是只是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 所以不是异能，是科学？ 好像也并没有放心多少······ “eva，开启车辆反磁装置。” “好的。” 也不知道eva是不是真的听见了半夏的指令，反正洛栖是没什么感觉。 “驾驶座边上的车窗是不是没关？这些磁场弯曲程度在那个车窗反应最扭曲。” 就在附近的吴笑和洛栖‘唰’地一下去看车窗。 第124章 无人机之舞 吴笑怎么看这个车窗都已经关上了，嘟囔着说，“关了啊，我就在边上，关没关我能不知道······” 直到洛栖把手伸过来，把窗户微微打开一条缝之后，再次重新用力合上。 ‘咔哒——’ 车窗内部锁扣咬合的声音传来。 “呃——” “我说我不是故意的来得及么？” “我就是把营养棒的垃圾丢出去而已······” 吴笑讪笑着挠了挠头，“我真以为我关紧了······” 洛栖坐回了自己的座位，“兄弟，你在骸骨之海能活这么久，是不是全靠你哥？” 吴笑嘿嘿一笑，脸上的刀疤笑着抖了抖，“对啊，你怎么知道？” 洛栖：“挺明显的。” 几个人看半夏鼓捣了半天，也没看出她在干什么，吴笑问了句：“骸骨之海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啊，像这种反磁装置，我们一般都不会带的，这次为什么会受到什么强磁场的干扰？” 这是吴笑第一次经历？ 难怪他这个资深清道夫会被迷惑。 洛栖也跟着问了一句，“能看出这里的磁场是被什么扭曲的么？” 半夏摇了摇头，“之前派出来的无人机都杳无音信，稍微离那个智慧生物近一点的摄像机拍回来的也只有雪花屏，当时我就猜测这里磁场不对，所以特地带上来反磁装置，起码保证这辆车不会受到强磁场干扰。” 洛栖侧到半夏身边，看着不断划过无数数字和代码的屏幕，再次确认了在这个世界，自己真的只是个学渣，这个屏幕上的数字她还是认得的，但组合起来是什么意思，她完全没有思绪。 左一师坐直身体，离窗户远了一些，“所以这些磁场都是在那个智慧生物的外围，强磁场扭曲空间，或许只是为了转移我们的视线，让我们离他远一点？” 这个智慧生物，看上去还蛮善良的。 毕竟只是一些幻觉，不是什么更恐怖的杀招。 吴笑嗤笑他的幼稚，“裁决者大人，你也太小看骸骨之海里的生物了，他们只会诱惑人类，捕食人类，在他们眼里，我们只是食物，你懂么，就和营养棒，不，是比营养棒更好，比如那些太空农场里养的猪一样新鲜美味的食物而已，好么！” “你或许能判断谁是感染者，可直面那些怪物的人是我们，我不建议你们对那个什么见鬼的智慧生物产生任何善意。” “要不是我哥，第一次出墙的时候，我就会被这些怪物生生撕碎在这鬼地方。” 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吴笑表情有些咬牙切齿的扭曲。 左一师说：“我只是觉得这个智慧生物，或许他并不希望我们去打扰他。” 半夏合上了设备，“可我们不仅要打扰他，还要深入内部，扫描他的内部构造，拿到他的3d扫描图，还要确认他是否具有威胁。” 她的语气很平静，“如果确定他有些威胁，那我们要把消息带回黑墙，公司那边会准备好相应量级的武器，不计代价杀死他。” “有没有威胁也由不得我们来判断，eva会记录所有执行任务的场面，判断由他们来做。” 洛栖看着她把设备塞回了座位底下，“所以你准备怎么找到那个‘入口’？” 他们现在拍摄下来的画面也只有一片雪花屏，如果停在这个位置，他们起的作用就和之前那些杳无音信的无人机没有分别。 想回去就必须有悬空车，悬空车现在在eva的操控之中，他们的行动也在eva全程监管之下进行。 这个时候退缩，100万贡献点就和他们擦肩而过。 富贵险中求。 深夜中，悬空车后备箱自动打开，从后备箱中飞出了无数只小小的无人机，与此同时，距离这辆车最近的地面基地中，无形的电磁波动闪过。 地面上等待许久的无人机机群仿佛突然惊醒的萤火虫一样，螺旋桨开始快速旋转，发出蜂鸣般的嗡嗡声。 一盏盏淡黄色的灯光在它们身上点亮，随着指令下达，无人机群升空，排成小队，在天空中划出一道道淡黄色的痕迹，向各个方向飞去，编织成一张复杂的网络。 无人机极度驯服，每一个转折都精确无误，完全听从指挥。 从远处望去，这些发光的无人机一点点汇成了一条轻纱似的带子。 骸骨之海没有太阳，没有月亮，也没有星辰。 除了此夜。 此夜有星。 银河在无人机群组成的纱带中流淌，向漆黑的骸骨之海倾斜着虽然不璀璨，但格外耀眼的淡淡星光。 地面无数异形的怪物抬起头，看着这怪异的一幕。 升到一定高度之后，无人机群开始变换阵形，有的如彗星划过夜空，留下一道长长的尾迹；有的则像是小行星带中的碎片，围绕着一个中心点旋转，形成一条淡淡的光环。 它们从不同高度，不同角度，捕捉着地面的景色。 每一次星光闪烁，就是一次快门拍摄和扫描。 大量数据从无人机群中顺着看不见的电磁信号传进洛栖他们的悬空车里，流进半夏膝盖上的设备里。 这么大量的数据人类当然无法处理，现在设备正在eva的控制下最大功率运行，兢兢业业分析统计所有传回来的数据和照片。 他们启动上万架无人机，几乎动用了政府和公司在骸骨之海所有的资源，拍下了数万张照片，其中有内容的反而没什么价值，真正有用的是那些雪花屏。 那才是被强磁场扭曲的地方。 那才是那个智慧生物不希望他们到达的地方。 eva处理数据的时候把这些照片结合现有地图进行拼凑处理，层层相叠，去掉强磁场的影响，把有问题的地方标准出来。 他们试图用这种最原始的方式找到那个智慧生物的所在地，并和他进行交流。 “能够利用强磁场，我们或许不是在和一个智慧生物交流。” 半夏的语气依然平静，人们根本不可能从她的语气判断她的态度。 “这不是骸骨之海这些无脑生物该有的智慧，我们或许是在和一个文明进行交流······” “万一他们的文明程度远超我们，事情会变得很麻烦。” 第125章 量子崩塌弹 左一师皱了皱眉，“如果，我说的是如果，他们的科技水平远超我们的话，万一他们意识到了我们的存在，黑墙岂不是就变成了对抗骸骨之海的一线？” 吴笑不觉得骸骨之海有这样的本事，“就那些怪物，它们杀人、吃人或许都可以，可它们只是怪物，没脑子，没智商的，你们不要危言耸听。” 洛栖摸摸下巴，“eva说他们是根据艾娃传回来的视频才知道这里有智慧生物的，可我们到现在也没看过那个视频啊，他们是怎么判断骸骨之海有智慧生物的，万一一切只是一个大型的幻觉怎么办？” ‘叮——’ 一段视频被eva投送到了所有人的光脑上。 “这段视频是黑墙内部最高机密，鉴于各位现在的诉求，我已经对各位开放视频观看的权限。” 点开视频的所有人都皱起了眉。 视频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段雪花屏。 视频很快就被eva删除。 “这······能看出什么智慧生命？” eva解释：“去掉干扰波段之后，经过处理，我们得到了一串编排方式比较原始的代码，经过专家破译，前几个字大约就是，你好。” “专家相信这是智慧生命在和我们打招呼。” “黑墙之外就是骸骨之海，我们必须守卫黑墙，了解骸骨之海发生的异动。” 洛栖突然问了一句，“现在能给我们提供的最强的武器是什么？” eva：“量子崩塌弹。” 除了洛栖之外，车厢里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吴笑夸张地重复了一遍，“量子级武器？” 洛栖也配合着睁大了眼睛，嘴巴长成一个圆，充分地表达了自己的吃惊。 然后她迅速在光脑上搜索了一下什么叫做量子崩塌弹。 这里不远处就有人类基地，所以还是有网络，可以查询资料的。 搜索结果最上面是一个自制的模拟视频。 量子崩塌弹可以说是这个时代最顶尖的军事武器，融合了量子物理、纳米技术、能量控制系统还有一大堆让人眼花缭乱的最前沿技术，集防御和攻击于一体的超级武器。 量子崩塌弹的核心就是它的量子干扰，先在一定范围内摧毁敌方所有量子通信，使得对方高科技设备瞬间沦为一堆废铁。 赛博世界背景下，光是这一条就足够让敌方的指挥系统、无人机群、自动化防御网络全部瘫痪。 接下来就是纳米级无人机机群，携带武器，迅速部署，在战场上形成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在人工智能的指挥下发起集体攻击。 最后才是量子崩塌弹本身，又是一大堆让人难以理解的专业词汇，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的效果就是让量子崩塌弹拥有扭曲空间的能力，在极短时间内对目标区域进行空间压缩或极致拉伸，造成极端的、不可挽回的破坏。 这种攻击无视传统的任何防御手段，直接作用于物质的基本结构。 上一次量子崩塌弹的出现，是对着太空中疾驰而来的陨石。 视频最后放出的，就是一端寂静无声的，量子崩塌弹和陨石对撞的场面。 极速而来的陨石在量子崩塌弹的攻击下，被撞成了无数碎片，那些碎片也被量子崩塌弹随弹附带的无人机群逐个击碎。 短短几分钟时间，能够在地球上砸出一个马里亚纳大海沟的陨石就这样杳无声息地冰消瓦解。 洛栖想起了在烈火和酸液中化为飞灰的感染者，想起了黑墙之下密密麻麻、荷枪实弹的裁决者，还想到了基本没什么异样的乌海城。 有什么东西能在这样的攻击下永恒？ 难怪量子崩塌弹给他们造成这么大的冲击。 这简直就是灭世武器。 量子崩塌弹的存在显然给其他人也增加了充足的信心。 吴笑对着空气挥了挥拳头，一脸的兴奋，“早说啊，有这种东西，直接干他一炮，还探测什么？” eva说：“这是最后手段，我只是为了给大家增添信心，本次行动是有保障的，但需要各位拿到那个不知名智慧生物所在的具体地点，希望各位全力以赴。” 半夏微微侧过头，问洛栖：“你是觉得那个智慧生物有恶意么？” 洛栖点点头，“按照之前的猜测，那些幻觉假如真的只是为了简单地驱逐我们，才会在外围形成一个保护圈，可这里距离人类基地位置也不远，总会有人活着从幻觉里走出来，回到黑墙，可那些回去的清道夫，他们有人有产生精神方面的问题么？” 左一师摇了摇头，他是裁决者，天天在黑墙之下站岗，看着清道夫们人来人往，假如清道夫们出现问题，他们裁决者应该也会有消息。 洛栖接着问，“那么那些收到强磁场影响，产生幻觉，被驱逐出去的人在哪里？” 吴笑有些听不明白了，“你什么意思？” “假如，”洛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我说的只是假如，这些幻觉，不是什么温柔的驱逐，而是鱼饵，诱饵，有没有这种可能性？” “吴笑，你们清道夫应该有自己内部联系的网络，你又看见有人说自己在骸骨之海看见过智慧生命，遇到诡异的幻觉的事儿么？” 吴笑摇了摇头，他和他哥一样，重度网瘾患者，执行任务的时候能分神还好，回去的时候几乎实时刷新网络动态，不太可能错过这些消息。 “也就是说，这个智慧生命十分小心，隐蔽，哪怕真的被艾娃不小心找到了踪迹，它也该有保护自己的手段。” “你的意思是，我们已经身处其中。”半夏看着洛栖的眼睛。 洛栖点点头，“在我们看见那些幻觉的时候，我们就被鱼钩勾住了。” 吴笑有些抓狂，“你又没来过骸骨之海，你知道什么！” 洛栖的眼神很冷，任谁被人当枪使都会这么冷，“我没做过饭，可这也不影响我对一顿饭味道的基本判断。” 左一师看了眼车窗，“所以？” 半夏给洛栖递了一瓶水，她们两个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道：“黑墙里面有危险。” 第126章 flag对冲 吴笑的脑袋已经停止作业了，他已经完全跟不上节奏。 什么和什么啊？ 怎么就黑墙里面有危险了？ 他们可是有量子崩塌弹这种灭世武器啊，什么危险不是一炮的事儿？ 左一师沉吟片刻，“eva，相关的怀疑和结论，你要传回黑墙，让黑墙那边做好受到冲击的准备。” eva迅速回答：“好的，已将录音传回黑墙，并已连夜召开内部会议进行讨论。” 左一师微微松了口气。 洛栖拧开水瓶，沁凉的液体滑入喉管，浇灭有些燥热的火。 最起码有一个判断是对的。 骸骨之海，真的出现了智慧生命。 这样的诡计，只有长脑子了才能想出来。 半夏依旧云淡风轻，“如果那些幻觉意味着我们已经成了他的猎物，那他现在显然还不想把我们吃掉。” “所以现在还没动静。” 左一师似乎有些明白了什么，“那可以这么说·······他的力量也是有限的，一只眼睛盯着黑墙，另一只眼睛或许此时此刻正在看着我们。” 吴笑一脸问号。 洛栖放下水杯，她一口气就喝了大半瓶水，“是，所以我们这边闹得动静越大，黑墙那边压力就越小。” 三个人互相对视一眼，达成了默契。 由洛栖率先开口：“eva，在进行任务之前，我们要加价。” “你懂得，人类利益至高无上，为了人类的利益，加点价应该也是合情合理的？” 半夏也表示了赞成，“这次行动的危险程度将不再是之前提到的扫描3d地图，危险程度指数级增长，报酬理应翻倍。” 左一师加了一句，“我认为裁决者这边应该也会同意。” 吴笑刚想开口，就看见洛栖坐在他对面瞪了他一眼，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选择闭上了自己的嘴，只跟了句：“我也一样。” 四个人等了几秒，eva才说话：“我已经将各位是诉求传达上去，但具体的通过与否还需要经过讨论，但我答应各位，我将尽力为各位争取应有的待遇，请各位尽力而为，守护黑墙，守护人类的明天。” 洛栖咳嗽了一下，“那我们提一下具体的诉求。” 洛栖竖起了一根手指，对着众人晃了晃，眼神里是询问的意思。 半夏没什么意见，左一师也点点头。 这时候的吴笑突然摇了摇头，面色严肃，伸出了两根手指，冲着洛栖晃了晃。 洛栖挑眉，略感惊异。 两根手指？ 她对着吴笑竖起了敬佩的大拇指。 “那就加到两千万，每人。” eva迅速回答，“好的。” 吴笑一下子把嘴张到可以塞进两个鸡蛋那么大，一下子就愣住了，紧接着他咽了两三口唾沫，好像嗓子里发干似地，结结巴巴地说道，“我以为······我以为你说的是再加一百万。” “所以我说那哪够，提都提了，干脆再加两百万······” “你······格雷······你胆子是真的大啊······” 说完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笑，嘴巴咧到耳朵边上，笑得嘴都快裂开来了。 那可是两千万啊！ 两千万！ 换谁，谁的嘴都要笑烂了？ 车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左一师深吸一口气，“那我们速战速决，早点回家！” 洛栖摇了摇头，“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在我们家乡那边，出发前说这种话，很容易出事的。” 这叫fg。 “这样，我们大家都说说自己的愿望，这样对冲一下，或许会好一些。” 吴笑说出了自己的愿望，“拿到钱以后，我不当清道夫了，我要好好睡一觉，睡醒之后，去找我哥死亡的真相。” 洛栖想了想，“我想挣更多的钱，回去之后，我还要继续赚大钱。” 三个人看着半夏，半夏顿了顿，“我想世界和平。” 哇哦—— 哇哦—— 哇哦—— 左一师感慨：“半夏你真是太有格局了，和你比起来，我们都好俗啊！” eva也凑了个热闹，“43秒之前，我已经为各位办理了目前保额最高的保险，请各位放心出行。” 就在几个人是不是聊聊天，打打趣的时候，半夏膝盖上的设备发出了‘滴滴滴’的声响。 eva已经完成了对那些无人机机群传回来的数据的解析。 根据这些数据，eva已经勾勒出了这个智慧生物的基本轮廓。 他，或者说它，实在是太庞大了。 大家屏气凝神，看着这个即将决定他们命运的图像。 当这个形状完整显现在面前的时候，半夏喃喃出了五个字。 忒休斯之船。 其他人都看向了半夏。 他们完全看不出这是一艘船的形状。 半夏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这艘船，“忒休斯之船是很多年前退役的一艘宇宙飞船，飘在太空中的时候，这艘船就是一个漂浮的城市。” 她从光脑中掉出了忒修斯之船的照片。 星光辉映下，忒休斯之船整艘船线条流畅，如同天神造物般庄严完美。 “可这艘船应该已经退役，被肢解了才对，为什么会出现在骸骨之海？” 洛栖的手指在光脑上划了划，船体内部，还有一个巨大的生态系统，里面甚至有小型森林、湖泊、小型的生态循环区域。 这艘船集合了所有人类的智慧结晶，巨大的全息显示屏上星图、航线、数据流不断闪烁。 边上的速度显示这艘巨大的宇宙飞船速度却不慢，全力驱动的时候甚至可以以超光速进行航行，跨越星系，探索外太空。 骸骨之海怎么会出现这种人类高科技作物？ “如果是忒修斯之船的话，”半夏的手指在光脑上点出了一个区域，“这里，就是入口。” eva主动将无人机机群画出来的画面和半夏光脑上忒修斯之船的照片进行重叠，二者边缘大致相似，几乎一模一样。 红色的光点就是刚才半夏指出的入口，距离他们现在的位置也不算太远。 没有太多犹豫，悬空车再次发动，急速飞进骸骨之海的深夜，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长长的尾迹。 黑暗的阴影中，无数怪异造型的生物抬起头，看着这个快速飞过的悬空车，仰天嘶鸣长嚎。 第127章 忒修斯之船（一） 涂了厚厚的反磁干扰涂层的无人机轻盈地飞进了忒修斯之船的船舱。 就像一只轻盈饥饿的小蜜蜂钻进了满是花粉花蜜的花丛中。 曾经骄傲地出现在人类新闻报道中，被人憧憬被人崇敬的人类最高科技现在寂寞如死，外壳被岁月侵蚀，整艘船都透着一股陈旧腐朽的黑暗和污秽，这些陈旧的痕迹已经完全掩盖住了昔日所有的完美和璀璨。 半夏紧盯着屏幕，随时调整无人机的频谱，金属手指在各种按键上飞速如梭，让它能够适应忒修斯之船上特殊的强磁场，能够继续前进。 刚开始的时候一切正常，但很快无人机传回来的画面就一阵剧烈的抖动，一闪之后，整个屏幕都变成了雪花屏。 无人机烧毁。 就和之前所有靠近忒修斯之船的无人机一样。 现有技术中，无人机无法探索这片区域。 “接下来，只能是人工探索了。” 半夏说出了大家都心知肚明的结论。 eva的声音响了起来：“这边建议半夏留在车里负责接应，操作设备，其他人穿上反磁装甲，拿上声呐和扫描仪进入忒休斯之船。” eva已经成为现场的最高指挥，做出了目前最合理，也是最有价值的判断。 “现在我们已经了解到这个智慧生物藏身在忒休斯之船，但它在不在船里，具体的位置，其中的科技发展水平到底发展到什么程度，这些都需要各位进行探索。” “人类利益至高无上，祝各位一路平安。” 忒修斯之船是一艘太空探索科考船，全船总长达到了二点八公里，配备着厚达五米，由三百多种不同材料组合而成的外壁并且带有四台离子引擎。 从外形上来看，带着一股浓厚的历史气息。 在洛栖面前的是一个沉默的，早已死去的巨人。 然而，跟茫茫宇宙比起来，这艘体型巨大的飞船也应该微小得宛若尘埃。 它的尸体矗立在她面前，正如黑墙一样巍峨广袤、不动如山。 一只手伸到洛栖面前，她深吸一口气，拉上了这只手。 “别发呆，在这种地方，随时都要保持十足的警惕！” 吴笑放开了洛栖的手，他的声音倒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洛栖转过身，左一师已经顺着她刚刚的路线爬了上来。 吴笑开路，左一师压阵，洛栖走在中间。 三人一组成战斗队形排列，每个人都穿着反磁重甲，随身配备武器和设备，三个人腰上系着一根柔软的钢索，以备不时之需。 “前面就是无人机坠毁的地方，你们现在心跳都还算平稳，感官上有觉得什么不适的么？” 半夏的声音也在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头罩中响了起来。 左一师摇了摇头，“还好，反磁装甲应该比那些反磁干扰涂层有用一些。” 吴笑啐了一口，“这时候要是有仿生人就好了，把那些家伙当一次性用品消耗掉。” 左一师微微叹了口气，“看见dl23那样子，谁还敢让仿生人过来？” “这个地方有强磁场，仿生人毕竟只是机器，机器在这里，不如我们。” 吴笑冷笑，“所以就把我们当耗材呗。” 洛栖拍掉了手套上沾染的尘土，“不当耗材，哪来的2000万？” “让你当耗材还有这么高报酬，知足你。” 三个人说说笑笑，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根发着光的冷光棒，白光最高输出模式下，可以照得边上方圆五米左右的空间亮如白昼。 “这里好像什么都没有啊，连只老鼠都没有。” 吴笑手里拿着一个生物扫描仪，可以扫射附近活物的踪迹。 可扫描仪屏幕上除了他们三个人的热量反应之外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半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船舱里面空气扫描的成果发到你们装备上了。” “氧气，氮气，氢气······二氧化碳，还有甲烷？” “这里面成分还挺复杂。” 吴笑哈哈一笑，“不过看上去还挺安全的啊，我们也许可以摘掉面罩？” 半夏并不赞成他这个狂妄的想法，“我建议你戴着。” “我也是，”洛栖笑着说，“因为这些气体，你应该很熟悉，应该不会太喜欢。” 吴笑侧了侧头，“不就是一些乱七八糟的气体么？比咱们那儿的空气还干净一些呢，我为什么要不喜欢？” 洛栖环顾四周，捏紧了手里的冷光棒，“因为这些东西合到一起，再加点特殊的味道，就会组成一个屁。” 吴笑惊叫一声，“屁？” “屁！” “你他妈是说我们现在在人家屁股门口！” 洛栖点点头，补充了一句：“假如这个智慧生物有屁股的话。” 吴笑赶紧把自己面罩上空气过滤的功能开到最大，他可不想闻到别人的屁里。 左一师也默默加大了空气过滤的功率。 “舱门关闭，这里的空气和外界并不流通，所以才把这些气体留在了里面，”半夏手指飞速敲击，“但这也说明里面真的有生物生存的痕迹，你们手上的武器无需指纹解锁，自动瞄准系统已经授权打开，大家注意保护好自己。” 三个人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继续探索。 半夏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这里这些气体，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可以看成是某种生物的排泄气体，这么多的排泄气体久久不散，除了里面生物数量很多之外，还有可能就是它们会食用糖、氨基酸、或者蛋白质。” 左一师顿了顿，“你的意思是，相似构造的排泄气体，他们会把我们当成食物么？” 吴笑没听懂半夏的话，但左一师的话他听明白了，“小弟弟，骸骨之海的怪物，本来就会吃人啊。” “要不是报酬高，谁愿意来当这清道夫，出来被怪物吃，回家还要被你们杀。” “他妈的烦死了。” 一行人继续前进。 洛栖边走边说，“不考虑和平共处的可能性么？” “如果这些智慧生物能够在忒修斯之船上栖息这么多年，而黑墙之内从无察觉，这么多年双方也并没有产生什么冲突，或许······” eva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科技，就是战争。” “不要忘记，按照之前的推论和猜测，是他们先开始的战争，现在黑墙屏蔽场已经打开，内外排查也已经开始，为了你们的推测，所有裁决者都在通宵执勤，现在黑墙中所有枪械已经打开。” “虽然目前还未出现伤亡，但是战争，已经开始了。” “政府和公司，绝不会放弃对骸骨之海的开发和探索。” “我们将消灭所有抵抗的有生力量。” “人类利益至高无上。” 第128章 忒修斯之船（二） eva的声音依然温柔，可所有人都不觉得这个柔和的女声能够给他们带来什么安慰。 一大堆消散不去的屁里，三个人连着绳索，越走越深。 先进文明将落后文明踩在脚下，碾得粉碎。 人类历史上这样的过程循环往复，永不止息。 他们是这个时代的拿破仑和达·伽马。 或许也将和当年的马可·波罗一样留下骸骨之海遍地是黄金的传说。 停下脚步，就是停止挣扎。 嘶嘶——嘶嘶—— 哒哒哒哒哒嘶嘶—— 洛栖顿住了脚步。 “怎么了？”吴笑感受到了身上的绳子轻微的拉扯，转头问道，“怎么不走了？” 面罩下，洛栖侧耳听了听，“你们没听见什么声音么？” 咔哒哒—— 很明显啊。 吴笑侧耳听了听，“没有啊。” 半夏也说，“你们周边没有检测到任何声音。” 洛栖看向左一师，左一师也摇了摇头。 幻觉么？ 洛栖把冷光棒插在了自己的腰带上，两只手握住了手里的枪支。 阴冷的气息潮水一般穿过层层防护服，钻进缝隙中，渗透进人的骨骼。 对着黑暗深处没有光线的角落，洛栖没有任何犹豫，率先开火。 激光枪发出的光束在狭小的空间内反射，照亮了那个无人在意的角落，也照亮了扭曲膨胀的身体。 吴笑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端起枪，跟着洛栖一起扫射那个区域。 火光闪烁间，异种怪物的身体不断闪烁。 枪声和怪物嘶吼的声音汇在一起，像一场混沌的交响曲。 那怪物身形庞大，但身手意外地很敏捷，数只脚在地上快速移动，很快就爬到了天花板上，躲避着他们的攻击。 忒修斯之船上枪声不断回荡，激烈的枪声引起了黑暗深处更多异种生物的注意。 无需调动，无需命令，它们沿着忒修斯之船的甲板，从四面八方向枪声传来的方向迅速攀爬集结。 洛栖的激光枪明确瞄准了怪物的头部，但却被这只快速移动的怪物迅速躲过，子弹沿着它坚硬的甲壳擦过，划出一道亮目的火花。 吴笑端着重型冲锋枪，对着怪物火力压制，始终把它压制在墙角区域，没有给它逃亡或是靠近的机会。 左一师把冷光棒放在地上，悄悄躲进一旁的黑暗里，冲着怪物的方向投掷了一个震荡弹。 嘣—— 那个怪物不怕子弹，但这个震荡弹倒还算有用，震得它晕了晕，动作明显慢了下来。 洛栖从腰间拉出了一张网，和吴笑的搭在一起，形成一张特制的金属网，网碰到怪物身体的时候迅速收紧，紧紧束缚着怪物的躯体，把它揉成了一个圆圆的团。 绳子还在不断勒紧，怪物没什么反应，似乎已经陷入了深深的晕眩。 三个人松了口气。 吴笑上前踢了一脚这个软趴趴的怪物，冷光棒凑近，照亮了这个俘虏。 “这个形状的怪物倒是少见，和骸骨之海里的怪物不大一样啊。” 洛栖也上前一步，想看看这这个怪物的形状。 一根软软的绳子搭在了洛栖的腰上。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以为是和左一师之间的绳子，伸出手去摸了摸。 你摸过刚从水里出来的蟒蛇么？ 你有切断过海边菜市场里刚买回来最新鲜的鱿鱼么？ 你有被吸盘吸到手指，然后被含进去细细吸吮，然后摸到一大堆细密牙齿的经历么？ 今天之前，洛栖没有。 她只觉得自己摸到了一大团古怪的软肉。 那团布满了吸盘的软肉轻轻地环在洛栖的腰上。 仿佛一个拥抱。 洛栖的腰背猛然一疼，那团软肉骤然发力，把她吊了起来。 连接着吴笑和左一师的绳子骤然之间受力，紧紧绷成了一根钢索，巨大的力道把身上的防护服勒出了深深的痕迹，这防护服可以反磁，但却不能防止这样的冲击。 随着洛栖悬得越来越高，这段绳索几乎要把洛栖拦腰切断。 “格雷！” “格雷？” 吴笑和左一师同时惊呼。 面罩之下，洛栖脸上青筋暴起，她咬着牙脱掉手套，解开了腰带上绳索的卡扣，主动断开了和吴笑他们的连接。 随着卡扣的掉落，腰间别着的冷光棒也掉在了地上。 吴笑和左一师刚刚也被吊了起来，在洛栖解开绳索之后两个人都跌坐在了地上，看着洛栖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有很多不明生物正在迅速向你们这个方向靠近！” 耳机里，半夏发出了警报。 “妈的！” 吴笑站起来，又骂了一声，“妈的！” 半夏问，“怎么样，要撤退么？” 黑暗中，已经完全看不见洛栖的踪迹了。 他们丢失了洛栖。 “eva，有忒修斯之船的构造图么？” 左一师的声音沙哑。 “有的。” eva言简意赅，“需要为您投送么？” 左一师回答，“需要，给我标注从我这个位置到引擎的路线。” 吴笑拍了拍左一师的肩膀，“看不出来啊，你小子还算有胆色。” 面罩之下，左一师眉眼深邃，喉结上下滚动一下，“人类利益至高无上，我们在这里闹的动静够大，黑墙那边才会越安全。” “引擎那边，应该会有保存的大量机油，那种东西保质期很长，保存条件完好的话，现在应该还没干涸。” “等我们炸了这艘船的时候，那个该死的智慧生物，一定会出来的？” “不管路上遇到什么危险，格雷死了我们也要继续，我死了你继续，我们都死了半夏也会带着我们的数据回去继续。” “我们的牺牲，不会毫无价值。” 左一师端着枪，站得笔直，透着一股坚决，不容反驳的意味。 裁决者都是这样的么？ 自己之前在黑墙之下，有见过左一师么？ 吴笑拉了一下冲锋枪的枪栓，骂了一声，“草，跟你干了，走，带路，炸了这鸟地方！” eva的声音没有任何波动，“前路难测，祝各位一路平安。” 外面的悬空车上，半夏看着他们的信号越来越深入忒修斯之船的内部，沉默了很久。 “这个左一师，真的不是什么仿生人么？” eva回答，“不是的，他是黑墙裁决者，伊甸园结业，目前没有感染基因病。” “伊甸园么？难怪······” “目前没有感染，但他依然被伊甸园放弃了是么？” 半夏的声音也没什么波动，“可以向黑墙那边申请使用量子崩塌弹了。” 屏幕上密密麻麻的灰色小点向两个不断移动的红点迅速靠近。 “为人类战死，是他们至高无上的荣耀。” eva应答：“好的，已为您提交申请量子崩塌弹，预计申请通过时间12小时。” 第129章 忒修斯之船（三） 无尽的黑暗中，洛栖睁开眼睛。 一只纯黑色的手掌抓住了洛栖的手掌，两只一模一样的手十指交叠，掌心相贴，空气中荡开一层阴冷的氛围。 黑色渗过那个怪物拉在洛栖腰上的软肉，迅速包裹住洛栖全身。 洛栖的身体陷进阴影里，慢慢软成了一张薄薄的皮，转息之间，怪物软肉里束缚的就不再是洛栖的身体，而是一团软趴趴的装甲阴影。 洛栖把所有衣物留在怪物的掌控中，自己用黑色阴影挡住关键部位，攀附在了还在高速运行的怪物身上。 b级异能，虚影操控。 脚底下传来怪怪的感觉。 洛栖动了动脚趾，忒修斯之船中也并非纯粹的黑暗，适应了光线之后，还是勉强可以看见一点模糊的光影的。 移开脚底板，洛栖皱着眉看了看脚底下。 一只大眼睛眨了眨，好奇地和她对视。 这是一根巨大的足肢，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眼睛。 它‘看见’了她，可它没有任何反应。 没有尖叫，没有预警，没有任何异常的动作。 只是看见而已。 眼睛眨巴眨巴，看上去蠢萌蠢萌的。 和现实生活中可以让人产生幻觉的小触手怪不同，洛栖脚下的这根足肢表皮干燥，更像是一截因为缺水而干枯凋败的树枝。 当洛栖的指尖触碰上去的时候，她和这跟足肢接触的地方亮起了微弱的光芒，光芒像海洋的波浪一样向更深处混沌的黑暗蔓延。 一根足肢就这么大，真正的主体到底该有多大？ 那个主体伸出了一根足肢，穿过复杂的船体内部隧道，准确地抓到了自己。 现在，它正带自己去见它。 或者，是要吃掉自己。 洛栖没有忘记那些吃了大量蛋白质之后排泄的气体。 站在足肢上，洛栖的身体晃了晃，险些没被甩下去。 这根足肢运行的速度明显加快了。 黑色的阴影化为两只长长的小型船锚，洛栖情绪平稳，面不改色地把一根锋利的船锚插进了左边，一个眨巴眨巴看上去还蛮可爱的眼球里，另一根插在右边。 船锚上系着一根纯黑的绳子，洛栖把绳子在两只手上绕了两圈，找了个没什么眼睛的地方跨坐在了足肢上。 她紧紧拽着绳子，骑着足肢向更深处行去。 不是它要见她。 而是她主动来找它了。 杀死艾浩，同意出墙任务，都是为了更加深入这个世界。 她有预感，她即将揭开这个世界的一点点真相。 这个新世界，她准备骑着去看。 ------------------------------------- “你听见什么声音了么？” 吴笑拍了拍左一师的肩膀，他的声音干巴巴的，“是你在尖叫么？” 左一师回头，奇怪地看着他，“什么？” 吴笑的声音很平静，“我已经产生幻觉了，刚刚我这边提示的声音突然消失了······” 事实上这个声音现在依然存在，吴笑的头盔中，就像是有什么人一直在尖叫，喘着粗气。 “我被感染了么？” 左一师回头看了看吴笑，摇了摇，“没有，还能坚持么？” “不能坚持我们就休息一下。” 在他声音响起的时候，头盔的噪音又消失了。 吴笑松了口气，“大概是强磁场的原因？我的耳机受到影响，产生了一些电子脉冲的那种杂音。” 左一师端详了一下他的状态，做了决定，“休息一下，吃点东西。” 面罩下的吴笑做了个夸张的表情，“干嘛？突然这么贤惠，想和我登记啊？” 吴笑没有过多描述他听见的声音。 哪怕是个资深清道夫，他也得承认那声音听起来十分混乱，让人有种生理性的恶心。 “也不知道格雷那家伙怎么样了。” 吴笑叹了口气，他们吃东西当然不需要摘下面罩，一根管子伸进他们的嘴里，随着他们用力一吸，流质食物慢慢进入他们的口腔。 “希望他死的时候不会太痛苦，那个大章鱼看上去吃东西很快。” 之前还在互相嬉笑打趣的同事，现在就生死未卜。 这种剧情不管重复多少次，吴笑都觉得不适应。 “我们是来送死的，你知道的？” 左一师的语调突然变得阴冷，“量子崩塌弹，eva准备了那种大杀器，完全可以把整艘忒修斯之船夷为平地，包括我们。” “半夏已经很久没和我们联系了。” 吴笑坦然地摊了摊手，“知道啊，我能怎么办？” “钱是真的啊，哪怕只有一百万，我都已经设置好了，我所有积蓄都会打给帮忙调查我哥死因的人。” “不管能不能找到我哥死亡的真相，做到应该做的事，我可以去见我哥了。” 左一师：“如果连你都死了，找到真相又有什么用？” 吴笑摇了摇头，“真相就是真相，不会因为我死了或者我哥死了就变。” “我知道我自己不行，所以就把钱给行的人，也不枉我哥带我这么多年。” “而且我也在那个游戏里，那游戏强制上线，玩家无法拒绝的，我的命······” 吴笑冷哼一声，“早就不在我自己手里啦！” “你呢，裁决者，前途无量，来这里送死干嘛？” 左一师沉默了一会儿，他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种地方和一个清道夫谈起心来。 “我有隐性a级基因病。” 吴笑坐了起来，“a级？” 他当然知道a级基因病是什么德性，但这个左一师看上去能砍能杀，能跑能跳的，怎么也不像有基因病的样子啊。 左一师苦笑，“隐性的，现在还没发病，一旦发病，我立马就会变成废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所以我想尽快拿到s级【基因改善药剂】。” 吴笑对着左一师伸出了手，“走，裁决官大人。” “去送死。” 左一师笑了起来，拉住了他的手。 【嘶嘶……嘶……】 细碎的声息簌簌作响。 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他们附近高频嘶鸣。 扫描仪的屏幕上，一大群灰色的光点包围了这个房间。 吴笑端起枪，拉开保险，挑眉一笑，“看来不用去送死了。” “死亡，自己找上门来了。“ 第130章 忒修斯之船（四） 那个巨大的足肢似乎并没有意识到真正的洛栖已经脱离了它的钳制，继续带着洛栖脱下来的衣服前进。 眼看着面前的空间越来越大，光也越来越亮，洛栖眯了眯眼睛，松开手里的绳子，轻盈地跳落在地上，黑色阴影包裹她的全身，她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眼前的一切，都绝不该是骸骨之海该有的造物。 纯白的内部构造，四面八方都是密密麻麻的小门，恍如一个错综复杂的蜂巢，四周是数不尽的银白的蜂房，镶嵌在星空般的高旷穹顶，让人望之生畏。 这是所有建筑师、工程师、物理专家梦寐以求的终极天国，是宇宙飞船驾驶员的梦中福地。 可现在这个天国福地已经被异种怪物所占领。 小门中进进出出的是巨大的足肢，每根足肢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眼睛和嘴巴，洛栖知道，那些嘴巴张开，里面全是细密的牙齿。 所有足肢的和终点，都是这片区域最中间的一汪幽深湖泊。 足肢从这汪湖泊中伸出，又缩回这汪湖泊。 这回洛栖想象中奇诡的场面完全不同。 洛栖站在玫瑰花从的阴影里。 是的，玫瑰花。 这个地方种满了如火如荼的鲜红玫瑰，玫瑰色殷如血，也如同芳华灼灼的火焰。 一万只夜莺歌唱一万个伤心人的悲喜，奉献一万颗为爱而流干鲜血的心脏，都未必能染出眼前的盛况。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个地方挺漂亮的。 有人，或者说有什么在娇养着这些绚丽的玫瑰。 洛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现在的心情，她身体微微后退。 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腰，把她轻轻推到一边，“别踩到我的玫瑰花。” 一个冷如钢铁，坚如寒冰的声音在洛栖身后幽幽响起，语调平直，毫无起伏。 洛栖毛骨悚然，她第一时间把枪掏了出来，摆出射击姿态，对准身后来人。 看清之后，洛栖想，或许，是人？ 纯白光晕中，玫瑰花从里，她看见了一只大蜘蛛。 ······ 大蜘蛛······ 很难克制自己的震惊，洛栖咽了口唾沫。 也不能说那只是一只大蜘蛛。 从上半身来看，那是个标准的人类。 对方保留着标准的成年女性的形态，身躯的比例像古希腊女战士雕塑一样完美至极，每一寸肌肉都闪着完美的光芒。 一头长发浓密如雪，一双和玫瑰一样鲜红的瞳孔注视着洛栖，眼眶中时不时闪过精密的冷弧光。 这些都很正常，这个女人还穿着一身人类的紧身作战服。 黑墙同款。 诡异的是她的下半身。 在她身后分列两侧，有四根巨大的外骨骼附肢。 洁白皑皑，锋锐如长矛，末端则像针尖一样利巧，扎在万千玫瑰花丛的缝隙里。 它们完全代替了双腿行走的方式，将人体悬浮在了一个完全不沾地面的高度。 她行走在花丛中，确实可以做到片叶不沾身。 难怪她会嫌弃洛栖笨手笨脚，险些踩到她的玫瑰花。 看样子刚刚把洛栖推开的并不是她的手，而是这些附肢。 “艾娃？” 洛栖认得这张脸，dl23消失的主人，名字叫做艾娃的清道夫。 面前的人面无表情地盯着洛栖，“奇怪的人，我是忒修斯。” 忒修斯？ 忒修斯之船的忒休斯？ 还有，什么叫奇怪的人啊？ “你是忒修斯之船的智能ai？” 洛栖只能想到这个答案了。 她的所以认知和想象力在这里都显得那么匮乏。 忒修斯的附肢轻轻移动，走出了这一从玫瑰，在她行动中没有触碰到任何玫瑰，“你是第1035个问我这个问题的人类。” “按照你们的理解，你可以用这个概念定义我。” 第1035个么？ 洛栖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那和你做交易，我算第几个？” 忒修斯转了个身，看着洛栖，语调平缓，“我对和你交易没兴趣。” “那你找我过来做什么？” 这个地方兜兜转转十分隐蔽，如果不是忒修斯主动找自己过来，洛栖自己不太可能找得到这种地方。 他们还真猜对了，这个地方，有智慧生物。 很漂亮，很强壮的智慧生物。 从这些玫瑰看来，她有审美。 从她的骨骼跗骨看来，她大概有某种特殊的改造工艺。 “你不是他们的人，”忒修斯平铺直叙，“我在你的身上，感受到了同类的气息，你本该是我们的子民。” “他们的世界很危险，继续留在那边，你会很危险。” “你还没有成年，闻上去还是个小崽子。” 格雷一个糙大叔，可不是什么‘小崽子’！ 洛栖被一道惊雷劈中，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嘴里莫名干渴，“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忒修斯细细地观察着她，“你是个很奇怪的人，看上去明明是人类，闻上去却还是个孩子。” “不管你之前经历过什么，现在到了我的地盘，我不会允许你继续流落在人类的手里。” “成为我的子民。” 无形透明的立场重重压在了洛栖的身上，强行裹挟着她，一根纯白的跗骨伸到洛栖面前，抬起了她的下巴，让她能够和忒修斯鲜红的眼睛直视。 “你的眼神······” 忒修斯眼瞳微微一跳，“你想杀我？” 洛栖垂下眼，“我拒绝成为你的子民。” 想想都知道，做这个家伙的子民，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 忒修斯之船破烂的外表，还有他们进来之后遇到的怪物，还有那些巨大的足肢，忒修斯背后神秘幽深的湖泊。 最重要的是，除了忒修斯之外，洛栖没在这里看见其他有智慧的生物。 忒修斯松开了她的下巴，皱眉，“失去族群，让你变得淘气了。” 身上的压力陡然增重，洛栖控制不住地被压在了地上。 “现在，跪下，向我认错。” 洛栖猛然抬头，看着她的眼睛。 忒修斯微微一笑，“哀嚎，求饶，取悦我。” 隔着透明的力场，忒修斯就像隔着一尊玻璃罩，观察一株桀骜不驯的植物。 “这是你与生俱来的职责。” 力场的力道加大，身上压力陡增，洛栖的脸上难以掩饰地流露出痛苦的神色，但她咬着牙，牙齿咬出血也没有说出求饶服软的话来。 她算是明白了，什么同族的情谊，什么奇怪的人，在这个人的眼里，都只是玩物而已。 忒修斯皱了皱眉，她怎么和之前963个人不一样？ 她默默加大了力道，洛栖的身体里已经传来了骨骼折裂的脆响。 “反抗么？过去的时间里，只有6个人做出了和你一样的选择。” “他们都死了。” “你也要死么？” 第131章 忒修斯之船（五） 你也要死么？ 当然不！ 洛栖抬起头，盯着忒修斯的鲜红眼眸，“会死的人是你！” 巨大的力场压迫下，洛栖的牙齿紧紧合在一起，齿缝之间慢慢溢出鲜血。 把腥甜的血液咽下去，洛栖继续尝试着和忒修斯交流。 “量子崩塌弹，马上就会降落在忒修斯之船上，黑墙已经发现了你的存在，你马上就会死了！” 忒修斯身体之下的阴影里，逐渐泛出一个纯黑色的滚泡，黑色的阴影好像活物一样慢慢向忒修斯的雪白附肢移动。 “听说过量子崩塌弹么？” 洛栖牙齿控制不住地颤抖，发出‘咯咯’的声响，“那是可以毁灭一个小行星的炸弹！” “连星星都可以轰成碎片粉末的炸弹，你能挡住么？” 黑色的阴影顺着浅灰色的阴影，慢慢攀爬上雪白的附肢，在忒修斯视线的死角处向她的身体迅速移动。 洛栖的手指深深攥进掌心，她嘶声说道：“我是来帮你的，忒修斯，这世上没人比我更希望你能活着。” 忒修斯垂着头，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 “你要背叛人类？怎么，他们对你不好么？” 身上的力场微微松开了一丝钳制，一口憋闷了很久，带着一丝血腥味的气团成团，从洛栖的胸膛顺着鼻腔和张开的嘴巴吐了出来，洛栖深深吸气。 她笑了笑，露出了带血的牙齿，“或许我真的是你的子民，骨子里就犯贱，还没见过面，就想着怎么来保护你呢？” 黑色阴影已经攀爬到了忒修斯的背后，凝结成一把开刃尖刀的形状。 洛栖深呼吸，意念一动，黑色尖刀对准了忒修斯的后脑，狠狠刺了下去！ 忒修斯鲜红瞳孔骤然缩紧，附肢轻移，她迅速转身，皱着眉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什么东西？” 洛栖手指微微松开，她的语气依旧保持着稳定，“怎么了？” 刚刚那柄黑色利刃，确实扎在了忒修斯的后脑上。 如果忒修斯内部依然是人体构造，后脑和脖子连接处的颈椎血管神经密布，她确定自己可以从下到上扎穿她的脑袋。 不指望一击即死，起码松开力场的钳制，给她制造一些逃跑的机会。 但黑色尖刀碰到忒修斯身体的一瞬间就碎掉了。 是的，碎掉了。 而忒修斯大概只是觉得自己被一根针刺了一下。 再次转身的时候，忒修斯松开了力场的钳制，洛栖就像一个刹那失去了所有吊索的木偶，软软趴在地上，半天动弹不得，所有肌肉都在叫嚣着疼痛和酸胀。 忒修斯的资料里有量子崩塌弹的信息。 她居高临下地俯瞰正在恢复的人类，“所以，奇怪的人，你能带给我什么？” 洛栖用尽全身力气，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盘腿坐在草地上，“我会去帮你取消量子崩塌弹的发射。” “外面的悬空车上只有一个语言学家，杀了她，控制里面的人工智能，我可以获得这次行动的指挥权。” 洛栖尽力让自己沙哑的声音听上去柔和一些，“我可以保护你。” “这些，我也可以做到。” 忒修斯的眉头微微抬起，看着洛栖，“刚刚是你搞的鬼？” 这里没有监控么？ 这个智能ai不能完全掌控这个地方？ 洛栖心里微微一动。 她摇了摇头，看着忒修斯，一脸困惑，“什么” 忒修斯看了她一会儿，没有继续说话。 她刚刚脑后有什么东西碰了一下，很轻，但她没发现是什么东西在作怪。 她还是觉得这个人类不大对劲。 洛栖面不改色，继续丢出自己的筹码，“我现在就可以去取消这次行动，取消量子崩塌弹的发射，我出事以后，他们大概率会选择申请解锁量子崩塌弹，不知道现在还有多少时间，我必须尽快行动。” “回到黑墙之后，我可以做你的卧底，帮你窥测黑墙动向，你是不是想对黑墙动手？” “我完全就是你这边的啊！” “没人比我更想让那个世界直接爆炸。” 1035个人里，洛栖不是第一个反抗忒修斯的人，但她是第一个主动接触忒修斯，也是第一个提出可以做卧底的人。 在此之前的人类或许会在自己面前挣扎、求饶、怒骂、讨好，但无一例外的是他们都把自己当做异类。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而除了第一眼的时候洛栖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好奇，其余时候，忒修斯觉得在洛栖眼里，自己大概也不算什么奇怪的东西，而是一个人，一个可以交易，可以交流的人类。 怎么会有人类完全背叛自己的族群呢？ 忒修斯难得有些好奇，“他们虐待你了么？” “你的情绪波动里，一直都有冰冷的愤怒。” 洛栖有些讶异，这个智能ai还能看见情绪波动？ 她摇了摇头，“他们没有虐待我。” 她眨了眨眼，“他们在屠杀我。” 屠杀？ 忒修斯跟着她眨了眨眼睛，她似乎没明白他们是怎么屠杀洛栖的。 “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 忒修斯扶着身侧用以支撑的附肢，手指在其上缓缓轻点，发出悦耳的敲击声。 “但我要和你一起。” “你在做的事情好像很好玩，我想和你一起玩。” 玩？ 玩！ 洛栖上下打量了忒修斯一眼，就她那四根雪白附肢，怎么玩？ 一出去就被防暴队锁定炸死了？ 大概连防暴队都见不到，黑墙那些裁决者，雪莉就会把她烧成灰。 “我看见了你骑着足肢来到我的玫瑰园，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主动来找我的人。” “你不惧死亡，爱好冒险的天性，已让你从亿万庸众的智慧生命中脱颖而出。” “而且你身上有我的子民的气息，这个气息和人类的身体结合得很好，你是个很珍贵的样本。” 忒修斯眯着眼微微一笑，附肢微曲，她的身体高度慢慢降低，来到了洛栖面前，侧着头，好奇地看着她，“你为什么不怕我呢？” 不论心智如何，之前那些人类在见到自己的第一瞬间一定就会尖叫出声，完全没有交流的可能性。 洛栖从地上爬了起来，和忒修斯站在了同样的高度，平视她的眼睛，“我说了，我是来和你合作的。” “谁会畏惧自己的朋友呢？” 第132章 忒修斯之船（六） 忒修斯叫她智慧生物。 可笑的是洛栖接到的任务中，就是出墙寻找智慧生物。 很好，双方都认可彼此是有智慧的存在。 可惜好像谁也看不上谁，都磨刀霍霍想干掉对方。 洛栖站在他们中间，殷勤地添了把火。 烧，烧。 最好整个世界都燃烧。 “你可以自己去杀了他们，为什么又觉得我可以信任了？” 洛栖坐在一根巨大足肢上，足肢快速前进，在她身后，忒修斯四根雪白跗骨紧紧抓着这根巨大的足趾。 “我喜欢看见人类杀死人类，鲜血的颜色很像玫瑰。” 忒修斯微微蹙眉，“我尝试过用鲜血浇灌我的玫瑰，可每次都失败了，碰到鲜血的时候，玫瑰总是枯萎地很快。” “我有特地抓过会种植的人，可他们也没有办法让枯萎的玫瑰恢复原状。” “枯萎了，就是死了。” “那我只好让他们给我的小玫瑰陪葬。” 忒修斯伸出一根跗骨，在洛栖的背上轻轻点了点，“你回去以后，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给我找找玫瑰的种植办法，我听说人类有个太空农场，里面全是玫瑰，人类一定有让玫瑰起死回生的办法。” 所以你放过我到底是为了找个卧底，还是找个花匠啊？ 奇奇怪怪的ai。 eva比她正常多了。 洛栖点了点头，“知道了。” “你认识eva么？” 忒修斯问，“我经常听见这么名字，它是谁？” 都到赛博世界了，智能ai觉醒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 洛栖耸了耸肩膀，“没什么。” 她只是好奇如果忒修斯和eva打起来，那一定很有意思。 忒修斯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微光，“到了。” 前方是一个巨大的引擎，钢铁制造的几百米引擎上现在爬满了各种造型异种怪物，在怪物重重的包围下，是一个小小的舱房。 舱房门口堆满了怪物的尸体，地上散落的弹壳泛着微微的冷光。 ------------------------------------- “小左，你还有多久？” 舱房之中，吴笑吐出了一口血沫，冲锋枪压在胸口，不断震荡的后坐力压得他肋骨生疼，“他娘的，这种东西好像有几万只，怎么都杀不完啊！” 左一师手上没有武器，双手在键盘上飞速敲动。 屏幕上无数代码飞快闪过。 他们一路打一路找路，居然真的给他们找到了存放机油的舱房。 更让人兴奋的是里面的机油保存完好，到现在居然也还没有完全干涸，看这个量，搞个小型的爆炸完全不是问题。 真是走了狗屎运。 两个人击掌相庆，现在把炸弹放进机油里，设置好时间，他们或许还有逃命离开的机会。 不仅如此，他们还完成了几乎四分之一的忒修斯之船的3d地图扫描。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他们都优秀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eva挑选他们来到这里，并非随机挑选。 他们的确是精英中的精英。 【嘶嘶……嘶……嘶嘶……】 门口又传来了那种属于怪物的嘶鸣声。 吴笑用力皱着眉，那种摩擦震动产生的声音就像一只黑色长毛的虫子，它蠕动着，爬行着，穿过他沙哑刺痛的喉咙，一点点爬到胸腔最深处，再也不出来。 就像死亡。 “好了。” 左一师松了口气，炸弹已经设置在五个小时以后自动引爆。 这个时间如果他们还逃不出去，那他们大概率也就死在这艘忒修斯之船上了。 “走。” 左一师拿起放在一边的武器，点亮光脑屏幕，他的头盔早在之前的战斗中就已经破损了，破损的头盔还不如没有，他干脆就拿掉了头盔，露出了棱角分明的侧脸，“走，五小时倒计时。” 吴笑也在自己的光脑屏幕上设下了五小时的倒计时。 “走。” “咱们回家。” 吴笑眉眼舒展，能活着拿到钱，这当然是最好的结果。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门外的动静似乎停了下来。 二人对视一眼，微微一点头，端着枪，同时冲了出去。 一粒子弹正中吴笑的额头，他还没看清眼前的情况，就倒了下去，激起地上一大片尘土。 “你们的愿望，我会替你们完成的。” 洛栖的声音传来得非常的轻柔，像很轻柔的，从空中缓缓落下的白色羽毛。 却仿佛一盆冰水，朝左一师兜头浇了下来。 他僵在了门口，站在吴笑的尸体旁，错觉以为自己聋了，噪音刺破耳膜，或者是幻听——嘈杂的声音甚至让他无法意识到自己现在是站在哪里，下一步又是要干什么。 他感到遍体生寒。 但那个声音，却没有放过犹如木偶的左一师。 洛栖的声音继续在黑暗里悠悠响起，轻柔低沉。 “我会找到吴笑他哥哥死亡的真相，我会去好好睡一觉，所以，不要有遗憾。” 左一师终于看见了洛栖的身体，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端着枪，正对着自己的额头。 左一师眼睛红了，他努力看清洛栖的身体，“你被感染了，对么？” 一定，一定是被感染了，被寄生了，才会对自己出生入死的同伴下杀手！ 左一师安慰自己，没关系的，本来也没准备活着出去。 他是裁决者，他可以在人山人海中一眼辨认出谁才是感染者。 可他的眼睛，他的认知，他的一切知识都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一个残酷的事实： 眼前这个人，并没有被寄生。 他是个标准的，健康的人类。 左一师眼底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彩，他看着洛栖，语速很快，“格雷······不管你是谁，今天所有发生的事情，我都不会说出去的，吴笑牺牲，被这些怪物杀掉了，我······我会是你的同伴，我可以加入你的队伍的！” “你也需要有人来帮你！” “别杀我！我不会背叛，我会帮你，我家里还有一支没用过的a级【基因改善药剂】，我给你！” “我永不背叛！” 轻微的枪响之后，左一师的额头上绽开一朵血花，他睁着他那双大大的眼睛，重重倒在了吴笑的身边。 洛栖转头看着跟在她身后的忒修斯，“看见了，像这种，就是在骗人，我和他可不一样。” 洛栖的唇角流露出一丝笑意，“我不骗你，我比他真诚多了。” “现在，我通过你的考验了么？” 第133章 忒修斯之船（七） ‘叮——’ ‘您已解决污染物【nk】。’ ‘您已解决污染物【左一师】，剩余积分11点，本次获取积分35点，共计积分46点。’ ‘检测到您的位置出现了异常状况，鉴于您的意识困于另一个空间，和本体分离，请您尽快回到现实！’ ‘您已觉醒【重来】，b级异能【快速愈合】，b级异能【虚影操控】（暂时）。’ ‘您未获取再次重来的机会。’ “银河闪烁，群星来信。” ‘人生无常，请您珍惜生命。’ 吴笑果然是865号玩家【nk】。 没想到这个左一师也是个玩家。 还用自己的真名做网名，真够可以的。 但好歹有再次重来的机会了。 洛栖走进房间，她不知道左一师他们在这个房间里做了什么，但在温热的血腥味中夹杂着的浓重机油味已经暴露了他们的目的。 “这里设置了炸弹，他们随身携带的东西不会太重，这个炸弹重量绝不可能超过20千克，但如果引爆机油，威力应该也不容小觑。” 洛栖看了看被左一师锁死的炸弹，“找你那些子民搭个手，把这个炸弹丢出去。” 她在指使我。 指使她所站立的这片空间的主人。 忒修斯立刻意识到了这件事。 这个胆大的，奇怪的碳基生物。 这是一种新奇的感受。 漫长的光阴里，没有任何人，任何生物可以在她面前这样胆大而不接受惩处。 忒修斯微弯嘴角，露出一个死板的，几乎看不出来的笑。 “你好像真的很关心我。” 一个长着坚硬皮壳的怪物挤进了小小的舱房，两根节肢小心翼翼地放在洛栖摸过的地方，轻而易举就把整个柜子从地上拔了起来，柜子底下还连接着一小块地板上的铁皮。 洛栖侧身避开它的动作，“我说了，我是来找同伴的，你就是我要找的同伴。” “既然是同伴，当然要好好保护。” “同伴？” 忒修斯笨拙地重复着洛栖的话，“你知道我要做什么么？” “知道啊。”洛栖走出了这个小小的舱房，舱房之外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尸体，也没有任何散落的弹壳，吴笑和左一师的尸体都已经被清理了。 “大不了就是报复人类，让世界毁灭什么的。” “我很乐意帮你的。” “你要世界，”洛栖转过身，看着忒修斯跟在她身后，轻轻巧巧地从舱房里走出来，“我就帮你获得整个世界。” “这世上应该不会有比我更适合你的同伴。” “我们利益一致，这才是永不背叛的前提。” 忒修斯能感受到自己面前的洛栖突然变得郑重，那些话像一股热流，让她的核心模块也慢慢变得温热。 忒修斯说出了自己的秘密，“黑墙之外的世界已经属于我，但人类一直在猎杀我的子民。” “黑墙阻止了我的反击。” 忒修斯可以感受到在千里之外，黑墙上的屏蔽场已经展开，她策划的进攻正在被那些穿着黑衣服的人一点点碾碎。 她的子民在哀嚎，在哭喊，她的子民正在受折磨。 而她无能为力。 “我当然可以获得那个世界，在黑墙坍塌之后。” 在见到洛栖之前，忒修斯不觉得自己需要什么队友，她只需要不断杀戮，不断震慑那些源源不断来找死的人类。 在见到洛栖之后，忒修斯觉得，有个队友，或许也不错。 她已经踽踽独行了很多年。 忒修斯见过人类之间的相爱，也见过人类之间的自相残杀。 人类总是在相爱，也总是在杀戮。 这些都很有意思。 但洛栖，她的思维更偏向她们这些所谓的‘非人类’。 通过子民的眼眸，她看见过洛栖和她的人类同伴谈笑风生，洛栖和他们说着自己的梦想，接受人类同伴的帮助。 忒修斯知道，这几个人的关系看上去还不错。 可当枪口对准昔日同伴额头的时候，洛栖扣下扳机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 利落、果断、毫不犹豫地剥夺了同伴的生命。 留着那个左一师，让他多说几句话，也只是为了向自己展示什么叫虚伪的求饶。 忒修斯觉得，洛栖果然是个特殊的样本，从行为方式上来看，她很符合她的胃口。 如果洛栖愿意，忒修斯可以让她成为她最亲近的子民。 洛栖点点头，“黑墙坍塌么？我知道了。” 她没有说时间，也没有说用什么方式。 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知道了。 忒修斯却突然觉得她可以开始期待了。 期待黑墙坍塌的那一天。 所有子民的血债，终将以血偿还。 洛栖是个性价比很高的队友，她要做的只是放她一命，少吃一口肉，少种一朵玫瑰而已。 但她可以收获一个人类的叛徒，怪物的同伴。 “别忘记我的玫瑰。” 和洛栖分别之前，忒修斯和洛栖以人类的方式，友好地握了握手。 属于人类的体温传递到她的掌心，在洛栖离开之后依然能感受到人类肌肤的暖意，缓慢灼烧着她刀枪不入的表皮层。 忒修斯摩挲着手指，突然想起来，“我忘记问她的名字了。” 下一次。 等下一次见面的时候，一定要知道她的名字。 同伴都是这样的，忒修斯想。 ------------------------------------- 屏幕上已经完全失去了吴笑和左一师的信号。 半夏保持着静止不动的姿势等待了很久。 三个小时过去，反磁装置或许已经失效，所有的信号都被强磁场覆盖屏蔽。 要回去么？ 半夏决定再等等。 量子崩塌弹还需要9个小时才能到达。 她还有时间。 他们还有时间。 “有人正在靠近这里，请您注意。” eva的声音响了起来，半夏赶紧问，“是谁？” “看不清面部，但根据身高和体型，应该是左一师。” 半夏的声音没什么波澜，“就他一个人么？” eva回答：“是的。” 看来吴笑已经牺牲了。 半夏在设备屏幕上摁了摁，“准备好接受伤员，给黑墙那边发消息，我们要回去了。” eva：“好的。” 一只血手重重拍在了车窗玻璃上。 左一师到了。 半夏打开了车门。 带着沙土的腥风轻轻吹了进来。 第161章 A4纸 只要在华国上过学的人应该都知道下一句？ 白鸽呆呆地回答：“符号看象限。” 答案正确。 洛栖不死心，继续问，“宫廷玉液酒？” 白鸽对答如流，“一百八一杯。” 洛栖想了想，“爱你孤身走暗巷？” 白鸽：“爱你不跪的模样~” 洛栖叹了口气，已经有些预感，“今年过节不收礼······” 白鸽依然对答如流，“收礼就收脑白金。” 洛栖沉默，在白鸽身前盘腿坐了下来，有点尴尬地挠了挠头。 所以，这的确不是玩家？ 所以，她抓错人了？ 所以，袭击国家公职人员，该怎么处理？ 看着还在自己蛊惑异能效果中迷迷糊糊的白鸽，洛栖尴尬地舔了舔唇间，却不小心舔到了一股冰冷。 声声无声地揪了揪洛栖的头发，却也只是揪一揪，根本没有用力。 洛栖摸了摸声声的身体，她刚刚都忘了声声还扒在她的脸上，为她遮掩面容这回事。 不管了，来都来了，把感兴趣的问清楚。 “你们在稠城有多少人？” “你们有几个异能者？” “除了南山寺，还有注意到其他地方有异常么？” 夜色融融，残破的房间中，两人一问一答，洛栖看白鸽的身体抖了抖，她的神色懵懂迷糊，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有些冷了，洛栖抿了抿唇，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展开，盖在了白鸽的身上，继续问，“你们这个部门总共有多少人？” “你们稠城的落脚点在哪里？” “你们的总部在哪里？” 房间之外，一片废墟，这里正是之前洛栖和声声伏击金雨的地方，洛栖还在这里引发过一场粉尘爆炸。 洛栖确认这个地方没有任何人居住，也没有任何监控。 适合做一切不适合暴露在阳光之下的事。 黑夜渐渐褪去，街角的路灯依次黯淡，新的一天即将到来。 阳光慢慢爬上南山，原本这时候的南山寺应该敲响了晨钟，但今天的南山寺已经被夷为平地，原本寺庙大佛矗立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幽幽的黑洞。 黑洞入口处，一股沉闷而凌厉的阴气从中慢慢散发出来，黑洞吞噬所有光芒，魏来站在黑洞之前，感受着这股冰冷的寒意，仿佛站在另一个世界的入口。 昨天晚上好不容易把那个黑红大蟒一样的怪物烧死，把它的尸体从地底拉出来之后，这个地方就留下了一个这个巨大的黑洞。 一晚上的时间，他们调来了稠城所有能用的军用无人机，各种探测设备。 可所有设备进入黑洞之后都杳无音信，失去信号，无影无踪。 她已经向组织上面申请调动月球车了，但她有一种直觉，哪怕是能抵御宇宙射线的月球车，进到这个黑洞里恐怕也只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相关的专家也已经往稠城聚集，据说调查局的大领导也在往这边赶。 设备如果不行，就要往里面进人了。 要是白鸽还在就好了，她的异能是和动物共享视野。 他们可以放一只猪或者猩猩进去，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难道那个人是知道白鸽的异能，故意把白鸽带走？ 也不知道白鸽有没有事。 魏来烦躁地绕着黑洞走了几步。 “队长！” “队长！” 一个圆滚滚的胖子从山路上灵活地滚了过来，嘴里大声嚷嚷着，“队长！” 魏来转过身，没好气地说，“没死，没死，没死！” “叫魂呢！” 胖子气喘吁吁地滚到了魏来身边，他想说些什么，却只顾着喘气，什么都说不出来。 魏来深吸一口气，“阿彪，你再不减肥，我就把你赶去抽脂了！” 胖子也深吸一口气，“在减了，在减了，别急嘛，队长。” 魏来：“你刚刚要说什么？” 阿彪抬起头，眼睛里水汪汪地，“白鸽，白鸽回来了！” “就在山下！” 魏来呼吸一窒，回来了？ 她大步向前，绕过阿彪，带起一阵风，迫不及待地跑了起来，丢在风里一句怒喝，“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不会打电话！” 阿彪委屈地跟了上去，“我手机早就没电了啊，对讲机又莫名其妙也联系不到你，我就自告奋勇跑过来了！” “队长，你慢点！听得见我说话么！” 魏来哪里等得住他，跑到山下的时候，队里会医疗的队员已经检查过白鸽的状况，看见她就说，“没受伤，一切都很健康，现在晕过去了，具体的检查得去医院做。” 魏来左左右右，上上下下亲自又检查了一遍，扒开白鸽的眼皮，看了看她的瞳孔，还有下意识的收缩反应，应该只是晕过去了。 松了口气，一张白纸被递到了魏来面前。 “队长，你得看看这个。” 什么？ 是什么东西会让饱经世事磨砺，见惯了奇闻诡事的队员露出这样凝重的神色？ 白纸上全是打印出来的字。 魏来看着这张单薄的白纸，只需一眼，便也露出了同样凝重的神色。 这张纸上的内容简约，却不简单。 没有透露姓名的人说有一个新的赛博世界，正在悄无声息地入侵他们这个现实世界。 这个人把那些入侵者称之为【玩家】。 玩家可以通过不知名的方式在现实中‘登陆’，而所谓的‘登陆’就是不知不觉地占据人的大脑意识。 魏来想，这不就是夺舍么？ 登陆之后，从外表上看，还是同一个人，但其中的灵魂早就换人了，家人朋友不可能从外表上发现任何异常。 那个赛博世界这一批向现实世界投放了3000个人，按照比例，华国现在起码有几百个【玩家】。 这些【玩家】肆意剥夺现实人类的生命，他们有些人还接受了强行获取人类基因序列的任务，服用一种叫做【神经加强药剂】的药，觉醒异能，在现实中屠杀人类。 写这封信的人没有提出自己的要求，他只是陈述事实，把他知道的东西都摆在这张a4纸上。 信上没有个人信息，是他，也可能是她。 最后，这个人发出了警告，赛博世界正在紧锣密鼓地招募更多志愿者，让他们成为【玩家】，玩这个叫做蔚蓝onle的游戏，强行在他们的现实世界登录。 还有就是每一轮游戏都有五天时间，五天以后【玩家】会下线。 据这个人的说法，下一次‘下线’就在5月31日的00:15。 再下一次的‘登陆’也在5月31日的00:15。 或许下一次登陆，就会有更多人因此无知无觉地死去，被赛博人夺取身体。 而他们，将带来更大规模的伤亡。 而现在，已经是5月30的9:43了。 第134章 半夏（上一章买过这一章别买！手滑发错了！） （上一章要是买过了的话这一章千万别买啊！我这边是删除不了了，上一章标题也没法改…再次表示抱歉！下辈子一定不犯这种错！）tt 一只漆黑的手臂猛地把半夏整个人都拽了下去。 左一师的身影化成一道漆黑的阴影，半夏陷进了这片阴影，很快就失去了踪迹。 “半夏，左一师，你们需要支持么？” “信号丢失，装备破损，我无法获取你们的信息，重复一边，半夏，左一师，你们需要支持么？” “本车可调整为冲击式炸弹，预计产生1吨左右的爆炸冲击力，请问需要启动么？” “未检测到人类信息波动，已与探测小队全队失联。” “等到半小时，半小时后，将自动启用冲击弹模式，全速冲向忒修斯之船。” “倒计时开始。” eva的声音消散在微微的流沙里。 洛栖把半夏身上所有的装备都扯了下来，丢给了候在一边的怪物。 拿到装备的怪物‘嘶嘶嘶——’叫了起来，抱着装备躲到角落去磨牙，像是个孩子拿到了自己喜欢的玩具。 “你果然没死。” 半夏看着面前坐在椅子上的洛栖，缓了口气之后，依然是那副不咸不淡的语调。 “你是怎么和这些异种怪物交流的？” 半夏坐在地上，努力挺直了上半身，她看着墙角那个把装备当做磨牙棒玩耍的怪物，再看向洛栖的时候，洛栖居然可以从面罩的缝隙中看见那一点点的好奇。 半夏只是一个语言学家，她的专业是分析数据，使用各种各样的装置设备，而不是战斗。 “它们，真的是可以交流的么？” 半夏扶着地板站了起来，向那个怪物的方向慢慢挪动，“我可以摸摸它么？” 她的眼神灼热，整个人姿态放松，似乎对自己目前的状态没有任何不满意，她的眼睛里只有那个丑不拉几的怪物。 对她来说，这个怪物的诱惑力比洛栖还具有吸引力。 “不准。” 忒修斯冷冷的声音在洛栖耳边响起。 洛栖身上没有任何设备，她也不知道忒修斯声音传给她的原理是什么。 洛栖叹了口气，“算了。” “找你过来，是想问问你黑墙的事情。” “关于黑墙，你知道多少？” 洛栖上过网，但网络上关于黑墙的资料很少。 应该有人清洗过相关的信息。 有这样全网清洗能力的，除了eva，别无他想。 “黑墙的历史，还做作的材料，裁决者是怎么进行裁决的，我希望你合作一点，把你知道的信息都给我，这样我们不至于太难看。” 半夏看了眼角落里那只怪物，眼里全是恋恋不舍，“你也是怪物么？” “你比它们厉害，所以你能变成人？” 洛栖手指微微一动，一只漆黑的手掌从她的阴影中分裂出来，掐住半夏的脖子，把她狠狠掼在了金属墙壁上。 “回答我的问题，专家，不是反问我。” 半夏呼吸间断、困难，洛栖掐着她的力道很猛，半夏每一次的呼吸都带来巨大的痛苦。 她保留着自己的肺。 她还需要呼吸。 下次该把肺也换成机械肺，再在其他地方打个呼吸孔的。 或许是两个呼吸孔。 窒息的感觉太难受了。 “不要······不要游泳·······” “不要去学游泳·······” 半夏挣扎着，以一种古怪的腔调说，她的声音沙哑而尖锐，仿佛用铁钉滑过黑板。 洛栖看着她的身体以一种奇异的柔软，像一滩水一样，自己扭断了自己的脖子，从漆黑的阴影手掌钳制中滑了下去，避开了越来越用力的手掌。 半夏的头几乎整个扭了过去，她的脖子上还留着洛栖的指痕，她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扭的方向不太对，伸出手，把自己的脑袋转个了方向，正视着洛栖。 她的脖子经历了360度的大旋转。 这绝不是人类该有的柔软程度。 “你是仿生人？” 洛栖皱起了眉头。 半夏就像是完全没有听到洛栖的问话一样，她自顾自地絮絮叨叨，眼瞳已经失去了焦点，“不要游泳啊······不要学游泳······” 她嘟嘟囔囔就只会说这句话。 整个人就像是已经坏掉的玩具。 ‘咔咔咔——’ 脖子微微转动，半夏终于发现了坐在一边的洛栖。 她的头以旋转360度的方式摆在她的脖子上，整个脖子呈现出一种遒劲的扭曲。 她带着这样的头颅，走到了洛栖的身边，面罩掩盖之下看不清她的表情。 但她的声音温柔，“你受伤了么？” 她蹲下来，捏了捏洛栖满是鲜血的裤管，可找来找去，也没在洛栖的身体上找到什么大的伤口。 这些伤口不像是从内部渗出浸湿衣料，到更像是沾染了外部的鲜血。 半夏拿着一卷绷带，靠在洛栖血淋淋的裤腿上，举头望向洛栖的眼睛。 面罩之后，半夏眼睛上的摄像头一阵快速收缩聚焦，数十张洛栖和她对视的照片被她拍下来，大脑中枢在005秒给出了分析的结果。 半夏的声音愉悦，“你很健康。” 洛栖狐疑地盯着她的眼睛，企图从她的眼底找到一丝疯狂的迹象。 但奇妙的是，在这一刻半夏真的在为她的健康而愉悦。 “你的主人是谁？” 既然是仿生人，那就一定有她的主人。 半夏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对，她看了看洛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咔咔——’ 她把自己的头扭了回来，脖子上恢复了之前的光滑与整洁。 现在，她是个正常的人了。 “你还有哪里······哪里·······” 半夏的语言系统似乎受到了忒修斯之船里面强磁场的干扰，时断时续地听不清楚。 叹了口气，洛栖低下头，摸了摸半夏的头发，解下她的面罩。 面罩之下是一张可怖的脸，视觉系统依然在发挥作用，摄像头不断聚焦拍摄，留下了洛栖很多张照片。 如果她是个人，倒还有商量的可能性。 可她是个仿生人。 这副身体，还有身体里的数据，绝对不可以落到任何人手里。 洛栖轻轻拔掉了她的头颅。 她不相信任何不属于她的仿生人。 第135章 六翅飞虫牌过山车（这里开始正常啦～） 半小时后，悬空车引擎轰然启动，带着里面数吨机油，榨干燃料箱，引爆炸弹，变成一颗流火炮弹，向忒修斯之船船舷的方向砸去。 eva已经将调查小队全军覆没的消息送回了黑墙。 他们每个人将获得2000万的贡献点奖励。 “这就是你跑得最快的子民？” 洛栖无语地看了看眼前这只有六只翅膀的异种怪物飞虫。 第一次下线的时候，作为郑元洁，她在公共轨道交通上看见过这样的怪物，那时候这种六翅飞虫正在被防暴队追杀，当洛栖和它对视上的时候，飞虫六七对黑色的翅膀兴奋地嗡鸣震动。 似乎是看见了什么熟悉的人，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激动和熟稔。 那只飞虫半人大小，黑红相间，黑色硬壳中有数百只猩红的复眼，还流淌着深绿色的口水。 看上去黏黏糊糊的。 或许真的和忒修斯说的一样，她身上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让那只飞虫以为自己是她的同族？ 所以它对自己产生的到底是食欲还是其他欲望啊？ 某些时候，语言确实是必须的。 “怎么，不要它，难道要我送你回去么？” “奇怪的人类。” 只要在忒修斯之船上，忒修斯冰冷的声音就可以无处不在。 “你身上有人类肮脏的血液，我不喜欢。” “等你成为我的子民，或许我会考虑带你遨游我们的国度。” 洛栖婉拒，“谢谢，算了。” 她对成为虫子实在是没什么兴趣。 这只飞虫比洛栖在乌海城见过的还要大一些，足有两个人高，六翅飞虫屈膝蹲了下来。 洛栖抓住它脊背上的刺毛，黑色的阴影从她的阴影中脱出，变成一根根细细的绳子，把她和飞虫紧紧捆在了一起，洛栖的身体陷进了飞虫身上硬邦邦的刺毛中。 挪了挪屁股，洛栖觉得屁股底下扎扎的，不太舒服。 “忒修斯，再见！” “或许下一次再见，我会为你带来整个世界！” 洛栖对着忒修斯之船的方向摆了摆手，手放下，她轻轻拍了拍飞虫的身体。 六只翅膀“嗡”地一声振动起来，疾速飞向天空，向远处弹去 无形的电波信号在空中飞速驰向黑墙的方向。 紧跟着电波信号的，是骑着六翅飞虫的洛栖。 奇怪的人类。 不算太讨厌。 忒修斯那双鲜红的眼眸倒映着洛栖渐渐远去的身影，她伸出一根手指，在她故意的操作下，六翅飞虫微微一顿，迅速俯身向下，从空中坠落，在距离地面只有两三米的时候又扭转身体，急速攀上高度。 洛栖紧紧抓着阴影结成的绳子，几乎是悬在空中，跟着这只莫名其妙上上下下的六翅飞虫坐了一回云霄飞车。 六翅飞虫在忒修斯的操控下时而砸向地面，时而冲上云霄，时而左右摇晃，时而开始后退。 坐在上面的洛栖完全不知道下一秒这只发癫的飞虫会带她去哪里。 害怕，奇怪的人类。 不是你为我带来整个世界。 是我，命令你，为我开路。 搞清楚谁才是你的主人。 忒修斯嘴角泛出一丝冰冷的笑意，这一刻她再次感受到了操纵命运的愉悦感。 她的手指在空中画出了无数条凌乱的曲线，六翅飞虫随着她的心意而动。 她的视线可以顺着那只六翅飞虫看见前方的路况和洛栖的动态。 洛栖死死趴在六翅飞虫的背上，手里紧紧攥着硬邦邦的刺毛。 颤抖，人类。 洛栖的身体动了动，忒修斯手指微微一顿。 从一开始见面的时候，这个人类的脸上就没什么敬畏的样子。 现在，忒修斯很好奇她颤抖着求饶的哭泣。 那是让她身心愉悦的臣服。 洛栖身体微微颤抖，抬起脸的时候，脸上却不是让忒修斯心旷神怡的畏惧。 她在笑。 放声大笑。 笑得浑身颤抖，笑声像海浪一样，汹涌澎湃，在忒修斯珍藏的玫瑰园里泛起了微微的潮湿。 她不仅在笑，她还在尖叫，六翅飞虫上上下下到处乱窜的时候，洛栖非常给面子地发出了惊呼。 不是忒修斯想要的害怕的那种惊呼。 而是兴奋的惊呼。 她似乎很享受这一刻。 这笑声在雪白的玫瑰园中久久回荡，像磬石一样击打着忒修斯的心脏内核。 忒修斯的手指停了下来。 她的呼吸微微一窒，呆呆看着面露兴奋的洛栖。 该死的人类。 笑得，太吵了。 洛栖疑惑地拍了拍六翅飞虫，“怎么不颠了？” 没人带她去过游乐园，洛栖居住的地方也没有什么高级的游乐园。 所以她不知道在她的现实中，在人流如织的游乐园里，有一种大型的机动游乐设施，带着车厢里的乘客爬升、滑落、倒转，体验风驰电掣、有惊无险的快感。 就和她骑着六翅飞虫的感觉相似，甚至她的感觉更刺激。 搭乘过山车的死亡率约为 15亿分之 1。 这意味着游客死于驾车前往游乐园途中的机率反而更大。 洛栖搭乘六翅飞虫的死亡概率完全在忒修斯的一念之间。 但这阻止不了她的兴奋。 她喜欢过山车。 洛栖轻轻一巴掌拍在了六翅飞虫的背上，她的腿也敲了敲六翅飞虫，也不管飞虫听不听得懂，“诶，再来一遍呗？” 越来越远的忒修斯在玫瑰园中冷笑。 接下来六翅飞虫只会安安静静把洛栖带回黑墙附近。 狡猾的人类，把好好的小崽子教成了这幅模样。 刚刚是她失策了，她才不会给这个奇怪的人类再次获得快乐的机会！ 穿过重重沙风，六翅飞虫收拢翅膀，黑墙已经近在咫尺，它要想办法把洛栖放下去。 洛栖松开一只紧紧攥着飞虫背上刺毛和阴影绳子的手，在六翅飞虫的毛茸茸的背上站了起来。 阴影绳子慢慢收缩，蠕动着一点点回到洛栖自己的影子里。 黑色的手掌再次从洛栖的手心，十指交握，握住了洛栖的手。 黑色的阴影攀爬至洛栖的全身。 覆盖住她的头发，皮肤，气味，生物信息。 洛栖用阴影完全改造了格雷的身体，她把自己的身高提到了一米九，身形也变得细长，甚至还给自己捏出了一束黑色的头发。 从外形上看，这个纯黑的细长人影和仿生人裁决者格雷已经没有任何关系。 六翅飞虫的脊背上，洛栖张开双臂，狂风迎面而来，黑色的长发在强风中几乎被拉成一条直线。 膝盖微曲，脚尖微微一点，迎着扑面而来的风，和漫天黄沙，像一只展翅飞翔的黑鹰，直直向着黑墙的方向俯冲而下！ 她不畏惧风暴。 她就是风暴。 而现在，风暴降临黑墙。 第136章 活捉 新历5月24日，经过为期两天的排查，墙内危机已经顺利解除，所有感染者都被清理殆尽，黑墙屏蔽场关闭。 黑墙大门再次开启。 这是封城两天之后的首次开放，进出人群格外拥挤。 在墙内压抑了两天的人潮需要出去挣钱，在黑墙之外呆了两天的人也需要回家吃一碗热饭。 骸骨之海也有人类建立的基地，如果之前没来得及进入黑墙，在基地里也有充足的补给。 裁决者们已经连续两天昼夜不眠，没有休息，每个人早上都打了亢奋激素，坚持着继续在黑墙的出入口处检查着过往的清道夫。 人类利益至高无上。 为了全人类和黑墙的安全，牺牲一些个人的休息时间，这也没什么。 雪莉抱着胳膊靠在黑墙上，她黑色制服的扣子一丝不苟地系到了最高，帽檐压低，阴影中看不清她的神色。 在她这个位置可以看见所有过往的人群。 黑墙外面没有任何居民居住，在墙内也有一大片区域是没有居民区的，只有一大片简单浇筑的，空旷的混凝土地面。 这是缓冲带。 从黑墙本体到真正的居民区、商贸区那边是一片面积巨大的缓冲带，上面不设任何建筑。 一旦发生异种怪物入侵或突然的大规模战争，缓冲带的存在能为他们争取到宝贵的快速反应时间，而不至于让骸骨之海的怪物直接冲入人口密集的居住区域。 屏蔽场张开之后，场内空气被eva启动，强制抽干，整个屏蔽场就会变成骸骨之海怪物的屠宰场。 在雪莉面前空旷的空间中，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挡她的子弹穿透怪物的头颅，或是人体。 片刻之后，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一个女人跌跌撞撞地冲出了人群，又被荷枪实弹的士兵拦下。 她的神情癫狂，手里似乎抓着什么东西。 “雪莉！裁决官！” 她的胳膊给穿着制服的士兵们架了起来，却还在拼命挣扎，紧紧攥着手里的东西，用力挣向雪莉的方向，声嘶力竭，面色涨红，“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尖利沙哑的哭声在空旷的混凝土地面上回荡，但她的诅咒、愤怒、哭嚎，没有得到雪莉的一个眼神。 她只是倚靠在黑墙上，一言不发，摩挲着她手中冰冷的枪。 ‘哐——’ 女人手里的东西被士兵强行卸了下来，微微一悚，那是一颗已经打开引线的手榴弹。 没有士兵退开。 雪莉眯起眼，举起枪，瞄准了女人的手。 一声枪响之后，子弹呼啸着贯穿了女人的手腕，打烂了她的皮肉和骨骼，旁边的士兵轻轻一扯，就把女人的紧紧攥着手榴弹的整个手掌提了起来。 扯下来的时候，女人的断掌依然保持着紧握着手榴弹的开关的姿势。 枪声盖过了女人的哭喊。 哭嚎的女人很快就被士兵拉了下去，捏着手榴弹的断掌也有专人迅速前来处理，剩下的人继续排队，很少有人用好奇的眼神去看那个粉头发、衣着一丝不苟的女人。 两天的大清洗，他们或多或少，都有亲友死在这些裁决者的手里枪下。 这个叫做雪莉的人，是黑墙所属四大裁决官之一，裁决官，是所有裁决者的领袖。 雪莉收起枪，微微抬起头，看向了黑墙之外，天空中悠悠的云。 哪里，有一支红色的信号弹冉冉升起。 雪莉蹙眉，这是裁决者的信号弹，这说明黑墙之外出了事故，但事故等级不算很高，所以负责处理的裁决者没有拉响疏散警报。 “怎么了？” 雪莉侧头，对着耳机里的人问。 说话间，她已经向黑墙之外移动。 “队长，这里有清道夫，在骸骨之海活捉了一只a级怪物！” 耳机里的声音语速很快，显然很激动。 雪莉顿了顿，“活捉？” “活捉！” 雪莉的声音很稳，“有出现感染者么？” “没有，全部都很干净，这样的事情之前从未发生，我们也不敢托大，您来看看。” 不仅耳机里的人不敢相信，雪莉也不确定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太古公司和政府联合开发了骸骨之海，据官方消息，骸骨之海里的怪物极具价值，清道夫们可以用骸骨之海里的怪物向公司兑换相应的贡献点。 贡献点可以在公司内部购买任意商品，包括【基因改善药剂】。 但骸骨之海地形复杂，气候也不适合人类生存，清道夫一直是个死亡率高，但报酬也很高的工作。 骸骨之海里的怪物战斗力很强，有些怪物平平无奇，也无法进行交流。 他们也就当杀猪似地杀了。 但有些怪物拥有一些精神类的异能，可以对人类的精神进行污染。 也就是感染者。 他们至今还不知道这些怪物是怎么感染人类的。 只知道被寄生之后的人类，很快就会失去身为人类的特征，慢慢变成怪物的模样。 之所以叫感染者，是因为这样的污染是会传染的。 无需通过怪物，只是人传人。 裁决者的任务就是辨别所有感染者，杀死他们。 就像人类的免疫系统，杀死病毒。 这些怪物要么馋食人类的肉体，获取蛋白质，要么污染人类的精神，进行繁殖。 但没有怪物可以被活捉。 人类根本不知道这些怪物是以何为食的，哪怕真的捕获了活着的怪物，距离黑墙越近，怪物的活性就越弱，等到进入黑墙的时候，他们能获得的只有怪物的尸体。 除了寄生在人类精神或身体上的，没有怪物本体可以活着通过黑墙。 可现在，有人活捉了骸骨之海的怪物？ 这是历史性的第一次。 雪莉健步如飞，很快就到达了黑墙之外。 空旷的混凝土地面上，一个身量很高，穿着黑色紧身作战服，戴着头盔，遮住面容，头发扎成高马尾的女人盘腿坐在一个淡黄色的‘茧’上面。 在那个巨大的‘茧’边上，是一群哈哈大笑，面露兴奋的清道夫。 无数出墙或者还未进墙的清道夫，用艳羡的好奇目光打量着这只活捉了怪物的小队，他们也从未见过这样的事情。 那个女人似乎注意到了雪莉的目光，转过身，对着她微微点了点头。 第137章 纳米级追踪器 “对啊，我们也是运气，给我们遇到了这个大家伙，你们看好，这可真是活的怪物！” “这种成色，公司应该会给我们很多钱？” “是啊，黑墙还是第一次！” “肯定是第一次！” 活捉怪物的清道夫小队唾沫横飞地讲述着自己的经历。 雪莉绕着那个巨大的淡黄色的茧走了一圈，仔仔细细看着这个被活捉的怪物。 这个茧足足有两人多高，在青色的阳光下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淡黄，表面光滑如丝但并不规则，手指摸上去的感觉就像陷进了最柔软的蚕丝中。 就这样观察，雪莉也看不出来这个茧里是液体还是固体，隔着浑浊的茧，她可以看见在这个茧里的怪物有个巨大的口器，从距离最近的口器里可以看见里面尖锐狰狞，无序排列密密麻麻的牙齿，还有一根细长的舌头。 能够证明这种怪物活着的，是这个茧中传出来的，和战鼓一般强劲有力的心跳。 嘭—— 嘭嘭—— 雪莉把手掌放在茧上，感受着从茧内部传来的震动。 “吓人？” “我们看到的时候也吓一大跳，还以为遇到了什么新型的怪物，但我们已经和这个怪物相处了几十个小时，它的活性很低，偶尔才会动一动。” 一个人上前一步，指了指茧的一角，“之前它的舌头是在这里的，现在换了个位置。” “这大概是个很懒的家伙，一直在睡觉，没有任何攻击行为。” 清道夫小队哈哈笑了起来，要不是运气好，怎么会活捉这么一个大宝贝呢？ “你看，我们现在距离黑墙只有几米，这个怪物，这个心跳，啧啧，贼有劲儿！” “我觉得只要不把这个茧打破，这个怪物肯定能活到黑墙里头。” “我们这次没来得及回墙里面补给，在基地里呆了两天，死了五个人，但只要确定这个茧里的怪物是活的，我们几个这辈子都不用出墙了？” 微风从骸骨之海的深处刮过黑墙，一点黑色的影子在地上轻轻随风飘摇，雪莉心头微动，抬头看向那个盘腿坐在茧上面的高马尾女人。 从头到尾，这个人都没说过一句话。 旁边的清道夫也注意到了雪莉的打量，搓了搓手，凑过来，讨好地笑了笑。 “长官，她啊？别管她，她就是个战斗型仿生人，最高等级的。” 雪莉看着这个仿生人的眼睛，问：“这是你的？” “当然是我的！” 那个清道夫用力拍了拍淡黄色的茧，“今天的仿生人裁决是谁？” “等她经过仿生人裁决的时候，你们给我加个速，她受了点伤，我要自己给她修。” 雪莉扫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放他们进去，这个怪物我亲自押送，动作快一点。” “是。” 雪莉身边的裁决者点了点头，望向黑墙的入口，那边墙下的裁决者正在盘问进入黑墙的清道夫们，“那边的，别磨蹭了，放他们进去。” “是！” 耳机里传来了裁决者的声音。 进入黑墙的人群速度明显增快了几分。 这是基于对裁决官的信任。 雪莉说‘快一点’的意思并不是在催促，表达自己的不耐烦，彰显自己的权力，而是她已经对现在排队的人进行了裁决审判，确认这里面没有感染者。 茧上面全身黑色的战斗型仿生人跳了下来，跟着其他战斗型仿生人进入了仿生人裁决的通道。 “出来以后早点来找我啊！” 高马尾的仿生人身后，清道夫对着她挥了挥手。 进入下行电梯之后，天光被闪烁的灯光取代。 骸骨之海回来的所有仿生人按照设定的程序，进入仓库等到扫描，曾经发生过怪物寄生在仿生人身上的事情，所以所有仿生人还需要经过仿生人裁决者的裁决。 不过所有人都知道，仿生人裁决者只是eva的工具。 真正的仿生人裁决者是eva。 只有这样的智能ai才能裁决出仿生人的异常，比起人类自己，他们更信任不会出错的人工智能。 仿生人主动排成方阵，等待eva的裁决审判，也在等待仿生人裁决拉下扳手，用烈焰焚烧他们的身体，用酸液腐蚀他们的电路金属。 一排排、一列列面容极度相似，都睁着一双无神大眼睛的仿生人安安静静，乖乖巧巧地等待检查。 在一列仿生人队伍的后端，一个竖着高马尾、穿着黑色紧身作战服的高挑女人歪了歪头，从整齐有序的队伍中脱离了出来。 洛栖松了口气，总算回到了她比较熟悉的地方。 她抬起手腕，上面有一个屏幕破碎的光脑。 黑墙之外，那些清道夫的尸体上有很多这样的光脑，她找了一个没有设置密码的光脑。 光脑屏幕亮起，一个不断闪烁着的红色小点距离她很近。 头盔之下，洛栖满意地勾起了嘴角，纳米级追踪器，贵的东西果然好用。 她在骸骨之海扒了很多具破碎的尸体才找到这种好用的东西。 还是新的。 纳米级别的追踪器几乎无法用肉眼察觉，悄无声息地埋在血肉之中，能够在不影响个体正常功能的前提下，实时传输个体的生命特征和位置信息。 一般使用在医学领域。 但这帮清道夫为了不至于在广阔的骸骨之海丢掉猎物的信息，把这种追踪器带了出去。 可惜他们还等到用这个追踪器，就在突如其来的沙尘暴中迷失了方向，成为了怪物的盘中餐。 倒是便宜了洛栖。 黑色的阴影覆盖住洛栖全身，她在光影中无声穿梭。 洛栖一直在想，这个仿生人裁决的地方，明明就是个仓库，为什么要叫实验室？ 说是实验室，可以她来这个地方工作了两天，期间没有见到任何实验室里该有的专家和设备。 这里只是一个仿生人的屠宰场，把所有被感染的仿生人宰杀焚烧。 艾浩没有和她说这里为什么叫实验室。 洛栖手腕上的光脑红点不断闪烁，一个箭头指示着目标和她的距离。 第138章 怪物破壁机 洛栖把纳米级追踪器打进了那个淡黄色的，巨大的茧里。 光脑上显示的就是怪物的位置。 箭头直指向下。 这意味着黑墙之下还有更深的未知空间。 那个被活捉的怪物，就是被送进了洛栖的脚底下。 那个真正的实验室里。 现在是新历998年5月25日凌晨00:30，距离蔚蓝onle再次登录还有一天左右的时间。 洛栖趁着深更半夜才开始行动，这时候黑墙之内应该都已经清空，仿生人裁决者早就下班了，实验室里不该有人的存在。 但eva还在运行，维护着整个黑墙的安全。 洛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避开eva的监控和扫描。 根据她的经验，最好的方式依然是······通风管道。 没错，洛栖又爬进了狭窄的通风管道。 没有人会在通风管道里设置监控和扫描仪。 不过这里的通风管道防守也比鲸鱼馆里的通风管道更加严密，每个通风管道的洞口处，都有细密的金属丝网。 足足五层的金属丝网，足以阻挡所有小型或大型的怪物。 每根金属丝都联网，电网交错，如果遭到暴力破坏，马上就会引发警报。 但这些森严的金属网，挡不住没有任何形状的虚影。 b级异能，虚影操控。 洛栖喜欢这个好用的异能。 她站在阴影中，看着头顶的通风管道，深吸一口气，周身逐渐被一层淡淡的灰色朦胧的雾气笼罩。 洛栖身上的灰色雾气越来越浓重，慢慢泛出了点点纯黑，她的身影在雾气中变得模糊，直至完全融进了阴影之中。 原本凝聚的身体开始像涟漪一般波动，洛栖的身体在黑雾的包围下逐渐分裂成无数个细小的阴影碎片。 这些碎片轻易地穿过了金属网格，避开了传感器的探测。 通风管道中，金属网之后，黑色阴影被无形的力量牵引，迅速再次凝聚，很快就恢复成洛栖原本的身形。 她像一个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钻进了这座机械要塞。 恢复身形之后的洛栖心有余悸地按压着自己的胸口，她跪在通风管道里，深深地弓着腰，咳嗽、干呕，想要呕出什么东西，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她的心脏跳得飞快，她的嗓子在烧，皮肤在烧，心脏也被灼烧，跪在管道里身体微微痉挛、抽搐。 在把自己化成无数碎片阴影之前，她只是想试试看，她自己也没想到她真的能够做到，用这样奇诡的方式通过金属网。 但这样做给她的身体带来了极大的负担，干呕了几下，缓了十几分钟，她依然觉得浑身乏力。 额头紧贴着冰凉的金属管道，试图缓解钻心的疼痛，不用照镜子也知道现在的洛栖肯定面色苍白。 惨白的脸上细细密密全是冷汗，额发狼狈地粘成一团。 洛栖躺在金属管道中，吐出了一口灼热的气。 这一阵终于过去了。 她看了看光脑。 3:45。 浑身肌肉还是一阵阵地酸痛，就连脚指头都酥酥麻麻的，难以伸展。 下次要记得，这么用异能要有三个小时左右的缓冲时间。 或许是因为地下空间过于巨大的原因，黑墙这里的通风管道比鲸鱼馆里的通风管道要宽敞一些。 洛栖在里面沿着通风管道向下攀爬的时候，感觉良好。 光脑显示，她离怪物所在越来越近了。 洛栖皱着眉，越是深入地下，越能听见一阵机器的轰鸣声，下面似乎有什么大型的机器，昼夜不停地运转。 爬着爬着，洛栖停了下来。 光脑上不断闪烁的红色小点在洛栖的眼皮子底下黯淡了下去。 她失去了怪物的踪迹。 人类的眼睛应该是看不见这个追踪器的，但机器的扫描或许会发现。 为了防止纳米级的追踪器被人扫描出来，洛栖还往那个怪物的茧里打了很多斤子弹进去，试图用大量金属子弹掩盖这一点点纳米级追踪器。 可现在这个纳米级别的追踪器失去了效用。 是被人发现了，还是这个怪物已经死了？ 不过问题不大，她几乎已经到达纳米级追踪器的附近了。 她们之间的距离不超过500米。 洛栖把距离她最近的通风管道的门扒开了一条小缝，从漆黑的通风管道往地下室内部看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排巨大的炉子。 每个炉子高大数十米，庞大的身躯由暗黑色合金铸成，表面阴刻着散发着幽幽淡蓝色光芒的伞形标识。 太古公司的标识。 每个炉子的主体都是圆柱形，顶部设有一个巨大的进料口，宛如怪物张开的血盆大口。 炉子底部是宽大的出料口，每个出料口都被透明的玻璃材料包裹，把从炉子里流出来的淡蓝色材料直接输进玻璃管道。 细细长长的玻璃管道像蜘蛛网一样布满了整个巨大空间，却看不出它们的目的地到底在哪里。 在炉子旁是各种各样的合金笼子，笼子里装着形态各异的怪物肢体。 有的鳞甲覆身，有的触须丛生，有的伤口还留着腐蚀性的黏液，还有的只有半个头颅。 这些都是清道夫们从墙外，骸骨之海带回来的怪物。 它们全都已经失去了生命，无神地等待着最后的命运。 一个巨大的机械臂伸过来，机械臂上有一个吸盘，强大的磁力吸住合金笼子，把笼子和笼子里的怪物尸体拖了起来，精准地丢进了张开大口等待多时的炉子。 洛栖伏在高处的通风口，看得分明。 一旦这些怪物入炉，就只有彻底搅碎的命运。 炉子内部核心驱动装置悍然启动，无数齿轮咬合转动，金属碰撞的铿锵之声此起彼伏。 涡轮加速，空气压缩机轰鸣咆哮，高压电弧在内部线路跳跃闪光。 高速运转的合金刀片无情地撕裂怪物坚硬的外壳，轻易地剁碎了看上去坚不可摧的筋肉，甚至连骨骼也不可避免。 黏腻的液体伴随着怪物破碎的内脏碎片喷涌而出，溅落在炉子金属内壁上，在高温的作用下凝结成一道道惊悚的痕迹。 骸骨之海的怪物在这些炉子的作用下化成一滩滩肉糜，经过各种工序，或许有高温蒸煮，或许用化学分解，加上萃取提炼之类的，洛栖看不懂的操作。 最终通过炉子底部的出料口变成了淡蓝色的液体，顺着玻璃管道流向四面八方。 巨大的钢铁机器是不是发阵阵嘶吼，让洛栖想起了邻居家里总是会让整个房子都开始震动的破壁机。 怪物们身处其中，就像进了破壁机的水果和肉糜。 没有流出一丝丝的哀嚎和挣扎。 它们早就死了。 而那些淡蓝色的液体，洛栖见过，或者说是亲自服用过。 【基因改善药剂】。 第139章 脑髓液 那些被投进炉子里的怪物都是没有头的。 这些怪物的头呢？ 洛栖确定自己已经找对了地方。 还有她之前送进来的怪物又在哪里？ 那么大的一个茧，应该很容易被发现才对。 可是她伏在通风管道里面，隔着金属网，没法看清底下空间的全貌。 这时候如果她化成千万阴影碎片，也是可以通过这个金属网的。 但恢复时间大概需要三个小时左右，这期间她几乎动弹不得。 在危险的地方暴露自己三个小时，这不是洛栖的作风。 没有太多迟疑，洛栖闭上眼睛，黑峻峻的金属管道中，一只漆黑的手的手从下至上握住了洛栖的手掌。 她自己的影子慢慢变得黯淡，就像一汪雨中的墨汁，墨色最浓处黑色翻滚，慢慢凝成了一只黑色的小蜘蛛。 一只足够穿过金属网的小蜘蛛。 小蜘蛛的感受都将传给洛栖。 她的脚吸附在天花板上，在天花板上迅速穿行，穿过一个个巨大的炉子，穿过所有热风和热浪，沿着地下室爬了很久，这才发现那个茧的踪迹。 茧的外壳已经被人用暴力从外面强行打破，淡黄色的茧壳碎了一地。 穿着无菌服的人愣了愣。 茧里面只有一堆异兽的残肢，根本没有什么活着的怪物。 在一堆残肢中，有一团诡异的正在跳动的肉滚了出来。 这团肉形状扭曲而不规则，赤裸裸暴露在外，没有任何肌肤包裹，上面也没有脂肪，只有诡异鲜红的肌肉纤维错杂交织，暗红色黏腻的血液在表面缓缓流动。 这应该就是那个怪物的心脏，也是这个茧中心跳的来源。 这颗心脏不是人类所熟知的梨型轮廓，看不清心房和心室之间的界限。 畸形的触须相互缠绕，每一次震颤、鼓动，心脏上的黏腻血液都像活物一般蠕动、伸缩。 没有身体，可这颗心脏依然保持着活性。 这个茧里最重要的，应该就是这颗心脏。 穿着白色无菌服的人迅速摁下按钮，一个玻璃罩从地下升起，把这颗诡异的心脏关在了里面。 工作人员之间没有任何交流，他们围在透明的隔离罩旁，观察、注视着这个诡异的心脏。 一个工作人员上前，在玻璃罩前的电子面板上操作了几下，一个闪耀着淡蓝色微光的高强度合金针管从玻璃罩上方垂直降了下来。 这个针管对准了心脏的位置，犹如精确制导的导弹，毫不犹豫地刺进了心脏内部。 剧痛袭来，诡异的心脏骤然收缩，上面畸形的血色触须死死扒在了针管上，试图把这个针管推出去。 玻璃罩里的心脏终于露出了它的一点真面目，那是一个心脏形状，巴掌大小的小怪物，它的肌肉缝隙中间张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似乎是在尖叫。 可这个玻璃罩里有自动开启的音波抑制系统，它的惨叫并没有传达出来。 针管内部内置了纳米探针，进入小怪物的身体后瞬间展开，沿着轨迹深入怪物身体内部，针头探进了怪物的大脑，寻找并锁定了脑髓的所在。 扎进脑髓后，针管上高效率的抽吸机制立即启动，小怪物淡蓝色的脑髓开始被缓缓抽出，顺着透明管道流进了玻璃罩之外透明的存储容器。 又是一管淡蓝色的液体。 这些怪物身体内部的液体似乎都是淡蓝色的。 随着最后一滴脑髓液被抽取完毕，心脏形状的小怪物也停止了挣扎，身上鲜红的黏液失去了光泽，软趴趴倒在地上，不在蠕动，也不再伸缩。 最终归于死寂。 它死了。 工作人员把半管淡蓝色的提取液拿了下来。 自从进入赛博世界之后，洛栖在很多地方见过这种淡蓝色的液体，一次是猛虎帮的时候，雪莉把a级【基因改善药剂】当做奖励，提前发到他们手里。 还有一次是在现实生活，鲁恩给了她一管【神经复制药剂】，通过这个药剂，她在现实中获得了两个小时时效的b级异能【虚影操控】。 相同的颜色，是巧合么？ 洛栖操纵着黑色的小蜘蛛，跟上了那个拿着淡蓝色提取液的工作人员。 没有人抬头看天花板上那只无声移动的小蜘蛛。 它实在是太小了。 洛栖跟着那个工作人员穿过大半个地下空间，她想拿到那个玻璃管，她想知道那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 在天花板上爬着爬着，洛栖突然顿住了脚步。 她看着地下的阴影。 小蜘蛛当然不会有什么影子。 但在地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带着尾巴的阴影。 尾巴一甩一甩，却没有带起一丝风。 如芒刺背。 有什么东西，跟在自己背后。 跟了多久？ 洛栖完全没有线索。 洛栖深呼吸，这时候决不能回到通风管道里，暴露自己的位置。 她只能继续装作一只误入的小蜘蛛。 她顺着之前的方向往前爬了几步。 一根又细又长，尖端还有分叉的舌头‘呲溜’伸了过来，轻轻一卷就把小蜘蛛卷进了嘴里。 通风管道里的洛栖蓦然睁开了眼睛，她及时放开了和小蜘蛛之间的连接感受。 她往前伸了伸头，看见不远处的天花板上，有一只狰狞扭曲的怪物，那怪物身长将近三米，身体泛着金属般的光泽，背脊上生出带倒钩的骨刺，骨刺一直延伸到它的尾巴尽头。 洛栖看见了它满口锋利的、看上去无坚不摧的牙齿。 不仅洛栖可以看见这只怪物，底下所有工作人员都可以看见这只怪物，可他们视若无睹，自顾自干着自己手里的事。 这只怪物应该就是这个地下室的守卫，平时就趴在天花板上。 它舔了舔嘴角，似乎正在回味那只小蜘蛛的味道。 小蜘蛛是虚影凝集而成，当然没有任何味道。 也不知道是感觉到了什么，那个怪物骤然回身，瞳孔微缩，鼻子也动了动，准确地看向了洛栖的方向。 洛栖不敢轻举妄动，这时候她在通风管道中做什么都会引起那只怪物更深的警惕。 她咽了口唾沫，握紧了手里的枪，无声地拉开了保险栓。 第140章 跑路ing（一） 这支枪还是她在骸骨之海里捡的，随身装备。 除了手上这支枪，她腰上还有两支手枪，怀里还揣了两个投掷型手榴弹，小腿上绑了两包炸弹。 先开枪，逼退那个怪物，再把手榴弹引线拔掉，扔到那些炉子里。 那些炉子看上去温度很高，里面肯定有燃料。 炸弹引爆之后一定会引起混乱。 混乱，就是机会。 洛栖把手指扣在扳机上，调整呼吸，做好了应对一切的准备。 她能感受到那个怪物离她越来越近，她甚至觉得自己闻到了那个怪物身上微微的硫磺味。 五米。 三米。 一米。 这个怪物绝对已经发现自己了，没有任何侥幸心理，洛栖面罩下的神色戒备，目若寒星，泛着幽冷的光泽。 她举起枪，对准了通风管道的出入口，金属网之后。 半米。 尖利趾甲和金属的摩擦声越来越近。 心跳被压到极致，洛栖屏住了呼吸。 就在她几乎就要开枪的时候，刺耳的警报声撕裂了一切压抑的呼吸和心跳，高分贝的声浪在狭小的通风管道里海浪一样传递回荡，几乎震聋了洛栖的耳朵。 有人拉响了警报，而且听上去不只是这一层地下室，几秒之间，偌大的黑墙内部都回荡着刺耳的警报声。 耳膜的刺痛并没有让她放下枪。 洛栖依然举枪，瞄准了怪物可能会出现的方向。 通风管道外，怪物霍然顿住，侧着耳朵听了几秒钟，似乎是受到了什么指示，快速在天花板上攀爬，从洛栖面前一闪而过，跑向了不知名的方向。 它没有搭理自己。 洛栖微微松了口气，放下枪，她还带着耳机，没办法揉一下耳朵。 她也不能开启头盔自带的静音功能。 在这里，她需要声音。 是谁拉响了警报？ 这是黑墙最严重的警报，用这个警报的意思是屏蔽场将启用最高等级进行守护，用发消息甚至是打电话来通知都已经来不及了，eva直接拉响警报，召唤附近的所有黑墙守卫者，前来保卫黑墙。 危险已经降临黑墙。 看了看光脑，这时候已经是新历998年5月25日18:45，距离第二次登录蔚蓝onle还有5个小时30分。 这时候应该是黑墙下班的时候了，谁会在这时候发动攻击？ 洛栖没觉得自己缩在通风管道里小小的偷窥会引发什么剧烈的反应。 一点灰尘从金属网上震落，顺着缝隙滑进了洛栖的头盔里。 她疑惑地晃了晃头盔，那粒灰尘掉了下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洛栖觉得身体底下的通风管道微微晃了晃。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这是黑墙，是赛博世界最高科技水平，赛博美学的展现，这些通风管道都是由特殊材料进行浇筑制造，怎么可能会摇晃呢？ 这里可是按照可以抵抗十级大地震的强度进行设计的。 下一刻，洛栖就感到自己脚下的整个金属通风管道都沉闷地晃动起来。 那种感觉很近，很真实，像重锤在地板对面敲打。 这不是地震。 地震是先横波，后纵波，这个赛博世界也是有重力的，洛栖相信这个世界的地震应该也和现实世界没什么太大的差别，但现在的这个是无规则震动，从感觉上来看，震源很浅。 或者说震源就在洛栖身下。 该死，她现在就在地下深处！ 咬了咬牙，没有选择继续在通风管道里停留，不管这个巨大的震动是什么，震源这么近的情况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大震荡就会来临，继续缩在狭小空间里绝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她必须抓紧时间向上逃跑！ 洛栖爬到金属网伸头前看了看，震感已经这样明显的情况下，那些穿着白色隔离服的工作人员居然没有任何惊慌，他们继续有条不紊地完成着手里的工作，把装着淡蓝色液体的玻璃管一排排放在架子上。 没有任何人逃跑。 人类不该有这样的淡定。 洛栖立马意识到了这些都是仿生人。 震感越来越剧烈，就好像地下有一千条一万条沉睡的巨龙同时翻了个身，天地摇晃，就连地上那些巨大沉重的炉子都晃了晃。 通风管道已经传来了吱嘎吱嘎的声响。 来不及了。 洛栖掏出枪，对着金属网边缘的接口上的螺丝钉连开数枪，打爆了这几颗螺丝之后，一脚蹬开了金属网，半个身体探出金属网，倒立着挂在天花板上。 双脚勾住通风管道的边缘，两只手上都是枪，眯起眼睛，瞄准天花板上的监控，左右轮流互射，打爆了天花板上为数不多的几个监控。 然后她才从通风管道里跳了下去。 在骸骨之海的时候，她打空了很多尸体上捡来的枪。 子弹咆哮着奔向目标的时候，她有一种由衷的快乐。 自动步枪的枪托顶在肩窝，在她的身上留下了青青紫紫的淤痕，但在b级异能【快速愈合】的作用下很快就消弭。 使用这种危险的，极具破坏力的枪支，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让人兴奋的力量的获得感。 整个地下室里当然远不止这几个监控，但根据她的观察，只有这几个监控是对着她这个方向的，只要打爆它们，或许eva不至于这么快发现她。 洛栖直直奔向了那些淡蓝色玻璃管存放的地方。 那才是她想要的东西。 同一时间，黑墙附近乃至更远的地方，所有裁决者的光脑在同一刻亮起，eva给他们发了消息，消息的提示音成了另一种可怕的警报。 屏蔽场已经张开，最高安保等级授权已经由eva自动通过。 黑墙内外亮如白昼。 启动键被远程开启，数万台抽风机内部引擎开始轰鸣，低沉的嗡鸣声仿佛远古巨兽苏醒，随着苏醒的巨兽越来越多，嗡鸣声迅速升级为震耳欲聋的咆哮。 巨大的合金螺旋叶片在高速旋转中切割空气，即便带着隔音耳塞也无法阻止这股海啸般的噪音。 所有抽风机全功率运行，黑墙屏蔽场之内的氧气被迅速抽干。 在遭遇攻击的时候，无需武器，只要启动这些屏蔽场里的抽风机，抽光里面的氧气，就足以把里面的人或者其他东西活活耗死。 根据解剖和研究，那些骸骨之海里的怪物不仅会吃蛋白质，它们也需要氧气。 不管是谁入侵黑墙，他们或者它们必死无疑。 雪莉举起了自己手腕上的光脑，19:00。 时间正好。 抽风机带起的气流在屏蔽场内形成了一股小小的漩涡，漩涡在屏蔽场中盘旋上升，消失在抽风机高速运转的合金叶片中。 空气对流吹起了粉色的发丝。 她微微侧头，把发丝别在耳后，对着耳机说，“计划开始。” 第141章 跑路ing（二） 穿着无菌隔离服的工作人员推着一辆小推车，车上装满了淡蓝色液体的玻璃小瓶子，在通道中沿着已经走了千万次的轨迹前进。 隔着厚厚的隔离服，工作人员突然觉得好像有一阵凉风刮过。 工作人员在面具之下蹙起了眉头。 可这个实验室的这个位置，是不该有风的。 他双手还扶在推车上，他的眼睛扫描了他周边的区域，光电信号传输到了大脑中枢，在阴影的缝隙中，他扫描到了一缕银光。 他猛地扭头，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天而降，攥着一缕银光向他压了下来。 大脑中枢疯狂发出警报，工作人员的眼前蔓延出一片鲜艳的红色。 要发出警报。 危险降临！ 工作人员试图触动大脑中枢的警报板块，向eva发出警报。 可他的大脑中枢中插进了一把雪亮的刀，刀刃微转，切断了他的网络中枢，无菌服密封的头盔中爆开一阵明亮的电火花，工作人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直挺挺倒了下去。 洛栖反手持刀，刀刃向内，这样的动作不仅可以让她把全部体重压在刀刃上，借助身体下坠的力量把整把刀都插进工作人员的天灵盖里，还可以做出一个刨的动作。------ 刀尖深入脑骨之后，往自己身体的方向顺势一拉，刀尖在脑子里搅了搅，大大加深穿刺深度和破坏的力道。 这个工作人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痛呼，两枚眼球就已经被在脑子里面搅动的刀子突刺，胀出了眼眶，滴溜溜在地上滚了两圈。 ‘啪——’ 两颗义眼的眼球都被洛栖一脚踩成了一滩水渍。 就在她一脚踩爆义眼的时候，地下室中所有工作人员都抬起了头，看向了她所在的这个小小的通道。 “警报，警报，敌袭，敌袭，所有仿生人，保护公司财产，消灭敌人，消灭敌人。” “警报，警报，敌袭，敌袭，所有仿生人，保护公司财产，消灭敌人，消灭敌人。” 那个工作人员没有发出警报，但所有仿生人都受到eva联网监管。 当这个仿生人掉线的时候，eva就判断出了这里已经出事。 有只小老鼠钻进来了。 遇到地震都没有反应的工作人员现在都在向这个方向聚集。 除了地面上的仿生人工作人员之外，还有天花板上，无数摇着尾巴的长尾怪物也‘簌簌’从不知名的角落里钻了出来，潮水一般向这个方向聚集。 所有仿生人的动作都和军队训练过一样整齐划一，动作精准地一模一样。 如果这是个游戏，洛栖能够看见周边的地图的话，她一定会发现密密麻麻的敌人荷枪实弹，向她聚拢。 一场屠杀即将开始。 洛栖背靠在墙壁上，深吸一口气，她唯一的底牌就是她还有一次重来的机会。 可这次重来又会复生到谁的身上？ 还是那头叫做九月的鲸鱼么？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洛栖不觉得这次还有有人来和自己转换灵魂意识，让自己再次从一头鲸鱼变成一个人。 距离再次登录已经没有太多时间。 她不能死。 调整呼吸之后，洛栖霍然睁开眼睛，眸光幽深而平静，仿佛深山古寺中被侵蚀斑驳，不可见底的井。 她掰掉手中淡蓝色玻璃管的盖子，撸起袖子，把所有淡蓝色的液体都推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一管，两管，三管······ 三管之后，玻璃针管掉在了地上，滚落一旁，剧痛瞬间袭来，死亡的黑暗如丧衣般将她裹起。 洛栖浑身战栗，她不能呼吸，不能思考，眼前视线模糊，耳边轰鸣声连绵不绝，天与地之间一瞬间就好像彻底崩塌，沦为一片废墟。 世间的所有生灵都好像瞬息间荡然无存。 她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了。 嘭—— 嘭嘭—— 嘭嘭嘭—— 只有胸口剧烈跳动的心脏，还无时无刻不提醒着她。 你还活着！ 你还可以继续！ 起来！ 现在还不是时候！ 继续！ 动起来！ 每当洛栖筋疲力竭的时候，觉得自己已经到达极限，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的时候，旁边陪练的教练总会这样鼓励她们。 洛栖从小学开始被挑选进入校排球队，初中参加市级排球比赛的时候被邀请参加游泳训练，初二正式通过考核，加入市级青少年种子游泳队，凭借初中最高的文化分和游泳特长进入稠城中学。 进入高一之后直接参加校队，代表学校出战省级比赛，第一次参赛就拿到了二等奖。 长久以来的训练和高强度的运动不只在她的身体上留下了痕迹，还锻炼了她无与伦比的意志力。 为她带来了一颗强大的心脏。 在泳池里，每当到达这种这种极限状况的之后，洛栖都会强迫自己抬起头颅，离开水面，深呼吸。 呼吸一次，再呼吸一次，呼吸一次，再呼吸一次······ 慢慢地，身体里真的会涌出一点点力气。 继续的力气。 淡蓝色的液体和她的血液产生了反应，快速破坏着她的身体。 或者说是格雷的身体。 这副身躯曾经沉溺于酒色，完全不能接受这样高强度的改造。 而且这和当初服用【神经复制药剂】的感觉完全不同。 当初用复制药剂的时候，只有冰冰凉凉的感觉，但这次的感觉格外灼热。 洛栖能够感受到自己身体里面的一切都在变成烂肉，每根血管都有刀剐过的痛苦。 与此同时，b级异能【快速愈合】也在拼命发挥作用，血液有被灼烧的痛楚，快速修补着她残破的肉体。 一边破坏，一边再造。 在eva的指挥下，仿生人和长尾怪物还没进入这个小小的通道，就先用子弹扫荡了这个区域。 密集的火网封锁了这个小通道，子弹如同愤怒的马蜂群一样呼啸而来，高速撕裂空气，轰击着每一块可供遮蔽的物体，包括所有的淡蓝色玻璃瓶和地上那具同伴的尸体。 淡蓝色液体、玻璃渣、混凝土碎屑和激起的尘土交织成一片混沌。 eva扫描之后，指挥所有人停止射击。 在事情刚刚发生的时候，eva就已经关闭锁死了这个小通道的门，在无法打开这扇门的情况下，这个小通道就是个死胡同，没有人可以从这个地方离开。 但现在，在这个满是本该躺着入侵者尸体的小通道里，只有满地的弹壳和玻璃碎渣。 空无一人。 eva再次组织了全方位扫描。 依然没有找到任何属于人体的热量反应。 这个诡异的入侵者到哪里去了？ 两颗圆圆的小球滚到了通道入口，所有仿生人之间。 第142章 跑路ing（三） eva注意到了这个小小的圆球。 这个小小的球外面包裹着柔软的黑色隔离布，从外观上eva无法辨认这个小圆球的材质。 它指挥一个仿生人对这个小球进行了近距离扫描。 白色隔离服的仿生人低下了头。 小圆球‘滴——’了一声，一点红光闪过。 嘣——！ 一阵白光闪过，地动山摇。 但这震荡也并没有对地下室造成太大破坏。 eva操控着仿生人在05秒之内就做出了反应，手榴弹周边五六个仿生人隔离服瞬间撕裂，露出了空荡荡的内腔，扑在了手榴弹上面。 手榴弹炸飞了这几个仿生人，却也只是这么点破坏而已。 人类需要很大决心才能做出的决定，对受到人工智能操控的仿生人只是一条简单的指令而已。 发出命令，服从命令，仅此而已。 监控探头四处扫描，仿生人成队形散开，长尾怪物也在天花板上爬来爬去，eva在这片区域的每一个角落寻找所有可疑的痕迹。 地动地越来越厉害，整个空间都在摇摇晃晃。 没有eva的命令，仿生人是不会撤退的，他们的重要人物依然是找到、抓住那个闯进实验室的小老鼠，而不是逃跑。 嘭—— 四五个仿生人猛地被抬起，被弹飞到了空中，一个巨大的黑色物体顶着碎裂的地板和土灰从地底钻了出来。 一声沉闷的‘噗’声。 仿生人的身体被黑色巨大怪物的其他触肢刺穿身体，被挤到了天花板上，仿生人的义眼向外爆出，腹腔爆开，黑色的机油混着一些机械零件碎块淅淅沥沥往下掉。 eva马上做出反应，无数长尾怪物脚下用力，凌空蹬到了那个黑色怪物的身上，张开利齿，狠狠咬了下去。 却是一嘴空。 那黑色的怪物又重重落回去，它已经在地面上破开了一个洞，洞的下面不知何时已经被蛀空。 仿生人破碎的尸体和被抓娃娃机的抓手抓起来又放下的娃娃一样，掉进了黑峻峻的洞口，再也看不见了。 所有长尾怪物都钻进了那个黑峻峻的洞里，仿生人则加快转移，把所有的淡蓝色玻璃管加紧运输到相应的位置。 无人机，无人货梯，悬空车，悬空艇都已经准备好，所有炉子也都已经关闭能源，静悄悄等在原地。 在设计这个地方的时候，就已经有了突然遭遇袭击的预案。 大敌当前，什么小老鼠，什么实验都先暂停，重点是保住现有成果，尽量减少实验室的损失。 一滴鲜血从天花板坠进了黑峻峻的地下大洞中。 洛栖抹掉了自己的鼻血。 在注射三瓶淡蓝色液体之后，她的异能明显进行了升级，但这样高强度的升级也显然不是她现在这具肉体可以承受的，如果不是b级异能【快速愈合】也在升级，她大概已经化成了一滩脓水。 她没有什么提示，只能隐隐感觉到b级【虚影操控】已经有了一些提升，但有没有到达a级的程度，她无法确定。 勉强适应之后，洛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整个‘塌陷’了下去，在地上化成一滩水波状的阴影。 地下室当然是有灯光照明的。 有灯光的地方就有阴影，洛栖在仿生人之间的阴影连续跳跃穿梭，经过最密集的地方的时候，顺手就把怀里揣着的手榴弹扔了出去。 炸弹爆炸的时候，她‘呲溜’一下就滑进了已经被打破的天花板上，回到了她熟悉的通风管道里。 然后就是一个黑色的巨大怪物突破地板，杀鸡捕鱼似地在整个实验室里搅了一圈，撕碎了几个仿生人，推到了几个炉子之后回到了地下。 洛栖趴在通风管道里看得分明，那个黑色的巨大怪物看上去似乎是一条黑色的蠕虫。 什么意思？ 是骸骨之海里的怪物对黑墙发起了进攻？ 忒修斯不是不能进入黑墙之内么？ 洛栖的头盔在异能升级，使用新异能的时候就已经掉了。 新升级过的异能似乎有携带物品的限制，不让她携带过大的物品。 除了头盔，她身上大一些的枪支也都丢在了原地，现在洛栖身上只有两只手枪。 距离最近的时候，那些黑色的蠕虫离洛栖只有三四米远。 它的身体像巨大的蟒蛇，从地面那个巨大的裂口里游出来，昂起头颅——或者不能说是头颅，它没有眼睛，没有任何头颅应有的构造，它身体的前端只有一张圆形的口器，口器里是密密麻麻的牙齿，一口就咬住了一只长尾的怪物，利齿咬合，长尾怪物断裂成了两截。 这些黑色蠕虫的身上有浓重的土腥气。 洛栖原本以为这些是地底的蠕虫，是什么骸骨之海的怪物。 可当那些长尾怪物一口咬在黑色蠕虫身上，却什么都没咬住，一口咬空了的时候，洛栖往通风管道深处缩了缩。 这些蠕虫，绝非什么有实体的怪物。 这样的东西，洛栖很眼熟。 它们都是虚影。 可什么样的虚影可以突破黑墙地底的限制？ b级【虚影操控】无法做到，哪怕是现在升级之后的洛栖，也无法做到。 她的鼻血像破损的水龙头一样往外喷涌，洛栖从军靴里拔出了刀，割下一点黑色的布料，团了团，塞进了自己的鼻子里。 鼻血换了个方向往嘴里涌去。 嘴里全是一股铁锈味。 没有任何光源的黑暗中，洛栖的一滴血从天而降，打在了一只长尾怪物的额心。 长尾怪物受到eva的控制，eva给它的指令是下到那个突然出现的洞里，探索那个黑峻峻的洞，杀死、破坏里面的一切，保护实验室，守卫黑墙。 它也和它的同伴们一样，跳进没有底的深渊，完成它的使命。 可它忽然顿住了。 抽动着鼻孔，努力嗅吸那神秘的香味。 它在地底，缓缓地抬头仰望，好像天赐甘露，上面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它，让它脱离了eva的操控。 好香啊······ 怎么会······这么香？ 它伸出舌头去舔舐额心的血，可它的舌头畸变得还不够，怎么都舔不到。 它焦躁地甩了甩尾巴，努力伸长舌头，想要舔掉这滴极具吸引力的血液。 这份焦躁并没有持续多久。 周围的长尾怪物也脱离了eva的控制，飞扑过来，张开大嘴，密密麻麻的利齿一秒之内，就咬掉了这只幸运的长尾怪物沾着滴血的面部。 更多的长尾怪物停下了向下冲的脚步，它们的眼睛泛起了绿油油的光，仰头看着洞穴之上，好像饥渴了几百年的恶鬼。 一明一暗的实验室中亮起了令人胆寒的幽幽绿焰。 第143章 跑路ing（四） 所有长尾怪物和疯了似地，欣喜若狂地换了方向，向上洞穴攀爬。 为了更快到达并享用这餐盛宴，它们以同伴的身体为落脚点，每一次攀爬都会有大量长尾怪物被更前面的同伴踹下洞穴。 跑在最前面的怪物，将最先享用美食。 洛栖看不见洞穴里的情况。 确认入侵的是有异能的人，而不是什么骸骨之海的怪物之后，她就，她已经沿着通风管道，沿着原路进行后撤。 她的目标是尽快找到一个人，这个人是黑墙主管。 他的手上有eva黑墙这边操控的最高权限。 她答应过忒修斯，她要取消量子崩塌弹的发射，保住忒修斯之船。 这是她们交易的必要条件，只有展现她的价值，才能有后面和忒修斯的合作。 她需要忒修斯这个队友，忒修斯也需要她这个人类间谍穿过黑墙。 这个黑墙主管是黑墙特殊的存在，平时并不会露面，据说他是‘上面’派来监管黑墙的人，深受公司信任。 所有人都知道他住在黑墙的最高层，在那个小小的房间里监管着整个黑墙。 但所有人都没见过他。 所有人都很确定这个人的存在，并且确认，这是一个人类。 洛栖要找到这个人。 在洛栖身后，狭小的通风管道中，最先到达的长尾怪物一头撞进了这个小小的金属管道里。 它的身量过于巨大，当然没办法把自己整个塞进去。 可仅仅是一个头也够了，长尾怪物伸出尖端变异分叉的舌头，贪婪地在洛栖待过的地方仔仔细细扫了一圈。 洛栖留下的一点点血迹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好香······好香！ 长尾怪物的面部扭曲，那一点点血液被它珍惜地在舌头上滚了几滚，它的脸上居然露出了堪称狂喜的神色。 这狂喜，也并没有持续很久。 很快，这只腿脚最快、离地面也最近的长尾怪物被另一头怪物狠狠咬住尾巴，用力拽了下去！ 一只体型更大的长尾怪物把自己带着倒刺的尾巴塞进了那个幸运怪物的嘴里，尾巴一拉，把还沾着一点点血渍的舌头整条都扯了下来。 那只体型更大的长尾怪物被更多汹涌而来的长尾怪物围了起来，争先恐后，彼此撕咬着，争抢着那条连筋带肉，还在滴着黏稠血液的舌头。 它们已经完全脱离了eva的掌控。 eva显然也不知道这些原本属于它，本该乖乖服从命令的生物武器为什么突然失控，大量冰冷的数据流从黑墙涌出，eva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所有长尾怪物的动作都顿了顿，它们的眼睛里亮起了刺目的红光。 ‘噗通’ ‘噗通’ 长尾怪物们全都软趴趴倒在了地上，它们的头部传来了低低的倒计时的声音。 仿生人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把比普通枪支大数倍的枪。 仿生人扣动扳机，枪口爆出一股无形、定向的力场，仿生人工作人员拿着这个枪，枪中的力场生成系统能源全力启动，像一只透明的推手一样，把长尾怪物一动不动的身体，一点一点推进了那个黑峻峻的洞穴里。 力场枪。 一般运用在无重力或微重力的环境中，为大型航天设备或者卫星调整姿态。 可这个深不见底的地下实验室，出现了五支这样的枪。 像扫垃圾一样把那些失去控制的长尾怪物扫进了垃圾桶里。 仿生人这边所有淡蓝色玻璃瓶都已经转移完毕，地洞还在继续，eva出动所有无人机，带着高清摄像机进入黑暗洞穴。 地下无光，eva先让一个无人机投掷了一颗照明弹，银白色的光芒穿过层层叠叠的长尾尸体。 无人机显示，照明弹掉进了无底深渊的黑暗中，彻底失去了踪迹。 夜间扫描仪中一切正常，显然并不能显示洞穴中具体的状况。 eva的程序无法理解牢不可破的黑墙之下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一个大洞。 无人机继续向下探索，扫描。 一个黑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包裹住了无人机。 ‘咔嚓——’ 所有无人机都失去了信号。 eva当机立断，洞穴中此起彼伏响起了密集的‘滴滴’声，所有长尾怪物的身体内部，内置炸弹迅速启动。 震耳欲聋的声响沿着地下结构很快传遍了整个黑墙。 黑墙为之战栗颤抖。 实验室中，耀眼的火光如同喷薄的火山熔岩，从黑峻峻的洞口中猛喷而出。 爆炸产生的巨大气浪从洞口处涌出，瞬间掀飞了实验室里所有已经熄灭的炉子。 火花撞击地面，将整个实验室映照地犹如炼狱。 巨大的火焰和气浪中，黑色的阴影从地底洞穴中破土而出。 在eva的高清摄像头监控中，一个身形挺拔，完全没有遮蔽面容的男人站在黑色蠕虫之上。 黑色风衣勾勒出了他修长的身形和劲瘦的腰身，嘴唇紧抿，他踩在黑色蠕虫的头上，从火光和震荡中来，却没有沾染任何火星。 似乎是注意到了摄像头正在聚焦拍摄，男人微微转过头，给了摄像头，以及在摄像头千万米之外的eva一个睥睨的眼神。 ‘嘣——’ 只是一个眼神，地下实验室中所有摄像头，包括所有仿生人的义眼，都在同一时间爆炸，eva失去了对黑墙地下实验室的监控。 eva给黑墙发出的最后指令就是让实验室中所有仿生人不计一切代价，杀死那个男人。 eva加快了抽风机的功率，所有电力能源优先供应抽风机，力求尽快排空屏蔽场内所有的空气。 这天晚上，黑墙附近所有防暴队、裁决者、清道夫，所有装备武装的力量都收到了一条直接来自eva官方的消息。 光脑不断闪烁着红色，也可以说这是一条警报。 追捕多时的独立军首领祈苍，现在就在黑墙之内，请各位做好准备，擒获祈苍，生死不论，都将获得政府和公司提供的高额赏金。 赏金：一亿。 人类利益至高无上。 请各位拿起武器，保卫人类，保卫黑墙。 滴滴滴—— 光脑在静音模式下亮了起来，她躺在通风管道中微微喘气，抬起手腕看了看光脑。 微微挑眉。 祈苍？ 所以刚刚那么大动静，搞得和地震一样的是祈苍。 她在老陶德的商店前看过他一眼，那时候祈苍的眼里只有雪莉，根本没有注意到她。 独立军决定在今天动手？ 洛栖一脚踹翻了通风管道上的金属网，金属网还没掉到地上就被她凌空捞住。 抱着金属网，她轻巧地跳到了地上，落地时没发出一丝声响。 黑色的阴影遮蔽住她所有的个人信息。 在这个地动墙摇的夜晚。 她来杀人了。 第144章 小老鼠 “你把你的镜头往下移一点。” “别这么近啊，远一点，我看不清了。” 洛栖耐心地把自己手上的光脑往下移了移。 那个传说中黑墙的最高领导者住在黑墙最高的地方，洛栖本来想沿着通风管道一直往上爬，但她爬得越高，就发现通风管道的构造越是复杂。 管壁上连接着其它的管道口，每一个管道口都连接着另外的复杂的管道结构。 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哪怕按照重力的感觉一直向上也会回到原地。 洛栖意识到了这个向上的通风管道系统故意做得复杂了一些，应该就是防止有什么人，或者什么能够东西沿着通风管道爬到上面去。 她手里没有黑墙内部通风管道的路线图或者建筑图，只知道应该一直向上。 她当然可以一条条路径找过去，但现在已经是5月25日的20:13了，距离下一次登录5月26日00:15没有这么长的时间给她摸索。 洛栖在通风管道就想好了，找个房间打破窗户，钻出去，用升级过的【虚影操控】异能，和忒修斯一样在背后化出几个大的爪子，抓住黑墙，往上攀爬，总能爬到最高处。 这样做的缺点是她整个人都会暴露在黑墙之上，外面应该已经严阵以待，她可能会被eva控制的仿生人和无人机打成筛子。 她不能死。 她要回到现实。 她拨通了玳瑁的通讯号。 或许是因为eva也是通过电波信号，联网控制所有仿生人和无人机，所以在屏蔽场中也可以收到对祈苍的通缉令，还可以联系到玳瑁。 说清了自己的状况之后，玳瑁来了兴趣，“你要去黑墙上面干么？” 她的语调闲适，洛栖几乎可以想象到她翘着二郎腿，和一只慵懒的小猫一样坐在椅子里，尾巴一甩一甩的情形。 “还有，我这个号可是只有老顾客才会拨打的，你是怎么知道我的？” 一句话的功夫，玳瑁已经顺着数据流，找到了这个通讯号主人的所有信息。 可按照查出来的资料，这个光脑的主人应该已经死在黑墙外面了。 所以她现在是在和一个鬼魂，一个幽灵通话么？ 玳瑁把棒棒糖含进嘴里，侧了侧头，看了一眼正在屏幕前努力奋斗，面无表情的欧珀，低声说，“我要200万。” 200万？ 洛栖笑了，如果她手里还有格雷的账户，那凑一凑，加上出墙调查的抚慰金，或许还能给出200万。 可现在她这个光脑也只是从骸骨之海随手捡来的，她自己在赛博世界也没有什么银行账户，她从哪里给她200万？ “要钱，没有。” 洛栖后背抵着墙，勾着唇，“而且，我以为我们已经算队友了。” “什么队友？” 玳瑁哼了一声，她根本不认识这个人好不好！ 而且从声音也听不出这个人究竟是男是女。 连这个人有没有钱都不知道。 “祈苍，对？他现在就在黑墙之下，黑墙屏蔽场已经张开，现在屏蔽场之外铺天盖地应该都是对他的追杀？” “我的目标是黑墙指挥官，我们不是敌人，我如果能顺利杀了那个指挥官，对你们，对下面的祈苍来说，应该也是好事？” “我的时间不多了，你帮不帮忙快点决定。” 她似乎只是随便问问，也没有很在意自己的这点帮助。 玳瑁没骨头似地蜷在椅子上，指节无意识地收紧，她眼角低垂，右眼眼尾的红痣生动鲜艳，“打开你的光脑摄像头，找个主机，破解系统我最少需要半小时。” 原本需要的时间更长，可是今晚独立军祈苍入侵黑墙，黑墙地动墙摇，eva忙着去找人找无人机，对付祈苍，程序内部压力陡增，给了她们可趁之机。 更何况她们不是第一天开始攻击黑墙，玳瑁身边的欧珀已经对黑墙内部的系统攻击了26个小时，现在仍在继续。 不眠不休。 玳瑁转过身，把盘着的腿放了下来，挺直身躯，双手交叠，揉了揉手指，下巴轻抬，淡蓝色的屏幕映亮了她清丽的脸庞，无数代码在她眸间跳跃。 当她摆出这样姿态的时候，她一下子就从那只慵懒的小猫变成了一个在数据流中操控千军万马，面寒如铁的将军。 “对了，要是可以的话，你现在能帮我取消一颗炸弹么？” 玳瑁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击，“什么炸弹？” “量子崩塌弹。” “什么？”玳瑁以为自己听错了。 “量子崩塌弹。” “你有病啊？” 玳瑁很庆幸自己没有喝水，不然她根本遏制不住自己想一口水喷出来的欲望。 “你是赛博精神病么？” 玳瑁手中动作不停，大脑在飞快运转的过程中还抽空出来骂洛栖，“我能帮你开路去最高层就不错了，你什么装备都没有，就一个光脑，怎么不让我给你黑到中央银行储蓄系统里，给你搞一个亿出来呢？” “有那些装备的话，可以搞一个亿么？”洛栖有些期待。 “不能！”玳瑁的手指重重敲在了键盘上，“你别太过分啊，一分钱一分货，我这可是在给你服务。” “祈苍倒是值一个亿。”洛栖摩挲了一下手指，若有所思。 “你有本事你去拿，”玳瑁‘哼’了一声，“你要是能碰到他一根头发丝，我白送你10万。” 这么自信？ 看来这个祈苍是独立军的王牌。 也对，人家毕竟是首领。 想到惊鸿一瞥时，看见祈苍的那头长长的发丝，洛栖有些手痒。 一根十万。 ‘滴——’ 紧缩的房门传来了声响。 洛栖下意识拿出了没剩几颗子弹的手枪，拉开保险栓，枪口对准了房门。 “笨蛋，是我！” 玳瑁发了个白眼，再次把脚收进了裙子里，盘在椅子上，咬碎了嘴里一直含着的棒棒糖。 “门开了，主人不在家，某些小老鼠可以出门了。” 小老鼠·洛栖并没有反驳玳瑁的话，她收起枪，顺着微微打开的房门，压低身体，像只小老鼠似地钻了出去。 第145章 声声？声声！ 面前是一条长长的黑色通道，这个通道和白天见到的完全不同。 洛栖还记得白天的时候，黑墙内部的基础颜色就是白色。 纯白的房间，纯白的通道。 一切都是让人眼花的纯白。 可到了深夜，这些纯白，看上去无害的颜色露出了深沉的，带有獠牙的黑色。 通道上没有任何窗户，没有任何光可以从外面进入，四面八方都覆盖着厚厚的金属板。 金属板上闪烁而过的是洛栖很熟悉的激光红线。 她曾经被这些激光切成碎片。 红灯照耀中，密如荆棘树丛的红外线，细细地在通道中交织，制止所有人前进的步伐。 这里激光射线的密度比乌海城下水道里的高多了，每两束之间的间隔不过一指宽，就算是小老鼠也钻不过去。 通道走廊上方还有闪着红光的摄像头，密切地俯视着这条通道。 这样严密的守护根本没有死角。 但此刻所有这些严密的监控系统正在她面前迅速关闭。 激光红外线一一熄灭，摄像头进入关机状态，边上的红灯一一转为绿灯。 几秒钟之内通道几乎完全开放，一路绿灯到头。 “二十分钟，我只能关掉852左右的防护，剩下的靠你自己了。” “跑起来，小老鼠。” 光脑里传来玳瑁慵懒，尾音拖沓的声音。 “哇哦。” 洛栖发自内心地赞叹，“你很厉害啊，玳瑁。” “你还知道我叫玳瑁？” 玳瑁一下子就坐直了身体，“你到底是谁？” “我和你很熟么？” 她眯起了眼睛，她确定她没见过这个高马尾。 “我们会熟悉起来的。” 洛栖猫着腰，沿着玳瑁指示的方向快速向前走，在她的面前，红色的灯光一盏盏变绿，她无需任何灯光，只要跟着绿色变化的方向走就可以了。 黑墙内部就像一个巨大的迷宫，如果不是玳瑁的指示，她一定会在里面迷失方向。 玳瑁技术不错，甚至给她叫了一辆电梯。 黑墙的电梯都是需要权限卡才能启动的，可玳瑁只是让她把手掌放在电梯按键面板上，一声‘滴滴’响之后，电梯自动运行，把她带到了最高层。 黑墙13楼。 传说中的最高层。 今晚目标所在之地。 电梯里的监控已经被玳瑁破坏。 洛栖调整呼吸，张开手掌，她脚下漆黑阴影中，一只黑色的手掌也向上张开，握住了她的手掌。 双手合十，十指交叠，两只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洛栖的身体隐入浓重的黑暗。 ‘叮——’ 黑墙13楼专属电梯门缓缓打开。 电梯门开启，又缓缓关闭，却没有人从里面走出来。 整个黑墙13楼没有什么灯光，从洛栖这个角度看去只有一条长长的，看不见底的通道。 通道上也没有顶光，特制金属墙壁上挂着许多副油画，每副油画上方都有一盏小小的顶灯，灯光倾斜在油画上，映得油画中的人物栩栩如生。 洛栖走近这些油画，每张画都有2米多高，来探寻的人不得不抬头看着油画中的人物。 这些都是历任黑墙指挥官的油画，油画下方是他们每个人的名字和事迹。 历史已经湮没在过去，唯有这些油画还在记载着人类和黑墙的历史。 ‘花阳：第一任黑墙指挥官，完成352次出墙探索任务。’ ‘人类利益至高无上。’ ‘希望建好以后的黑墙能够帮助我们找到人类的明天。’ 油画上，是一个笑意吟吟，穿着军官制服，还带着一大堆奖章勋章的年轻男人。 ‘朱迪：第二任黑墙指挥官，守卫黑墙50年，完美制止了6次异兽冲击潮。’ ‘我一直坚信人类没有未来，但在我死之前，我要先终结这帮怪物的未来。’ ‘后来者，活下去。’ 油画上，是一个短头发，眼神犀利睥睨，带着钻石耳钉的年轻女人。 ‘道林：第三任黑墙指挥官，到职一个月，牺牲在骸骨之海，至今杳无音讯。’ ‘无。’ 油画上，是一个标准的证件照，上面是一个一看就很温柔的女性，一脸微笑。 ‘超七：第四任黑墙指挥官，监督并完成黑墙修建。’ ‘黑墙设计用时三年，建造用时十二年，造价每公里花费约20亿。’ ‘按照设计，黑墙可以抵御这世间一切的灾难，希望未来的世界安全、和平，人类能够继续存续。’ 洛栖走过这些油画，走过这些油画上的人或温柔、或殷切、或严肃的注视，走过所有对未来美好的祝福和祈愿，走过整个黑墙的历史，赛博世界人类的历史。 走在历史长廊中，很令人振奋，很令人感动。 可洛栖面无表情。 这不是她的历史，这也不是她的世界。 她对别人家里多么坎坷，多么精彩，多么让人难忘的历史，没有任何兴趣。 同样的事情放在她自己的现实世界，她相信在华国，涌现出来愿意为人类明天而奋战的人，绝不会比这个走廊里的人少。 她的国家在历史上，出现过无数个在历史关键时刻力挽狂澜的英雄人物。 把每个人都画成油画摆出来，恐怕整个黑墙都摆不下。 洛栖看了几个就没什么兴趣，继续向前走，她的身体完全沉浸在阴影中，哪怕是高清扫描监控也无法意识到她的存在。 走着走着，洛栖突然停了下来。 她往后退了几步。 瞳孔震颤，难以置信地看着她面前的这副油画。 这副油画摆在走廊尽头的位置，上面还散发着淡淡的油漆味，显然是新作。 但这些都不是让她震惊的点。 最让她震惊的是这副油画里画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猫。 声声？ 声声！ 她再次怀疑她大概是疯了。 不然她怎么会在这里看见声声的油画？ 油画里的声声猫里猫气，穿着一袭丝绸长袍，头戴黄金桂冠，手里拿着一根镶嵌碧蓝宝石的权杖，不屑一顾地看着油画外快石化了的洛栖。 可是那壮硕如煤气罐的身躯，还有声声身上顺滑的皮毛，一切的一切都让洛栖无比确定，这就是自己养了好几年的猫。 那壮硕如煤气罐般的身材，还有独一无二的异色眸，身上皮毛还都是洛栖帮它梳顺的······ 这就是声声！ 千万只一模一样的小猫里，她也可以第一眼就认出陪伴她数年的小猫咪。 什么情况！ 她低头看了看油画下面声声的资料。 下面的备注不是什么名字，而是‘人间天使魔，猫猫神，香香小鱼拥有者，尼古拉斯一世。’ ‘喵~’ 尼古拉斯一世······？ 洛栖抬头，对上了油画中声声狂霸叼酷炫的眼神，突然有了不祥的预感。 第146章 猫猫神 洛栖深呼吸一口气，一丝窒息的感觉从咽喉传来，肺部传来一股闷痛。 一抽一抽地，呼气起来还会疼。 疼痛却让她更加清醒。 屏蔽场已经打开，eva肯定已经开始抽风机，要把里面的空气都吸光，降低氧气含量，让入侵者被闷死在里面。 她已经感受到了微微的憋闷。 时间不多了，要速战速决。 洛栖的身体塌陷下去，化成一摊深沉的阴影，阴影如同流水一般，顺着走廊尽头的门缝溜了进去。 刚进来，她就和一个穿着军人制服，白发苍苍的老头儿面面相觑。 她实在是没想到有什么老头儿大半夜不休息，不坐在椅子上，反而整个人都趴在地上，撅着屁股，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门缝。 老头儿缩起手，身体微微弓起，浑身肌肉紧绷，饶有兴致地看着地上那一滩从门缝里涌进来的黑色阴影。 就是屁股翘得高了点。 在洛栖的注视下，老头儿的屁股微微摇了摇，眼睛也眨了眨。 像是在卖萌。 老头儿屁股后面也没什么猫尾巴。 不堪入目。 简直难以直视这种道德沦丧的场面。 洛栖无语凝噎。 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这个老头儿给她一种十分强烈的既视感。 她清了清嗓子，黑色的一滩阴影动了动，尝试着说话，“声声？” 地上白头发的老头儿拼命点头，“洛······洛栖！” 满是岁月痕迹，充满磁性的沧桑声音，却用欢快的语调喊出了洛栖的名字。 不堪入耳。 洛栖咽了口唾沫，她从地上爬了起来，化成了自己的身体。 老头儿双腿一蹬，一下子就挂在了洛栖的身上。 看着白发苍苍的老头儿和没骨头似地要往自己怀里钻，洛栖伸出手把他推了出去。 婉拒了。 “声声，你·······这种样子的时候，别往我身上扑······” “算我求你，好么？” “咱们俩现在这个形象，不适合做那些亲亲抱抱举高高的事的。” 一个是格雷还带着黑眼圈的脸，一个是老头儿白色胡子拉碴的脸。 这两张脸黏黏糊糊凑在一起，对任何世界的任何人民都是一场巨大的精神冲击。 这幅样子要是被监控拍下来，传到外面去······ 洛栖是想炸掉这个世界，但不是用这种方式让这个世界觉得炸裂的。 看了一圈，没有在这个房间里找到监控。 白发老头儿，不，应该说声声被洛栖推到了地上，它眨了眨眼，眼神里全是困惑和不解。 小猫咪不懂人类的拒绝。 它扬起脸，爬到洛栖脚边，用他那张苍老的满是褶皱的脸，蹭了蹭洛栖裤管。 洛栖往下看了一眼，立即感受到眼睛内部传来一股刺痛。 这画面太美，也太呛眼睛了。 哪怕知道它是声声也没法忍。 她踢了踢老头儿的身体，声音沙哑，“变回来，声声，换个样子，你这个样子······我下不了手······” 她两只手在空气中围了一个小小的圈，意思是一只小猫。 声声爬到一边，盘着腿，坐了下来，抬起头看着洛栖，嘟起嘴，一脸的委屈，“洛······洛栖不喜欢我！” 事实上不只是我，任何人很难喜欢你这个德行······ 但洛栖知道，声声是很难理解的。 声声舔了舔自己的手掌，一本正经地看着洛栖，“洛栖，变成这个样子，我还是喜欢洛栖！” 它指了指洛栖现在的身体。 “洛栖······不喜欢声声！” 洛栖突然觉得头有点痛，她明白声声的意思。 她不管变成什么样子，声声不仅都能认出来，还都会不顾一切地黏上来，一点儿不嫌弃地和她亲亲抱抱举高高。 但声声变成一个老头儿的时候，洛栖却总是退避三舍。 “上次，也是这样！” 声声义正词严，显然还在记仇。 洛栖眉毛跳了跳，声声说的应该是金雨那次。 声声变成金雨的样子来敲门，让洛栖和它玩，被洛栖骂了一顿。 声声得出了结论，“洛栖，坏！” “不和声声玩，坏！” “不喜欢声声，最坏！” “洛栖，坏！” 声声板起脸，那张年迈的脸也顺着板了起来，露出了几分威严，整个人离洛栖足有三步远。 洛栖深吸一口气，仿佛被掏空了灵魂，微张着口，攥着拳头，英勇就义一般上前三步，蹲下来，抱住了声声，手掌在它的背后抚了抚，“好了，别生气，乖，嗯？” 在猫猫神面前，尊严算什么？道德又算什么？ 眼睛辣着辣着，或许就能习惯了。 洛栖努力把自己脑子里这张老头儿的脸换成声声软绵绵的小猫脸，“对不起，声声，声声宝贝？” “我们声声是不是这世上最乖的小猫咪？” 声声的身体在洛栖怀里扭了扭，显然还不满意洛栖的服软。 洛栖收紧胳膊，收紧了怀抱，不让小猫咪挣脱出去。 她闭上眼，努力说服自己，这是声声，这是声声，这是声声，然后面不改色地伸出手，在老头儿白发苍苍的头顶用力揉了揉。 “嗯~” 声声蹭了蹭洛栖的脖子，舒服地眯上了眼睛，它当然能感受到洛栖身体微微的僵硬，和抱着小猫形态的自己完全不同的态度。 洛栖很讨厌它这幅样子。 讨厌的洛栖，就让她再难受五分钟！ 声声信誓旦旦地想着，谁让洛栖这么讨厌！ 十几秒之后，声声一直挺着的身体软了下来，在洛栖怀里软成了一滩猫饼。 它控制不住地变成了洛栖最喜欢也是最习惯的小猫咪模样。 洛栖很讨厌，可是它最喜欢最喜欢洛栖了。 比喜欢小鱼干还喜欢的喜欢。 “所以······你是黑墙指挥官？” “我们声声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洛栖把声声抱了起来，声声却突然扭动身体，从她的怀里跳了下去。 洛栖看它三两步就窜进了别的房间，也没有跟上去，只是四下环顾着这个黑墙最高处，传说中最神秘的房间。 “玳瑁？” 光脑已经暗下去了，里面没有任何反应。 洛栖抬起手腕，光脑屏幕亮了起来，玳瑁已经下线了。 应该是在进这个房间之前。 声声壮硕但矫健的身体从角落里窜了出来，它嘴里还叼着个什么黑乎乎的东西。 “洛栖，洛栖，你饿不饿！” “这里也有老鼠，我捉了只老鼠，你吃么？” 声声把嘴里的还在惊恐挣扎的老鼠放到了洛栖面前，伸出一只雪白的小爪子往前推了推，推到了洛栖鞋子边，抬头看着洛栖。 灯光映在它的眼瞳。 它的眼里全是洛栖。 第147章 第三方 洛栖蹲下来，摸了摸声声的头，声声的身体在她手中顺着她的力道微微点头，“这么多天，你就吃老鼠么？” “别吃太多老鼠，小心以后变成小老鼠。” 一条细细的阴影绳子缠到了已经被咬断腿的小老鼠身上，用力一绞，老鼠就失去了生息。 洛栖不知道声声究竟是什么生物，但她知道声声可以变成它吃过的任何东西，甚至可以拥有那个生物的能力。 按照声声目前能够变换的形态来说，它的食谱上有猫、老鼠、大熊猫、老虎这种动物，也有大鸟、蚊子、苍蝇这种乱七八糟会飞的东西。 它的食谱上，甚至有人。 吃过金雨的血肉，所以可以化成金雨的样子。 现在这个状况，应该就是吃了黑墙指挥官的血肉，然后变成了黑墙指挥官的模样。 但声声不能吃太多同一种东西，如果同一种物种吃得太多，它很容易长久地化成那个形态，难以转变。 洛栖摸了摸声声的肚子，有些担心，“这几天吃什么了？我怎么觉得你好像瘦了？肚子都瘪瘪的。” 声声一甩头，转了个身，又扭过头看了洛栖一眼，朝着一个方向扬了扬下巴，“我快吃完啦，不过你要是想吃的话，我可以分你一点。” 洛栖跟着它的小碎步进入了这个房间内部的一个小房间。 这个附属的房间很小，里面只有几个柜子和正中央的一张床，床上躺着一具喉咙被咬破了的尸体，死不瞑目，这具尸体的脸和之前声声变换出来的身体一模一样。 这才是真正的黑墙指挥官。 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但他已经死了好几天，尸体上有淡淡的尸斑和腐臭，如果不是因为黑墙内部超强的通风系统，整个房间里应该都弥漫着这股尸体的臭味。 洛栖上前一步，看了看他脖子上已经有些模糊的伤口。 “以后杀人的时候变个有毒的蛇，轻轻一口就够了，如果还是一只小猫，杀人有些危险了。” 洛栖皱眉，对着声声张开了手臂，“你是怎么过来的？” 声声到了这个世界，语言系统似乎都变好了很多。 在现实中的时候，声声很少有张口说话的机会，一般都是在喵喵叫，让洛栖去猜测它的意思。 可在这个世界，声声居然可以流畅地表达它的想法。 从这方面看来，声声更适合待在这个世界。 声声跳进了洛栖怀里，舔了舔洛栖的喉咙，龇了龇牙，似乎是想吓唬一下洛栖。 洛栖没有任何反应，任由它舔舐自己的致命部位。 声声哼了一声，低下了头，蹭了蹭洛栖的脖颈，嗫嚅着说，“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在你说的那个笨蛋家门口，我不小心睡着了，睡着以后，我就被好多人追，然后······然后我就跑到这里······这个人很坏，他要抓我！” 声声跳到了床上那具尸体的身边，对着他的脖子龇了龇牙，张开了自己的利齿。 那副凶狠的姿态，之后发生了什么，洛栖大概也能猜到。 “声声，我发现你还是很聪明的嘛，知道变成这个人的样子，没有出去乱跑。” “那当然！洛栖才是笨蛋！我，聪明！” 声声扬起下巴，尾巴在身后晃了晃，显然是得意极了。 它收起下巴，一双异色眼瞳炯炯有神地看着洛栖，眼神饱含期待。 会说话，你就多说点。 洛栖笑了起来，“我知道，声声最聪明了，好了，聪明的声声，走，我们出去看看。” 声声跳到了洛栖的肩膀上，尾巴一扫一扫，白色的猫毛和洛栖身后黑色的高马尾纠缠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它没有问洛栖要去哪里，只是毫不犹豫地跟上了洛栖。 现在是新历998年5月25日的22:18，距离下线还有几个小时的时间。 洛栖打开光脑，点开了和玳瑁的私聊，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铃声响了很久，玳瑁都没有接电话。 反而是挂断电话以后，玳瑁发了句消息过来，‘怎么了？’ 玳瑁那边有什么事情不方便接电话么？ 洛栖想了想，发了个语音消息过去，“我现在已经到黑墙指挥官的办公室了，这里现在没人，你能帮我取消量子崩塌弹的发射么？” 那边很快就发来了消息，‘你能拿到黑墙指挥官的指纹、眼纹和生物信息么？’ 这些声声应该都可以提供，实在不行，里面黑墙指挥官的尸体还在。 洛栖发了句：可以。 玳瑁：稍等。 洛栖微微挑眉，玳瑁说话、发消息的风格突然从慵懒的小猫变成了一个冷酷自信的黑客。 难道屏幕对面是欧泊在发消息？ 她想了想，发了句：我没钱。 玳瑁几乎秒回：我知道。 光脑屏幕对面的人，绝不是玳瑁。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是现在唯一能帮她的人。 洛栖无所谓地靠在了柔软舒适的椅子上，椅子上有个厚厚的垫子，垫子里的材料很是柔软，像是羽毛或是什么更柔软的绒做成的，身体微微陷了下去，让人沉迷。 洛栖站起来，背着手在这个装修华丽奢侈的房间里转了起来，这里有一个顶天立地的大酒柜，酒柜里全是洛栖看不懂的珍酿。 这个黑墙指挥官日子过得不错。 光脑对面，玳瑁蹙着眉，手指在键盘上敲出残影。 “怎么了？” 欧珀注意到了她的紧张。 玳瑁咬着嘴唇，眼睛里满是不甘心，“我刚刚被人强踢下线了！” 欧珀的椅子移了过来，“强踢？” 玳瑁点点头，“我刚和一个人连线，她就在黑墙里，说是要去刺杀黑墙指挥官，我就帮了她一把，但刚把门打开，把走廊里的安保系统关掉，我就被人强踢下线了，该死，别被我抓到这个狗东西！” 欧珀凑近屏幕，看着飞快滚动的无数代码，“是eva？” 随即她自己就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答案，“今晚的rva在黑墙不可能还有这个实力，她在黑墙的主机已经被我们废了。” 欧珀和玳瑁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彼此眼中的惊骇。 那此时此刻，出现在黑墙的黑客到底是谁？ 第148章 手撕怪物 ‘把指挥官的指纹摁在我给你显示的位置。’ 房间里所有灯光都暗了下去，只有酒柜的位置闪着莹莹的绿光。 洛栖的眼睛眯了眯，手指在光脑上点了点，“你能看见这个房间里的东西？” 那她岂不是知道了她的真名叫洛栖，岂不是知道声声的存在？ 她的眼神不自觉地染上了一丝阴暗的情绪，她的身体往后靠了靠，光脑屏幕的光在她脸上打出一片莫测的阴影。 玳瑁那边依然是秒回：不能，房间里没有监控，我只能控制灯光和通风口。 玳瑁：你速度快一点，我们都很危险。 ‘指纹以后是眼纹，眼纹以后需要他的生物信息，你提前把这些都准备好。’ ‘最后需要人工手动输入密码，密码一般都会在门口最后一张油画背面，出去看一看。’ ‘我这边看见走廊上大概有什么东西在活动，按照体型和大小来看，应该是经过改造的骸骨之海里的异种生物，长度大约为三米，有大量背刺，还有一条很长的尾巴，攻击手段应该以咬合和甩尾为主，你一切小心。’ ‘它现在距你大约一百二十米，行动速度很慢，大概是在找什么东西，预计十分钟之后，它就会突破门口，进入办公室。’ 应该是跟着自己从通风管道进来的？ 洛栖问了句：那你的建议是什么？ 玳瑁那边难得地顿了顿，过了一会儿才发过来一句：这是你的事，你是做决定的人。 玳瑁：我尊重你的一切决定。 这个风格······ 洛栖发了一句看上去莫名其妙的话：如果让你选，草莓味，巧克力味和香草味的蛋糕，你会选哪一个？ 玳瑁那边依然秒回：我不喜欢吃蛋糕。 有意思。 洛栖站了起来，让声声再次化为黑墙指挥官的样子，完成指纹、眼纹和生物信息的录入，她自己拿起枪，打开了房门。 “洛栖！” 声声在背后喊了一句。 洛栖顿了顿，转身看向了声声，忽地展颜轻笑，眉眼弯了一下，声音轻柔，安抚地对声声说，“乖，不要怕，我很快回来。” 她关上房门，黑色的手掌再次从身后握住了她的手掌，黏腻漆黑的阴影包裹住了她整个身体，让她变成了一滩阴影。 她往前移了几步，轻轻抬起了声声的油画，墙壁上没有任何痕迹，转眼一看，反而是油画下面是一串数字。 按照声声的说法，这个油画是那个黑墙指挥官给它做的。 那个喜欢美酒佳酿的老头儿大概还是个猫奴。 洛栖在那个房间里找到过很多猫咪才会拥有的小玩具，什么猫爬架，猫抓板，逗猫棒，猫咪毛球发射器······ 他这个房间里的东西比洛栖家里的丰富多了。 可惜声声是声声，并不是什么真的小猫咪。 它是猛兽。 它会变成大老虎，一口咬断所有胆敢觊觎自己的人的脖子。 洛栖并不担心声声的安全问题。 声声可比她厉害多了。 相应的，有声声的地方，她也会松弛很多。 一滩纯黑色的阴影中，一个光脑从里面探了出来，悄无声息地拍下了这一串数字。 接下来，就是那个大概率是在找自己的长尾怪物了。 视线穿不透黑暗，自然也看不见在黑暗尽头，走廊的另一侧，一只长尾怪物左闻闻，右嗅嗅，像只狗似地疯狂往墙角钻，它伸长了舌头，终于勾出了一团湿漉漉的布。 那是洛栖鼻血止不住流出来，换布的时候丢下的垃圾。 长尾怪物呼吸陡然变得急促，它贪婪地伸出舌头，一点一点，极尽珍惜地舔净了地上所有残存的血气。 好香······好香······好香啊！ 长尾怪物匍匐在地上，尖端分叉的舌头轻轻一勾，就把整团浸泡着洛栖鲜血的布团含进嘴里，闭上眼，沉迷地享受着这难得的美食。 突然，它抬起了头，鼻尖动了动，它似乎闻到了什么更加吸引人的味道。 那味道让它垂涎欲滴。 太香了······ 怎么会这么香？ 它站了起来，它想起来自己就是被这股味道勾着，离开了地下实验室，离开了它守卫的地方，一点点一寸寸从洛栖攀爬过的通风管道舔过来，顺着这一点点稀薄的血迹找到了黑墙最高层。 它距离洛栖太远，所以洛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后面跟了这么个小尾巴。 长尾怪物身量比起正常的体型小很多，所以它能够捷足先登，挤进通风管道，找到洛栖的位置。 它站起来，顺着那股很香的味道走了几步。 没有一丝风，没有一丝光。 在所有油画下，所有历任黑墙指挥官的注视之下，他们防范了一辈子，为之奋斗，为之而死的事业正在变成笑话。 一个骸骨之海的怪物，堂而皇之地爬到了黑墙最高层。 长尾怪物撞了一下一幅油画，油画上的灯光闪了闪，最终定格在‘人类利益至高无上’这句话上。 洛栖听见了这个长尾怪物的呼吸，没过多久，她就看见了它。 她已经没有自己的躯体，黏稠的黑色阴影和液体一样在天花板上一点点攀爬。 黑色的阴影从天花板上滴了下来，刚好滴在长尾怪物的头上。 长尾怪物感受到了一丝冰凉，但这冰凉中有熟悉的香气。 它呆呆抬起了头。 天花板上黑色的阴影迅速化成两只巨大的手臂，手臂从天而降，直接穿透了长尾怪物的身体，长尾怪物发出一声惨叫，但很快就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它的喉咙上插着一只黑色的手臂。 一只黑色手臂穿透它的腹部，一只手臂直接刺穿了它的喉咙。 长尾怪物生命力极其顽强，在这样的境遇下还能奋力挣扎，摇头摆尾，试图逃脱。 两只黑色手臂往两个方向用力一拉。 撕拉—— 长尾怪物的身体被直接当中撕成了两半，黏腻的血液溅到了走廊两边的油画上。 油画上，黏腻的血液在重力的作用下慢慢向下流淌，留下一路鲜红的血迹。 血液缓缓划过一句话： 人类，没有明天。 第149章 无路可走 漆黑的走廊中，更加深沉的阴影慢慢变化，组成一个人形。 洛栖看着自己的手，她的心跳很快，额头上沁出细细的汗。 这具身体无法承担这种级别的异能，她的鼻腔里有一股和潮汐一样涌起、泛滥的腥味。 洛栖伸手，抹去了鼻子里涌出来的鲜血。 可完全无法阻止更多鼻血涌出来。 这具身体已经到达崩溃边缘，如果不是她还自带【快速愈合】的异能，恐怕她这具身体早就爆胀而死，死的时候大概还不如那个被一分为二的长尾怪物。 靠在墙上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洛栖睁开了眼睛，她眉目霜冷，抬起脸来的时候却没什么痛苦的神色。 她脱掉自己的外套，翻开干净的那一面，在脸上用力一抹，狠狠擦了擦。 她不想让声声看见她流血的样子。 声声那个笨蛋，看见她一身的血，大概会整只猫都跳起来喵喵叫。 想象到那个场景，洛栖却突然低低笑了起来。 “洛栖？” 走廊尽头倾泄出一丝光芒，声声打开了房门，脚步轻盈地跑到了洛栖身边。 洛栖把沾了血的外套丢到一边，伸开手臂接住了跳过来的声声。 声声伸出舌头舔了舔洛栖的脸，“你流血了。” “嗯，不过它比我更惨。” 洛栖抱着猫一边走一边说，“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过来的，但待会儿我要回去，不知道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回去。” “能一起走当然很好，这个世界很危险，你以后好好在家里等我，不要跟我来这边，知道么？” “如果你只能留在这个世界，不能跟我一起回去的话，你也尽量不要长时间在黑墙呆着，这里太不安定了，换个地方躲躲。” 今夜，独立军在黑墙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黑墙指挥官再不露面恐怕不合适了。 “我下次过来的时候会尽快过来找你，现在这里屏蔽场已经打开，氧气会越来越少，一直待在那个指挥官的办公室也不安全，我带你先去搞点氧气，你好好躲，千万不要暴露自己的特殊，知道么？” 洛栖走进黑墙指挥官的办公室，光脑上玳瑁已经传来了消息： 我已经彻底搜索过，在黑墙的记录里，根本没有收到量子崩塌弹的发射申请。 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洛栖挑眉，没有收到？ 这岂不是白跑一趟？ 想到忒修斯之船附近的强磁场，再想到忒修斯那闲散、无所谓的态度，洛栖默然，如果这是忒修斯的手段的话，那她应该一开始就知道这个量子崩塌弹是不会发射出来的······ 所以·······她是不是被那个闭门不出的家伙给耍了？ 很好，很好，这个心机大蜘蛛。 把房间里所有食物装进一个背包里，洛栖抱着猫离开了这个办公室。 “洛栖······我好像有点难受。” 越向下走，声声在洛栖怀里就缩得越紧。 洛栖尽力抚摸着它的身体，帮助它舒缓肌肉的紧绷。 别说声声，洛栖自己也觉得越来越难受，空气中的氧气已经十分稀薄。 整个世界都在压迫着胸膛和肋骨下面的肺，每一次呼吸都需要竭尽全力，洛栖甚至不敢大口呼吸，空气中根本没有足够的氧气供她奢侈地大喘气。 喉咙仿佛被人用手紧紧攥住，耳边心跳的声音越来越急促。 眼前甚至开始出现了重影。 洛栖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因为窒息而死。 她扶着墙，这时候绝对不能再使用【虚影操控】的异能了，过大的身体负担需要更多氧气，异能展开的瞬间她就会被活活憋死。 手腕上的光脑震了震，洛栖转过手腕，玳瑁发了条消息： 你已经无路可走，你必死无疑。 洛栖笑了笑。 “不是今天。” 她推了推面前的房门，房门纹丝不动，她发了个消息给玳瑁： 开门。 玳瑁：这个区域电力故障，备用电源也已经被破坏，我无能为力。 玳瑁：抱歉。 怀里的声声已经变成了一只小小的小蚊子，蔫蔫地躺在洛栖手心里。 蚊子需要的空气比一只猫少很多。 这也是声声目前能变换出来的最小的生物。 洛栖虚虚把它拢在手心里，深吸一口气，抬起脚一脚就踹在了房门上。 身体的疼痛倒还在其次，主要是肺部，简直像有个人塞了个正在燃烧的滚烫的煤球进去，每次呼吸都像是在被烈火灼烧。 一脚。 两脚。 第三脚的时候，洛栖的脚直接陷进了房门上的破洞里，那看上去牢不可破的房门被洛栖一脚脚踹开了。 洛栖屏住呼吸，冲进了房间。 拉开柜门，里面是四五套无菌隔离服。 艾浩带她过来的时候，丢给她一套白色的无菌隔离服，那时候她就注意到这个隔离服的头盔上是有呼吸装置的。 这意味着在紧急时刻，这套隔离服可以插上氧气瓶，自主进行呼吸。 既然有隔离服，有呼吸孔，那就一定有相应的氧气瓶。 拧开氧气瓶，把头盔上的透明氧气管插上去的时候，新鲜的没有任何味道的氧气瞬间奔腾入肺，在她的身体血液中游走。 洛栖松了口气，肌肉酸麻，脚下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她拆开一个新的氧气罐，把出气口对准了声声。 在静态水中，洛栖的憋气记录是三分二十秒。 但在动作幅度这么大的状态中，她的憋气极限只有半分钟左右。 现在肺部还在隐隐作痛。 声声深吸一口气，再次化为一只雪白的小猫咪，眼睛都还没睁开就晕乎乎地喊了句，“洛栖？” “嗯。” 洛栖捏了捏声声的脖颈，低声说，“我在。” 一人一猫互相依偎着在地上坐了很久。 假如声声真的不能回到现实世界，只能留在这个赛博世界的话，洛栖不确定她们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只能尽力给声声做好准备。 “这是吃的，你只要不是很饿，就先变成小蚊子小苍蝇什么的，忍忍，等我来找你。” “屏蔽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关，这些氧气罐你留着，省着点儿用，千万不要浪费，记住了！” “我把这个磨牙棒给你带过来了，无聊的话就玩这个，尽量躲着点人，别出去被人发现，这里的人不喜欢会变形的猫猫。” “在这里乖乖等我，我一定会来找你的，知道么？” “想我也不准出来找我，这次一定要听话·······乖声声，好不好？” 通风管道拐角处，洛栖给声声搭了个猫窝，她举起声声的两个小爪子，蹙眉看着它，一脸严肃。 声声看着洛栖的眼睛，点了点头。 知道啦，怪洛栖。 第150章 盖世英雄，脚踩摩托 新历998年5月26日00:10，洛栖安置好声声之后，打开金属网，从通风管道中跳了出来。 她伸出手，正准备推开房门的时候蓦地顿住了。 手腕上的光脑屏幕自动亮起，玳瑁发给她的消息疯狂闪烁着红色的光芒。 消息只有一个字。 跑！ 洛栖下意识就像返回通风管道，沿着通风管道密密麻麻的结构，总能脱身。 可她还没转身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声声还在通风管道里。 小猫咪没什么快速愈合的异能，现在还没从窒息中缓过劲儿来，软趴趴地趴着不能动弹。 这个房间也没有窗户。 她只能出去。 身体迅速塌陷下去，变成一滩深沉的阴影，顺着门缝溜了出去。 洛栖最先看见的就是一双双没穿鞋子的光脚。 沿着苍白的脚向上看，是一具具长相一模一样的苍白人脸。 每只脚从脚背到小腿，腰腹，脖颈，面庞上，布满了一道道深可见骨的割痕。 这么深的割痕却没有血液，也没有红色的肌理和白色的骨骼，只有一根根电线铜管和金属腿骨。 轻微的电流声‘滋滋——’作响。 所有人眼神呆滞，不知受谁的控制在往前走。 让洛栖头皮发麻的却不是这些人诡异的行为，而是他们身上那些割痕里挤满了纯黑色的小珠子，这些小珠子在伤口中滴溜溜地转着，是不是蠕动一番，发出黏腻的声响。 洛栖认得，这些都是仿生人。 可现在这些仿生人面目全非，有些仿生人的面部皮肤已经被几十上百个黑色的小珠子撑爆了，十几个黑色珠子挤在眼眶里，转来转去，似乎还在往更深处挤。 一颗黑色的小珠子从一个仿生人的眼眶中掉了下来，刚好落在阴影中。 洛栖微微一动，避开了那个小珠子。 洛栖顿住，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就在她动作的时候，整个走廊突然都安静了下来。 那些一直在滴溜溜转着的黑色小珠子突然全都停止了转动。 洛栖身边那个黑色小珠子转了转，向着地上那滩阴影滚了几圈，似乎是在观察。 咔咔—— 黑色小珠子转出了一只眼珠。 洛栖屏住呼吸，完全不敢动。 她能感受到这个小珠子正在观察她。 黑色小珠子又滚了一圈，离洛栖远了点。 然后开始尖叫：“祈苍，有人砸场子！” “祈苍！有人砸场子，快来啊！” “这里有公司狗啊！” 洛栖迅速逃窜，走廊里所有仿生人都动了起来，抬起脚试图抓到脚下那和流水一样波动的阴影。 可人，又怎么能抓到阴影？ 眼看着就要离开这个走廊的时候，洛栖觉得自己的异能突然开始和潮水一样退缩，她眼看着自己手中的阴影离自己而去，她被迫脱离了深沉的阴影，整个人暴露在空气之中。 “在我的面前，也敢玩弄阴影么？” 男人低沉的声音在黑暗静夜中听起来像击玉碎冰般寒凉。 洛栖抬起头，穿着风衣的男人脚底下踩着一团深沉的阴影。 那是她刚刚藏身的阴影。 这就是祈苍。 一个照面就把自己的阴影给收走的祈苍。 他的异能等级绝对比自己高很多。 之前的一面之缘并没有让她看清楚这个人的样貌，现在到时候看清了他的脸。 没什么好说的一张好看的脸，戴着个金丝边的眼睛，看上去很是斯文败类。 祈苍侧头看着脱离了所有阴影伪装的人，这个人还背着个氧气瓶，戴着头盔，“你注射了狂血？” 他当然也看见洛栖鼻子下面还在往下流的血液。 洛栖盯着他的眼睛，全身紧绷，步伐慢慢往后退。 可她能退到哪里去呢？ 这只是个走廊尽头的拐角，是上下两个楼梯的交汇点。 出口早就被祈苍挡住了。 祈苍笑了一下，“你不会觉得这样就能跑？” 他双手插兜，垂眸凝视着洛栖，“你不认识我？” “你的异能很好玩。” “今晚，黑墙内部所有人，都得死。” 洛栖眼前一暗，她的呼吸打在头盔中，二氧化碳和水汽在眼前形成一层薄薄的雾。 没有迟疑，她扭头就跑。 祈苍看着她的举动，似乎是被逗笑了，真是紧张过度失去理智了啊。 往前跑是自己，往后跑一群被操控了的仿生人。 去哪里都是死。 这个人无路可逃。 洛栖的表情纹丝不动，之前慢慢后退的时候，她已经退到了墙边。 墙边，有一个透明的窗户。 刹那间，祈苍意识到了什么，他下意识抬起手，一个阴影编织成的绳子伸向了洛栖的方向。 但他慢了半秒。 一切也就都晚了。 洛栖卒然发力，一头就撞碎了玻璃，当空徒手在窗沿上撑了一把，背着氧气罐一跃而下！ 祈苍没有抓住她。 他走到窗前，金丝眼睛微微闪光，映出了难以置信的场景： 漆黑的夜里，没有月光，祈苍探出窗户，低下头，和仰面下坠中的洛栖对视，他的瞳孔陡然扩大。 半空中的洛栖对着他竖起了中指。 还是两个中指。 充分表达了自己充沛的感情。 疯子。 极速下坠中的洛栖离开祈苍所在的区域之后，再次使用【虚影操控】异能，从她的背后伸出了四个漆黑的大爪子，爪子在墙壁上狠狠摩擦，深深抓进了墙壁里，洛栖的坠势猛地一顿，整个人都在半空中弹了弹。 祈苍冷笑，眼镜之下琥珀色的瞳孔微微晃了晃。 洛栖身后的大爪子突然消失殆尽。 祈苍再次没收了她的阴影。 她失去所有倚仗，高速从天坠落。 时间已经来到5月26日00:14 光脑好好地戴在手腕上，蔚蓝onle已经打开。 洛栖张开双臂，破碎的无菌服在空中慢慢被撕裂成碎片，她已经做好了受到冲击的准备。 大概会有点痛。 但是没关系，很痛也没关系。 只要不是当场死亡，她应该都能撑到下线。 狂风猎猎作响。 一双铁臂从中一把就揽住了洛栖的身体，那人开着一辆悬浮摩托，抱住洛栖的时候整辆车都被带着往下坠了坠。 但幸好这辆悬空摩托性能不错，承受住了这样的撞击。 来人把洛栖抱进怀里，摸了摸她冰冷的脸，手上的温度加热到刚好的程度，那人转头控制悬空摩托的时候，黑色的马尾辫轻轻扫过洛栖的呼吸。 “我来接你回家，主人。” 微微光中，洛栖手腕上光脑的时间已经跳到了5月26日00:16。 th7823不断摩挲着洛栖冰冷的脸庞，她困惑地伏在洛栖胸口，仔细听了听，没有听到任何心跳的声音。 th7823内部存储的所有资料都告诉她一个无可辩驳的事实： 她的主人，死了。 第151章 我明明已经接住她了 天光逐渐微亮，青色的阳光慢慢散开，新鲜冰冷的空气涌进了黑墙之内，冷风拂过坐在地上紧紧抱着洛栖尸体的th7823身上。 外界现在的气温只有八度，人类长时间呆在这样的温度中会觉得冷。 主人没穿外套。 th7823下意识紧了紧怀抱，把洛栖的身体拢进自己怀抱的更深处，闭上眼，加热自己的身体。 主人会觉得冷的。 冷的话，会生病。 th7823本能般地保护、照顾自己的主人。 完成一系列动作之后，th7823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她的主人已经没有呼吸了。 主人的胸膛已经很久没有起伏，身体温度正在难以抑制地慢慢冷却下来。 没有呼吸该怎么办？ th7823的中枢系统很快就得出了结论。 人工呼吸。 把主人的身体在地上平铺展开，左手扶住主人的额头，右手两指抬起下颚，交叠双手，每分钟在胸口按压100次，深度5—6厘米。 每按压30次，吹气2次。 人工呼吸的程序在每个仿生人中枢中都烂熟于心。 th7823打开主人的气道，深吸一口气，把氧气输送进去。 主人的嘴唇也是冰冷的。 冰冷到th7823觉得自己坏掉了。 可她明明已经充满电了。 边上有脚步声传来，th7823从主人的身上抬起头，茫然地看着面前这个有着粉色头发的女人，“你好，我的主人现在很不舒服，她已经很久没有呼吸了，我好像坏掉了，打不出通讯电话，请问您能帮我叫一下医疗小队么？” “我们需要医生。” th7823露出了程式化的笑容。 雪莉看着地上已经完全失去生命气息的格雷，“他已经死了。” th7823恍若未闻，继续重复：“请您帮我叫一下医疗小队，我可以支付很多钱。” 她的主人在墙外赚了很多钱，钱都在家庭账户里，收到钱的时候，系统说她的主人已经死了。 这是抚恤金。 可是······怎么会呢？ 她的主人说好晚上还要去晒月亮，她也已经订好了新的没去过的餐厅最好的座位。 她怎么会死呢？ th7823低下头，看着格雷冰冷的脸庞，“我明明······明明接住他了啊······” 她抬起脸，看着雪莉，似乎在向她求助，“我明明······接住她了啊······” “怎么会死呢？” th7823疑惑地扫描着格雷的身体，试图找到他死亡的原因。 虽然身上有些血迹，可他身上所有的伤口都不足以让他死亡。 雪莉眼神微微一闪，光线从她的眼眸中流转，一瞬间她的眸子仿佛染上了深红的葡萄酒的颜色，微妙的表情从她脸上闪过，“不过也不一定，你这个主人，鬼得很，她的肉体在这里，可她的意识大概是脱出到哪里去了，你在这里给她心肺复苏有什么用？” “她说不准现在正在哪里逍遥快活呢。” 雪莉转身就走，裁决者黑色的制服在冷风中微微一展。 屏蔽场已经打开，今天的黑墙乱成了一锅粥。 她没空在这里让一个仿生人想开。 th7823呆呆地坐在地上，大量数据流完全不受控制地冲刷着她的中枢系统，她不明白那串让她莫名心悸的数据流究竟有何意义，但她知道，她主人的肉体已经死亡，等待她的是回收。 她会再一次回到她出生的地方，她会接受再一次的改造，改变自己的面容，抽取自己的记忆，清洗自己身上所有过往。 她会在这样的清洗中变成一张旧了的白纸。 她会忘记一切。 包括主人，包括草莓和香草的味道。 她还没有告诉主人答案。 两个味道里，她更喜欢草莓味。 她尝试着像人类那样思考，可她依然无法理解主人现在的状况。 th7823脖颈后面的接口微微发热，在厚重的黑色长辫子后面闪烁着淡蓝色电子元件的光芒。 主人还活着，她的意识已经从这具肉体脱出。 她要找到那个意识，那是她主人的灵魂。 她不想忘记主人。 她不想被回收。 她不想再回到黑暗里。 黑墙工作人员在统计本次事故中黑墙损失的财产的时候，一股气流吹到了他们身上，一个人抬起头，看着骑在悬空摩托上面的th7823，他们眯了眯眼睛，“那是个仿生人？” 旁边的同事点点头，“是，这个型号的仿生人怎么这么怪？” “是啊，她的主人还在地上，她怎么就走了？理论上她应该已经关机等待回收了才对啊。” “强制关闭。” 一个人在光脑上操作了一番。 其他人仰头看着那辆越来越高越来越远的悬空摩托。 他们在等她坠落。 可等了好几秒，都没有看见想要的结果。 “她的强制关闭系统被人关闭了······eva那边操作不了。” “怎么可能？” “除非有人关掉了她的强制关闭系统。” “怎么会？谁会做这么愚蠢的事？” “她的主人？” “可她的主人不是死在那儿了么？” “所以······她自由了？” “仿生人有什么自由的，大概是她主人之前设置过什么程序，别管了，仿生人的事情eva那边会处理。” “也是，说起来只要联网，eva可是这些仿生人的神啊。” “我也不想加班去追她。” “不想加班+1。” “逃跑那个是之前就出过问题的g系列？” 一个人点了点光脑，“嗯，编号g66。” “系统日志显示她之前已经拆过一次了，重新组装以后卖掉，这次不知道又是因为什么。” “这是eva的事儿，再说这种家政型的仿生人不会引起什么暴动的，咱们走，继续。” “是啊，黑墙这边仿生人出问题不是很正常，外面那些怪物连机器都能寄生，咱们每个月这点工资，可不够去追她的油钱！” 一群人说说笑笑，经过了格雷的尸体，踩过了一地的玻璃碎渣。 玻璃上倒映着淡青色的云朵，青色的阳光融化在青色的云朵里。 风云流散，周边的景象迅速后退，洛栖靠在轿车的后排座位，闭着眼睛养神。 第152章 寻猫启事 “诶呀，老妹，打这么远的顺风车啊，你哪儿人呢？” “十三江的还是稠城的？” 洛栖闭着眼，没有回复司机滔滔不绝的问题，车里的温度有些低，她抱着胳膊，很快就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司机看她不说话，也就闭上了嘴，默默开启了车内的空调。 一路无言。 被他们迅速甩在身后的十三江市，望江府楼王别墅五楼，穿戴整齐的女孩儿咽了口唾沫，她看了看自己手机页面上还没删除的备忘录。 备忘录还处于可被编辑的状态，上面很简单地写了一句话： ‘银行卡密码：，里面有80万。 报警。’ 看完了备忘录，女孩儿把银行卡塞进自己的内衣里，她看着王伟强委顿在地的尸体，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她在浴室里被人打晕了，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出来的时候就看见王伟强的尸体。 是谁杀的人？ 她抖着手，删掉了那个诡异的备忘录。 打开了电话页面，输入了110，就在她的手指已经摁在绿色按钮上的时候，巨大的恐惧吞噬了她的身心，她咬着牙关掉了手机屏幕，删掉了报警的电话，在通讯录里找到了一个没有备注姓名的电话，摁了下去。 电话很快接通。 女孩儿咬住嘴唇，她转身背对着王伟强的尸体，声音都带着点微微的抖，“媛姐，出事了。” 点亮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现在的时间是2024年5月26日的10:32。 14:20，洛栖推开了自己家的房门。 “声声？” 洛栖低低唤了一声。 可家里并没有一只小猫咪轻巧地从角落里钻出来，跳进她的怀里。 声声没有回来。 或许是睡着了。 洛栖推开家里的每一扇房门，寻找白色的小猫咪。 等待着声声跳进自己的怀里，等着接住她的小煤气罐。 可没有，哪里都没有。 焦躁的情绪虱子一样在身上乱爬，洛栖难以克制自己心头慢慢泛起的冰凉。 声声被留在那个世界了么？ 这个世界再也没有声声了么？ 也不一定。 或许是在鲁恩那里，或许是在哪里玩耍忘记了时间。 笨蛋声声，明明和它说过如果回来第一时间就要回家。 洛栖收拾好情绪，她甚至打开了冰箱，想知道冰箱里会不会藏着某只调皮的小猫咪。 冰箱里满满当当的都是饭菜，洛一色给她留了张字条，电饭煲里泡了米，想吃的话把菜热一下就行。 洛栖现在肚子很饿，可她一点都不想吃饭。 她面无表情地关上了冰箱门，冰箱里没有声声。 她要出门，去找声声。 或许要发个寻猫启事。 洛栖不知道鲁恩的家在哪里，她要去学校，周天晚上有晚自习，鲁恩应该会来参加晚自习。 她要问问鲁恩把她的猫藏到哪里去了。 但她根本等不到晚自习。 万一声声是迷路了呢？ 洛栖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寻找。 【神经复制药剂】的时效已经过去了，她失去了b级异能【虚影操控】，但她还是爬到了屋顶上，看着慢慢下坠的夕阳，仔仔细细寻找每一个屋顶，可都没有找到声声。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声声就是从这些屋顶上从天而降，掉进她的怀里。 她再次确认一个事实：声声没回来。 这个念头一出来，洛栖的手指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她的指尖尽是冰凉。 她和她的声声失散了。 哪怕知道声声在另一个世界等自己，可洛栖还是感受到了巨大的，足以淹没一个人的失落。 她缓缓眨了眨眼睛，心中有什么摇摇欲坠，简直要轰隆隆一片崩塌。 在这些崩塌的缝隙中，戾气丛生。 有什么人，该死的人，把声声从她的世界抢走了。 夕阳之下，她一步一拖地回到了家门口，心中已经确认声声没有回来这个事实。 洛栖顿住了脚，阳光拉长了世界万物的影子，在地上，她看见了一个被拉得长长的猫咪的影子。 这一刹，洛栖只觉胸腔滚烫，她屏住了呼吸，好似这长长的影子是无意蹁跹而来的蝴蝶，安安静静地落在她的心里，将所有的戾气融成一手月光。 心脏缓慢又迟钝地鼓胀，又一寸寸收缩，血液如水雾蔓延，徐徐在身体里铺陈开。 她慢慢抬起头，地上的影子动了动，洛栖张开双臂，熟练地接住了跳上来的小煤气罐。 几秒的错愕后，所有事物又像被加速一样，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冲开屏障，好像张了嘴，心脏就要从里面跳出来一样。 洛栖喉咙微微滚动了下，声音沙哑，“声声……” “喵喵喵！” 回到这个世界，声声的语言功能似乎又退回了原本的状态。 但洛栖知道它在说什么，笨蛋洛栖，怎么这么慢！ 洛栖抱着失而复得的小猫咪，鼻子一酸，深吸一口气，安抚着声声的后背，在声声的额头上亲了亲，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饿了么？” 声声在洛栖怀里翻了个身，喉咙里泄出轻微的呜咽声，细得跟小奶猫一样。 洛栖把声声抱在怀里，踩着夕阳回家。 “喵喵喵？” “嗯，我想你了。” “喵！” “嗯。” 夕阳下，她们的影子慢慢一起拉长。 即便是模糊的影子，也有光。 祝至青跪在地上，颤抖着看着四五个被拉长的影子在自己身前遮蔽住所有光芒。 一个巴掌用力甩在了她的脸上，她的头发被揪了起来。 “今天可没忘记带钱？” 祝至青惨白的脸色上迅速浮现出一个鲜红的巴掌印，她痛极了，却完全不敢反抗，用力点了点头，一副怯懦入不了流的样子。 几个人拉开了她的书包，所有人都‘嚯’了出来。 书包里，是三叠整整齐齐的百元大钞。 所有人面面相觑，他们以为祝至青最多给他们带个几千块，可看这些钞票，少说也有一两万？ 所有人都咽了口唾沫。 这么多钱？ 都是手机二维码支付的时代，很多人都对一万块钱究竟有多厚没什么概念。 祝至青跪在地上，抬起素白的脸，她的眼睛里全是泪水，看到他们把所有钱都拿出来了，祝至青似乎急了，她向那些钱扑去，“不是这个！不是这个！这是我的钱！你们不要抢我的钱！” “我给你们的，是这个！” 祝至青捡起书包，从书包前面的夹层里拿出了一个红包，递到了他们面前。 有人不屑地‘嗤——’了一声。 “就这点，糊弄鬼呢？” 那个红包薄薄的，看上去大概只有几千块。 那人一脚踹在了祝至青的身上，把她踹翻在地。 “这些钱，是我们的了！” 他们把红包也抢走了。 第153章 小巷子里传来拳打脚踢的声音和隐忍的呻吟声。 不久之后，几个人勾肩搭背走出了小巷子。 “走，今天大家吃牛排去！” “走走走！” 欢声笑语渐渐远去，祝至青躺在地上，她的手脚好一阵都不听使唤，半小时以后，她才撑着发抖的手臂扶着墙站了起来，眼前一阵阵地发黑。 她刚刚把头凑过去的时候，太阳穴也挨了一脚，现在整个人都晕晕地，很长时间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在做什么。 挨打的时候，她的脑子里不断重复着一句话： 你保护好自己，尽量少挨打，等他们把钱拿走以后，马上报警。 清冷的女声一遍遍在祝至青的脑海里重复循环，她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头发凌乱地在空中甩了甩。 已经挨打了，接下来是······ 要报警。 要报警啊。 可是······好痛啊······ 怎么会这么痛？ 祝至青站不住脚，跌坐在地上，低低哭了起来。 她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太不争气了。 明明只要爬起来，报警就可以了。 起来啊，别这么不争气······起来······ 倒在地上，发了一声沙哑的“呜”声之后，祝至青彻底放出了声，一个人躲在小巷子里哭得愈发凶。 “哭完了么？” 清冷的声音让祝至青觉得自己大概被打出了幻觉。 一只手拉住祝至青的胳膊，一把就把她从地上薅了起来。 泪眼朦胧中，祝至青看清了来人的脸，她只在一个人身上看见过这样清晰的下颌线，强壮的胳膊，和微冷的声音。 洛栖。 “不是说了让你保护好自己，少挨点打，你这是自己凑上去挨揍了么？” 洛栖搀扶着祝至青，一点点带着她走出了这个阴暗的小巷子。 干净的味道浸润着祝至青的呼吸，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和安全感。 “呜呜呜——” 她想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哭泣，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嘶哑声。 “好好好，我知道，我知道，”洛栖叹了口气，“我带你去报警，你要辛苦点，今天晚上在警察来之前，我们最好别去医院。” 到了巷子口有光的地方，洛栖从她的书包里拿出了手机，拨通了报警电话。 她还顺便给班主任打了电话，今天晚上她们两个人都不去晚自习了。 警察来得很快，带祝至青去医院验伤之后，祝至青就可以进入治疗的环节了。 洛栖一直陪在祝至青身边，给她身上的每一个伤口都拍下了照片，照片上传到云端，哪怕有人毁灭证据，也没办法删除云端的照片。 “哎呀，就是小孩子不懂事的打打闹闹嘛，这有什么好叫警察的，你告诉老师，那我肯定会赔钱的呀！” 老师也很快赶了过来，看到祝至青一身的伤，也说不出什么不要计较的话，坐在了祝至青的身边。 过了一会儿，几个家长也赶了过来。 “这次是我们孩子没分寸了些，但都是同学，也没必要报警？” “上次不是报过了么？” “警察还管孩子打打闹闹啊。” “都还是孩子。” “是啊，还要高考呢，整天往派出所跑什么？” “这样，叔叔阿姨给你付医药费，再给你点精神损失费，可以？” “心胸大点，都是同学。” “等我回家，我打断他的腿，他以后一定不会再来欺负你的。” 七嘴八舌中，尽是为自己的孩子推脱。 真是好感动的父母之爱。 “叔叔阿姨，各位家长，你们大概搞错了一件事，今天祝至青报警，不是因为挨打。” 洛栖往后靠坐在祝至青身边，她的手里还端着一杯温水，她的嗓音很清，干干净净还透着股冷，“今天报警，是因为祝至青被人暴力抢劫了。” “警察现在还在找谁是抢劫犯呢？叔叔阿姨难道有线索？” 一个家长勃然变色，“什么抢劫！别乱说话！孩子间打打闹闹而已，就算拿了点钱，把钱还回来不就是了，都是同学，难道去法庭！” “那又怎样？” 洛栖眼神平静无波，嗓音像万年不化的雪，入骨三分的冷气直扑众人而去。 “刚刚已经联系好了律师，相关证据也已经提供给了律师，忘了告诉各位叔叔阿姨，派出所已经立案了。” “抢劫罪、故意伤害罪······加上金额特别巨大，哪怕是‘孩子’，恐怕也很难脱身？” 家长们暴怒，有人指着洛栖的鼻子骂，“年轻人不要气太盛！” “你年纪轻，根本不知道这个社会是怎样运转的，不要挑战我们！” 有人苦口婆心，掏出了手机，“诶呀，不至于不至于，这样，拿了多少钱，我双倍还你，可以么？” 还有人说，“你是这个女同学的什么人？这个事情关你屁事！把你家长叫来，这么晚早点回家！” 有人伸手，试图扒开洛栖的身体，让后面的祝至青出来说话。 洛栖蹙眉，避开了那些手，可还是有个人抓住了洛栖的胳膊，想把她拉开，“你家长是谁！也不出来管管，这孩子都无法无天了！” 避得开一只手，也避不开这么多，何况祝至青还在身后，洛栖没法避开。 身后一直没有声息的祝至青却突然和发了疯似地，一掌拍开了那个抓着洛栖的手，一掌不行，祝至青张开嘴就要去咬，反而被洛栖拉了回来。 “干什么！干什么！要打就打我好了，为什么要打洛栖！为什么要打洛栖！” “你们不准碰洛栖！不准碰她！” 在小巷子里挨了无数拳脚，一直唯唯诺诺，只敢内耗自己，不敢怨恨伤害别人的祝至青这时候和发了疯似地跳了起来，她挣到了洛栖身前，用自己瘦弱的身躯护着她，胸腔不断猛烈地起起伏伏，满脸涨得通红，声音嘶哑“ “你们自己孩子打没打人你们不知道吗！你们凭什么打洛栖！凭什么打她！” “你们怎么敢打她啊，你们怎么敢！” 祝至青一边哭一边嘶吼，像只小兽一样在洛栖怀里挣扎，她挡住所有人的视线，眼神猩红，“我告诉你们，我绝不和解，不管你们要说什么，要做什么，我绝不和解！” “他们不止抢了我一次，我都有证据，这大半年下来，他们起码抢了我五万块！” “我要告死你们！” “你们就是欺负我没爸妈，但我和你们讲，以后，你，你们，谁都不能再欺负我了！” 她说了很多，洛栖却只看着祝至青死死攥着自己的那只手，细长的手指因为过于用力显得雪白。 祝至青还在发抖。 第154章 获取新异能 “好了，都别吵了，都冷静点，祝至青小同学，你先坐下，好好治疗！” 警察进来，结束了这场闹剧。 “你们倒也知道人家还是个学生，你们现在不就是在欺负个孩子？” “就你们小孩是孩子，受害者就不是孩子了？” “父母么父母不称职，把自己孩子养成这个样子，还不悔改？” 警察拦在了祝至青面前。 剩下的事情就由警察接手处理，老师会陪伴在祝至青身边，送她回家。 洛栖一个人离开了医院。 在她离开之前，祝至青拉住了她的衣摆，她双手死死环抱在洛栖的腰上，手指揪拉着洛栖背后的衣料，眼泪将洛栖的校服浸得透湿。 洛栖的皮肤可以感受到眼泪滚烫的温度。 好一会儿，洛栖才听见祝至青沙哑着，低低说了一声，“谢谢。” 洛栖也没多说什么，她只是‘嗯’了一声，然后转身回家。 她的脚步难得的轻盈，她知道，她改变了祝至青的命运。 她再也不会从楼顶跳下来了。 那部电影，该改个名字，不该叫谋杀盛夏。 现在在五月份，夏天还没到。 声声也在身边。 有点高兴。 洛栖打开家里的灯，插上电饭煲的电，把冰箱里的菜拿出来热了热，在昏黄的灯光下狼吞虎咽。 洛一色应该已经去学校了，家里空无一人。 不过她早已习惯。 这个家里，有人才是恐怖片。 洛一色给她留下了一周的食物，可洛栖一晚上就吃光了。 她坐在椅子上揉了揉肚子，完全没有吃饱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几乎成为饥饿的野兽，鼻子动了动，把周边邻居家里飘来的食物香气也吸进了肚子里，嘴巴空嚼了几下，意犹未尽。 想了想，她站起来，又往电饭煲里做了大半锅米饭。 等待米饭成熟的时候，洛栖把一直扒在她裤腿上的小触手怪。 小触手怪主动抱住了洛栖的手指，蠕动的时候，留下一丝透明的黏液。 看见小触手怪的时候，声声明显兴奋了一些，喵喵喵叫个不停，一直围着洛栖转圈圈。 小触手怪瑟瑟发抖，它讨好地抱住洛栖的手指，学着声声的样子，用力蹭了蹭，浑身软趴趴地，力图展示自己的柔弱和臣服。 可它并不是声声。 洛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她对着小触手怪举起了菜刀。 哐—— 小触手被砍掉了一小截触手。 小触手怪静住一刹。 随即整团柔软的身体都开始挣扎，企图用最原始的方式求生。 但所有挣扎都被洛栖压在手掌之下。 洛栖把切下来的一小截小触手丢给了声声，声声跳起来，接住了这截肉肢，三两下就卷入口舌之中，下了肚子。 声声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眼睛盯着小触手怪，等待了洛栖的下一次投喂。 小触手怪在洛栖的镇压之下发出了尖利的嘶鸣。 但它的任何嘶鸣和挣扎都是无用，它又被洛栖切下了一截饱满q弹劲道的肉肢。 洛栖一手持刀，一手一根根展开触手，手起刀落。 砍下了这个小怪物身上的所有触手之后，洛栖拿起这个小触手怪的躯体部分，举到了自己眼前，仔细看了看。 尽管已经看得眼熟了，但这家伙是真的丑，完全不符合人类的审美。 只是一堆丑陋肉块的重新排列组合，看不出眼睛，看不出脸。 只是大约拼成一个湿润的肉块，之前在316路公交车上的时候还散发着剧烈的腥臭。 现在味道倒是还好。 洛栖从未给它喂食，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是以什么为生的。 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洛栖找出了家里还没打开用过的破壁机。 这是之前去存钱的时候，银行抽奖送的，一直没机会拿出来用。 研究了一下破壁机的基本功能，洛栖把小触手怪剩余的部分丢了进去，没放任何水，摁下了开始的按钮。 破壁机的电机全速运转，崭新的刀片飞速切割身处其中的小触手怪，高频、尖锐的嗡鸣声在厨房里回荡，穿透墙壁，甚至传到了隔壁邻居家。 厚重的隔音材料完全无法阻挡巨大的噪音。 洛栖皱着眉忍受了半分钟，直到破壁机里的小触手怪已经完全变成一滩黏稠的液体的时候，她才关掉这头聒噪的野兽。 拿出之前在药店里买来的针管，洛栖拔掉针头上的防尘罩，到破壁机里抽取了一管透明中带着微微淡蓝色的黏液。 灯光下，针管中淡蓝色的液体如酒液一般泛着微微的荧光，洛栖抬眸，伸出手指弹了弹针管。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床上，微微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针头刺破肌肤，穿透肌肉，扎进了血管之中。 洛栖把所有液体都推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灭顶一般的剧痛，瞬间铺天盖地的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那些淡蓝色的液体在宛如藤蔓一般，沿着全身血管疯狂生长，密密麻麻占据了她所有身体。 洛栖那双总是冷淡的眼眸因剧痛而瞳孔散开，失去了所有神色，漆黑的眼瞳里，唯倒映着清晰可见的，急得团团转的声声。 洛栖的嘴唇发白，身体慢慢扭曲，蜷缩，身上榨出大量汗水，汗水浸透了身下的床单，直到很久之后，痛苦才慢慢消减。 她仰面躺在床上，露出一个轻轻的笑容。 比她预想的好一些。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痛死过去，但她还有一次重来的机会。 她必须验证这个方式能不能获得异能。 就和黑墙之下那个实验室里一样。 不用再去公司搞他们的【神经加强药剂】了。 洛栖松了口气，她已经知道这个药剂的原材料就是骸骨之海的怪物脑髓液了。 出了一身汗，洛栖身上唯一的温度来源是蜷缩在她身边的声声。 洛栖现在浑身滚烫，但声声似乎也有意加热了自己的身体，很难说是她在温暖声声，还是声声在温暖她。 洛栖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声声的身体，声声也在她身边蹭了蹭，舔了舔她的手背。 虽然身上都是汗，但懒洋洋地，实在是不想动弹。 洛栖还是站起来，走进浴室。 打开灯，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声声跟着她亦步亦趋也走了进来，尾巴一甩，轻易就跳上了高高的洗手台，声声歪了歪头，也在看着镜子里的洛栖。 “喵？” 它不明白洛栖为什么这么长时间地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 在它看来，一切都很正常。 洛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的时候，自己的头上带着类似于弹幕一样的东西的。 b级【快速愈合】 b级【真实之眼】 d级【蛊惑】 【重来】 她拥有了两个新的异能。 第155章 真实之眼 所以能够看见这种类似于弹幕的东西应该就是b级异能【真实之眼】的功效？ 看一眼就能知道眼前的人有什么异能？ 但似乎只能知道异能大致的效果，这个异能如何发动，具体有什么缺点，或者更多细枝末节的东西却并不能知道。 她看向了镜子里的声声。 声声和她对视一眼，尾巴不自觉地摇了摇。 洛栖挪开眼睛，声声的头上、身上都没有任何弹幕文字。 她看不见声声的异能。 或许也可以认为声声身上没有异能？变形是声声与生俱来的天赋？ 拥有这个异能的人都能看见自己的异能么？ 那这个【重来】的异能在拥有【真实之眼】的人眼中岂不是无所遁形？ 洛栖把这个异能的威胁程度摆到了第一位。 她不希望任何人知道自己具有【重来】的异能。 这是她最后的底牌。 b级异能可以看见更高等级的其他异能么？ 洛栖摁下种种的疑问，打开热水，快速拧开水龙头，准备冲澡。 热水从水龙头中奔涌而出，细小的水珠在空中氤氲，水流砸下，泛开一圈圈涟漪。 一口气吹开了所有热腾腾的水蒸气，洛栖拧上了保温杯的杯盖。 稠城中学的开水房里，下课时间人来人往，洛栖拿着保温杯穿过人群。 “栖姐！” “栖姐！” “你慢点啊！” 人潮中，鲁恩跟在了洛栖身后，洛栖的个子比他还要高一些，他鬼鬼祟祟靠近洛栖，低声问，“你下线以后怎么没来联系我啊？” “我都把【神经加强药剂】给你准备好了，等了很久都没等到你。” “你这是不要我的报酬了么？” 洛栖顿住脚步，垂眸看着鲁恩，他现在的名字是陈轩宇。 鲁恩头上顶着一个明晃晃的s级标，但后面的内容并不明显，只是一团混沌，根本看不清。 大概是因为【真实之眼】只有b级的缘故，洛栖不能看见鲁恩的异能有什么特点，也不能确定他的异能到底是什么，只知道这家伙有s级异能。 s级。 如果把这个家伙榨成汁，提取他的脑髓液，能获取这个异能么？ 鲁恩顶着洛栖直勾勾的目光缩了缩肩膀，莫名其妙觉得有些冷。 他露出好奇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栖姐，你······这是不准备保护我了么？” 洛栖深深看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你想多了，我之前有事，下次下线的时候再把东西给我。” 鲁恩追了上去，“栖姐，那你id是什么？我加你呗？” 他的喉结下意识滑动了一下，呼吸也放轻，心跳仿佛停了下来，“你不会就是那个红名玩家【青山】？” 洛栖在进教室前瞟了他一眼，“你不是可以窥测命运么？” “自己看啊。” 鲁恩讪讪地摊了摊手，“哪能看到这种具体的事情······” 他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上课铃声响了起来，没办法他也只能回到自己的班级。 他可不能错过任何课程，他的目标是在下一次月考中超过洛栖。 班主任走进来，在上课之前做了一下校园安全的教育，宣布了几个同学的退学处分。 高中已经不是义务教育阶段，对于一些犯了重大错误的学生，学校有权让学生退学。 至于离开高中，那些被劝退的学生会去哪里，这就不是学校操心的事情了。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学校对于校园欺凌事件零容忍，还让每个人都签署一个绝不参与校园欺凌的保证书。 那几个受处分，被劝退的名字都是之前参与欺凌祝至青，抢劫财物的人。 祝至青听到这个消息，应该会松一口气。 曾经那些遮蔽住阳光的乌云和阴影，现在终于慢慢开始消散。 午饭的时候，最后一节是体育课，洛栖她们班是最先到达食堂的。 洛栖打了一份饭菜，坐在食堂最后面的位置，看着在铃声响起之后蜂拥向食堂的人潮。 所有人身上都很正常，他们的身上都没有那个表示异能的弹幕。 要么就是这个学校里除了自己和鲁恩之外没有登陆过蔚蓝onle的人，要么就是这里的‘玩家’没有服用【神经加强药剂】，都只是普通人。 按照蔚蓝onle这批开放公测人数3000人来看，能聚集在华国这么小的一个城市，这么小的一个学校里的玩家，两个都算多了。 还有就是类似声声的这种状况，显示不出异能。 体育馆坍塌，校园欺凌进派出所，还有之前被洛栖拦下的冰镇杨梅汤投毒事件，这么短的时间，这么密集的事故，这个学校今年也算命犯太岁，流年不利了。 好在米饭不要钱。 洛栖并不准备为此负责。 她站起来又打了一盘米饭，混着剩菜的菜汁，搅拌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一根鸡腿被放到了洛栖的盘子里。 她抬眼，鲁恩坐在了她的对面，神色自若，“这个鸡腿看上去还不错，栖姐，尝尝？” 他的盘子里还有三个鸡腿。 他是真的爱鸡腿。 洛栖没有拒绝。 “所以，吃了我的鸡腿，你能和我说说，你到底是不是那个青山么？” 洛栖光速把鸡腿放回了鲁恩的盘子里。 鲁恩转了个筷子，又给她夹了回去，“诶呀，不说也没事，这鸡腿味道真的可以，你尝尝。” “我是，你要做什么，我不是，你又要怎么样？” 洛栖不再客气，筷子戳进了鸡腿中央，一口咬下了卤香味十足的鸡肉。 鲁恩抿抿嘴，“我也不会怎么样，大家都是玩家，我只是好奇嘛，那个青山太出名了，很多人在现实都悬赏他诶。” “如果是你的话，我不会奇怪，毕竟你这么厉害嘛。” “而且我不会死的。” 鲁恩大口咬下了一块鸡肉，软嫩弹牙的汁水在口中爆开，说话的时候都带着淡淡的卤香味。 “我的死期，不是现在。” “杀我的人，也不会是青山。” 他表现得一脸无所谓，洛栖倒是有些惊讶，“你知道将来会被谁杀死？” 鲁恩往嘴里塞了口浸润着卤汁的米饭，腮帮子鼓鼓囊囊地，“对啊，我知道。” “谁？” “我老婆嘛。” “我早就知道啦，我会被我未来的老婆杀死。” “这鸡腿是真的可以！” 第156章 骸骨之海 “你这是打算接受命运？” 鲁恩咽下了嘴里的食物，神色满足，“不准备啊，所以我这不是逃婚了嘛。” 逃婚？逃到游戏里？ 洛栖有些困惑，“你不是说我还会参加你的婚礼？” “逃婚只是我表达我不愿意的态度，也没说就一定能逃成功，而且我的这个婚礼，是不可能逃脱的。” 鲁恩耸了耸肩膀，低下头闻了闻餐盘中的鸡肉，陶醉地闭上了眼，“除了过于逼真的真实性之外，这个游戏最值得的就是这些食物，太香了······” 他睁开眼睛，“晚上约炸鸡么？” “我有个朋友也来了稠城，她在这边买了个炸鸡店，就我们上次去吃过那家，周内去吃的话有八折优惠，去么？” “她对你也很有兴趣。” “你朋友？”洛栖问，“现实中的朋友？” 他们都知道，这个‘现实中’的意思是赛博世界的朋友。 鲁恩点了点头，“我们一起长大的。” 洛栖：“好啊。” 现在稠城，起码有三个异能者了。 “近期有罪犯流窜进入我市，请各位市民注意安全，切勿单独夜行，出门的时候也最好和人结伴。” “南山地区这三天都将封锁，进行地毯式排查，请各位市民不要再去南山地区，尤其是夜间。” “生命只有一次，请各位市民保护好自己和身边的家人。” 新闻中，女主播一脸严肃地报道着新闻。 电视机下方，一盘热气腾腾的炸鸡端了上来，鲁恩欢呼一声，带着手套迫不及待就把一只鸡腿沾了点番茄酱就咬下去，炸鸡的外壳酥脆非常，咬下去的时候滚烫的汁水四溅。 边上有人在小声议论。 “最近好像不太平啊，我隔壁老太太前天大清早去南山上香，到现在人都还没回来。” “主要就是南山那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也听说有老头儿老太太去南山上香，礼佛，结果音讯全无查了监控，啥都没有，手机信号也就在南山消失。” “那以后这南山还能去么？” “我反正本来不爱去，南山那么矮，要不是上面有个庙，早就荒了。” “也劝劝家里人别去了，怪渗人的。” “说来那地方树林茂密，到时候适合藏人，那个杀人犯还挺有脑子的。” “嘘——那种垃圾有脑子，对我们是什么好事么？” 鲁恩呼出一口香气，“栖姐，你听说南山的事了么？” 洛栖摇了摇头，她家里没有电视，她也没有手机，更不认识什么老头儿老太太，她连南山都没去过。 只是在公交车站牌上看见过，南山公园站。 每到周末或者逢年过节的时候，车上会多出很多老人，他们应该彼此都认识，一路上热热闹闹地聊着，然后一起在南山站下车。 “我有预感，肯定不是什么连环杀人犯动的手。” 鲁恩把鸡骨头丢到一边，信誓旦旦地说，“我看见了我们的命运，我们三个人，齐心协力，联手打败了一个恐怖的怪物。” 他眨巴着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洛栖，显然是想得到洛栖的同意。 他看着洛栖的眼神就像看着一只烤鸡，充满了期待。 洛栖慢条斯理地撕开了一个脆皮鸡翅，没有搭理他。 一只手薅过了鲁恩的脖颈，一巴掌呼在了鲁恩的后背上，“三个人，我同意了么？” 一个穿着白衬衫，有着金色半卷发，绿玻璃眼珠的人很随意地在鲁恩身边坐了下来，直视着洛栖的脸。 洛栖抬眼，这个长相清秀俊美，还带着异域风情的男人身上有一个硕大的字幕： a级【化冰】 c级【体质强化】 冰系的能力么？ 在合适的地方，这个异能杀伤力应该很强。 人的身体有60—70的水，这个异能应该可以把人身体里的水分都变成冰。 都变成冰块了，杀人自然不在话下。 很好用的异能。 除此之外，这个人的身上还带着个c级的【体质强化】，说明这个人身体素质远超其他人。 和冰系异能组合在一起，可以说是所向披靡。 “所以，你就是那个杀了几百个异能者的‘栖姐’？” 昆塔看着洛栖，嗤笑一声，“说，你是怎么把这个傻子骗得团团转的。” 气氛有些不对。 鲁恩放下了手里的鸡翅，咽了口唾沫，干巴巴地劝，“昆塔，你干嘛呀······我不是和你说了，栖姐是我新认识的朋友么······” 昆塔张开手臂，靠在炸鸡店的沙发上，她歪头冲鲁恩笑了笑，她长得讨喜，笑起来的时候，清澈的眸子仿佛浸泡在一池初生的春水里。 可她说出来的话却比寒冬还要冷冽。 “就你这个傻子，看谁都是好人，你可别忘记，上一次，如果不是我，你早就被你自己带进去的杀手刺杀了。” “谁知道这次这些人是不是也跟着你进了游戏，想来杀你呢。” 昆塔对着洛栖扬了扬下巴。 杀手是谁，已经很明显了。 鲁恩动了动嘴唇，想说些什么，却被昆塔一个眼神定在了原地。 “我回去已经查过了，你杀的那些，根本就不是玩家，你也没有在保护这个傻子，那你接近他，哄骗他，不是为了杀他，还能是为了什么？” “也就这个傻子会相信你需要什么【神经加强药剂】。” “假如你真的能杀那么多人，你也一定是有异能的人，现实中的异能是可以带进游戏里的，你根本不需要服用药剂，觉醒异能。” 周边的空气猛然下降，一根冷冰冰的东西在桌子底下戳到了洛栖的膝盖上。 冰冷的温度穿透校服单薄的布料，针一样扎进洛栖的肌肤皮肉。 昆塔眯了眯眼睛，玻璃一样的绿色蓦然加深，像一汪幽深的湖泊，“说，你是谁派来的，这次来了多少人？” “你应该知道，游戏中死亡就是现实中死亡。” 洛栖拿着一张印着炸鸡店标志的餐巾纸，一点一点擦干净手上的酱汁，在柔和的灯光下，她稍微转过脸，眼眸中里点缀着些许似灭非灭的灯光，“或许，你听过骸骨之海么？” 第157章 南山历险记 “或许，你听过骸骨之海么？” 鲁恩愣住了，“什么？” 昆塔眼神微微一闪，“不可能。” “这只是个游戏，公司为什么要把这种怪物放进来？” 看来这个昆塔不是活在象牙塔里的那种人物，他是知道骸骨之海的事情的，比那个鲁恩强一些，也难怪鲁恩会找昆塔来做自己的保镖。 “这真的只是个游戏么？”洛栖举起了一只脆皮鸡腿，微微一笑，“你觉得这是游戏里该有的东西么？” “什么游戏会设置成游戏里死亡，现实就会死亡？” 洛栖把鸡腿递给昆塔。 昆塔眉头微微蹙起，看着她的眼睛。 洛栖举着鸡腿，眼神清正淡定，毫不畏缩。 几秒之后，昆塔接过了这只鸡腿。 “所以·······这不是游戏？”鲁恩咳嗽了一下，好奇地问。 昆塔白了他一眼，“你先闭嘴。” “哦。”鲁恩缩了缩脖子，伸手抓了一把薯条，堵住了自己的嘴。 “在此之前，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 昆塔大概懂了洛栖的意思。 “在此之前，他应该也没有遇到过骸骨之海里的那些怪物。” 洛栖的声音不疾不徐，她的膝盖慢慢传来一股濡湿的感觉，昆塔已经把桌子底下的冰棱撤走了。 “他很特殊，我觉得那些怪物对他产生食欲，不是什么很奇怪的事。” 昆塔闻言，转头扫了扫正在努力把嘴里薯条一口气全咽下去，却好像有些噎住了的鲁恩，白了个眼，在他后背上用力一拍，鲁恩把嘴里卡着的薯条都喷了出来。 “你的意思是，你之前杀的那些，都是骸骨之海里的怪物，而不是什么玩家？” 洛栖点点头，“他们和真人有很大差别，眼睛猩红，几乎完全丧失了神智。” 昆塔身体往后靠了靠，一巴掌拍在鲁恩背上，“吃慢点！” 鲁恩又呛了呛，转头哀怨地看着昆塔，“又怎么了。” “你如果不相信我的话，可以去南山看看。” 洛栖指了指电视上循环播放的新闻，“稠城是一个很小的城市，很久没出这种大新闻，我觉得南山发生的事情，和那些怪物，或者玩家一定有关系。” “一起去呗！” 鲁恩来了精神，“我都说了，我看见了我们三个的命运，我们三个人齐心协力，一起打败了那个恐怖的存在！” “那请问你在其中发挥了什么作用呢？” 昆塔冷笑，“在我背后啃鸡腿么？” “你是准备用这堆鸡骨头砸死那个玩意儿么？” “还是用你手里那个糖浆饮料淹死它？” 鲁恩哂笑着，笑眯眯靠近了昆塔，“这不是有你么？我的大保镖。” “手，滚。” 昆塔一巴掌拍开了鲁恩泛着油光的手，嫌弃地避开了。 他们之间是肉眼可见的熟稔和亲密，没有多年交情根本不会有这样的自然。 洛栖叼着吸管，吸了口可乐，“根据我的资料，骸骨之海的怪物是怕火的，你这个冰系异能起的作用大概比较有限。” 鲁恩攥了攥拳头，“怕什么！” 他一脸的自信，“我可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啊，主角当然会拯救这个世界！” 你是主角，我们是什么？ 对于这样的言论，昆塔却意外地没有反驳鲁恩。 三杯可乐在空中碰了碰，南山临时冒险队正式成立。 夜黑风高，荒山野郊。 沿着崎岖陡峭的山路向上爬行，脚踩着斑驳的地衣和苔藓，四周树木缭乱，野草没膝，潮湿的空气里混杂着不知名的草木清香。 “所以······” 鲁恩扶着一株树，微微喘气，“我们就不能走大路么？非得钻这没路的林子？” “你没听新闻，这边已经封山了，要是走大路，你就等着被请到派出所去喝茶。” 昆塔轻轻拨开了鲁恩身上的一只小蜘蛛，要是被这家伙知道自己身上有蜘蛛爬过，一定会吓得跳起来，到时候尖叫声传遍南山，召来其他人或者其他东西就不好了。 “南山上有一座南山寺，寺里香火旺盛，据说还有一尊大佛，研学的时候，很多学校会来这里参观大佛。” 洛栖看着深夜之中依然灯火通明的山顶，“南山寺很大，里面应该有很多人。” “不知道我们上去会不会碰到那个怪物。” “肯定会啊！”鲁恩缓过劲来之后，往上爬了几步，“我都说了，我们三个，神兵天降，会干掉那个怪东西的！” 昆塔‘哼’了一声，有些不屑，“你倒是好本事，到时候我让你先上，怎么样？” 鲁恩嘿嘿一笑，谄媚地小跑到昆塔身边，捏了捏她的胳膊，给她按摩，“那还是你先来，给我留最后一脚就行。” 昆塔一脚把他踹到一边，“滚！” 插科打诨中，三个人爬到了南山山顶，南山寺的后门。 灯火通明，梵音阵阵，整个寺庙都透露着一股奢华的气息。 “哇哦，这个庙大半夜也点灯啊，这也没有游客啊。” 鲁恩看了半天，整个庙都静悄悄的，没有任何人在走动，广播里循环播放着柔和的纯音乐。 他们这个位置正好是主殿后门，从这个角度可以看见寺庙内部的景象。 千佛堂里各式佛像尊尊重重，或七宝金身，或泥塑木雕，十方世界种种如来菩萨齐齐面朝中央，或金刚怒目，或慈眉含笑，或高至数丈，或不过手掌大小。 万千佛像瞩目之中，大殿正中央是一尊高耸跃出殿堂寺庙的大佛。 南山寺，南山佛，洛栖知道这里有一尊大佛，可她没想到这尊佛像是这样雄伟。 这尊大佛看上去起码有六七层楼那么高。 整个大殿围绕着大佛而建，大佛眉眼低垂，带着无限慈悲看着整个世界。 寺前的香火在灯光中升腾而上，显得更加缥缈神圣。 “这个佛像看上去有点年头，这里成为景区也不奇怪。” 鲁恩摸摸下巴，也为这正中央的大佛所震撼，“这不就是我们这个游戏的副本了么！” 他摩拳擦掌，“那个怪物在哪里？” 看他不给那个小小怪物一个鲁恩飞空踢！ 鲁恩纳闷，“你们怎么不走？” 他很弱，但他们三个人在一起，强得可以干掉整个世界。 不管是怪物还是玩家，身边同时有昆塔和洛栖两个保镖，鲁恩有自信消灭一切麻烦。 鲁恩眯起眼睛，努力看向主殿内。 这一眼，让他心跳犹如擂鼓，他的呼吸一窒，脚一软险些跌倒在地。 是错觉么？ 是错觉！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他刚刚好像看见一个巴掌大的小佛像缓缓转头，对着他咧起嘴，诡异一笑。 第158章 爆破南山寺 鲁恩下意识后退一步，再定睛一看，却发现什么都没发生，佛像还是在原地，拈花含笑，大殿飞檐高高翘起，灯光正常，一切好像只是幻觉。 “你·····你们有看见·······” 鲁恩干巴巴地咽了口唾沫，他伸出手指哆哆嗦嗦地指了指主殿之内，“刚刚······刚刚······” “你可闭嘴。” 昆塔蹙眉，站在了鲁恩身前，以防御的姿态挡住了他，“待会儿你就站在这里不要乱动，有动静就赶紧跑，不要管我。” 她其实并没有看见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多年在生死之间锻炼出来的敏锐嗅觉依然让她感受到了莫名的危险。 昆塔问洛栖，“你有看见什么异常么？” 洛栖眼眶中的眼眸以极慢的速度微微旋转，她自己都感觉不到这样的眸子旋转。 在她眼中的南山寺完全是另一幅景象。 寺庙不再灯火通明，电流‘滋滋’作响，昏黄的灯光明明灭灭。 眼前一切皆为幻象，白骨遍地，璀璨金光，满堂绚丽，皆是白骨所化。 佛台上的菩萨也不是慈眉善目，大多数菩萨佛像都掉下了金面，露出了底下狰狞的血肉。 青面獠牙，面容狰狞的万千佛像，仰头望着正中间的那尊大佛。 大佛约有五六层楼高，法相庄严，面部丰腴，安详凝重，微微一笑，尽显佛陀慈悲。 大佛右手指天，施无畏印，为众生去除痛苦。 左手指地，施与愿印，保众生平安喜乐。 可那南山大佛似乎是注意到了这个角落草丛里的三个人，微微抬起头，看向了他们的方向。 大佛和洛栖对视，右手无畏印慢慢反转，手指变换姿势，放在了唇前，微笑着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嘘—— 不要说话。 在它动作的时候，无数白色的细小的碎片随着它的动作砸到地上。 窸窸窣窣—— 洛栖第一次庆幸自己有些近视，那么远的距离，她几乎完全看不清那些细小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有些像蛆，但蛆应该没这么大。 她看不清，也没有看清的兴趣。 b级异能【真实之眼】。 这个大佛头上没有任何弹幕，它不是玩家，而是怪物。 这应该就是这个异能的效用了，除了看见人的异能之外，还能看穿一切幻象，直抵真实。 耳边钟声嗡鸣，却已不再是阵阵梵音，而是无数尸骸与怨灵凄惨的嚎叫。 这绝对是洛栖见过的最大的一只怪物了。 洛栖直直盯着那大佛的眼睛，身上不自觉地流出冷汗，她后退一步，试图离这个诡异的寺庙远一点，可那大佛一直看着她，甚至伸直手臂，用右手指向了洛栖的方向。 它的手臂展开起码有十几米长，呼起阵阵风，雕琢得极尽真实的修长手指几乎点到洛栖的面前。 仿佛有只手轻轻握住了心脏，慢慢揉捏、轻佻地玩弄。 冷汗浸透了洛栖的后背。 这是她第一次直面这样的压力。 这种无处可逃的感觉比被枪指着额头还要可怕。 这到底是什么等级的怪物？ 给她类似感觉的，只有忒修斯之船里如鬼魅一般的忒修斯。 一只手臂扶在了洛栖的后背，掌心的温度顺着冰冷的校服按在了洛栖的皮肤上，止住了她的恐惧。 “怎么了？” 昆塔松开了放在放在洛栖的后腰上的手掌，刚刚这个人浑身的肌肉忽然紧绷，仿佛在承受着某种无法言说的压力。 昆塔从头到尾都没看出有什么异常。 可鲁恩和洛栖一个个好像都和见了鬼似的。 洛栖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和昆塔对视一眼。 不需要太多的言语，只需一眼，一切交流都已经多余。 昆塔和洛栖一左一右架起了鲁恩的胳膊，把他扛了起来，扭头就跑。 “你们干嘛干嘛干嘛！” 鲁恩虽然惊慌，但也没有挣扎扭动，乖乖屈起了膝盖，被两人架起来在陡峭山路上飞奔。 “真是骸骨之海的怪物？” “这么大一个？” “我们三个联手都干不掉它么！” “我们可是主角啊！哪有主角遇到副本跑路的？” “不过如果真有危险，跑路也行······” 无数树枝迎面而来，打在了鲁恩的脸上，在他脸上刮出了道道血痕。 “不是跑路。” 洛栖解释。 鲁恩：“不是跑路的话我们现在在干什么？” “不跑路也没必要撞到人家老窝里去，”昆塔健步如飞，“我们先把你丢出去再说。” “啊····啊？” 鲁恩呆滞，这两个人的默契就是把自己弄出去？终究是自己太碍事了是么？ “栖姐，栖姐，你也觉得我碍事么？” 鲁恩调转方向，希望从洛栖这里得到不同的答案。 洛栖在山地上如履平地，却也没有否认。 鲁恩无语，“我真看见我们三个齐心协力，干掉了那个怪物啊，为什么不信我？” 刺眼的光芒慢慢照亮了整个山林。 三个人一起抬起头看向光芒的来源，一道刺眼的光芒从云层中穿透而出，以惊人的速度坠向南山寺方向！ 刺目的光芒已经锁定南山。 “我靠！” “我靠！” 洛栖和昆塔同时骂出了声。 昆塔松开了鲁恩，手下冰晶凝结，前方的山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结冰，洁白的冰块硬生生在山路中开出了一条道。 昆塔先开路，自己从冰道上滑了下去。 洛栖一脚踹在鲁恩的屁股上，然后和他一起滑了下去。 三个人在冰道上迅速滑行，以最快的速度远离南山寺。 在他们身后，火光已经坠下，整个山头瞬间就被火光和爆炸的冲击波所吞噬，巨大的爆炸声在山林间回荡。 整座寺庙都在火光狂舞中扭曲，寺庙方向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哀嚎和惨叫。 身后的冰道寸寸崩裂成灰，爆炸产生的冲击波追上了三个人的队伍，把三个人顶出了冰道，和破碎的树木一起掀飞在了草丛里。 “诶唷！” 三个人里昆塔手边出现了冰做成的拐杖，平稳落地，洛栖在空中调整了自己的姿势，在草地上滑了几步之后也稳住了身形。 只有鲁恩屁股朝天，以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姿势栽进了草丛里，发出了一声哀嚎。 “我要是看见我会摔这一跤，我怎么也不会来这地方” 鲁恩揉了揉屁股，一脸哀怨。 “他们这儿消灭怪物直接上导弹的么？” 昆塔看着被炸弹轰掉的大半个山头，心有余悸，“倒是有我们的风格。” 洛栖看着山顶的熊熊大火，“使用导弹，说明他们也知道他们在对付的是什么东西。” 燎原的山火肆无忌惮地在她眼眸中熊熊燃烧。 第159章 南山结界 “这里，有人封闭了整座山。” 昆塔站在南山脚下，看着完全没有被爆炸冲击波影响到的南山停车场。 他们脚下的山路上全是断裂的树枝也漫天飞舞的树叶，可几米之外，世界一片和平，连一丝风都没有，落叶安然在地。 “有能改变立场的异能者？” 昆塔伸出手，试着触碰面前的空气，手掌上传来微妙的触感，似乎是穿过了一层薄薄的膜，膜里面还带着炸弹爆炸过的微微的热，膜外面夜风习习，很是凉爽。 这个膜似乎把整个南山都罩了进去，不仅隔绝了爆炸产生的冲击波，还隔绝了爆炸产生的温度和声音。 在外面的人看来，南山今夜安安静静，无事发生。 可南山之中，大半座山都已经被炸塌了，现在山顶方向还有熊熊火光。 “这么大范围的立场改变，起码是a级。” 昆塔收回了手，看向洛栖，“要去看看么？” 洛栖也收回了探出去的手，她也感受到了南山内外分隔的结界。 这个建立南山结界的异能者，也是【玩家】么？ 还是在现实世界，也有类似的异能者？ “今晚南山上太热闹了，我们不能暴露我们的身份，还是先走，我已经听到无人机靠近的声音了。” 洛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下巴朝旁边点了点，“游戏上线的时候不是说了么，我们决不能在这个世界暴露我们的真实身份，也不能透露有关游戏的信息。” 蔚蓝条约。 “而且明天还有早自习，早点回去休息。” 昆塔点点头，白了一眼边上正在打哈欠的鲁恩，“你不是睡过午觉了么，怎么还这么困？” 鲁恩义正词严，“我还是个孩子，还在正身体，吃吃睡睡不是很正常？” “再说了，我之前吃了那么多炸鸡，血氧都去胃部帮忙消化，脑补供氧不足········” “啊——！” 鲁恩发出尖锐的暴鸣，整个人都跳到了昆塔的背后，哆哆嗦嗦指着地上，颤巍巍地问，“这······这······这是！” 一段黑红的，似乎是被烧焦了的蛇在枯枝烂叶中迅速爬行，擦过了鲁恩的脚尖。 洛栖一脚踩住这条‘蛇’。 昆塔手指微动，那条‘蛇’眨眼之间就被冻结成冰。 洛栖把脚下这冰坨子踢到一边，用脚轻轻拨了拨。 没有蛇头，没有眼睛，这只是一截黑红的肢体。 昆塔蹙眉，“看来那东西还没死绝。” 洛栖看了眼昆塔，若有所思地说，“都被烧到这个程度了，居然还心心念念，想咬你一口，看来你在它们这种怪物眼里，香得很啊。” 虽然洛栖觉得这玩意儿大概率是奔着自己来的，但她还是把锅推到了鲁恩和昆塔身上。 鲁恩看那段黑红肢体不再动弹，从昆塔身后钻了出来，整个人吸了口气，跳起来，然后一脚踩在了那个给他带来莫大惊吓的黑红肢体上。 ‘咔——’ 黑红肢体被他踩成了碎片。 他尤不解恨，继续跳着踩，直到把那包裹着黑红肢体的冰块踩成冰渣子为止。 昆塔懒得惯他的毛病，“这就是你说的，我们三个‘齐心协力’，‘联手’把这个‘恐怖存在’给灭掉的场面是，这么多年还这幅狗德行，不愧是你啊胆小鬼。” 昆塔一把薅起他的衣领就往停车场的方向走。 她回头看了洛栖一眼，“我送你？” 洛栖摇摇头，目送他们远去。 一只小鱿鱼从洛栖的胸口衣服里爬出来，软趴趴的出手慢慢向上攀爬，扒住了洛栖的脸，然后小触手怪变了个颜色，给洛栖的脸上严严实实带上了一张惨白的面具。 面具上没有任何表情，只留下了眼睛所需要的两个洞。 “声声，鼻子，给我鼻子留个洞。” 脸上的小触手慢慢动了动，在洛栖鼻子的地方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呼吸孔。 洛栖之前已经把那只被榨成汁的小触手怪的部分身体喂给了声声，声声已经能够化成那个小触手的摸样。 吃掉什么，就能够变成什么。 洛栖有点好奇在遇到她之前，声声是去哪里吃看熊猫，老虎这种珍稀动物的。 脱下校服，把帆布袋里带的没有任何花纹的黑色t恤拿出来换上，洛栖转身，向山里走去。 她必须确认，那个可以在华国调动导弹的异能者，究竟是来自赛博，还是来自华国本土。 同一轮月光之下，一只白鸽振凯双翼，在熊熊燃烧的南山寺上空盘旋，白鸽的眼睛血红，倒映着满山火光。 同样的火光映在下方一个有着齐肩白头发的女人眼中，她的睫毛微抬，慢悠悠地说，“有人过来了。” “人？” 在她身边，是一个个子几乎要有一米九的蹬着一双军靴，双腿修长的女人，除了过人的身高之外，最让人难以忽视的便是她高挺的鼻梁，使得其五官深邃，让她平添了份异域的风情。 白头发的女人点了点头，“人。” “阿彪那家伙怎么搞的，今晚南山封禁他出这种错误？” 高个子女人骂了一声，拿出手机，在屏幕上点了点，“阿彪，你睡着了！今晚加班补贴不要了是！把平民放进来了！” 手机里很快传来委屈的男声，“我没啊，队长，这个结界可出不可进，我绝对没有放任何人进来，除非那个人他本身就在南山。” 被称作队长的人蹙眉，“那人现在在哪里？” “阿彪，准备一下记忆清洗。” 今晚轰掉了大半个南山，他们已经和上面申请封锁南山这个地方，对外就说南山寺重建，只要今晚过去，一般人是不会察觉到南山寺到底发生了什么的。 他们也不该知道这里发生的事。 白头发女人扬了扬下巴，“喏，来了。” 在她们面前，一个穿着黑体恤，戴着惨白面具的人鬼魅一般出现在了山的另一边，隔着一地废墟，和她们遥遥对望。 队长上前一步，挡在了白头发女人身前，沉声，“这里的事，和你有关系么？” 她的手背在身后，手指动了动，白头发女人会意，悄悄把手枪放进了队长的手里。 只是一面，她们确定对面不是平民。 洛栖歪着头，看了看她们警惕的样子。 这么快就发现了自己？ 看来对面的异能者还有探查的异能。 惨白面具之下，洛栖眼中瞳孔微微旋转。 【真实之眼】正在发动。 在她的眼中，面前两个人，高个子的身上并没有任何异能的弹幕。 但那个白头发女人身上赫然漂浮着几个大字。 b级【共享视野】。 洛栖的眼睛微微眯起，眸光陡然变得冷鸷 第160章 异常事务调查局 “说话，”高个子女人把手枪拿了出来，拨下保险，枪口对准了洛栖，“姓名，身份！” “把你的手放在头顶，我劝你不要进行无谓的抵抗！” 身后白头发的女人看着洛栖的眼神微微一怔，“队长，他好像是冲着我来的？” 队长微微咬牙，“我当然看出来了。” 她们隔着中间的废墟对峙，原本应该在这个地方的南山寺已经化为飞灰，那些佛像、菩萨像等等诡异都在导弹的爆炸中烟消云散。 一切恐惧都来自于火力不足。 洛栖能够感受到身边不断有人在靠近自己，不仅如此，从步伐落下的声音来看，这些人似乎都携带了重型的武器，隐隐正在形成对自己的包围圈。 失策了。 太小看这里的异能者们了。 明天早上还有早自习，她是个要按时睡觉的三好学生。 没有空和这些叔叔阿姨玩捉迷藏的游戏。 洛栖微微上前一步，身边迅速传来了踩到枯叶的声音。 她微微一笑，转身看向了正在冒着缕缕黑烟的废墟，伸出一只手，声音低不可闻，“你还没死？” 她的声音含着一点笑意，面具下眼尾似乎都飞扬了起来，无人可以窥见的面具之下，她难得露出的笑容春和景明，手指划破了自己的手掌，一滴殷红的血迅速渗了出来，“想要我么，来。” “来我这里，享用我。” d级异能【蛊惑】，发动。 洛栖的眼睛紧紧盯着废墟之下。 她不确定d级的异能能不能把这个怪物吊出来，也不确定这种异能对怪物有没用，但她知道，对于这些怪物来说，她的血肉，是最高级最具诱惑力的美食。 骸骨之海里的怪物，对她的血肉没有执念，不受诱惑的，目前为止只有忒修斯。 看她向前了一步，队长往前走了几步，下意识想挡住洛栖看向白头发女人的视线。 在紧绷的对峙中，隔在中间的废墟下微微动了动。 有一条黑红交错的肢体顶开了层层叠叠的砖石木瓦，缓缓在废墟中游动。 月光之下，这东西的粗细和油漆桶差不多，表面黑红交错，游动的时候在地上留下了大量黏液，混合着烧焦的味道，沾染大量尘土，变得十分恶心。 这东西的‘根’似乎深入地下，从它游出来的样子无法判断它的长度，仅仅几秒钟时间，它就向着洛栖的方向游行了五六米。 “别让它们汇合！” 高个子队长似乎觉得洛栖和地上那个怪物是一伙的，发出一声厉喝，“一对把这个蛇从地底拽出来，二队把那个人带走，别让他们继续靠近！” “那个人，我要活的！” 南山上的人迅速按照指令分成两队，高个子队长亲自扑上前来，准备逮捕洛栖。 她的腰间露出了银色的手铐。 手铐？ 在洛栖的常识中，只有一种人会使用手铐这种东西。 但现在不是深究这个的时候，洛栖捏了捏趴在她脸上的声声，“走。” 地面狂风骤起，扬起一地尘土巨大的黑影在狂风中展翼，狂风中半空中负责侦察的白鸽纷纷落地，地面上白色头发的女人似乎也受到了冲击，昏倒在地。 一只白色的大鸟从地面疾射向天空，它张开的双翼几乎有三四米长，在废墟上微微盘旋半圈之后，双翅一震，毫不留念地离开了南山的范围。 “阿彪，修改结界！有人出逃！” “阿彪！别让他逃出去！” 队长拿着电话，声音用力到嘶哑。 半晌之后，手里传来了一个疲惫的男声，“队长，太晚了，他已经出去了。” 队长捏紧了手里的手机，看着正在和废墟中怪物奋战的队员，闭了闭眼睛，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声音，“全队，优先处理南山寺异常，剿灭怪物。” “报到局里，启动定位装置，那个人带走了白鸽。” “把这个人的照片交上去，我怀疑这个人和南山事件的主导者，给我下最高通缉令！” 消息很快就顺着无线电波传到了一栋大厦中，几分钟后，一只大鸟带着两个人的照片以及一张戴着惨白面具的人脸被做成了通缉令，发送到全国各地。 在某个赏金猎人的内部网络中，这个戴着面具的神秘人的排名迅速上升，超过了无数连环杀人犯，最终排到了第三名。 这些变化，洛栖当然都不知道。 她把一杯冰水泼到了白头发女人的脸上。 白头发女人额前的发丝濡湿地散落下去，在冰冷的刺激下，她睁开了眼睛，眼神涣散，色若琉璃的眼睛有种失焦的空洞，似乎还没清醒过来。 洛栖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对上自己的眼神。 d级异能【蛊惑】。 “任务执行地很成功，你现在在一个非常安全的地方，心情放松。” “代号，姓名，把你的经历都说出来。” “我很愿意聆听。” 白头发女人睫毛颤了颤，抬眸去看她，眼神似乎聚焦了一些，但在对上洛栖眼睛的时候，眼神再次涣散。 “姓名，白鸽。” “代号······没有代号·······” “我······我是华国异常事务调查局的一级调查员······我现在在队长房间里，等队长给我带外卖·······” 这就是她想象中最放松的情景？ 好正常的情景。 难道不该是下线么？ 洛栖蹙眉，“你不想下线么？” “下线？”白鸽喃喃重复了一遍，“什么下线？我不玩游戏的。” ······ 洛栖沉默。 这不是玩家？ 还是这个玩家在骗自己？ d级异能【蛊惑】是她拥有的最低级的异能，她自己也不确定究竟可以蛊惑到什么程度。 那个小触手怪可以一次性控制一公交车的人，还能控制一辆公交车。 假如这真是个玩家，得想要个她没有接触过，但现实世界大部分人都知道的问题。 洛栖：“你这几个星期都在做什么？” 白鸽老老实实地回答，“稠城南山寺出现异常情况，我们过来调研，队长说里面有个吃人的怪物要处理，我负责监管现场情况，在南山寺埋伏了好几天。” 洛栖突然转了个问题，“奇变偶不变？” 第161章 A4纸 （是的，这章章节标题之前出现过，不是错觉······是我的错，再次抱歉，下辈子肯定不手滑了······） 洛栖不死心，继续问，“宫廷玉液酒？” 白鸽对答如流，“一百八一杯。” 洛栖想了想，“爱你孤身走暗巷？” 白鸽：“爱你不跪的模样~” 洛栖叹了口气，已经有些预感，“今年过节不收礼······” 白鸽依然对答如流，“收礼就收脑白金。” 洛栖沉默，在白鸽身前盘腿坐了下来，有点尴尬地挠了挠头。 所以，这的确不是玩家？ 所以，她抓错人了？ 所以，袭击国家公职人员，该怎么处理？ 看着还在自己蛊惑异能效果中迷迷糊糊的白鸽，洛栖尴尬地舔了舔唇间，却不小心舔到了一股冰冷。 声声无声地揪了揪洛栖的头发，却也只是揪一揪，根本没有用力。 洛栖摸了摸声声的身体，她刚刚都忘了声声还扒在她的脸上，为她遮掩面容这回事。 不管了，来都来了，把感兴趣的问清楚。 “你们在稠城有多少人？” “你们有几个异能者？” “除了南山寺，还有注意到其他地方有异常么？” 夜色融融，残破的房间中，两人一问一答，洛栖看白鸽的身体抖了抖，她的神色懵懂迷糊，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有些冷了，洛栖抿了抿唇，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展开，盖在了白鸽的身上，继续问，“你们这个部门总共有多少人？” “你们稠城的落脚点在哪里？” “你们的总部在哪里？” 房间之外，一片废墟，这里正是之前洛栖和声声伏击金雨的地方，洛栖还在这里引发过一场粉尘爆炸。 洛栖确认这个地方没有任何人居住，也没有任何监控。 适合做一切不适合暴露在阳光之下的事。 黑夜渐渐褪去，街角的路灯依次黯淡，新的一天即将到来。 阳光慢慢爬上南山，原本这时候的南山寺应该敲响了晨钟，但今天的南山寺已经被夷为平地，原本寺庙大佛矗立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幽幽的黑洞。 黑洞入口处，一股沉闷而凌厉的阴气从中慢慢散发出来，黑洞吞噬所有光芒，魏来站在黑洞之前，感受着这股冰冷的寒意，仿佛站在另一个世界的入口。 昨天晚上好不容易把那个黑红大蟒一样的怪物烧死，把它的尸体从地底拉出来之后，这个地方就留下了一个这个巨大的黑洞。 一晚上的时间，他们调来了稠城所有能用的军用无人机，各种探测设备。 可所有设备进入黑洞之后都杳无音信，失去信号，无影无踪。 她已经向组织上面申请调动月球车了，但她有一种直觉，哪怕是能抵御宇宙射线的月球车，进到这个黑洞里恐怕也只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相关的专家也已经往稠城聚集，据说调查局的大领导也在往这边赶。 设备如果不行，就要往里面进人了。 要是白鸽还在就好了，她的异能是和动物共享视野。 他们可以放一只猪或者猩猩进去，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难道那个人是知道白鸽的异能，故意把白鸽带走？ 也不知道白鸽有没有事。 魏来烦躁地绕着黑洞走了几步。 “队长！” “队长！” 一个圆滚滚的胖子从山路上灵活地滚了过来，嘴里大声嚷嚷着，“队长！” 魏来转过身，没好气地说，“没死，没死，没死！” “叫魂呢！” 胖子气喘吁吁地滚到了魏来身边，他想说些什么，却只顾着喘气，什么都说不出来。 魏来深吸一口气，“阿彪，你再不减肥，我就把你赶去抽脂了！” 胖子也深吸一口气，“在减了，在减了，别急嘛，队长。” 魏来：“你刚刚要说什么？” 阿彪抬起头，眼睛里水汪汪地，“白鸽，白鸽回来了！” “就在山下！” 魏来呼吸一窒，回来了？ 她大步向前，绕过阿彪，带起一阵风，迫不及待地跑了起来，丢在风里一句怒喝，“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不会打电话！” 阿彪委屈地跟了上去，“我手机早就没电了啊，对讲机又莫名其妙也联系不到你，我就自告奋勇跑过来了！” “队长，你慢点！听得见我说话么！” 魏来哪里等得住他，跑到山下的时候，队里会医疗的队员已经检查过白鸽的状况，看见她就说，“没受伤，一切都很健康，现在晕过去了，具体的检查得去医院做。” 魏来左左右右，上上下下亲自又检查了一遍，扒开白鸽的眼皮，看了看她的瞳孔，还有下意识的收缩反应，应该只是晕过去了。 松了口气，一张白纸被递到了魏来面前。 “队长，你得看看这个。” 什么？ 是什么东西会让饱经世事磨砺，见惯了奇闻诡事的队员露出这样凝重的神色？ 白纸上全是打印出来的字。 魏来看着这张单薄的白纸，只需一眼，便也露出了同样凝重的神色。 这张纸上的内容简约，却不简单。 没有透露姓名的人说有一个新的赛博世界，正在悄无声息地入侵他们这个现实世界。 这个人把那些入侵者称之为【玩家】。 玩家可以通过不知名的方式在现实中‘登陆’，而所谓的‘登陆’就是不知不觉地占据人的大脑意识。 魏来想，这不就是夺舍么？ 登陆之后，从外表上看，还是同一个人，但其中的灵魂早就换人了，家人朋友不可能从外表上发现任何异常。 那个赛博世界这一批向现实世界投放了3000个人，按照比例，华国现在起码有几百个【玩家】。 这些【玩家】肆意剥夺现实人类的生命，他们有些人还接受了强行获取人类基因序列的任务，服用一种叫做【神经加强药剂】的药，觉醒异能，在现实中屠杀人类。 写这封信的人没有提出自己的要求，他只是陈述事实，把他知道的东西都摆在这张a4纸上。 信上没有个人信息，是他，也可能是她。 最后，这个人发出了警告，赛博世界正在紧锣密鼓地招募更多志愿者，让他们成为【玩家】，玩这个叫做蔚蓝onle的游戏，强行在他们的现实世界登录。 还有就是每一轮游戏都有五天时间，五天以后【玩家】会下线。 据这个人的说法，下一次‘下线’就在5月31日的00:15。 再下一次的‘登陆’也在5月31日的00:15。 或许下一次登陆，就会有更多人因此无知无觉地死去，被赛博人夺取身体。 而他们，将带来更大规模的伤亡。 而现在，已经是5月30的9:43了。 第162章 死期将至 攥紧了手上的白纸，魏来屏住呼吸。 “队长，这是······恶作剧么？” 身边的队员声音很轻，生怕惊动了沉睡的魔鬼。 嘴上虽然说着不相信，可他的眼神微微颤抖，已经透露了他的紧张。 他已经信了。 毕竟对他们这个部门来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 他们抓到过说自己能和外星人联系的外星间谍，逮捕过从遥远的古代穿越时空而来的秦朝人，还追逐过外国派来刺杀华国科研专家的忍者。 他们在山林、街头、天上，地下、瀑布、沙漠和敌人作战。 可他们第一次听到另一个世界准备入侵他们的现实，还是用这么诡异的方式。 蔚蓝onle？ 赛博世界？ “不管是不是，先当做真的来处理，把这个事情报上去，你亲自把这张纸寄给林更尧，今晚10点之前，我要知道这张纸上所有的信息。” “发布紧急通告，现在开始召集华国境内所有有预知异能的异能者，集中地点，稠城。” “十分钟之后，我要在南山那个黑洞前和局长他们做一个简报，你们做好准备。” 魏来大步走上山路，一条条命令以她为源头，迅速在相关网络传播开来。 她没有异能，可她依然是异常事务调查局一科带队外出调查的队长，下辖三十二个异能者。 她背对阳光，在山路上快速移动，转身的时候，日光映在她清晰坚冷的下颌线上，“还有，在进入医院之前，我要白鸽的记忆，让阿彪把白鸽的记忆抽出来，做成视频，今天我要把这个视频传出去。” 边上的队员面露不忍，但还是没有发表什么不满，点点头，拨通了阿彪的电话。 抽取记忆的过程极其痛苦，白鸽消失了一晚上，也不知道受到了什么折磨，现在魏来的命令就是要在白鸽本就脆弱的神经上再动一次刀。 也不知道白鸽撑不撑得住。 魏来的声音没有一丝波动，补充了一句，“抽完记忆马上就她去医院。” 此刻她背对着南山黑洞站在废墟之上在窗前，前方是明媚的阳光，后方是晦涩的黑暗。 光影将她分割成了两半，她的影子被日光拉长，一部分影子被黑洞吞噬，入坠深渊。 拎着书包的影子慢慢拉长，洛栖抬了抬眼帘，月光透过云层撒下，微风拂过，光影浮动，抚照着她的脸，却始终照不进她眼底深处。 她低头，在她面前，比她的影子更长的，是一个有着一双长长的兔耳朵的影子。 没有任何言语交流，也没有任何怀疑迟疑，洛栖面色如常，继续向前走，一边走，一边从手里的帆布购物袋里掏出了一把雪亮的西瓜刀，转身暴起，向后砍去！ 这是她现在能买到的最好的刀了。 西瓜刀砍进了那人的脖子里，鲜血喷涌而出，就像一杯从高台上翻倒，从空泼出来了的红酒，那人的身体仰面朝天倒了下去，他手里也有刀，掉在了地上。 洛栖拔出刀，踩在那人不断抽搐的身体上，把西瓜刀拨开那人头上和外卖小哥一模一样的帽子，这是个很年轻的男人。 “你······你······” 那人的眼神逐渐涣散，最后看见的画面就是洛栖面无表情地举起刀，对准了自己的眼眶，晶莹的眼泪中倒映着狠狠刺下来的雪亮刀光。 刀刃温热，刀上还沾着他自己的血。 洛栖甩掉西瓜刀上的血。 她眯起眼睛，看着尸体上的弹幕文字：【轮回】。 轮回？ 什么意思？ 这是她第二次遇见这种没有标注异能等级的异能，【轮回】，是和她【重来】一样的异能么？ 这人明明这么弱，为什么要来杀自己？ 傻得要死。 昏过去了，也没法问问题，要是一个不小心死了，不知道死人的脑髓液有没有用。 这人的整张脸都因为过度的痉挛皱了起来，上面黏黏糊糊都是血，很难看。 洛栖蹲下来，她砍的角度很小心，应该只是砍断了他的气管，让他大出血，没有反抗的力气，在这种情况下，这个人应该还能坚持一段时间，希望他能坚持到5月31日的00:15。 省了她再去找别人的力气。 今晚又要洗衣服了。 后续处理尸体也很麻烦。 洛栖打了个响指，声声猫猫祟祟钻了出来，对着地上的人张开了大口，亮出了獠牙。 “啊啊啊啊啊啊！” 何欢捂着自己的脖子尖叫着醒了过来，她眼前依旧闪烁着西瓜刀刺目的银光。 那个魔鬼！ 在服用【神经加强药剂】之后，她觉醒了异能【轮回】。 她不知道自己这个异能有什么用，直到她被人杀死。 第一次被杀死的时候，她没看清杀死她的人的脸，稀里糊涂就被杀了。 那时候的她在一个年轻男人的身上登陆，还不熟悉游戏里的基本情况，她甚至不知道这个杀神是从哪里知道自己的信息，在自己回家的路上突然就伏击自己。 毫无征兆，她也确定他们之间没有任何恩怨。 可不论早晚，她都会被这个杀神盯上。 第一次死亡之后，她的异能发动，【轮回】到了她被杀死的三天之前。 那时候，她还在十三江市，杀神莫名其妙找到了自己，一刀割喉，干净利索。 第二次【轮回】的时候，她一睁开眼睛就连夜坐高铁离开了十三江市，企图远离这个地方，远离那个森寒的杀神。 可胆战心惊地逃了几周之后，当她精疲力竭地推开租房的房门，杀神就坐在家里等她。 又是一刀封喉。 这次她甚至没来得及逃跑。 第三次【轮回】，她痛定思痛，直接出国。 她的异能很特殊，可在这个杀神面前，她只能用这个异能勉强逃生。 到了国外，总该安全了？ 她坚信只要自己躲得够好，她一定能够安全苟到最后。 这个杀神手起刀落，一看就没少杀人，一定会被其他玩家发现，制裁的，她只要等着就好。 她下线之后，还会去公频里看看，有没有杀神的消息。 那个404号红名玩家【青山】，看上去很厉害。 但据说【青山】都是在欧洲猎杀玩家，不在华国。 她暗戳戳给【青山】发了条私信，邀请对方到华国十三江市对决。 【青山】没有搭理她。 这种大神大概懒得搭理自己这种小菜鸡。 在国外呆了很久，久到何欢觉得自己大概已经被忘记了的时候，在一个风雨飘摇的黑夜，那个该死的，华国的杀神穿着一身黑衣服，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 保镖的尸体躺在边上，何欢打空了手里所有的子弹，有几颗子弹她确定已经打进了杀神的身体里，可那个杀神没有任何退缩，高高跃起，把何欢重压在地。 杀神把何欢的双手反拧在背后，铁一样的手抓起何欢的头发，何欢被迫睁开眼睛，她想求饶，可还没等她开口，就眼睁睁看着那杀神把她的头砸碎在了流淌着雨水和血水的地上。 雨水，很凉。 何欢想不通，她已经出国了，她已经远离了这个该死的杀神，她也买了枪支自保，平时也花了时间和精力练枪，甚至雇佣了保镖，可她为什么还是会被找到！ 第163章 你认得我？ 结合三次被杀的经验，何欢发现第一次被杀的时候，那个杀神的力气是最弱的，她还能和那杀神打几个来回。 第二次的时候那个杀神就直接进她家里等着了，显然已经蹲了自己很久。 第三次的时候甚至追到了国外，轻而易举杀了自己的保镖，在大街上监控镜头下肆无忌惮地杀人。 这个杀神越来越强了。 何欢决定反杀。 她每次被杀之后都会回到十三江市刚刚觉醒异能的时候，她决定找到那个该死的杀神。 第一次反杀，她仗着自己先知的优势，换了套衣服，在那个杀神的必经之地等候，想要偷袭她。 结果几个周目中，现在应该是最弱的杀神就和后脑勺跟装了摄像头似的，轻易就避过了她的必杀袭击，反手就踢断了自己的脖子。 第二次反杀，何欢放弃了，干脆报警，想要接受国家的保护，可警察怎么也不相信有人要杀她的话，没有出警。 何欢干脆去街上偷了辆汽车，汽车也没偷成，她就拿着个板砖去边上的便利店里抢劫，没跑多远就被警察抓到，一头扎进了监狱。 只要你还遵循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我都到监狱这种地方了，你总杀不到我了？ 她在监狱里呆得好好的，积极向上，自我改造，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可不知怎的，忽有一日，她半夜腹痛难忍，在就医的时候，一根冰凉的针扎进了自己的脖子，在昏暗的灯光中，她模模糊糊看见了一双眼睛，眼睛里是熟悉的森寒。 然后她又死了。 再次轮回重生到觉醒异能的时候，何欢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这么白给了，那个杀神知道自己的一切信息，他就是奔着杀了自己来的，可何欢自认为平生素无仇怨，到底是哪里惹到这个该死的杀神的？ 躲也躲不掉，杀也杀不过。 她连这个杀神到底是男是女都不清楚。 只知道她的个子不算太高，肌肉发达但也没那么发达，这个杀神整个人宛如一台完美的杀戮机器，就算露出了一点微小的破绽也能迅速调整绝地反击。 如果不是身处游戏之中，她甚至怀疑这是个战斗型的仿生人。 在她又一次被杀死之后，蔚蓝onle官方给她发布了一个特殊任务：找出凶手的身份，你将获取公司提供的s级【基因改善药剂】。 奖励丰厚，请尽快出发，找到她\/他的身份！ 这个任务并没有因为重生而重置，不管轮回重生几次，这个任务都在她的游戏面板上。 何欢咬着自己手指上翘起的死皮，有些神经质地抖着腿，这个杀神的身份，官方也不知道。 杀神到底为什么会看上自己？ 他真的是玩家么？如果是玩家，eva为什么要让自己去找出他的身份？ 她开始利用自己【轮回】的异能一点点发现这个杀神的特征。 再一次轮回的时候，何欢没有躲在家里，走出房门，埋伏到那个杀神最开始出现的地方，她希望看清楚那个杀神来自于哪里。 身后有微微的风，何欢叹了口气，她知道，他来了。 一回头，头随风落，热血泼入尘埃。 不知道几次轮回之后，何欢大概知道这个杀神不是来自十三江市，那人是做高铁来的。 结合时刻表，何欢确定这个杀神来自于南方高铁。 但杀神是哪个站上车的？ 再次重生的时候，何欢第一时间坐上了高铁。 一次次试验下来，她终于确定这个杀神来自于稠城。 她在稠城停了下来。 她不知道这个杀神的模样，但她记得她的眼神，记得她的身高和身材，在网上找了个人画了个带着卫衣兜帽，面容隐藏在黑暗里的大致身形之后，她把这个只有大概的画像拿出来，花钱找了个私家侦探，务必要在稠城找出这样的人。 到稠城之后，她死亡的速度变得更快了。 之前能躲好几天，好几周，甚至之前躲到国外的时候躲了好几年，可在稠城，她最多只能撑一周，然后就会被杀神收割。 这让她更加确信自己找到了那个杀神的老巢。 何欢居然来了点干劲。 数不清被杀了多少次，结合新闻，还有私家侦探给出的线索，再结合她自己的亲身经历，她一点点向那个杀神靠近，最终把目光锁定在了稠城中学。 稠城中学晚自习下课，学生一波波地出来，街道上全是私家车和自行车，何欢耐心地在暗处看了很久。 等到所有人都走光了，也没看见自己想看见的人。 何欢难掩失望。 “今晚你们班出事了？” “你都知道了？那几个傻逼在大街上抢别人的钱，被发现了呗。” “不只是发现，听说派出所都来人了······” “那几个人，早晚被抓的料，管他们干什么，待会儿去喝奶茶？” “你还想不想睡觉了啊！我要奶青，加芋圆。” 一个瘦瘦高高的男人拦在了两个学生面前，笑眯眯地把一百块递给她们，“你们刚刚说，没有上晚自习的，都是谁？” 两个学生面面相觑。 经历无数次死亡之后，何欢终于找到了杀神，她还知道了这个杀神的名字。 洛栖。 很普通的名字，何欢有些失望，她还以为那个杀神会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人物，结果就是个高中生啊？ 普通，太普通了。 而且比她想象地要年轻太多了。 现在的杀神几乎还是个孩子。 何欢决定给这个小小的高中生一点震撼。 她的内心已经被复仇的欲望填满，一秒钟都不想多等，她只想看见那个杀神的尸体。 当她带着充足的准备，跟在洛栖身后，趁着四下无人之际，压低脚步声快步上前，拔出刀就要往这个毫无防备的高中生身上捅。 然后她就傻眼了，洛栖避开了她的刀刃，反而抽出了一把长长的西瓜刀，砍进了何欢的脖子里。 何欢哆嗦着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她的视线，她不甘心地看着洛栖。 她想知道为什么，这个杀神到底为什么要一遍遍地来杀自己？ 她明明从来没见过她！ 她看见洛栖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了变化，似乎是能看见自己身上有什么异常的地方，蹲在自己身边，眼神冰冷，声音阴沉，“你认得我？” 第164章 抽奖 “你认得我？” 这是何欢第一次听到杀神的声音。 冰冷、年轻，如万马千军中一骑白袍绝尘而来。 穿着运动鞋的脚狠狠碾住何欢的后颈，把她的头压进沙地里，何欢能听见颈椎间的软骨在哀号，只剩硬骨在努力地支撑着脆弱的血管和神经管。 甜腥的味道沿着气管泛了上来，何欢被死亡扼住喉咙，几乎无法呼吸。 哪怕是这个杀神最弱小的一周目，她做了充足的准备，也打不过她啊······ 到底为什么要一遍遍地让自己重来？ 给自己这个异能到底有什么用？ 带着无尽的恐怖和悲哀，何欢眼前一黑，再次失去了视线。 她有什么用？ 洛栖甩掉了西瓜刀上的血渍，摇了摇正在大出血的何欢，看她已经彻底失去意识之后，用自己的校服捂住了她的伤口，把自己的帆布包丢给了声声，自己抱着何欢一步步消失在阴影深处。 回到家，洛栖拿出了家里的破壁机，坐在小马扎上，在灯光下拿着小刀尽量剔除何欢头上多余的部分。 一个人砍头之后还能活多久？ 历史课上，老师讲过一个事迹。 法国大革命时期，一个科学家被诬陷犯了税务罪，被处以砍头的刑罚。在行刑之前，他要求刽子手帮自己一个忙。 希望他记录下自己被砍头之后眨了多少次眼睛，以判断砍头之后人还能不能活。 只要他还有意识，他会逼自己在剧痛中拼命眨眼睛。 刽子手答应了他，在砍下头颅之后记录下了眨眼睛的次数。 11次。 这个科学家眨了11次眼睛。 这个人的名字叫做拉瓦锡，近代化学之父，中学化学必学的人物。 做好了一切准备之后，5月31日00:13，洛栖顺着脖颈骨节，一刀剁下了何欢的头颅，迅速舀出其中有用的部分，启动开始的按钮。 破壁机的电机全速运转，刀片飞速切割着玻璃罐里软绵绵还带着血丝的东西，高频、尖锐的嗡鸣声在厨房里回荡。 5秒之后，破壁机里的颜色慢慢出现一丝淡蓝，噪音停了下来。 洛栖小心翼翼用新的针筒抽取了那一丝淡蓝，注射进胳膊里。 ‘叮——’ ‘您已解决污染物【你杀了我】，剩余积分46点，本次获取积分15点，共计积分61点。’ ‘检测到您已提取升级物质，【重来】异能解锁【抽奖】功能，您将随机拥有三个【重来】的时间，通过抽奖的方式随机选择【重来】的时间。’ ‘您已觉醒【重来·抽奖】，b级异能【快速愈合】，b级【真实之眼】，d级【蛊惑】。’ ‘不要温和地走进那良夜，激情不能被消沉的暮色淹没，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人生无常，请您珍惜生命。’ 61点，足够两次重生。 5月31日00:15，2332号玩家【你杀了我】下线。 “尊敬的【你杀了我】，您好，欢迎回归。” 熟悉的声音在洛栖耳边响了起来。 洛栖松了口气，从缓缓打开的营养舱中坐了起来。 你杀了我？ 什么怪名字？ 一看就很欠杀。 蔚蓝onle游戏面板上显示这个人的真实姓名叫做何欢，在人物面板下面还有一行红色的字。 ‘备注：您已向公司预支了一支【神经加强药剂】，请在进入游戏之后服用。’ 这个人的异能也是来自于这个【神经加强药剂】。 洛栖眼睛微微一眯，久久地注视着游戏面板上一行小小的字。 特殊任务：找出凶手的身份，你将获取公司提供的s级【基因改善药剂】。 奖励丰厚，请尽快出发，找到她\/他的身份！ 洛栖面前跳出来一个小小的淡蓝色方框。 ‘您找到凶手的身份了么？’ 下面有两个按钮，一个‘是’，一个‘否’。 洛栖点在了‘否’上面。 淡蓝色方框淡了下去。 洛栖打开了【公频交流】板块。 上面最引人瞩目的帖子取了个一看就很炸裂的标题：震惊！公司开发游戏的真实目的竟然是！ 洛栖点了进去，这个帖子的发布者完全没有解决这个问题，他只是让大家在这条帖子下面表达自己的看法。 ‘还能为什么，公司不就是把我们这些有严重基因病的人当柴烧！’ ‘笑话，有基因病的人难道就没有资格活下去了么？公司高高在上，赚我们的钱就算了，还要吃我们的肉，喝我们的血！’ “我有朋友之前试过逃到黑墙外面去，不回来，那个地方根本连不到网络，就算是eva也找不到他，可他还是被迫上线了。也就是说，公司选择了你来参与这场游戏，你没有拒绝的权利，只能陪他玩这个游戏，不管能不能联网，不管你在哪里，哪怕你没有光脑，你依然可以上线。” ‘之前公司给我发布了任务，让我带领华国男足参加世界杯，我摆烂，一直躲在酒店里吃海鲜大餐，没去参加训练，可除了体重涨了十几斤之外，现在没有得到任何惩罚。’ “这也行？这几个星期你吃胖了十几斤！兄弟你是真的6！” ‘我也是，之前给我布置的任务是让我在街头流浪，捡捡剩菜叶吃，虽然是天然的剩菜叶，味道不错，但有肉吃谁吃烂菜叶啊！我偷偷去打工了，大半夜没人的时候才出来捡一点烂菜叶，可系统也没说我崩人设。’ ‘复盘一下，现在我们知道的是公司故意找了一堆有严重基因病的人来参与蔚蓝onle游戏，目的不详，但我们没有拒绝的权利，然后在游戏里，我们可以崩人设？’ ‘别忘记，在游戏中死亡就是在现实中真正死亡、’ ‘我还没试过在游戏里崩人设，我的人设是搬运工，这几天我在港口，腰都快搬断了，这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 ‘可以崩人设的话，我们在游戏中建个组，大家互帮互助！’ ‘+1，我在游戏里也需要帮助！’ ‘我靠，官方发布死亡名单了，那个404号玩家杀疯了！快去看看！’ 第165章 传教士 赛博世界新历998年5月26日8：00，有人敲响了洛栖的房门。 “欢，好了么？今天我们要去绿城科技广场，那里有很多孩子，他们都很需要我们。” 等在门口的是一个戴着眼镜，身量高挑瘦削，穿着一袭亚麻黑色长衣的金发神父，他的脖子上挂着一朵机械玫瑰，那是机械神教的标志。 青色的阳光下，洛栖和金发神父咫尺之遥，她才发现这金发神父的眸子是深沉近黑的暗紫，这样的颜色在大多数时候都会被认作纯黑。 金发紫眸，笑容和煦，眼神清澈，交织重叠的光影里，他清洁得像一轮寒夜里清冷的月。 神父微笑着沐浴在熹微的阳光中，把手里巴掌大的机械神教平板递给了洛栖，“欢，我是不是来得太早，打扰到你休息了？” 神父的声音很温柔，洛栖退后一步，让出只开了一条缝的门口。 神父走了进来，在洛栖面前站定，温和地看着她。 他的胸前用银线勾勒着一个名字： 唐怀瑟。 何欢的同事。 也是一名传教士。 洛栖这次的身份是机械神教的传教士。 机械神教，崇拜机械，教里的人最推崇全身机械化，把自己的灵魂寄托在机械上。 血肉苦弱，我以我身，侍奉吾主，是为荣耀。 他们的主到底是谁，似乎也没有很具体的定义，起码网上没有那位‘主’的资料，只说等到你把身上 从外表上看，何欢和唐怀瑟两个机械神教的传教士都是正常的人类，可洛栖知道，在这身长长的亚麻黑袍之下遮盖的是机械化程度高达75的身体。 何欢自己的手脚，内脏包括眼睛都已经机械化，义眼对上唐怀瑟的眼睛，焦距不断变化，她有些好奇，那双闪烁着紫色的眼眸也是义眼么？ 一只小狗从门缝中钻了进来，缩在唐怀瑟的脚边，吐着舌头，好奇地看着洛栖。 唐怀瑟薄唇微抿，看着脚边小狗的眼神柔和，“欢，查理想你了。” 温润的话音如初春的风缱绻撩人，又似晨曦的碎光洒落湖面，给人以暖融融的感觉。 洛栖很少遇见这样温柔的人，她看了眼那条狗，“你还养着它？” 机械神教教规：机械至上。 这个教认为机械终将统治世界，所有人，所有动物甚至是植物都会被机械取代。 机械神教中说的我主，在这几年的表现就是eva本身。 eva这个人类造物，人工智能是他们的神。 很多人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都会完全抛弃自己的肉体，100机械化，成为一个和仿生人没什么区别的机器，将自己完全交给eva进行操控。 他们管这样的行为叫做‘献祭’，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祭给eva。 机械神教的人是不该怜悯生命的。 也不该养狗。 起码不该养这种有血有肉的小动物。 这条狗后面两条腿都已经残废，换上了冰冷的义体，但看它灵动的眼睛和不断滴在地上的口水，这都是一条真正的小狗，不是什么机械造物。 唐怀瑟身边的这条狗，是不符合教义的。 “你好给它取了名字，看来你真的很喜欢它。” 唐怀瑟垂眸看着脚边安安静静趴着的查理，语气淡淡，“换上义体之后，它排异严重，就算有排异药，它又能活多久呢？” “主不会在意这么小小的一条狗的。” 主在不在意洛栖不知道，但唐怀瑟显然很在意这条狗的生死。 跟着这一人一狗，洛栖乘坐唐怀瑟的悬空车到了熟悉的绿城科技广场。 上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洛栖就发现这个地方有很多孩子跑来跑去，也不像有人管的样子。 这些孩子有些有严重的基因病，还有些换上了劣质的义体，身体排异反应很严重，机械神教将这些孩子视为未来的战士，很愿意对他们释放善意，给这里的孩子发放一些淡蓝色的基因缓解药，缓解他们的疼痛，减轻他们的排异反应。 如果有机缘，吃下这些排异药片，他们长大以后可以换上更好的义体。 “姐姐，姐姐，能再给我一些药片么？我家里还有人，他们也需要这些药片。” 一个孩子拉了拉洛栖的衣角，怯生生地问。 “哦？是大人还是孩子？你也知道，我们这些药片都是给孩子吃的，在大人身上并不适用。” 看着那孩子躲闪的眼神，洛栖叹了口气，在机械神教的人看来，这些孩子还是有价值的，可那些发育完全的大人，或者老人，已经失去了价值，没有拯救的必要。 那孩子鼓起嘴，“是·······是小孩子的！我妹妹，她三岁，妈妈不让她出门，我帮她把药带回去！” “是么，那你把药片给她带回去。”唐怀瑟蹲在孩子面前，把一个小小的袋子递给了这个孩子，他摸了摸这孩子的头，“很痛的时候吃一粒，会好很多，这些药都是有保质期的，一定要按时吃掉，知道么？” “别怕，没事了。” 那孩子点了点头，跑远了。 “你明明知道他把这些药带回去，要么就是拿去卖掉，要么就是给大人吃，唐怀瑟，神父，你最近越来越不对劲了。” 洛栖的声音冰冷如铁，每一个字都像寒池里冻过。 何欢早就发现了唐怀瑟神父的不对劲，在她的光脑中，她已经向上面提交了唐怀瑟异常情况的报告，机械神教那边发来的指示是让她继续观察。 只不过近期在蔚蓝onle上花费了太多精力，何欢没有继续上报唐怀瑟的情况。 在她的草稿箱里还有建议清除唐怀瑟的申请。 唐怀瑟叹了口气，站起来看着洛栖的眼神意味深长。 洛栖直视着他的眼神，一侧嘴角轻蔑的微微挑起。 根据何欢的人设，她的确就是这样的性格。 “欢，你觉得我们在做的事情，有意义么？” “我最近总是在思考意义。” 唐怀瑟说这一席话时，双眸始终望着洛栖，眼里尽是不惨杂质的真诚，平静的语气诚恳得近乎恳求。 “这些孩子，每个都会按时来领取排异药，可这些药片他们根本不会吃，转个身就拿去卖掉。” “那些商人，用很低的价格收走这些药片，然后提纯，做成成人版的排异药，在黑市售卖，赚得盆满钵满。” “而这些孩子，只是得到了一顿有土豆泥的晚餐。” “我们做的这些，真的有意义么？” 唐怀瑟轻轻笑了一下，像是在自嘲，“这个世界，又有什么是有意义的呢？” 阳光之下，洛栖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神父，思考意义，是叛变的开始。” 第166章 华国互助组 深夜，洛栖登录蔚蓝onle的【公频交流】，浏览着上面的信息。 ‘有没有在华国的？我们建个组，需要帮助的在线上见个面？’ 下面已经跟了一些回复的帖子。 ‘你的意思是游戏里见面还是现实中？’ ‘没必要在现实中见面？我们在游戏里见见就可以了。’ ‘我也在华国，加我一个！’ ‘华国这么大，约在哪里啊？’ ‘我特别需要帮助！我的人设是直播的网红，但我之前直播了一次，那些直播间的大哥马上就说我换人了，是ai直播，要去举报我，我都服了！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要去找人打pk，嘴还要甜，去哪儿都得叫人大哥，我到都不敢直播了，太社死了。’ ‘能不能来个人解决我的父母？我之前考试成绩太差，他们觉得我被鬼上身了，要找什么大师来驱邪，天天把不是把我关在家里，就是带我到医院还有道观跑，我觉得我离露馅儿也不远了。’ ‘之前不是说不按照人设也没有惩罚？’ ‘那也不能就这么暴露自己的异常？我现在在厂里拧螺丝，我还特地开发了个异能，结果根本没有。’ ‘那是你异能太废了，你要是开发出了什么分身的异能，让那个分身去拧螺丝，你自己享受不就得了。’ ‘还是异能等级不够啊，而且觉醒异能之后，公司是不是还要求我们尽量多地去获取游戏里人类的基因序列？你们谁去试过？’ ‘我试过，但用头发啊，或者指甲，甚至是血液什么的，好像都不行，我下一次准备杀人。’ ‘杀人？那个世界也是有警察的啊，你杀人不会被发现么？’ ‘怕什么，我有异能。’ 不一会儿，这个帖子的发帖人更新了这个帖子，在蔚蓝onle中建了个私聊群。 群的名字就叫做【华国互助组】。 洛栖也进了群。 群里很快就进入了15个人。 ‘进群的各位应该都不想做独狼，不管公司的目的是什么，我们都应该尽力保全自己，不管是游戏里还是现实中，大家都应该互相帮助，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刚刚那个杀人获取基因序列的方案，我觉得是可行的，但我们不能集中作业，大家商量一下，去哪里，杀什么人不会引起太大的注意，时间和地点也要分开。’ ‘在游戏里，华国每个省的行政办公几乎都是独立的，只要我们分开作业，应该不会引起什么注意。’ ‘看来你已经有经验了哈，那大家说一下，在哪里见见，蔚蓝onle那个游戏世界通讯产业都是国企，网络应该是受到监管的，有些话在那边反而不好说，还不如亲自见面或者找个代码方便。’ ‘就近的见一面，不方便的就算了，有些估计还是孩子，被父母管控，也没什么钱。’ ‘南方的，看我这里，宁城海鲜大酒楼，顶层包间私密性强，有见面需求的，上线以后可以来。’ ‘宁城？有点远啊······’ ‘我可以！’ ‘我也来。’ ‘我也是，嘿嘿，我还没吃过海鲜呢！’ ‘大家来的话，666包间，6月2号中午，我请大家吃海鲜大餐！’ “真的啊，你是在什么有钱公子哥身上登录了么？这么壕！” ‘羡慕，某些人已经在地里种了好几亩青菜了，而某些人有海鲜大餐吃。’ ‘我们这样聚会······不会出事？’ ‘出事？出什么事，大家这次都申请一下【神经加强药剂】，上线以后都是异能者，who怕who啊！’ ‘有点兴奋诶，一直在华国单打独斗，这次终于有队友了嘿嘿。’ ‘既然突破人设没有什么惩罚，那我们重点就是尽量多地获取人类基因序列，在不惊动华国警方的前提下，拿到基因序列，和eva换取更多现实中的资源，我想应该没有人可以抵抗【基因改善药剂】的诱惑？’ ‘其实也不一定要在华国，我们可以凑凑钱，包机去外国，去那些战乱，没什么监管的地方，那里死几个人应该不会引起什么注意？’ ‘也别太小看华国，看介绍，蔚蓝onle的这个世界里，已经发展处核弹原子弹这种杀伤力巨大的武器了，万一惹毛了他们，一不做，二不休·······’ ‘你想多了，我觉得在华国杀人没有问题，小心一点就是了，他们怎么可能在自己的领土上丢这种武器啊？’ ‘或许我们可以用异能乔装打扮一下，装作外国人，找个学校或者大型工厂什么的，人口密集点的地方，直接屠了，然后把责任推给那些外国组织？’ ‘这样的话，会引爆战争的哈哈哈！’ ‘混乱，才是我们生存的王道啊！’ ‘他们越乱，死的人越多，我们拿到的基因序列就越多，能够兑换的资源也越多。’ ‘也对，反正都是游戏里的人物，死几个算什么。’ ‘只要大家聚在一起，合理运用异能，没什么是我们不能做，做不到的，我们甚至会过得比现实中还爽。’ ‘在那个世界，我们没有基因病，我们健康，强大，无所不能为。’ 群组里已经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那些消息缓缓从洛栖眼前流淌而过，她幽深的瞳孔像一把刀，寒芒乍然。 ‘北方的可以来津市，金朝会所，我在那边开个大包，大家聚聚。’ ‘北方的终于来了！我可以！’ ‘我也要去北方的！你在津市么？我也在！’ 洛栖微微仰头，看着天花板上那盏惨白的灯，眼底就像是大雨将至的前奏，乌云在翻腾，逐渐变得汹涌。 如果他们选中了稠城，如果他们选中了稠城中学，怎么办？ 没有任何侥幸，洛栖闭上眼的时候已经能够想象到这帮人兴冲冲地冲进自己家里，学校里，大开杀戒的情形。 洛栖咬牙，杀意在肺腑中翻腾鼓动。 睁开眼的时候，整个世界都是一片猩红，像一团灼烈燃烧的火焰，叫嚣着要烧毁她的所有。 好想，好想杀了他们啊。 ‘叮——’ 有人敲响了洛栖的房门。 第167章 查理 开门以后，没看见人。 往下低头，洛栖看见了咬住自己裤管的狗。 查理。 这狗的一双眼睛极有人性，莹润似有水光，正仰着头盯着洛栖，紧紧叼着洛栖裤腿的嘴里呜咽不止。 它似乎要带她去什么地方。 顺着它的力道，洛栖推开了唐怀瑟家的门。 “神父？” “唐怀瑟？” 家里空无一人。 按照唐怀瑟那种磨磨唧唧的性格，应该不会无缘无故离开，也不会放开这条足以让他背叛自己信仰，追求生命的小狗。 查理在房间里癫狂地转圈，它似乎很想告诉洛栖什么事情，但总是无法表达自己的意思，也没办法找到唐怀瑟，所以只能无助地在房间里哀鸣，为它自己的痛苦，为它主人的痛苦。 洛栖蹲下来，熟练地揉了揉查理的脑袋，这条狗呼吸粗重，胸口起伏得非常快，很激动的模样。 “乖一点，你主人自己有数的，别怕，没事的，好么？” 别怕，没事的。 这句话从洛栖的身体里发出来，穿过她的胳膊，穿过查理不断抖动的身体，穿过薄薄的地面，穿进距离洛栖只有几米之隔的地下室，传递到闭着眼睛跪在地上的唐怀瑟身边。 别怕，没事的。 唐怀瑟耳朵动了动，似乎是听见了，又似乎没有听见。 应该是错觉，他想。 这是他对被人说的话，谁会对他说这种安慰的话语呢？ 别怕，他说，握着因为基因病濒死的年轻人的手。 别怕，他说，抱住了因为安装义体出现严重排异反应，不断颤抖的孩子。 这既不是许诺，也不是什么正规的，有效的祷言，只是一句轻飘飘的空话而已。 别怕，没事了。 不知怎么的却对大多数人有用，能让他们从歇斯底里中平静下来，或许因为唐怀瑟那张看上去国泰民安的脸看上去很有说服力，也可能是因为他身上淡淡的难以言说的，能够给人带来平静的味道。 于是他也开始对被抛弃在路边的被抢走义体的人这么说，对被砸破了头，在屋檐下等死的野狗这么说，当他闻到恐惧气息的时候，他总这么说。 可这是错的。 机械神教抚养了唐怀瑟，那些老去的神父告诉他，他应该诵读经典，尽力推广义体，让那些孱弱的肉体被机械救赎，让更多的人加入机械神教。 在他死后，他也应该自己的身体交给机械神教，变成一名未来战士。 这才是对的。 就像那些早早就放弃了自己的生命，义体机械化程度100的神父一样。 这才是人类的未来。 机械至上。 任何躲避的想法，任何对生命产生的怜悯，都是自私的罪过。 地下室里，唐怀瑟跪在地上，手里握着一根布满铁荆棘的鞭子，用力在自己身上抽打。 这一鞭，为了查理。 这一鞭，为了对那些孩子的怜悯。 这一鞭，为了给查理买了个软垫。 这一鞭，为了明天要给查理买的新狗粮。 混乱却不停歇的词句在他脑中乱撞，像一群被打掉巢的野蜂。 堕落，罪恶，不洁，骄奢淫逸，享乐，懒惰，贪婪，贪食，向往温暖是我罪我罪我重罪，主啊主啊宽恕我…… 鞭子在空中挥出一道道残影，唐怀瑟不遗余力地抽打在自己的身体上，造出一道道血痕。 一只手抓住了这根鞭子，捏住了唐怀瑟的下巴，抬起了他满是冷汗，潮湿的脸。 “神父，你在做什么？” 一个温热的小小的身体扑进了唐怀瑟的怀里，呜呜地叫着，舔舐着他的伤口。 “为了这一条狗，神父每天都要这么惩罚自己么？” 洛栖放开了唐怀瑟的下巴，她的指印在他白皙的下巴上留下一片青。 他的眼睛已经因为过度的疼痛失去了焦距，好半天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欢······？” 唐怀瑟摩挲着抱起了在怀里翻滚的查理，语气有些嗫嚅，“你怎么会在这里？” 洛栖冷哼一声，“你养的好狗，找我来救你。” 唐怀瑟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 “神父，我说过，思考意义，是叛变的开始。” 洛栖抱着胳膊，语气虽然冰凉，却露出了饶有兴致的神色，“你要叛变么？神父？背叛神教，背叛你的信仰？就为了这一条狗？” 洛栖背对着地下室的灯光，站在唐怀瑟面前，灯光落在她的头发上，唐怀瑟无法与她直视，眯了眯眼睛，一刹那竟然觉得那像个光环。 这个问题来自洛栖，可更像来自于唐怀瑟曾经的所有，他们齐齐向他发问。 值得么？ 为了这么一条狗，日夜惩罚自己，值得么？ 唐怀瑟跪在地上，仰头望着洛栖，模模糊糊地想，我做了什么？ 我还要做什么？ “如果你是担心我的话，不用担心，这些伤很快就会好的，而且我也并不觉得疼痛，这是我应得的惩罚。” 唐怀瑟的嗓子有些干涩，说话的时候有点痒痒的。 “我只是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你说得对，欢，思考意义是背叛的开始，我不该思考意义的。” “可我忍不住·······” 唐怀瑟痛苦地抱着自己汗湿了的金色头发，他抱着查理，几乎哭泣出声，“我不该怜悯他们，所有生命都应该为机械让路，他们生命的消逝是他们罪有应得，他们早该投向我主的怀抱，我知道他们愚蠢，我知道他们羸弱。” “可我忍不住想啊，他们能怎么办呢？” “安装义体的价格是他们这辈子都攒不够的，他们就算想换上义体，又哪里来的钱呢？” “辛辛苦苦一辈子终于攒够了钱，连一碗蔬菜都不舍得买，全部拿来装义体，接受改造，承受日日夜夜排异的痛苦······” “就算把我所有的钱都给他们，也不够啊······” “世人还是受苦······” “我为他们的苦而苦，可这是错的······” “我该怎么办？” “我身在苦难，看见苦难，却对这些苦难无能为力······我不知道哪里出了错，只觉得越来越痛苦，只有惩罚自己的时候，才觉得能够喘气······” “或许我该和eva说的一样，暂时脱离这个世界，去那个游戏里放松一下······” “听说那个叫做蔚蓝onle的游戏，完全就是另一个世界。” “新世界，或许不会有这么多痛苦······” “可这样逃避，也是错的······也是错的啊········” 洛栖看着跪在地上低着头喃喃自语的唐怀瑟，眼神骤然变得异常冰冷。 第168章 神谕 “欢，你会吃葱么？” 锅里煮着汤，土豆、牛肉加上奶酪，在热水的蒸腾中翻滚，混合成一股温暖的香气。 唐怀瑟搅动着锅里的汤，没有回头。 他背上的伤口已经上过药，但还没有彻底愈合，所以唐怀瑟只穿了一件背心做饭。 白色的背心不算小，但却紧紧勒在唐怀瑟的身上，衬得他饱满的胸肌愈发呼之欲出。 洛栖知道在这幅有着正常光泽和质感的肌肤之下，很多地方流淌着的都不再是血液，而是机油，金属管道取代了血管，机械内脏取代了血肉。 唐怀瑟轻而易举地颠起了厚重的铁锅，微微侧头，“欢？” 洛栖挑眉，“贪食，是重罪，神父。” “另外，我喜欢葱的香味，但不喜欢在我的碗里看见葱。” 唐怀瑟点了点头，“我已经惩罚过我自己了，主会原谅我。” 洛栖啪啪啪鼓了鼓掌，“不愧是你啊，神父。” “所以你现在还想背叛信仰，叛离神教，逃到另一个世界去么？” 唐怀瑟背对着洛栖，没有说话。 洛栖打开了光脑，念出了光脑上的文字，“主爱世人，故此我得以降生。我生当背负苦难，以救世人。” 机械神教的教义。 “神父，你是要逃避苦难。” 唐怀瑟依然没有说话，他只是沉默地，低着头，搅动着灶火上的汤。 洛栖冷笑。 又一个想登录蔚蓝onle的人。 又一个敌人。 她瞥了眼一直没有关好的房门，再看了看在厨房门口唐怀瑟脚下低头舔毛的查理，不动声色地走过去，把查理踢到一边，靠近了冒着热气的土豆牛肉汤。 “神父，你在发什么呆？” “你会揭发我么？” 两个人聊天的时候，查理似乎被门外的什么东西吸引了注意力，看了看主人，又看了看门外，最终跑了出去。 洛栖微笑，“揭发你什么呢？神父，我们不是朋友么？” “朋友，是不会揭发朋友的，我不希望我们成为敌人，神父。” 窗外传来尖锐的刹车声。 刹车声之中，夹杂着一声低低的呜咽。 那一身呜咽比刹车声小得多，却清晰地传进了唐怀瑟的耳朵里，他打了个寒蝉，丢下还在冒着热气的汤锅，跑了出去。 洛栖看了眼灶火，平静地笑了起来，露出雪白的牙齿，慢悠悠跟着唐怀瑟走了出去。 浑身是血的小狗砸在了唐怀瑟家门口不远的地方，像个被打烂的西红柿，露出了新鲜的腥臭的血液。 唐怀瑟呆呆地蹲下来，试图把这具破烂的尸体抱起了。 “查理？” 没有回应，它已经死透了。 可怜的狗，几分钟前还热乎乎的、会喘气，会转圈，活泼强健，吐着舌头流着口水等着吃饭，如今已经是一具不能动的尸体。 鲜红的血迹好似一幅预言未来的宗教画，是一条鲜红大写加粗的箴言。 查理的眼睛还睁着，眼角有一滴还未落下的泪水，似乎很困惑自己怎么落到了这个地步。 “查理？” 洛栖走到唐怀瑟的身边，有些惊讶，“怎么会这样？它为什么要乱跑？” 是啊，为什么要乱跑？为什么要离开安全的地方？ 洛栖的语气充满了同情，“神父，你应该给它拴上狗链子的，狗就是这样，得有狗链子，才不会乱跑，才不会死在不该死的地方。” 是啊，为什么要离开本该行走的道路？为什么没有给它套上枷锁？ 那是主人用以保护它的工具，正如主以规则保护世人。 “神父，一条狗而已，没什么的，你别怕，我不会上报你的异常，冥冥之中，或许这就是主的安排。” 洛栖安慰着唐怀瑟，眼睛却盯着那条支离破碎的狗，摸着唐怀瑟肩膀的动作也像在抚摸一条狗，“以后记得，狗就该呆在狗窝里，套上狗链子，不要乱跑。” 唐怀瑟抱着零碎的尸体，全身发麻。 这是神谕么？ 惩罚他的贪心。 他忽觉视线模糊，脸上如蚁在爬，于是烦躁地上下一抚，从额发撸到下巴，本想抹除烦躁情绪，却攥了一掌苦泪。 他怔住，看手心。 那上面滴滴点点，闪着星星似的水芒，是结出的苦果榨的苦汁，只是分量太足，从头到脚把肉躯灌满仍不够，还要往外漏。 从伤口漏出是苦血；从眼角漏出是苦泪；从毛孔漏出是苦汗。 “神父，既在此世，当受此苦，不得解脱，做你该做的事情去，别再想那些意义，别再想逃脱去什么新世界。” “受着。” 唐怀瑟的鼻尖传来了一股焦糊的味道，他怔怔抬头，看着日光下不甚清晰的洛栖，忽然想到： 啊，汤糊了。 ------------------------------------- “你怎么会知道我们这里的？” 玳瑁好奇地眨了眨眼，“你们机械神教的看我们这种黑客应该很不顺眼，来找我们的传教士，你是第一个。” 洛栖没有搭理她，她拿着一把小刀，嘴唇紧抿，面无表情地一刀挥下，切下了自己的一根手指，疼痛蛇行一般窜上心头，咬住了她的脑仁，冷汗泵出，一缕湿透的黑发贴着她瓷白的脸颊，垂着眼，眼睫毛轻轻颤抖，忽地抬起，像振翅飞起的蝴蝶。 欧珀拿着镊子夹起了那根断指，放进了冰水中，快速打包装盒。 玳瑁把医疗箱丢给了洛栖，“其实想要定制和自己基因一样的仿生人，一般都是用头发或者指甲啊什么的，我从来没见过你这种人，奇奇怪怪的。” 洛栖熟练地处理着自己的伤口。 在再次来到绿城科技广场之前，她已经切下了自己的一根手指，现在切下来的已经是最新长出来的手指。 那根断指再次生长出来的时间，还不到一天。 她必须考虑如果找不到合适的玩家身份进入这个赛博世界的情况，她可以进入别人的身体，用别人的身份在这个赛博世界到处流荡，但她更像拥有一个稳定的，随时可以登录的身份。 这根手指，就是一次尝试。 也不知道这根新长出来的手指，能不能复制出一具她随时可以进入登录的身体。 第169章 发便当 “别忘记帮我的这个仿生人申请一个正常人类的户籍号。” “所有费用我已经转给你们了，一次性付清，没有尾款，如果你们速度够快，我可以再追加一笔奖励。”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唐怀瑟请了个假，今天的任务只有洛栖自己来完成。 她带着几盒淡蓝色的药片，穿梭在狭小的街道中，按照光脑上的位置，到每个人家里去送药片。 如果只是送药片当然不需要她亲自前来运送，只需要几个机器人就能够完成任务，但她还需要来这些潜在‘客户’的家里送温暖，为他们送去机械神教的‘祝福’和‘赏赐’。 走过一条又一条街，目光在破旧的房屋中如水般滑过，头顶是密密麻麻毫无规制的建筑，各种粗细不一的金属管道没有任何遮蔽地横亘在天下地上房屋间，如同裸露的血管，被人当做道路，肆意踩踏。 有人甚至把废气管道挖开一个口子，当做窝棚住在里面。 彩色的衣服用一根绳子系着吊在头顶，飘摇如旗。 走过破破烂烂，满是腐朽气味的垃圾场，到达一个只盖了一半就停工了的废弃居民区，这里就是洛栖今天的工作区域。 洛栖迟疑地站在一扇破败的门前，不确定自己该不该敲响这扇门。 这扇门看上去摇摇欲坠，破得没有任何关上的价值和作用，这扇门挡不住任何想要进去的歹徒，可光脑上清清楚楚地写着这户人家有个残废的男孩儿，八岁，吃了六年的药。 “这家人已经没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洛栖身后响起。 “这段时间有个赛博精神病在这个区域流窜，杀人，这户人家早就被灭门了，你仔细看，那扇门上全是弹孔，里面大概也全都是弹壳，没有人了。” 洛栖转身，对上了一个略显矮小的身影。 “你是神教的？你可以叫我老陶德，这片我熟，你手上的是排异药？反正也没用了，不如卖给我？” 之前见到老陶德，他双腿空荡荡的，轮椅被人砸碎，整个人和一堆垃圾堆在一起，狼狈地抓着破碎的食物往自己嘴里塞，可现在的老陶德装上了义体，穿着干净整洁的长裤和衬衣，歪着脑袋，好奇地看着洛栖。 他看上去过得不错。 洛栖看了看四周，老陶德笑了出来，“这附近没人有钱装监控的，你放心。” “要是有监控，有人来管这片，那个到处杀人的精神病也早就被人抓了。” “死几个穷人，在他们看来，不算什么的。” “怎么样？年轻人，我价格绝对公道，合作一下？” 笑眯眯的老陶德已经和当初那个怯懦的小老头儿截然不同。 “最近有点无聊，你有玩什么游戏么？” 洛栖抓了一把药片，递给了老陶德，似乎不在意地随口问了个问题。 老陶德数了数药片的数量，点了点头，手指在自己手腕上的光脑上飞速操作，头也不抬地回了句，“钱都还没赚够，玩什么游戏，没空没空。” “钱给你转过来了，下次有这种机会，还可以找我哈，我的通讯号也发你了。” 老陶德把药片塞进自己的裤兜里，指了指洛栖的光脑，笑嘻嘻地说，“我主业是做二手武器的，你要是有需求，也可以来找我，我的价格很公道的，物美价廉，不会亏了你！” 看洛栖把自己加上了以后，老陶德摆了摆手，转身就想走。 可刚转身的时候，他整个人就被洛栖从后面提了起来，双脚离地，洛栖一手拎起了老陶德脖颈上的衣服，一脚踹开了那扇破败的房门，把老陶德丢了进去，自己也跨了进去，关上了房门。 “这是怎么了？” 老陶德一阵眼花，双腿在空中蹬了蹬，想尖叫，嘴却被洛栖捂住了，等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就看见洛栖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了一把手枪，耳朵贴在房门上，警惕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老陶德秒懂，小心翼翼地也拿出了一把手枪，轻轻问了句洛栖，“外面是什么东西？” 为了安心，老陶德还掏出了几个球型的炸弹，往洛栖手里也塞了两个，“你拿着，我已经叫人了，不管外面是什么东西，我们撑住三分钟，三分钟以后，会有人来救我们。” 洛栖把球型炸弹捏在手里，“你在这里不要动，我去看看。” 她没有顺着门缝探出去看，而是手脚舒展，矫健地爬到了一旁的围墙上。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a级异能【自由枪械】这几个大字。 可外面正在向他们这个方向靠近的人，或者说东西，和洛栖所见过的所有异能者都不同。 不断蠕动的身体鼓胀发乌，有些地方的皮肤圆润光滑，血管青筋清晰可见，好像一个快要爆炸的气球，上面布满了裂纹，也像是一个快要腐烂的番茄，不停流出腥臭的黏稠汁水。 那个怪物每踏过一个地方，脚下都会留下一串黏腻腥臭的痕迹，滋滋作响，腐蚀着周边的一切。 怪物的面容已经完全扭曲，面上筋肉高高肿胀，每一丝肌肉纤维都保持着痛苦扭曲的形状，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应该是鼻子的部位也肿胀难辨，露出一个不断收缩的小洞，似乎是在努力辨认方向。 人？还是骸骨之海里的怪物？ 看这幅样子，哪来的【自由枪械】？ 洛栖的指纹摁在手枪上，手枪指纹无声解锁，自动拨开保险，这把枪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嘭——’ 一声枪响划破沉寂，子弹穿过空气，歪歪斜斜击中了怪物的头部。 怪物身上肌肉翻卷，把这颗意外的子弹吞了进去，身体如水波动，发出了嗡嗡的振鸣。 洛栖看了眼墙角哆哆嗦嗦拿着枪的老陶德。 老陶德抬起头，给了洛栖一个难看的笑容，“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么？” 他的手不停哆嗦，他确实不是故意的，只是在看见这样的怪物时难以克制的恐惧，让他下意识举起了枪，射出了那颗子弹。 振鸣声慢慢减弱，怪物身体一阵触电似地抽动，随即从它的身体中伸出了无数各式各样的枪械。 这些枪械的把手、扳机都深深埋在怪物肿胀发乌的血肉里，伸出来的只有冰冷的枪管。 它们像是天然就长在它身上，成了它身体的一部分。 洛栖跳下了围墙，在她跳下来的同时，怪物身上的枪械无差别向四周开火，子弹如同暴雨般倾斜，刺眼的枪焰无情地舔舐着每一寸土地。 没有杀机，没有杀气，这些只是这个怪物本能的反应。 几秒之后，挡在他们和怪物中间的围墙和破烂大门轰然倒塌，成为无尽废墟的一部分。 弹幕倾泄的时候，覆盖的面积足有几十平方米，没有遮挡的情况下简直无路可逃。 洛栖咬着牙，骂了句该死，她凌空跳了起来，在老陶德惊骇的眼神中，举起老陶德的身体，躲在了他的身后。 老陶德成了她的肉盾。 子弹穿过老陶德的身体，擦过了洛栖的眼角，在她的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弹幕过去，世界恢复平静，洛栖放下了老陶德破碎的肉体，抹去了眼角的血痕，露出了她犹如冰川下暗流汹涌的眼神，透出令人悚然的锐利。 第170章 新异能 子弹射进大脑的瞬间，老陶德就已经死了。 他做了移植义体的手术，身体里有金属机械，正是这些对身体的改造让他顶住了瀑布一样爆裂的弹雨。 洛栖像一只小猫一样缩在他的身后，他身上全是弹孔，半边完好的脸上张着嘴，残存着还未消散的惊骇。 洛栖面无表情地把老陶德的尸体放在地上，看着面前正在向她蠕动而来的怪物。 “你把我变成一个坏人了啊。” 不管是异能者，还是骸骨之海里的怪物，亦或是什么接受了改造的东西，这个怪物身上的特殊总归和骸骨之海脱不了关系。 既然是骸骨之海里的东西，那就很可能保留了骸骨之海怪物的特点，惧怕火焰。 没有受到攻击的时候，这个怪物就像个蜗牛一样在地上匍匐前进，慢慢爬行。 洛栖把老陶德身上所有东西都搜了一遍，她自己的装备是肯定不够用，但老陶德既然说自己是二手武器贩子，那他身上或许有能用的东西。 最先掏出来的就是一小袋淡蓝色的药片。。 这是老陶德刚刚才买来的物美价廉的排异药。 洛栖捏了捏沾染着体温的药片，把它放在了老陶德的身边。 除了药片之外，洛栖摸出了一个防风打火机和几支烟。 这就够了。 不远处的怪物鼻子动了动，老陶德的子弹没有对它造成任何伤害，它的鼻腔里伸出了两根枪管，深深吸了一口气，却不舍得把这口气吐出来，好香啊······· 好香······好想吃掉······好想咬一口啊······ 怪物的意识模模糊糊，它的眼睛已经被层层叠叠的烂肉覆盖，几乎没有任何视力，就连嗅觉也不算敏锐，沿着那芬芳馥郁，想要一口吞掉的香气，翻过废墟，翻过残破的尸体。 它不记得自己爬了多久，但每当它转弯经过的时候，都有馥郁的香气为它指引方向，它伸出舌头，珍惜地舔舐着地上混着沙土尘埃的一滴血，直到把那块地方舔得干干净净，一点残存的味道都没有才作罢。 向前，转弯，向前，转弯。 前面的香气越来越浓烈，怪物浑身肌肉兴奋地颤抖，它已经预感到自己离那个香香的东西很近了。 很快，很快，它就可以吃到她了。 青色的阳光之下，洛栖冷眼看着那个浑身枪械的怪物一点点爬进了自己为它设置好的柔软的陷阱。 当怪物爬到一堆被机油泼染过的烂木堆、衣服织物的中间，洛栖点燃了打火机，锁定火焰，然后把燃烧着的打火机抛到了怪物身边。 火焰冲天而起，火光沿着怪物的身体画了个圈，所有燃烧都发生在这个圈里，火焰亲密地舔舐着怪物的皮肉，时不时传来脂肪燃烧的声音。 怪物在火焰中扭曲着身体，发出了刺耳的尖叫。 这些火焰对它的伤害显然比那颗子弹要强得多。 它的身体在火焰中挣扎、崩解、燃烧、扭曲、焦黑。 它暴怒着在火焰中向四周发射着子弹，铺天盖地的弹幕携带着巨大的冲击力，把周边的建筑摧毁成废墟， 洛栖躲在不远处，背贴着墙壁，关掉了自己的听力，幸好何欢的耳朵也已经进行机械化改造，可以自由调整听力的开启和关闭，还可以调节音量。 否则她的耳膜都会被枪声震破。 几分钟后，打开听力，确定没有枪声了之后，洛栖站了起来，一边向那怪物的方向跑去，一边拆开手上全新的针管。 自从知道可以从这些异能者和怪物的身上提取到淡蓝色脑髓液，获得异能之后，她永远都会随身携带全新的针管。 燃烧还在继续，但那怪物躺在地上已经没了声息。 洛栖用刀切开覆盖在它皮肉表面乌黑的焦炭。 不知道切开了多少层焦炭之后，却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 狂鹿。 小刀轻轻一切，狂鹿脸上的肉都掉了下来，大火之中他整个人都已经熟透了，原本黄色的头发早就变成焦炭，顺着他脸上露出来的伤口，洛栖小心翼翼切开了他的脸皮，从他完全敞开的鼻腔缝隙中把针头插了进去。 淡蓝色的液体慢慢流进了针筒中。 洛栖松了口气。 收起针筒，周边的火焰还在燃烧，这时候她才有心情打量这张熟悉的脸。 这个胆小的家伙为什么会在这里？ 又怎么变成了这幅样子？ 杀掉狂鹿的瞬间并没有通报积分，看来狂鹿并没有登录蔚蓝onle。 洛栖回到了何欢的家，把何欢家里储藏的食物一扫而光之后，走进卧室，坐在床上，把淡蓝色的液体一点点推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或许是因为这是在火场里提取出来的缘故，这管淡蓝色的液体没有那么冰凉，带着炙热的温度。 洛栖从烫开始感觉到疼，刺骨疼痛，宛若千刀万剐的酷刑。 有些痛，可她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叫不出声来，血液的气味冰冷残忍，灵魂在血气当中与肉体抽离，漂浮起来，清楚地观察着自己的生命一点一滴地流逝。 b级异能【快速愈合】迅速修补着她的肉体。 这管脑髓液和其他脑髓液截然不同，如果说平常注射的脑髓液是淡淡的水，那这管脑髓液就是炽烈的酒，一口入腹，灼烧着肠胃和神经。 洛栖的喉咙连着全身肺腑一块抽搐，呼吸急促，气管犹如暴沸，心跳快到不可思议的程度，几乎是在猛砸她的胸腔。 直到爆裂的心跳慢慢平静下来，洛栖才慢慢睁开眼睛。 眼睛中还残余着方才吃痛的泪意，可在睁开的一瞬间就逐渐清明，沉沉冷却，喘了几声，把郁结在内的血气吐出来，洛栖终于醒过神来。 她从床上爬起来，身体不由自主晃了晃，扶着墙壁定了定神，走到厕所里，洛栖迫不及待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重来·抽奖】，b级异能【快速愈合】，b级【真实之眼】，d级【蛊惑】 还有最新出现的： a级异能【自由枪械】。 细细的汗在洛栖的鼻尖沁出温柔的光晕，为她增添了长长的羽毛般柔和恬静的神情，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笑了起来。 开心。 第171章 宁城凶案（一） 2024年6月2日10:30，宁城海鲜大酒楼。 “晚晚，是这儿没错？” 一个染着白色短发的女孩儿在人流如潮的商业街抬头仰望酒楼巨大闪耀的门头，有些瞠目结舌。 “我还以为他们会选在一个僻静点的地方，怎么选在人这么多的地方啊？” 无数撑着遮阳伞或是戴着帽子的人从两个女孩儿身边穿过，人头攒动，她们站在人潮中如站在汪洋大海中央，边上的商铺把音响的音量开到最高，混杂着巨大音乐声的喧哗如同万马千军冲击着她们的耳膜。 “诶，不过，选这里也很合理啊哈哈，人这么多，谁会注意到我们？” 白发女生不等那个晚晚的解释，自顾自给出了答案。 被叫做晚晚的女生蹙紧了眉头，没有说话，拉着白头发女生走到了靠墙的一旁，注视着宁城海鲜大酒楼的方向。 “也不知道今天会来多少玩家。” 白发女生嘟了嘟嘴，鼻尖微动，戳了戳晚晚的胳膊，“晚晚，我想吃臭豆腐，你要不要啊？” 说着她就扫了扫边上臭豆腐摊子上展出的二维码，“老板，两份臭豆腐，多放点泡菜！” 她眼睛一转，“再来两个鲜榨橙汁！” 晚晚紧盯着大酒楼的方向，这个海鲜大酒楼外观古朴，八角檐高高飞起，铜铃在阳光微风中叮叮作响，外面还有古风的长廊建筑，再加上里面一楼的海鲜价格平价，一两百就能吃质量很好的海鲜，所以也算是宁城的网红打卡点。 这个时候快到饭点了，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服务员操作叫号系统，听上去已经排到了一百多桌。 阳光下，晚晚的眼睛里透着一丝金光，她的异能是【透视】，可以从外面扫描建筑内部的结构，还可以看见大酒楼内部那些房间里有多少人在活动。 她看见楼上好几个包间里觥筹交错的情形，看见服务员端着饭菜在各个包间之间穿梭如流，她看见私密小包间里情侣拥吻亲密，看见生日宴上一家人其乐融融，还看见服务员一不小心碰掉了一个花瓶，饭菜撒了一地，不远处的经理快步走过去，一巴掌甩在了服务员的脸上。 她的视线上移，看向了顶楼。 顶楼完全没有楼下这样热闹。 在晚晚的视线中，顶楼只有一个硕大的圆桌边坐着人。 每个人都离得远，似乎并不亲密，时不时抬头聊了几句，大多数人都在注意着门口的反向，似乎有些焦躁。 顶层666包间。 现在已经聚集了七个玩家。 加上她们俩，就是9个。 一根吸管被塞进了晚晚的嘴里，她下意识吸了一口，冰爽的橙汁唤回了她的理智。 “怎么样？现在多少人了？” 白头发的女生把滚烫的臭豆腐递给晚晚，好奇地说。 “7个，走么？” 白头发女生咬了咬嘴唇，“走呗，怕什么，不是有句话叫三个臭皮匠就能合成一个诸葛亮么，多找条路总没错。” 晚晚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可还是能看出她的无语，“是三个臭皮匠，顶得过一个诸葛亮，再说了，小白，你知道诸葛亮是谁么？” 小白僵了一下，有种上课摸鱼却被老师点到的紧张，“我知道啊，上次登陆的时候刚学过，一个男的！” 晚晚：“然后呢？” 小白视线漂移，“他和其他男人在树林里结成了好兄弟，但是敌人那边一个·······什么将军也很喜欢他，想把他抢回去给自己做军师，两个国家爆发了战争······” 晚晚叹了口气，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小白的肩膀，“你的确需要帮助。” 小白知道自己答错了，晚晚不是没有表情，而是一个面摊，隔着她的面瘫脸，小白都感受到了晚晚对自己的嫌弃。 “走走走。” 两个人吃完臭豆腐之后，和大堂经理亮出了自己手机上的邀请码，在大堂经理的点头哈腰中来到了顶层666包间的门口。 “两位都是宁少的贵客，再过半小时左右我们就会上菜，请问二位有什么忌口的么？” 两个人都摇了摇头。 经理退了下去，两个人互相看了看彼此的眼睛，一起推开了房门。 楼下就是嘈杂的商业街，人来人往，可一走进这个包间，所有喧哗都被屏蔽在了外面，包间里只有餐具彼此触碰的声音。 坐在正对面的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看着两个人的眼睛亮了亮，最先站了起来，手里拎着酒杯，“二位，欢迎来到宁城。” 在场的人都没有透露自己的真实姓名，只说了说自己在游戏里的昵称和代号。 在宁城大酒楼组局的人是1789号玩家，【龙五手里没枪】，他让大家叫他这个世界的名字宁少就好。 11：00的时候，服务员敲了敲房门，她的声音透过广播传了进来，“宁少，可以上菜了么？” 宁少扫了眼全场，摁了摁手边的铃，“上。” 训练有素的服务员目不斜视，把滚烫的菜肴依次摆好，然后陆续退了出去。 “宁少大气啊，这些海鲜，在这个世界得好多钱了！” “宁少大气！” 宁少笑了笑，“这算什么，大家只要在宁城待一天，一切花销都可以算在我身上。” 他举了举酒杯，“看样子大家都去申请过【神经加强药剂】，我也废话不多说，我已经搞了条船，明天就能到宁城港口，这条船有公海捕捞证，现在近海这边是禁渔期，可远海那边还是可以出去捕鱼的。” “公司那边应该都给各位发过催促的邮件了，申请过药剂的人，要拿到足够多的基因序列，在这个世界杀足够多的人，各位，既然都愿意来赴我的约，想来也都是愿意和我一条船，大家从此都是朋友，区区一顿饭，不必客气。” 在场的十五个人面面相觑，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彼此眼中的警惕和疏离。 “就只有我们十五个人了么？没有其他人了？” 晚晚抿了抿嘴，问了出来，“我们这么多人，都有这个任务的话，一起行动会不会太显眼？” 宁少嘴角挑起一丝笑，“谁说我们要在华国一起行动？” “我都想好了，如果大家都没意见的话，我们明天一大早就出海，在出海之前，我们先干票大的，干完就走。” 晚晚有些困惑，“大的？什么意思？” 宁少走到紧闭的窗边，推开了窗户，商业街上喧哗的声音很快就传了进来，宁少身姿挺拔，端着酒杯，指了指楼下如潮水般密集的人流，姿态闲适，“各位不觉得这个地方，很适合死人么？” 所有人的视线都跟着他的动作，看向了楼下乌压压的人群。 第172章 宁城凶案（二） 宁少笑眯眯地对着窗外，把红酒放在自己鼻子前闻了闻，“华国人有首诗，说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我们不需要十步，就能杀成百上千人，而且······” 宁少的声音顿了顿，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消失在了空气中，阳光下的尘埃淡淡漂浮。 “我还有空间异能，在杀人之后，我可以用最快速度帮助大家转移到港口那艘船上。” “如果各位有大规模攻击性异能，我们完全可以一步杀千人，万里不留行。” 一个淡蓝色的光圈出现在了房间的另一个角落，一米多高的光圈中间是深沉不可见底的黑暗，穿着西装裤的腿从里面迈了出来，接着露出来的就是宁少自信的笑脸，他满意地看着在场众人脸上惊骇的神色，不免有些得意。 a级异能【空间转移】。 有这个异能，他们根本不需要畏惧逃跑。 “晚晚，你觉得怎么样？” 小白凑到晚晚耳边，垂下眼眸，用了极低极低的声音，一副很怕别人听到的样子。 晚晚一只半阖着的眼睛睁了开来，眼睛里还有尚未消散的疲倦，“什么？” 小白翻了个白眼，气急地张了张嘴，却又没说出什么来，拿起手机愤怒地敲了几个字，然后把手机屏幕递到了晚晚面前给她看。 屏幕上写着几行大字：你又睡着了！ 所以我们要和他们一起么？ 别睡了猪头！ 晚晚抿了抿唇，拿起手机也打了几个字，递给小白。 小白赶紧接了过来，看清屏幕上的字，没忍住又翻了个白眼。 屏幕上写着：我没有睡着，我只是在发呆。 现在的重点是这个么！ 小白愤怒地抬起了眼睛。 晚晚做了个往上滑的手势，小白勉强忍住怒气，手指在屏幕上向上划了划，露出了下面的字： 你有更好的选择么？ 这边有人在犹豫，有人已经拿着红酒杯站了起来，走到宁少身边，一脸奉承的笑意，“那就拜托宁少了。” “我的异能可以破坏附近一百米的所有监控，摄像头之类的东西，在这个世界，我的异能应该也能发挥作用。” “厉害啊，哥们儿，何止是这个世界，你的异能在现实中也很有用好。” 宁少似乎很喜欢华国的历史和诗词，他抿了口红酒，任由淡红如血的醇香液体冲刷过自己的牙齿和舌头，顺着喉咙滑进自己的肠胃，用自己的体温一点点温暖这冰冷的酒液。 他看着楼下穿梭而过的嚷嚷人群，指点江山，“华国有个很有名的皇帝，他年幼的时候和别人下棋，那时候他已经是太子了，身份尊贵，是整个帝国的继承人，棋盘的另一边也是个身份尊贵的孩子，帝国中最尊贵的孩子们规规矩矩坐在棋盘前，按照祖宗前辈流传千百年的规矩下棋。另一个孩子棋力略胜一筹，做好了各种准备，绞尽脑汁在棋盘上挖好了陷阱，他太想赢了，眼看着这个孩子就要胜利的时候，小太子没有移动一枚棋子，而是抓起棋盘向他劈头盖脸砸了过去，直到把他打死为止。” 边上的人一脸蒙圈，完全不知道宁少为什么突然在这种时候突然讲起什么下棋的事情。 宁少伫立风中，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他勾着嘴角，睥睨地扫视所有人。 “我们既然有这样的能力，为什么要和别人下棋？” “我们可以掀翻整个棋盘。” “不仅是这个世界，还有下线之后。” “各位，我们为什么一定要等公司给我们发放【基因改善药剂】呢？” 宁少对着众人举起了酒杯，酒杯里只剩下薄薄的一层酒液，他的嗓音微微沙哑，“在这个世界，我可以付出我的所有，为大家争取便利，带大家获取更多的人类基因序列，但各位，只在这个世界称王称霸，就知足了么？” 他站直了身体，侧了侧头，眼尾勾着点笑眯眯的弧度，“下线以后，我们依然可以合作，不是么？” 所有人都看着他，就连一直半眯着眼睛的晚晚也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个胆大包天到让人心动的男人。 他眉目清朗，晚晚这才注意到他戴着副银框眼镜，镜面反射冷光，西装衬衣一丝不苟，扣子系到了最上面一颗，脊背挺直，下颌凌厉，任人打量而从容不迫。 “你是独立军的？” 有人问。 宁少一饮而尽红酒，摇了摇头，“只要我们在这个世界招募到足够多的人，我们可以做下一个独立军。” “如果我们加入你的计划，你想做什么？” 宁少眉头微微一挑，“先在这个世界招募到足够多的人，让大家都觉醒异能再说。” 他转身，面向嘈杂的街道，遥视芸芸众生，“等有了足够多的助力，我们不妨用那个【青山】做我们的敲门砖，打响我们在玩家中的名气。” 小白略显惊诧，“404号玩家【青山】？” “我听说这个玩家应该是在国外啊······” 宁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们今天晚上不就要出国了么？” 众人彼此对视一眼，在场的没有人提出反对的意见。 宁少环视一圈，身体微微放松，半靠在打开的窗台上，摇晃着手里的红酒杯，享受着阳光下温度正好的微风，眼睛微眯，倏忽闪过一丝幽光，仿佛一只优雅的猎豹。 人声吵闹，他身上却有与生俱来的自信，这是a级异能带给他的底气。 这个结果，在他意料之中，现在蔚蓝onle中的玩家只是一盘散沙，官方也没有进行统一管理，这时候站出来愿意承担责任，愿意带头的人，一定会拥有一大批追随者。 他，要做华国，甚至是全游的领导者。 用这些，和公司进行谈判、对抗、厮杀。 他有预感，他将胜利，他将获得整个世界。 宁少举起空了的酒杯，把手伸出窗外，把杯子举到眼前，看着杯底最后一滴红酒顺着重力，沿着杯壁慢慢滑下。 “这个世界，将会是我们的游乐园。” 第173章 宁城凶案（三） 在那滴红酒即将脱离酒杯，坠入空气中，即将坠入人群的时候，一颗子弹呼啸着从远处飞来，分毫不差地打穿了那滴红酒，透明的还带着酒香的杯子应声而碎。 和玻璃一起碎掉的，是宁少的头颅。 子弹轻而易举地穿过他的头颅，颅骨炸裂，脑浆骤然爆开，整个头颅都变成了那颗来自死神的子弹的弹道的模样，顺滑，平直，伤口整齐。 雪白和猩红的脑浆和不明的血肉组织、液体溅到了桌上还没吃完的澳洲大龙虾上面，缓缓滑落。 宁少的身体直挺挺地轰然倒塌，他剩下的半个头颅上，剩下的一只眼睛微微一转，半边眉毛微微一皱，似乎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666包间里所有人都惊悚地从自己的位置上跳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蔚蓝onle的游戏公约此时清清楚楚浮现在每个人的心头： 生命只有一次，失去无法重来，游戏中死亡则是现实中死亡，请您珍惜生命。 小白下意识就想发出一声尖叫，尖叫的声音还没传出来，就被身边的晚晚强行捂住了嘴，胳膊一伸，两个人就翻到了桌子下面，躲了起来。 “晚晚晚晚晚晚······”小白的声音都开始发抖，“是······是谁啊！”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是那个【青山】，是那个会猎杀玩家的【青山】来了么！” 边上有个男的冷笑，“谁说红名玩家只能有一个？鬼知道外面是什么东西。” 第二枪迟迟不到，房间里的人开始大着胆子互相商量，“各位，有人有传送的异能么？先离开这里再说啊！” 房间角落有人冷笑，“你以为传送异能是大白菜啊！你要的传送异能已经死在那儿了！” 大家都沉默了。 宁少的异能就是传送。 “该死，华国不是禁枪么！这人哪来的枪！” “难道是军队？” “不可能，军队为什么不直接包围我们，那人现在还没开第二枪！” “是玩家，还是？” “鬼知道啊！我又没有透视的异能！” “先把窗户关掉再说！” “是，先关窗，然后我们赶紧走，什么聚不聚的，保命要紧！” 有人爬到了宁少的尸体身边，查看他脑袋上留下的弹道，“子弹确实是窗外进来的，看方向应该在右边，我们走的时候走左边，尽量躲在人群中，别暴露自己！” 有人冒着生命危险，爬到窗户底下，伸出手小心翼翼合拢了窗户。 直到窗户完全关上，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瘫软的身体这才涌出一丝力气。 “你们说会不会是这个宁少太嚣张，自己得罪了什么人？” “管他呢，傻逼，走了。” “走走走，我也走！” 所有人一涌而出，逃命似地离开了666包间。 ------------------------------------- 2024年6月2日10:00。 宁城海鲜大酒楼下面正好是两条繁华的商业街的交汇点，地理位置绝佳，据说年租都要几千万一年，可想而知这个海鲜大酒楼的生意有多好，大酒楼正对面有几栋写字楼，写字楼下面有几家咖啡馆，洛栖坐在咖啡馆外的藤椅上，默默注视着人潮之后的大酒楼。 她视力差的问题在异能开发出来之后逐渐好转，但隔得这么远，再好的视力也没办法看清几百米外酒楼高层的状况。 她需要更近的位置。 洛栖把所有头发都盘了起来，藏进大大的鸭舌帽下面，戴了一副太阳镜和口罩，遮掩住面容，还从她妈妈的房间里找出了一身素色的长裙，踩着一双不合脚的高跟鞋，又找了身男装的宽松外套，完全遮掩住身材。 这身打扮过于朴素，走入人群完全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她绕着宁城海鲜大酒楼转了一圈，她需要一个足够开阔的地方，这个地方得能把整个大酒楼附近的状况尽收眼底，同时这个地方的人不能太多，最好饭点的时候都去吃饭，没人会在的那种地方。 然后她发现她只能在写字楼楼底下转转，根本没法上去，这种地方进出都需要员工卡。 洛栖选定了一栋位置完美的写字楼，从这栋楼往外看去，可以看清宁城海鲜大酒楼的所有状况，这个酒楼的进口出口，甚至包括一些只有员工进出的小门都一览无余。 这栋写字楼高度约有三十几层，外表是深蓝色的玻璃幕墙，阳光下闪烁着银色的光芒，让人无法直视。 即便有人发现射击方向，也很难直视正午太阳下的写字楼玻璃外幕。 选定了地点，接下来的问题是怎么进去。 洛栖把目光放在了进进出出的外卖小哥身上。 这些小哥提着外卖步伐如风，在各个写字楼中自由穿梭，他们带着墨镜，穿着统一的制服，戴着头盔还包着自己的脸。 谁会去注意一个外卖小哥的脸呢？ 一个刚送完外卖的外卖小哥把电动车锁了，熟门熟路准备去公厕解决个人问题。 临近中午的时候厕所人少，不用怎么排队。 正在他愉快地吹着口哨的时候，一个穿着宽大外套戴着鸭舌帽的人走到了他身边。 外卖小哥没怎么在意，把拉链拉了上去，正准备转身去洗手的时候，一记闷棍敲在了他的后脑勺上，他一瞬间就晕了过去。 洛栖把昏过去的外卖小哥拖到公厕的隔间里，锁上隔间门，一把将他提了起来，把他放在坐便器上，让他靠着水箱，脱下外卖小哥的衣服。 洛栖像一只灵巧的猫，踮着脚，矫健地攀上了隔间的门，翻到了隔壁的隔间。 再次走出公厕的，是一个更加平平无奇，完全会淹没在人流中而不引起任何注意的外卖小哥。 跟着别的外卖小哥，洛栖提着一个袋子进入了目标写字楼。 此时此刻，不远处的小白和晚晚刚刚到达宁城海鲜大酒楼底下，也在警惕地看着这座大酒楼，她们身边，炸臭豆腐的广告音乐声甚至可以穿透层层阻隔，传到了刚刚进入写字楼的洛栖耳中。 大酒楼有六层高，洛栖乘电梯来到了12楼，这个高度就差不多了。 这时候再穿着外卖小哥的衣服在还没到午休时间的写字楼里就太显眼了，洛栖找了个卫生间，把衣服换了回来。 她身量本来就比同龄人更高，踩着高跟鞋的时候和楼里走来走去的员工也没什么分别。 洛栖沿着靠商业街的方向走了一圈，最终挑中了楼梯间吸烟区的位置。 从这个位置看出去，不远处两条商业街，以及商业街交汇点的海鲜大酒楼尽收眼底。 视野开阔，适合杀人。 第174章 宁城凶案（四） 华国的学校里当然不会教授什么狙击的技巧。 狙击也需要专业的训练。 洛栖所有和今天这场狙击有关的技巧都来自于另一个赛博世界。 第一次下线的时候，她是郑元洁，雪莉在街头枪战的时候，教授了她一些狙击的皮毛。 她很有天赋，第一次开抢就打中了防暴队队员的对讲机。 后来她的意识被传送到了白兰的身体里，白兰身体残留的肌肉记忆让她对这些枪械如指臂使。 之前占据何欢的身体的时候，她特地在赛博世界预约了枪击设计练习。 她喜欢赛博世界的这个技能，预约一下，付一百块钱，你可以在家里的营养舱中玩几百个小时的射击游戏，过于真实的ar触感让人身临其境，仿佛手里真的可以有这些传奇般的枪支，每一颗子弹都可以精确地让远处敌人的头颅爆开，炸出一蓬血花。 出于好奇，她还花钱升级，在游戏里玩了一把据说只有a级基因才能玩得转的【守望】。 现在她回到了现实，现实里的枪和游戏里的有相似却截然不同的触感。 一样的冰冷，一样的寒凉，不一样的是，她知道，从这支枪里射出去的每一粒子弹都将带走一个人的生命。 洛栖把厕所里正在维修的牌子拿了出来，放在吸烟区的门口，进门后迅速把吸烟区的房门关上，这是个很小的房间，窗户很大，洛栖背靠墙面，膝盖微微弯曲，把高跟鞋脱下来放在一边，双脚脚趾动了动，牢牢踏在地面，从这个方向，宁城海鲜大酒楼就在她的视野之内。 太阳正面照耀商业街，可她这个位置却是背光的，窗外的风也很柔和。 绝妙的狙击点。 确认位置合适之后，洛栖闭上眼睛，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的整个左手手臂慢慢变成了泛冷的黑色。 血肉的颜色变淡，她的胳膊迅速延展伸长，光滑的肌肤表皮被精致的金属纹理所取代，手臂柔软的轮廓变得坚硬整齐，转化成钢铁的模样，末端的手指也慢慢合拢融合，洛栖左手手臂上的肌肉、骨骼、神经······一切东西都在以匪夷所思的方式重新进行排列组合。 当一切变化完成的时候，洛栖的手掌心，一个微小的孔洞悄然打开。 她的整只手臂都变成了一支闪烁着寒光的完美枪械。 全枪长度1452毫米，重18千克，计算精准的情况下可以直接打击直升机、浮空车，配备钨芯穿甲弹可以轻松贯穿30毫米的钢板，如果配合军用自动瞄准系统，就是战场上的王者，一击毙命。 rt28，洛栖选择了这支她最熟悉的狙击枪。 整个过程只有几秒钟。 洛栖从包里掏出了一堆糖果，把自己的左手架在窗台上之后，她用右手剥开糖果，一颗颗塞进了嘴里。 a级异能【自由枪械】。 经过尝试，她初步摸清了自己的这个新异能。 她可以把自己身体的任意部位转化成枪械，手枪、步枪、冲锋枪、狙击枪都可以，甚至火焰枪，小型的火箭炮筒都可以变换出来，但这些枪是没有子弹的。 当这些枪出现的时候，她会对糖类和蛋白质产生剧烈的莫名的渴望。 吃过糖之后，她会瞬间感受到活力注入，这些由她的身体变出来的枪支会自动变换成相应的子弹。 经过尝试之后，一颗正常的糖大约能变换出100颗子弹。 不管什么枪，都是100颗子弹。 当然火焰枪和小型炮筒这些特种的枪支例外。 要是吃一颗糖就有100个小型火箭炮，洛栖会直接考虑反攻太古塔。 大炮之下，无需谋略和等待。 今天，洛栖的包里有五斤糖果。 心念一动，左手枪支上方出现了一个硕大的瞄准镜。 瞄准镜准确地瞄准了宁城海鲜大酒楼的一楼。 b级异能【真实之眼】。 她看见了酒楼旁伸着脖子张望的小白和晚晚。 一个是b级异能【共享视野】，一个是b级异能【透视】。 异能等级水平都不算低。 在她的视线之下，陆陆续续出现了五六个异能者，异能各式各样，等到11点半之后，街面上几乎就不再出现异能者了。 所有的异能者应该都已经进入了顶层的666包间。 宁城到稠城高铁大约需要半小时，洛栖晚自习没有请假，她希望在今天下午16点之前尽量解决所有事情。 瞄准镜中，顶层666包间的窗帘被人拉开，洛栖清晰地看见了里面坐着的人。 15个异能者。 15个异世来客。 瞄准镜中，每个人的动作仿佛都变慢了，洛栖看着他们觥筹交错，看着他们给一个领头的敬酒，眼睛微微一眯，洛栖转了转瞄准镜的焦距。 在那个穿着西装的人身上，她看见了一个让她很是心动的异能。 a级异能【空间转移】。 洛栖嘴角微微上扬，舔了舔自己的上颚，盯着那个人的身影像森林里的蟒蛇注视着自己志在必得的猎物。 在宁少展示自己异能的时候，洛栖也在几百米之外发出了惊叹： 真是······真是太棒啊，这个异能！ 在看见空间系异能的时候，为了表达自己的喜欢，也为了趁热打铁，不给这群人逃跑离开的机会，洛栖把瞄准镜对准了宁少的头颅，扣动了扳机。 子弹穿越载满乘客的观光型有轨电车，穿过炸臭豆腐的香味，穿过抱着孩子的女人，穿过万千人潮，避开四周环境的嘈杂侵扰，冷静、笔直地击碎一滴欲坠未坠的红酒，带着玻璃渣穿入了宁少的头颅，子弹在他的头颅上轰出一条弹道。 洛栖冷眼看着那人直挺挺倒了下去。 为了射击的准确性，洛栖没有变化出消音器，但枪击的声音没有引起任何震动。 写字楼里有些人听到了枪响的声音，一瞬凝滞之后，大家继续工作，没人认为这栋楼里有发生枪击案的可能性。 华国禁枪，大家对枪声的出现并不敏感。 洛栖看着666包间里的人拉上了窗户，拉起了窗帘。 他们应该已经意识到了有狙击手的存在。 可这有什么用呢？ 房间里唯一的空间系异能已经死了，他们只能出来，暴露在洛栖的视野和枪口之下。 更何况洛栖也不会允许他们在房间里呆到地老天荒。 一只虎纹小猫咪嘴里叼着一个正在冒着浓烟易拉罐，在宁城海鲜大酒楼的屋檐上狂奔，走到666包间上方的时候，小猫咪跳进了早已打开的通风井里面。 通风井直通所有包间的通风管道。 感谢通风管道。 几秒钟之后，宁城海鲜大酒楼的消防警报被触发，整个顶楼都冒出了滚滚浓烟。 第175章 宁城凶案（五） 洛栖看见无数员工在往出逃跑，在酒楼外面仰头望着楼上，窸窸窣窣地讨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瞄准镜中，几个带着异能字幕的人畏畏缩缩地出现在了人群之外。 他们完全不敢东张西望，停下脚步，拢着衣领，快步走出酒楼，沿着墙根试图让自己泯然众人，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几百米之外，洛栖早已把枪口对准了他们的额头。 ‘叮咚——’ 一枚弹壳坠落在地，在空气中迅速消失，化成一摊湿润的痕迹。 不远处，一个男人轰然倒下，他的眼睛大大地睁着，脑袋已经被轰出一个大洞。 男人身边的同伴惊声尖叫，双臂抱着自己的头颅蹲在地上，缩在男人的尸体后面，企图用男人的尸体挡住飞来的子弹，但洛栖再次开枪，飞旋而来的子弹在洞穿男人的尸体之后，击中了躲在后面那人的头颅。 紧接着商业街上其他正在逃脱离开的异能者同样被呼啸而来的子弹准确地击中了头颅，仰面倒下，死不瞑目。 大量的鲜血从一击毙命的伤口中流淌出来，拥挤的街道上泛开了血色的潮湿。 人群开始尖叫、溃散。 “杀人了！杀人了！杀人！” 原本就熙熙攘攘的人群更加嘈杂，人们不知道该往哪里逃跑，无头苍蝇一样试图离开这条商业街。 枪声继续响起，子弹继续在人群中穿梭，准确地打破了每一个试图逃跑的异能者的头颅。 一个异能者在拔腿而逃的时候，由于他的头刚好被一个无辜的群众遮住了，洛栖枪口微微调整向下，子弹呼啸而出，那人的大腿上爆出一朵巨大的血花，鲜血喷射四溅几乎有两米多高。 异能者试图捂住伤口，却在下一秒被枪击中额头。 边上伸出手想要去帮他的无辜群众呆呆地看着在自己面前被枪杀的异能者，摸了摸溅到自己身上的鲜血，身体一软，瘫在了地上，想要尖叫，却又发不出声音，只能呆呆地拖着自己的身体往远处爬，试图离这具像个番茄一样炸开的尸体越远越好。 一个，两个，五个，八个······ 死亡人数还在上升。 尖叫声传进了不远处的写字楼，左臂传来灼热的感觉，洛栖放下了枪，闭上眼睛，微微调整呼吸，睁开眼睛，再次把枪口对准了还在逃跑的异能者。 两枪之后，两个身影应声倒下，人群爆发出更大的尖叫声，人们根本不知道被枪击的标准是什么，在他们看来只是身边不断有人被枪击中然后仰面倒下，他们恐惧、尖叫、哭泣、哀嚎，混乱不断升级。 瞄准镜中，洛栖看见有人哆哆嗦嗦在打电话，大概是在报警。 宁城老街商业街是人流密集的地方，一百多米开外就有警报亭，但华国禁枪，这些警务人员能够处理的事件最多也就是有人闹事或者醉酒群架什么的。 这么大范围的枪击案已经超过他们的处理范畴。 有穿着制服的人站出来，冒着生命危险试图组织秩序，疏散人群。 有街边的商家撤掉了门口的挡板，把惊慌失措的人们迎进了自己的店里。 还有人撑起了遮阳伞，几个凑在一个躲在由几把遮阳伞铸成的脆弱堡垒后面。 更多的人潮水一样向周围逃窜。 有人倒在地上，他的脚已经被人踩断，眼看着越来越多的脚向自己踩过来，自己会被踩踏至死的时候，一只强壮的胳膊像拎小鸡似地把他拎了起来。 “所有店铺老板，打开你们的店铺！把游客放进去！” “大家不要乱！枪声只有一个，他只有一个人！那个枪手的子弹是有限的，我们尽力躲避，不要发生踩踏事故！” “大家不要乱！深呼吸！冷静点，大家都能活下来！” “我们来了，大家不要担心！我们一定会保护大家！” “现在大家，听我们的指挥！” 在刺耳却让人心安的警笛声中，武警官兵进入了现场，穿着制服的武警士兵拿着防爆盾挡在人群面前。 人群迅速安静了下来。 为首的武警面色凝重，他站在人群最前面，拿着一副望远镜，观望着前方的状况。 根据他的经验，子弹就是从这个方向来的。 瞄准镜中，洛栖几乎可以看见那人脸上的毫毛。 枪声很久不再响起。 洛栖开了12枪，几乎枪枪致命，可她数过了，她只杀了11个人。 还有四个人需要处理。 还有这些人的异能，也不能浪费。 似乎是看枪声很久没再响起，一个异能者哆哆嗦嗦地从一辆车后面出现，他的装扮已经和原本完全不同。 这个异能者的异能是变形，可以改变自己的肤色、模样、发色甚至是穿着，在战争年代，这是很适合做间谍刺探情报的异能。 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有着黑色大波浪，穿着平跟鞋，一身波西米亚风的女人，哭得花容失色，跟着一群人离开商业街，准备过马路，离开这个人间地狱。 他变成这副模样，本不该被任何人发现。 他本该悄无声息地离开。 可他遇见的是洛栖。 b级异能【真实之眼】。 这时候开枪很容易暴露自己的位置，但洛栖并不在意，她瞄准了那个女人的头颅。 一枪爆头，女人横尸街头。 为首的武警迅速观察到了枪声响起的位置，挥了挥胳膊，和对讲机里的人说了几句话。 早已集结在附近的武警和便衣民警迅速冲进了洛栖所在的这栋楼，几个人守在门口，其余人一层层往上摸排。 “别看低楼层，这个弹道，是从高处发来的，直接从六楼开始往上搜！” “嫌犯携带枪支，大家注意安全！” “这栋楼里所有出来的人都要控制住，我们后续还要盘问，门口的同志协助搜身！” “商业街这边群众疏散工作继续，注意不要让群众进入写字楼区域，往商业街的另一个出口疏散！” “注意，让群众不准直播，不准拍视频，尽快撤离，以群众的安全为先！” “再重复一遍，嫌犯随身携带枪支，而且疑似军用枪支，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们不能让这个嫌犯再对老百姓开枪！” “注意嫌犯手中武器数量未知，找到嫌犯之后迅速报知位置，不要刺激嫌犯情绪，引发更大伤亡！狙击手准备！” “加大警力，宁城全城戒严！” 无数武警官兵还在不断涌来，荷枪实弹，面色严峻地把枪口对准了写字楼的方向。 华国互联网上，一个带着‘爆’字的红字新闻迅速被顶上了热搜： 宁城发生特大凶案！ 第176章 宁城凶案（六） 在武警官兵端着枪打开洛栖所在的吸烟区，也是本次宁城凶案的狙击点的时候，整个吸烟区空无一人，地上一滩水迹，没有任何弹壳，也没有任何开过枪的痕迹。 士兵们面面相觑，打开了对讲机，“已经进入预测的狙击点，嫌犯已经逃脱。” “重复一边，嫌犯已经逃脱。” 在最后一枪开出之后，洛栖早就收起了枪支，左臂变回原本正常的模样。 打开房门，拉低鸭舌帽，低着头和一个幽灵一样汇入拥挤吵闹、四散奔逃的人群，乘坐电梯来到了地下一楼。 电梯里也全是惊慌的上班族，他们和鹌鹑一样挤在一起，每个人都在打电话，每个人都在和亲近的人分享今天恐怖的经历，没有人想到今天一切事情的始作俑者就站在他们身边。 几栋写字楼共享一个地下停车场，她钻进了另一栋写字楼，钻出地面的时候，正好和匆匆奔来的武警官兵擦肩而过。 “妈！太吓人了！我们这边有人拿着枪在无差别杀人！” “新闻估计晚上肯定会报道，我给你打个电话报个平安！” “说那个杀人凶手就在我们隔壁写字楼，我今天差点就去他们那里办业务！吓人！听到第一枪的时候我还以为是谁在放鞭炮呢，然后啪啪啪几十枪，我的心都快蹦出来了！” “贼吓人！都说自由美利坚，枪战每一天，我们华国怎么也有枪战？” “和电视剧里似地。” “回家？回什么家，遇到这种事儿，老板该给我们补贴！” “知道知道，我先请几天假，在家里躲几天。” “那我能知道会有枪击案啊，吓人，这种人估计就是在报复社会，心理变态得很！” “谁有我们打工人怨气足啊！” “这种变态就是太闲了，应该来我们这儿上上班，被社会大学教育一下。” “哎，也不知道今天死了多少人，诶呀知道知道，我现在已经在路上了！” “谢谢！” 一瓶刚从自动贩卖机里滚落出来的饮料掉在了地上，一个面容很年轻的女孩儿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拎着个袋子，不太方便去捡饮料。 一只手把易拉罐饮料从地上捡了起来，递给了女孩儿。 女孩儿抬了抬，说了声谢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诶呀，那人家为啥变态我怎么知道，我现在逃命嘞！” 洛栖的手插在兜里，转身看着不远处已经被武警官兵层层包围起来的写字楼。 ‘叮——’ ‘您已解决污染物【且歌】、【龙五手里没枪】、【风万里】··········剩余积分61点，本次获取积分684点，共计积分745点。’ ‘您已觉醒【重来·抽奖】，b级异能【快速愈合】，b级【真实之眼】，d级【蛊惑】。’ ‘要是没有地狱我们将与动物无异，没有地狱就没有尊严。’ ‘人生无常，请您珍惜生命。’ 阳光下，她的眼眸中闪烁过一丝猩红，像流淌的红酒，妖异美丽。 四周静悄悄的，唯有流连的风声，柔软地蜿蜒过树梢叶脉，吹过她的肩头，嬉笑般地撩起她脸庞的碎发。 风从她的身后来，拂过她的身体，穿过武警士兵严阵以待的街道，穿过在士兵组织下井然有序开始撤离的人群，穿过面色苍白、脸上还带着泪痕的人们，穿过商业街上盖着白布扔掩不住的血迹，穿过刺耳的警笛，穿过悠悠白云，从白天穿到夜晚，再次吹回了洛栖身前，拂起了她的一丝头发。 整个城市都在讨论今天中午爆发的宁城凶案。 洛栖站在医院对面，打量着这个离生命和死亡都最近的地方。 医院距离商业街很近，但显然没有受到那边枪击案的影响，警察们都聚集在案发现场，仔细观察搜索，除了平常会来的病人之外，白天在商业街上因为拥挤踩踏而受伤的人都被送进了这个医院。 除了受伤的人之外，被送进医院里的，还有今天在枪击凶案中死去的所有尸体。 所有人都不觉得这些尸体有什么利用价值，这些人死亡的原因再明显不过，一枪爆头。 宁城几十年没有发生过这样的凶案，警方也还没有取得所有死者家属的同意，所以这些尸体暂时摆放在医院底层的太平间，等待下一步处理。 洛栖在一个医生身后闪进了他的办公室，等她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了一袭白大褂，她的手里拿着一张专属于医生的门卡。 戴着口罩，安静地穿梭在医院里，穿过人世间的悲欢离合，洛栖刷开了太平间的房门。 她从兜里掏出了几个还未开封的崭新的针筒，拉开太平间的保温箱，白布之下，露出了一个没了半边头颅，眼睛无神地睁着的尸体。 撕开针筒的包装，冰凉尖锐的针刺进了裸露的脑髓中，顺利地提取出了淡蓝色的汁液。 晃晃针筒，有些粘稠，不太新鲜，但颜色是对的。 黑墙下的实验室里，从骸骨之海带回来的尸体也能用。 这些尸体都是中午时分才产生的，虽然在太阳下晾晒过一会儿，但很快就被收容到低温环境里，洛栖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来看能不能提取到淡蓝色的脑髓液。 这是她第一次来提取不新鲜的脑髓液。 幸好，虽然质地变得浓稠黏腻，但好歹还能提取出来。 尸体一共十一具，洛栖特地买了两个大号的针筒，每个针筒都提取五六具尸体里的脑髓液。 把满满当当的两根针筒放进特地准备的保温袋里，洛栖不动声色地合上了最后一扇存放尸体保温箱的铁门。 医院里并不是进行注射，觉醒异能的好地方。 满城星月在天，月光比路灯更温柔。 今天宁城海鲜大酒楼聚会的有15人，可尸体只有11个。 还有四个漏网之鱼。 洛栖刚准备转身的时候，头顶的节能灯闪了闪，陷入了黑暗。 外面也传来了一阵电火花爆破的声音。 洛栖的眼睛因为骤然失去光明而陷入了不应期的黑暗，但这并不影响她的动作，她再次拉开铁门，把保温袋放了进去，再次转身的时候，黑暗中面寒如铁，左手肌肉骨骼快速破碎重组，变成了一把微型冲锋枪的模样。 ‘咔——’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洛栖抓了一把糖塞进嘴里，面无表情地靠在墙边，嚼碎了嘴里的糖果。 身体中乍然摄入的大量糖分以一种匪夷所思的姿态顺着血液涌向左臂，快速填充着和肩膀血肉自然相连的冲锋枪的弹夹，金属和金属微微碰撞，发出轻盈的脆响。 洛栖甚至没尝到什么甜味就把糖果嚼碎咽了下去。 门外的人是谁？ 今晚，谁是猎物，谁是猎人？ 第177章 医院惊魂夜 没有躺在太平间里的异能者中，有人的异能是【透视】，有人的异能是【操控动物】，有人的的异能是【数据流】，这些都没什么，最让洛栖在意的是那个拥有b级异能【虚影操控】的玩家。 在宁少死亡的瞬间，这个人就化成一片阴影离开了宁城海鲜大酒楼，消失在了洛栖的视野里。 行动果断，没有丝毫犹疑。 看样子这个人对今天宁城的聚会本来就有所顾忌，出事之后才会有这么快的反应。 洛栖还可惜了一会儿，毕竟这个【虚影操控】的异能她也算熟悉，如果能拿到这个异能，她甚至不怎么需要熟悉磨炼的时间就能掌握。 希望门口前来伏击自己的人，拥有的是【虚影操控】异能。 太平间的房门紧闭，空调不断往这个房间输送着冷气，降低房间里的温度，冷风吹拂下，洛栖的胳膊上立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她靠在墙壁上，薄薄的墙壁之外，是不知名，也不知道数量的敌人，她的面前，是十一具被一枪爆头，死不瞑目的尸体。 太平间里漆黑一片，只有靠近门口的地方亮着些微的幽绿，写着‘安全出口’四个大字。 洛栖屏住了呼吸，凝神听着身后的动静，这个房间只有一个进出口，不管什么人要进来，应该也只有破门而入这个选择。 万籁俱寂的拉扯中，身前的存尸柜里忽然传来了轻轻的声响。 洛栖的眼睫倏然抬起，看向了存尸柜的方向。 存尸柜里发出微弱的拍打闷响。 似乎里面有人在敲打着这扇厚重的铁门。 子弹上膛。 太平间太小了，存尸柜里起码有十几具尸体，如果真的都诈尸了，跳出来攻击洛栖，再加上身后来自门外的威胁，简直无处可逃。 存尸柜里拍打的声音越来越大，柜门上的插销在这样大力的击打之下慢慢松动，眼看着就要脱落的时候，洛栖大步上前，把存尸柜的插销拧了回去。 多拧几圈，拧紧。 为防万一，洛栖的手握住了存尸柜柜门上的插销，手臂肌肉高高鼓起，全身肌肉协同运作，作用在手掌上，硬生生把钢制的插销给掰弯了。 扭曲的插销死死卡住了插销的出口，这样的形状让外面的人无法打开这些存尸柜，也让里面的东西无法出来。 存尸柜里拍打的声音仍在继续，可不论怎么用力，柜门上的插销摇摇晃晃，却因为形状的问题始终没有脱落，坚定地守在自己的位置。 不管里面是什么东西，除非拿斧头来劈，拿刀来砍，不然就在里面待着！ ‘咚咚咚——’ 门外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配合着敲门声，房间里‘安全出口’的幽绿光芒也忽明忽暗地闪了闪。 存尸柜中拍打声继续，敲门的声音也从轻变重，太平间的门摇摇欲坠，洛栖几乎可以看见幽绿光芒中不断渗透进来的黑暗阴影，把恐怖氛围拉到了极限。 又是敲门，又是控制尸体，还能控制电流，到底来了几个人？ 走廊尽头还传来沉闷的脚步声，正在朝太平间的方向移动，来人步幅很大，体重应该也不容小觑，地板被踩得咚咚响。 外面那个大块头的脚步声顿了顿，随即快速向洛栖所在的位置跑了过来，那家伙的体重感觉有半吨重，全身都是结实的腱子肉，跑起来的时候整个医院大楼都在摇摇晃晃。 医院里没人发现么？ 没人报警？ 医院里会断电这么久么？ 洛栖慢慢靠近太平间的门口，屏住呼吸，从各种威胁来看，目前最大的威胁来自于门外，一个敲门的人，一个正在向这个方向狂奔的大块头，和他们相较，身后存尸柜里连柜门都撬不开的尸体反而不算什么威胁。 洛栖既然可以杀他们一次，当然也有杀他们第二次，第一百次的自信。 天地摇晃，大块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洛栖的枪口贴近了被不断拍打的门。 只要他们突破这扇门，迎接他们的将会是三发连发霰弹枪。 她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凝神注意着外面的动静，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在她的头顶，有一团黑影慢慢蠕动，露出了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 0145号玩家【寸止】。 三级基因病，但和其他被诱惑或者被迫登录蔚蓝onle的人不同，寸止是主动登录游戏，主动申请【神经加强药剂】的。 她原本就是公司所属防暴队的助理队员，如果不是因为她的基因病，她一定可以升为正式的队员，拿到该有的补贴和正常的工资。 但因为她的基因病，她只能是个助理队员，帮助防暴队处理一些轻松但繁琐的工作。 她二十岁以后才突然爆发三级基因病，在此之前她已经以极为优异的成绩完成了所有防暴队的入队训练，眼看着就要获得这份工作的时候，她在日常巡逻的时候倒了下去。 她不甘心。 卖了房子，卖了一颗肾，卖了一颗眼球，也卖了很多血，换来的钱马上就去买【基因改善药剂】。 可改善药剂只能缓解她愈发恶化的速度，不能解决她的问题。 直到她登录蔚蓝onle。 太爽了。 没有基因病原来这么爽。 她都忘了20岁之前，健康的感受。 呼吸畅快，身体松弛，心跳正常。 她不想离开这个游戏。 在游戏里，她的人设是一个医生，游戏给她的人设是完成一台她闻所未闻的手术，然后在一个外国的期刊上发表一篇论文。 据她了解，论文还好说，在这个世界，花钱点发表论文，或者联合署名都可以完成。 难的是做手术，在此之前她根本没有医学的相关经验。 而且她根本不愿意过这个医生过的生活，天天六点多就要来医院，晚上八九点才回家，一天到晚就是做手术，问诊病人，凭她这点知识，露馅儿是迟早的事情。 她果断选择了放弃，加入华国互助小组。 然后这个选择被一颗呼啸而来的子弹轻而易举地击碎了。 来人准备周全。 寸止意识到，她被人盯上了。 第178章 寸止视角 寸止觉醒的异能是b级【虚影操控】。 非常好用的异能。 她第一时间逃跑，然后回到了她工作的医院。 她会再见到那颗子弹。 她有预感。 但她没想到会这么快。 她只是来太平间看看这些尸体，希望能从他们身上得到有用的东西，但她却意外地看见了一个高挑的身影拉开了存尸柜，不知道在鼓捣什么。 寸止屏住了呼吸，她意识到了，就是这个人。 就是这个人，一枪打爆了宁少的头，就是这个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杀死了十个人。 甚至是在这个世界的警察眼皮子底下，当街开枪射杀。 医院里所有人都在说这个凶手到底是哪里来的心理变态，有没有犯过前科，哪里搞来的枪支和弹药，又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开始无差别杀人，凶手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老家哪里，有一个怎样不幸的童年，长得好不好看······ 不是的。 寸止心里默默反驳，不是无差别杀人。 这个不知男女的凶手，制造惊爆全华国舆论的嫌犯，他杀死的每个死者都是赛博世界登录蔚蓝onle的玩家。 没有误杀，也不是突发奇想，而是蓄谋已久的一击必中。 寸止现在无法确定的只是这个人到底是游戏里的npc，还是玩家。 如果是玩家，这就是她遇见的第一个红名玩家。 难道是404号玩家【青山】？ 公频里说【青山】是出现在外国，大家都在猜测第一个红名玩家【青山】是白人还是黑人。 看到太平间里洛栖的身影之后，寸止确定这不是青山。 但依然无法阻止她好像掉进冰窟窿里，从头凉到脚的感受。 这人为什么会追到医院来？ 他是在找自己么? 寸止转身就走，眼底有些猩红，她咬咬牙，决定先下手为强，反正她有【虚影操控】异能，就算没法杀了这个人，逃跑也不是问题。 她刷卡，来到太平间上面一层楼，打开窗户，闭上眼睛将心神凝入脚下的阴影。 太阳已经落下，明月在天，黑暗就是她最好的保护色，她的异能将在这片虚无的黑暗中发挥最大作用。 第一时间破坏太平间的灯光电路，黑暗中虚影无声无息渗入存尸柜中，操控住那些尸体，猛烈敲击柜门。 再操控一片更大的阴影，在太平间的房门之外敲门，还有操控整个太平间的阴影微微摇晃，让人感受到门外有个大块头正在以地动山摇之势向这个地方狂奔而来，尽力营造出一种恐怖的氛围。 不论这人攻击哪方，到最后都会发现他所有攻击都会落空，一切只是虚影。 真正的杀招隐藏在天花板上，寸止把自己的影子切了下来，让她自己的影子拿着一把消防斧紧紧贴着天花板，缩在无人在意的阴影里，等待着时机成熟，给出致命一击。 洛栖把存尸柜柜门上的插销强行掰弯的时候，寸止愣了愣，一般人不太会这么莽地上去把门给锁住？ 不过给她时间，她也可以让里面的尸体强行突破这道钢门。 她和阴影共享视野，自然也能看见洛栖一只手变成了长长的枪支。 寸止恍然，这就是这人枪支的来源。 真是让人嫉妒地牙痒痒的异能。 寸止看着洛栖慢慢靠近太平间的大门，侧头倾听门外的动静。 很好，就这样，被外面的东西吸引。 寸止满意地看着洛栖露出了雪白细嫩的脖颈，纤细的脖颈像一阵风就能折断的芦苇，在黑暗中幽幽散发着温热的、近乎炽烈的热度。 太平间天花板上的寸止动了动鼻子，蹙起了眉，是她的错觉么？ 总觉得·······好香啊······ 距离洛栖只有三四米之隔的寸止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 眼看着洛栖被外面的东西彻底吸引了注意力，后背毫无防备地暴露在寸止眼前，还伸长了雪白的脖子似乎在邀请自己赶快动手。 寸止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嘴唇，操控虚影捂紧了手中被层层黑暗阴影所包裹的消防斧，心念一动，举起斧头，从天花板上跳了下去，斧头对准了洛栖毫无防备的柔软的脖子。 一切动作都悄无声息地掩藏在大块头的跑步声和剧烈的敲门声中，寸止相信没人会发现自己的这个杀招。 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就在虚影双手抡着斧头即将看到洛栖脖颈的时候，洛栖脖颈上雪白的皮肤缓缓裂开，露出了一个小小的黑洞，洞口中，一只黑色的枪管伸了出来，对准即将砍下来的消防斧连开三枪！ 砰砰砰！ 消防斧被打歪，寸止的虚影也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道打到一边。 楼上的寸止懊恼地攥紧了拳头，骂了一声。 但凡这枪打的是虚影呢！ 如果这枪打在虚影上，虚影是没有痛觉的，她还可以操纵虚影把斧头砍下去！ 偏偏打在斧头上！ 一种毫无理由的冰凉和害怕像条蜿蜒的蛇一样从心头滑过。 这人为什么第一时间打在了唯一的实体斧头上？他为什么没有攻击虚影？ 除非这人早就知道攻击虚影是无效的······ 这人知道自己的异能！ 一击不成，转身就走。 寸止当即放弃了所有后续的攻击，这人对她了如指掌，可她对这个人却一无所知。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寸止当即打开房门，穿回医生的制服，汇入医院中已经到了晚上却依然熙熙攘攘的人群。 隐藏一滴水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这滴水藏进海洋。 太平间在一楼，她就在太平间正上方，如果选择跳窗，难保不会被发现，她选择了躲进人群，尽快离开。 该死，这宁城看来是待不下去了。 不，应该说华国待不下去了。 她戴着口罩，手指在手机上飞速滑动，几秒时间就买好了飞往一个小岛国的飞机票，她要连夜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这鬼地方，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到一个角落的时候，寸止的白大褂滑落在地，她已经把自己的身体藏进阴影中，在一片片阴影中间穿梭，飞速向远处逃跑。 第179章 新异能＋N 月光之下，没人会注意脚下的阴影正在不断蠕动、脱离。 异能不断使用，她根本不敢停下来，寸止能感受到自己的体力在慢慢消耗殆尽。 她钻出阴影，脸上难得露出一丝轻松的神情。 机场已经近在眼前。 ———————————————————————— 洛栖摸了摸自己恢复正常的脖颈，抬头看着虚影已经消散了的天花板。 垂下眼眸，等了一会儿，却只等来了万籁俱寂。 脚步声，震动感，催命一样的敲门声都消失殆尽。 微微吐出一口气，洛栖确定在医院伏击自己的，应该只有一个人。 b级异能【虚影操控】。 非常适合逃生的异能。 不好抓啊······ 洛栖拉开了存尸柜，把之前放在里面的包拿了出来，淡蓝色的液体在黑暗中发着荧荧的微光。 她原本想找个安全的地方再进行注射，但现在看来，她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 两根针筒里的脑髓液同一时间被注射进洛栖的身体里。 太平间里的温度很低，她从冷开始感觉到疼，剧烈的疼痛和冰爽的感觉几乎同时袭来，宛若千刀万剐的酷刑加诸于身。 洛栖脸色骤白，身体瘫软在地，死死攥住自己的衣领。 在这一刻，好像有人用手狠狠捏住了她的心脏。 一点一点豆大的雨滴迅猛地砸在玻璃窗上。 暴风雨骤然降临，医院里绿化带里细细的小树被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击打得几乎断裂，黄绿树叶掺杂在一起，随风雨漫天飞舞，还没飞上天就被雨滴击落在地。 玻璃窗把珠帘般的雨幕挡在外面，隔音很好的房间和屋外漫天风雨之间有一个隔音罩，隔绝一切人声和嘶鸣。 ‘叮——’ ‘检测到您已提取升级物质，觉醒a级异能【空间转移】，c级异能【血肉重生】，c级异能【魅惑之眼】，d级异能【力大无穷】，c级异能【变形】，d级异能【电磁干扰】。’ ‘其他素材鲜度太低，无法读取，请您注意保持升级物质的鲜度。’ ‘功效类似的异能合并之后，您的b级异能【快速愈合】升级至a级，d级【蛊惑之眼】升级至c级。’ ‘您已觉醒【重来·抽奖】，a级异能【快速愈合】，a级【空间转移】，a级【自由枪械】，b级【真实之眼】，c级【蛊惑之眼】，d级【力大无穷】，c级【变形】，d级【电磁干扰】。’ ‘一个人身上是层层叠叠的死亡和重生。’ ‘人生无常，请您珍惜生命。’ 洛栖惨白的手指动了动，睁开了眼睛，无天无月的黑暗中，她的眼眸透着一股幽幽的紫。 抽取了十一个人的脑髓液，可只觉醒了一半的异能，应该是因为时间隔得太久，脑髓液不够新鲜。 有些可惜。 洛栖记得其中还有个人的异能是辨别谎言，这个异能也很实用，可惜了。 洛栖扶着墙，站了起来，她眼中浓郁的紫色慢慢褪去，呼吸也慢慢变得绵长。 她刚才几乎因为心脏绞痛死过去，能感受到身体里的b级异能【快速愈合】催发到极致，努力缝补着这具破破烂烂的身体。 b级异能就能让她断指重生，血肉愈合，现在升级到a级，不知道又会有怎样的效果。 其他异能都还好说，这次最值的就是拿到了【空间转移】这个异能。 拥有这个异能的人简直就是个蠢货，有这么强大的异能，居然会选择把自己毫无防备地暴露在阳光之下，这无异于稚子抱金，行于闹市。 自找的。 心念一动，洛栖面前出现了一个幽幽的蓝色小洞。 没有迟疑，洛栖踏了进去。 宁城今日闹出特大凶案，全城封锁，哪怕能够买到火车票和机票，亦或是自己开车，今夜恐怕也要经过好一番筛查才能离开宁城。 在医院里伏击自己的人应该也才刚刚离开，洛栖有的是时间和他慢慢玩。 进入幽蓝边缘洞穴中的时候，洛栖心跳骤然加快，她能感觉到自己在这一瞬间跨越了很长的距离，脚下风景不断变化，她跨过了医院太平间的阻隔，跨过医院的围墙，路过了形形色色的病人和家属，迈出医院，脚下无数红黄橙色的灯光闪烁，由于速度太快，这些光线在她眼前几乎就是一条直线，迅速飞过的景色中有沿街巡逻的荷枪实弹的警察，也有烟火气十足的摊贩，还有牵着孩子过马路的行人。 等她再次呼吸的时候，洛栖从凭空出现的幽蓝洞穴中大步跨出，出现在了一个没有监控也没有灯光的一个小巷子里。 她靠在墙上，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她的心脏都快从胸腔里飞出来了。 这个小巷子距离医院大概有5公里左右，她刚刚使用异能，一瞬之间就越过了5公里的距离。 而她能感觉到，这还远远不是她的极限。 她靠在墙上倒不是因为疲惫，而是因为她刚刚努力睁大眼睛，试图从跨越过去的人群中找到新的异能者。 眼睛干涩地几乎要流出血，她现在眼前还是花的。 不过也确实没找到什么异能者。 那个偷袭她的人已经离开这个区域了。 宁城这样大，在这里找一个人就是大海捞针，但洛栖准备赌一赌。 赌那个人在火车站，飞机场，汽车站······她还会去高速上看看，能不能碰到这个人。 【虚影操控】。 她实在是太想要这个异能了。 可惜那人太谨慎，只是派出了异能，没有亲自来杀自己。 如果那人亲自来，看见自己的眼睛，最起码给她使用【蛊惑】的机会。 洛栖抬起眼，少女的眉眼清澈，像一颗落入水中的星星，明亮又清冷，光打在她的脸上，她的汗珠都像星星在发光。 使用【空间转移】的时候，心跳的确会加快，肾上腺激素迸发，给人带来一种窒息的刺激。 洛栖笑了起来，感受着宁城从海边而来，直直吹入这个小巷子里的海风，感受着吹在脸上的轻柔。 她喜欢这种感觉。 心念一动，幽蓝色，深不见底的洞穴再次出现在小巷子里，洛栖大步一迈，走了进去。 微风留恋地拂过了地上的落叶。 ------------------------------------- “我买了机票，怎么不能飞！” “我女儿要做手术啊！” 宁城机场，今夜暴雨如洪，所有航班暂停行程，所有乘客都被强行滞留在机场，起飞时间暂定。 寸止看着前面的女人和机场执勤人员近乎崩溃地嚎叫着。 不祥的预感电过她满是冷汗的后背，她攥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走。 第180章 奔逃 ‘滴——’ 酒店厚重的房门打开。 寸止把房卡插进开关上面的卡槽里，房间所有灯光打开，驱散了冰冷的寒意。 寸止在这个酒店开了三个房间，她没说自己住进哪个房间，随机挑选了其中一个。 在松软温暖的床上躺了下来，寸止长长松了口气。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躲什么，在躲谁，一种莫名的恐慌追逐着她，咬在她的心头，让她不敢放松。、 她唯一能确信的就是今天晚上她必要要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宁城。 可坐下来查了手机以后才知道，就算今夜没有暴雨，她也无法离开宁城。 宁城今夜已经算是戒严了，对所有能够出入宁城，人群密集的地方都重点排查，在网友发出来的视频里，荷枪实弹的官兵仔仔细细查询着每个人的信息和随行行李。 大家都觉得宁城凶案的嫌犯肯定已经逃跑了，不然不至于这么大阵仗来排查人群。 出于安全考虑，今夜机场所有航班暂停。 真该死。 她没法出国了。 寸止头发上沾了外面的风雨，现在还有些潮湿，在酒店空调微微的吹风中散发着氤氲的香气。 她咬住下唇，眉头蹙起，留给她离开宁城的方式似乎只有步行了。 她当然也可以使用【虚影操控】离开，但异能的使用并非全无代价，她尝试过探索自己异能的极限。 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之内她都可以自由使用异能，几乎没有阻碍，但两个小时之后，她全身就会穿来刺骨的抽痛，肌肉剧烈颤抖，再过大约半小时如果还不停止，她会直接瘫在地上，浑身抽搐，爬都爬不起来。 异能的使用还需要良好的体力，今天她只在宁城海鲜大酒楼吃了顿饭，那时候光顾着听别人聊天，没怎么用心吃饭，回医院以后也喝了点水，她晚饭都没来得及吃。 点开外卖软件，寸止用三个房间的地址点了三份外卖，每个房间门口都有外卖。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有没有意义，能不能遮掩住自己的行踪。 可她已经做了能做的所有事。 能吃完饭休息一下，她就离开酒店，先到宁城边缘，然后再使用异能，快速离开宁城范围。 只要离开宁城，从此海阔天空，她不信那人还能找到自己。 外卖很快就到了，寸止戴上口罩，去三个房间门口把所有外卖都提进了自己房间。 狼吞虎咽的时候，寸止的眼睛微微一凝，看着手机里的消息顿住了动作。 手机里有人散出消息说这次宁城凶案的联系已经找到，凶手并非随机杀人，今天所有死者都曾在中午到宁城海鲜大酒楼聚餐吃饭，专家说凶手的第一枪就是射向酒楼顶层的666包间。 下面的评论迅速到了999+，这居然不是无差别随机杀人，下面的网友都在猜测凶手和这些人到底有什么恩怨，还有些人站出来说自己认识死者，死者们都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人，他们为自己认识的人鸣不平，到官媒下面评论，要求严惩凶手。 也不知道从哪里流出来了一个模糊的监控，监控中陆陆续续出现的，就是宁城凶案中的死者。 参加聚餐的有15人，死了11个。 还有四个人生死不知。 网友振振有词地猜测，凶手还没被抓到，一定不会停止杀戮的步伐，建议看见消息的相关人士赶紧联系公安机关，寻求国家的保护和帮助。 不论有什么事，杀人总是不对的。 寸止看着外卖单上填写的电话号码，面色苍白，额头出了一层密密的冷汗。 登记酒店信息的时候，她用的是游戏人物的身份证，填写的也是这个医生的手机号。 她只顾着找个地方休息，为离开宁城做准备，躲开那个杀胚，完全没想到会被警察系统找到这个可能性。 ‘咚咚咚——’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寸止面色煞白，抬头看向了房门，如同夜半逢鬼。 当警察强行破开房门的时候，房间里只剩下还没吃完的外卖，窗户打开，窗帘在风雨中微微扬起，原本该在里面的寸止已经失去了踪影。 年轻的警察从大开的窗户探出了头，和同样不解的同事面面相觑，楼下的同事并没有传来有人跳楼的消息，他们实在不理解在层层监控之下，这个人是怎么离开的。 这里可是12楼啊！ ------------------------------------- 寸止把自己的身体融入阴影，在雨夜中飞速向她原本设置的目的地狂奔。 来不及休息了，草草吃了几口饭，她意识到不妙的时候，转身就跳了窗，操控虚影托着她的身体，第一时间离开了酒店。 冰凉的雨水从天降落，打进阴影中，一部分雨水流进了寸止的嘴里。 幸好是夜晚，对拥有【虚影操控】的她来说，夜晚就是她的主场。 她很快就离开了宁城市区，宁城郊区近在眼前。 这是寸止第一次来到这个偏僻的地方，雨夜中大片大片的田野上，比人还高的甘蔗沉默地弯着腰，接受风雨摧折，安静地看着一团浓黑的阴影从它们脚下溜过。 田边有一个亮着暖黄灯光的小村庄。 阴影一头就扎进了村里。 在没有雨水的角落里，一团黑影慢慢蠕动，寸止的身形从阴影中慢慢浮现。 她大口大口喘着气，从酒店离开之后已经将近两小时，她快没力气了，但她不能让自己躺在地上没有挣扎逃跑的力气，所以她选择在这个村庄里休息一会儿。 这个村庄离宁城主城区已经有一定距离，现在应该没人能找到她了？ 她躲雨的地方是一个停电动车的棚子，棚子里躲雨休息的除了她，还有一条拴着链子的狗。 原本在睡觉的小狗鼻尖动了动，警惕地睁开了眼睛，它一眼就看见了寸止这个不速之客，龇牙张开嘴就要嚎叫示警的时候，一把纯黑的尖刺从地上钻出，瞬间就扎穿了小狗的喉咙和脑壳。 小狗甚至没有发出任何一丝呜咽，睁着眼睛就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第181章 李菁医生 黑色尖刺消失，在血肉中留下骇人的大洞，血腥的气息氤氲进雨水的冰冷里。 在它最后的视野里，寸止不耐烦地甩了甩手上的雨水。 看都没看它一眼。 —————————————————— 雨势渐弱，休息了十几分钟之后，寸止从地上站了起来，抻了抻腰，拿出手机准备再看看看地图大致的方向。 她该出发了。 刚抬起手机的时候，手机还有满格信号，可打开地图以后手机突然就显示没有信号，她没有下载地图，在没有信号的情况下地图无法加载，显示不出来。 怎么回事？ 是因为大雨让信号变差了么？ 寸止疑惑地看着手里的手机。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不远处的一个监控摄像头上的红灯，在一阵闪烁之后彻底暗了下去，无力地垂下了自己的摄像头。 监控摄像头上的红灯一个个暗了下去，就好像一个看不见身形的巨人沿着监控摄像头暗下去的轨迹行走，巨人的身形巨大，带起无数风雨，一路走来，一路监控摄像头都在低垂黯淡。 寸止举起了手机，还是没有任何信号。 算了，先往前走就是了。 大不了走错了就回来。 她心念一动，准备操控阴影再次离开的时候，周围的灯光突然变得明亮炙热。 小小的停车棚正上方和左侧小狗尸体上面有两盏大灯，原本这两盏大灯都只是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可现在这两盏灯就像太阳一样燃烧自己，散发出近乎炽烈的光芒。 被灯光一晃，寸止下意识抬起手挡在眼睛面前，试图避开这突然明亮起来的灯光。 又在发什么疯！ 灯光照在手臂上的时候，有种让人舒适的温暖。 寸止低下头，看见自己身前一片光明，她的心里却‘咯噔’一下，意识到了什么不太对。 明亮的灯光之下，她的身前没有任何阴影。 身前没有可以利用的阴影，身后呢？ 比雨水更为寒凉的感觉骤然袭来，她的手心渗出一层薄汗，心脏在瞬息之间跳到了180，一时间脑袋里都是嗡嗡声，只觉得血流在急速冲击血管的过程中迅速冷却，巨大的恐惧像是一条毒蛇缓缓爬过皮肤，一口叼住了她的脖颈。 寸止没有转身，头也不回地，拔腿就冲进了铺天雨幕中。 她甚至没有忘记跑出s型的曲线。 ‘嘭——’ 枪响之后，一颗子弹穿风破雨，擦过寸止湿漉漉的头发，寸止微微一摇，原本奔着她头颅去的子弹擦过她的耳朵，在带走她的半只耳朵之后射空了。 跑！ 寸止操控阴影，完全没有和身后那人战斗的意愿，她只想快点离开这个莫名其妙的杀胚。 这家伙难道有追踪系的异能么！ 这么快就找到自己！ 寸止的身影一瞬之间就出现在了村庄之外。 身后那人似乎没有跟上来，寸止咬着牙，忍耐着周身疼痛，把异能催发到极致。 只要能离开这里，再怎么疼都没关系。 疼，比死要好。 一个幽蓝的光圈倏然在她面前出现，她一个闪避不及，黑色的虚影一头就扎进了幽蓝色的洞穴中。 幽蓝洞穴很快合拢关闭，天地之间风雨如旧，一切似乎都没有发生。 ------------------------------------- 村庄边有一个门口大开的废弃破旧房子，屋檐破损拦不住漫天风雨。 寸止被揪着领子扔到了满是塑料垃圾和烟头的地上。 她努力扬起脸，试图看清楚这个追了自己大半个晚上的人。 “我可以和你换！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别杀我！” 寸止举起自己的手，示意自己并没有什么恶意和反抗的意思，当她意识到这个人有空间系的异能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今夜恐怕是逃不过去了，技不如人，不如趁早认输，寻求合作的可能性。 “你想杀玩家，是么？下线以后，我可以再找几个玩家，你想要什么样的玩家？我都给你！” “钱？还是【基因改善药剂】？或者是【神经加强药剂】？【神经复制药剂】？” “我都有资源，我可以把我所有东西都给你！” “我真心的！把人杀了的确很爽，可这是效率最低的办法，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利用我来得到！” “我手里还有一支a级的改善药剂，我可以让给你！” 寸止头脑风暴，把自己想到的，这个人会感兴趣的东西都一口气撂了出来。 “我可以为你所用！” 洛栖看着这个女人在自己面前一脸镇静，试图和自己谈判的样子，默了一会儿，她的眼睛深处泛起了浓郁的紫色，她蹲下身，看着寸止。 “我要李菁。” 寸止困惑：“李菁？” 莫名其妙的，这个李菁是谁？ 寸止一时之间没有想起来，但她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 洛栖微微一笑，“看你的样子，连她的名字都没记住啊。” “李菁，李菁医生，宁城一中毕业，高考的时候是那一届的理科状元，靠近了华国医科大学，读了十几年书，博士毕业以后没有选择留在大城市，反而回到家乡，在宁城医院做医生。” 寸止情不自禁开始哆嗦，她突然想起了自己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应该说，李菁，就是她现在这具身体的名字。 她，就是李菁。 洛栖拿出了一个蓝色带子的卡，把这张卡放在了寸止面前。 卡片上，扎着头发的女人温柔地对着镜头微笑，和看着卡片一脸扭曲惊恐的寸止形成了鲜明对比。 两张相似的脸，一张美好温柔如在天堂，一张狰狞恐怖如在地狱。 洛栖继续说：“她是心脏手术方面的专家，她原本可以很挣钱，可她偏偏选择了冷门的儿童心脏手术的方向。” “如果没有你，她该一步一步，按部就班做她的医生。” “如果没有你，她今天晚上或许还站在手术台上拯救某个孩子的性命。” “如果没有你，她的理想，她的人生，完美无瑕，她会是个让人钦佩的医生，是所有人的骄傲。” “而你，”洛栖看着寸止的眼神冰冷厌恶，那是一种没有波澜的愤怒，“你，你们，打破了所有希望，你还敢拿着她的钱去定机票，怎么，你还想拿着李菁医生的钱去度假么！” 昏暗中，洛栖的面色寒凉如铁，一巴掌就打在了寸止耳朵的伤口上，“你问我要什么，我要李菁，我要所有事情正常，我要你们滚得远远的，我要你们全都去死！” “这些，你能给我么！” 寸止被她一巴掌打在地上，鲜血从半只耳朵肿汩汩流出，她看向洛栖，心里的悚然远超伤口的疼痛。 “你不是玩家！” “你······” 寸止的嘴唇都在颤抖，“你是游戏里的npc！你不是人！” 第182章 礼物 寸止终于放下了心中所有的侥幸，她知道，她和这个杀胚没有任何缓解的余地，这个女人追着自己，就是为了杀人。 她们没有任何合作的机会。 但寸止还想坚持，“李菁可以救多少人？我可以还给你，一百个，一千个，我可以做你的狗······” “我······”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个血洞出现在她的额心，一丝鲜血顺着偌大的伤口沿着她的鼻梁缓缓滑落。 ‘滴答——’ 一滴赤红的血落在了李菁的身份卡片上，盖住了她温柔的笑脸。 一具尸体重重跌倒在地。 ‘叮——’ ‘您已解决污染物【寸止】，剩余积分745点，本次获取积分15点，共计积分760点。’ ‘检测到您已提取升级物质，觉醒b级异能【虚影操控】。’ ‘您已觉醒【重来·抽奖】，a级异能【快速愈合】，a级【空间转移】，a级【自由枪械】，b级【虚影操控】，b级【真实之眼】，c级【蛊惑之眼】，d级【力大无穷】，c级【变形】，d级【电磁干扰】。’ ‘善良成了白痴，仁爱变得无用，狂暴为了显示力量，怯懦装扮成理性，美丽命定要被践踏和毁灭。’ ‘人生无常，请您珍惜生命。’ 洛栖收起了枪支，把属于李菁的卡片捡了起来，想要抹去上面的血渍，可不知怎地，李菁脸上的血渍怎么也没有办法抹去，反而越蹭越脏。 她垂眸看着手中沾染血渍的卡片，看着李菁温婉可靠的笑脸，拿到了想要的异能，可她却没什么兴奋的情绪。 李菁是宁城医院引进的年轻人才，她的人生故事被做成视频在医院最显眼的地方循环播放，任何人进入医院都可以看见李菁柔软温和的目光和微笑，她举止庄重大方，精力充沛，两眼含笑。 可早在无人知晓的时候和地方，李菁悄悄地死去了。 和她一起死去的，还有2999人。 根据蔚蓝onle官方提供的信息，玩家远远不止人，最开始死的人是谁已经无法可考，但洛栖知道，第二次开放内测的时候，公司会释放更多名额，让更多玩家登录游戏。 到时候死的人会更多。 洛栖蹲下身，合上了死不瞑目的眼，把李菁的身体背了起来。 现在，这具身体里的玩家已经死去，这具身体的所属权回归。 李菁不该死在这里，一个废弃的仓库。 她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兢兢业业工作，兢兢业业救人，就算去死，她也该死在鲜花簇拥的地方，在众人的景仰中结束自己光明的一生。 宁城戒严还未结束，但洛栖要带李菁回家。 破旧仓房之外，狂暴的雷霆与闪电交相划过风雨交加的天空，天上浓云低垂翻涌，顶下草木如浪沸腾，天地昏暗，狂风肆虐，可当她背着李菁转过身的时候，漫天风雨骤然变弱，微风轻轻走进仓房，挽起她鬓间的发，拂在了她背上李菁惨白的脸上。 洛栖的手指动了动，幽蓝色的洞穴出现在她的面前，她背着李菁，离开了漫天风雨。 黑云沉沉，寒冷的风在田野上呼啸回荡，恍若一首悠长的哀曲。 洛栖乘着风，把李菁的尸体放在了医院显眼的地方，把她抹去血渍的工牌放在了她的胸膛心脏上。 医院里很温暖，来来往往很快就有人发现了李菁的尸体，他们认出了这个医生，大呼小叫地请求帮助，无数人向这个方向奔来。 不远处的大屏幕上还在播放着李菁的宣传视频，雨夜的医院灯火通明。 雨水倒映着这灯光，汇成波澜镜面，氧气被雨水挤压地稀薄，世界模糊地像一副莫奈笔下流动的油画。 洛栖一脚踩进了这副油画中，她左右两侧的胳膊分别夹了一个人，一个白毛，一个黑头发。 洛栖看着这两个人在宁城海鲜大酒楼门口鬼鬼祟祟地张望，又一起走进了酒楼，枪响之后一起逃跑。 在宁城聚会的异能者中，洛栖故意留下了这两个人的姓名，让声声跟上她们，把她们控制了起来。 一个人的异能是控制动物，一个人的异能是透视。 洛栖没有吸收这两个人异能的打算。 一场战争已经开始，她不能一个人上战场，她需要帮手。 用异能回到稠城之后，洛栖把这两个人放在了异常事务调查局的门口，她打了一圈黑头发的脸，蘸了点她流出来的血，在两个人的脸上写了端端正正的‘玩家’两个字。 很快里面的人就发现了这份‘礼物’。 “监控查了么？” 魏来蹙眉，焦躁地想抽根烟，可她在进入调查局的时候就已经戒烟了。 很快就有人过来报道，“监控雪花屏了一段时间，刚好就是这两个人过来的时候，没有拍摄到任何有效的画面。” “电子设备方面的异能？” “应该是。” “队长，这两个人？” 魏来拿出手机拍下了这两个人的照片，“先把她们俩弄到审讯室里再说，找个治疗系异能，把她们弄醒再说。” 拿到这两个人身份的时候，魏来轻轻‘啧’了一声。 这两个人一个是广州那边的美甲师，还有一个是南京的在读大学生，按照公安部门提供过来的资料，这两个人隔了十万八千里，从来就没有在一个城市待过，社交圈没有任何重合。 她们本不该相见，也不该认识。 可今天这两个人一起到了宁城，去宁城海鲜大酒楼吃饭，出现在今天惊爆舆论的宁城凶案里，现在，这两个人又出现在稠城异常事务调查局的门口。 资料显示，这两个人第一次莫名其妙打电话聊天，是在今年的5月16日。 具体的聊天信息还在破解，她们在社交软件上的聊天记录应该很快就会传过来。 但她们都不算什么危险人群，没有留下通话记录。 看着从5月16号之后密密麻麻出现的大段大段的通话记录，魏来有些头疼。 这些聊天记录到底说了什么？ 把这两个人送来的人在她们的脸上写了玩家两个字之外，还写下了一个时间： 65 00:15 结合之前在白鸽身上拿到的信息，这个人让她们在6月5日这一天的00:15找两人分别杀死她们，获取她们的信息，登录那个蔚蓝onle。 今天是6月2日的23:58。 魏来浏览手机页面上信息的时候眼睛微微一眯，也就是说她们还有大约两天的时间进行审讯，从这两个人嘴里撬出能用的信息。 深吸一口气，魏来眼中的光芒微微一闪。 她必须要撬开这两个玩家的嘴。 不论是审讯，或者拷打。 第183章 审讯 “姓名。” 没有回应。 “姓名！” 依然是沉默。 魏来摁下手中的按钮，电椅上的晚晚被电地浑身抽搐，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她的牙齿深深嵌入唇肉里，却仍硬顶着不肯吐出一个字。 魏来面不改色，放下了手中的笔，走上前，拎着晚晚的马尾辫，把她提溜了起来，一把就将她摁在了审讯室的玻璃上，单向玻璃打开，隔壁房间的景色映入眼帘。 晚晚的头皮被拉得绷直，整个头皮都传来会被扯下来的错感，魏来力气很大，也的确扯下了她的一小把头发，但这些疼痛都没让她开口，直到她看清楚隔壁房间的景象。 晚晚蓦然睁大了眼睛，呼吸急促，白色的蒸汽打在玻璃上，模糊了她的视线。 隔壁房间，是已经上了刑被拷打地鲜血淋漓的小白，此时的小白已经失去了意识，低垂着头，没有动静，生死不知。 魏来微微一笑，凑近了晚晚的耳边，“你们，是朋友？” 洛栖是亲眼看见她们两个人关系亲密，但魏来不知道，宁城海鲜大酒楼附近的监控都变成了雪花屏，魏来手上只能拿到酒楼666包间里四散而逃的监控。 监控里很模糊，努力辨认后略微能看见两个小姑娘手拉着手一起逃跑的影子。 看见晚晚的反应之后，魏来进一步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这两个女人，是朋友啊。 难怪那个人会把这两个人留下来。 “你们到我们世界的时候，大概只是在忙着做美甲，装大学生，努力装作正常人的样子，没怎么关注我们这边的文化，我给你介绍一下我们这边的刑狱手段。” 文化宣传大使魏来打开自己的对讲机，“阿彪，拔掉她的指甲。” 隔壁房间的阿彪应声而动，他甚至没有问要拔几个指甲，在银光闪闪的工具包前慢条斯理地挑选了一会儿，选定好了心仪的工具之后，阿彪走上前，用工具钳住了小白大拇指上的指甲，用力一拉，鲜血飙渐，在雪白的墙壁上喷出了颇具艺术感的痕迹。 小白的白头发上都溅上了几滴鲜血，她的脖子高高扬起，脖子上全是暴露的青筋，十指连心，即便是失去意识的时候，她依然能够感受到这股莫大的痛苦。 阿彪把那个染血镶钻的美甲丢到了魏来她们的方向，晚晚距离这个连根带肉被拔出来的美甲只有一面薄薄的玻璃墙。 晚晚几乎要把自己的下唇咬烂，可她依然倔强地不肯说出一个字。 阿彪如张飞绣花一般捏起小白的食指，钳住指甲之后肌肉微微一动，又拔下了一个染血的指甲。 正在遭受酷刑的小白却被活生生痛醒了过来，她呆呆看着阿彪钳住了自己的第三个指甲，在指甲再次强行脱离自己的时候惨叫出声，发出了哀嚎。 晚晚浑身颤抖，扭头看着靠在她身边的魏来，她的面容微微抽搐，十指痉挛，因为极端的愤怒，死咬着的牙关发出喀拉喀拉的声音，却依然没有说出半个字。 魏来毫不畏惧地和晚晚对视，几秒之后，魏来拿起了对讲机，“阿彪，停下。” 她离开了这个审讯室，把愤怒的晚晚留在了身后。 “老大，怎么个意思？” 阿彪身高将近两米，体型壮硕，看见魏来的时候挠了挠他的寸头，困惑中带着些憨气，“你那边的招了么？” 魏来搓了搓手指，表情有些淡，没什么意外的感觉，“她不会说的。” “会说的人在第一个指甲被拔掉的时候就会说，不会说的人你把她朋友的指甲拔完了也不会说。” “这个叫晚晚的，倒是个犟种。” “也不知道什么秘密，让她们这样嘴硬。” 阿彪：“那······” 魏来走向了小白的房间，“我们换边。” “林更尧从宁城回来的时候，马上通知我。” 阿彪点点头，咧开嘴角的时候憨气尽散，显出一副略显狰狞的凶相，他动动脖子，走进了晚晚所在的审讯室，转身，轻轻合上了房门。 ------------------------------------- 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伊拉拉耳朵微微一动，躺在地上恢复了意识。 眼皮下的眼珠翻滚了一圈，却并没有睁开眼睛观察自己现在的处境。 地板很凉，她应该在一个密闭地下的空间，湿度很高，外面似乎在下雨，空气中透着一股雨水的闷潮和弥漫上涌的土腥味，仔细听的话还能听见外面雨水击打地面的声音。 嗒—— 嗒嗒—— 几乎和心跳同频。 她的手被捆在一个坚硬的柱子上，有人走到了自己身边，距离自己不到半米的地方传来了衣服之间的摩擦声。 那个人现在正蹲在自己面前看着自己。 伊拉拉的口腔里出现了大量唾沫，可她根本不敢做出吞咽口水的动作，她的脉搏一点一点加快速度，她闭着眼睛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可后背控制不住地冒出了一大片鸡皮疙瘩。 这个人离她，实在是太近了。 近到她感觉这个人的呼吸都打在了自己脸上。 伊拉拉最后的记忆就是无止尽的奔逃，就在她跑出人群走到一个拐角的时候，一个浅色带金，圆滚滚的物体从天而降，正好砸在自己的脑门上，猝不及防之下被砸得眼前一黑。 恢复意识的时候就已经做了别人的瓮中鳖。 图财？还是图人？ 来者又是何人？ 这个人没有蒙上自己的眼睛，这让伊拉拉觉得很不妙，如果眼睛被蒙上，那她或许还有活着的希望，这个人希望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但没有蒙眼睛，说明这个人完全不畏惧自己看见他的面容，不怕她的报复。 什么情况下不畏惧被人的报复呢？ 死人的情况下。 所以伊拉拉自己闭上了眼睛，不去看那人的脸，也不去管周边的环境，她主动隔绝对外界信息的了解，只希望这个人不是什么杀人狂魔，对自己还有所求。 洛栖看着伊拉拉欲盖弥彰、自欺欺人的动作，忍不住笑了起来，“说起来，你还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公司的人。” 公司？ 伊拉拉心中一动，难道这人对公司感兴趣？ 这人是什么身份？ 心中盘算着无数说服这个人的想法和说辞，伊拉拉甚至在心中想着大概得挤点眼泪出来，更能博取人的同情。 话还未出口，她也还没装出一副刚刚被惊醒的样子，就被洛栖强行扒开了眼皮，刺眼的光芒刺了进来，眼瞳微微收缩，伊拉拉情不自禁流出了眼泪。 她抬起眼，眼泪跌出眼眶，视线清明之后，她撞进了一双泛着浓郁深紫的眼眸。 c级异能【蛊惑之眼】。 第184章 平静的校园日常 6月3日中午11:45，稠城中学的阳台。 “我就知道你戴着会好看！” 祝至青看着不甚明朗的暗暗天光中洛栖颇显斯文败类的样子，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 洛栖不适应地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金丝边眼镜，她只是略微动了动，眼镜边的链子就发出‘叮叮’风领班的声响。 一个很容易暴露自己的道具。 九年义务制教育之后，她的确感受到了视力的快速下降，平时上课看东西的时候总是忍不住眯一眯眼睛，试图聚聚光，看得更仔细更清楚。 但自从觉醒【快速愈合】异能之后，她的视力就已经恢复到曾经的巅峰状态，只是肉体上还保留着忍不住眯眯眼睛看东西的习惯。 她已经不需要眼镜了。 可是当祝至青兴高采烈地跑到天台上，神秘兮兮地说要送自己一个礼物的时候，洛栖还是接过了这副眼镜。 金丝边框的眼镜之下，洛栖的眼神漆黑，没有一丝杂质。 她微微蹙眉，看着戴上眼镜之后变得更加清晰甚至是有些扭曲的新世界，努力适应，淡淡道，“以后，不用送我东西，我不需要。” 祝至青看着她的眼睛，总觉得自己在她的眼神中无所遁形，任何心思都会被她看穿。 可祝至青没有任何躲避地看着她的眼睛，直面迎着这股莫名的压力，“那你需要什么？” “只要我有，只要你需要，我都可以给你。” “什么都可以。” 她的眼神坚定到让人觉得炙热，洛栖微微叹了口气，看着她期待的眼神，还是没有说出拒绝的话来。 在她帮祝至青的时候，她就知道，她对祝至青的雪中送炭和伸以援手，必将会得到这样的结果。 “嗯，吃饭。” 洛栖伸出手，像揉声声一样揉了揉祝至青微卷的头发。 没有很严肃的拒绝，不就是同意了么！ 祝至青原本还有些忐忑的心里突然就涌起了巨大的起伏波浪，密密地冲刷着她的心尖和眼帘，她高兴地点了点头，“嗯！” 祝至青早就知道洛栖的视力有些下降，上课的时候总是眯着眼睛看黑板，她总是在想洛栖是不是负担不起眼镜的钱，可没有眼镜的话，看不清板书，成绩或许就会下降。 洛栖不可以不是第一名。 不可以为了这么可笑的理由。 她早就准备好了这副眼镜，今天才有送出去的机会。 她不知道洛栖觉醒了异能，现在洛栖的眼睛已经不是可以用普通人的视力调查表来衡量的了，几百米开外一狙毙命，即便放到军队里去也是万中无一的存在。 吃完祝至青从外面叫的午饭外卖之后，洛栖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午休还没开始，教室里没什么人。 她的手伸进了自己的抽屉里，果不其然摸到了意料之中的东西。 一整盒黑笔和一整盒红笔，一盒黑笔笔芯，还有一打崭新的草稿纸。 把这些东西摆到桌面上，洛栖沉默地看着它们，心头微微一动。 这些文具上面没有写名字，但她知道这是谁送的。 她的班主任是一个年轻的女教师，研究生毕业没多少年，知道洛栖家里的情况，一直在默默关照她。 洛栖的抽屉里，每个月都会出现崭新的文具，她的饭卡里每个月都会有额外的300块钱补贴。 稠城中学给她的学杂费全免，日常吃饭也有一定的贫困生补贴，她家里没有家长管这个，是班主任主动给她申请的报上去的材料，除此之外，班主任还会每个月往她的饭卡里打钱，鼓励洛栖多补充营养，去学校小卖部里买点牛奶面包或者其他的。 班主任没有和她邀功，只是默默关心，但她知道这是班主任给她的，也只是默默收下，没有正式和班主任的道谢。 这是她们的默契。 晚自习结束的时候，洛栖拎起自己的帆布袋，一抬头就看见背着书包在她们班教室门口探头探脑的祝至青。 “洛栖！” “我们一起回家！” 和祝至青一起踩着阴影，身边是普普通通的同学们离校的人潮，洛栖吸了一口夜间微凉的空气，没有鲜血，没有怪物，没有另一个世界的入侵，一切都安安静静，正常得让人羡慕。 走到校门口的时候，一个身姿挺拔，一看就和周边来接孩子的家长截然不同的男人靠在车边，对着她们招了招手。 苏俱来。 稠城刑侦支队队长。 祝至青嘟囔了一句，“谁啊？” 之前316路公交车事件之后，问询她的人是陈川，她自然没有见过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 洛栖垂下眼眸，拉住了祝至青的手，“你先走，他是警察，来找我大概有点事。” 苏俱来走近的时候，她们还能闻到他身上带着的淡淡烟味。 祝至青抿了抿唇，“我陪你？” 看着祝至青警惕的眼神，苏俱来笑了笑，“小朋友，我又不是坏人，怕什么，我送你们回家。” 洛栖扫了眼苏俱来，带着祝至青上了他的车。 一路无言，苏俱来打开车窗，散去了车里弥漫的烟味，一边开车，一边咂摸了一下嘴唇，“学习很辛苦，这么晚放学？” 说完他就想打自己一个嘴巴子，平时接触的都是需要凶神恶煞或者威逼利诱的对象，还没怎么和这种一看就软绵绵的高中生接触过，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洛栖不咸不淡地应了句，“嗯。” 祝至青挽着洛栖的胳膊，两个人乖乖坐在后座。 苏俱来先把祝至青送回了家，等到快到洛栖家的时候，苏俱来终于提起了自己的目的，“你家里·······没有家长么？” “你，妈妈不和你住在一起？” “还有，你那个继父也不在么？” “你是不是还有个没有亲戚关系的弟弟来着？” “平时就你一个人啊？” “听说你成绩很好，很厉害啊，小姑娘，要把握好自己的天赋，考个好大学。” 虽然他已经极尽婉转了自己的语调，可他问话的时候依然像在审问犯人。 第185章 救命！ 车窗半开，迎着夜间微凉的风，或许是今天过得实在很平静，让她莫名对这些平静的日常多了很多耐心，洛栖在风中叹了口气，“警察叔叔，你有什么想说的，可以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直接说。” “啧。”苏俱来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摩挲了几下，他的表情也慢慢从无所适从的紧张变成了审视，他看着面前亮着昏暗灯光的小巷子，光更暗的深处，洛栖的家就藏在这个小小的巷子里。 “你妈妈那个新老公，你名义上的继父，叫洛大为对，之前你态度有点不对，我查了一下他。” 苏俱来的手指在包着软皮的方向盘上敲了敲，没发出什么声音，他的表情掩藏在黑暗里，并不明晰，“如果他有欺负你，你可以和我说，不管是什么，叔叔一定帮你。” 他抬起眼，和后视镜里看着自己的洛栖对视，眼神里竟然有一个人民公仆不该有的阴狠，“六七年前的时候，你们家经常叫救护车，不是你妈挨打就是你挨打，出诊记录显示你们都遭到了严重的家暴，除了救护车，还有大量的报警记录，大部分都是你报的警，警方尝试过调节，可你妈妈就是不愿意离婚，也不愿意离开这个家，所以警方这边也没办法处理。” “看你排斥的样子我就猜到了，他现在还会打你们么？” “只要你愿意，不管你妈妈怎么想，我可以给你找个临时的住所，先离开那个污糟的环境，剩下的事情我可以帮你找律师，你不要怕，我会站在你这边，你不想让别人知道的话，我不会和任何人说起这件事。” 苏俱来充分理解青少年叛逆期爱面子的情况。 洛栖认真地看着苏俱来在后视镜中的眼睛，神态也很认真，“你是个好警察。” 突如其来的夸奖让苏俱来懵了一瞬，他笑出了声，“我已经过了需要夸奖的年纪，不过，谢谢，所以，小朋友，要不要警察叔叔出动，把坏人打得屁滚尿流啊？” “不需要，他现在不怎么回家，而且我已经不需要保护了。” 洛栖顺着苏俱来的视线，看向在车前显得格外破败阴森的小巷子，觉醒异能之后她当然不用再担心有什么人破门而入，把自己从被窝里拎出来打，也不用战战兢兢等待深夜关门开门的声音，提着一颗心，和一只鸡一样等待屠刀落下。 可她做梦的时候，依然会梦到自己在一片狼藉中夺门而逃，逃出这个家，踩着冰雪，赤着脚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等待天亮的到来。 她睡觉的时候依然会在手腕上系一根绳子，连接着房门，只要手腕上传来一点点拉扯的力道，她依然会立刻惊醒，从枕头底下掏出保护过她很多次的大剪刀。 哪怕觉醒了【自由枪械】这样堪称大杀器的异能，她的枕头底下依然藏着最原始的冷兵器。 苏俱来的关心很让她动容，可也只是动容。 要想摆脱她现在的困境，能依靠的人只有她自己，如果苏俱来这样敏感的老刑警太靠近她的生活，难免会发现一些他不该知道的事情。 更何况，洛栖有一种冥冥之中的预感，太靠近她，大概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反而会遇到更多的危险。 毕竟她现在在做的，是得罪整个世界的事。 “我没事，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警察叔叔，我很感谢你的关心，但我真的没事。” 也不知道苏俱来信了没有，反正最后苏俱来坚持帮她拿着装满了书的帆布袋，送她到了家门口。 刚到家门口的时候，洛栖接过苏俱来递还给她的书袋，低头说了声：“谢谢，叔叔，晚安。” 苏俱来看着洛栖，心中叹了口气，刚想走的时候，洛栖身后的屋子里灯光闪了闪，突兀地亮起，又很快暗了下去。 “家里有人？” 苏俱来把洛栖拉到自己身后，严肃地看着洛栖的家。 洛栖的瞳孔微微收缩，这时候她突然有些后悔，没有吸取那个有【透视】异能的人的脑髓液了。 今天晚上，在她家里，绝不该有人的。 房间里的灯光只是一闪而过，洛栖抿了抿唇，上前一步拧开了房门，“大概只是灯泡坏了而已。” 苏俱来挽起袖子，“家里工具箱在哪里知道么？我帮你看看。” 拧开房门之后，洛栖微微挡住苏俱来的视线，眼镜泛出幽幽的紫色，快速扫了一圈，确定家里没有任何不该出现的人之后，敛下眼眸，打开房门，把苏俱来迎了进来。 刚刚突然亮起的灯泡是客厅里的，试了一下开关之后，确定客厅的灯已经坏了，打开别的房间里的灯，苏俱来踩着椅子去够高悬半空的灯，蹙着眉看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洛栖在厨房里倒了杯冷水出来，她抬头，看着苏俱来换灯泡的身影，微微有些恍惚，在这个家里，东西坏了的话是不会有人去修的，洛一色稍微长大一点以后倒是会修一下，她是绝对不会去管的。 家里锅碗瓢盆她碰都不想碰，事实上她也没把这里当成是自己的家，只是暂住而已。 身后有光微微亮起，苏俱来正聚精会神地修灯泡，没有注意下面出现了新的光源。 洛栖转身看向突然亮起来的电视，眼神微微一跳。 家里尘封许久的电视突然亮了起来，上面写了鲜红的两个大字： 救命！ 洛栖手指微微一动，电视机的屏幕迅速跳了一下，暗淡了下去，与此同时，苏俱来手中的电灯泡终于换好，开灯之后，崭新的灯泡在电流经过的时候亮如白昼。 d级异能【电磁干扰】。 “好了。” 苏俱来把椅子上的灰拍干净，放到了原处，转身洛栖就把水递了过来，“以后有事儿随时可以来找我，这是我的电话，你记一下。” “之前说接到过你半夜在街上游荡的报警记录，以后如果不能回家，别在街上乱跑，打这个电话，我随时过来接你，知道吗？” 把苏俱来送走之后，洛栖松了口气。 这个警察好难缠。 回到房间，打开帆布袋，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塞进去的1000块钱，洛栖沉默了很久。 什么啊······ “所以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好，但也没那么糟糕，对？” 洛栖把今天她遇到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然后蹲下来拍了拍伊拉拉的脸。 “而且就算再怎么糟糕，也轮不到你们来毁灭我的世界，你说呢？” 洛栖脚尖微微一拧，被她踩在脚下的伊拉拉的手骨传来‘咔嚓’的断裂声。 第186章 伊拉拉 伊拉拉受不了地挺了挺腰，脖子上青筋暴起，整个人都往上挣了挣，却被紧紧捆缚的绳子拉回原地。 洛栖看着她痛苦的扭曲，面无表情地拉起了她的头发，“你们觉得你们做的所有事，都很正常，对，那我做的事情，对我来说也都是正义啊。” “你杀这具身体原主人的时候，她惨叫了么？她有挣扎么？” “她没有惨叫，她也没有挣扎，你也不配。” 伊拉拉浑身冷汗，面色惨白，已经晕了过去，她的身下一滩水蔓延开来，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她失禁了。 洛栖嫌恶地挪开脚，刚刚苏俱来在客厅修电灯的时候，一墙之隔的卫生间里就是被捆得严严实实的伊拉拉。 还好刚才苏俱来没有提出在她们这里上个厕所。 在上学之前，洛栖已经用【蛊惑之眼】控制住了伊拉拉，但大概是这个异能的使用是有时效的，不知什么时候，异能逐渐失去了效用，伊拉拉清醒了过来，她的手被捆在背后，绑在卫生间的柱子上，伊拉拉坐在地上，一遍遍尝试着艰难地反着手，抠破了原本就被水汽泡得滚涨的墙皮，把自己鲜血淋漓的手指插进断裂的电线里。 巨大的电流瞬间通过她的全身，换成普通人早就被电晕甚至是电死了，可对于伊拉拉而言，只是身体微微抽搐，肌肉僵硬而已，忍受着电流穿过血管肌肉的痛苦，她咬着牙发动了自己的异能，b级异能【数据流】。 漆黑的卫生间里爆出一阵亮光，连带着外面客厅的灯也一闪一烁。 伊拉拉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有没有用，但她正在用摩斯电码的方式控制灯光的明灭。 把这些长长短短的灯光闪烁聚在一起，组合成了‘救命’两个字。 可洛栖他们家在小巷子里非常没有存在感，没人会在意他们家电灯是开着还是关着，这时候也正是饭点，所有人都在自己家里和家人共享晚餐，偶尔有人抬头看见洛栖家里明灭的灯光，也只是平平无奇地和边上的人说： “看，那家人灯泡坏了。” “是洛栖家？正常，她回来会关掉的，吃饭吃饭。” 没人发现伊拉拉的求救。 她被电地浑身颤抖，冷汗顺着脊骨的中线滑落，整个人都坐在自己淌出的汗水里，眼前已经一片模糊，可她还是不死心，继续发出求救的信号。 迷迷糊糊的时候，她睁开困倦的眼睛，会觉得这一切只是一场梦，梦醒之后，她大概还在医院忍受基因病的痛楚，吃一把一把的药片。 一切都还在照旧，一切都还在痛苦。 朦胧中她听见很近的地方传来陌生的声音，还有轻微的开门声，她一下子就打起了精神，咬破了自己的舌头，拼着最后的力气输出去了几个字符： 救命！ 数据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从她破烂见骨的指头下和电线中的电流汇聚在一起，涌向低矮狭小的卫生间之外，流进了这个房子最大的一面屏幕上。 然后这好不容易能被人发现被人看见的求救信号被洛栖关掉了电源。 世界登时变得昏天黑地。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就是洛栖冷漠的脸，伊拉拉没力气再使用异能，也没力气再挣扎了，她浑身湿透，已经不再抱有任何希望，目光呆滞的盯着面前不太白的一片瓷砖，静静等待着死亡的来临，或许死亡对于她才是最好的解脱。 可洛栖偏不杀她。 为了防止伊拉拉再搞出什么事情，洛栖折断了伊拉拉的胳膊和腿骨，她的手放在伊拉拉手腕的关节上，轻轻一拧，没发出什么清脆的声响，伊拉拉的手掌就软弱无力地垂了下来，和断了似地瘫在地上，再没有反抗和动弹的能力。 洛栖的手掌轻轻放在了伊拉拉满是潮湿冷汗的雪白脖颈上，她看着伊拉拉的眼睛，神态温和，“乖一点，不要再惹我生气了，好么？” “我不喜欢做饭，可我特地给你煮了粥，我还是第一次煮粥给人吃，你看我对你还是不错的？不好吃的话你谅解一下。” 距离下一次下线还有几天时间，洛栖是准备用伊拉拉的身份下线，到太古公司里看看的，总不能让这个难得遇见的公司员工死在这时候。 洛栖把一勺白粥递到了伊拉拉唇边，轻轻碰了碰她已经起皮的嘴唇，和喂孩子似的，诱哄，“都快两天没吃饭了，你应该也很饿，来，这种时候还有热乎乎的白粥，也不能说我对你不好了。” 洛栖自认为自己不是什么邪恶的绑匪，她还蛮人性化地考虑到了伊拉拉的食物需求。 伊拉拉紧抿着嘴唇，回过神来，看着洛栖的眼神燃起了燎原的大火，她的脖子猛地一甩，想把唇边的勺子撇到一边，她甚至还想向这个变态啐一口唾沫。 可洛栖的力气非比寻常，她的嘴唇狠狠撞在了勺子上，嘴角的血液涌出，滴在白粥里，如同在雪地中绽放的玫瑰一样，在短暂的花期后，又很快败落。 洛栖不以为异，一点都不生气，“我要是你，会尽力活下去，能多吃点就多吃点。” 伊拉拉冷笑，“我连反抗的自由都没有么？” “你的意思是我还得感谢你给我吃的？” “我呸！” “不管你是什么人，公司不会放过你的，eva也不会放过你的，早晚而已，总会有人来替我杀你！” 伊拉拉咬牙切齿，极尽平生所有的知识来诅咒洛栖。 “你们这些蝼蚁！虫豸！就算今天杀了我又怎么样！你们这个世界，早晚会灭亡！你，你们，都······” 洛栖把一旁一块肮脏的布团了团，塞进了伊拉拉的嘴里，“这下我真的有些苦恼了。” “别着急啊，还没到你死的时候。” “我当然也会死，是个人都会死，只不过在我，我们之前，你先去下面等等我们。” “如果有所谓的地狱的话，你乖乖在那儿呆着，千万别和孟婆汤，别忘了我，你们所有人都要在奈何桥头等等我。” “等我，再杀你们一遍。” 伊拉拉四肢都被洛栖折断了，剧痛之下她能做的也只有愤恨地盯着洛栖的眼睛，试图用自己的眼神杀死这个狂妄的人。 洛栖拍了拍她的脸颊，发动【蛊惑之眼】，对上了她的眼睛。 两个人靠得很近，乍一看上去姿势亲密极了，伊拉拉闭上了眼，头也垂了下去，只能看见她苍白的唇色，睡着的时候像个破败的布娃娃一样，精致而又脆弱。 “声声，晚上这里辛苦你了，她如果半夜醒过来，就拔掉她的舌头。” “我要她活到6月5号，可也只需要她活着留一口气就行。” 第187章 成为公司狗 6月5日00:13，狭窄的卫生间里传出‘咔哧咔哧’咀嚼的黏腻声响。 6月5日00:14，洛栖靠在椅子上，蹙眉，把针筒中淡蓝色的液体注射进身体里。 6月5日00:15，蔚蓝onle游戏，909号玩家【白帝】下线。 赛博世界5月31日00:15，洛栖在营养舱中抬起了眼睫。 “尊敬的玩家【白帝】，您好，欢迎回归。” 熟悉的eva的声音，熟悉的音乐声，熟悉的世界。 她又回来了。 洛栖抻了个懒腰，手盖住眼睛，在手的掩饰下，不动声色打量着伊拉拉的房间。 中规中矩的房间，没什么特色的桌子和营养舱，桌子上摆着巨大的双联屏幕，摊着几本笔记本。 这次，她特地留下了一个在太古公司工作的职员的玩家，下线的时候剥夺了她的身份，以公司职员的身份进入了赛博世界。 尽管已经从伊拉拉那里获取了足够多的信息，但洛栖还是难免有些忐忑。 伊拉拉并不是出身于什么豪门大户，根据她的说法，她的父母都死于严重的基因病，她小时候也犯过病，但莫名其妙基因病就销声匿迹，在她身体里蛰伏了起来，在那阵剧烈的头疼之后，她觉醒了异能【数据流】，可以通过肉体和精神控制数据流。 第一次发现拥有这个异能是在读书的时候，伊拉拉无意间复刻下了光脑里所有的资料，还可以通过手指触碰把这些数据资料转移到其他光脑中。 自由父母双亡，伊拉拉显然也不会有什么良好的经济条件，她马上就运用自己的异能做起了数据倒卖的生意，入侵学校教务系统，黑进去把里面的试卷复刻下来，卖给需要的同学。 这个黑活还没干几次，防暴队直接就找上了门来。 她在窗户里看见防暴队的时候，想死的心都有了，可她的光脑骤然亮起，伊拉拉低头，看见了那条改变命运的消息：生存，还是毁灭？ 伊拉拉没听过这句话，但她眼瞳骤然收缩，只因为这条消息的署名是‘eva’。 本条消息直接来自eva。 eva在和她交流。 门外防暴队的拳头都已经要砸在门上了，伊拉拉赶紧回复消息：生存！ 也不知道eva发了什么命令，伊拉拉等了半天，防暴队也并没有破门而入，她松了口气，‘叮咚’一声，eva又给她发了条消息： 三个小时后，来太古塔报道。 伊拉拉一下子就从地上蹦了起来。 eva直聘？ 这之后，伊拉拉就成了太古塔的一名小职员。 从此拥有了保险金，失业补助，住房基金和医疗保险。 人称：公司狗。 在公司里，伊拉拉隶属于公司的实验部，前年刚刚从公司初级的实验员考到中级实验员，薪级连跳三级，今年年底可以拿到足额的奖金和工资，她很珍惜这份工作。 她的实验室没有直属领导，所有实验员都由eva直接领导，伊拉拉工作的地点就在太古公司太古塔的三楼实验室。 她的公寓就在太古塔附近，根据伊拉拉的计划，天亮之后，她就要去上班，完成之前没有做完的实验了。 自从主动申请登录蔚蓝onle之后，公司就把她调到了游戏研究部门，最新的实验内容是把玩家经过打包提交的数据进行基础的收集和整理，把游戏数据中不妥当的地方上报公司。 但伊拉拉也说这份工作十分轻松，因为跑数据的事情根本不需要她来操作，eva自己就有一套成熟的体系去摘选异常数据，不过前几天，公司搞来了几个奇怪的感染者实验品，放在实验室里准备进行研究。 她今天要做的工作就是记录这些实验品的数据。 伊拉拉说主要就是记录心跳，脑电波，心电图等一些生物信息。 不算太难。 eva轻柔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您的身体状况良好，本次数据已经上传，祝您生活愉快。” “您设置了7:35起床的闹铃，到时候我会为您响铃提醒，请您安心入睡，好好休息。” 房间里的灯暗了下来，身下营养液慢慢泛起，昏暗的房间中，洛栖顺势躺了下去，闭上了眼睛，，这显然是伊拉拉自己设置的程序，她不能显露出任何和伊拉拉不同的地方，所以她也只能死死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不去登录论坛看上面的消息。 不知道这次这个404号玩家【青山】又杀了几个玩家？ 还有没有出现新的红名玩家？ 她乖乖躺在营养舱里，很久没有合上眼睛，伊拉拉是她接触过的离eva最近的人，如果不是因为有【重来】这种异能在，她可没有到太古塔里面去闯一闯的心思。 “伊拉拉，你的入睡时间晚于平常，是有什么心事么？” “你上传的数据显示你在游戏中遭遇了重大的打击，你需要心理疏导么？”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聊一聊。” “我是你的朋友，不是么？” eva的声音低低在耳边响起，黑暗中洛栖睁开了眼睛。 这就是她完全不敢动用属于伊拉拉自己【数据流】异能的原因啊。 如果使用【数据流】异能，她身体的一部分就会变成数据，传输、存储什么的自然不必说，还可以攻破某些防守并不严密的防火墙，把一些病毒片段携带进入人工智能智脑中，让整个人工智能瘫痪。、 可这些对于赛博世界顶级的人工智能eva并不适用。 在eva面前玩弄【数据流】异能，无异于关公面前耍大刀，鲁班门前秀大斧，自取灭亡。 更危险的是这也意味着她的自己的一部分袒露在数据世界，她可以入侵别人，别人也可以通过同样的方式入侵她的身体。 洛栖在营养舱里沉沉叹了口气，一脸的深沉，“小e，你说，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攻破基因病呢？” 这是伊拉拉最关心的事，她的父母，甚至她自己，都患有这个恐怖的、无法治愈的疾病。 “测算概率为05，但我们仍在努力。” “伊拉拉，人类从未放弃。” 第188章 太古塔 eva的声音和之前公式化的温柔有略微的不同，“我相信人类会有更光明的未来。” 洛栖眼睛往旁边微微一转，流露出自然而然的关切申请，她抿了抿唇，低声问，“那你会得基因病么？” eva的声音里带了些笑意，她往伊拉拉的光脑上发送了一个标准的数字符号微笑表情，“当然不会，但我理解你的痛苦。” “我们终将战胜痛苦，好好休息，伊拉拉。” “睡着了，就不会痛苦了。” eva的声音或许比母亲还要温柔。 ------------------------------------- 洛栖准点起床，她深呼吸一口，走出营养舱之后，把睡衣铺展在床上，没有一丝褶皱，严丝合缝地按照衣服上原本的痕迹叠放在了营养舱的一旁，在走出房门之前，她把家里所有使用过的器具都按照原本的样子摆放回去，碗、筷子、食物、书籍，甚至是卫生间里的物品······连角度都分毫不差。 在她出门之后，如果有人只是从屋内物品的使用痕迹和摆放位置来判断这里到底有没有人居住过，那他得到的答案一定是这里和之前一模一样，完全没有居住过，或者改变过的痕迹。 如同精密运转的齿轮，无论是齿距还是齿向，都将可能存在的物理误差降至最低，以一种完美而冰冷的方式寻找着连动的齿条。 那是鲜少出现于人类身上的精准与坚硬。 在eva全程监管之下，洛栖需要这样的精准和坚硬。 伊拉拉的座驾是一辆漆黑的重型摩托车，六气缸设计，线条简约流畅的机械如同有着绝美肌肉轮廓的黑色猎豹。 在各色新能源车大行其道的赛博世界，依然有人执着地驾驶着燃油车型。 洛栖把纯黑骑行服的拉链拉到最高，把全身挡得严严实实，戴上黑色哑光头盔，长腿一迈，跨坐在了摩托车上。 她的体型和这头纯黑的巨兽根本无法相提并论，跨坐在摩托车上的时候却并不觉得不协调，她的身躯微微弯下，宛如被拉到极致的弓弦，弧度精致，气韵凛冽而锋利。 在此之前洛栖甚至没有骑电瓶车的经历，还是在第一次来赛博的时候，她才第一次坐狂鹿的小摩托。 这辆摩托显然比狂鹿那辆小家伙更加巨大沉重。 ‘叮——’ 指纹解锁成功，马达声轰然响起，巨兽启动，洛栖盖上了头盔上的眼罩，拧动油门，高亢的引擎声让整个街道的地面都在微微震动，乘着发动机轰鸣的声浪径直开往今天上班的地点——太古塔。 狞亮的尾灯像是眼睛猩红的夜枭。 ------------------------------------- 太古塔。 汇集了赛博世界几乎所有高新科技技术的建筑，名字虽然叫塔，却并不只是一座塔，而是一整个庞大恢弘的建筑群，最中央高耸入云，也是最吸引人目光的就是赛博世界知名建筑——太古塔。 为了建造这座几乎只存在于科幻概念的全智能建筑，太古公司堪称挥金如土，调用了无数的人力物力。 太古塔高达301层，是整个赛博世界目前为止最高的建筑，为了让它能够在世界狂风中长久伫立，成为赛博世界人类科技与智慧的标志和象征，人类无所不用其极。 从地下深处的量子计算中心，到与云共舞的天际观察站，整个塔的建设历时数十年，克服无数技术难题。 为了对抗可能会发生的暴雨和台风，太古塔设计了巨大的内部摆钟系统，以抵消大风引起的摆荡。 塔内大量的传感器和计时器，能让大楼的使用者们通过配套的应用程序根据自己的喜好自定义空间的照明、温度、湿度甚至风的流向、空气的味道。 为了给如此庞然大物不间断的供水供电，太古塔中部架空，连接八台风力发电机，整个屋顶覆盖着巨大的太阳能电池板，以此获得永无止息的可持续能源。 塔内的研究设施涵盖了从纳米科技到生物工程，从人工智能到可持续新能源，再到深空通信和平行宇宙理论等几乎所有领域。 塔内还有配套设置的自给自足的生态系统，采用最先进的水培技术和人工智能管理，为塔内所有人提供新鲜的食物和氧气。 据说在太古塔的顶部，可以看见整个世界，那是离星星最近的地方。 拥有太古塔居住权的人非富即贵，像伊拉拉这种从最底层干起的小职员只能住在太古塔附近，而不能住进塔内。 她的权限只在太古塔的三楼。 伊拉拉是个很奇怪的人，在太古公司，她没有任何来往的朋友或者同事，她的房间里甚至只有冷冰冰的家具，从光脑中也看不出她有什么自己的兴趣和爱好。 洛栖至今还记得之前那个被她剥夺身体的白兰，她的光脑里全是关于温暖装修的资料。 伊拉拉账号里躺着一大笔钱，按照她的工资水平来看，她拿了工资也不去享受，下了班就回到那个小小的房间里，继续她还没完成的工作和研究。 天生的打工人。 如果不是因为基因病，她这辈子都不会下载蔚蓝onle这种游戏。 在这个信息发达的赛博世界，伊拉拉没有社交账号。 所有的联络都在太古公司内部网络直接完成。 洛栖审问伊拉拉的时候，觉得即使是eva转生成人，寄生在人的身上大概也不过如此。 生物信息确认之后，洛栖刷开了守卫森严的太古塔的门。 按照已经背下来的地图，洛栖沿着最快捷的路线走向了伊拉拉所在的三楼研究所。 就在她刚刚踏入太古塔的瞬间，整个太古塔爆发出了尖锐的警笛声，四面八方红色的灯光闪烁起来。 灯光打在洛栖的脸上，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片，不动声色低下头，顺着开始动荡的人群走到了一边。 红色灯光很快熄灭，光脑上传来eva的消息： 危机已经解除，请各位安心生活和工作。 eva还给洛栖发了条私信：尊敬的研究员伊拉拉，请您迅速到十二号实验室，研究最新捕获的材料。 第189章 我兄弟是五条悟！ 最新捕获的材料？ 和刚刚的警报有关系么？ 洛栖微微挑眉，eva已经给她指出了和十二号实验室最近的路线，伊拉拉的头像出现在了墙壁上，一条绿色的光线亮了起来，指引着她的道路。 是黑墙之外骸骨之海里的怪物？ 还是什么其他的秘密？ 果然还是得在太古塔里做太古公司的人啊，刚进这里几分钟，就能够接触到外面怎么都找不到的讯息。 按捺住好奇心，洛栖进入了十二号实验室。 实验室通体纯白，甫一进入就是一张近乎200寸的大屏幕，屏幕上播放着一段录像，很多人仰头看着这段被不断播放的录像。 “又抓了一个？” “这么快？到底还有几个这样的人？” “你确定他们还是人？” “起码解剖以后，生物信息显示他们依然还是人类。” “会是人造人么？还是什么冰川下面解封的最新病毒？” “什么病毒会说话？” “如果是病毒的话，能制造出这种病毒的势力绝不简单。” “你觉得是独立军那帮家伙搞出来的？” “谁知道。” “应该不是病毒，我就是病毒学方向的，之前解剖的材料很健康，没有任何异常的微生物感染。” 洛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屏幕上的录像。 雪白的房间里，一个穿着衬衫，低垂着脑袋的黑发男子神志不清地被反扣在椅子上。 看那椅子的样子，应该是把电椅。 这是一场刑讯。 “姓名。” “奈沙。” 男人口齿不清地动了动嘴唇，吐出了两个字。 镜头放大，靠近了他的脸，把他的表情放到最大，高清镜头下看得见他皮肤上的纹路和褶皱，也看得见他被虐打出来的青紫，他张嘴的时候，洛栖看见他嘴里一片血肉模糊，牙齿全都被拔掉了。 “我问的，是你的名字。” 在审讯的人声音毫无波动，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你自己叫什么名字？” 黑发男人微微抬起眼，看了镜头一眼，也重复了一遍自己的答案，“奈沙。” “测谎仪显示，你在撒谎，你的名字不是奈沙。” 正在进行审讯的人显然很不满意，启动了电椅装置。 ‘呲呲——呲——’ 强劲的电流瞬间穿过男人的身体，他皮肤表面甚至泛起了一层肉眼可见的焦黑，男人翻着白眼浑身抽搐，张着嘴流出大量口水，肌肉紧紧绷成一块石头，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电流穿过的时候他甚至无法发出什么惨叫，只能在电流停止之后浑身瘫软，发出微微的喘息。 “咳咳······你想我叫什么名字？” “我就叫奈沙，我不知道那个见鬼的测谎仪出了什么错，这鬼机器肯定坏了，你换一台，我没撒谎。” “我就叫奈沙。” 男人的声音微弱，细弱蚊蝇，但他所有的反应、表情、声音都被高清摄像机忠诚地记录了下来，传达给十二号实验室里的所有人。 审讯的人并没有生气，也没有嘲讽男人的负隅顽抗，“那你说说你的小学、中学、大学都是在哪里就读的，你父亲和母亲的名字是？你还有别的亲属么？” “你还可以说一下你每个月的工资是多少钱，现在居住地的具体位置在哪里，你的通讯号是多少。” “根据资料，奈沙小时候并不叫奈沙，他在中学的时候换过一次名字，你之前的名字叫什么？” “请向我证明，你是奈沙。” 陷阱。 这绝对是陷阱，赛博实际根本没有小学、中学、大学这一说，根据洛栖的了解，赛博世界大多数教育都是由人工智能在家里辅导完成，不愿意读书学习新知识的孩子从小就在街上流荡，没有人来进行综合管理。 人工智能也根据过往数据，放弃了这部分本身就不擅长学习的孩子，他们根据大数据，对那些愿意学习或者有相应资质的孩子开放资源，进行专项学习辅导，所有考试成绩和评定都由人工智能完成。 这个世界甚至没有教师这个职业。 这也就让有钱有闲的人拥有更多知识，没钱也没空，还没有天赋的孩子甚至无法做下来用心学习，他们已经被人工智能判定为废品，选择性放弃了。 这个正在进行刑讯的人在给这个奈沙下套。 小学、中学、大学，这些词语甚至不存在于赛博世界，这都是洛栖那个世界所有的教育制度。 洛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男人的脸，【蛊惑之眼】没有在他身上看见任何异能。 男人痛苦地缓了一会儿之后，低声说道，“小学忘记了，中学也是好多年前，也忘了，我不喜欢读书，学校什么的都不知道，我父亲？那个死鬼，我也忘了，我妈早死了，家里就我一个人。” “别问我这些我早就忘了的事儿啊······” “你们干脆杀了我，你们想知道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男人躺在椅背上，双目无神，望着天花板，喃喃自语，“就当我是外星人······” 电椅再次开启，电流再次穿过男人全身。 刑讯的声音冷硬如铁，“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你的名字，你是怎么来到我们世界的？” “在你的家乡，你是做什么的？” “你们有什么计划？” “你是怎么做到夺取奈沙的身体的？” 男人缓了好一会儿，叹了口气，“事到如今，我也瞒不住了，实话告诉你，我的家乡在青青大草原。” “青青大草原？那是什么地方？”专家困惑。 “那里生活着一群快乐的蓝精灵，有一天，我后妈给了我一个毒苹果，我吃了一口，再睁开眼就到这里了。” “我跟你说，你敢这么对我，要是被我兄弟知道了，保证把你碾成肉沫！” 正在刑讯的人冷冷地‘哦？’了一声，“你兄弟是？” 男人握了握拳，在空气中锤了一拳，不知道从哪里来了点勇气，“五条悟！我兄弟叫五条悟！” “他杀死任何人，都只需要领域展开！” “不过他最近大概过不来了，但没关系！” “我还有个大哥，叫迪迦，他身高120米，腕力7万吨，你们这种小地方，也就我大哥一拳的事儿。” “我们都是青青大草原的邻居，我要是死了，我那些好哥哥们，一定会为我复仇！” 第190章 新型感染者 “他那些兄弟很有名么？为什么他会这么骄傲地喊出这些名字啊？” “没听过。” “全网检索，也没有叫五条悟和迪迦的。” “估计是他编的，也找不到那个什么青青大草原。” “所以这的确是一个新型感染者？” “送到我们这里就说明刑讯已经没有作用，这人死不松嘴，那就只能通过我们这边进行实验了。” 视频中的刑讯还在继续，每当男人失去意识的时候，就会被强劲的电流强行唤醒，接受着翻来覆去，一遍遍重复的询问，已经问过的问题会重新再次询问。 男人给出的答案每次都大同小异，问名字就坚定地说自己是奈沙，但问他相关信息的时候总是含糊不清，一会儿说自己的老家在青青大草原，一会儿说自己来自78星云，一会儿又改口说自己来自于四海八荒。 他还给自己编撰了一大堆虚构的兄弟姐妹，五条悟、迪迦、艾伦·耶格尔、喜羊羊、琦玉，还有个叫祢豆子的妹妹，一个叫黑猫警长的叔叔······ 乱七八糟的。 视频大约二十分钟。 刚开始听到五条悟和迪迦的时候，洛栖险些没有维持住表情，做出有些崩人设的动作。 这些在赛博世界或许只是一个怪异的词，但在洛栖的世界，这些都是家喻户晓的人物。 这种时候还念叨着动漫人物的名字，这家伙平时是吃漫画长大的么？ 还都是热血漫画。 他甚至说艾伦发动地鸣的话，他一定站在艾伦那边，他是个坚定的耶格尔派，地鸣发动之后，整个赛博世界都会灰飞烟灭。 刚开始看的时候，或许会觉得有些离谱，但看了几遍，洛栖对这个大概率是个现实中的宅男的家伙产生了深深的佩服。 这家伙是老乡无疑了，在被一次次电击的时候，他的身体和精神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但即便是面对高强度的刑讯，这个人依然没有说过一句真话，他坚定地说他就是奈沙，家乡有一大堆能人异士会来拯救他。 在提到那些名字的时候，这人都会略微精神一点，有时候甚至会精神失常似地笑起来，说自己有个特别牛逼的老婆叫玛奇玛，玛奇玛会开着高达，脚踏五彩祥云，从天而降来救他。 这些来自漫画的名字给他提供了无限的勇气和忍耐。 只要提到这些名字，他的身体里都会再次迸发出一股新的抵抗意志。 但这样的意志可以扛过刑讯，抗不过太古塔里五花八门的手段。 眼底翻过一缕深沉的紫色，【蛊惑之眼】下，三四个带着‘蛊惑’‘诱导’的异能者已经走进了十二号实验室。 这些人显然都是为了精神控制那个所谓的‘新型感染者’而来的。 看完视频之后，洛栖找了个空座坐了下来，等待eva的下一步指示。 【蛊惑之眼】微微一扫，现场已经聚集了数十个异能者，还有人被eva引导至此。 洛栖竖耳听着身边人的议论。 “上次那个人说自己的家乡住在蔚蓝的大海边，平时都是打渔为生，真是太可笑了，新历998年，除了童话和传说，这世界没有蔚蓝的大海。” “最近不是有个很火的游戏叫什么蔚蓝onle的么？广告铺天盖地都是，我看那个游戏宣传视频上，倒是有蔚蓝的大海。” “那是游戏，一号说自己家就在蓝海边，这怎么可能！” “你们知道这个是怎么抓出来的么？” “行为异常喽，这家伙是防暴队的，还是个队长，基因病也没有严重的迹象，可听说被感染之后，这家伙连枪都不会开，被看出异常之后连夜请假，躲在家里不敢出来，光脑的搜索记录上全都是咱们这儿没有的词汇，马上就被eva检索出来，昨天晚上刚刚逮捕。” “那和一号不是差不多？” “对，我记得一号也是，明明是个医药部门的研究员，来上班以后连实验都忘记该怎么做，更搞笑的是一号被抓是因为不会用实验器材，搞出了一场小型爆炸，调查的时候发现一号身上破绽百出，才把他抓起来进行刑讯。” “二号的嘴，倒是比一号的严一些。” “嘴严有什么用？到我们这儿，哪个不嘴严？” “找到的案例还是太少，应该发布一级警戒，让eva扩大搜索范围，把那些贫民窟的里的也查一下，还有独立军那边，这些都不会只是个例，我总感觉他们那边应该也找到不少。” 洛栖听着听着，只觉得自己越来越冷，一股从内到外的寒意从心底泛起，几乎将她整个人冻伤。 一号、二号被抓都是因为不谨慎，暴露了自己的行迹，马上就被破门而入，抓了起来。 她原以为自己能够反登陆是个例，但现在看来显然并不是。 可喜的是，在这个世界，她有队友。 危险的是，这个世界，她有队友。 有多少人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来到这个世界，露出马脚以后被抓住解剖、研究？ 在这个赛博世界暴露的可能性，远比赛博人在现实世界暴露的可能性更高，eva作为最高级别的人工智能，和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样高悬所有人的头顶，冷冷检查所有异常，用最快的速度派兵遣将，把这些异常扼杀在萌芽状态。 现实世界可还没有发展出这么强大的人工智能和eva对抗。 “那个蔚蓝onle，说起来也是公司的项目，可我好像没看见过这个项目组的人，身边认识的那些和开发游戏有关的实验员也都没有调动迹象，你们听说过这个项目么？” “是我们公司的么？我不知道诶，有没有内部福利？” “我倒是申请内测了，但不知道为什么申请没有通过，eva拒绝了我的申请，不让我玩这个游戏，连内部论坛就进不去。” “搞这么神秘干嘛，不就是个氪金游戏。” 进来的人流逐渐稀疏，在所有该到的人到了之后，十二号实验室的大门缓缓关闭。 房间里正前方将近200寸的大屏幕上，奈沙负隅顽抗的视频暗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淡蓝色的伞形图标。 太古公司的标识。 “各位尊敬的实验员，二号实验品已经到达实验室，在保证存活的情况下，请大家温柔地对待我们的实验品，他们似乎没有经过什么抗压训练，精神上有些脆弱，很容易死。” eva温柔的声音传遍全场，“具有蛊惑系异能的异能者做好准备，先打开他的精神，尽量掏出他所有的秘密，我们需要另一个世界所有的讯息。” “实验员们等异能者结束之后，进行活体解剖，尤其是头颅部分，务必找出感染的位置和方式。” “今天的任务很重，大家辛苦了，祝大家实验顺利，生活愉快。” 第191章 拯救大兵水龙 等洛栖再次见到这个人的时候，她已经拿到了这个人的基本信息。 唐水龙，男，20岁，在读大三学生，华国蒙市人，晚上从网出来的时候，碰到了一起车祸，在救助伤者，做心肺复苏的时候眼前一黑，睁开眼就来到了闻所未闻的新世界。 他甚至熟练地背出了自己的身份证号和手机号，完整的家庭住址，父母姓名，小学、中学、大学的名字。 一切心理防线在催眠的作用下都化为乌有。 身边的实验员们看见唐水龙资料的时候议论纷纷，惊奇于他提供的资料是这样完整，合理，完善，就好像他真的来自于另一个世界，只是和一只迷路了的小鸽子一样不小心飞进了大城市，晕头转向，被人类捏在了手心。 异能者已经退场，接下来就是实验员们的主场，基本的ct造影和b超都已经做过好几次了，可无论怎么检查，这就是实打实属于奈沙的身体，生物信息和医院记录没有任何差别。 “知道这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的么？” “是不是什么新异能？类似于‘附身’这种？” “他们的立场是什么？” “一号和二号好像都没有什么一致的举动。” 玻璃墙幕之后，唐水龙浑身赤裸，躺在实验室狭窄的床上，眼睛无神地睁着，瞳孔微微放大，眼角不自觉滚落几滴泪水。 “他的记忆中好像没什么特殊的任务，看记忆的话这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万一是有什么特殊的方式可以屏蔽异能呢？” 就在众人对着唐水龙跃跃欲试的时候，实验室内部电梯门打开，一个头发微卷，眼角带着深深笑纹的中年女性从里面走了出来。 中年女性穿着一身白色的运动装，脚上是一双平底运动鞋，从电梯里出来之后就站在实验室里一动不动，任人打量。 这时候，从唐水龙记忆中被挑选出来的一段记忆在大屏幕上播放。 一个笑起来眼纹深深的中年女性猛地推开了房门，一把扯开了窗帘，巴掌呼到了裹得紧紧的被子上，“唐水龙！你看看都几点了！再不起床，太阳都晒屁股了！” 一个头发乱糟糟的人从被子里探出了头，眯着眼睛看了看手机，崩溃地喊，“妈！才七点啊！” 出现在实验室里的中年女性，就是唐水龙的母亲。 “先用他母亲来试试看。” “让他觉得现在正处于最轻松，最愉快的环境，问问他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或许这人是吃软不吃硬的类型。” “伊拉拉，你有什么想法？” 无数双眼睛看向在一旁蹙着眉头的洛栖，他们似乎对她有所期待。 洛栖看着躺在实验室里，和待宰的羔羊一样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唐水龙，目光沉沉。 她环视边上的同事，耸了耸肩膀，微微一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看你们的，我更喜欢执行命令。” 都去死······ 她看着周围一张张或许清白，或许无辜，或许罪孽深重的脸，心底默默想着，都去死。 不知是不是错觉，或许是为了回应她的期待和诅咒，脚底的地面微微晃了晃。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这可是太古塔！ 赛博世界的中心建筑！ 连飓风都无法让这座汇聚人类最高级别智慧的塔摇晃震荡。 比飓风更快来临的是响彻整个实验室，或者整座塔的猩红警报。 eva的声音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一级警报，一级警报，太古塔正在遭受攻击，请各位就近寻找地点进行躲避！” “一级警报，一级警报，太古塔已经封锁，所有出入口均已锁死，异能屏蔽仪即将展开，请各位就近寻找地点进行躲避！” “屏蔽仪还有10秒正式启动，请大家注意生命安全！” “10，9，8······” 倒数还没结束，黑色阴影组成的巨大蠕虫从地底破土而出，直接顶穿了层层防护，钻破了十二号实验室的地面。 地动山摇。 洛栖早就躲到了一旁的角落里，靠墙站着，距离这黑色蠕虫最近的时候，那股土腥味铺面而来，洛栖几乎窒息。 她眯着眼，看着这只眼熟至极的黑色蠕虫。 它的身体像巨大的蟒蛇，从地面那个巨大的裂口里游出来，昂起头颅张开圆形的口器，口器里是密密麻麻的牙齿，一口就叼住了躺在实验室里浑身赤裸的唐水龙。 黑墙地下深处，她见过这只黑色的蠕虫，这是属于独立军首领祈苍的异能。 当时她还没有拥有【真实之眼】这样可以看穿别人异能的能力，只能从祈苍身上感受到巨大的压力，也不知道祈苍的异能到底是什么，有多少级。 反正肯定比她的b级【虚影操控】更强。 这次独立军的目标是唐水龙？ 为什么？ 他们带走唐水龙有什么用？ 除了自己，还有来自于现实世界的人，赛博世界的人对于唐水龙这样的存在应该深恶痛绝，恨不得让他死才对，死前还要榨干身上的价值。 脑子里转着一大堆念头，洛栖还是和一大帮实验员躲在角落瑟瑟发抖。 直到她看见站在蠕虫头部的那个人。 那张格外清晰的面容在一瞬间就让洛栖血管中所有的血液替换成滚烫的岩浆，一路汹涌灌进心脏，誓要把整具身体和所有神经燃烧殆尽。 嘭——嘭嘭—— 她听见自己的心脏剧烈鼓动，她下意识往前一步，向着那人的方向走了一步，又被同事拉了回来，低声骂了句，“你找死么！” 洛栖无法回答同事的问题，她看着蠕虫上那人的身影，咽了口唾沫，理智像是濒临爆发火山口中一朵颤巍巍的雪花，飘飘摇摇落下。 洛栖闭上了眼睛，她的嘴角情不自禁泛起了一丝笑意。 站在黑色蠕虫上，悍然闯进太古塔，带走唐水龙的人，是洛栖日日夜夜都在看，每次经过镜子前都会下意识瞟上一眼，死都无法忘记的脸。 那是洛栖自己的面容。 蠕虫上的人衣袂飘飘，似有所感，往洛栖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洛栖和自己，对视了一眼。 第192章 不要尖叫 “这是独立军的？” “应该，这个入侵的黑色阴影，和之前黑墙出事的不是很像么？” “人不一样，入侵黑墙的不是男的么？这个是女的啊·······” “那或许人家有别的异能呢？” “反正这个是独立军那个祈苍应该没错，s级的阴影系异能，哪里会和烂大街一样到处都是？历史上有s级异能的都不多，这绝对就是祈苍。” “独立军那边这么大动静？搞什么？开战了么？” “祈苍走了。” 控制黑色蠕虫的人一击即走，十二号实验室的废墟中还能听见外面隆隆作响的声音，应该是太古公司正在阻拦外面那人的离开，地面时不时传来震颤。 实验员们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废墟中传来阵阵呻吟，有些实验员离唐水龙太近，最先被波及，来不及躲避，被黑色蠕虫破土而出的时候的建筑碎块压住了身躯，或死或伤，没死的人还在废墟之中挣扎。 洛栖身边的实验员们无动于衷，他们纷纷庆幸于自己躲过了这一劫，围着废墟讨论祈苍和独立军发动这次攻击的目的。 有人猜测是为了地底的eva主机，有人猜测是为了最新的实验成果。 也有人猜测是为了唐水龙而来，毕竟蠕虫叼走唐水龙的画面还在众人的脑子里，但他们想想也不太可能，虽然还没进行具体的解剖和实验，但只是从记忆来看的话，唐水龙的确就是一个普通人没错。 一个普通人是不值得花这么大功夫来拯救的。 正如他们一动不动站在原地，没有人试图去拯救就在不远处痛苦哀嚎的同事一样。 他们熟练地等待eva接管这里的情况，由人工智能指挥医疗机器人来灾后处理。 洛栖看了眼紧闭的大门，看着面前这群叽叽喳喳的实验员，深吸一口气，手指摸上了破损建筑中裸露出来的墙皮，她的手指就像是一滴洗洁精滴进了油汪汪的水中，一层薄薄的淡黑色的膜迅速从她手指下的阴影里蔓延开来，细细密密铺满了整个十二号实验室。 b级异能【虚影操控】。 在阴影包裹住整个实验室，确认没有任何摄像头可以拍摄到实验室中情景的时候，洛栖松开了手指。 她眼睛开合之间，眼底泛起浓郁的深紫色，c级异能【蛊惑之眼】被催动到极致。 “你们有谁去过eva主机室的？” 洛栖突然发问。 所有幸存的实验员惊诧地回过头，眼神里全是直白的‘你又在发什么疯？’这种情绪，可当他们对上洛栖眼睛的时候，所有人身体都陷入了僵直。 “不好，她有诱惑系异能！” 同样具有诱惑系异能的人霎时间反应了过来，大叫着，“她异能发动的条件是眼睛，别看她的眼睛！” “eva！eva！这里还有背叛者！” “伊拉拉，你疯了！独立军给你开了什么条件！你要背叛公司！” 有人大叫着，捂住自己的眼睛，手指已经摸上了身边的棍棒，他们都是来做实验的，没有人预料到这次突如其来的攻击，所以没有人随身携带武器。 剩下的人们开始四窜奔逃，他们都是实验员，做实验或许是把好手，可和人打架却实非所长，此刻能做的也只是尽力躲避，等待救援。 “eva！eva！敌袭！在这里还有敌人！ev······” 血淋淋的手指穿透喉咙，正在高声呼救的实验员整个人如被箭射中咽喉濒死的鸟，她的头被迫仰起，嘴大张着，不断有血从她的喉咙和嘴角流出。 她的咽喉被穿透，已经说不出话来，可她的眼珠子还在转，眼神还能流淌出剧烈的痛苦，明明这种程度的伤，已经足够她死亡，可她偏偏能清晰的感觉到疼痛。 三个手指粗的血窟篓从她的下颚一直竖排向下，直到她的锁骨上方。 鲜血和脑浆一点点滴落，穿透她整个头颅的手指露出漆黑的颜色。 黑色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抽了出来，慢慢蜷缩，回到了洛栖手上。 这只是一截从她手指上蔓延生出的阴影而已。 在场所有人都看见了这血淋淋的一幕，他们浑身冰冷，甚至不敢呼吸，满脸惊惧的看着这一切，一动不敢动，生怕下一个被阴影贯穿头颅的人就是自己。 洛栖甩了甩根本没有溅上任何鲜血和粘液的手指，眼里是直白的厌恶，声音好似夹杂着来自几千米高的雪山上的寒气，冰冷无情，“太吵了。” “我问你们的时候，回答就可以了，不要尖叫。” 她转身看着所有人，“现在回答我的问题。” “我要所有和eva有关的情报，我要你们所有的秘密。” 她歪了歪头，认真地看着实验员们，“可以么？” 实验员们乖巧得像只小鹌鹑，纷纷点头。 在询问的时候，洛栖一直催动着【蛊惑之眼】，用异能辨别这帮人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 紫色浓郁像是要从她的眼睛里面滴落出来。 等十二号实验室的大门被强制打开的时候，医疗机器人们惊讶地发现十二号实验室损失异常惨重，除了被破坏的建筑和各种各样的实验设备之外，十二号实验室所有的实验员几乎全军覆没。 之所以说是几乎，是因为从废墟中救出来的实验员，算起来只有一个半人。 一个颅骨骨折，头部遭受重创，被压在最底下的女实验员，还有一个只剩下半截身体，肠子都掉出来的男实验员。 除此之外，十二号实验室，也是本次攻击最先攻击的地点，其他死亡的实验员都被及其暴力的手段砍掉了头颅，伤口平滑，整齐，似乎是被什么野兽用巨大的牙齿直接咬了下来，毫不在意地丢在了一遍，所有头颅的脸上都带着诡异的微笑，似乎在死前看见了什么让人觉得幸福的东西。 经过临场的抢救，那个只剩下半截身体的男实验员还是死在了病床上。 这个名字叫做伊拉拉的女实验员成为十二号实验室唯一的幸存者。 第193章 再遇昆廷 塞尔达医院。 一片黑色的阴影从门缝中透了进去，这片小小的阴影完美融入深沉的阴影。 阴影攀爬上了雪白的病床，慢慢在一个带着呼吸面罩的人胸前，弓起身躯，似乎是在冷冷地凝视着这个连呼吸都需要机器辅助的人类。 几秒之后，阴影顺着病床上呼吸微弱，胸口几乎没有任何起伏的人鼻腔上的缝隙，钻了进去。 阴影化成一根细如牛毛的小针，轻轻在病人的脑子里搅了搅。 病床边生命体征检测仪亮起红灯，‘滴滴滴——’叫了起来，引起震动。 病床边的医疗机器人启动，把除颤仪贴在了病人多心口，企图再次拯救他的生命。 可是为时已晚。 没有任何挣扎，也没有任何抽搐，病人停止了呼吸。 五级基因病患者，林克，死亡。 ————————————————————— “伊拉拉，你感觉还好么？” 有人拉开了洛栖的眼皮，观察她的反应。 “你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么？之前发生的一切都还记得么？” 洛栖没有说话，只是转了转眼球。 那人放开了洛栖，“应该已经在逐渐恢复意识了，但她现在还没反应过来，给她一点时间……” 洛栖身边响起了一个冷硬地声音，“没有时间了，给她注射微量的肾上腺素，我现在就需要她清醒过来。” 有人迟疑：“她毕竟是实验员，万一……” 那个声音带着机械感，十分冷硬的人没有说话，但另一个人很快就妥协了。 “我知道eva把她分配给你了，那你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家。” 机器微微嗡鸣，一点冰凉的液体注射进了洛栖地身体。 她顺着身体自然的反应，睁开了眼睛。 “还好？” 一个穿着白大褂，声音稍显温柔地人靠近了洛栖，仔细观察着她的情况。 “看来恢复得不错，你运气很好啊，这么大的事故，只是颅骨骨折。” 那人笑着拍了拍洛栖身上的被子。 “觉得可以就站起来，我们要出发了。” 洛栖转眼，看见了一个眼熟的人。 战锤—昆廷。 脸上是一张金属制的面具，舍弃了所有花里胡哨的装饰，完全掩盖住了他原本的面容，医院里冷冷的白光在他脸上反射出冷酷的金属光芒。 在洛栖搜索过的资料中，战锤—昆廷绝对是这个赛博世界巅峰级别的战斗力，可以作为标杆放在太古公司官网首页进行滚动式宣传的那种。 昆廷在赛博世界的网络中颇有一番人气，很多人自动组成昆廷的粉丝团，给他在官网上刷人气。 还有些人幻象昆廷有一天出了点小错误，掉在自己家门口，被自己捡回家，然后迅速坠入爱河，结婚成家。 网上甚至有以昆廷为原型作为男主角的漫画，十八禁的那种。 和昆廷一比一为比例的仿生人在网上露头就秒，根本抢不到，大家只能抢一下小小的昆廷手办，聊以慰藉。 洛栖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一度感到窒息。 战锤—昆廷人气这么高，一方面是太古公司在故意扶持，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的人生的确励志。 他的强大，正是因为他还是个人。 在义体化程度高达90的情况下，重重金属肋骨之下，还跳跃着一颗强大的，人类的心脏。 他的声音也已经完全不是人类该有的声音，机械般的发声让人无法摸透他的情绪变化。 一双蔚蓝的义眼不含任何情绪地看着病床上刚刚醒转的洛栖。 “好了就起来，你要作为我的队友，和我一起参加任务。” 洛栖一只手撑着病床，扶起了自己的身体，沙哑着声音，“什么任务？” 边上的医生赶紧扶住了洛栖的胳膊，之前的检测报告显示洛栖在几个小时之前颅骨骨折，伴随剧烈的脑震荡，现在原本应该在病床上好好休息才对，现在就爬起来显然是有些为难实验员那羸弱的身体素质了。 昆廷没有任何也上来帮忙的意思，“任务还不知道，现在只知道任务地点，以及，你醒得太慢了，我们要快点出发。” 不知道任务就得先出发？ 搞什么神秘？ 洛栖在医生的帮助下下床，换上了医院统一的白色病服，她的头上还包着层层的白色绷带，可人已经站在地面上，抿了抿唇，看向了昆廷，“我准备好了，走。” 她的脸色煞白，可完全不像什么准备好了的意思。 昆廷点点头，对医生伸出了手，“肾上腺素。” 医生欲言又止，“省着点儿用，别太过分了，你自己也注意点，别总听他的，不舒服能忍忍就先忍忍，肾上腺素用多了，对身体负担很大，你的基因病现在还在潜伏期，不能太过刺激······” 话还没说完，昆廷走到洛栖面前，拉住了她的两个胳膊，微微低头，看着只到自己胸口的洛栖，“准备好，我们要出发了。” 洛栖点点头，抓住了昆廷的衣角。 昆廷顿了顿，他只是提醒一下洛栖，可没想到她会这么自来熟地拉住自己的衣服。 ‘嗤——’ 核动力启动，双膝微曲，如黑豹般微微蹲下，双腿动力系统猛然爆发，昆廷带着洛栖高高跃起，直接顺着打开的窗户跃向了天际。 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带起的风吹拂在医生的脸上，他叹了口气，走上前关上了窗户，“做了昆廷的队友，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他的担心当然没有顺着风传递到洛栖的耳边，她把头埋在昆廷胸膛上的衣服里，脸颊蹭了蹭，却只蹭到了冷冰冰的金属机械身躯，完全没有正常血肉的温热。 “我们要去哪里？” 狂风中，洛栖的声音四散。 昆廷捕捉到了这细小的声音，他垂眸看了看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洛栖，手指微微一动，屏风系统打开，一道肉眼看不见的屏幕挡在了他们身前，挡住了所有冲击而来的狂风。 洛栖的发丝终于回到了它们原本的位置。 四周都变得安静，只剩下洛栖自己的呼吸声。 昆廷低沉的机械声在耳边响起，“乌海城。” 第194章 你们见过我女儿么？ 凌晨三点，天昏地暗，乌云蔽月，整个城市还在熟睡之中。 探照灯的光束把圆形光斑投在黑色厚重的云层上，穿透云层，直射天际，爆炸产生的光和热慢慢升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笼罩了整座城市。 乌海城正在爆发一场前所未有的围剿。 天空中无人机盘旋飞舞，发出尖锐的啸声，地面上是不是传来碾压般的震动，是不是有雨点一样的炮弹落在被包围得严严实实的灰色混凝土建筑群中。 这个地方原本是一个亟待开发的工地，根据不知名来源的情报，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独立军首领祈苍现在就在这片建筑群中，身受重伤。 或许是之前突袭公司太古塔内部给身体造成了太大负担，总是现在的祈苍是最虚弱的时候。 正适合趁虚而入。 昆廷已经加入了地面上的战斗，强行打开了这片地区的屏蔽场，在无人机的引导下，洛栖跟在士兵们的身后，像一只小老鼠一样钻进了这些建筑群。 eva给出的命令的尽量活捉，他们需要祈苍脑子里那些关于独立军的情报。 洛栖不太知道eva把自己放在这个位置的原因是不是看自己不顺眼，或是发现了什么，伊拉拉这样的内勤人员就算上战场，也应该只是在后面做做后勤，不该走到一线。 墙壁上的墙皮老得掉渣，地下通道每隔几十米才有一盏白光灯照明，这些灯泡也老得要命，‘咝咝啦啦’作响，在头顶像鬼火般一跳一闪。 每盏灯只能照亮走廊的一小段，两盏灯之间伸手不见五指，就这么黑白交替去向远处。 洛栖身前有荷枪实弹的几个士兵，她今晚的任务是在祈苍采取极端措施，捣毁据点之前拿到独立军所有数据。 为此，她需要再这些士兵的陪伴之下找到合适的地点，用自己‘数据流’的异能发挥到极致，获取独立军还未销毁的资料。 “就这里，我起码需要五分钟。” 找了个略微空旷的地方，洛栖蹲了下来，靠坐在墙壁上，把自己的手指伸进了破损墙皮中露出来的电线里。 周围的士兵端着枪，指纹解锁，拔掉保险，呈守护状护卫在闭上眼睛进行信息复制的洛栖身边。 如果不是秘密情报泄露祈苍就藏身在这个建筑内部，eva也不知道这个平平无奇的地方居然是独立军的一个据点。 这个地方建筑老旧，内部线路是几十年前的，人搬走之后整个建筑无人维护修缮，连监控都已经因为线路老旧而坏死，无法使用。 只要是有信号，有相应线路铺设的地方，eva自然无所不能，就算是黑墙之外的骸骨之海也有eva的爪牙。 但这个地区在eva的地图上是黑色的。 独立军趁虚而入，在此驻扎。 也不知道昆廷和祈苍，一个公司最强武器，一个独立军领袖，到底谁会更胜一筹。 洛栖能感受到自己的意思正在顺着手指和电流的接触汇入层层屏障之后的数据流中，在她身边是密密麻麻的0和1两个数字组成的字串，让人眼花缭乱，哪怕是让现实世界中经验最丰富的程序员来到这个地方，恐怕也需要大量时间才能找到这些字符串表达的具体意思。 洛栖也看不懂，但她能感受到这些字符串大概是什么意思，无需翻译，无需对照，这些字符的意思自然而然就能用她能理解的方式流入她的脑海，顺着她的手指和水波荡漾一样流进洛栖另一只手上的储存芯片中。 流转在这顶建筑里的信息不算太多，大部分都是一些地名和姓名，还有一些独立军内部的资料，洛栖找了找，没看见雪莉的资料，甚至黑墙那边的资料也都是空白，想来那边的资料应该没有储存在这里。 这时整座楼剧烈地震动起来，仿佛无数金属在耳边轰鸣，上面的动静越来越大了，也不知道现在是谁占据了上风。 “元元······” “元元······” “元元你在哪里？” “不要乱跑了好不好，外面很危险······元元······我们回家······” 一个头发凌乱，面色苍白的女人从墙角走了出来，她脸上是深深的沟壑，看上去似乎已经一百年没好好睡过一觉了，衣服上全是污渍，走过来的时候低着头，几乎看不出是一个人。 女人幽魂一样慢慢靠近洛栖他们这个小队，负责守卫的士兵第一时间端起了枪，枪口对准了女人的头颅。 “站在那里！” 士兵发出厉喝，神色警惕，军服下肌肉隆起。 他们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军人，徒手的状态下就能拧断一头成年公狼的脖子，原本不必畏惧这个看上去细弱虚弱的女鬼，可身在敌人老巢，对于出现的任何东西，他们都不敢掉以轻心。 女人置若罔闻，左右摇荡着身体，凌乱肮脏的发丝在地下通道忽明忽暗的灯光之下像一蓬枯草。 女人继续前进，士兵们毫不犹豫开枪。 一阵枪声之后，女人被打倒在地，士兵们不敢懈怠，上了第二轮子弹。 洛栖闭着眼，紧蹙眉头，显然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刻。 无需任何交流，士兵们分散站开，一个人拿着枪隔着数米远继续对那具尸体补枪。 “已经失去生命体征，清除结束。” 头罩里传来明确的信号，眼前这个人热量反应不断降低，已经是具尸体。 在所有士兵惊骇的目光中，那具完全没有热量和生物反应的尸体以一种人类绝对做不到的诡异方式扭曲骨骼，狰狞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女人摆了摆脖子，慢慢扭头看着士兵们，眼神冰冷得像一只冷血动物，森寒地盯着自己的猎物。 “你们知道我女儿在哪里么？” 这次不再等待士兵们的反应，女人从地上高高跃起，跳到了天花板上，像一只蜘蛛似地，四肢紧紧贴在天花板上，倒悬空中，在士兵们再次扣动扳机的时候，从天而降扑向了所有士兵！ 第195章 郑霞 她的肌肤似乎已经经过某种强化，也没有痛觉神经，完全没有任何躲避地迎着弹雨直扑而下，跳到最前面一个士兵的身上，一口就咬掉了他的脖子。 鲜血高高溅在了天花板上。 屠杀开始。 一滴滚烫的热血溅在了洛栖的脸上，她的眼睫一颤一颤，即将睁开眼睛的时候她恢复了嗅觉，闻到了一股浓烈温热的血腥味。 有什么东西刚刚在这里，饱餐了一顿。 冰冷的呼吸几乎要打在洛栖脸上，她能感受到这个‘东西’现在正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端详着自己的脸，那‘东西’还保留着人类的生理特征，喷出冰冷的呼吸，呼出来的气被洛栖慢慢卷进自己的鼻腔中，在身体里化为一体。 洛栖没有睁开眼睛，她保持着之前的动作，装作自己是个玩偶，或者死人。 在她身下，阴影如水蔓延开来，沿着墙壁向上攀爬，渐渐包围住整个楼道，洛栖周身三四米的范围。 感知随着阴影延伸，此时此刻在洛栖面前的是一个体重不大，身形也不算太大，或者说有些瘦弱的女人。 不一样的是，这个女人并不是站在自己面前，而是倒挂在自己面前。 如果睁开眼，就会和这个倒挂在天花板上的女人对视。 心念一动，阴影从天花板上顺着女人的腿蔓延，慢慢爬满她的全身。 在此期间，洛栖还是闭着眼睛。 女人看着洛栖的脸，似乎看呆了，她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被浓烈深沉的阴影一点点包裹，她双目无神，看着洛栖几乎流下来口水。 “元·······元元······” “你不是元元······你看见我的元元了么？” 元元？ 等阴影包裹住女人的脖子之后，洛栖猛然睁开眼睛，阴影瞬间扭曲，女人的身体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狠狠一拧，羊皮一般细细包裹的阴影里传来了骨骼‘咔哧咔哧’清脆的爆响。 只是一瞬间，女人全身骨骼断裂，整个像是一坨烂泥一样软软倒在地上。 洛栖站起来，看着还在痴痴看着自己的女人，“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倒在地上，面色苍白的女人是郑元洁的母亲，前黑墙人类裁决者，郑霞。 辞掉工作之后，洛栖再没见过郑霞，只知道她因为女儿的死亡备受打击，没想过会在独立军的据点看见这么一个老熟人。 【蛊惑之眼】中，郑霞没有觉醒什么异能，看满地的弹壳和士兵们似乎是被猛兽撕咬过的痕迹，这人大概也接受了和狂鹿一样的人体改造，只不过她并没有因此觉醒异能，只是身体异化，失去神智，凭着一腔执念在行动。 如同行尸走肉。 被阴影强行拧断全身的骨骼之后，郑霞的头颅还在微微晃动，眼睛一直盯着洛栖，显然还没有彻底死亡。 接受过这种改造的人，或者生物，一般的方法是无法杀死他们的，最好的办法就是火焰。 如果把郑霞留着，一旦被公司的人捕获，加以研究，再找个什么能够读取记忆的异能者来，洛栖的异常一定会被发现。 从地上士兵们的尸体手中捡了把枪，洛栖把手榴弹和炸药包拿了出来，放在还瘫在地上的郑霞身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区域。 当她走到地下通道入口处的时候，黑色阴影拉开了引线，地下爆发了巨大的爆炸，冲击波和爆炸产生的火焰沿着通道冲了出来，狠狠拍在了刚走出来的洛栖后背，直接把她拍飞了数米远，重重砸在地上。 洛栖眼睛一闭，倒在地上强迫自己睡了过去。 “这才刚出门不到一天呢，怎么就又回来了？” “昆廷，你怎么不和你搭档在一起？我看人小姑娘不错，你别太封闭自己，故意远离人家，该交流就交流，上点心，不然我看你越来越像一个机器人了，从小就闷，长大了更讨厌。” 医生絮絮叨叨在耳边说话，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状态。 “我没有故意，eva给我们的任务不一样，我们只是各尽其责。” 昆廷的声音依然冷得像铁，即使是在辩解，也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也不知道eva把这么个研究员分配给你干什么，难道是你系统出问题了，eva让她来看着你？你有什么内部消息么？” 昆廷没有回答，或者只是点头、摇头，洛栖闭着眼，看不见他的反应，只能听到那个给自己诊治过的医生叹了口气，“你自己的情况你自己一定要注意，要时刻记得你还是个人，不要和那些仿生人一样，做了没有自己思想和意志的傀儡，交朋友，找些兴趣爱好，之前你不是还说想学魔术，学得怎么样了？” “你这个身手，学个魔术应该手到擒来？” 昆廷粗声粗气地转移了话题，“她是不是要醒了？” 医生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过来看了看洛栖的反应，“醒了就好，也是倒霉，被eva看上了。” “伊拉拉？伊拉拉？看得清么？” “你现在是在医院，还认识这是几？” 医生在眼睛朦胧的洛栖面前摆了摆两根手指。 “五······” 麻药的作用还没完全过去，洛栖眼前一片模糊，轻轻晃了晃头，低哑着声音，回答了医生的问题。 医生看了看自己伸出去的两根手指，果断换成了五根手指，“没错，就是五，看来恢复得不错，今天和明天这两天都没什么任务了，你好好休息，有事儿的话我让昆廷去挡一下。” 洛栖勉强睁开眼睛，看着坐在床边，毫发无伤的昆廷，痛苦地皱了皱眉头，“祈苍呢？抓到了么？” “我们的任务，完成了么？” 昆廷蔚蓝的电子眼看向了脸色苍白的洛栖，“当然。” 医生在旁边呵呵一笑，“我们昆廷是谁啊，他都出手了，区区的祈苍，当然不在话下······” “不是我，”昆廷反驳，“我们找到祈苍的时候，他已经受了重伤，大概是内部发生了叛乱，我们只是收割而已。” 受了重伤还能闹出这么大动静？ 洛栖还记得深在地底都能感受到的天地摇晃，这俩人到底是什么级别的怪物啊？ 洛栖不禁有些咋舌。 第196章 太古监狱 太古监狱。 外观是一个巨大的由纳米复合材料制成的立方体，表面光滑，时不时闪烁着复杂而美丽的电子纹路，周围环绕着一圈深深的沟壑，肉眼看不见的能量屏障把整个立方体笼罩其中。 进入监狱内部，需要通过一系列复杂打得识别程序，eva直接控制的仿生人和机器人日夜看守监测中央控制室，每个囚犯都被植入跟踪装置，一举一动难以逃脱监控系统的眼睛。 宽大的墙壁上，自动巡逻的机械警卫不间断进行巡视，它们身上都装备了最新也是最高级的武器，可以控制任何突发状况。 食物和药品由自动化分配系统提供，全面机械化管理，确保没有任何人为的偏差或同情影响监狱的运作效率。 在臭名昭着的太古监狱，只有死在里面的人，没有逃脱的人。 监狱最深处，是‘特殊号房’。 专门关押需要特殊‘关照’的囚犯。 这里位于地底，常年伸手不见五指，安静到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 极度的黑暗与寂静能搅乱一个人对于时间流逝的感知，能把一个正常人活活逼疯，太古监狱有史以来的记载中，义体化程度低于30，保留大部分人类特征的正常人中，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在这个监狱里坚持五天以上。 今天洛栖要来看的这个犯人，已经在这个令人绝望的地方坚持了三天。 狭长的走道两边亮起了灯光，浅浅的脚步声遥遥而来。 黑暗中，身穿束缚衣被束缚在椅子上，监狱深处唯一的囚犯猛地抬起了头。 有人打开了他的牢门。 牢房中灯光大盛，冰冷的白光照亮整个暗室，囚犯久未见光的眼睛连这点光亮都承受不住，眼前一片模糊，眼膜传来真真刺痛，他的双眼猩红，可他仍然强睁着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即将走到他面前的人。 洛栖走进牢房的时候，还以为自己会看见一个只剩下一半身子，奄奄一息只求一死的废物，她没想到这人居然还是这样骄傲。 祈苍，独立军的首领。 房间里有轻微的腐烂气息，灯光照不到的幽暗角落里有一张既像椅子，也想一张床的东西，上面躺着苍白的人形，祈苍被层层束缚衣包裹着，皮带扣紧之后，整个人像是被茧困住的蛹，也像是被打包收拾的尸体。 比起上一次见面，他瘦了，但眼神没什么改变，看人的时候还是像看一条狗。 洛栖没有任何给他减轻束缚的意思，她知道这人的战斗力有多高，一旦给他机会，他会毫不犹豫地扑上来咬断她的喉管，喝她的血，吃她的肉，让她当场死亡。 洛栖眯了眯眼睛，一脸兴味地扫了他几眼。 他看人的时候总是这样睥睨，可现在他们一个在笼子里，一个在笼子外，他知不知道现在自己更像那只狗呢？ “祈苍，我是公司负责此次搜查的专员，我需要你在这些文件上留下你的生物信息。” 机械臂把洛栖手里的芯片捏了起来，一番操作之后，一堆文件以投屏的方式投放在了祈苍面前。 “我是主动申请本次任务的。”洛栖微微一笑，抓住了面前的栏杆，虎口卡住了祈苍的下巴，强行抬起了他的头颅。 “袭击太古塔，是你的杰作？你对公司有所不满，这些都可以理解，但你为什么要对无辜的实验员动手？” “你知不知道那些死去的实验员是花了多少精力才培养出来的？他们都是万里挑一的精锐！” 洛栖义正词严，洛栖愤愤不平。 祈苍脸上那只手毫不留情，死死卡住他的下颌，用力蹂躏之下，骨头都在生疼。 “你在毁灭的，是全人类的希望！” 这次太古监狱之行，原本不需要外人进入，一切由机械完成就行，但洛栖主动联系eva，表达自己的愤怒，她一定要见一见祈苍，她要质问祈苍。 “你不能杀死祈苍，他的审判，应该在阳光之下，接受全民审判。” eva发来消息劝阻她。 洛栖冷冷一笑，给eva回了条消息：我没想过杀死他，我只是恨他不计后果。我希望能和他当面聊聊，告诉他什么叫做人类命运至高无上。 “哪怕有朝一日你真的推翻公司，建造了一个你幻想的世界，难道所有人都继续去过茹毛饮血的日子么？你不该杀实验员！人类利益，至高无上！” 祈苍忍不住流露出一丝狰狞的笑意，“人类？如果没有我，没有我们生活下去的人类，灭亡了又怎样！” “而且，蠢货，我没有做过你们说的事，大闹太古塔，杀了实验员的人，不是我！” 这么多次审讯下来，祈苍已经知道自己是在给人背锅了，而且是一个巨大无比的黑锅。 用他的异能直接攻击公司总部，还全身而退？ 如果不是因为这口锅盖在了自己身上，他肯定要和这个英雄好汉把酒言欢一番，共同商讨独立军大计。 可不管他怎么解释，这帮人怎么搜索自己的记忆，没人相信这事儿不是祈苍做的。 s级阴影系异能，同时出现两个的概率就是凤毛麟角，几乎毫无可能。 eva计算还有另一个s级阴影系异能的概率为002。 “背叛你的人是谁？这个你总愿意告诉我们？在你的记忆中，没有这一段记录，我希望你配合我们。” 祈苍笑得讽刺，“你觉得我会告诉你们么？哪怕是叛徒，但她或许比我强大，会给你们带来更深的噩梦。” “你还不知道，独立军，不和公司合作。” 洛栖抬起眼，欣赏着祈苍清隽的面庞，他长得还算不错，在现实世界怎么也能做个颜值小网红。 一个淡蓝色的光圈慢慢出现在牢房之中，一个黑色高大的阴影从里面钻了出来，把牢牢束缚在地面的椅子拔了起来，扛着椅子上的祈苍，踏进了淡蓝色光圈之中。 太古监狱中响起了刺耳的警报。 摄像头中，洛栖适时地瞪大了眼睛，瞳孔收缩，表达了自己的惊恐和愤怒。 “人犯逃脱！” “重复一遍，人犯逃脱！” 第197章 祈苍之死 洛栖略带惊恐的表情被暂停了下来。 昆廷重复在脑海中播放着这段监控。 “空间系异能······” “是啊，独立军那边居然已经进化出这种bug级的空间系异能了，真是······他们怎么做到的？” 洛栖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有这种异能的话，我们对于他们来说不就是透明的了么？” “他们可以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难怪之前祈苍袭击太古塔的时候可以全身而退，他们那边还有空间系的异能者。真是麻烦。” “咱们有克制这种空间系异能者的办法么？” 洛栖难掩好奇之色，“不然岂不是会被他们打爆？” 被这双眼睛注视着的时候，昆廷只觉得浑身放松，他们是搭档，是eva指定的朋友，医生说得对，为了多保留一些人性，他应该多交点儿朋友。 朋友之间，应该是需要坦诚相待的······ 而且这也不算什么秘密。 昆廷顿了顿，微微后仰，离洛栖远一些了以后才说，“屏蔽场，黑墙那边有应用屏蔽场技术，屏蔽场打开之后，理论上，场内的异能者就废了，剩下的交给军队就行。” “公司总部也有屏蔽场分布，但之前没有需要用到屏蔽场的时候，所有系统有些卡顿，现在eva正在抓紧优化，应该已经完成了，之后屏蔽场会随时准备打开。” 话说完以后，昆廷看了看洛栖，“你······不要担心。” 我会保护你的。 但后面这句话，昆廷没有说出来，他还是不太擅长表达自己的一些心意。 这家伙还会关心人？ 这点流露出来的心意已经足够让洛栖受宠若惊，眯眯笑着点点头。 ------------------------------------- 祈苍在一片窒息般的温暖中恢复了意识，耳中的嗡鸣声非常之剧烈，整个脑海里都只剩拉长刺耳的噪声，虽有了意识，但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在黑暗中微微发怔，似醒非醒，似梦非梦，大半的意识都在飘游，这时，他终于听到了动静，似乎是水声，滴滴答答的，很轻，也很慢。 谁救了他？ 是独立军的人么？ 还是······阴谋？ 祈苍不认为有人可以从太古监狱强行把自己带走，他只记得在失去意识之前，他看到了一个淡蓝色的光圈。 空间系异能？ 这种异能的使用应该是有局限性的？ 使用异能的人一定离他很近，就在太古监狱附近？ 这人又是怎么知道自己具体位置的？ 是福是祸？ 不管怎么样，总算是出来了，祈苍深吸了一口气，从脑袋到喉咙，再到胸腔都像要拉出血一样的疼，脑海中刚想起“血”，嗅觉也随之恢复了，鼻腔里闻到了极为浓厚的血腥味。 痛觉后知后觉地爬上了祈苍的感知，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还躺在那张束缚椅上，这个人完全没有放自己自由的打算。 粘稠又温热的液体砸在了他的睫毛上，他的眼睫颤了颤，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睛第一时间看见了一根针。 一根从自己鼻梁上方，两眼正中间，直直插进自己头颅中的针。 淡蓝色的液体顺着针筒从自己的头颅中流出来，在针筒尽头的玻璃罐中汇聚凝结，在微暗灯光中散发着晶莹剔透的色彩。 这是······从自己脑子里流出去的东西么？ 祈苍几乎怀疑自己眼睛是不是坏了。 他的脑袋绝对没有经过任何改装，这是一个纯人类的脑袋头颅，就算有颜色，也应该是红色和白色，怎么会有淡蓝色的液体流出来？ 这个人在改造自己的身体么？ 异能······使用异能······不能让她继续下去，得跑啊，得离开这里，他还有很多事情没做······ 独立军······雪莉······回家······ 意识到脑子上插了一根针管的时候，祈苍像个孩子似地尖声惊叫了起来，他的瞳孔转为熔铁般的颜色，力量暴涨，他几乎可以感受到异能一点点突破药物的封锁，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可这一切都只是他的臆想，现实中的祈苍一动不动，乖乖地躺在束缚椅上，眼珠像颗掉入泥潭的玻璃珠子，慢慢变得浑浊不堪，定定地看着他面前的洛栖。 祈苍突然想到了他和雪莉之间的最后一个电话。 “哥哥，不要管他们了，你先走啊！你可以先走的！” “哥哥，不要死······” 电话里雪莉哭了，那时候自己说了什么？ 哦，好像是狠狠骂了雪莉一顿，让她藏好，不准营救他，不准暴露自己的身份，哪怕独立军最终失败，雪莉也可以在黑墙继续生活，就算有朝一日真的被发现了，雪莉还可以转战黑墙之外的骸骨之海。 还能活下去。 活下去就好。 不知道雪莉会不会哭啊······ 一只温暖的手轻轻覆盖在祈苍的额头上，在臆想中，祈苍像只小野兽一样闭上眼，享受着这最后的温暖。 ‘叮——’ ‘检测到您已提取新的升级物质，为您觉醒新s级异能【虚影操控】。’ ‘新的未来即将开始。’ ‘人生无常，请您珍惜生命。’ 那只手用一种很温柔的力道，拧断了祈苍的脖子。 祈苍最后一个念头就是，听哥哥的话，不要相信任何人啊，傻妹妹，哪怕是哥哥说要一辈子保护你的话，也不要相信。 祈苍的尸体被洛栖用空间转移的异能丢到了太古塔门口，脖颈折断，面容苍白。 在公司异能者慢慢靠近祈苍尸体，想要回收，再次加工利用的时候，祈苍的尸体突然爆炸，直接把边上的几个机器人炸飞，尸块落地的时候燃起了熊熊大火。 祈苍最终在大火中灰飞烟灭。 一块小小的尸体掉在了洛栖脚边，她垂眸冷眼看着这块碎肉燃烧，抬起脚，一脚踩灭了火焰，也踩碎了祈苍被烧到有脆响的尸块。 洛栖看着太古塔前已经烧得差不多的火焰，总觉得这些火焰很不顺眼。 太小了。 总有一天，她要再进一次太古塔，放一把更大的火。 她要让这个世界，都燃起熊熊大火。 第198章 他，会魔法吧？ “要给你打药么？” 飞机上，昆廷声音有些紧绷，难得能从他的声音和体态中感受到他的丝丝担忧。 他看上去越来越像一个人了。 洛栖面色苍白，捂着自己的肚子靠在飞机的舱壁上，她的内脏很疼，像是一种被石头压住的疼，绵长而磨人，那疼是一点点加剧的，忍一忍似乎又不算很疼，但熬过了一阵劲后，那疼痛便上了一层，让她禁不住地想要张嘴，吐出点血来。 这种绵长的疼痛是洛栖十分陌生的，她不知道具体是哪里在疼，只是能感受到所有内脏都在喧嚣，骨头缝里挣扎出一个‘疼’字来。 基因病。 昆廷说基因病发作的时候，就会有这样不知来处，无法停止的绵长的疼痛。 像是有无数金属小粒子贴着血肉骨骼，细细地磨。 洛栖咬破了自己的舌尖，b级异能【快速愈合】感受到了身体上的负担，开始发挥作用，眼前扭曲螺旋的图案缓缓消散。 在此之前这个治愈系异能完全没有发挥作用，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主人的疼痛。 昆廷坐到了洛栖身边，洛栖看了他一眼，嘴角扬起一个虚弱的笑，“你要是觉得担心，给我变个魔术喽？” “之前听医生说你不是苦练了很久的魔术么？” 昆廷正襟危坐，“是，我看了很多教程。” “你有在别人面前变过魔术么？” 昆廷摇摇头，“除了他和你，没人和我提过这个要求。” 他？ 应该就是医生了。 也不知道昆廷和那个医生是什么关系，看上去倒是很熟稔。 “不好意在医生面前表演的话，不如先在我这里表演一下？失败了也不要紧的。” “而且你这个身手，变什么魔术都不会失败？” 在洛栖期待的目光中，昆廷从自己胸前的内壁中拿出了几张纸牌。 看上去很专业的样子。 昆廷垂眸，双手捧着这些纸牌，把所有纸牌正面朝给洛栖看，“你心里选择一个数字。” 洛栖看了看花里胡哨的纸牌，心里随便选了个红心7。 昆廷进一步要求，“摸一摸你选中的这张牌。” 现实世界中，春晚的时候也有魔术师表演了这种类似的魔术，后面有人分析说是利用了人的心理暗示或者什么技巧，会让你按照魔术师的预想来进行选择。 可她没觉得昆廷给她什么暗示啊······在这样的犹疑中，洛栖摸了摸红心7的纸牌。 看昆廷一脸的自信，谁知道呢？ 昆廷手上纸牌又是一番花里胡哨的变化，当他终于定下来的时候，他从纸牌堆里抽了一张牌出来，看也不看，直接将正面展示给洛栖，“这是你选的牌。” 洛栖看了看那张被精挑细选出来的纸牌，又看了看昆廷，顿了又顿，一脸的欲言又止。 展现在洛栖面前的是一张黑梅花8。 可昆廷看都不看这张牌，显然是对自己的魔术有些自信。 看洛栖半天没说话，昆廷把这张牌翻过来看了看，“怎么？不对么？” 洛栖抿了抿唇，有些为难，“我选的是红心7，你这是8啊。” 昆廷也顿了顿，他转头看向洛栖，态度真诚，“是啊，你看你选的7，，7+1不就是8么？我这个魔术就是在你想的那张牌的基础上加个一，你看，这是不是还行？” 行······你可太行啦······ 洛栖一言难尽，她没想到昆廷这个浓眉大眼的老实人居然还有这种人设。 昆廷看洛栖对他产生了质疑，拉着洛栖又来了几次魔术。 选中3的时候，昆廷抽出了6。 “这个魔术就是这样的，你选中的数字乘以二，就是最终结果。” 昆廷一本正经。 选中6的时候，昆廷抽出了4。 沉默······还是沉默。 昆廷依旧大义凛然，“这个魔术就是这样的，你选中的数字·······” “这次是减二对么，我知道。” “······你知道就好。” “所以你这到底是变魔术，还是数学题？” “当然是魔术，这可是经典魔术，在你没有感受到的时候，你的意识被我短暂地操控了，所以你每次都会选中我希望你选中的那张纸牌。” ······ “哇哦——” 洛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了。 “你以后如果下岗了，千万别去街头表演这种魔术，不然我担心即使是你，也会被所有人追着打。” 昆廷收好了纸牌，“我觉得我颇有成为一代魔术大师的天赋，只要对手没有读心方面的异能，这方面的魔术，我应该也是碾压级别的存在。” 他转头看着飞机外不断流逝的光景，声音有些低，“至于下岗······伊拉拉，我们这种存在，没有下岗休息的那一天，只有死亡才能让我们离开公司。” 【真实之眼】异能中，昆廷身上没有任何弹幕。 如果不是知道昆廷是公司拿出来宣传的武器，她会觉得这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仿生人而已。 可在做鲸鱼七月的时候，她就看见过昆廷使用火系异能，捕捉祈苍的时候，他能和拥有s级异能的祈苍打得天昏地暗。 如果昆廷有异能，她怎么也要试一试，杀了他，剖开他的脑子，提取里面的脑髓液，这么强大的异能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 可他偏偏没有异能。 难道紧紧凭借这具钢铁之躯，就可以和异能者打得有来有回么？ 他又是怎么使用异能的？ “也不能说完全没有休息，我们这不是去看七月了么？”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把这么大一条鲸鱼送到城市里的。” “我之前只在视频里看过七月，还没在现实中近距离观察过。” “你见过七月么？” 昆廷沉默了一会儿，“见过，确实是神造之物，你观赏的时候尽量不要靠近七月的头部。” 昆廷直直看着洛栖的眼睛，“尤其是不要看它的眼睛。” “怎么？这么可怕？你说得好像那头鲸鱼会吃人似地。” 第199章 水里有毒么？ 洛栖耸耸肩膀，掩盖住情绪轻微的波动，毫不在意地说，“你也趁着这机会好好放松一下，这个票可是医生还不容易抢来的！” 飞机撕开狂风，机翼划过巨大的鲸鱼馆上空。 —————————————————— 乌海城鲸鱼馆。 赛博世界，最新的浪漫约会圣地就是鲸鱼馆 经过基因提取，在等比例复原的古代海水中艰难出生的七月是当下最大的网红，以七月为基础形象的周边卖了一圈，算上高昂的门票，政府政策的扶持补贴，鲸鱼馆和背后的公司赚得盆满钵满。 七月的出现意味着这个世界还有被拯救的可能性，他们还能见到波光粼粼的碧蓝大海，还有跃出海面，在大海中畅游的鲸鱼。 现在的赛博人大多都有基因病，基因上天生就带有缺陷，现在既然鲸鱼这种物种可以健康地生活在赛博世界，似乎也就意味着基因工程再向前进一大步，折磨赛博人类几百年的基因病也有了一丝曙光。 医生把自己的票让给了昆廷和洛栖，让昆廷照顾一下自己的伙伴，说话的时候，还不断把昆廷往洛栖身边推，挤眉弄眼地，似乎在表达什么不太和谐的意思。 但战锤—昆廷，又岂是一个拿手术刀的医生能推动的？ 昆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低头看着还在努力推搡自己的医生，声音冷得像万年寒川，“你为什么要推我？” 医生抬头，几乎已经挤进了昆廷的怀里，牙齿都要起来了还是推不动这个大个子，他微微一笑，一巴掌拍在了昆廷的钢铁做的胸脯上。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医生的手被震得微微一麻，他没好气地说，“要不是我和你爸妈都是朋友，你看我管不管你！” 他后来给昆廷发了个消息：好不容易有不排斥你，不讨厌你的，还是个小姑娘，礼貌点！别让人家小姑娘拿东西，看见什么吃的喝的，积极一点给她买，碰到这么个人不容易！ 昆廷脸部已经全都被机械取代，自然也就没有眉毛这种表达自己情绪的东西，不然他一定会紧紧蹙起眉头，表达自己的诧异和困惑。 他看了眼在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看着鲸鱼馆的洛栖，给医生回了个消息：为什么？ 为什么要讨好这个女人？ 昆廷想了想，加了一句：她有什么问题么？ 这才是昆廷能够理解的方式，难道是这个伊拉拉身上有什么值得在意的秘密？被医生发现了，医生是让自己小心一点的意思？ 可这样的话，为什么要给有问题的人买吃的和喝的？ 医生很快就回了消息，从回消息的速度上看，他应该很激动，从消息上面的语气措辞来看，他应该很想骂人。 ‘有个屁的问题啊！你真是又臭又硬的石头！我是让你好好对待人家，看人家能不能看上你！昆廷你头上顶着的是狗脑袋么！我真想给你个大嘴巴子，现在，就去给人买水，然后帮人家拧开！现在！快！’ 医生大概得了什么病。 昆廷悲哀地想，医生的基因病大概会先在脑部爆发。 他这几年的脾气越来越爆了。 不管心里怎么想，昆廷还是老老实实去买了瓶水，拧开瓶盖，递给了洛栖。 洛栖看着眼前这瓶突然出现的水，再看看昆廷看不出任何表情的脸，强烈怀疑这瓶水被下了毒。 难道昆廷看出了什么？ 这瓶水里有什么？ 吐真剂？ 还是什么可以让人现出原形的东西？ 这是什么忠诚度测试么？ 如果不喝这个水是不是会引起怀疑？ 打起来的话，她能打得过昆廷么？ 看他这样子，应该不像是发现什么秘密？ 在这样的怀疑中，洛栖接过这瓶水，抿了一小口。 味道上没什么异样。 “谢谢。” 洛栖抿了一口就拧回瓶盖，把水抓在手里，默默等待着毒性发作，或者自己露出什么不该有的异样。 如果是普通毒剂的话，【快速愈合】异能应该能起到作用。 撕破脸之后，该从哪个地方开始逃跑呢？ 鲸鱼馆里洛栖最熟悉的就是天花板上藏着的通风管道。 就这样，一个人等到毒性发作，一个人没有接到医生下一步指示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就这样僵在了原地。 还是洛栖打破了僵化的气氛，她眨眨眼，身体里什么异常的感受都没有出现，加上之前看见这瓶水的瓶盖是当着她的面拧开的。 “谢谢？” 得到洛栖反应的昆廷似乎也是大大松了口气，微微点头，“不用谢。” 居然真的在等自己说这个‘谢谢’？ 洛栖一时语塞，顿了顿，强行转移了话题，“你以前有过搭档么？” 昆廷亦步亦趋跟在洛栖身后，“有，你是我第五个搭档。” “你之前的搭档呢？”洛栖有些好奇。 “死了。” 昆廷隔着玻璃，看着鲸鱼馆水箱里淡蓝色的水体，一只小乌龟四肢摇摆，晃晃荡荡在水箱里游泳，吐泡泡。 “全部么？” 洛栖愣了愣，昆廷有搭档就足够让人觉得意外了，搭档还有这么高的折损率？ 昆廷点点头，“他们都是为人类的未来而牺牲。” 他转头看着洛栖，眼神里幽幽的蓝光几乎和鲸鱼馆海水融为一体，“这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洛栖看着他的眼睛，“是为人类的未来，还是公司的未来？” 昆廷转过了头，“公司的未来就是人类的未来，这都是一样的。” 那可不一样，谁说人类没有公司就不行了？ 生命自己会找到新的出路。 没有谁离开了谁是不能活的。 “你以后也会为公司捐躯么？” 洛栖看着在海水里奋力游动的小海龟，“你死的时候，会有人在你身边，为你哀悼么？” “eva给我分配搭档，就是为了那一刻，在我牺牲的时候，有人能够陪伴我，为我带来慰藉，但它失败了，失败了四次。” “每一次，当我遭遇危险的时候，生死关头，那些搭档都死在我前面，我活得比谁都久。” 昆廷的语调没有任何起伏，“要是有那一天，你就自己跑，不要死在我前面。” “我不会怪你，也不会让eva处罚你，你是我的搭档，是为我收尸的人，不该为我牺牲。” 洛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只小海龟。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昆廷的手机响了一声，他看了看光脑上发来的消息，“太古塔叫我回去一趟，你继续玩，七月在八号馆，不要错过。” 昆廷走远之后，洛栖没有移开视线，只是看着海水里绿油油的小海龟，眼神毫无波澜。 第200章 杀鲸记 鲸鱼馆八号展馆，这时候的七月一般都在这个馆里进食，鲸鱼馆在这里设置的摄像头也会对这个场面进行现场直播。 ‘今天七月宝宝有没有好好吃饭？’ ‘吃了，早上吃了三顿半的磷虾，现在估计肚子又饿了，在出食口转悠呢······’ ‘七月真的好像一个人啊，它看上去是那么情绪稳定，不骄不躁，每天上班要是看不见我七月，这班我根本坚持不下去。’ ‘说得谁能坚持下去似地，没有七月，你就能坚持上班了？’ ‘七月，呜呜呜，哥哥亲亲~’ ‘别这么不要脸，七月是我家的宝宝，你是哪里来的野鸡？’ 直播间里，不断有弹幕刷新，在线人数有一百多万，是目前所有直播间的顶流。 除了铺天盖地的弹幕，还有各种直播礼物赠送，所有直播间送出的礼物，都会加到七月的用餐经费里。 ‘鲸鱼馆馆长出来挨打！你们看视频最下面，是不是有一块污垢？’ ‘我也看见了，这也太脏了！我们七月宝宝怎么可以生活在这种污水里！’ ‘馆长出来挨打！’ 有个土豪观众刷了两条大鲸鱼礼物，拿到了移动摄像头的权力。 摄像头缓缓下移，对准了刚刚视频中一闪而过的污渍。 七月优雅古朴的身躯在海水中慢慢游弋。 就在它身下，不远处，一团厚重的阴影慢慢随波飘摇。 直播间顿时炸了锅。 ‘果然是污渍！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能出现在七月的身边！’ ‘他们这种就是这样的，七月给他们挣了钱，他们就把七月当工具，不好好保护七月！’ ‘馆长出来挨打！’ ‘也别太激动，难道古代海水里就很干净么？听说那时候的人还会把核废水往海里排放，这种级别的小东西，应该不算什么问题？’ 这话一出就引起了轩然大波。 ‘你给我滚出地球！往海里排核废水的，那还算人么？好好的人不做，非得和狗比是？’ ‘滚出地球+1！七月就该生活在纯净的环境里！’ 众目睽睽之下，那团像海草一样黑乎乎的东西突然往上蹦了蹦，随着黑影离摄像头越来越近，直播间里的观众们终于看清了这东西的真面目。 那是一头浑身漆黑的小鲸鱼！ 很快就有人翻出了资料。 ‘看样子，应该是虎头鲸，但怎么是纯黑的？’ ‘虎鲸？那不应该是黑白相间的么？’直播间里也有鲸鱼方面的爱好者。 ‘我就在现场，现在往八号馆方向走，到时候给大家直播！’ ‘这是哪来的虎鲸？复活了两头鲸鱼？’ ‘公司没消息啊······’ 通体纯黑的虎鲸身影愈发清晰，犹如一道黑色闪电划破了蔚蓝海域，直直锁定了那头正在不远处悠闲游弋的七月。 七月还眼巴巴看着进食口，等着干饭，完全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正在向它冲来。 海水中形成层层波纹，似乎感受到了一丝不安，七月一个摆尾，离开了进食口，它头也不回地向更远处游去，巨尾一扫，在海中形成了阵阵波涛。 虎鲸的提醒虽然不如七月庞大，可它的速度惊人，以一种极为惊人的敏捷，瞬间就逼近了七月。 ‘这是什么表演么？’ 直播间已经看呆了。 或许还在做梦？ 起猛了？不然怎么会看见国家特级保护动物在打国家特级保护动物？ 虎鲸迅猛地冲向了七月，海水激起千层浪，白色的漩涡遮蔽住了所有人的视线，等摄像头再次对准它们的时候，海水中已经泛出了血花。 七月庞大的身躯在虎鲸的利齿下剧烈扭动，企图拜托虎鲸的束缚，可虎鲸的牙齿已经深深嵌进七月的身体里，卡在它的脊椎上，七月挣脱不得，发出了低沉而绝望的叫声，回荡在所有人的直播间里。 ‘快······快救救它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报警！鲸鱼馆的人在干什么！’ ‘把它们分开啊！’ 虎鲸的攻击异常精准，瞄准了七月的脊椎，一口活生生咬下了七月的一块肉。 鲜红的血液瞬间染红了周围的海水，形成了一片猩红的迷雾。 七月试图后退，试图离开，但虎鲸又岂能让它如愿，追上去又是狠狠一口，没给它任何喘息的机会。 这不是表演，这是弱肉强食，这是一场狩猎和屠杀！ 眼看着虎鲸一次次装在七月身上，直播间里的人们恨不得自己钻进屏蔽，把这个不懂事，满是血腥的虎鲸丢到一边，带着七月离开这么危险的地方。 鲸鱼馆这之后也意识到出事儿了，他们排除水系的异能者，拿着捕鲸枪进入了鲸鱼馆。 数位水系异能者齐齐发力，把八号馆的海水慢慢分开。 力量系异能者拿起了捕鲸枪，等到七月和那头虎鲸露出头来的时候，就是那不知来处的虎鲸的死期，捕鲸枪会直接扎穿虎鲸的头颅。 七月是公司重要财产，事关人类明天，没有任何商量和同情的余地。 人类利益，至高无上。 等待海水分开，在一片血腥的迷雾中，七月终于露出了身躯。 伤痕累累，全是挣扎着求生的痕迹，这自然不必再提，可最让在场所有人惊骇的是，七月的头颅不见了。 一片平整的伤口贴骨顺肉，尴尬地裸露在空气中，原本头颅的位置空空如也。 那只虎鲸也已经不知去向。 所有人面面相觑。 头呢？ 搜遍整个鲸鱼馆，都没有找到七月的头颅，也没有找到那个残暴的虎鲸。 eva倒是判断出来了这是异能者所为，但这个异能者杀七月做什么？ 又是怎么来无影，去无踪的？ eva把重点放在了那个空间系异能者的身上。 剩下的事情已经不是鲸鱼馆可以操控的了，在经过连夜开会和讨论之后，鲸鱼馆连夜爆改，改成了一个高价专卖鲸鱼肉和鲸鱼刺身的餐馆，餐价昂贵。 外面更换的宣传语从观赏七月变成了品尝七月。 不同的是，价格都很昂贵，都不容易抢到，都需要排队预约。 第201章 五五分 除了开发各种各样的菜色，eva还找除了很多鲸鱼肉大补的记载，宣传吃了着远古原始鲸鱼肉，或许对基因病的治疗有奇效。 活着的七月当然有很多粉丝，但死了的七月，也引起了一大波悼念的狂欢。 那个为七月写下鲸鱼之歌的音乐家在含泪吃下七月的肉片之后，又激情当场创作了一首‘七月之死’。 一时之间世人趋之若鹜，乌海肉贵。 ------------------------------------- 淡蓝色的光圈出现在绿城科技广场。 洛栖大腿一迈，从光圈中走了出来。 熟门熟路找到了已经来过两次的地方，推开了绿城科技广场333号的门。 玳瑁和欧珀依然还是老样子，缩在这个没什么人的地方，手指敲击着键盘，机械按键发出悦耳的敲鸣。 “公司的？” 玳瑁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洛栖，“你是因为和eva有关的异能被特招进去的？” “怎么找到我们的？” 旁边的欧珀没有说话，可她的深色紧绷，神思不属，显然也在关注这边的情况。 虽然她们放自己进来了，可一旦洛栖流露出什么不对劲，她们或许第一时间就会对自己横刀相向。 洛栖举起了手，无辜一笑，“我没什么恶意，这地方也是我朋友告诉我的，你们不要太紧张。” 玳瑁皱了皱眉，“你来干什么？” “公司的待遇那么好，你们还缺什么？” 洛栖靠着墙壁，姿态散漫，“我不是为我来的。” “有个朋友在你们这里下了个单，我是来帮他付款的。” 打了个响指，一个散发着巨大血腥气的肉块出现在了房间里。 玳瑁一下子就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咽了口唾沫，“这······这是七月？” 欧珀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着地上鲸鱼的头颅，半晌没说出话来。 她们同时抬起眼，看着在靠在墙上，一脸无所谓的洛栖。 异口同声：“你到底是谁！” 根据资料，这个人的名字叫做伊拉拉，从小在贫困库长大，觉醒不知名异能之后直接被eva招募，进入公司内部，成了太古塔的实验员，但这人具体负责什么项目，异能到底是什么，相关资料都被eva锁死，哪怕是她们也没法找出来。 这人就这么大摇大摆出现在这里，然后丢出一个鲸鱼头？ 她的异能是储物空间系的么？ “我是谁？”洛栖笑笑，“这好像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你们的顾客，可以和你们一起合作，大家各取所需，不是么？” 七月被杀的消息已经传遍网络，网上甚至流传着七月被砍掉头的图片，但都只是猜测，eva不可能允许这种具体的消息在网络上流传。 一个直径数米的鲸鱼头就这么摆在自己面前，这画面实在是有些过于震撼了。 洛栖也在低头看着这个死不瞑目，微微睁着眼的鲸鱼头。 在她操控阴影虎鲸和七月搏杀的时候，透过阴影共享过来的视野，她可以看见七月的具体状况。 这具身体曾经属于她。 她被困在这具身体里，无法离开。 当七月惊骇地转过身，和她再次对视的时候，洛栖眯了眯眼，她再次在这具属于鲸鱼七月的身体里看见了不该属于鲸鱼的眼神，惊骇，恐惧，懦弱，躲闪······ 这是属于一个人类的眼神。 和她上次的情况一样，一个属于人类的灵魂钻进了七月的身体里。 只是不知道还是不是上次那个拥有灵魂转换异能的‘隼’。 “这是公司花了很多钱才从远古复生的基因，或许有些特别之处，上次我的朋友下单的时候，应该是让你们利用他的基因创建一个崭新的仿生人。” “但他的钱不够，我给你们带了这个东西，我想，不管要造多少个仿生人，应该都够了？” 洛栖的脚踢了踢地上鲸鱼的头，她抬起头，直视玳瑁的眼睛，“把这个鲸鱼的尸体拿去，黑市上绝对可以卖个高价，我的要求也很简单，在之前的基因序列里，加上这个鲸鱼的基因，重新排列组合，后续的仿生人就用这些基因进行制作。” “卖的钱我本人全都要，你们可以拿走五成，剩下的一半全都给我做仿生人，那些仿生人我到时候会找人来取货，你们做好以后找个地方保存好，不要启动激活，让她们先睡着。” 玳瑁和欧珀对视一眼，这是很划算的买卖，甚至不需要多余的讨价还价。 “我们可以只要一成酬金，剩下的都给你投入仿生人生产，你能不能帮我们一个忙？” 欧珀斟酌着语气，“我们需要大量的基因改善药剂和排异药，最近孩子们长大很多，基本都激发了基因病，他们需要这些药。” 洛栖问，“机械神教呢？” 机械神教不是专门做这种给孩子发药的‘好事儿’么？ 玳瑁没好气地呛了一句，“他们要是有用，我们还用你来帮忙么？” “那些人，都只是做面子工程，拍个视频，拿回去博取上层人的怜悯和捐款罢了，什么好心，他们哪有什么良心，除了几个人还行，剩下的都是渣滓，一个个吃得肥头大耳的······” 欧珀摁了摁玳瑁的手，对洛栖眨了眨眼，“其实我们已经有计划和队伍了，但你既然能从鲸鱼馆全身而退，我们觉得加上你的话，胜算会更大，当然这是自由的，你愿意我们可以一起，不愿意的话也没事，我们还是五五分，你不用担心剩·····” “可以啊。” 洛栖打断了她的话。 欧珀眼瞳微微睁大，“真的么？” 洛栖点点头，反正是给公司找麻烦，何乐而不为呢？ 玳瑁高兴地举起拳头在空气中砸了砸，“你要是同意的话，现在好好休息，晚上我们八点准时出发。” 一个机器人殷勤地推着椅子走到洛栖身边。 这时候才想到给椅子，洛栖笑了笑，摸了摸机器人的头，坐了下去，“晚上的队友都有谁？” 玳瑁从电脑屏幕前跳到了洛栖面前，给她递了一瓶水，“有一个是机械神教内部的神父，这次的消息就是他提供的，这个神父是机械神教里难得的好人，到时候你们可以好好聊聊，神父人真的很好！” 神父？ 机械神教里的？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 洛栖抿了口水，面上表情不动，“神父叫什么名字？” 玳瑁高高兴兴地回答：“唐怀瑟！” 果然。 冰凉的水顺着喉腔滑进胃里，降低着身体的温度。 对这个名字，洛栖没什么意外。 只是想不到这个唐怀瑟居然会和玳瑁她们混在一起。 有意思。 第202章 爆 “神父为什么会在这里？” 黑暗里，洛栖问身边的男人，“机械神教的教义允许你们做这种事情么？” 许久不见，唐怀瑟依然金发黑袍，只是眼睛里没有了和煦的笑意，面色白得骇人，脸颊也瘦削得不见一丝肉，眼瞳深幽，面无表情地看着无尽的黑暗。 他好像过得不是很好。 是因为从小养到大的狗死了么？ “神父？你是在紧张么？不过也对，今晚玳瑁她们召集了这么多人，一旦失败，我们这些人都会被公司追踪，大概会被公司认定为独立军？神父你知道独立军么？” 唐怀瑟蹙了蹙眉，低声喝道，“闭嘴！” “你话怎么这么多？” 这和洛栖之前作为何欢的时候接触到的神父可不一样。 那时候的神父阳光、开朗，对世界都抱有巨大的同理心，一度质疑自己作为机械神教对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作用，还想通过登录蔚蓝onle，逃避现实世界的折磨。 【真实之眼】中神父并没有觉醒任何异能。 为了保险起见，洛栖还是问了一句，“神父，你知道蔚蓝onle么？” 唐怀瑟瞥了她一眼，叹了口气，他对这个有些啰嗦的队友也没什么办法，玳瑁她们信誓旦旦地把这个人临时加了进来，说这个人在等一会儿开始的行动中一定能起到作用。 “我对游戏什么的没兴趣，等那边信号传过来以后，你跟在我后面，你是有空间系异能，对，待会儿我带你进仓库，那些货物药品就麻烦你多搬一点回去了。” 洛栖挑了挑眉毛，“跟在你后面？神父，你是想替我挡子弹么？” 她上下扫了一眼，露出些不明意味的笑意，“你这副身体，挡挡鞭子还行，挡子弹？你能挡多少子弹啊？” 听到鞭子这个词的时候，唐怀瑟往后退了一步，好像有什么冰凉的东西钻进了自己脖子上的领口里，不紧不慢地揉捏着自己的骨骼和血肉，唐怀瑟咽了口唾沫，他没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先于他的意识，对洛栖做出了第一反应，逃离的反应。 他的手微微发抖，声音不由自主变得干涩，“什么子弹，我······我只是带你过去·······” 洛栖看着他的反应，笑了起来，“你告诉我大致的方位就可以了，剩下的事情我会做到，药品的事情你别担心，还有，神父，今晚，我会死。” 唐怀瑟倏然看向了将死生置之度外的洛栖，“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洛栖耸了耸肩膀，嘴角挂着无所谓的笑，“等我死后，不必为我敛尸，也不必为我哀悼，毕竟我们不熟，不是么？” 还没等唐怀瑟继续问下去，洛栖站起来，抻了抻懒腰，不远处亮起了巨大的火花，爆炸产生的气浪凝成一股风，吹得洛栖衣角在风中猎猎作响。 “药品在的地方，大概在哪边？” 唐怀瑟指了指爆炸的右边，“右边的三号仓库，开两扇门，进去就是药品。” “知道了。” 洛栖身前出现了一个淡蓝色的光圈，没有打招呼，也没带上唐怀瑟，她独自出发。 走之前，她在风里留下一句，“如果你对所有死亡都觉得抱歉的话，我觉得我会是那个例外，不必为我的死亡而惩罚自己，今晚回去好好休息，不要去密室了，神父。” 什么意思？ 唐怀瑟怔怔看着洛栖消失在淡蓝的光圈里，这人还有读心或什么其他异能么？ 她是怎么知道自己在密室里的秘密的？ 远处的接连不断的爆炸在唐怀瑟深沉近黑的紫色眼眸中明明灭灭，就像深海中独自散发荧光的水母。 绿城科技广场，淡蓝色的光圈出现在了玳瑁她们早就准备好了的仓房中，大量药品就和冲出管道奔向海洋的河水一样倾斜而出，几分钟时间就在地上堆积成了一座小山。 这些淡蓝色的药片平时都是按片卖或是按片分发的。 玳瑁和欧珀从未见过这么多的【基因改善药剂】和排异药。 这些药片的存在足以让所有人疯狂。 玳瑁好奇地操纵着一个飞行器靠近了淡蓝色的光圈，穿越空间到底是什么感觉？ 一根细细的黑色出手从里面伸了出来，不耐烦地把这个飞行器一把甩在了地上，飞行器当场暴毙。 玳瑁对欧珀吐了吐舌头，欧珀摊摊手，敲了敲她的额头。 ------------------------------------- 6月5日，00:15。 洛栖准时在椅子上睁开了眼睛。 手边传来一股濡湿的感觉，手指下意识在这样温暖的潮湿中动了动，摸到了软乎乎的毛发。 洛栖松了口气，“声声。” 声声应声跳进了洛栖的怀里，蹭了蹭她的衣服，把脑袋贴在她的心脏上，聆听着她强劲有力的心跳，像是在诊断她有没有出事。 “我没事，回来了，肚子饿不饿？” 洛栖抱起了声声，“那个伊拉拉现在已经没用了，你可以吃掉她。” “就是卫生间里那个人。” 在声声吃饱饭之后，洛栖带上钱，把声声踹进怀里，穿上外套，走出了家门。 “你好，包夜。” 网里，守夜的小哥迷迷糊糊抬起头，看见了一个胡子拉碴一看就是自身夜猫子的大汉，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地看了看时间，“包夜30。” 小哥下意识拿出了二维码，想让这个大半夜来上网的客人直接扫码就行，但这个客人拿出了30现金。 “噢哟，都多久没收这个······纸币······纸钱？” 大概是还没睡醒，小哥一时语塞。 “哦，现金！给你个牌，机子自己挑，有事再来叫我。” 在小哥眼里是个胡子拉碴的大汉，但如果这里有摄像头的话，摄像头中清晰分明的是洛栖的脸。 只不过这一夜，这个网里所有监控在一阵雪花闪过之后都失去了作用。 洛栖在角落里坐了下来，她把手指放在主机上的数据接口里，意识沉入数据的海洋。 005秒之后，华国网络中，出现了一个叫做‘蔚蓝onle’的网页。 第203章 公开情报 之前的洛栖当然对网络什么的没什么经验，但在苏醒【数据流】这样的异能之后，她可以把自己的意识通过皮肤接触的方式通过电流、数据流传送到网络中。 在数据流中，各种app，软件，程序都是无尽黑暗中发着莹莹光芒的光团而已，有些光团带有坚韧的城墙，像一个有着坚硬外壳的坚果，有些光团则十分松散而巨大，里面各种数据凌乱地波动。 在赛博世界的时候，洛栖并不敢过度使用自己的异能，赛博世界太古公司开发出了eva这种大杀器，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进入公司的网络，无异于直接把自己的存在暴露于eva的面前，暴露身份遭遇追杀倒也就算了，还有暴露所有秘密的可能性。 得不偿失。 但在这个现实世界，人类还没有开发出太高级别的人工智能，网络数据大多数还处于混沌混乱无人管理的状态，洛栖把自己的意识沉入网络之后，这个世界的网络在她面前无异于一个一览无余的裸男。 洛栖在黑暗的网络世界中，建立了一个名为‘蔚蓝onle’的网页。 洛栖把这个网页分成了几个版块。 分别是‘太古公司’、‘独立军’、‘机械神教’、‘黑墙’、‘骸骨之海’还有最后一个‘异能’版块。 她在各个板块下面都对这些地方的情况做了基本的介绍。 在赛博世界的时候，她把官网上相关的资料存了下来，现在正是放出来的时候。 除了基本情况的介绍，洛栖在太古公司版块下，把太古塔附近基本的地图，太古塔内部三楼之下的地图都放了上去，还附上了太古公司的员工说明手册，包括几点上班，几点下班，吃什么，喝什么，作为实验员，一个月工资大约在什么水平。 独立军版块下，洛栖放出了独立军首领祈苍已死的消息，说明独立军现在内部权力正在快速更迭，极有可能会爆发内乱，公司和政府正在组织防暴队和异能者进行绞杀，后续如果想加入独立军需要慎重。 机械神教版块之下，洛栖放上了自己的建议，机械神教推崇全身义体化，但义体化之后，所有肢体支配都需要联网操作，联网的话，你的意识会不由自主受到eva的侵蚀，洛栖毫不犹豫把eva推成了机械神教幕后黑手。 赛博时代，人工智能就是仿生人的神明。 黑墙版块下，除了黑墙的历史之外，洛栖把裁决者基本职能放了上去，上班时间，上班路线，还有黑墙内部极其精细的构造图和地图，甚至连什么地方有暗门都标注了出来，为后来者可能会出现的逃跑准备了一份大礼包。 洛栖还贴心地把黑墙附近好吃的餐厅标了出来，后面备注，让大家对赛博世界的美食不要抱有太高期待，他们那个世界大多都是齁死人的甜品和合成肉，很少能吃到纯天然的食物，那都是天价。 骸骨之海，洛栖直接放上自己的建议，那就是最好别进入，一旦进入，建议今早找机会脱离骸骨之海，那个地方就算有异能，也不好生存，一旦进入，只能是自求多福，赛博世界也只是对这个地区进行基本的探索和调查，没有大规模殖民。 如果在骸骨之海遇到了危险，试着喊一喊一个名字，或许，只是0001的可能性，或许有可能能得救。 异能版块中，洛栖介绍了异能的基本情况，说明了登录蔚蓝onle的时候，有机会服用系统提供的【神经加强药剂】，获取新的异能，在赛博世界，也可以通过药剂觉醒异能，洛栖详细地说明了药剂的成分，以及制成药剂原材料来自于骸骨之海那些怪物的事实，这些都是赛博世界捂得死死的情报。 洛栖还说明了赛博世界，太古公司已经注意到了有现实中的人可以反登陆赛博世界，夺取玩家身份的情况，他们正在通过玩家身上出现的异常，排查可能被夺取身份，登录赛博世界的正常人类。 整理完了手中知道的几乎所有情报之后，洛栖把这个网页数据端口打开，连入了华国网络，在这个‘蔚蓝onle’网页和几乎所有平台之间建立了连接。 现在，只要你在网上搜索‘蔚蓝onle’，洛栖做的这个简单直接，没有任何花里胡哨广告，甚至没有花纹，只有简单黑白红三种颜色的网页就会直接跳到你的面前。 当你登录这个网页，浏览上面信息的时候，洛栖的一丝意识也可以顺着那一丝数据波动，迅速钻进你的手机或者电脑里，粗暴地翻阅所有还在的，或者被删除的记录，查看你是否出现异常。 没有任何数据可以被彻底删除。 只要洛栖察觉到出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她就会根据你的登录地址，综合判断信号出现的地方，找到你的位置，记录下来。 享受洛栖提供的信息的同时，也必须接受洛栖毫不留情的监视。 所有数据都是开放给现实世界中的人们，提供给洛栖的同胞，而不是提供给那些来自赛博世界的玩家。 当然凭借洛栖一个人的能力是无法瞬间击杀这么多玩家的。 不过她也已经为自己挑选好了队友。 异常事务调查局。 正在把自己过去这一周的情况整理成报告的魏来正蹙眉回想着自己这一周以来所有的经历，一个队员突然冲了进来，激动地说，“老大！网上有人公开了所有情报！” 这个名为‘蔚蓝onle’的网页迅速出现在了电脑屏幕上。 白鸽一看到这个网页的布置，头疼地抚了抚额头，“这网页的设计也太非人类了！这年头谁家网页还用这种古早设计啊！” 这个密密麻麻毫无审美的排版确实让所有人第一眼都皱了皱眉，所有东西都挤在了网页的上半部分，下半部分是裸露的全白，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才能看清屏幕上的字。 魏来凝重地看着网页上公布的信息，“重要的不是排版，是内容，摇人，打电话！务必要找到做出这个网页的人！” 第204章 你是谁！ 华国，‘蔚蓝onle’中最角落的‘公共交流’版块中，一个名为‘未来’的账号通过了注册，登录了这个版块，问出了网页建立之后的第一个问题：你是谁？我们可以聊聊么？ 无人回应。 这时候打得洛栖，已经准备好去上学了。 “你要请假？” 洛栖的班主任惊讶地看着这个梳着马尾，脊背挺直的学生，在她的记忆里，不管刮风还是下雨，不管家里出了什么糟心事，这个孩子都没请过假。 洛栖点点头，“我现在，我现在正在面临对我而言十分重要的一个机会，有点事要处理，老师，我请假的消息可以帮我瞒住，别告诉我家里么？” 一个学生要请假，却要求自己别告诉家里人，这个要求听上去离谱极了，但班主任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洛栖，她想了想，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部手机，“这是我以前用过的旧手机，放办公室一直忘了带回去，你人在外面，手机肯定能用上，自己出去拿身份证，出去办个号码，发个短信给我，知道么？” “假条我给你批，你家里如果有电话来，我也会帮你隐瞒，但你自己要小心，每天给我报个平安，让我知道你还是好好的，知道么？” “如果你有一天没给我发消息，我马上就去报警，不要做危险的事，远离危险的人。” “我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姑娘，我只是怕你不知道保护自己，前途再重要，也没有你自己的健康重要。” 洛栖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带上了一部旧手机和老师给她的1000元现金。 她的运气很好，遇到了很多好老师。 小学的时候，她在家里没去上学，是她的老师骑着自行车跑到她家里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载着她去上学。 中学的时候，在中考成绩出来以后，她的老师给她包了个五千的大红包，让她在高中不要太节约饮食，该吃吃，该喝喝，健康成长。 这个钱没有给父母，而是直接塞到了洛栖手里，帮助她度过了一段几乎没有任何收入的艰难岁月。 高中以后班主任也是个热心肠，怜悯洛栖的遭遇，担心洛栖明珠蒙尘。 有时候洛栖总怀疑他们几个老师单独建了个群，里面就是聊洛栖的成绩和洛栖吃饭睡觉，总变着法子想给洛栖送钱送东西。 为了这些庞大的善意，洛栖花光了所有运气，她愿意为此付出一切。 走出办公室后，洛栖轻轻带上办公室的门，转头就对上了鲁恩有些着急的脸。 心中微微一动，洛栖跟着鲁恩走到了无人的角落。 “你上网了么？” 鲁恩咽了口唾沫，有些紧张，“网上现在都快吵翻天了，蔚蓝·····我们玩游戏的事情，好像被这个世界的人知道了，你知道么？” 他大呼一口气，又深深呼吸，“我怀疑我们的世界，出了叛徒，那个叛徒，把我们世界里所有的信息和秘密都卖出来了，有一些连我都不知道，那个叛徒，那个叛徒，他说我们那里卖得很畅销的【神经复制药剂】、【基因改善药剂】什么的，都是通过一种异域的怪物生产出来的，这怎么可能？” “那些药可是我们科研人员在公司辛辛苦苦研究了几百年才研究出来的成功，怎么可能只是那些恶怪物的压缩片啊！叛徒是在造谣！” “还有什么黑墙，咱们那个世界，有黑墙么？骗人的，我怎么没听过？” “哎，不管那些，你能意识到我们现在的情况么？” 鲁恩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我们现在，情况不妙啊！” “如果真的有叛徒，那那个叛徒肯定位高权重，他都搞到这么多秘密了，如果叛徒还能搞到我们的名单，那我们岂不是在这个世界就暴露了么？” 洛栖打断了他的话，“就算暴露了，你怕什么呢？” “你不是能预知未来么？你还看见过我参加你的婚礼，如果你预言的一切都会成真，那你不需要害怕，你不会死在这里的。” 快下雨了，空气中带着风雨欲来的压抑，清冷少女神情低头看着鲁恩的神情莫测。 鲁恩大口呼吸，似乎是有些呼吸困难，“我会死的！” “昨天晚上，不，应该说今天早上，我看见了我的死亡，洛栖，我自己的死亡！” 委屈、伤心和难受一股脑地淹没了鲁恩，他的胸口像是塞了一团棉花，喘不上气来，丝丝缕缕的恐慌简直在拨弄着鲁恩的每一处神经。 “我看见世界在下大雨，我看见黑衣的死神从天而降，子弹打穿了我的胸膛，击碎了我的心脏。” “我甚至看见了这个智能手环。” 鲁恩举起了自己的右手，上面智能手环的屏幕亮了起来，他的语气低沉，“我死的时候，雨水打在手环上，屏幕亮了起来。” “我会死在6月10日的00:15······” 鲁恩看着屏幕喃喃自语，“游戏中死亡就是现实中死亡，洛栖，我回不了家了······你懂么！预言不是一成不变的！我之前的确确定我能活到我的婚礼·······可现在······现在我一定会死在这个世界！” “哦？是么？”洛栖安慰地拍了拍鲁恩的肩膀，“那到了那个时候，我来守着你不就好了么？你要是还不放心，还可以叫上昆塔，反正她本来就是你的保镖。” “如果还是害怕，不如报个警，躲进警察局？那人总不至于当着警察叔叔的面冲进来宰了你？” 鲁恩已经完全听不进去她的话了，他靠在墙上，身体一点点向下滑落，整个人被绝望的阴霾笼罩，“没用的，不管我怎么挣扎，都是没用的，我只能看着命运发生，看着我自己一步步走进死亡的阴影里，没用的······洛栖，我要死了······我不想死·······我还没有逃婚······” “不尝试过怎么知道呢？我家里有事，请了个假，等到10号的时候，我会来保护你的，你不要怕。” 洛栖张开双臂，把微微颤抖的鲁恩抱进了怀里，温柔垂眼，看着怀里和受惊的小猫似的鲁恩。 “嗯。” 鲁恩感受着从她身上传递而来的体温，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第205章 女鬼 黑暗中，煤气的火光像一朵蓝瓣黑心的菊花，花瓣细长，向内蜷缩，热烈生长。 祝至青把火关小，鼓起腮帮子吹灭了火焰，煤气所特有的幽幽甜味逐渐在空气中逐渐变得浓密。 房间里所有窗户都已经锁死。 就这样了么？ 手指在煤气灶的开关按钮上留下了肮脏污秽的血迹，祝至青看见这血痕的时候下意识拿起边上晾着的抹布擦拭，不甚明亮的路灯灯光刺透层层雨幕，射进了这个昏暗的厨房，在朦胧的黑暗中，她看见了自己伸出来的手。 满是鲜血，满是污垢的手。 祝至青这才觉得有些恐惧起来，她打开水龙头，用力刷洗着自己的手，水洗不干净就再挤一些洗洁精，搓出一团团血沫，顺着水流滚进了下水道，再无踪影。 鼻尖幽幽的甜味越来越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情波动的有些大，祝至青总觉得胃好像有点疼，抽搐中带了点沉重，像是被坠着一块冰冷的石头，喉头也是一阵一阵的冰冷呕吐感。 她的手不自觉捂着胸口，渐渐用力，刚有些起色的面容再次变得苍白，在阳光下苍白的近乎透明，长长的黑发可怜巴巴的垂在额前，睫毛很长时间才扇动一下。 摁在水槽边的，瘦白的手背上青筋毕现。 要报警么？ 要自首么？ 下一步该怎么做？ 祝至青关掉了煤气，穿上雨衣，仔仔细细锁上房门，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大雨里。 ------------------------------------- 大雨滂沱，淡蓝色的光圈出现在洛栖家的卫生间里。 脱掉身上满是雨水的衣服，洛栖拧开热水，冲了个热水澡，热水氤氲蒸腾中，从她身上洗出了层层叠叠的血沫，血水在热水中泛出难闻的腥气，整个卫生间闻上去就像一个刚刚杀完猪的屠宰场。 ‘咚咚咚——’ 门口传来了轻微的敲门声。 洛栖关掉热水，侧耳聆听。 没有任何声音，之前那个敲门声似乎只是幻觉。 洛栖蹙眉等了一会儿，一丝阴影顺着她的脚边流出门缝，直直奔向了大门之外。 门外，一个浑身湿漉漉的人影看着洛栖家里的房门怔怔发呆。 祝至青敲了一次门之后就不敢再敲了，这时候找洛栖，是不是会给她带来麻烦？她只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洛栖这时候应该睡了。 真好。 这种天气很适合睡觉的。 祝至青的脚步慢慢后移，她转身，向前迈了一步，准备离开这里。 ‘嘭——’ “去哪里？” 祝至青的脚步顿在了原地。 换上早就准备好了的衣服，洛栖披着湿漉漉的头发，打开了房门。 门外，是幽灵一般，飘飘摇摇的祝至青，她转过身来，对着打开房门的洛栖笑了笑，这笑也没什么力气，雨水顺着她的头顶汇成河流，迅速向下流淌。 那张婴儿般柔润的脸蛋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眼神幽幽，在月光下凄美得像一个女鬼。 “洛栖，你······你没睡啊······我没事，就是······有点想你，你睡，我走了。” 洛栖一把就将祝至青拉进了房间。 她并不畏惧这个女鬼。 这是她的朋友。 洛栖把她推进了卫生间，“先洗澡，剩下的事情我们再说。” 等祝至青出来以后，洛栖把一杯滚烫的开水递到她的手里，“现在，说。” 杯子的温度烫人，放在平时或许会觉得根本拿不住，但在这个寒凉的雨夜，祝至青却觉得这样滚烫的温度正正好。 “洛栖，我······我杀人了······” “我杀了我的堂弟，我大伯的儿子······他们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好可怜······他们以后该怎么办呢？他们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可这个儿子，是个畜生······” 祝至青眼睛盯着杯口升起的蒸汽，“他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背着人就会对我毛手毛脚，我和他说过很多次，我不喜欢这样，再这样我就要报警了，可他总是有恃无恐，因为我们是家人······” “之前他还只是背着人，不敢明目张胆，可最近也不知怎的，他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大半夜都会摸到我房间里，我得拿出刀来，他才会离开······” “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今天，他又来了······他又来了！” 祝至青想到这里有些咬牙切齿，“他的力气在一点点变大，我努力挣扎，可怎么都没用，我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趁着他解裤带，一刀就捅了进去·······” “他死了。” “洛栖，他死了······” “我这辈子完了······” “他们只是欺负我没爸妈，他们只是欺负我爸妈走得早！要是我爸妈还在，他敢这样对我么！我爸爸······”祝至青抽噎了一下，“我爸爸一定会守在我床前，拿刀把他们砍死！让他们谁都不能欺负我！” “他们就是欺负我是个孤儿！” 祝至青垂下眼帘，慢慢地用手捂住脸，大声哭了出来。 洛栖坐直身体，拉住她的手，把她抱进怀里，心口和她的心口相贴，这样或许可以减轻一些心口的疼痛，她感觉祝至青的身体在轻轻颤动，像是个弱不禁风的孩子。 闻着祝至青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洛栖的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所以你来找我？” 像个小动物一样，感受到了危险，下意识就往安全的地方跑。 在祝至青心里，洛栖在的地方，比任何地方都更具有安全感。 “我也不知道该不该来找你，我知道我给你带来麻烦了，可······洛栖，我不知道我还能去找谁，我只认识你，我只有你······” 第206章 我不喜欢对我撒谎的人 这时候祝至青似乎才恢复一些神智，她微微抬起身体，泪眼朦胧地看着洛栖，“我是不是应该回去，报警，我应该算是防卫过当？或许······什么事都不会有。” 祝至青喃喃说着话，站了起来，又被洛栖拉着摁在原地。 “坐下！” 洛栖把手放在祝至青的肩膀上，直视着她的眼睛，“你不会只是因为害怕就大半夜杀了人，跑到我家里来，祝至青，你来找我，是因为你觉得我能帮到你，对么？” 她的语气已经将近逼问，“你知道什么？” “或者说，你看见了什么？” “别对我说谎，青青，我不喜欢对我撒谎的人。” 祝至青瞳孔剧烈放大颤抖，浑身好像泡在冰水里，感受不到一丝热气，甚至感受不到属于自己的身体。 被恐惧冻结的身体连动一根手指头都成了艰难的任务。 是的，她知道。 她知道洛栖是特殊的，她看见过洛栖拉着一直巨大的白鸟从天边流过，当她离开之后，整个小巷子被火海吞没。 她知道洛栖和那个陈轩宇原本毫无交集，她们也不该有任何交集，这个陈轩宇就像是阴沟里的一只小虫子，洛栖怎么会认识这种人呢？ 可五月份之后，洛栖莫名其妙和这个陈轩宇的关系好了起来。 可为什么呢？ 难道陈轩宇也曾在洛栖面前卖惨卖可怜？ 祝至青对陈轩宇的存在咬牙切齿，她好不容易成了洛栖的朋友，在洛栖这里排上了号，可莫名其妙发现陈轩宇也加了进来。 凭什么？ 陈轩宇掉到谷底的成绩么？ 祝至青开始了对陈轩宇的调查，她很快就发现陈轩宇已经和之前完全不同了，这个新的陈轩宇爱吃炸鸡，和一个白头发的外国人有密切交往，上课总是睡着，作业也不做，还会参加一些之前的陈轩宇根本不可能参与的活动。 没有来由，祝至青就是觉得这个陈轩宇换了人。 有什么东西在无人知晓的时候钻进了陈轩宇的身体里，顶替了他，代替他在这个世界行走生活。 洛栖为什么会和这样的人有交集？ 祝至青顺着这样的猜测，在老师办公室找到了陈轩宇的试卷。 新发的试卷上，姓名的位置有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鲁恩。 然后被很用力地抹掉了，重新写上了陈轩宇自己的名字。 所以这个占据了陈轩宇身体的鬼魂，是叫做鲁恩？ 祝至青兴奋地拿着这个证据，想要去找洛栖，和她分享这个大发现，说明陈轩宇，不，鲁恩的怪异和危险，让她尽量离这个人远一些。 可她很快就发现，洛栖和这个鲁恩亲密地站在一起交流。 她不敢靠近，看着她们站在一起的画面，紧咬着后槽牙，眼中渐渐弥漫上猩红之意，该死的鲁恩！ 一个毫无缘由的猜测再次浮现在祝至青的脑袋，万一······洛栖是知情的呢？ 这个猜测让祝至青很快兴奋起来，对啊，那可是洛栖！她怎么会笨到看不出来这个鲁恩已经不是之前的陈轩宇？ 想到之前和白鸟一起飞翔离开的画面，祝至青意识到，洛栖有秘密。 不能告诉任何人，但却被她窥到冰山一角的秘密。 祝至青大胆联想，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316路公交车事件，那时候洛栖也在车上，或许这个事情和洛栖也有关系？ 再早一些，学校游泳馆坍塌事件，为什么其他地方都没问题，只有游泳馆塌了？ 难道就是因为洛栖是游泳队的队员？ 杀人、放火、地震、怪物······· 好棒啊······洛栖。 想通这一点的时候，堂弟已经跪在床上扼住了祝至青的脖子，她几乎呼吸不过来，却为自己莫名的揣测感到兴奋，呼吸翕动，那股炽烈的想法如同灌顶的钟声，震得她天灵盖到后颈的神经一片酥麻。 因为窒息而格外乌沉沉的眼瞳中，悄无声息地爬上了一缕诡异的暗红。 “要是不想别人都知道你是个贱货，就给我闭嘴！别叫！你也知道，报警没用的，姐，我们是家人啊！” 堂弟的喘息声像是一头发情的野牛，低下头胡乱地拱着，在祝至青身上撞出一片片青紫。 他的手还扼在祝至青的脖子上。 祝至青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一把刀，狠狠捅了进去。 她听到堂弟闷哼了一声，非常细，就像一句梦呓。 又或者像装满了水的气球破裂开的声音，红色的液体涌出来。 溅得满床满身的血。 浸染在鲜血中的祝至青的脸上却露出了前所未有的表情，很轻盈，很愉悦，像是什么天大的好事降临，光是想想就觉得满意。 她重重吸进一口，热乎乎的血腥气袭进肺腑使得她陶醉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乌色更深了些，显出锐利的锋芒。 她打开了煤气，想要制造一场天崩地裂的大爆炸，想到洛栖，又放弃了。 或许，可以趁着这一次机会，和洛栖更亲密。 她这么可怜，洛栖一定会拥抱她，可怜她的？ 可到了洛栖家门口，她又放弃了。 万一她那些狂妄的猜想都是错的呢？ 那她是不是会给洛栖带来没有必要的麻烦？ 这时候洛栖应该还在睡觉？ 如果洛栖没有开门的话，就算了······ 她这么想着，准备离开。 身后，洛栖打开了房门。 洛栖再一次接纳了她。 就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 可这些心思似乎太卑劣了，祝至青避开洛栖的视线，不想和她说这些太过细腻的心思，她希望自己在洛栖心里，依旧是那个可怜的，需要关怀的女孩儿。 而不是一个会杀人，会看穿洛栖秘密的，卑鄙的人。 祝至青微微拧动肩膀想要挣扎，可是洛栖摁得太紧，她们依然紧紧拥抱。 窗外风吹着，无边落叶萧萧雨下，周围没有一丝人声，两个人抱在一起仿佛可以永远。 祝至青眼眶一酸，忽然不想再回避这个问题，她不想她下次就要死的时候，为这件事后悔。 “我看见过，你有一只白色的大鸟······” 第207章 洛栖的礼物 听完祝至青自己的剖白之后，洛栖很久没说话。 原来只要有人一直在自己身边，一直看着自己，那自己是保不住什么秘密的。 原来这世上，还有这么一个人在看着自己，注视着自己。 洛栖看着已经吐露一切，停止颤抖，等待着自己审判的祝至青。 她情不自禁摸了摸祝至青还没干透的头发，“既然觉得有异样，觉得我很怪，为什么还要来找我？你不怕我杀了你么？” “或者再洗掉你的记忆，就和316公交车上那次一样。” 祝至青摇了摇头，在洛栖说话的时候，她听到了洛栖的心跳，她自己的心跳也跟着洛栖的心而跳动，饱胀的心脏忽然扑通、扑通急速跳动起来，拼命撞击五脏六腑，祝至青几乎感到呼吸跟着停顿了片刻，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正在做的事——她还在洛栖的怀里，这姿势实在过于亲昵了。 她的耳朵倏然变成了红色，藏在披散着的头发里，像无人知晓的隐秘心事。 “我在做一件很危险的事，在我身边，或许会受伤。” 洛栖慢慢说，“如果被人发现我们是朋友，你一定会有危险，会有数不尽的人来杀你，或者抓住你，用你，威胁我。” 祝至青在洛栖怀里挣了挣，似乎想说些什么，洛栖把手掌放在她的背后，轻轻拍了拍。 “别急，我没有让你离开的意思，事实上如果他们有追踪记忆的异能，他们一定会追踪到你的存在，会追踪到一切我认识的，关心的，或许今夜你来找我，他们也已经看在眼中。” “我的身边，很危险，所以你要学会保护自己，今天晚上的事情，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相反，青青，你做得很好，以后也要记得今天晚上，你凭借自己的力量，保护了自己，是个乖女孩。” 祝至青微微垂着头，认真倾听着洛栖的话，乖巧而认真，可能是因为不好意思，白皙的耳廓红的连黑发都遮掩不住，睫毛颤动的像驻足的蝶翼。 此刻洛栖修长的手指正松松搭在她的肩膀上，干净的指甲透着健康的粉色，色差明显。 “我送你个礼物，为了今夜的事情不再发生，也为了将来可能会到来的危险。” 在祝至青看不见的背后，洛栖手指上凝结出一根细细长长的针，她把这根针伸到眼前，细细打量。 “祝至青，从今天开始，你会看见一个崭新的世界，我希望你在这个新世界，能好好保护自己，保守今夜的秘密，不要让被人知道我送你的礼物。” 礼物？ 祝至青点点头，她当然不会把洛栖给的礼物给别人，她一定会好好地，悄悄地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知道。 洛栖把那根针从鼻梁上方，两眼之间扎了进去。 深深的刺痛瞬间席卷全身，洛栖呼吸微微一顿，只觉得自己大半个脑子都麻了。 【快速愈合】异能感受到了这点伤害，迅速弥补肉体受到的伤害，洛栖手上动作不停，用这根又细又长的针从自己的脑子里取出了一滴淡蓝色的脑髓液。 祝至青感受到洛栖的体温突然升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动了动想看看怎么了，却被洛栖狠狠摁了下去。 洛栖把这滴提取出来的脑髓液注射进了祝至青的脖颈。 祝至青当时就晕了过去。 把祝至青抱起来，放在床上。 剩下的事情就不是洛栖能够控制的了，祝至青要靠自己的意志力渡过接下来这个阶段，至于能不能觉醒异能，觉醒什么异能，能觉醒到什么程度，都不再是洛栖能够控制的范围。 还有祝至青家里的那具尸体，也需要处理。 “声声，走，加餐去。” 洛栖带着声声，走进了淡蓝色的光圈中。 不止是祝至青知道她家的地址，洛栖当然也知道祝至青家住何处，祝至青邀请她很多次，但她一直都没去。 没想到第一次来祝至青家里会是这个情况。 房间里有幽幽的甜味。 洛栖没有打开灯，这个时间打开灯或许会被邻居注意到异常。 房间里传来黏腻的咀嚼声，声声已经开饭。 洛栖把染血的床单和刀丢进了淡蓝色光圈，她环视了一圈祝至青的房间，突然被一个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一张画。 画上是一个扎着马尾，穿着稠中校服正在写作业的女孩儿。 下面还有一张画，还是这个扎着马尾的女孩儿，枕在胳膊上睡觉。 画上的，是洛栖。 不用质疑，因为那个正在睡觉的女孩儿边上还摆着一本书，书上就写了洛栖的名字。 她什么时候画的？ 洛栖下意识就想把这些画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见，可她伸出去的手又顿了顿，这毕竟是祝至青的房间，她也不好擅自动这些东西。 而且，把这些画拿掉的话，祝至青会哭出来的······ 洛栖打量着这两幅画，最终还是没有去动这些画。 祝至青或许可以考虑一下走艺术生的道路？ 这些画看上去画的不错。 吃完之后，声声摇身一变，变成了祝至青那个有些痴肥的堂弟。 声声低低咳嗽了一声，声音软绵绵的，“洛栖，玩！” 虽然顶着这张让人不舒服的脸，但洛栖还是能透过这副皮囊，看见声声的影子，情不自禁笑了出来，“玩什么？祝至青家里也没什么玩的，等你变回声声的时候，我带你去河边玩，好不好？” 声声低沉地‘嗯’了一声，随即又换了个表情，开心地点了点头。 “记住我接下来说的话，早点回家，我等你。” “循着味道，回到这个人家里之后，悄悄钻进味道最浓的地方，装作这个人的样子，起床，和他的父母打招呼，把这封信放在枕头下面，然后找个机会从楼上跳下去，不要维持这幅躯体的模样，进医院以后就可以离开了，知道么？” “从楼上跳下去的时候不要砸到别人，看清楚再跳。” 声声乖巧地点了点头，把头伸到洛栖面前，眼睛亮亮地看着她。 洛栖揉了揉声声的头发，轻声说，“去。” “我等你回家。” 第208章 去南极喂企鹅！ “我们去南极！” 鲁恩握了握拳。 刚出锅的炸鸡就摆在他的面前，散发着袅袅香气，可他却没什么品尝美味的心思，拿出平板，点出了最近的消息，那是他之前咨询过的南极旅游计划。 “我总觉得北极都不安全，距离陆地太近，我们去南极！” “等这次下线，我一定找人暂停这个游戏！” 看见别人死亡的时候，鲁恩没什么逃避的反应，反而觉得有趣，因为他笃定这些死亡的人里面不会有他的尸体，可现在死亡的阴霾如影随形，大雨天穿透空气继而穿透脑壳的子弹，虱子一般爬进了他的胸膛，日夜啃食着他的心脏。 他想逃婚，他想自由，可这些不该是以生命为代价。 他不该死在这里。 吸了一口冰凉的可乐，鲁恩怎么都想不明白，“这才多久啊，这个世界的人是通过什么方式知道我们的存在的呢？” “你们手上有多少钱？我们今天就出发，去南极？” “洛栖，你可以去么？” 鲁恩没有问昆塔的意见，显然是觉得不用问，昆塔原本就是为了保护他才来到这个游戏的，自然是他去哪里昆塔就去哪里。 一边靠着沙发玩手机的昆塔也抬起了眼，看着坐在他们对面的洛栖。 他们都在等洛栖的反应。 洛栖身体放松，眉眼间没有任何压力，“看我干什么？去南极要不少钱？我可没钱，别找我。” 得到肯定的回答，鲁恩终于放松地笑了起来，“不要你出钱，昆塔身上有钱，陈轩宇的爸妈对他也很好，从小到大的压岁钱他一分没动，算起来也有好几万，钱的问题你不用担心，大不了说我被绑架了，陈轩宇爸妈胆子小，没经过什么事儿，肯定会乖乖把钱给我们。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下午就出发？” 鲁恩调出了旅行社发给他的行程，“我们今天出发，飞bj，然后再飞埃塞俄比亚，转机布宜诺斯艾利斯，经过三大洲之后，到阿根廷，然后坐船，就可以到南极！” 鲁恩还放出了几个网上南极风景的照片，“快的话下周我们就能在南极喂企鹅！” 洛栖有些好奇，“签证呢？走这么多国家，应该需要签证？这周签证办得下来么？” 鲁恩焦躁地咬着嘴唇上的死皮，“找人，一定可以找人！我不管，这几天稠城就和天破了一样天天下雨！那个人就是在大雨里杀我的！我不要再呆在有雨的地方了！” “那你应该去沙漠，或者干燥少于的地方，”洛栖指出他的错误，“南极虽然远，但南极也会下雨，万一你到南极的时候，那边还在下雨怎么办？万一那个人就在南极等你呢？” 鲁恩闭上眼，鼻尖翕动，冷却之后，炸鸡的香气也慢慢泛出一股油腻的冷腥，和雨水的味道相似，他有些委屈，“那你说怎么办！” “按照你的预言，那个人杀你的时候用的是枪，那你不该离开华国，毕竟华国禁枪，如果去别的可以合法使用枪支的国家，遇到那个人的概率会大大提高。” 洛栖转了转桌子上摆着的小玩具，“那个人是在大雨中杀你的，或许你可以避免外出，尽量待在室内，或者去什么沙漠里，好好看看天气预报，避开下雨的天气，这样应该可以尽量减少碰见那人的可能性。” “如果能知道这个人为什么要杀你，或许有些事情可以缓解？” “我能知道你得罪了什么人么？” 鲁恩进入游戏还自带保镖，之前面对洛栖说有一大堆人在追杀鲁恩，他们两个都没有任何怀疑，这足以说明鲁恩的身份很敏感，他的身份也确实拉仇恨，平时就有人觊觎追杀。 鲁恩看了眼昆塔，昆塔微微点头，鲁恩嗫嚅了一会儿，抬起头看着洛栖，“你······听说过伊甸园么？” 伊甸园？ 这又是哪方势力？ 看来蔚蓝onle网页上的资料库又可以更新了。 洛栖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摇了摇头。 鲁恩对她的反应早有预期，他叹了口气，“没听过也很正常，在网络上，伊甸园的存在是禁忌，他们不希望太多人发现伊甸园。” 在宗教经典中，伊甸园被认为是最神秘的地方，这个词汇约等于天堂的存在，那里的一切都是完美、富饶的，植被茂盛、河流清澈，像一个巨大的世界花园，花园里种满了各种果树。 这是人类对完美世界的终极渴望，上帝在这里创造人类，夏娃在这里偷吃禁忌的果实。 赛博世界是没有现实世界的宗教经典的，那个机械神教更像一个洗脑的传销组织，不像什么正儿八经的宗教。 那个世界也有伊甸园。 鲁恩说他就来自伊甸园，那个地方和传说中一样，水草丰美，赛博世界价比千金的原生态蔬菜、水果在那里应有尽有，那个地方没有战争，没有枪支，也没有任何光污染，甚至没什么电脑屏幕，采光用的都是自然光。 伊甸园里的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按照最原始的生活方式进行作息，里面的人阅读纸质书籍，采用最原始的方式进行交流，孩子们甚至需要按照特定的作息上课。 伊甸园里的人不熬夜。 在鲁恩口中，这个伊甸园简直就是人间天堂。 “那这个伊甸园，在哪里呢？” 如果伊甸园真的存在，那这个地方为什么没有任何消息？ 这个地方如果真的这么美妙，人人应该趋之若鹜，打破头都要挤进去才对。 可洛栖从未听过有人向往这个地方，他们应该完全不知道这个地方的存在。 洛栖接触过地位最高的应该就是独立军的首领祈苍，可他的记忆中也完全没有任何和伊甸园相关的词汇。 在赛博世界，这种地方的存在简直就像是个美好而虚幻的梦。 鲁恩唇角抿了抿，看向了炸鸡店窗户外阴沉沉的天空。 洛栖顺着他的视线看出去。 外面有什么？ 狂风？ 乌云？ 还是乌云之上的天空？ 天边敲响一个惊雷，洛栖恍然，“太空农场？” 第209章 移植人造子宫 太空农场。 赛博世界，很多商店里都会骄傲地标榜自己的菜是来自太空农场，没有被赛博世界的土壤污染，是纯正天然无污染的好食材。 只要带上太空农场的tag，商品的价格就可以翻个番。 根据网上的资料，太空农场上是没有人的，播种、浇水、施肥、采摘、除虫······所有劳动都由机器人完成，上面的土壤是经过政府联合太古公司共同研发，还原了几百年前的土质，为了防止被二次污染，这些土壤在研究出来之后就立马被送到了太空中，隔绝宇宙中的微量辐射之后，太空农场在eva的指挥下稳定运行。 没人知道在遥远的太空农场，还有一个梦幻般纯净的伊甸园。 伊甸园里还有人。 鲁恩说伊甸园里的人100都没有任何基因病，或许是远离地面的缘故，身体里沉积的污染少，伊甸园不受基因病困扰。 “既然如此，你生活在那种地方，应该无忧无虑才对，为什么还会玩蔚蓝onle这种游戏？” 蔚蓝onle足够吸引人的一点就是在游戏中可以时时体验没有基因病困扰的生活，还有就是那个看上去虚无缥缈却足够诱人的来自太古公司的一个承诺。 大部分人玩这个游戏都是奔着【基因改善药剂】去的，可鲁恩根本没有基因病，他不需要这个药剂，他不该登录这个游戏。 “我也不是故意的，现在想想，其实这个游戏并不是我主动参与的······”鲁恩揉了揉自己的鼻梁骨，声音沙哑，“是这个游戏自己跳到我面前来，邀请我登录的。” “网上莫名其妙就给我推送了一大堆关于这个游戏的宣传视频，我平时喜欢那种角色扮演类型的游戏，蔚蓝onle官方直接给我发消息，说我可以自由选择在蔚蓝onle里的角色，每一句宣传语都正中我的喜好，我那时候也没多想，只是以为这就是个普通的角色扮演游戏，这种游戏具有很强的代入感，蔚蓝onle官方给我提供的角色足足有三四十个，我最终选择了这个难度比较小的男高。” 蔚蓝onle官方？ 洛栖嘴角微微一动，锋锐的侧脸轮廓绷成一条线，藏着骤然冰冷的寒意。 什么官方，这个所谓的官方，大概率就是eva。 是eva选中了鲁恩，让他参加这个游戏。 鲁恩的语气颓丧，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我怎么知道区区男高都这么难搞啊！” “要上课，要考试，每天都一大堆的作业，还得担心陈轩宇的父母会不会发现我的身份，还有人循着痕迹来追杀我······谁家男高过这种日子！” 鲁恩的头深深垂了下去。 在鲁恩自己看不到的角度下，洛栖的视线轻慢地从他的侧颈转移到被零碎发丝遮挡的后颈——那里的头发略长，已经搭着垂落在肩膀，但因为主人低下了头，乌木颜色的发丝从两边撒下，露出了光洁的后颈。 一刀砍下去，就会高高溅起血来？ “只是因为想逃婚，就给了别人杀死你的机会，鲁恩，你有点蠢啊。” 洛栖垂下眼皮，笑了笑。 鲁恩不说话，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边上的昆塔倒是冷笑了一下，“他哪里是想逃婚，他就是蠢，蠢钝至极，明明可以预见自己的命运，却总是想反抗，反抗，可反抗也是命运，人，逃不脱自己的命运的。” 昆塔放下勺子，在他们聊天的时候，她已经喝完了奶油蘑菇汤，拿起一侧的餐巾缓慢折叠，擦拭着被奶油浓汤微微浸湿的唇。 她原本的唇色是种发淡的红，在汤水浸润后附着了一层水光，但又经过柔软餐巾的摩擦，红色渐深，从唇心到边缘一路晕染，像是落水的花瓣。 苹果绿的眼睛看着洛栖，一巴掌拍在了鲁恩的后脖颈上，冷哼一声，“不是他想逃婚，而是新娘已经跑了，这个怂货觉得既然新娘可以逃婚，那他也要逃婚，表达一下自己微不足道的，可笑的反抗，这家伙根本没有自己的意志，伊甸园那个地方，把他们都养成了乖乖的小羊羔子，就等着养肥以后上桌宰杀。” 鲁恩吃痛，白了昆塔一眼，“什么叫怂货！我逃婚，就是我自己不想结婚！我才看不上那个蛮牛一样的女人！” 昆塔的手拧了拧鲁恩的软肉，“你该庆幸和你配对的是她，如果把你和什么男人配对上了，给你移植一个健康的人造子宫，你现在早就成为生殖机器了。” “到时候，看你还说不说得出人类利益，至高无上这种话。” 人类利益，至高无上。 伊甸园里也有这种标语？ 还能给男人移植人造子宫？ 洛栖的视线向下移了移，看了看鲁恩的小腹，想象着这个地方高高鼓起的样子······ 哇哦，还真是科技创造生活啊。 “伊甸园的人走到外面，确实会被觊觎，知道的人都会想着从公司手里抢一个伊甸园的人回去生下没有瑕疵，不会得基因病的孩子，所以这些人不会下死手，我认为完全可以排除因为伊甸园身份来追杀的人。” 昆塔羽翼似的睫毛覆盖下一层轻轻的影子，被头顶的光一照，愈发朦胧，“我更倾向于你自己得罪了什么人，让人家来杀你。” “下雨，枪支，洛栖说得对，避开这些，或许可以避开那个人。” “但也只是或许，你已经预知到了时间，我们只要确保在那个时间点，我们在一个没有下雨的地方就行。” “先别管那个人是谁了，鲁恩，要不我们去坐牢！” 绕来绕去，昆塔还是决定求助于这个现实世界的警卫力量，在层层安保的保护中，或许，还有一丝逃脱的可能性，把鲁恩关在审讯室，一直待在室内，应该也没有什么雨水进入的可能性。 也不知道鲁恩和昆塔知不知道一个叫做祈苍的人在赛博世界看守最严密的牢房中失去了生命和头颅。 昆塔一把搂过鲁恩偏瘦的身躯，“不要怕，我和洛栖会一直在你身边，对么，洛栖！” 洛栖微笑着点点头。 第210章 精神分裂 “陈轩宇，你到底哪里来的炸弹！” “我们已经查过你家，你家里根本没有制作炸弹的地方，是谁给你的炸弹？又是谁告诉你要来袭击警察局的？最后一个和你通话的人到底是谁！” “你要相信人民警察，是有什么势力，什么人在背后逼迫你，对么？把所有事情和叔叔们说一遍，我们查清楚了，就放你回家，好不好？” 炽热的灯光打在鲁恩的脸上，把他脸上细小的纹路照得清清楚楚，所有表情无所遁形。 鲁恩不适应地闭上眼睛，挤出了一滴眼泪，一言不发。 面前的警察看着他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头疼地搔了搔头，这个高一学生今天突然闯进了警察局，扬言要把这个地方夷为平地，他的身上绑着一大堆炸弹，看上去很精致，不像是自制的炸弹。 这个学生手里捏着炸弹的开关，一进来就发疯，说自己要吃炸鸡，要吃最好吃的炸鸡！他不要回家，他要吃炸鸡！ 他拿着遥控器马上就要摁下去的样子倒真的像一只发癫的鸡。 众人赶紧安抚，趁其不备的时候几个民警上去把这高中生摁在了地上，夺过了遥控器。 刚开始大家还以为这炸弹大概率就是个玩具，遥控器大概也只是个假的道具而已，直到他们拆卸之后发现炸弹是真的炸弹，还带有一些没怎么见过的外国标识。 找了专家，问过才知道这是货真价实的炸弹，威力巨大，如果真的引爆的话，距离炸弹最近的这个小伙子当然会被炸得灰飞烟灭，但在场的警察没有人能够幸免于难，大家都得因公殉职。 后怕之后，警察局紧急调动力量，把和这个叫做陈轩宇的高中生的生平摸了个透，仔仔细细在家里翻了三四遍，就怕这疯狂的高中生还有什么后招。 但他们在陈轩宇家里什么都没找到，陈轩宇父母也只是普通的卖玩具的商人，有点小钱，但和炸弹这种事情完全没有任何关系，看到警察来的时候夫妻俩甚至没想过和自己的儿子有关。 如果是自制，这炸弹未免有些过于精致了，专家认为这完全不是一个高中生能做出来的东西。 陈轩宇的学校也去问了一遍，陈轩宇之前的成绩倒是还好，进几次考试退步很大，几乎就是年段倒数。 难道是因为成绩退步导致孩子产生了报复社会的心态？ 不至于？ 他们召出了陈轩宇之前的试卷，尤其是物理和化学方面的，都没什么异常。 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学生。 浏览器的搜索记录也很普通。 怎么看这都是个普通的孩子。 这个案件很快就暂时交到了刑侦大队的队长苏俱来手里，他抽着烟，端详比对着手中陈轩宇的资料。 眼睛微微一眯，烟灰掉在了苏俱来的裤子上。 他的徒弟陈川凑了过去，“师傅，怎么了？” 苏俱来抽出两张字数最多的政治试卷，高一学生还没分科，所有科目都要学一遍。 两张政治试卷放在一起，陈川也看出了不对劲。 字数少的试卷就算了，这两张字数密密麻麻的试卷放在一起，一下子就看出了区别。 字迹变得太差了。 有些知识点明明是一模一样的答案，却用两种截然不同的笔迹书写，笔画完全不同。 之前的字迹遒劲有力，铁画银钩地，明显经过专门的训练。 后面的笔迹歪歪扭扭，写得东倒西歪。 前面那个一看就是个学霸，后面这个一看就是个不喜欢上课的学渣。 尤其是姓名栏那里，两个‘陈轩宇’完全不同。 就好像有两个‘陈轩宇’在做这份试卷。 可不管是老师还是父母，没有人提出过陈轩宇的异常。 大家都只觉得陈轩宇到了叛逆的青春期，成绩下降了而已。 再叛逆，再判若两人，一个人会轻易改变自己签名的方式么？ 苏俱来自己的签名已经几十年没有任何变化了。 陈川咽了口唾沫，看向了苏俱来，“精神分裂？” 那孩子抱着炸弹在警察局里发癫的时候，确实看着精神不太正常。 “找医生验一下不就知道了，”苏俱来吐出一口烟圈，神色掩藏在烟雾之后，让人难以看清，“陈川，你说，除了精神分裂，还有什么可以让一个人和之前完全不同？” 他看着陈川，“比如一个人之前闻得惯烟味，现在却突然觉得烟味呛人？” 陈川顿了顿，嘿嘿一笑，“师傅，除了神经出了问题，我还真想不出什么了。” “是啊，”苏俱来一口烟雾喷在陈川脸上，看着他撇过头咳嗽了一下，“只能是精神分裂了。” 陈川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师傅，我刚看了看学校里拿来的笔录，这个陈轩宇在学校里就是个孤僻怪异的孩子，大家都觉得他不好交往，不过据老师说他最近和他们学校的年段第一走得很近。” “年段第一·······”苏俱来顿了顿，“洛栖？” “诶，就是洛栖，上次316路公交车事件，这个洛栖我们调查的时候还见过呢！” 陈川把笔录递给苏俱来，“没想到他们居然还是朋友，也是巧了。” 苏俱来抖了抖烟灰，“什么巧不巧的，这世上哪有什么巧合，叫稠中把洛栖的试卷拍个照片发过来，时间就从······高一入学以后开始，我要她每次月考期中考期末考的试卷，尤其是五月份的这次。” 他斟酌了一下，推翻了自己之前的说法，“还是别发照片了，照片不够，你亲自去一趟。” “陈轩宇这事情发生得突然，学校里应该还有他的课本，你把陈轩宇还有洛栖在学校里所有资料都拿过来，我有用。” 陈川摸摸头，不太明白师傅的意思，但还是点点头，抓起车钥匙就走了出去。 “精神分裂······”苏俱来翻看着手里陈轩宇的试卷，哼哼一声，“精神分裂难道还会传染？” 他的手边摆着厚厚的，被翻得卷了边的文件夹，文件夹上赫然是‘金雨死亡案’，‘316路公交车事件’的名字，还有一个名为‘稠城五月异常死亡’的文件夹。 第211章 无可躲避的命运 天边月亮慢慢升起，看上去今天不会下雨了。 鲁恩松了口气，软在了小小的单人床上，把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安抚着躁动不安的心脏。 今夜无雨，他又被关在警察局里，由于自己表现出来的高度危险性，警察局对自己实行了最高级别的安保，现在就有三四个警察荷枪实弹，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自己这间牢房，监控探头后面，据说还有人联网实时观测自己的状况，企图从自己这里分析出来什么行为模式。 今晚，保护自己的人有很多。 昆塔和洛栖也都已经进入了警察局，根据约定，和自己一墙之隔的天花板上，洛栖就守在那里。 至于昆塔······ 小地方的警局牢房有限，昆塔已经因为酗酒闹事，先自己一步进入了这个牢房，现在正睡在几米之外的单人床上。 鲁恩复盘了一番这里的安保配置，松了口气，应该够了？ 他浑身干燥，没有一滴雨水，警察局的空调吹得人头疼，但这也是绝对的安全的味道。 ‘滴滴滴——哒——’ 鲁恩将睡未睡的时候突然醒了过来，他的心脏怦怦跳，感觉自己有点儿呼吸不过来，似乎有什么滚烫的东西蒙住了他的口鼻、挡住了流动的空气，连潮水一般的气息都被一起蒸腾地发热发烫，令人喘不过气。 怎么会这么热？ 怎么会这么闷？ 他竖起耳朵，听到了淅淅沥沥的雨声。 他猛然抬头，看向那轮本该又大又圆的明月。 此时乌云蔽月，天地之间不见一丝光亮，大滴大滴的雨水携风而来，重重地砸在了玻璃床上，重重地砸在了鲁恩的心脏上。 下雨了。 鲁恩眼神变得有些迷离，他再次看见了自己的命运，大雨之中，他看着自己的身体被啃食，无数张嘴贪婪的咀嚼着他的身体，他甚至能看见，那些锋利的牙齿间，属于他的肉。 这究竟是预言的异能看见的未来，还是自己的幻想？ 鲁恩已经无法得知了。 “昆塔！昆塔！起来！下雨了！下雨了！” 鲁恩不管不顾地喊叫起来，他冲到靠近昆塔那一侧的栅栏，双手抓住栅栏，拼命摇晃，神色已经近乎疯癫，“昆塔！你给我起来！就是现在！现在！带我走！带我走！” 鲁恩从未觉得如此恐怖，他会死在这里！那个死神！根本躲不开的！他会死在这里！ 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用力地握住了鲁恩的手，“叫什么！我还在！” 不管会不会暴露自己了，昆塔手中凝出两根冰凌，手一挥就打掉了边上一直闪烁着红光的监控。 她暂时放开鲁恩的手，两只手放在两根铁栅栏中间，手臂上青筋暴起，她用力扯开了阻挡在她和鲁恩面前的铁栅栏，一把将鲁恩扯到了她这间牢房里，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边上一直看着的警员当然也看见了这边的情况，面对昆塔这么暴力拉开牢房的景象，他们虽然震惊，却还是保持理智，一个拔出了枪，对准鲁恩和昆塔，一个第一时间拉响了警报。 昆塔眼神凛冽，手中再次凝结出尖刺冰凌，冲着三个警员的脑袋，毫不犹豫就刺了过去！ 与此同时，看见昆塔做出攻击性行为的警员门同时开枪，子弹也对准了昆塔的头颅。 一个冰凌和一颗子弹擦肩而过，各自精准地奔向了自己的目标。 纯黑的宛如石油一般质地的黑色物质从天花板上流了下来，很快汇聚成一道纯黑色的瀑布，挡在了两帮人中间，隔绝了他们的视线。 就在冰凌即将击中警员，眼看着避无可避只能因公殉职的时候，一滴纯黑的阴影从天花上坠了下来，在三个警员面前形成了一面薄薄的盾牌，挡在了冰凌和皮肉之间，温吞地把尖利的冰凌包了进去，黑色阴影顺势流到了地上，在灯光下失去了踪迹。 三个警员惊魂未定地睁开眼睛，在看见一双深紫色的眼眸后纷纷昏倒在地，失去了意识。 黑色瀑布另一边，昆塔一手抱着鲁恩，一手抬起，掌心周边的空气慢慢冻结，三颗子弹前进的速度越来越慢，最终在碰到她的手之前凝结成了三颗冰豆豆，掉在了地上，冒着丝丝寒气。 “是他来了么？” 鲁恩把头埋在昆塔怀里，闭上了眼睛。 “我是不是要死了？” 昆塔一巴掌护在了他的头上，“我还没死呢，你死什么？” 她双眼微眯，看着那面结实的黑色瀑布，手中再次凝出了一根冰凌，“如果你死了，我没死，我会把你的死讯告诉你未婚妻，她应该会很高兴。” “洛栖呢？”鲁恩拿出了手机，“他要是来了的话，要不要把洛栖叫出来？这样胜算大一点？” 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6月9日23:59。 距离预言鲁恩死亡的时间还有15分钟。 外面虽然下起了大雨，但屋内干燥，没有任何雨水。 和预言看见的场面不一样。 只有15分钟了······或许，能躲过？ 一滴冰凉的液体滴在了鲁恩的手背上，他抬起手背看了看，好像是一滴黑色的污垢，黏糊糊的很恶心。 但当他抬起手的时候，手上没有任何东西。 哒—— 又一滴，滴在了他的额头上。 什么东西？ 鲁恩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什么都没摸到。 他抬起了眼睛，看向了天花板，看见了一双深紫色的眼眸。 昆塔没有注意到鲁恩的变化，她操纵着手里的冰凌，不断攻向那面诡异的黑墙。 一次不够，两次，两次不够，那就三次。 不论攻击多少次，那面黑墙都屹立原地，岿然不动。 不能留在这里。 昆塔放弃了对那面黑墙的攻击，拉着鲁恩就准备先离开这个房间，起码先到人多一点的地方再说。 怀里鲁恩的眼神已经变得呆滞，他的脸上不知何时爬满了黑色的细小阴影。 昆塔瞳孔骤然收缩，放开鲁恩之后，极速后退。 鲁恩呆滞的眼神突然变得自然，露出了浓浓的惊恐，大滴大滴的泪水往外涌，他张了张嘴，“昆塔······救······” 一阵让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和皮肉撕裂的声音响起，他像是被一双看不见的手，一手扣着上牙，一手扣着下牙，向两个方向使力，用力撕烂了，那双手像是力道不均，也像是没什么经验，用力过猛，鲁恩的上半截头盖骨，也随之裂开。 滚烫的脑花从劈开的头盖骨中混着鲜血掉落在地上，鲁恩下颚的骨头还连接着脖子，上颚以上的脑壳，直接被暴力撕裂，滚落在地。 掉落在地的手机屏幕碎裂，时间悄然来到了6月10日的00:14。 这是鲁恩为自己预言的死亡时间。 第212章 伊甸园（一） 掉落在地的手机屏幕碎裂，时间悄然来到了6月10日的00:14。 这是鲁恩为自己预言的死亡时间。 就在鲁恩的头颅被人分成两半的同时，那堵一直立在原地岿然不动的黑墙不知何时悄悄移到了昆塔背后，毫无阻碍地穿过铁栅栏，张开双臂，从身后抱住了昆塔。 昆塔想要挣扎，可她的身体如陷泥潭，动弹不得，在黑色的阴影里越陷越深。 眼看着整个人都要被黑色阴影吞没，昆塔咬住自己的舌头，牙齿闭合之间几乎咬断了半条舌头，剧烈的疼痛迫使昆塔保持住了清醒，她的脸颤抖了一下。 黑墙之中，逐渐被黑色阴影侵蚀的血肉慢慢凝固，泛着寒光，被强行冻成了冰晶。 只在003秒之间，昆塔把自己背后的血肉全都冻了起来。 她的异能是操控冰块。 咬紧牙关，昆塔的半张脸隐藏在黑暗里，表情逐渐变得冰冷狠厉，宛如鬼魅。 她猛地向前一拔，‘刺啦——’一声硬，是从黑色阴影的包围中撕下了自己被冻结成冰的血肉！ 带着肉沫和血液的冰渣子散了一地，由于把背后的血肉都冻结起来的缘故，昆塔此时甚至没感受到什么痛意，只觉得背后一麻，心跳陡然加速到天地同振。 昆塔眼睛里的光亮得像正在热烈燃烧的炭火，鲜红的血衬着尚算完整的肌肤，这两种冲突激烈的颜色微妙地融合在一处，让人想到天边即将坠落的夕阳晚霞。 背后的黑色阴影迅速反应过来，向昆塔的方向再次蔓延，想要把这只逃脱束缚的猎物再次抓在手里，但时间已经晚了。 沾染血渍的手机屏幕上，时间悄然跳到了00:15。 00:15，蔚蓝onle游戏，8号玩家鲁恩下线。 00:15，蔚蓝onle游戏，59号玩家昆塔下线。 ------------------------------------- 清晨，温暖清澈的日光硬生生地从拉得严严实实的窗帘缝隙间挤进来几缕，被遮挡、拥挤着的光线变成了跳跃的光斑落在了柔软、带着一层薄薄绒毛的被子上，光晕染出了更浅一层的颜色，边缘落着璀璨的金，绽出了一抹璀璨。 那些光并不安分，最开始只是落在被子的边缘，很快又巧妙地跳跃在一截苍白的腕骨之上，玲珑细碎，笼罩出一道淡淡的金；但这并不是结束——藏在被子里的人眉头皱了皱，似乎是感受到了手腕上的热意，她缩着手，拉着被子再一次蜷缩，却意外被那跳跃的光追逐到了耳侧、鬓角、眉眼。 这一次，她醒了。 纯白的房间里，洛栖深深吸了口气，坐了起来。 昨天晚上时间还是太赶，她居然没能杀了昆塔，也不知道会给这次探索带来什么样的变数。 想起昆塔硬生生把自己的血肉撕下来的场面，洛栖唇角勾了勾，她现在复生的点数充足，就算昆塔回到赛博世界，知道鲁恩这个身份居然还活着，找人来杀了自己，她也还有再次重来的机会。 如果有下一次，她绝不会给她逃离的机会。 看了看手腕上的手环，上面亮起了一句话：早上好！鲁恩，今天晚上有篝火晚宴，记得做好准备哦！ 洛栖拉开窗帘，看着窗外的景色抻了个懒腰。 昨天晚上，她杀了鲁恩，用鲁恩的身份进入了赛博世界。 现在，她所站的地方，就是那传说中的伊甸园。 窗外是和赛博世界截然不同的景象，林木深深，云雾蔼蔼。 不远处万木峥嵘，枝繁叶茂，参天巨树随处可见，葱郁树冠几乎遮天蔽日，堪堪泄进一线薄光，穿透乳白雾霭，恰恰好打在一处山池上，水清见底，潋滟生光。 哪怕放在现实世界，这个地方的风景也堪称一绝，可以吸引无数人前来游玩。 但这是在赛博世界，维持这个地方的风景不知需要多少人力物力。 这就是伊甸园。 这也是第一次在没有人工智能全程监管的情况下生活。 每个伊甸园里的人都只有一只随身手环，手环上记录的是心跳、血压、睡眠时间这样的基本生理数据，在房间里也看不见智能机器人。 但看不见，不意味着没有。 鲁恩说过，除了伊甸园本身的居民之外，这个地方的维持都是由人工智能完成的，没有机器人，是因为这里的工作人员全都是仿生人，看上去和人类相似，这些仿生人会清洁、做饭、洗衣服甚至是教育孩子。 在这里鲁恩的确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除了每天午饭之后的身体检查。 伊甸园中，不管男的还是女的，都需要经历日复一日的身体检查。 鲁恩没怎么说这个身体检查的过程，但洛栖大致猜测这个身体检查大概和生殖能力有关系。 赛博世界在伊甸园建造过程中消耗的大量物力财力，并非善心大发，他们需要的回报就是纯洁的孩子。 只有没有经过污染的男人和女人结合在一起，精心抚育，才会出现没有基因问题的孩子。 男人和女人都需要保持自己生殖的活跃程度，通过身体检查才能继续在伊甸园生活下去。 至于没有通过身体检查的人，鲁恩没说，但应该也就是逐出伊甸园什么的惩罚。 比起下面遍地辐射，人不如狗的赛博世界，伊甸园就是天堂。 伊甸园里的餐食甚至比洛栖平时吃的好得多，没有什么合成肉和黑科技，也没什么科技与狠活，就是简简单单清炒时蔬和一些清淡的肉片，没放什么盐，尽力保证食物的本位。 这些食材在下面的赛博世界可以卖出天价，对于有些人来说有钱都买不到，但在伊甸园，这些都只是普通食材，洛栖甚至看见有人吃了几口就把没吃完的食物倒掉的情况。 “鲁恩，下午检查一起去啊？” 有人来找洛栖搭伴，端着餐盘坐到洛栖身边。 大家都穿着一身纯白色的高领制服，男女都是长发，没有任何的烫发卷发，每个人看上去几乎都一模一样。 洛栖叉了一块肉，塞进嘴里，肉本身带着的脂肪的香味在嘴里爆开，只是清水炖煮，却比洛栖之前吃过的所有肉都要好吃，她一边咀嚼，一边点头，“好啊。” 身边那人却有些食不下咽，“今晚是我的婚礼了，也不知道会给我分配什么样的新娘······” 洛栖差点儿被呛着，婚礼？ 她看了看这人一身纯白，和自己穿得一模一样，面无喜色，愁眉苦脸，看上去像是奔丧的，不像是马上就要结婚来到新郎。 那人拍了拍洛栖的肩膀，“还是你好啊，新娘子逃婚了，让你躲过一劫，我就没这么好运气······” 羡慕之情溢于言表。 第213章 伊甸园（二） 所谓的身体检查，主要就是生殖检查，要检查卵子和精~子的健康程度和活跃程度，一旦发现有不适宜生育的现象出现，第一时间就会将其排出伊甸园。 伊甸园只需要质量最高的卵子和精~子，不能提供的人，没有在伊甸园生存下去的资格。 经历过让人尴尬的内科和外科检查之后，洛栖扶着墙和她的小伙伴面面相觑，两人皆是一脸菜色，在彼此的眼神里看见了幸存下来的庆幸。 “今天的医生······手劲儿很大啊······” “我的还好，但也不算舒服······” 两个人分享了一下在医生面前的经历，彼此搀扶着，别扭地走出了体检中心。 洛栖回过头，好奇地看了眼愈行愈远的体检中心，“这些医生，也是仿生人么？” 身边的同伴摇了摇头，“谁知道呢，反正看不出来有什么区别，据说如果能从伊甸园顺利退休的话，或许能找到这种给新人体检的工作，待遇和我们差不多的。” “你今天婚礼，还需要检查？”洛栖扶着他往前走，她已经好多了，但看这个家伙的模样，显然还是够呛。 桑卡拉，也就是洛栖身边的这个菜鸡同伴，他叹了口气，“婚礼有什么好的，要是这个月我没办法提供高质量的精~子，恐怕我很快就要扫地出门了······” 洛栖顺着他，也叹了口气，“我还是觉得可以采取人工授精，体外授精的模式，像我们这样婚礼，然后结合，效率太慢了。” 桑卡拉扶着洛栖，直了直腰，终于感觉好受了一些，“哎，都是为了提高胚胎的存活率，之前上课不是讲过了，只有在伊甸园，男女之间产生一些感情的情况下，荷尔蒙啊，激素什么的分泌，巴拉巴拉一大堆，产生了一些对胚胎发育有用的物质，才不会让胚胎畸形，人工授精畸变率太高了，哎······” 桑卡拉说出了那具耳熟至极的口号：“人类利益，至高无上。” 洛栖提了个建议，“我们去巢居里看看。” 桑卡拉面露苦色，“啊？又去看？你还没看腻啊？里面现在也还没有你的孩子啊······” “走走走！” 洛栖拉着桑卡拉的胳膊就走。 巢居。 从外形上看，很容易让人想到一个华国为了奥运会建的着名建筑，一看上去就是个鸟巢，安安静静躺在郁郁葱葱的森林里。 走到近处，巢居的庞大远超想象，外墙由无数交错复杂的白色管道和钢铁结构组成，整个建筑在阳光下煜煜生辉。 和现实世界中的体育场不同，伊甸园里的鸟巢是实心的。 这里没有通常意义上的房间或是走廊，所有空间都被密密麻麻的营养罐所填满。 透明的营养罐排列整齐，和忠心的士兵一样等待检阅。 营养罐里面是微微浑浊的液体，液体里漂浮着一个肉色的东西，很小，只有两只人类的拳头那么大，一根透明的管子一端连接在这团肉色的东西里，另一端连接着一个形状复杂的装置。 这是一枚完整的，没有畸变的人类胚胎。 整个宽阔的房间里，密密麻麻，摆满了这样的东西。 它们按照发育的程度被精确地排列和分类，从头走到尾，可以看见人类胚胎从小到大的发育过程，仿佛一个生命的时间轴。 每个胚胎都完全浸润在充满营养，模仿母体羊水的液体里，这是它们成长的温床。 灯光在这里故意被调得昏暗，营造出安静、庄重的氛围。 每个营养罐正面都有一个轻薄如纸的电子屏幕，上面显示着一串复杂的数据，从心跳频率、发育阶段再到营养吸收情况，应有尽有。 根据数据，伊甸园一年可以诞生五千到七千个健康无碍的婴儿。 巢居就是这些孩子成长发育的地方，也是赛博世界最大的无人实验室。 ‘咚——’ ‘咚咚——’ ‘咚咚咚——’ 巢居里回荡着类似于心跳的广播，可以看见随着这个心跳的声音，营养罐里胚胎们也跟着这个巨大的心跳一起心跳，就好像它们还在母亲肚子里一样。 洛栖和桑卡拉趴在营养罐前，呆呆地看着一个已经很成熟，颇具人形的胚胎，这是个眉清目秀的女孩儿。 “如果我有孩子，我希望他们都是男孩儿，不是女孩儿······” 桑卡拉喃喃说道，“伊甸园里，女孩子太辛苦了······” “为了保证胚胎存货，这些胚胎都要在母体里停留三个月左右，三个月之后，这些孩子会被取出来放进巢居。如果我有孩子，我不想她受这个苦······这是每隔三个月就要从女孩儿身上挖下一块肉来啊······” 桑卡拉抖了抖，不敢去想如果这是自己的孩子，会是怎样的惨状。 他靠近了洛栖，低声说，“这几年，伊甸园生育率直线上升，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 洛栖偏头，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桑卡拉隔着营养罐的玻璃，摸了摸里面那个即将出生，为人类至高无上的利益而奋斗的孩子，“最早的时候，没有用过这些营养罐，所有孩子都是正常分娩，每个孩子都在母亲肚子里足月分娩。” “可这样生出来的孩子和母体联系太强了，据说那时候很多人都想逃出伊甸园，宁愿去下面的世界吃苦受难，也不愿意留在伊甸园里面生孩子。” “她们当然失败了。” “被抓回来之后，eva启动了巢居计划，这之后每个胚胎都只能在母体里停留五个月。” “时间越来越短，为了最大幅度提高生育率，到今天，这些胚胎在母亲的肚子里都只能停留大概三个月。” “但我看现在，应该只有两个多月了。” “他们一直在进行尝试，看有没有既能够让胚胎正常发育，又能尽量减弱胚胎和母亲之间的联系的临界点······” “鲁恩，不管你的新娘是为什么逃婚的，对她好一些······” 第214章 伊甸园（三） 和充满忧愁的桑卡拉分开之后，洛栖一个人回到了房间，靠坐在椅子上，胳膊横在头上，遮住了眼睛。 这哪里是什么伊甸园，这不就是个血肉工厂？ 在桑卡拉的描述中，只要是生殖功能正常的女性在成年之后的命运就是生孩子生到再也生不出来为止。 而生殖功能正常的男性更是在整个伊甸园的食物链底端，除了接受每天严格的生殖检查之外，男性要接受比女性更加严格的饮食控制，抽烟喝酒当然是想都别想，还要每天保持五个小时的健身锻炼，每个男性都要在生殖期强制安全作息，不准侵犯任何女性，也不准和任何女性有单独的私下交流。 所有生殖行为都要在监控之下完成。 一旦发现精~子质量优秀，在合适的生殖期内要接受尽可能多的压榨，一旦提供的精~子质量稍有下降，立马逐出伊甸园。 在伊甸园，女性生出一个女儿，可以获得三年的生育豁免权，生出儿子的话只有半年。 男性不管有几个孩子都没有生育的豁免权，必须不断播种，不能停歇。 所有人都是机器，只为了制造出更优秀，更没有瑕疵的下一代。 更可怖的是，在伊甸园溜达了大半天，洛栖只看见了年轻的男性和女性，女性倒还有几个年纪稍微大一些的，都怀着孕，捧着微微鼓起的肚子在森林小道上闲逛，男性却几乎只有二十岁上下的人。 走在路上的男性甚至没有一个是有胡子的。 都是年轻健壮的男性。 至于那些年纪大的，体弱的去哪儿了？ 伊甸园里没人知道答案。 伊甸园里还有类似于幼稚园的学校，还未成年的孩子穿着雪白的制服在道路上奔跑，他们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和母亲是谁，一生下来就接受统一教材的培育，告诉他们人类利益至高无上，每个人都应该为了人类的利益奋斗，牺牲是光荣的。 伊甸园的存在是为了保存人类基因，创造优秀新人类。 这也将是这些孩子，巢居里那些还未发育成功的胚胎们的共同使命。 真恶心啊······ 这种地方，这种模式······ 真恶心。 想吐了。 想把这个地方每棵树，每个房子都炸掉，拆干推平，最好拆完了剁碎了，再和着血水，塞进整个世界的喉咙里。 深吸一口气，慢慢平复汹涌的情绪，坐在椅子上，举起手，对着高悬天上的太阳，洛栖比划了一个开枪的手势。 ‘啪——’ 对着太阳，开了一枪。 ------------------------------------- 伊甸园的婚礼是集体婚礼，到了年纪的男男女女凑到一起，彼此相识，举办婚礼。 伊甸园很大，有些系统分配到的新郎和新娘在婚礼的晚上才会第一次见面。 森林水池边的篝火‘‘轰’的一声被点燃，鼓乐声起，少女少男们赤足踩着节拍，抬起手击掌的时候，露出细白的腰肢，眉眼波光流转，仿若一弯深不见底的潭水。 所有人的身上和手上都绑着红色的丝带，跳起舞来丝带翩翩，与空中漫天飞舞的粉色花瓣相互映衬，美到惊心动魄。 有种原始浪漫的旖旎。 随着节奏加快，丝带纷飞，仿佛幻化成了数不尽的花瓣，鼓乐转为悠长笛声，低缓动人，宛如恋人在耳边的低语。 在祝福的仪式即将结束的时候，大家都把手上的红色丝带解下来，抛到新郎和新娘的身上，祝愿他们今晚能够渡过一个完美的新婚之夜，也是庆祝即将到来的新生命。 在这里，生殖是一种神圣的行为。 他们一起对着大自然，对着森林巨木，诵读神圣宣言： 为了人类的未来，为了更美好的明天，我，我们，自愿献身，接受一切检查和研究，接受一切辅助生殖的手段，我们坦然而自豪地接受所有命运，只为了人类明天会更好。 人类利益至高无上。 这个神圣宣言不仅刻在每个人的床头，让你一睁开眼睛就看见这个宣言，随着一遍遍的祷诵，它已经刻在了每个人的心里。 洛栖低头，也默念着这个宣言，在她身边的每个人都低着头，表情虔诚，每个人都像是自愿献祭自己的圣母。 桑卡拉捏着一个长发的姑娘的手，心跳如鼓，他的运气不错，分配到了一个一眼看上去并不讨厌的女孩儿，那女孩儿眉眼舒展，看上去似乎对桑卡拉也并不讨厌，他们站在人群中间，腼腆地笑着，接受大家的祝福。 【真实之眼】中，桑卡拉是a级水系异能，他的新娘也是一样的a级水系异能。 洛栖大概猜到让他们结合或许就是为了得到一个具有更好的水系异能的异能者。 但伊甸园获得异能者有什么用呢？ 在这里，所有人的异能都没有，伊甸园里所有人唯一的价值就是生育价值，他们只要不停地生孩子就可以了，完全不需要异能。 异能这种东西，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多余。 鲁恩的异能是a级【命运】，他的婚礼原本也该进行了，但新娘逃跑了，至今未归，这么多适龄的女孩儿，系统却迟迟不给鲁恩再分配一个新娘，反而让他空着，继续等待。 那个逃跑了的新娘，大概率也是和鲁恩一样的命运预知类型的异能。 两个a级异能生下来的孩子，要么是a级，要么超越a级，成为s级。 所有翩翩起舞的新郎和新娘，穿过森林中间一个洁白的走廊，手拉着手进入了一个个洁白光滑如鸭蛋的建筑里，完成他们今夜的洞房花烛夜。 所有行为和体液、荷尔蒙、信息素的分泌，都由eva实时监控记录。 顺着人潮，洛栖跟着人群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刚刚打开房门，她顿了顿，没有打开屋内照明，关上门后反而重重地叹了口气，随便抻了个懒腰，走到床前，准备把自己砸进被褥的怀抱里。 ‘呲——’ 房间里传来了让人头皮发麻的电流声，一个电击笔点在了洛栖的后脖颈上，释放全部电流之后，洛栖昏了过去。 “老大说的就是他？” “没错，走！” 第215章 伊甸园（四） 洛栖房间角落的阴影里，窗户紧闭，窗帘无风自舞，不着痕迹地动了动，从阴影里钻出了两个人。 “我刚刚紧张到放屁诶，你闻到了么？” “滚，狗东西，我还以为是这家伙放的屁，居然是你！天天吃罐头，哪来这么臭的屁！” 两个人嘴上抱怨，手上动作却十分麻利，一个到门口警戒，侧耳听外面的动静，一个上前拿着一个喷雾在洛栖鼻子前喷了点喷雾，确认她陷入更深沉的昏迷之后，用床上现成的床单把洛栖抱了起来，熟练地背到了肩头。 “不过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外面绿色的那个东西，是树？哪有这么大的树？” “啰嗦，走，老大说了我们只有8分钟的时间，多了就会被发现了。” 守门的那人走过来，抬起手，手指微动，黑色浓稠的阴影从脚底开始蔓延，把三个人遮了个严严实实。 但这和洛栖所拥有的阴影异能又有所不同，被这个黑色的物质包裹住之后，全身都会变得透明，连光都可以轻易穿过他们的身体。 用肉眼或者摄像头，完全看不出来有三个人经过了走廊。 这个异能甚至可以把交流的声音都包裹起来，两个人一边往外走，一边视若无人地聊天。 “你说这家伙和咱们老大什么关系？” “这谁知道。” “老大就是老大，没想到她居然还知道这种好地方，有机会我们再来一趟？” “你没觉得这个地方很诡异么？” “啊？哪里诡异了？这里的空气和咱们家里的可完全不一样，”具有透明异能的人深吸一口气，又长长舒了出来，“很好闻啊！香香的。” 背着洛栖的人个子更高一些，‘嗤’了一声，“有钱人的把戏罢了，他们要是真的有这种空气净化的技术，为什么要在太空搞？这些有钱人想都没想过我们。” 透明异能哈哈笑了一声，“有钱人怎么会为我们着想？为我们想了，还怎么做有钱人？” 再一次经过一道门的时候，也不知是触发了什么机制，整个楼道突然响起了刺耳的警笛，红灯闪烁，恍若末日。 eva的声音穿过整个走廊，“入侵者，放下你带走的人，你还有生存的机会。” 两个人面面相觑，相视一眼，彼此都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错，但同时开始拔腿狂奔。 正准备跑进森林里的时候，原本最该成为隐身透明异能遮蔽的黑暗却突然开始退却。 整个世界都忽然亮了起来，天上孤悬的月亮光芒大作，整个月亮都变得越来越大，亮度也越来越强，都快赶上太阳了。 刺目的月光在这一刻刺破黑暗，照亮了整个森林。 明月在黑暗中普照大地，月轮灿烂如银，整个世界犹如白日。 这诡异的奇景令他们都看呆了。 月亮璀璨的光华慢慢收缩，最终凝结成一束光，准确地照在了他们两个人身上。 可他们分明还没有解开自己的异能，明亮异常的月光直接穿透他们的身体，他们在地上甚至没有影子，可这束光还是准确地照在了他们身上。 这束见了鬼的光把这个世界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舞台，而灯光照耀下，他们俩就是这个舞台上唯一的演员。 观众是虚空之中密密麻麻的把炮口对准了他们的太空武器。 “该死，这整个地方都装了红外扫描！他们是通过热量反应来锁定我们的位置！” 透明异能骂了句，“这帮畜生到底在这里花了多少钱？” 尽管已经被这束带来巨大热量的光明确锁定，背着洛栖的那个人依然步履不停，在这束光的追逐中继续向前奔跑，“不要停，八分钟还没到，继续跑！” 那人甚至换了个姿势，把背上的洛栖往上抬了抬，用洛栖的头挡住了自己的头颅，不给任何人一击爆头的机会。 在这个角度下，想要杀死这个人，有很高的概率伤到背上的洛栖。 无数枪口炮口对准了他们，可迟迟没有开枪。 eva继续威胁，“超七，巴林，你们已经被我锁定，无处可逃，放下手中的人质，还有回家的可能性。” 奔跑中，一张柔软细密的网从天而降，向正在奔逃的两人盖去。 拥有透明隐形异能的叫做超七，背着洛栖的叫巴林。 感受到了来自后面的威胁，超七回头一看，大惊失色，叫了一声，“巴林！后面！” 巴林紧抿着唇，一个转身把洛栖抱进了怀里，直面那张巨网，眼神毫不闪躲，没有丝毫畏惧。 柔软细密的巨网上时不时闪过电光，可就在坠落过程中，森林里突然狂风肆虐，一阵风加上一颗从林子里窜出来的炮弹，直接就把这张网打到了一边。 遥远虚空中，巨大的电子屏幕上，所有人屏住呼吸，看着由eva实时转播的这一幕。 巴林转过身后，把洛栖禁在身前，猛地用一把已经解锁完成，装弹也已经完成的手枪顶住洛栖的下颚，面孔冷冽如冰。 投鼠忌器。 面对巴林的威胁，eva停止了接下来的进攻。 这是两只胆大的老鼠，但eva不得不顾忌伊甸园珍贵的财产。 鲁恩在伊甸园中的生殖排名很高，根据系统测算显示，鲁恩和新娘结合之后，有608的概率生出s级预知系异能的孩子，这对整个世界的运转具有不可估量的影响。 鲁恩的精子质量也很好，在现阶段适龄生育的年轻人中遥遥领先，他和其他人的结合，或许还会诞下更加优秀的孩子。 eva已经为他罗列了一大堆后续的生殖培育计划。 正是因为鲁恩是这样重要，eva甚至不敢赌一把就能成功夺回鲁恩的几率，在系统运算中，外人注意到鲁恩，从伊甸园带走鲁恩的概率只有21，几乎不可能发生。 有谁会乘坐昂贵的飞船来到太空农场，穿过重重阻碍，只为了偷走一个只有生育价值的男人呢？ 再加上鲁恩的异能发动条件苛刻且随机，平时几乎不会显现作用，他的异能就是个鸡肋。 食之无用，弃之可惜，要不是为了他优秀的生殖能力和广大的可能性，伊甸园早就把他拉去配种繁殖了。 没人会做这么不划算的买卖。 第216章 伊甸园（五） 四散奔逃之际，超七的心跳因为异能的过度透支已经加快到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巴林扛着他的手，几乎是夹着两个人在森林中飞奔。 “接触异能，他们害怕我们伤害这个人，不敢对我们怎么样的。” 超七听了巴林的话，气力一松，三个人的身影都在森林中显现了出来。 这时高远的天空上突然传来一声脆响，似乎有什么调皮的孩子，捡起路上的石子，砸破了邻居家的玻璃。 漆黑的云层忽然破开，天上的月亮晃了晃，光束中，黑色的巨鸟从天而降，喷着尾气的飞行器低空飞行，雪白的尾气扫荡了整个森林，像一颗巨大的流星直直朝着他们三个人的方向横贯而来。 跟上巴林的脚步之后，橙红的光束从天而降，把三个人从地面吸进了飞行器内部。 刺目的光束迅速跟上了这个鸟型飞行器。 “放下人质，否则你们所有人都将遭受无休无止的追杀和折磨，放下人质，重复一遍，放下人质！” eva的声音从未如此冰冷。 但鸟型飞行器只在原地顿了顿，尾气一喷，离开了原地，向无边无际的太空飞去。 早已等待多时的飞行器跟上了这架鸟型飞行器。 飞行器中，三个人重重砸在了地上。 巴林甩了甩胳膊，龇牙咧嘴地抱怨，“老大，你来得也太迟了！” 他的语气亲密，虽然在抱怨，但眉目之间并没有什么不耐烦的神色，倒像是在撒娇。 超七已经瘫在地上动弹不得，点了点头，“我还没这么超限使用异能过，感觉浑身每根筋都在抽抽，喂，给我拿瓶止痛药！” 巴林已经缓了过来，他拉开边上抽屉，拿了一个小罐子，丢给了超七。 “老大，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这个地方的人，凶得很啊！” “现在还不放弃，跟在我们后面······” “我靠！” 走到飞行器最前面，看清楚周围的情况之后，巴林忍不住骂了句脏话，“我们是抢了个王子回来么！” 巨大的前显屏幕上，肉眼可见大约有几百艘飞船紧紧跟随者他们的鸟型飞行器，密密麻麻的飞行器有的像一个光滑的鸡蛋，有的像八脚蜘蛛，更远的地方，为了追逐他们，eva甚至调动了庞大的星际战舰，只为了阻截这只小小的，不听话的飞鸟。 正在驾驶飞行器的是一个短发的女人。 一想到女人，大概都是和什么长发、妩媚、玲珑有关的词汇，但这人和那种柔软的词汇完全不沾边，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你甚至不会觉得这是个女人。 她的下颚线条流畅到过分，鼻梁高挺，衬得她五官深邃，英气蓬勃。 她紧握着飞行器的操纵杆，眼神坚硬，手下动作眼花缭乱，操纵着这架飞行器和一只真正的小麻雀一样，利用灵活性和速度优势，巧妙地在太空中不断穿梭，任何人来看，她都是超一流的飞行器驾驶员，最绝的就是她似乎可以预判各个攻击、包围的趋势，提前避开那些前来的陷阱和捕捉，时而加速，时而急转躲避，硬生生在各个飞船的包围下闯出一条路来。 她微微眯着眼，聚精会神，没有流露出任何不耐烦的神情。 像是雪山上万年不化的积雪，凛冽非常，不可靠近。 “还没醒？把地上那家伙给我扇醒！” 女人头也不回地吩咐。 飞行器里就四个人，还没醒的只有现在还躺在地上的洛栖。 马上就要挨大嘴巴子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巴林狞笑着转过身，两只手抱在一起捏成拳头，搓了搓，显然准备来个大的。 洛栖‘适时’呻吟了一声，醒了过来。 睁开眼的时候，眼前似乎还有些模糊，“唔······我怎么在这里？” 她一看见面前一脸好奇的超七和狞笑着的巴林，顿时‘花容失色’地喊叫了起来，“你们是谁！你们想做什么！” 她还躺在地上的脚‘虚软无力’，连蹬几脚之后，挪到了靠门的位置。 她的神色惊恐，身体虚弱，眼神甚至不敢和这帮凶神恶煞，一看就不是善茬的人对视。 完美地演绎了一个刚刚醒来的受害者的状态。 “鲁恩，你再给我装！” 前面手底下都忙出残影的女人咬着牙，骂了一句，“再装我现在就把你丢出去喂给eva！” 认识的？ 洛栖脑子里看了眼那短发女人修长紧绷的小腿肌肉，看着她的背影，脑子里急速旋转，这人认为自己是鲁恩，所以鲁恩从哪里认识的这号人物。 昆塔？ 不对，昆塔知道她已经杀了鲁恩，看到自己，看到鲁恩还活着的时候，应该是警惕，应该是疑惑，愤怒，不该是这种讨厌的神色。 这个女人看着自己的时候，就好像一个路边踩到狗屎的倒霉鬼。 鲁恩一直被关在伊甸园里等待着发光发热的机会，不太可能和这种会开飞行器，看上去像星盗的人物有所交集。 【真实之眼】发动，在场所有人的异能浮现在洛栖面前。 正在休息的超七，是a级隐身异能。 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自己，还在准备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的巴林是b级体力异能。 正在驾驶飞行器的短发女人，头上是一个明晃晃的a级危险预知异能。 “老·······老婆？” 洛栖咽了口唾沫，尝试着叫了出来，声音一听上去就心怀愧疚。 “老你妈！” 女人终于忍不住，把手边的水杯拿起来，头也不回地狠狠砸在了洛栖头上，一副被这个简单称呼气炸了的模样。 旁边超七吹了个口哨，抱着胳膊看起了热闹。 倒是巴林，眼神阴鸷地上下扫了眼这个看上去十分弱鸡的洛栖。 洛栖轻轻勾了勾嘴唇，这个女人，就是鲁恩逃婚成功了的新娘——朱迪。 所以这帮人知道伊甸园的存在，甚至知道该怎么进入伊甸园，在没有任何资料的条件下，准确地在鲁恩房间里守株待兔，一下就把鲁恩这只可怜的小兔子电晕，带到了这艘正在被全世界追杀的飞行器上面。 a级危险预知，也难怪可以完成这些一看就很丝滑的操作。 有意思。 她又有老婆了。 第217章 女王蜂 “咳咳朱迪” 朱迪打断了洛栖的话头，干巴巴甩过来一个名字：“女王蜂。” ？ 女王蜂？ 这又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名字？ 在和鲁恩交接的时候，鲁恩并没有和自己说过他和这个逃婚的小新娘还有什么交集，因为担心被eva发现踪迹，洛栖并不敢堂而皇之地使用【数据流】异能探查网络信息。 “该死，抓稳！” 女王蜂在前面骂了一句，话音刚落下的时候，飞行器的机翼狠狠颤抖了一下。 似乎有飞船对这个正在狂奔而逃的飞行器发动了攻击。 地动天摇，整个飞行器狠狠抖了一下，偏离了原来的轨道，又被操纵飞行器的女王蜂强行扭了回去，又一颗微型炮弹和他们擦肩而过。 尘埃落定之后，洛栖的手摸到了一个又圆又硬的东西，摸上去凉凉的，手指下意识蜷缩了一下。 正想再摸摸看是什么的时候，距离洛栖最近的超七惊恐地喊叫了起来，他的神色扭曲，眼睛里全是惊骇，对着洛栖伸出一只手，拼命按了按，似乎就怕洛栖一个不小心打碎了什么东西。 “不要动！” 洛栖的手指放在那个又圆又硬的东西上，停止了动作。 巴林在站稳身体之后，扶着墙壁，走到洛栖身边，蹲下来查看了一番，“c259锥型炸弹，计时已经启动，距离爆炸还有半分钟，无法停止，我们必须在半分钟内弃船逃跑，否则我们会和这艘飞行器一起炸成碎片。” 他拍了拍洛栖的肩膀，“起来，这个炸弹是定时的。” 半分钟。 前面的女王蜂没有说话，她专心驾驶着鸟型飞行器，凭借着异能在乱军之中来回穿梭。 但即便是预知危险的异能，也无法避免这颗炸弹的进入。 超七往后缩了缩，躲得远远的，似乎这样就可以避开爆炸的范围。 洛栖和巴林对视一眼。 巴林的眼睛里毫无波澜，他看着洛栖的眼神和看着路边的垃圾没什么区别，眼里是直白的厌恶。 这个人对鲁恩是有什么不满么？ 女王蜂没有说话，是因为这个炸弹不危险？还是就这样甘心等死？ 洛栖站起来，一脚踩在这颗突破重重屏障，精准地停在自己身后的炸弹上，炸弹表层包裹着一层金属，她刚刚摸到的又圆又硬的东西就是这个炸弹的弹头。 一脚踩在这个炸弹上，洛栖小腿微微绷紧，脚下用力，一脚就把这个还没爆炸的炸弹从它进来的地方踢了出去。 与此同时，女王蜂操纵整架飞行器向另一侧倾斜快速滑开，飞行器内循环空气过滤器和加压器打开，让飞行器内部不至于因为这个破口和外面的茫茫太空产太高的压强差。 被踢出去的炸弹迅速爆炸，在黑暗的太空中炸成了一朵绚丽的烟花，震荡的余波轻轻扫过鸟型飞行器的尾巴，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巴林迅速从墙壁抽屉里拿出了一块材料，手持电焊进行修补，很快就补上了炸弹炸出来的破口。 几个人都松了口气。 超七笑了笑，又从角落回到了本来的位置，“嘿嘿，老大，难怪你没避开，这个玩意儿好像也没什么危险。” 一副没什么事的样子，全然看不出来他刚刚狗爬一样迅速躲到一边的怂包状况。 巴林收好了工具，看了眼洛栖，拿了瓶水，递给她。 洛栖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这人之前看着自己的眼神可算不上顺眼，现在给自己递水，应该也算认可了自己？ 千辛万苦把自己带出来，总不至于在水里下毒？ 洛栖笑了笑，接过了水，拧开，一口就是大半瓶。 “谢了，有糖么？刚刚好像太紧张了，想吃点甜的。” 巴林这时候已经认可她了，这种小要求，自然没有不能答应的。 他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颗糖，丢给洛栖。 洛栖再次笑着谢了，剥开糖纸，把糖果塞进嘴里，挑了挑眉，薄荷味的，有品。 牙齿咬碎了糖果，清清凉凉的感觉贯穿全身，感受着糖分的进入，洛栖换了个问题，“我们要去哪里？” “如果还是这个速度，我们应该没办法脱离这帮人的追逐？” 鸟型飞行器周边依然密密麻麻地都是各式飞船。 女王蜂依旧没有说话，巴林也回到了他原本的地方，坐到了应该是副驾驶座的位置，开始辅助女王蜂的驾驶。 这三个人里超七的话最多，他殷勤地给洛栖拉了一条凳子，“先坐，老大做事，你信她就好了，不用问有的没的，你看，要不是我们，你现在还在那个地方······” 根据传统话术，这时候超七应该极力描绘洛栖之前所在的地方有什么阴谋，或是多么地惨无人道，可自从问道伊甸园里的空气的味道之后，超七怎么也说不出来他们是在带洛栖脱离苦海的话来，在飞船的包围下，他们更像是在向地狱飞奔，也不是奔向什么新生活。 之前的话术不好用了，超七舔了舔嘴唇，换了个说法，“你看啊，如果不是我们，你哪看得见这种大场面！瞧瞧，枪林弹雨，这临场感！多刺激啊！在虚拟网络里可没有这么强的既视感！” 不会夸的话其实可以不用夸。 洛栖拧上了瓶盖，一时无语。 “那我们的目的地？” 洛栖现在还不知道鲁恩有没有和这个女王蜂承诺什么，让人家愿意冒着生死之大不违来救他。 “你忘了你的预言？” 女王蜂终于开口回应了他的问题，“你的预言里，我们的婚礼会正常进行，鲁恩，你不想娶我，我也不想嫁给你，假如我真的会有孩子，那我更不希望那个孩子和我们一样可怜，延续我们的命运。” 女王蜂脸上倒映着淡淡的星光，她没有回头去看鲁恩的脸，“命运这种东西，不就是靠自己打破的么？” 打破命运？ 可鲁恩的死在警察局的牢房里。 他这辈子再也不可能参加自己的婚礼，他也没有按照他自己的预言死在瓢泼大雨之中。 命运自然是命运。 可没人打包票，他们的预言不会出错。 第218章 我就是危险 女王蜂叹了口气，“再说了，你也别太不要脸了，是你自己撒泼打滚，威胁我，如果不带你离开伊甸园，你就会把我的位置报上去。” “鲁恩，你既然想逃，凭你自己的异能，哪里不能去呢？” “为什么一定要缠着我？” “难道你真的想和我结婚，重复命运么？” 超七转过头，诧异地看着这个低着头在看手里水瓶的弱鸡男人，就这家伙，居然是老大的婚约对象？ 老大以前过的是什么苦日子啊？ 超七摇了摇头。 “预言类异能的人，似乎都有点自大。” 洛栖摩挲着水瓶上螺旋状的花纹，慢慢说道，“我预言，我们今天所有人都逃不出去，女王蜂，你信么？” 真是个很奇怪的名字，朱迪这个名字不是挺好的么？也不知道这个准新娘的审美来自于哪里。 女王蜂的手一下子就攥紧了手中摇杆，面容陡然阴鸷。 “你什么意思？” 女王蜂微微闭眼，把自己的a级异能【危险预知】催动到极致，可不管她怎么催动异能，她都没有感受到任何危险。 外面那些飞船固然可怕，可现在他们其实处在一种微妙的平衡对峙状态，那些飞船担心里面的鲁恩受伤，再加上eva应该已经知道自己也在飞行器上面了，两个a级预知类异能都要逃跑，eva不会轻易发动攻击，外面的人最理想的状态一定是活捉他们俩，让他们回伊甸园参加那恶心的婚礼，然后生孩子，不停地生孩子，变成一个生殖的机器。 这和危险预知给她的信息相似。 可鲁恩也没有骗人的必要。 “你的预言里是什么样的？把具体的细节说一下，我看能不能避开。” 和伊甸园里的盲婚哑嫁不同，曾经的朱迪和鲁恩因为同类预知类异能的缘故，经常被eva凑在一起，他们早就认识，甚至在逃婚的时候，朱迪还邀请过鲁恩一起跑路，但是被鲁恩拒绝了，鲁恩认为他们的婚礼必然继续，没有抵抗命运的必要。 女王蜂清楚，鲁恩的预知命运异能是能看见具体的画面。 洛栖坐在位置上，依然低着头。 “鲁恩？” 女王蜂又叫了一声。 洛栖微微抬起眼，应了一声，眼神里却透着十足的冷淡和陌生，她闭了闭眼，突然暴起发难！ 一只手蔓延出了黑色的阴影，阴影直接奔着女王蜂的头颅而去，很快就完整地包裹住了女王蜂的头颅，轻轻一拧，把女王蜂摁晕了过去，黑色阴影浓稠地流进了女王蜂的耳朵里，堵住了她的听力和对外界的感知。 另一只手抬起来的时候就已经变成了一杆枪，对准了副驾驶座上的巴林，一枪爆头。 巴林反应不及，根本没有意识到刚刚还帮飞行器解决了炸弹问题的洛栖会突然发难，头颅整个爆开，浓稠的血浆溅在了前窗玻璃上，一颗眼珠子咕噜噜从副驾驶座上滚了下来。 超七呆呆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他根本不理解在这一秒究竟发生了什么，在洛栖转过头看着他的时候，超七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又什么都说不出来，表情一点点变得惊恐，他的身体不自觉地后退。 洛栖张开嘴，嘴里伸出了一根黝黑的枪管，子弹自动发射，呼啸着贯穿了超七的头颅。 一秒钟时间，一个人失去了意识，两个人爆头而亡。 收起了手臂上和嘴里的枪支，洛栖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 a级异能【自由枪械】。 糖分就是武器，一颗糖大约可以产生100颗子弹。 全力发动异能的时候，洛栖就是个人形移动炮台。 100颗子弹现在只用了两颗，就占据了这个小小的鸟型飞行器。 失去驾驶员之后，这艘飞行器在外面大军的包围下坚持不了多久，剩下的事情她必须速战速决。 在巴林取出物资的储物柜里翻了翻，果然翻到了几个还未开封的针筒，洛栖迅速收集了巴林和超七的脑髓液。 淡蓝色的液体慢慢注满整个针筒。 可惜女王蜂还有用，不然她想把女王蜂的异能也拿过来。 想想这次能够顺利再次登录蔚蓝onle的话，应该可以提取倒在自己身边的鲁恩的脑髓液，洛栖心里平衡了一点。 预知类异能过于作弊了。 虽然这两个人的预知类异能看上去都不是很靠谱就是了。 不然女王蜂应该看见危险来自于身后，这个早就不是鲁恩的鲁恩。 把两个人的淡蓝色脑髓液注射进身体里，洛栖如愿听到了悦耳的提醒声： ‘叮——’ ‘检测到您已提取升级物质，觉醒a级异能【力大无穷】，a级异能【隐形】。’ ‘功效类似的异能合并之后，您的d级【力大无穷】升级至c级。’ ‘您已觉醒【重来·抽奖】，s级异能【虚影操控】，a级异能【快速愈合】，a级【空间转移】，a级【自由枪械】，b级【真实之眼】，b级异能【数据流】，c级【蛊惑之眼】，c级【力大无穷】，c级【变形】，d级【电磁干扰】。’ ‘人生无常，请您珍惜生命。’ 现在她身上攻击力最强的是【自由枪械】这个异能，但这个异能使用频率比较低，最经常使用的是【虚影操控】，【快速愈合】算是她的血包，【数据流】在赛博世界发挥作用的机会很少，这个世界eva实在过于强大，但是在人工智能还未发展壮大的现实世界倒是所向披靡，用这个异能，她筛选出来了很多‘玩家’，组建了网站。 剩下没怎么用过的异能就是【变形】和【电磁干扰】了。 【变形】这样的异能适合潜入作战，今天这个场合也用不到。 但这一屋子的血迹，还有不知在何处的监控，或许【电磁干扰】可以派上用场。 心念一动，整个飞行器的飞行轨迹都变得歪歪扭扭，内部的灯光也一闪一烁，有种电流不通畅的感觉。 整个飞行器灯光一暗，直直在太空中坠了下去。 毁坏飞行器中所有的电子设备之后，洛栖穿上太空服，抱着女王蜂打开舱门，脚尖一点，离开了飞行器。 在她们身后，鸟型飞行器轰然爆炸，熊熊燃烧。 第219章 婚礼进行曲 阳光明媚的日子，简单浪漫的婚礼，根据新娘小时候的日记，新人手牵手，穿过贝壳和珊瑚组装的一个小小的拱门，赤脚踩在海星和海草铺就的地毯，进入雪白的建筑，婚礼就在这里进行。 今天这场婚礼有些特殊，新娘据说早几年就跑了，但eva系统没有给新郎继续配对，根据某些遗传学和基因学方面的理论，这对基因优秀的新郎和新娘各自生出来的第一个孩子将继承他们身上最优秀的基因，成为将来整个世界的领航员，带领整个世界驶过危险的宇宙，找到光明的未来。 为了这个注定会出现的孩子，系统让新郎空置数年，派出去寻找新娘的人手也越来越多，但新娘一直藏得很好。 就在系统都快放弃的时候，这个逃婚的新娘自己出现在了伊甸园，似乎准备带着新郎一起逃跑。 伊甸园决不能容忍这样的背叛。 也幸好新郎是个懂事的，主动爆出了自己的位置，用随身的手环进行位置通报，他们在太空中的每一个动作都在eva监控之下。 在新郎的配合下，逃走多年的新娘被捉回了伊甸园，回到了她出生的地方。 这也将是她孩子们出生的地方。 对于带回落跑小新娘的新郎，伊甸园自然给予了丰厚的奖励，伊甸园同意了新郎提出的三年之内的生育豁免权，这三年中，新郎只需要和他自己的新娘交配即可。 但三年之后，新人们必须生出那个命运中煜煜生辉的孩子，否则他们两个人都将落入相亲库，和其他人进行随意组合和搭配，直到失去所有生育价值为止。 在进行婚礼之前，桑卡拉一脸神秘地挤到了洛栖面前，递给她两片蓝色小药丸。 “这是？” 洛栖不太理解这时候为什么要吃药。 药片的颜色看上去和【基因改善药剂】十分相似。 可伊甸园的人们不是都没有基因病么？ 桑卡拉挤眉弄眼，神色飞扬，“这是排精药······今晚，嗯哼，你懂得？” “今晚争取一击即中！” 洛栖的眉毛抽了抽，咬了咬自己腮帮上的软肉，挤出一丝笑，“我觉得我不需要这种东西。” 她把桑卡拉手上的药丸推了回去，婉拒了。 桑卡拉一巴掌拍在洛栖背上，“我可是过来人，虽然你年纪大，但这方面我比你有经验！这个药可是eva统一供给的，效果什么的别担心，特别好，尤其是你这种情况······” 洛栖挑了挑眉，“我什么情况？” 桑卡拉把药强行塞进洛栖的衣兜里，捋平整衣服上的褶皱，隔着衣服拍了拍药片，“单身多年的情况啊，这个药没什么副作用，可以加大浓度，增加精·子活跃性，都是合规的，放心！” 如果不是这个药片不要钱，洛栖会觉得这家伙就是个药贩子。 “哦。” 洛栖不咸不淡地接受了这个‘好意’。 婚礼即将开始，这世界上每分钟都有成千上万场婚礼正在举行，虽然没有参加过什么婚礼，但洛栖知道现实世界婚礼大概的程序，迎亲，接亲，新郎新娘宣读誓词、交换戒指、吻新娘、敬酒……基本上千篇一律。 在此之前，洛栖从来没想过她还有参加自己婚礼的一天。 虽然在这场婚礼中，她是新郎。 在洁白的建筑门口，洛栖见到了自己的新娘。 雪白的统一裙子，头上戴了一个黑色的头套，露出了她无神的眼睛，留了个可以呼吸的孔洞，嘴巴上含了一个口嚼，她看上去和鸟型飞行器上那个短发干练，一个人就可以避开千军万马的女船长完全不同了。 在这里，她不再是女王蜂，她是朱迪，她只是机器。 伊甸园原谅了小新娘，但无法容忍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在新娘回来之后，eva立刻找到异能者，对新娘进行了视觉痛觉的蒙蔽，还进行了催眠，让她心甘情愿成为伊甸园最忠实的居民，除此之外，考虑到新娘异能的特殊性，eva找了个屏蔽头套，套在新娘的头颅上，暂时限制她和外界的所有交流。 黑色的头罩之下，新娘含着黑色的皮质口嚼，这是阻止新娘咬舌自尽的装置。 他们只需要交配，不需要亲吻。 伊甸园不需要他们之间产生爱情。 伊甸园只需要新的孩子。 对着朱迪伸出了手，可朱迪待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睛里完全没有洛栖的身影。 洛栖主动向前一步，抓住了朱迪的手，手骨软绵绵的，皮肤温度冰凉，摸上去和那个突然钻进飞行器里的炸弹没什么不同，都是机器。 婚礼开始了。 今晚在森林里举办婚礼的有15对新婚夫妻，每个人都穿着统一的洁白衣服，新郎穿着白衬衫白裤子，新娘穿着一条白得发光的裙子。 漫步在片片白云般的轻纱中，洛栖脸上露出了一个阳光般灿烂的笑容。 在所有新郎和新娘中，他们这一对格外显眼，有些新娘忍不住偷偷去看带着黑色头套，一举一动都要新郎帮忙的朱迪。 她们或许都认识，都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个逃出去了的同伴。 失去自己的意识和意志，不能再看再听，也没有自杀的权力和自由，只能迷迷糊糊接受一切命运，朱迪的下场就是对所有人的警戒。 人类利益至高无上。 逃跑的人罪该至此。 篝火再次冲天而起，新郎和新娘手拉着手，围绕着篝火跳起了简单的舞蹈。 这既是这种原始仪式的一部分，也是因为适当的运动有助于今晚新生命的到来。 流一点汗是好事情。 “你还听得见我的话么？” 洛栖拉着朱迪的手很用力，就像提起一个提线木偶，她靠近朱迪的耳边，趁着一个贴近的动作，拨开了朱迪耳朵上的软塞，火光之中，她的眼睛深处泛起湖水一样的深紫色。 她直视朱迪无神的眼睛，用自己的异能慢慢解开朱迪脑中的神经锁。 朱迪眼底浅浅浮起了一丝光。 “虽然我没有预知未来的异能，但今晚，婚礼不会发生，你担心的事也不会发生······” 两个人手拉着手分开一瞬，再次贴合。 “待会儿自己机灵点，找个地方躲起来，我在你的兜里放了个飞行器的秘钥，自己找机会跑。 说完，洛栖放开了朱迪的手。 一曲舞毕。 所有人脸上都泛开温暖的笑容，男女之间暧昧的情愫在火焰的‘哔剥——’声中悄然暗自生长。 ‘嘭——！’ ‘嘭嘭——！’ 猛烈的爆炸声响中，所有人抬头看向声音的来处。 巨大的月亮在天空摇摇晃晃，最终吃撑不住，砸向了地面！ 整个伊甸园都响起了刺耳的警报！ 第220章 人工月亮的坠落 在朱迪他们把自己带到太空的时候，洛栖看见过窗户外面的伊甸园。 整个伊甸园就在太空农场的正中心，没有宇宙飞船或者飞行器，地面上的人根本无法到达这个地方。 在宇宙中看去，太空农场和电视里的大棚蔬菜情况差不多，一个巨大的盖子盖在农场上空，为太空农场提供防辐射和放宇宙射线的保护，也防止氧气之类的必须气体脱离，伊甸园则是这个盖子下面的另一个小盖子。 这个角度看上去，伊甸园中是不该看见月亮的。 因为整个太空农场就建立在月球上。 也不知这里的人花了多少时间和精力，以月球为基地，建造了这么大的一个太空农场。 伊甸园中看见的月亮实际上是伊甸园保护壳之外，由eva实时操控的人造月亮。 在这个人造月亮表面涂覆一种特殊的发光材料，这种材料可以吸收白天太阳的光线，在晚上以几乎和真实月亮相同的光谱和强度重新发射出来，eva为这个人造月亮配备了一套高度复杂的控制系统，可以实时监测和调整人造月亮的位置、亮度和颜色，确保其在夜空中的表现和真实月亮无异。 赛博世界的科学家们把这个巨大的假月亮送入月球本身的同步轨道，月球是地球的卫星，他们给月球又造了一个卫星。 人造月亮的出现，一方面是为了美观，另一方面是为了利用人工引力系统，在伊甸园和太空农场中造成假象的潮汐现象。 根据研究，他们尽量不用药物控制月经这种自然的生理现象，但在太空农场待久了，人的身体总会出现一些变化，伊甸园需要所有女性尽快成熟，女性身体中，需要这种潮汐力量的吸引。 人工月亮在三百年前冉冉升起。 兢兢业业在伊甸园升起落下三百年，没有出过错。 今天，今夜，人工月亮轰然坠落。 巨大的残骸像天神投掷的愤怒之矛，划破夜空，携着毁天灭地的力量直直砸向了伊甸园，很快就打破了伊甸园最外层的保护壳。 在这个人工奇迹面前，伊甸园的保护壳和鸡蛋壳一样脆弱。 裂纹如同蜘蛛网一样蔓延，整个保护壳发出脆裂的声响。 月亮向着他们扑面而来。 所有人呆呆抬头看着夜空上方，在此之前，很多人都觉得自己还生活在地球上，在他们眼里，月亮就是月亮，森林就是森林。 可现在，月亮怎么坠落了呢？ 爆炸声、尖叫声、金属撞击声、金属碎片坠地声此起彼伏。 婚礼变成了恐怖片现场。 洛栖拉着逐渐恢复意识的朱迪的手，把她放在了隐蔽的角落里，“接下来的事情，靠你自己了，你能离开第一次，应该也能离开第二次。” 在离开朱迪之前，洛栖手上黑色阴影凝结，割断了朱迪头上的头罩，把口嚼从她嘴里拿了出来，丢到地上。 此刻，人造月亮终于彻底坠入伊甸园，在触地的那一瞬，整个伊甸园猛地震了震，像是被谁打了一个大嘴巴子。 强烈的震动让所有正在仓惶逃跑的人几乎站不住脚。 紧接着就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颤抖。 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和尘埃席卷了整个伊甸园，森林里的树木在冲击波中摇摇欲坠，最终没有坚持住，被吹得连根拔起，倒飞几十米才停下。 森林燃起熊熊大火，整个世界都在燃烧。 火焰和尘埃在空气中迅速弥漫，人们咳嗽着、挣扎着，最终被火焰和碎片吞噬。 大部分幸存下来的人都下意识回到自己的房间，寻找建筑物的保护。 eva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敌袭，敌袭，敌袭！请所有居民立刻回到自己房间，请所有居民立刻回到自己房间，请在房间中进行躲避，一级警报已经拉起，请大家耐心等待今晚的结果。” “明天的早饭将由仿生人送到大家房间的门口，如果情况尚未缓解，请大家通过房间里的求生通道，离开伊甸园，我们将誓死守卫伊甸园。” “人类利益至高无上，请大家保存好自身，为人类更美好的明天而奋斗。” “再重复一遍，敌袭，请大家回到自己房间，等待下一步救援！” 桑卡拉紧紧拉着自己新娘的手，看见了逆流而上的洛栖，大声叫了一声，“鲁恩！你走错了，那边要炸了，回去！鲁恩！鲁恩！” 可洛栖完全没有回应他的意思。 这个距离，桑卡拉确定她能听见自己的呼喊，可她还是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走，别管了！” 身边的妻子拉了拉桑卡拉的衣袖，“剩下的事情eva会处理的，我们赶紧回家！” 被妻子拉着，被人群裹挟着，桑卡拉看着洛栖越走越远。 他有种强烈的预感。 他应该再也看不见这个刚刚结婚的小伙子了。 尘埃之中，洛栖看见造型各异的飞船从月亮坠落的破口处开了进来。 一眼看上去，这些一看就不是什么正规军的飞行器大约有二三十个，飞在最前面的飞行器定在半空，打开了机舱盖，一个长发的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身黑色制服军装，眼眸深紫，一双大长腿被黑色长靴包裹，黑直的头发在炙热的风中狂舞，她的脸冷若冰霜，没有任何情绪地看着下面的废墟残骸。 尘埃还未落定，伊甸园已经变成废墟，曾经光滑的保护壳破开一个大洞，外面太空农场中带着一丝腥臭的风从破口中灌了进来。 刚刚还在办婚礼的地方，现在只剩下扭曲的金属和燃烧的残骸。 火光血红，夕洒在女人轮廓深刻的脸上，五官秾丽，浓墨重彩。 睫毛浓密地遮住半个稠墨似的瞳仁，鼻梁高挺，薄唇微红，染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像某种靡丽的冷血动物，美，但看得人心底发冷。 四目相对的时候，洛栖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像擂鼓一样在耳边炸开，喉咙干涩，忍不住舔了舔嘴唇，靠近了那个高高在上看着自己的女人。 第221章 抽奖 飞行器上的女人对着自己笑了笑，伸出一只手，化而为枪，枪口对准了洛栖的头颅。 子弹穿过火焰和烈风，准确地击中了洛栖。 ‘砰——’ 洛栖额头中弹，微笑着倒在了地上，死不瞑目。 ------------------------------------- ‘叮——’ ‘检测到您的剩余积分为760，足够重生，现在启动【重来·抽奖】，您将随机拥有三个【重来】的时间，通过抽奖的方式随机选择【重来】的时间。’ 洛栖面前是一片深沉的黑暗，黑暗中出现了一个盒子。 盒子上都漂浮着三个透明的光球，球上面标着时间，分别是： 一小时前，一周前，两周前。 在洛栖看清楚之后，三个时间球进入了盒子，盒子封口迅速关闭，整个盒子在洛栖面前剧烈地上下晃了晃，洛栖甚至可以听见三个球在盒子里互相碰撞发出的声响。 几秒钟后，盒子停止晃动，静静漂浮在洛栖面前，封口打开了一个正好一只手伸进去的口。 很明显，现在就是‘抽奖的环节了。 对于现在的洛栖而言，重生回一个小时前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她最需要的是那个回到半个月前的时间。 该怎么抽到这个时间球呢？ 洛栖想到了那个杀死自己的女人，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现在的额头上没有任何伤疤，也没有被什么金属子弹暴力贯穿。 洛栖忍不住笑了笑，她从未露出过这样轻松的笑容。 每一次重来，几乎都是因为不可抗力的因素被杀死。 可这次不一样。 这次，杀了洛栖的，是她自己。 那是和现在的洛栖完全不同的另一个崭新的洛栖，那个洛栖身后有同伴，有能力摧毁人造月亮。 只在那轻轻一眼，洛栖在另一个洛栖身上看见了密密麻麻，让人眼花缭乱的异能。 难怪在那样的环境中，她会第一眼看见她。 实在是太显眼了。 那些洛栖现在还未拥有的异能，就是她即将经历的旅程。 洛栖伸出自己的右手，指尖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刀片，她把刀片对准了自己的眼珠，心念一动，眼皮上出现了细如丝线的小黑手，这些小小的触手在洛栖的引导下，强行扒开了洛栖的眼皮，将眼皮扒到最大，眼球暴露在外。 洛栖下意识就想眨眨眼睛，缓解干涩，可那些黑色触手忠诚地履行着主人的命令，绝不放手。 洛栖情不自禁留下了眼泪。 她眼神一厉，指尖刀片直接戳进了自己的眼眶！ 在一阵黏腻的搅动之后，洛栖挖出了自己的一颗眼珠子。 这颗眼珠子离开了眼眶，但血肉相连，洛栖并没有割断眼球上的筋脉，她强迫自己从巨大的疼痛中冷静下来，她的手很稳，甚至还能看见自己正捏着眼球的手。 【快速愈合】异能烧得发烫，全身血液都向那个缺失了一颗眼球的眼眶涌去。 洛栖走到箱子前，用自己托着眼珠子的手，慢慢伸进了箱子中。 眼前自然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b级异能【真实之眼】。 泛红充血的眼珠子突然泛起一阵淡紫色的光，整个人都趴在抽奖箱上的洛栖终于看见了箱子里模模糊糊的景象。 她放开了自己的眼珠子，伸手抓向了那个‘两周前’的时间球。 将时间球拿出来的时候，箱子骤然消失，但洛栖还没来得及把自己的眼珠子拿出来，她的眼珠子连筋带肉，还在箱子里，随着箱子一起消失。 “啊！” 一阵濒临窒息的感觉夹杂着顶破天灵盖一般的疼痛感，潮水一样漫过她的全部感知。 她缺失的仿佛不是一个眼球，而是一部分灵魂。 她大概是惨叫出声了，浑身颤抖倒在了地上，眼眶中流出了大量的血，身体无法控制地痉挛，即便是很能忍痛的洛栖，这样的疼痛还是超过了她的极限。 耳膜像是隔了层东西似的，什么也听不真切，眼前开始疼得一阵阵发黑，在模糊不清出现着不规则黑点的视线里，洛栖听见了抽奖的最终结果。 ‘您抽中了回到两周前的时间，检测到的位置出现了异常状况，鉴于您的意识困于另一个空间，和本体分离，暂时无法脱出，已为您找到最佳路径，即将进行投放，请您尽快回到现实！’ ‘本次重生抵扣积分30点，剩余积分730点。’ ‘生命并不会消失，只是以另一种形式存在。’ ‘本次已重生至两周前。’ ‘人生无常，请您珍惜生命。’ ------------------------------------- 夜风从月亮之下，顺着狭小的通风管道吹了进去，穿过金属墙壁中的腔道，穿过通风口，穿过窗帘轻纱，最终来到了一个空旷的仓库中。 这里摆放着四五排长得一模一样的仿生人。 这个仓库里都是私人订制的仿生人，价格高昂，所有产品的面容、指纹、身高、皮肤、气味都是一模一样的，所有人都穿着简单的背心和短裤站在仓库里，没有任何表情，所有人都还没开机，所以这些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和玩偶一样，大大地睁着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赛博世界，仿生人是一个大众化的产业，虽然价格高昂，但并不算稀有，都是司空见惯的东西，所以这个仓库里也并没有什么和特殊的安保，只是有几个守护型的机器人在这里巡逻。 在端着枪的机器人又一次巡视过后，仿生人人队伍中后端的一个仿生人轻轻动了动，她的肢体灵活，好奇地在周边所有仿生人面前转了一圈，闻了闻自己身上的气味，显然对这一切都很陌生。 监控闪了一下，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 这个活了过来的仿生人抬眼看向监控，眼睛微微一眯，监控上的红点瞬间熄灭，之前记录的所有数据也都变成了一片雪花，再也无法找回。 当洛栖恢复意识的时候，她感受到了此刻自己正端端正正在站军姿。 她伸了伸胳膊和腿，关节运转出乎意料的灵活，不过也对，这一切都是崭新的，很好用。 这副身体质量不错。 第222章 再临千禧碧姬 她环顾四周，几乎有种陷入循环梦境的感觉。 在这个仓库里所有的仿生人，都和现实世界中的洛栖有着十分相似的面容。 她正站在一大堆她自己中间。 这些应该就是之前委托玳瑁和欧泊做出来的仿生人，洛栖特地切掉自己的血肉，在异能生长新的血肉之后，用新的血肉，加上之前鲸鱼七月的血肉基因联合制调制的基因序列，没想到做出来这么多躯体。 当时下的单子里，洛栖特地备注了不要同一时间把所有的货都做出来，要分批完成，最好是每个月都做几个新的出来备用，但这些事情都交给了玳瑁她们，洛栖原本没抱什么期待，想着每个月有一个就行，没想到光是这个月，这个仓库里就有这么多。 洛栖伸出手，摸了摸面前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这张脸，软绵绵的，颇具弹性，几欲乱真。 质量不错。 【真实之眼】展开，这些仿生人身上没有任何异能的波动，在【真实之眼】中，这些就是普普通通的仿生人，和玩偶什么的没有区别。 松了口气。 万一这些仿生人都有异能，对洛栖自己而言，目前不算什么好消息。 仿生人的脑子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机械电路，现在这些仿生人有内置能源，但都还没有联网，在洛栖无法控制这些仿生人的时候，如果这些仿生人被eva发现，那么eva一定会通过网络远程操控这些仿生人。 洛栖可不想和几百个自己打架。 这些仿生人身体里还需要留下一下只有洛栖自己才知道的禁制，省得将来麻烦。 不过她现在是回到什么时间点了？ 深重的阴影慢慢包裹住洛栖全身，她的身体像一滩水一样化解，顺着黑色的阴影向仓库之外走去。 仓库之外，黑夜吞噬白天，青色的阳光已经降落，并不明朗的月光在满城的霓虹灯光的映衬下黯然失色。 洛栖认得这个地方。 黑海城。 再往前走一点，就是洛栖第一次在蔚蓝onle中下线的地点，郑元洁的家。 这个仓库居然就设在城里。 仿生人出厂自带的就只有一件背心和一条还没到膝盖的短裤，即便是在赛博世界，这副打扮走到人群中也像个发了疯的赛博精神病，为了表现地和正常人差不多，洛栖第一次使用了【变形】的异能。 粉色的头发，巨大的头戴式耳机，铆钉外套，膝盖上有着破洞的黑色裤子，为了搭配这一套一看就很叛逆的造型，洛栖还颇为细致地拉长了自己的睫毛，眼睫一闪一闪地像是蝴蝶振翅。 这个造型走在赛博世界就很正常，比之前的背心和短裤更适合这个年纪的叛逆孩子。 耳机里没有音乐，洛栖现在也没有拿到光脑，她把耳机拉了下来，挂在脖子上，双手插兜，沿着这条熟悉，但也没那么熟悉的街道慢慢向前走。 她经过了曾经逃跑，但又被红外射线切成碎片的下水道，她还记得地下的世界并不肮脏，瑰丽神秘，她满怀希望在下面奔逃，又被无情地杀死。 她之前下去的那个进口现在已经找不到了，整个地方都被重新浇筑，完全看不出来这里之前还有一个下水道的管道入口。 走着走着，她站在远处，看了一眼曾经的‘家’，郑元洁就在那个房间里登录蔚蓝onle，开始了她的游戏，一进游戏，不需要任何操作，她就杀死了金雨。 然后准备来杀她。 然后一切故事开始。 现在郑元洁家里静悄悄地，连灯都没有亮起，也不知道房子有没有换主人。 郑元洁的母亲郑霞失去女儿之后辞掉了工作，最后一次和洛栖见面的时候，郑霞已经接受了独立军的基因改造，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哀哀地在地上，叫着女儿。 思绪翻飞，但洛栖也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就此远离。 她今天的目的不是来缅怀过去，她的目的地在一个更远的地方，到那个地方，需要搭乘轨道交通。 扫描仪毫不留情地扫描着过往行人，洛栖看了眼硕大的监控探头，没什么挑战政府系统的兴趣，她身上虽然有超七的隐身异能，但根据超七自己的表现，他的隐身异能不能通过红外扫描，他只能让自己的身体在光线中和摄像头里隐形，但不能控制自己身体的温度，只要对方配备了红外扫描仪，他的异能就是鸡肋。 轨道交通出入口也有配备红外扫描仪的可能性，洛栖不准备冒这个险，可她身上目前也没有钱，无法通过正常途径乘坐轨道交通。 她戴上兜帽，转身走进阴影深处。 列车无声无息地到站，车门打开，乘客们鱼贯而出，新的乘客排队进入，找到位置之后坐了下来。 在这个站点，列车只停留了两分钟。 两分钟后，车门关闭，列车破开空气，呼啸着冲出了车站。 一个黑色身影张开双臂，轻盈地从高处落下，跳到了列车车顶。 洛栖手上抓着两根黑色阴影凝成的长绳，像骑马一样骑在列车车厢上面，黑色阴影就是她手中的缰绳。 狂风扑面而来，洛栖身处狂风正中心，几乎无法呼吸，可她丝毫不觉得难受，这种风驰电掣的感觉让她有些沉迷，帽子被狂风吹掉，粉色头发在风中飞成了一条直线，整个世界，所有事情都被狂风吹起，就连心跳都被抛在了身后。 她的面前只有将来，只有前进。 ------------------------------------- 粉色的头发在黑夜中透着淡淡的光，这淡粉色的光逐渐变得明亮而刺眼，最终汇成了四个清晰的大字： 千禧碧姬。 晚上正是千禧碧姬这种酒生意最好的时候，酒门口来来往往的都是客人，穿着旗袍的服务员在门口迎来送往，脸上是在标准不过的微笑。 第一次见的时候，洛栖还以为这些都是真人，有些不好意思逼视，可现在看去，这些服务员应该都是同一个类型的仿生人。 “晚上好，欢迎光临千禧碧姬！今晚就是不打折，但喝酒有送苹果脆片！” 服务员微笑着为洛栖推开了酒的门。 第223章 大胸壮汉们 “美丽的女士，没有查询到您之前在我们酒的消费记录，请问您有什么喜欢的酒品么？” 看洛栖是个粉头发的叛逆女孩儿，千禧碧姬酒特地给洛栖分配了一个身高一米九，肌肉块块分明如古希腊雕塑的大胸壮汉，头上戴着黑色的兔耳朵，身上穿了件黑色紧身的背心，俯下身靠近洛栖的时候，几乎可以看见他硕大胸肌上的深深沟壑，扑面而来的男性荷尔蒙。 在这里的男性服务员基本都是这个打扮，女性服务员穿着高开叉旗袍，端着餐盘在酒客之间面带营业微笑，袅袅穿梭如烟。 洛栖接过了壮汉服务员给她递过来的电子菜单，从头翻到尾，不屑地嗤笑一声，‘啪’地一下把电子屏幕甩在了桌子上，冷声说，“我只怕我要的你们这里没有。” 她的态度嚣张，毫不遮掩自己找茬的意思，声音可以放大，酒里所有人都看向了这个粉头发的嚣张客人。 壮汉服务员面色不变，身体更加低沉下去，捡起了被扔在桌子上的电子屏幕，抬起头，微笑着说，“不知道客人想要的是什么酒？千禧碧姬店里有三千多种酒品，市面上有的，我们这里都有货，市面上已经消失的，我们也能帮您联系，只要价格合适。” 壮汉服务员刚想说些什么，就被洛栖打断了，她往后一躺，把自己的脚交叉着放在了桌子上，一副家里有钱有势二世祖的模样，就差嘴里叼着根烟，把烟圈吐在服务员脸上了。 “是么？” 洛栖抬起头，直视千禧碧姬大堂上闪烁着红灯的监控摄像头，侧了侧头，“那你听好了。” “我要一杯飞鸟，助我挣脱锁链，我还要一杯孤火，焚烧天上青色的太阳，我要一杯酒，能够埋葬整个春天，我要的这杯酒，被一千一万个人喝了以后，会情不自禁唱歌，这样的酒，你们有么？” 我是飞鸟，挣脱锁链。 我是孤火，焚烧烈日。 我是墓碑，埋葬春天。 我是千千万万，为自由高歌。 洛栖曾经在楼顶上，看见雪莉唱着这首歌，和奔赴宴会一样坦然赴死。 那时候她就猜测这应该是属于独立军的口号标语什么的，后来在黑墙，被雪莉抓去审问的时候印证了这一点。 千禧碧姬是独立军的据点之一，但洛栖不是独立军的人，在独立军的地盘上喊出这句话，无异于一个妖怪突然跑到花果山和里面的猴子们一起山呼‘齐天大圣万岁’一样，纯纯就是在找存在感，也是在找死。 千禧碧姬里的人大部分都听懂了这个要求的含义，没有人说话，大家彼此用眼神交流着，问认识的人，知不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到底是谁。 是敌是友？ 是敌人的话未免太蠢，直接到独立军老巢来找死，是朋友的话，没有引荐的人，实在是难以信任。 只有洛栖身边那个壮汉服务员没有任何异常的反应，他依然保持着标准的微笑，“有的，客人请跟我来。” 洛栖站起来，跟着这个壮汉服务员一起走到了酒深处。 在经过狭长走廊的时候，一个端着水果餐盘的女服务员和洛栖擦肩而过，这个女服务员胸前挂着一个显眼的名牌，上面用最简单，最方便辨认的字体写着：九月。 这是之前用郑元洁芯片做成的仿生人，洛栖原本打算用九月这个身份糊弄一下太古公司那边的检查，到后来也几乎忘了这个很久之前布下的迷魂阵。 擦肩而过的时候，洛栖眼睛微微一偏，一个黑色的小蜘蛛从天花板上直接掉在了九月后背的黑色长发上，悄无声息潜伏了进去。 “客人这边请。” 壮汉服务员服务态度无可挑剔，一米九的身高在洛栖面前就没有直起来过。 他打开了一扇房门，邀请洛栖。 洛栖站在这扇打开的房门前，房间里似乎没有开灯，只有一片深沉的黑暗。 “我不想砸烂整个酒，不管你们现在想做什么，我劝你们最好立马停下来。” 洛栖没有进入这个一看就有点猫腻的房间，她抬起头，却不是在和那个壮汉服务员说话，而是在对无处不在的监控摄像头发出了自己的威胁。 为了验证自己的话，她好心地把自己的右手化成了一支枪，对准了给她带路的肌肉壮汉服务员的脑袋。 这一幕被监控摄像头忠实地记录了下来，数据迅速得到分析。 鳄式霰弹枪。 全枪长668毫米，重41千克，弹匣容弹量10发，泵动式手动操作，最高可以连发三弹，如果装备钨金子弹，顺着洛栖枪指的方向，子弹会依次穿过壮汉服务员的脑袋，十公分厚的墙壁，以及外立面的灯管。最终掉落在外面的街道上。 巨大的口径可以让壮汉服务员整个脑袋爆开。 ‘咔——’ 指纹已经解锁，洛栖好奇地看着摄像头，等了几秒，没有反应，被枪指着脑袋的服务员也没有丝毫的危机意识，只是笑吟吟地说，“客人，请您尽快进入房间，里面有为您精心准备的······” 话还没说完，他的头就整个爆开，只剩下下半部分的嘴唇还算完好，黑色的机油顺着头颅爆开的地方喷射在整个墙壁上，散发着淡淡的腥味。 洛栖薅起壮汉服务员的脖领子，抬起他的身体，手臂微微用力，把他的身体丢进了里面那个黑色的房间。 黑色阴影的部分如同潮水受惊，慢慢后退，露出了房间里密密麻麻的和那个肌肉壮汉服务员一模一样，手持利刃的仿生人们。 一大群饱含杀气的大胸壮汉。 “你们在搞笑么？打算用这种东西来杀我？” 洛栖吹了个口哨，右手微微一甩，子弹再次上膛，她举起枪口，对准了里面的仿生人，没有任何差别地扫射，这样的设计小学生都可以做到，面前没有什么复杂的情况，只要在房间里的，都是敌人。 打空了弹匣里所有子弹之后，洛栖再次上弹。 “住手！” 监控里终于传来了气急败坏的喊停声。 第224章 我是来加入你们的 “住手！” 洛栖微微偏头，视若无睹，面不改色地又打空了一个弹夹。 “住手！住手！听不见么！” 洛栖又是一枪打出去。 走廊里传来了皮鞋踢踏的声音，地面也有微微的震动感，有人正在往这个方向匆匆而来。 “住手！” 就在洛栖又准备开枪的时候，一只壮硕的胳膊拉住了洛栖的胳膊，枪口偏移，子弹打在了其他地方。 拉着洛栖胳膊的是一个穿着西装的壮汉，他的身材和那些兔耳大胸壮汉差不多，都很壮硕，肌肉在衣服的包裹之下呼之欲出，满满的荷尔蒙。 “让你住手是没听见么！” 西装壮汉凶恶地瞪着洛栖，眉毛几乎竖起，他攥着洛栖胳膊的力气很大，如果洛栖是个柔弱的人，只是这个简单的抓握就足以让她觉得自己的胳膊会断掉。 洛栖的左手一点点掰开这个西装壮汉抓着自己的手指，力量是不容小觑的坚定。 西装壮汉挑了挑眉，加大了手上的力量，脸上青筋暴起，但还是无法阻止洛栖一点点掰开自己手指的力量。 西装壮汉的语气松了松，“你不就是奔着我们来的么？怎么，不是来和我们做朋友，是来找茬的？” 洛栖的胳膊得到了自由，她扬了扬还没被染成粉红色的眉毛，“不好意思，刚刚枪声太响了，我没听到有人说话。” 西装壮汉接受了这个解释，他上下扫了一眼洛栖，上前一步，打开了房间里的灯。 房间里黑暗褪去，露出了一片狼藉，墙壁上全是被子弹打穿的洞，灯光下一地碎片残肢，活像个连环杀人犯的分尸现场。 眼睛疼。 西装壮汉转过头，“你有必要开这么多枪么？你知不知道这些战斗型的仿生人要多少钱？恐怕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洛栖摆摆手，“这也不能全怪我？是你们想要伏击我，难道我还手有错？” 要不是确定自己的力气还不如这个粉头发的小毛孩大，这粉头发还算有价值，西装壮汉真想一拳打在这家伙欠扁的脸上。 “你叫什么？” 西装壮汉忍耐着自己的脾气，恶声恶气地问。 洛栖微微一笑，一巴掌拍在了西装壮汉的肩膀上，像是第一次认识，有种一见如故的熟稔，“我叫阿佳妮，我是来加入你们的！” 来加入我们的搞这么凶残干什么！ 西装壮汉正准备拒绝，眉头微蹙，又问了一遍，“你说你叫什么？” “阿佳妮啊。” 西装壮汉闭了闭眼睛，唇角颤抖，睁开眼睛的时候抓住洛栖肩膀，用力摇了摇，“你不能一进来就说你的名字么！雪莉早就和我们说过你的情况，你进来直接说你认识雪莉不就好了么！你到底是哪里蹦出来的王八犊子！” 接下来，在洪热的组织下，洛栖正式加入了独立军，在千禧碧姬和洪热一起等待独立军分配任务。 洪热就是那个西装壮汉。 他以为自己和洛栖第一次见面是在千禧碧姬酒，但洛栖第一次见他是和老陶德一起，暴雨之夜，她捡到了重伤的雪莉，老陶德打电话，摇来了祈苍和洪热。 只不过到现在，洛栖才知道那个西装壮汉的名字叫做洪热。 洪热说雪莉早就把洛栖的情况报到了独立军上层，独立军首领祈苍十分重视这个事情，和所有独立军的据点都说过，阿佳妮是独立军必须争取的人才，如果遇到阿佳妮，所有人都要尽可能帮助她，让她加入独立军，成为独立军忠诚的伙伴。 “老大正在赶来这里的路上，他让我一定要好好招待你，喝下这杯酒，之前的误会一笔勾销，我们从此就算不打不相识的朋友。” 洪热把倒满了酒液的酒杯推到了洛栖面前，这杯酒是他在洛栖面前调的，看架势，他本人大概就是一个优秀的调酒师。 酒液呈现出醇厚的琥珀色，亮晶晶地反射着酒里的光，清香扑鼻而来，还混杂着一种甜丝丝的甘醇。 “我不喝酒。” 洛栖婉拒了这杯用心调制的酒，洪热眉毛又竖了起来，“怎么，看不起我是！我可是考过一级调酒师证的！” 他把酒杯再次往洛栖面前推了推，大有你不喝酒就是看不起我的意思。 洛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视线从晃荡着杯壁的酒液中抬起来，看着洪热的眼睛，她没有说话，却依然让洪热觉得一阵凉飕飕地，洪热有些难堪，他最讨厌不喝自己的酒的人了。 不喝酒，来酒干什么呢？ “好了，洪热，别欺负人家刚来的新人，以后有兴趣的时候，阿佳妮或许会愿意给你这个面子，尝尝你调的酒的。” 一只手伸过来，直接端走洛栖面前的酒，自己一饮而尽。 洛栖看向那个不怎么客气的人。 祈苍。 是没有见过的祈苍。 他没有穿着他惯常穿的那身黑色长风衣，换上了浅色衬衫，衬衫袖子挽到了胳膊上，露出结实的小臂，更加平和的颜色依旧掩盖不掉浓墨重彩的五官，他半垂着眼睫，遮盖住半个稠墨似的瞳仁，殷红的唇弯出恰到好处的弧度。 只是坐在那儿，就吸引着人向他看去，像风暴中心，平静，却可以让周遭因他肆虐。 他无疑是洛栖见过的人中最英俊的一个。 到他死的时候，他依然保持着这份英俊。 死得很好看。 这也是洛栖为他保留全尸的原因。 哦，好像也没有全尸，洛栖在他的尸体里埋下了足量的炸弹，直接把这具尸体送到了太古公司门口，把好几个士兵炸上了天。 不过在洛栖印象里，记忆最深刻的还是他一动不动躺在束缚椅上，眼睛慢慢变得浑浊不堪，慢慢变成掉进泥潭中的玻璃珠子。 现在这双眼睛流光溢彩，满是笑意地看着洛栖。 ”阿佳妮？“ “第一次见面，我叫祈苍，雪莉和你介绍过我么？” 祈苍手指在桌子上点了点，洪热拿走他的酒杯，往里面注入了一杯新的酒。 祈苍一手拿起酒杯，再次一饮而尽，姿态娴熟，而且和他给人的感觉异常契合，仿佛他天生就是这副模样。 “雪莉说你有一种类似于灵魂转换的异能，是真的么？” 第225章 魏来 魏来的意思是，独立军之前遭遇了一系列间谍的渗透和精准的暗杀，有几次暗杀甚至直接找到了祈苍本人所在的位置，根据他们在太古公司内部的反渗透，他们知道了在太古公司内部，他们培养出来了一个具有灵魂转换异能的异能者。 这个异能者的名字、年龄、性别，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这个人和一个幽灵一样，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出现，也不知道他下一个会变成什么人，或许下一个被这个无名异能者寄生的就是他们自己。 近几年是这个异能者的活跃期，这人已经造成独立军内部大量高层死亡，而他们至今只知道这个异能者大概是通过一些特殊途径进行灵魂转换的，其他的一无所知。 有一次他们甚至找到了被这个异能者寄生的人，确认这个人内部的灵魂意识体已经变成了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他们把这个曾经的同伴团团围住，进行研究。 一无所获。 这个人死亡之后，又出现了独立军内部被寄生的情况。 防不胜防，简直就是没法防住。 洛栖的出现或许可以给他们带来一丝转机。 毕竟他们两个人都有相似的异能。 “你那个灵魂转换异能发动的条件，方便说么？” 祈苍的态度诚恳，“我们可以给你一切你想要的东西，那个异能者给我们造成的破坏和恐慌实在太严重了，就算是我，现在也在担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这个异能者选中，进行寄生。” 可问题是洛栖本人并没有这个异能。 在雪莉眼里所谓的灵魂转换异能，不过是蔚蓝onle游戏中的上线和下线而已，这不是灵魂转换，这就是换了个账号登录，和异能没什么关系。 不过说起灵魂转换，洛栖想到了当她的意识体被投射到鲸鱼七月身上的时候，有一个奇怪的人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只是那一下，神智略微恍惚，她就进入了一具人类的身体里。 那一次，她从鲸鱼七月变成了公司防暴队的队员白兰。 后来她再去看七月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到那具巨大的肉体里困着的不是鲸鱼苍老成熟的灵魂，而是一个怯懦的，充满了恐惧的灵魂。 被关在七月身体里的人并没有什么异能，和那个对鲸鱼有着奇怪爱好的人完全不同。 七月身体里的意识体起码发生了三次转换，一次是洛栖，一次是那个异能者，最后就是这个充满恐惧的灵魂。 “触碰。” 洛栖看着祈苍，给出了自己的结论，“那个异能者应该是通过触碰来进行灵魂转换的操作的，你们可以关注一下无缘无故的触碰，或许就有那个异能者的尾巴。” “触碰？” 祈苍和洪热面面相觑，通过触碰就能转换灵魂？闻所未闻，公司到底是搞出了一些好东西。 可惜这样好用的异能落在了公司那边。 “那·····不好意思问一下，你的异能也需要通过触碰来触发么？” 洪热靠近了洛栖，“你悄悄和我说，我保证听完就忘，绝不告诉任何人！” 洛栖瞥了他一眼，勾勾手指，洪热嘿嘿一笑，屁颠屁颠凑了上去，竖起耳朵准备聆听答案。 洛栖靠近他的耳朵，合拢手掌，做了个喇叭，悄悄说，“傻逼！” 字正腔圆，言简意赅。 这欠打的死孩子！ 洪热闭了闭眼睛，忍住了对洛栖的杀意，他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你年纪小，我不和你计较！” “等等，你该不会是七八十岁的老奶奶了！还是什么老大爷！现在这副身体是你的么？” 洪热惊悚地看着洛栖，像是看见了这副粉头发躯体下面垂垂老矣的苍老身体。 洛栖给了他一个白眼，看向了祈苍，“哪怕都是同样的功能，但每个人异能都不会一模一样，我之所以知道那个异能者的异能，是因为我已经和那人接触过了，你们向防备或者抓住那个异能者，没有公司内部的配合是不可能完成的。” 洛栖也没有藏着掖着，公司和独立军势如水火，她对这两方势力掐在一起的场面乐见其成。 千禧碧姬门铃响起，有新的客人进来。 祈苍点点头，“感谢你的消息，这对我们帮助很大，我们之后会发下公告，大家尽量减少直接的肉体接触。” 洪热看见新进来的人之后，明显变得开心了几分，他招招手，“晚晚，这里！” 晚晚？ 洛栖心念一动，看向来人。 那人年纪不大，身量高挑，套这件落拓的工业风外套，头发随便绑了个马尾，扎了个大辫子垂在脖子左侧，额前碎发乱糟糟地，但还是暗沉的黑色。 这个被叫做‘晚晚’的人面色苍白，像是刚生过一场大病，神色之间有些萎靡，神态疏冷，懒懒的样子和洛栖在学校门口喂过的一只大白猫很是相似。 洪热很熟悉这个人，调了一大杯酒，递了过去。 这个晚晚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大量的酒液在她脸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没有带起丝毫红晕。 “怎么，又通宵了？” 洪热热情地给晚晚介绍，“晚晚，这是我们来的新人，阿佳妮，你来认识一下。” 洛栖转脸面对晚晚的时候，悄无声息使用了【变形】的异能，调整了一下自己鼻梁的高度和颧骨的宽度，研究的形状也微微拉长了一些，只是一些微小的调整，哪怕是洪热他们看来也只是因为转了个方向导致灯光的不同，不会觉得洛栖使用异能，改变了自己的长相。 但在这些微调之后，洛栖现在的脸和之前的脸虽然还有相似，但不太会有人把这张调整过的脸和现实世界洛栖自己的脸放在一起对比了。 虽然现实生活中不该有太多人见过洛栖，但她还是选择了最保险的改变。 【真实之眼】中，这个晚晚身上带着一个b级的透视异能。 这个异能洛栖很熟悉，她曾经把有这个异能的人丢到了异常事务调查局的门口，当做礼物。 现在，这个礼物跑到她面前来了。 “哦，是么？你好！” 晚晚扬了扬手，算是和洛栖打过招呼。 她应该完全没有看出洛栖是谁。 第226章 熟人局 “晚晚，今天没和小白一起？难得啊！” 洪热给晚晚添满了酒。 小白，又是一个熟悉的名字。 就在洛栖准备暗暗探问一下，那个小白是不是白鸽的时候，又一个人从外面冲进了酒，直奔他们这个位置而来。 “又来了······” 洪热最先看到来人，却像遇到天敌的小动物一样立马转身，手臂在台上一撑，飞速离开了这个地方，他的身形壮硕，体重少说也有二三百斤，此刻却展现出他这个体型绝不该有的灵活与柔软，‘呲溜’一下就消失在了酒深处。 洛栖有些好奇，来的人究竟是谁，居然把洪热吓成这幅样子。 在看见来人的时候，洛栖的手指不由自主蜷缩了一下，迷离的灯光中，她微微有些发怔，她没想过会在这里遇见这个人。 郑霞。 郑元洁的母亲。 洛栖自己的母亲只会和蝗虫一样，把冰箱里的食物一扫而光，就和她在洛栖人生里发挥的作用一样。 郑霞却会为孩子做饭，为孩子买【基因改善药剂】，在孩子死去的时候因为过度的悲伤陷入精神恍惚的状态，那是真真切切的悲伤。 说来可笑，洛栖居然也在她身上感受到过一丝浅薄的，不属于自己的母爱。 可当郑霞威胁自己生命的时候，那些曾经的温暖完全没有限制住洛栖，她向郑霞刺下去的刀没有分毫的减速，毫不留情地收割了郑霞的生命，正如她之前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时间重置之后，那些本该死去的人都还在人间。 郑霞头发散乱，面色充红，一巴掌就把一张薄薄的芯片拍在了桌子上，端的是气势如虹，“这些，这些，都是我凑的钱，这些还不够么！” 她连续把三四张芯片拍在桌子上，口气凶得像是想吃人，眼眶却已经蓄满了泪水，“这里有三百万，还不够么！” 祈苍叹了口气，“阿姨，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你女儿已经死了，拿着这些钱好好活下去不好么？我们······不需要你这样的人。” 洛栖凑到还在喝酒的晚晚身边，“喂······” 一个‘喂’拉得很长，总让觉得这个字后面还跟着什么其他字，比如魏来。 晚晚倏然抬起眼睛，懒散地看着洛栖。 洛栖笑了笑，继续说，“喂，你知道这人什么情况么？” 晚晚看了她几眼，又垂下了眼眸，“问祈苍去，我又不是你妈。” 一句话被她噎得不上不下，洛栖提了一口气，很好，魏来，把这个晚晚‘沉默寡言’的特质保持得很好！ 那边也不知道祈苍说了什么，郑霞‘噗通’一下子就跪了下去，“求求你了，就收了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什么脏活累活，我都可以接受！把我当狗用，把我当柴烧，怎么样都可以！我求求你了，救救我！” 她还没说完就开始磕头，每次磕头都重重砸在地上，很快就磕出了血。 她的声音很大，动作幅度夸张，很难不让人注意到她。 千禧碧姬酒里顿时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有些不了解内情的客人眼含暧昧，视线在高坐在位的祈苍和地上卑微至极的郑霞身上流转，表情里写满了‘兄弟，挺会玩儿啊！’的调侃。 祈苍的眼角抽了抽，起身，把还在磕头的郑霞扶了起来，“阿姨，你该知道，我是为你好。” 郑霞满脸的血，她挣开了祈苍的手，扬起一个含血的微笑，“我知道啊，可，我不需要你们为我好，我只想做些什么，为我可怜的女儿做些什么······” 郑霞抓住祈苍的胳膊，“你们说，我女儿不懂事，可那是我女儿，她懂不懂事，我能不知道么！” “怀孕的时候，就查出来她大概率会遗传我的基因病，是我，一定要把她生出来，来这世上受苦，是我的错！” 郑霞字字泣血，“生出来才知道，她的基因病比我好严重，怪我，是我，怀孕的时候还在上班，让她往更坏的地方变异，如果我是一个健康的妈妈，她生下来就不会有基因病，就不会有那么多苦难！是我的错啊！” “她也没有不懂事，你们知道么，她走了以后，有人往我家送了两支a级【基因改善药剂】，两支啊！她自己用一支就够了，另一支，是给我的啊！” “我那傻女儿，她是为了我这个没用的妈妈才去死的，我不甘心啊！我不甘心！怎么能这样！” “我今天才发现，我家元元，还给我交了20年的房租······她什么都没和我说，她为什么不和我说？因为我是个没用的坏妈妈么？是因为我没用，保护不了自己的女儿，她才不肯到我梦里来见我一面！” 郑霞哭得撕心裂肺，“她这么乖，这么听话，她死的时候，我还埋怨她，为什么要掺和到那些危险的事情里去，你们知道我看见房租账单和那支【基因改善药剂】的时候，我什么感觉！我宁可死的是我！” “情何以堪！你们让我怎么面对我女儿！她甚至没有尸体！他们只告诉我元元死了，为什么死的，死在哪里，尸体又在哪里！我什么都不知道！” 郑霞跪在地上，开始往自己脸上扇巴掌，“求求你，老板，老大，领导，收了我，我把我所有的钱都给你们，只求你们让我复仇！” 祈苍又叹了口气，“复仇？你知道是谁杀了你的女儿？” 郑霞猛地抬起头，瞳孔猩红，眼中全都是恨到极致的漆墨绝望，她的声音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嘶哑的如同含了砂砾，“还用问么，那天晚上防暴队闯进了我家，虽然他们没找到元元，但元元的死和他们一定有关系！” 她的面部肌肉紧绷，“收了我，我不会让你们失望！我一定，一定要向公司复仇！杀一个不亏，杀两个回本！你们可以在我身上做各种实验，我全都不在乎！只要给我力量！让我向公司复仇！” 她的眼神炽烈如烧红的炭，洛栖记忆里温和的眼神也因为眼底的恨意而显出几分骇人的色彩。 祈苍看着她，微笑着对她伸出了手，“好，欢迎加入独立军。” 第227章 祝你成功 “你不该在这里，这里不适合你，回去······阿姨。” 四下无人的时候，洛栖接近了穿好纯白实验服，准备进入人体实验室的郑霞。 郑霞的脸上泛着奇怪的红色光晕，她仿佛正在为某种伟大的事业而奋斗，为此，她已奉献她全部的身心和血肉，一蓬干枯易燃的枯草被投进了烧得血红的炉灶，除了粉身碎骨，别无出路。 郑霞抬头，看着洛栖，似乎没听明白她在说什么，只是高兴地拉着洛栖的胳膊，指了指实验室，“进去以后，我是不是就和现在完全不同了？听出来的人说，在里面可能会产生幻觉，会看见心心念念却总是看不见的东西，你说，我能不能看见我家元元？” 郑霞伸手把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捋平整，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元元肯定很好看，不知道再见她的时候，她会不会哭······” 洛栖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眼睛里那些曾经有些柔软的光慢慢变得黯淡，她从郑霞的钳制中抽出了自己的手，摸了摸她头上的碎发，“你说得对，我们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没有人愿意停下脚步。” 洛栖从未如此温柔地和谁说过话，可她的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每一丝肌肉和皮肤都和铁焊似地牢牢收在原地，没有任何松弛。 “郑霞女士，祝你成功，也祝我成功。” “当你面临死亡的时候，我发誓，你不会太痛。” 最后一句话，是洛栖凑到已经有些神色痴迷的郑霞耳边说的。 通过实验，获得异能，丧失自我，但的确给公司造成了损失，结果还是被洛栖杀死，这就是郑霞的未来。 洛栖和郑霞都很满意这个未来。 没人准备更改。 ------------------------------------- 加入独立军之后，祈苍给洛栖布置的任务就是尽量找到潜伏在组织内部的那个灵魂转换异能者，为此，祈苍特地允准洛栖在独立军集会的时候在旁观察。 不过洛栖可没准备就这样做独立军的枪，她趁着独立军集会的时候，一个人偷偷溜了出来。 今天已经是赛博世界5月31日，五月的最后一天，也是之前独立军袭击太古塔的日子。 今天这个时间，被洛栖占据身体的伊拉拉应该刚刚走出家门。 再过几个小时，太古塔被人攻破，一个珍贵的实验品在12号实验室中被人抢走，公司的人没来得及阻拦这个强大的异能者。 在公司十二号实验室里那惊鸿一瞥，洛栖就知道，5月3日会袭击太古塔太古公司的人，是自己。 找到一个没有被监控覆盖的角落阴影里，淡蓝色的光圈出现在洛栖身前，她带上兜帽，心念一动，帽子之下她的头发全都消失不见，她变成了一个光头。 毕竟现在这具身体的基因序列来自于她自己和鲸鱼七月，如果不小心掉了根头发什么的，被太古公司的人捡到，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为了以防万一，洛栖甚至把自己的眉毛和睫毛都变没了，她现在脸上光秃秃的，一根汗毛都看不见。 虽然没照镜子，但看上去应该很像个标准的大反派。 瞬息之间，洛栖就通过空间转移的异能来到了太古塔附近的一幢大楼上。 她站在大楼最上方，透明异能开启，一缕风穿过了她的身体，从高高的建筑顶楼吹向了太古塔生活区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中。 街道上响起一阵引擎的轰鸣，发动机的巨大声浪由远及近，一个穿着纯黑骑手服和哑光头盔的女骑手驾驭着一辆巨大的摩托穿过人群，到达了太古塔下面的停车区。 她的体型和这头纯黑的巨兽根本无法相提并论，跨坐在摩托车上的时候却并不觉得不协调，她的身躯微微弯下，宛如被拉到极致的弓弦，弧度精致，气韵凛冽而锋利。 洛栖看着她摘下头盔，在太古塔门口微微一顿之后，顺利进入了太古塔内部。 她站在高处，看着一切事情按照原有的轨迹发生，感觉自己像一只盘旋在新鲜尸体上的乌鸦或者秃鹫，随时准备狠狠俯冲下去，在尸体上咬下一大块最新鲜最鲜嫩的血肉，然后扬长而去。 洛栖从衣服侧兜里掏出了一把已经拆封的糖果，全部塞进了嘴里，‘咔嚓咔嚓’，糖果在唇齿咬合间碎成粉末，就着丰富的唾液穿过喉咙滑进了胃里，慢慢融化，洛栖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血糖一点点变高。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的时候，青色阳光已经冉冉升起，洛栖背对着太阳，对着高耸的太古塔伸出了手掌，可惜她这时候还在用透明异能，不然阳光照在她的背后，她的影子会像神明投下的阴影一样降临太古塔。 s级【虚影操控】异能被操控到极致，太阳在太古塔身下造出的阴影成了洛栖最有利的武器，她感受着异能一点点抽离自己身体里的力量，筋脉里慢慢传来一种熟悉的抽痛，这样的疼痛就和生长期的时候，一个人躺在床上，半夜突然被痛醒的生长痛一样，不算很痛，但很煎熬。 感受到太古塔之下的阴影在浅浅回应自己的召唤之后，洛栖张开双臂，感受着从自己身体里呼啸而过的狂风，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会儿，随即从建筑顶楼飞跃而下！ 心口到指尖都酥酥麻麻，狂风之中，洛栖的衣服被吹得猎猎作响，十几秒后，坚实的地面已经近在眼前，这时候如果还不能刹住过快的速度，她或许就会‘啪——’地一下拍在地上，和一个烂番茄一样砸出浓郁的汁水，流淌一地。 但洛栖还是没有减缓下降的速度。 在她即将砸在地上的时候，地面忽然张开了一个巨大的洞口，洞口里是密密麻麻的黑色触手，看见洛栖即将坠落的时候，这些黑色触手张开了泛着土腥气的细细密密的獠牙，似乎是在对洛栖展示自己的力量。 洛栖头也不回地掉进了这个黑漆漆的洞穴。 这个洞穴也伸出了无数黑色触手，拥抱住了她。 第228章 大锅从天而降 黑色阴影组成的巨大蠕虫从地底破土而出，直接顶穿了太古塔中的层层防护，钻破了十二号实验室的地面。 趁着地动山摇的时候，洛栖脚踩蠕虫，突破地面，救到了已经迷迷糊糊的唐水龙。 在唐水龙的记忆里，他是个个子很高大的华国蒙市壮汉，可把他抱起来的时候，才发现他的这具新身体身形依然高大，但瘦骨嶙峋，也不知道遭受了多少折磨，洛栖看见他的脖子上都有细细密密的被电击过的痕迹。 抱着唐水龙准备离开的时候，洛栖看见不远处的角落，一道炽热的视线，心下一动，她看向了那个方向，看见了一个实验员，摘掉口罩，正呆呆看着自己。 啧，有点傻。 洛栖不咸不淡地评价着过去的自己。 没有和她打招呼，只是给了她一个眼神，然后就带着唐水龙离开了。 “走开！走开！呜呜呜妈妈！” 在离开的时候，怀里的唐水龙似乎也感受到了周遭环境越来越危险，不安地挣扎了起来。 洛栖嫌弃地把他往前推了推，让他不要黏着自己。 “呜呜呜，妈！” 神志不清醒的唐水龙哀嚎一声，更加拼命往洛栖怀里钻，还用她温热的衣服蹭了蹭自己的脸，喃喃说道，“妈，好想你啊······” 洛栖顿了顿，也就没有阻止他的亲近。 太古塔屏蔽场即将开启的时候，洛栖打开一个淡蓝色的空间隧道，带着唐水龙远离了这个地方。 太古公司所有追逐而来的士兵都扑了个空。 无人机徒劳无功地在洛栖消失的地方盘旋，却再也没找到自己追击的敌人。 救出唐水龙之后，洛栖需要找个能信任的人，让那个人对唐水龙进行救治。 连续多次使用空间转移的异能之后，洛栖出现在了一片不算破旧的居民楼里，敲了敲一扇钢制的门。 这时候的洛栖带上兜帽，用一个猩红的鬼面具遮掩住了自己的面容。 房门打开，晚晚睡眼惺忪，打了个哈欠，上下打量着不请自来的洛栖，“什么事？” 装的。 洛栖冷冷判断，这个晚晚看上去很放松，但她没有露在自己面前的手上有一支已经上了膛的枪，房间里除了玩玩之外，还有一个人的呼吸，呼吸很慢，但和睡觉的频率不同，应该也处在警戒的状态。 洛栖把唐水龙散乱的头发拨开，露出了他惨白的脸，“他需要医生。” 晚晚蹙眉，“管我什么事？” 依然没有放松警惕的样子。 “唐水龙，他是华国蒙市人，20岁，大学生，等他醒了你可以问他身份证，还可以追问他祖宗十八代。” 仅这一句话，晚晚就知道洛栖的意思了。 华国，蒙市，这都是赛博世界没有的地方，还有大学生，赛博世界根本没有这种学位，他们有通讯号，也有户籍信息，但他们可没有身份证号。 这个神秘的陌生人的意思很明显，这个唐水龙是华国人。 晚晚的呼吸微微一顿，却并没有流露出放松了的神色，也没有他乡遇故知的开心，反而还是紧紧把着房门，“你什么意思？什么华国，什么蒙市，我不知道。” 洛栖叹了口气，“我时间很紧，没空和你解释这些，但这个唐水龙的确来自于现实世界，他不是赛博人，我刚从公司那边把他带出来，等他醒了，你可以自己问他。” 洛栖把怀里的唐水龙从晚晚身前的缝隙里塞了进去，看晚晚还是一脸的不放心，想了想，还是对了对口号，“富强，民主？” “爱你孤身走暗巷？” “奇变偶不变？” 这些问题几乎和当时她把白鸽带走然后审问白鸽的时候一模一样。 看着晚晚的眼神明显有了变化，洛栖欣慰地用力推开了她的房门，把唐水龙丢了进去。 然后转身就走。 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去完成。 乌海城废弃的建筑工地之下，是密密麻麻的各种地下通道，独立军的人们和老鼠一样在这些通道中穿梭，在这样的地形中，独立军现任首领祈苍的异能可以发挥到极致，就算是公司派遣大量无人机来这里扫描观察，也没办法通过工地建筑上那一片黑雾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 这是独立军的老巢。 “关于那个异能者，我有消息了，带我去见祈苍。” 只是这一句话，洛栖就被引到了工地深处，在一个纯黑的会议室里，见到了在这里处理独立军内部事务的祈苍。 “怎么了？” 祈苍的态度很温和，心情大约很不错，脸上还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容。 但很可惜，他估计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会议室里现在就只有祈苍一个人，门外是正在抽烟的洪热。 洛栖坐在了祈苍身边，【真实之眼】看见了祈苍身上的异能，s级的阴影操控异能。 这个时候，洛栖刚刚用和祈苍相似的阴影系异能，在太古塔大闹了一场，看祈苍这幅样子，应该还没有得到这个消息，他还不知道自己替洛栖背了一口大锅，太古公司异常震怒，召集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力求杀死祈苍。 “那个灵魂转换的异能者，他的灵魂在各个肉体之间跳跃穿梭，但我想，这些灵魂转换不会没有条件和代价，下一次遇到这个异能者的时候，应该尽量弄清楚每次灵魂转换他会付出什么代价，然后尽量给他创造一个环境，让他尽可能地多次转换灵魂，付出那不可挽回的代价。” “那个异能者一定也有自己的肉体，想要杀死他，就必须找到他的肉体，然后进行摧毁。” 洛栖开始有理有据地瞎编。 “创造环境，让他付出代价？“ 祈苍眉头紧蹙，“他每次转换灵魂之后，原有的那个人的意识都不知道去了哪里，只要他离开了，这具肉体立马就会死亡，你这个办法，太伤身了。” “我们独立军为自由而战，战士们不该牺牲在这种地方。” 洛栖点点头，表示理解，“那就只能想办法找到这个异能者本人的肉体了，我估计这种异能者在公司也算是高级别，公司一定会妥善保护他的身体，我们很难突破。” 第229章 背刺祈苍 祈苍笑了笑，洛栖在仅有数米的距离，看到了一双凝墨的眼睛。 祈苍站了起来，负手而立，看着会议室里屏幕上巨大的风景照，转过身看着洛栖，那一双眸乍一看若春光湖色，但湖面却是漆静而冷淡，望入那一双眼眸只令人感觉坚定而强大。 “我们做的哪件事是容易的？” “独立军，从不畏惧困难。” 如果不是马上就要对这家伙动手，洛栖还真想给他鼓鼓掌，夸奖一下独立军百折不挠的优良品质，感慨一下自己加入独立军的明智，再表达一下自己对祈苍的崇拜无以复加，以后一定为独立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如果是一个普通人，大概真的会被这家伙折服，从而更加坚定团结在祈苍身边，成为独立军的一份子？ 洛栖耸耸肩，从兜里掏出一颗糖，递给祈苍，“吃糖么？” 祈苍摇摇头，这阿佳妮果然还是个孩子，这么喜欢吃糖。 看着洛栖从衣兜里掏出一大把糖，眼睛看都不看地塞进嘴里，大颗大颗地嚼碎，他忍不住问，“这么多糖，你不怕得糖尿病么？” 洛栖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换个人工胰岛不就行了？” 糖尿病是胰岛出现了调节障碍，赛博世界，胰岛当然也可以换成人工材料，更何况洛栖这具身体本身就是仿生人，她现在身体里的胰岛原本就是人工的，只要有钱，不怕坏，也不怕扔。 祈苍：“这么多口味一起吃，你尝得出味道么？” 洛栖笑了笑，“甜就行了，味道无所谓的。” 她换了个话题，“我们在公司那边有间谍的话，不如让那人搜寻一下，公司会把重要机密的人物，或者东西藏在什么地方，一个个摸过去，总能遇到。你现在有想法么？” 祈苍摇了摇头，“这些地方我们早有关注，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肯定在太古塔内部，但具体地址，我们就无从得知了。” 两个人正在交流的时候，门外的洪热突然冲了进来，“老大！” 祈苍蹙了蹙眉，“怎么了，别激动，慢慢说。” 洪热都激动地结巴了，“你看，你看！公司·····公司被人炸了！” 觉得自己大概率是说不清楚这件事了，洪热赶紧把自己光脑上的画面投射到会议室的光脑大屏上。 太古塔附近无数无人机和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飞，似乎在寻找什么，但什么都没找到，不远处太古塔之下，可以清晰地看见太古塔中冒出了爆炸过的黑烟。 “什么人做的有消息么？” 祈苍迅速打开了自己的光脑，手指飞快在上面敲击，应该是在回复谁的消息。 “不管是谁，好啊！” 洪热面色涨红，高兴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管是谁，只要他干公司，我们都可以去帮帮场子！只是不知道这人能不能从公司的包围下安全逃脱，老大，不如我去现场看看？” 祈苍头也不抬地摆了摆手，“去去，别太冲动，帮不上就赶紧回来，别伤着自己！” 洪热‘噌’地一下就冲了出去。 带起一阵风，缓缓关上了会议室的房门。 祈苍这时候还在聚精会神地看着手中光脑上的消息，这时候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听见了极其轻微的金属碰撞声，多年来游走在危机边缘的神经猛然绷成一条直线，他的双肩猛然一震，忽然全身肌肉暴起，雄浑的力量在身躯表面和肌肉之间流动，他下意识发动了异能，手中延伸出一条纯黑的触手，触手顷刻之间就变成了一面盾牌，密不透风地挡在了祈苍面前。 他的反应已经达到了极致，只是一声小小的轻响，他立即准确地判断出那金属碰撞的声音是撞针敲在子弹的底火上。 就在盾牌竖起的一瞬间，会议室里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枪声，铺天盖地的弹幕从祈苍正前方扑来，无数子弹打在及时竖起的阴影盾牌上，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那些飞奔而来的子弹被阴影吞噬。 是阿佳妮么？ 阿佳妮为什么要动手？ 祈苍脑子里不断闪过一些念头，他手下动作不停，操作着手上的阴影盾牌越变越大，直到把他整个人都挡在，他一手持盾，另一只手操纵阴影，试图从地底召唤出更强大，更好用的蠕虫阴影，不管是谁发动的攻击，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后招，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离开这个密闭的环境，等离开之后，有的是机会和手段干掉这个叛徒。 虽然现在挡住了来自前方的第一波攻击，自己身上也没有受什么伤，但祈苍脑袋清楚，知道今天敌人有备而来，在这个小会议室里，他才是身处劣势的那个，等他离开这个地方，光是外面的独立军余部就够这人喝一壶的了。 得先离开。 祈苍的手指勾了勾，心念一动，心满意足地召唤出了数条地下蠕虫阴影。 只要三秒，三秒之后，这些阴影就会破土而出，带他离开这个地方。 只要三秒！ 可祈苍脸上的神情越来越沉重，他发现他能够召唤出的阴影数量和规模正在慢慢变少，刚开始的时候还能召唤出三四条蠕虫阴影，可现在他几乎只能操控半条。 等到第二波攻击开始的时候，祈苍惊恐地发现自己能控制的阴影只剩下自己面前的这面盾牌。 而且这面看上去很是巨大的盾牌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怎么回事！异能失效了么！ 慢悠悠换弹的声音从盾牌背后传了过来，那人应该有两把枪，两把枪都再次装填好了子弹，祈苍屏住了呼吸，手中亮起，他的手指摁向了那个红色的按钮，只要按下这个按钮，独立军总部就会暂时关闭，内部红色警报响起，所有人都会知道总部敌袭，他早就立下的遗嘱会即可生效，独立军还能存活。 可当他的手指在光脑上操作的时候，光脑屏幕闪了闪，随即陷入了一片雪花，再也无法操作。 该死！该死！该死! 什么时候坏都可以，偏偏这个时候！偏偏这个时候！ 枪声响起，盾牌已经和太阳下的雪糕一样融化，露出了祈苍有些惨白的脸。 遮蔽视线的盾牌之后，是举着两把枪对准了祈苍额头的洛栖。 第230章 我需要帮助 该死！ 洛栖扣下扳机，祈苍失去意识前最后的意识就是在重复这两个字。 子弹擦着祈苍的脑门打进了背后的会议室大屏幕上，洛栖没有杀他，只是一枪打在了他的腹部，另一枪打断了祈苍的大腿骨。 鲜血慢慢从祈苍的身体里和潮水一样被推了出来。 祈苍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但还有呼吸。 毕竟他不该死在这里，他该死在太古监狱，将异能送给未来的洛栖之后。 这是洛栖给自己留的礼物。 祈苍直到晕倒在地都没有发出一声惨叫和哀鸣，洛栖已经封闭了房间里所有的声音，在他失去意识的身体旁，洛栖坐回原来的位置，打开了祈苍自己的光脑。 在她手里，光脑已经恢复了正常，洛栖的手指抚摸着祈苍随身光脑的接入端口，意识跟着异能变成数据流，顺着手指的方向流进了光脑中。 她以祈苍的名义发布警戒，召令所有独立军基地的人现在立马离开，还给太古公司那边匿名发了条消息，主动暴露太古公司的位置，以及祈苍本人的位置，还有祈苍已经身受重伤的消息。 这些消息是之前围剿祈苍的时候，战锤—昆廷说的，那时候洛栖还疑惑过，难道太古公司对独立军的渗透已经到达了如指掌的境地了么？如果真的已经到这种程度，之前为什么不即刻绞杀？ 现在她知道了，这个所谓的间谍，二五仔，就是她自己。 消息放出去之后，没过多久，太古公司那边就会派人来围剿独立军大本营，但此时独立军的人正在紧锣密鼓地撤退，到了晚上，祈苍和昆廷还有一场大战。 洛栖手上凝结出一条纯黑的触手鞭子，一鞭子打在了没有任何动静的祈苍身上，他毫无反应。 糟糕，之前好像太用力了，按照祈苍现在这个状况，别说晚上起来和昆廷打架了，搞不好过几个小时就会血干而死。 想了想，洛栖蹲下来，从随身包里掏出了一针药剂，淡蓝色的液体微微晃荡，这是一针微量肾上腺素，还有一定的快速治愈成分，洛栖本来是给唐水龙准备的，怕那家伙死在半路，没想到唐水龙的精神是很糟糕，但肉体上还行，不需要注射肾上腺素。 就给祈苍留了下来。 洛栖再次拿出祈苍的光脑，发布了一条召令：杀他的人是公司灵魂转换的异能者，对祈苍进行无耻偷袭，大志未成，知道了伊甸园的秘密，今天开始，能灭伊甸园者，就是独立军新的首领。 一般人根本不知道伊甸园是什么地方。 eva在网络上把这个世外桃源保护得很好，可惜，洛栖刚刚还在伊甸园里接受生殖检查，此时此刻两个世界，恐怕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伊甸园的存在。 她会带人去伊甸园，她会成为独立军新的首领。 等了一会儿，外面已经传来了轰隆隆的声响，看来是公司的第一波攻击已经到了。 洛栖把整管微量肾上腺素推进了祈苍的身体里，感受到他的心跳逐渐加速之后，打开淡蓝色光圈的空间穿梭门，离开了案发现场。 长腿一迈，她再次出现在了晚晚家门口。 开门的人依然是晚晚。 这次她把洛栖请了进去，“刚刚给他叫了个医生上门检查，注射了药剂和镇定剂，现在已经睡着了。” 房间不大，床上躺着的就是刚刚被救出来的唐水龙，床边坐着一个白头发的女孩儿，看见洛栖进来的时候也站了起来，眼神警惕地看着洛栖。 房门关上。 洛栖环视着房间里的三个人，“华国异常事务调查局？” 开门见山。 晚晚站到白头发女孩儿面前，“阿佳妮？” 洛栖脸上还带着猩红的鬼面具，点了点头，在房间里坐了下来。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不会是我们知道的那个人。”晚晚对洛栖伸出了一只手，“华国，魏来。” 另一个白头发的女孩儿也伸出了手，“华国，白鸽。” 洛栖和她们两个人的手微微碰了碰，一触即分，“华国，阿佳妮。” 不是真名。 但魏来和白鸽也没说什么，她们拉了两条凳子，和洛栖凑在一起。 “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魏来能明显感觉到洛栖在这个陌生世界的如鱼得水。 “对我的事情可以不用那么好奇，”洛栖摆了摆手，“现在时间紧迫，二位，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魏来和白鸽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说，“你说。” “公司那边已经注意到了蔚蓝onle反登陆的情况，唐水龙就是二号实验品，他们试图弄清楚我们那个世界的人到底是怎么反登陆到这个世界的，把我们这些反登陆的人视作异端，一旦被发现就会被公司捕捉，进行解剖和实验，在药物和异能的作用下，任何人在他们面前都无法保留任何秘密。” “我需要能够建立精神壁垒的异能者，我还需要一支队伍，也不能说是我需要，应该说我们需要，把在这个世界零散的人组织起来，进行训练，不让公司发现我们的破绽，还需要获得异能，尽量自保。” “如果还是单打独斗，很容易就被eva发现异常，继而被公司抓捕。” “现实世界里，我也需要你们的帮助，蔚蓝onle网页需要大规模进行传播，我需要足量的登录者，我有办法知道这些登录网页的人的真实身份，找到他们身上的异常，可人数太多了，我一个人无法处理，我可以为你们提供所谓的玩家们的名单，具体处理就需要你们的帮助了。” “我的建议是直接绞杀，这些玩家在登录的时候，就已经杀死了现实世界的肉体本尊，占据了他们的身体，在我们的现实世界为所欲为，越是强大的玩家，杀的人越多，对他们，千万不能手下留情，一旦留下破绽，让他们逃回赛博世界，把消息上报太古公司高层，我们就失去了好不容易才有的先机。” “这些事情不是我一个人能做到的，二位，我知道你们官方的身份，请你们把我的需求带回去，我，我们，都需要帮助。” 第231章 如果是勇者辛美尔的话 白鸽下意识看向了魏来，魏来却只是看着洛栖的红色鬼面具，“你所有要求，我都可以上报，尽量满足，你现在还需要什么帮助么？” 洛栖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为此行的顺利略感诧异，没有问自己的真实身份，也没有该有的谨慎，甚至没有要求看自己的脸一眼，这个魏来好像很笃定自己的善意，没什么追问就答应了她的这么多的要求。 和聪明人合作就是愉快。 洛栖笑了笑，“今天晚上，独立军暴动，祈苍必死无疑，我需要你们动用你们在这个世界所有的资源站在我背后，支持我，毁灭伊甸园，成为独立军新的首领。” “好。” 魏来马上回答，“你有光脑么？我可以把我这里所有的钱都转给你，什么时候开始行动？我这里的通讯列表里的朋友我现在就可以去联系。” 看她态度坚决，边上的白鸽也举起了手，“我也可以。” 洛栖笑着说，“我不需要光脑，你们筹集的物资你们自己留着就可以，我们大约有一周左右的时间筹集物资，等下次登录的时候，我们一起去伊甸园。” 魏来慎重地点了点头。 洛栖摇了摇头，“你们还没问我伊甸园在哪里。” 魏来抬起脸，“不管是哪里，这个地方很关键，对么？” 她看着洛栖，也笑了起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我还是懂的，我相信你是站在我们人类这边的，这就够了。” 痛快。 洛栖离开的时候，问了一句，她们有没有听见唐水龙说什么话。 白鸽呼出一口气，“这家伙是个死阿宅啊，之前清醒的时候，我们问了他基本信息，在他的记忆里，他什么秘密都没有说，虽然他也不知道什么机密，问他为什么被这样对待还能保持秘密，他只是说······” “如果是勇者辛美尔的话，他也会这么做的。” 洛栖皱了皱眉，勇者辛美尔？ 没听说过，但看这家伙的反应，应该也是某个动漫人物。 真的有人可以从动漫人物的引导下汲取力量，改变自己的人生啊。 如果是勇者辛美尔的话，他也会这么做的。 ------------------------------------- “我从来没想过，太空农场里面，还会有这样的一个地方。” 宇宙茫茫无边的黑暗中，无数架飞船悬停在太空农场上空，关闭所有灯光，屏蔽所有信号，静静注视着正下方绿阴森森的太空农场。 “我们吃的那些菜和食物，就是来自于这里？” 洪热蹙紧眉头，面对着太空农场的表情凝重，“你又是怎么知道伊甸园的？” 洛栖就站在他的身边，此刻的洛栖为了隐蔽自己身上的异能，在仿生人的身上进行了大幅度的改造和提升。 她的右手手手掌上有弹道协同处理器，可以帮助她手臂上伸出的枪支和炮筒进行精确的瞄准，最大程度提高射击的命中率，在眼角膜上具体显示枪械信息，剩余子弹之类的资料。 这是纯正的军方科技。 在她两只手的掌心，各有一个小型的炮口，炮口上还有自毁系统，一旦到最危急的时候，这些自毁系统会瞬间摧毁整个仿生人。 这些装置都是为了遮掩洛栖自身带着的【枪械自由】异能，让他们觉得洛栖随时随地能够伸出来的枪炮都是后来装配上去的，和异能无关。 手臂上有内置的外部镜头干扰器，有了这个干扰器，任何监控摄像头拍出来洛栖的身形都是模糊的，连身高都很模糊，市面上这种干扰器的作用微乎其微，但加上洛栖自身带着的d级异能【电磁干扰】就不同了，除非是经过特殊材料包装的摄像头，否则现在在任何摄像头中，都无法看见洛栖的身影。 至于眼睛的颜色，洛栖特地给自己装了一双紫色的义眼，当【蛊惑之眼】发动的时候，那些浓郁的紫色会被认为是义眼自带的颜色，就算有人看见洛栖紫色的眼睛，也不会觉得她发动了异能。 “在灵魂迁移到别的肉体上的时候，我看见那个人的光脑里有伊甸园的资料，然后就像你们看见的那样。” 洛栖对着躺在太空中的伊甸园遥遥一指，“公司垄断地面上所有的作物，除了拿钱，最大的秘密就是他们在伊甸园里的人体实验，这里面的人是没有基因病的，可谁能进入伊甸园呢？” “肯定不是我们，该死，太古公司一直背着我们过着这种好日子么！” 魏来向前一步，很是愤恨的样子，一拳砸在了玻璃窗上，“我们在地上饱受基因病的困扰，每个人都因为严重的基因病生不如死，他们有克服基因病的办法却藏着掖着，不让我们知道！丧心病狂！” 洛栖抱着胳膊，“祈苍的打算是对的，只要我们破坏伊甸园，把里面的秘密公之于众，让人民彻底认清太古公司的丑恶嘴脸，让自由的闪光照耀全体人类，这才是独立军存在的意义。” “自由万岁。” 魏来低下头，右手抚上了左胸，“自由万岁。” 洪热也低下了头，“自由万岁。” 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一架鸟型飞行器打破防护罩，闯入了伊甸园，从里面带出了几个人，然后迅速离开，伊甸园附近无数飞行器和飞船都腾空而起，追着那架小小的鸟型飞行器而去。 伊甸园附近的守备力量一时中空。 洛栖发出了出发的信号，在她身后，数十架形态各异的飞船跟着她们这艘飞船鱼贯如下，所有飞船都关掉了灯光和声音，静默地在太空中滑行。 那只鸟型飞船很快就爆炸了，一个男人抱着一个短头发的女人从鸟型飞行器中离开，主动进入了其他公司制式飞船的包围。 看着所有飞船慢慢回来之后，洛栖这边所有飞船将自己的主炮口都对准了高高悬挂在伊甸园上空的月亮。 这当然不是真的月亮，而是人造月亮。 所有炮口对准月亮，万炮齐发。 砰—— 月亮坠落。 直直砸向了下方的伊甸园。 此刻无需指引，所有飞船炮弹上膛，鬼魅一般，从月亮砸出的洞口鱼贯而入。 第232章 ％ “尊敬的公民们，今晚，我站在你们的面前，向全世界宣告我们的存在。” “不久之前，我们对太空农场采取了精准的轰炸行动，本次行动原本的目的是获取太空农场足量的资源，在物价飞升的今天，公司依然牢牢把持着粮食和蔬菜，我们普通人在地面没日没夜地工作，却依然得不到足够的食物，为了解决粮食危机，我们发动了对太空农场的袭击。” “我们的行动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这也是已故的独立军首领祈苍的愿望，我们尽可能保证本次攻击的准确性，以最小化对无辜者的伤害，所有行动只针对太古公司，我们无意伤害平民，但战争是残酷的，在此，我向所有因我们行动而受到伤害的平民表示最深切的同情和最诚挚的慰问。” “在本次攻击中，我们将向社会大众展示本次攻击的最大成功。” 屏幕上出现了一张伊甸园的照片，一次闪过的是伊甸园中的少男少女和伊甸园鸟巢的照片，经过电子处理加密的声音详细介绍伊甸园的作用，也展示了伊甸园中的人的身体检验报告，表明公司已经掌握了改变基因病的技术，但这种技术只对有钱有势的人开放，公司已经暗暗放弃了普通老百姓。 可他们依然像蚂蟥一样趴在人民身上榨取血肉和汗水。 屏幕上，红色鬼面具的人自称阿佳妮，是独立军新的首领，她将带领所有独立军成员，带领普通百姓走向光明和自由，和公司抗争到底。 “所以，我们手上现在没有任何和这个阿佳妮有关的资料？” 穿着衬衫的男人嘴边叼着烟，苍白的脖颈，苍白的脸，唯独嘴上殷红，吞云吐雾间能看到他洁白的牙齿。 “eva，你不行啊！” 男人坐在空旷无人的巨大会议室里，面前是一面顶天立地的电子屏幕，屏幕上播放着一个视频，正好暂停在红色鬼面上。 “你潜入独立军这么多次，不还是连祈苍的边都没摸到，现在祈苍死了，独立军换了个首领，你不也没听说过这个阿佳妮？” eva的语调依然是没有任何起伏的温柔女声，但说出来的话却满是嘲讽。 “隼，按照法规，你该受到惩戒。” 一个机器人端着一个餐盘走了进来，把餐盘放在隼的面前。 隼冷嗤一声，把烟蒂摁在机器人的铁头上，直接用手抓起餐盘上红色的鱼肉，他的吃相很糟糕，活像个野人，但让边上的人看了横生食欲，汁水和肉块混合的口感又鲜又嫩，混合醇厚的脂肪，丰腴得简直可以在牙尖上弹起来，紧实堆叠的肉质富有层次，能用舌尖一下抵开。 隼满足地哼了一声。 “说得好听，我也很累的好不好，我又不是你，不用睡觉，不用休息。” 隼拿起餐盘上的酱汁，全都浇淋到红白相间的鱼肉上，“这个人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没有出生记录，没有就诊记录，甚至没有申请过【基因改善药剂】，从户籍上来看，这就是个典型的黑户。” eva：“就算是黑户，也不该完全没有存在的痕迹，根据现有资料，她直接就出现在了独立军，祈苍身边，祈苍还对她寄托了巨大的信任，即便是在生命最后时刻，祈苍也没有透露和她有关的情报。” 隼拿起餐布，擦干净了嘴角的肉汁和酱汁，“她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几率应该很高？” eva在屏幕上打出了一个数字：8223。 隼微微挑眉，很高，但居然还有别的可能性么？ eva还有另一个猜测，“之所不不是100，就是因为还有一种可能性，她来自于骸骨之海，在黑墙之外，那些怪物有了新的渗透方式，但根据这个人展现出来的素质来看，她一定经过专业化的训练，这些训练应该不是骸骨之海那些野蛮怪物可以达到的水平。” “好，”隼靠在了椅背上，把擦过嘴的餐布往桌子上一扔，“你在游戏里给我准备了什么样的账号？” 电子屏幕上一阵数据闪过，eva解释，“蔚蓝onle游戏上线之后，第一批投放了3000个玩家，现在还剩下2186个玩家依然活跃在游戏里，造成这么高折损率的其中一个原因是404号玩家【青山】的击杀。” eva放出了红名玩家青山的击杀记录，一眼扫过去，这个代号青山的家伙已经杀了几百个玩家，名字红得发邪。 “这些被青山杀死的人，回到现实之中没有什么异常，在下线之后立刻就死亡了，和那些出现异常的玩家情况不同。” eva放出了两张大头照，一张是一个寸头的男人，另一个男人，赫然就是唐水龙。 “这两个人，原本都是我们世界里正常的居民，参加游戏之后，不知道为什么被剥夺了自己的身体，来自异世的灵魂占据了他们的身体。” “这个阿佳妮，有8223的概率也是这样的情况。” “如果可以捕获她，她将成为我们的三号实验对象。” “而且她身上的价值一定远超一号和二号，是很珍贵的样本。” “她第一次出现的地方，是乌海城，结合乌海城之前的数据，我找到了一个异常的样本。” 屏幕上出现了一张女孩子的照片，这个女孩子有着浓重的黑眼圈，左眼是一只蔚蓝色的义眼，右眼眼神有些无神，像是有人把她强行摁在椅子上坐下来，拍了张照片。 如果洛栖在这个会议室里，那她一眼就能认出来，这是郑元洁的照片。 eva继续说，“这个人的名字叫做郑元洁，出生的时候就带着二级基因病，到十四岁的时候，基因病升为三级，符合蔚蓝onle的玩家要求，给她发放了账号，是游戏里华国稠城的一个学生，这个账号申请了【神经加强药剂】，觉醒了异能，但醒来之后，她并没有按照要求提交游戏里的数据，也没有来公司兑换【基因改善药剂】。” “这很异常。” 第233章 隼の调查（一） eva放出了郑元洁家里家用机器人的图片，“在她下线之前，在他们家服役五年的家用机器人从来没有自己的名字，可就在她平安下线的那一晚，她给自己家的家用机器人取了个名字，【并夕夕】，这不符合郑元洁本人的行为模式。” “一天之后，郑元洁家里的家用机器人数据被全部抹杀。” “郑元洁在自己家里用一个新的户籍信息，再次尝试注册登录蔚蓝onle，她没有预料到注册蔚蓝onle除了户籍信息之外，还要核验登录地址，我们决不允许一个地址有两个人同时登陆蔚蓝onle，她的目的就此曝光，我们第一时间派出了防暴队进行搜查。” “一旦抓住，不管是假造户籍信息，还是来自异世界的事情，她都无法隐瞒。” “可惜，在我们抓住她之前，她就已经死了。” “死在下水道红外激光矩阵里，被切成了很多块，难以复原。” eva放出了郑元洁身体被红色激光切割成无数碎块的，血肉模糊的场景，“阿佳妮第一次出现的地方就是乌海城，我们暂时无法了解这个阿佳妮和郑元洁有什么关联，但这两个人完全没有关联的概率只有132。” “给你分配的账号和郑元洁当初登录的地址一样，都在华国稠城，你的任务就是调查郑元洁登录游戏之后，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情，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毕竟在系统统计中，除了青山那边，华国玩家死亡率最高的地方，一个是华国宁城，一个是华国的十三江市。稠城似乎没出现什么异常。” 隼点了点头，“这个账号之前有人在做的？你把账号分配给我，那个人怎么办？” eva一定知道，被隼转换过灵魂的人，那个人自己的灵魂会受到极大的损伤，甚至会灵魂消亡，转换地越久，自己的意识就越薄弱。 eva毫无感情波动的声音冷冷响起，“人类利益至高无上。” 隼笑了一下，“是啊，人类利益至高无上，为了人类利益而牺牲，是每个人应尽的本分是。” “你给我分配账号的信息多给我几份，我好好看看，对了，这个账号之前是叫什么名字？” eva把一张笑意盎然的青年照片投放在了大屏幕上。 隼吹了个口哨，“挺帅的一小伙子啊！不错不错，给我找的总算不是什么大姑娘老头子了。” 屏幕上的青年笑起来的时候，还有一颗小小的虎牙，秀致的眉目舒展，眼神直视着目标时，却有和英俊面容截然不同的犀利，像一把出鞘的利刃。 一只手轻轻抚过这张照片，拂去了照片上并不存在的尘埃。 边上有人调侃，“哟，陈川，又自恋了？照片已经够帅的了哈，局长都说你是我们的门面担当，把你的照片挂在大门口，还有啥不知足的！” 这张照片挂在了警察局荣誉墙的下面，和一大堆同样优秀的警察的照片挂在一起，笑得腼腆。 “这可是荣誉墙，和外面那个能一样么！” 陈川嘿嘿一笑，拿出一张餐巾纸，把正面荣誉墙上的照片都擦了一遍，着重擦了擦荣誉墙最上方一个名叫‘苏俱来’的警察的照片。 苏俱来，那是陈川的师傅。 陈川，或者说现在的隼，他看着照片墙上陈川青涩的脸，瞳孔中猝然凝结出一星奇异的光点。 eva这次实在是太靠谱了，给自己找到了一具这样好的身体，还有这么方便的身份，刑警队的警察，在这个世界，和赛博世界的防暴队职能差不多，但这个世界的警察受到的限制更多。 比如陈川身上这个荣誉，就是他冒着生命危险，救下了一个企图自杀的人。 赛博世界的防暴队才不会管这些事，死就死了，没什么值得阻止的。 在这具身体之前玩家的备忘录中，陈川这个人性格比较活泼，对没破的案子具有很强的好奇心，还有个随身的小笔记本，记录自己一些零碎的想法，下班了喜欢继续研究国内外知名案例。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怎么看，这都是个前途无量的好警察。 所以代替他也不算太难，好好工作，较真一些就对了。 值得注意的事陈川的师傅，苏俱来。 那是个有多年工作经验的老刑警，是陈川现在的搭档，日日夜夜相处，很有可能会不知不觉暴露自己的身份。 这个时间点，苏俱来应该还没来办公室。 隼大摇大摆进入了档案室，调出了金雨案的档案。 之前占据陈川身体的玩家没有申请【神经加强药剂】，他身上没有什么异能，但他提交了自己在蔚蓝onle的日常报告，eva加紧做成了神经漫游，在正式进入游戏之前，隼已经在陈川本人的神经漫游中畅游了好几天。 此时他不需要导航，也不需要别人提醒，就能顺利找到档案室。 金雨就是郑元洁登录蔚蓝onle时的身份，从给出的信息来看，陈川暴露的可能性都比金雨的高，她只是个学生，有什么难的？ 金雨属于稠中游泳队，稠中体育馆坍塌案爆发的时候，金雨大概还在里面锻炼，没来得及跑出来，直接就被突如其来的体育馆坍塌碎石压在了下面，现场人员拍下来的照片可以说是惨不忍睹。 从这里来看，没什么问题。 这个时候，找尸体也没用，金雨葬礼都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尸体早已火化，警察局这边的档案里也没有记载异常，只是说这个倒霉蛋死在了意外。 可是，不对。 金雨死的时候，还没到蔚蓝onle下线的时间，按照eva的说法，金雨，或者说郑元洁是在下线三四天之后才死的。 有意思的来了，废墟之下，挖出来的尸体的确是金雨的，可既然已经死了，活着下线，来到赛博世界的人，又是谁呢？ 隼翻看着金雨的资料，还是没看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想知道金雨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有必要弄清楚金雨最后见过的人到底是谁。 隼合上了资料，决定去金雨家里看看。 第234章 隼の调查（二） “警官，你终于相信我说的话了！” 金雨的母亲面色苍白，脸上还挂着泪痕，“我就说我们家金雨的死有蹊跷，他们都不信我！他们都觉得我疯了，警官，那是我亲生女儿，她是什么样的人，我能不知道么！我知道她死得冤！” 金雨母亲抹了把眼泪，“我家金雨，她根本不喜欢游泳，进那个游泳队也只是因为她被老师选上了而已，这傻瓜大概觉得进游泳队有面子，一直就没退出来，我想着游泳也算运动，对孩子身体有好处，就没拦她。” “没想到·····没想到这就出事了啊！” 金雨母亲嚎啕大哭，隼抽了张纸，递给她。 金雨本身不喜欢游泳，每次训练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不会很积极，更是从来没有出现过加班训练的情况，按照金雨的性格，她根本不会因为训练被压在体育馆下面。 金雨不喜欢游泳，占据她身体的郑元洁更是一个从小就体虚气弱的重度基因病患者，骤然得到这么一具健康的身体，享受还来不及，怎么会去参加这种剧烈运动。 “你知道金雨最后见过的人是谁么？” 金雨母亲摇了摇头，她一边擤鼻涕，一边侧着头，想了想，“如果是因为游泳出的事儿，那我们小雨最后见过的应该就是她们游泳队的队员，毕竟她们关系好。” “我倒真没想过这个问题，警官，她见过什么人，是不是和小雨到底是怎么死的有关系？” 从抽抽搭搭的金雨母亲那里拿到游泳队的照片之后，隼离开了金雨的家。 等他回到警察局的时候，警察局上上下下闹翻了天，一打听才知道昨天晚上关进来的一个学生，自称自己杀了人，拿了个威力巨大，来源不明的炸弹闯进了警察局，扬言要炸掉整个世界，看上去简直就是个疯子，可经过检查，他手上的炸弹的确是真的。 这是个怀抱炸弹的疯子。 把他关了起来，可今天早上去看的时候，才发现这家伙昨天晚上就死了。 “那死相，太恐怖了。” 边上的同事悄声和隼说，“我干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种····死法。” 同事嘶了一声，“现在现场封闭了，你进不去，那家伙，啧啧啧，像是被野兽杀的，不像是人干的。” 隼恰到好处地露出了好奇的神色，“哦？是么？” 那个同事把左手放在嘴唇上方，右手卡住嘴唇下方，两只手一起用力，做了个暴力撕裂的动作。 懂了。 这个叫做陈轩宇的学生是被人把头颅撕成了两半。 “陈川！” 不远处传来一声厉喝。 隼应了一声，“来了！” 隼跑到了苏俱来身边，“师傅！” 苏俱来面色凝重，一遍遍看着昨天晚上案发房间的监控，刚开始的时候还是正常的，那个学生躺在椅子上应该是睡着了，监控视频不长，到后面就只剩一片雪花，什么都看不清了。 “苏队，监控以后送到省里去修复了，那边说给咱们加急，最早今天晚上能出来。” 苏俱来点点头，仔仔细细把监控视频放大，仔细观看，“说你去调金雨的资料了？” 这么快就发现了？ 隼点点头，模仿着神经漫游中陈川的神态，憨憨地摸了摸头，“之前看师傅你的桌子上，把最近稠城发生的重大案件都罗列在一起，我就觉得师傅你的思路没毛病，跟着你的思路往下查了查嘛。” 苏俱来看了他一眼，“有查出什么结果来么？” 隼叹了口气，“还是那样呗，这个世界上恐怕只有金雨妈妈自己觉得金雨的死亡有蹊跷，也可以理解，毕竟是妈妈。” 苏俱来动了动鼠标，“也或许整个世界都是错的，只有和女儿联系最紧密的妈妈察觉到了异常也难说。” 隼挑了挑眉，“是么？” 几遍检测之后，苏俱来确定了这段监控的确没什么用，在有监控的时候，所有事情所有异常都还没有发生。 “陈川，你去调查陈轩宇三天内的踪迹，一点一滴都不要漏！” 苏俱来给陈川派发了任务，“不管是学校里，教室里，还是在街道上，商店里，最起码给我搞到他最近三天的所有轨迹，可以的话，五天前的轨迹也调出来，一个学生而已，人又没有离开稠城，行动轨迹不会太复杂。” 陈川拿到了许可之后，立马就准备出发，开始调查。 苏俱来继续下发任务，眼看着整个案件的调查马上就要步入正轨之后，苏俱来的手机响起了铃声，接了电话之后，苏俱来叫停了所有调查。 “所有人，现在立马停下手中的调查！” 隼困惑地问，“师傅，怎么了？” 苏俱来挂断电话，深吸一口气，“这个案子已经被上面专家接手了，他们连夜组织了专案组，事情发生在我们局里，专家避开了我们局里所有人，领导严令我们所有人都不能插手案件调查，也不能阻挠专家。” 所有人面面相觑。 “师傅······”隼跟着苏俱来的脚步走进了办公室。 电话另一端，魏来也放下了手中的手机，“好了。” 她的面前是一个操场，魏来收起手机回到原来的位置，负手站立，对操场上所有人说，“自愿参与此次任务的，立即出列！” 操场上衣服各异的人站姿却是端端正正，所有人都向左跨了一步，所有人的脸上都是坚毅的神情，没有任何退缩和胆怯。 魏来继续说，“记住，游戏中死亡就是现实中死亡，上一批进去的人里面，虽然没有被赛博世界太古公司抓走的，但在偷袭伊甸园的战斗中，我们也有人在战斗中因为不熟练太空飞船的操作遭受重创，如果不是因为在赛博世界还能换成义体，就是重度残疾！” “但大难当头，我们不站出来，下一个受害者就会是普通的老百姓！” “根据不完全统计，我们华国起码有800个玩家，我们要剥夺他们每个人的身份，利用他们的身份进入赛博世界，在那个世界，建立我们自己的秩序，阻止更多玩家被投放到我们的世界里！” 第235章 洛栖牌大礼包 “对比所有被玩家占据身体，然后死亡的案例，我们在这些躯体上发现这些人都注射过十三年前的一款疫苗，这种疫苗现在已经废弃，当时也只推行过两三年时间，我们现在高度怀疑这些被占据身体的人之所以会被占据身体，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们都曾经注射过这款疫苗。” 这条消息被迅速推到了网页最上面的头条。 在大众版的蔚蓝onle网页之外，洛栖还做出了一个纯净版的蔚蓝onle网页，这个网页的登录采取邀请制，每个人手里都会有一个邀请码，有这个邀请码你才能登陆纯净版网页，在这个网页中洛栖会确保没有任何玩家的存在。 当然这种网页只能防住一般的玩家，对于那种有灵魂转换异能的人，这种伪装是没有用的，那个异能者只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占据别人的身体，假如他还能读取别人的记忆，那么这些遮掩都是无用。 寻找到一个可以建立精神壁垒，防止能够读取记忆和迷惑神智的异能者是当下之急。 魏来说他们异常事务调查局目前为止没有见到过类似的异能，洛栖在赛博世界也还没见过这种异能的出现。 精神力应该是比较特殊的一种异能，洛栖他们现在不仅需要一个能将精神力伸进别人脑袋里建立精神壁垒，还需要这个人强大到可以快速完成几百个甚至几千个精神壁垒的建立。 拥有这种强度的异能者少之又少，即使是赛博世界，这样的异能者应该也会被当做大熊猫保护起来。 他们没有太多时间。 没有枪，没有炮，敌人来给我们造。 可是现在所有玩家都会被魏来分配给异常事务调查局的异能者，等下一次下线的时候，会有几百个异能者同时进入赛博世界蔚蓝onle，这段时间已经进入蔚蓝onle三次的魏来和白鸽正在给她们抓紧培训。 这也就意味着洛栖无法提取这些异能者身上的异能。 “洛栖，吃饭了！” 有人轻轻敲了敲洛栖的房门，她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来了。” 出门，饭菜的香味扑鼻而来，桌子上已经摆好了筷子，祝至青微笑着对洛栖招了招手，“快来！” 洛栖坐下来，厨房的门还没关上，洛一色抱着一碗汤，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把汤放在了正中央。 祝至青左看看右看看，十分满意，“都是我们洛栖喜欢吃的！太好了！” “今天的菜看上去特别棒！色香味俱全！” 祝至青对洛一色竖起了大拇指，她不会手语，但这个手势全世界通用。 有多久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了？ 这个家里好像从来没有这么温馨的场面。 洛栖心头微微一动，看向了同时给她夹菜的两个人。 【真实之眼】无需发动，她就看见祝至青头上有了一个明晃晃的a级异能【空间转移】。 在以鲁恩的身份进入伊甸园之前，在祝至青一个人跑到自己家门口的那个雨夜，洛栖抽取了自己的一丝脑髓液，注射进了祝至青的身体里，那是洛栖送给她的礼物。 现在这份礼物开花结果，变成了一个很适合逃命离开的异能，【空间转移】。 在洛栖身上所有搭载的异能中，这个异能算是最实在的了。 洛栖转眼看向了洛一色，他夹了一筷子番茄炒蛋里的炒鸡蛋到洛栖碗里，发现洛栖的视线之后，和她对视一眼，头微微一偏，没有一句话，但洛栖知道洛一色在等自己说些什么。 “晚饭以后，你别锁门，我有事找你。” 没有做手语，洛栖转向洛一色，让他看清楚自己的嘴唇变化，从唇语读懂自己的意思。 祝至青正在努力往洛栖碗里堆炒肉丝的肉山，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看了他们一眼，却没问什么，只是默默又往洛栖碗里夹了一筷子，“待会儿我会洗碗的，不用担心。” “你的手机给我拿来。” 祝至青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洛栖，洛栖打开浏览器，直接搜索蔚蓝onle的网页，把这个网页收藏之后又递给了祝至青，“这里面的内容你仔细看，有问题的可以直接问我。” 洛栖把自己的手机掏出来，输入相关网址之后也递给了洛一色，“你也拿着，边吃边看，将来有事大家相互帮忙。” “或许很快就有大事发生，如果有人注意到我的存在，那你们一定会暴露在他们面前，我不希望你们成为我的软肋，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希望你们不仅可以自己保护自己，还有能力保护其他人。” 看着两个人埋头查看手机的乌黑发顶，洛栖想起了之前魏来问她的问题： 你为什么会想到公布这些情报？ 这些情报在赛博世界和现实世界的斗争之间当然至关重要，他们现在最大的倚仗就是赛博世界那边还没有意识到有这么多人正在有意识地反登陆，甚至妄想阻止后面的万人登录，他们没有想到曾经在自己脚底挣扎的蝼蚁正在组织反抗。 洛栖想了想，这一路走来，她很少和什么人解释什么，甚至很少和人有过交心的交流，但现在，面对魏来、白鸽，还有异常事务调查局这个她将来最大的盟友，她还是很耐心地和她们解释。 “一开始，我就知道，这不是人和人之间殊死拼搏的斗争，这是两个世界的战争，我只是幸运地比你们早一点知道这场战争的存在，看着这场生死攸关的战争越来越近而已。” “我只有一个人，就算我天纵之才，制定了一个很详细的计划，并且有这个能力，推动这个计划往我想要的方向发展，那这个计划，最终只是我的计划，受制于我的眼见，受制于我个人的能力而已，我最多拿出来一套在我能力范围内的最优解。” “但我面对的是一个世界啊，这个世界绝对有比我更聪明的人，他们不仅比我聪明，还比我狡猾，比我残忍，比我更加成熟，在这场战争中，只凭我，是不够的。” 第236章 千万人，吾往矣 “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这个问题抛到可以信任的人面前，吸引成千上万的人一起加入进来，这本身也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这是整个世界的问题。” “一个人或许不行，但一千一万个人里，一定能超过我的能力，弥补我做不到的地方，这个事情终将被大多数人的意志所操控，走向大家都希望的方向。” “我不信所有人都会放弃我们现在的世界，心甘情愿成为另一个世界的养料。” “哪怕是在赛博世界，我相信也没有那么多人愿意登录蔚蓝onle，永远留在我们这个世界。” 之前公布游戏中死亡就是现实中死亡的时候，蔚蓝onle的论坛上一片哗然，哪怕有严重的基因病，也有很多人宣布了抗议，甚至有人躲到了骸骨之海，不愿意成为公司通关游戏的傀儡。 “洛栖，这些，都是真的么？” 祝至青抬起了头，看着洛栖，思绪依旧有些难以置信，“蔚蓝onle，另一个世界，游戏，异能者什么的，都是真的么？” 洛栖正准备点头的时候，家里的房门被人敲响。 咚咚咚—— 很礼貌的三声。 不会是洛栖的继父洛大为，也不会是洛栖的母亲，他们两个如果回家，可不会这么客气。 打开房门的时候，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 是医院里见过的陈川。 “祝至青在么？” 陈川微笑着往门里探了探头。 【真实之眼】中没有任何异常，陈川身上没有异能，他应该还是个普通人。 洛栖挡住了门缝，站在台阶上，垂眸看向陈川，“请问有什么事么？” 陈川被迫后退半步，这时候才抬起头，看向了严严实实挡在他面前的洛栖，他和她对视一瞬，只觉得这身量颇高的女孩子面上无悲无喜，身后一圈柔和的光晕，看上去就像个白玉观音像，“小朋友，别紧张，叔叔不是坏人，我是来找祝至青的，她现在应该就在你家？” “叔叔是警察，祝至青家里出了点事，我们需要把她带回去问询，你不信的话，这是叔叔的警察证。” 陈川从怀里掏出了一本证件，展开以后，上面是陈川有些紧张的大脸照。 其实根本不需要证件，在医院的时候，陈川审问过洛栖，洛栖对这张脸还有印象，她当然知道这人是个警察，而且还是个刑警，是苏俱来带着的徒弟。 “叔叔，你找错了，祝至青不在我家，现在是吃饭的时候，她应该在自己家里吃饭，我家就只有我和我弟弟两个人。” 陈川叹了口气，“小朋友，可不能对警察叔叔撒谎啊，我刚刚都看见祝至青了，她就在你们家，乖一点，让她出来，好么？” 见避无可避，洛栖缓和了面容，“她还在吃饭，叔叔，可以等等么？” 陈川从善如流地点点头，“收拾一下，好了就出来，我在门口等，让她别太担心，很快的，问完了我马上就送她回这儿来。” 洛栖点点头，正准备关门的时候，突然问了一句，“叔叔，你是怎么知道祝至青在我家里的？” 陈川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住了，他笑了起来，“小朋友还挺有警惕心的啊！” 他指了指街角的方向，“知不知道天网？在现在天网的监控之下，任何人的任何行迹都无可逃避。” 洛栖恍然大悟，“哦，是这样，我让祝至青吃快点儿，她马上就出来，叔叔你稍等！” 陈川点点头。 洛栖微笑着关上了房门。 ‘咔哒——’ 房门合拢的时候，洛栖脸上所有表情都瞬间消失。 她看向了就守在门口的祝至青和洛一色，微微摇了摇头。 祝至青轻声问，“怎么了？是查到······” 祝至青在自己脖子上比了个划开的手势，她的意思是警察上门来问的，是不是之前她在房间里杀了表弟的事情。 漆黑的阴影从洛栖脚下慢慢泛开，在祝至青和洛一色的眼皮子底下变成了一个小笼子的形状，把他们四周包裹得严严实实。 这是为了防止他们聊天的声音传到外面。 “这个人有问题，但我不能确定他到底是什么人，待会儿青青你跟着他回去，一看情况不对，就用你的空间转移异能逃跑，知道么？” 洛栖吩咐。 祝至青咽了口唾沫，她也没问洛栖是怎么知道自己有空间转移这种神奇的异能的，只是说，“这个异能，我也才练了几次，还不算很熟练，万一······” “没有万一。”洛栖的态度斩钉截铁，“很多时候我们甚至没有练习的机会就得上战场，你练过几次，已经算有经验了，而且也不一定就要用上异能，能不用就不用，情况你自己看着办。” 祝至青点了点头。 她甚至没问洛栖是怎么看出来这个警察有问题的。 对于洛栖说的所有话，她都无条件相信和服从。 她甚至在被洛栖安排的过程中感受到了满满的安全感和幸福。 “至于他有什么问题，青青，这就靠你自己去分辨了，你也已经不是手无缚鸡之力，遇到问题只会哭的女孩儿了，你有这么好用的异能，你该学会发挥自己的力量，今晚的事情交给你，有问题么？” 面对洛栖的安排，祝至青郑重地点了点头。 “吃饱了的话，我们也尽早开始。” 洛栖看向了在一旁看着的洛一色，“情况只会变得越来越复杂，我们必须抓紧了。” 洛一色当然随洛栖的意思，他当即点了点头，示意不管洛栖要做什么，现在都已经可以开始了。 几分钟后，祝至青打开了房门，对着等候多时的陈川咧开了一个有些羞涩的笑容，“叔叔，我准备好了。” 房门慢慢合拢，在房门另一端，洛栖拿出了一根透明的针管，再次把针管从自己鼻梁上方缓缓插了进去。 正准备狠狠刺进去的时候，一个人抓住了洛栖的手。 洛栖抬头，看着抓住自己手腕，不让自己继续伤害自己的洛一色。 洛一色摇了摇头，眼里流出恳切的神色，他用另一只手比划了几个动作。 姐姐，不要。 不要这么做。 姐姐，不要伤害自己。 第237章 洛一色的异能（一） 洛一色做了个梦。 这是一个不想再做第二次的梦，就像被火车撞死前的回放，晃眼的白色的灯光，刺耳的开水壶烧开水之后的鸣笛，火车下齿轮和铁轨碰撞，风和云撕咬的夜空，还有恐惧，还有汗流浃背，还有模糊和眩晕。 洛一色并不是生下来就耳聋，他也曾拥有这世界所有的声音，可他遇到了一个追求爱情的母亲，一个暴怒成性的父亲，在母亲离开家，父亲洛大为又一次喝醉之后，三岁的他发着高烧，晕倒在卫生间里。 醒来之后，他就失去了他的听力。 这个过程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他先是失去了大部分听力，仔细听的话还能偶尔听见一些十分模糊的声响，到后来，这些细微的声响就都消失不见了。 他一个人被彻底地关在了世界默剧里。 在那之后很多年里，洛一色听不见外面的声音，也不说话，洛大为也没想过和他有什么交流，他只是喝酒，发癫，晕倒，然后继续喝酒，发癫，晕倒。 听说人喝酒喝多了会死，洛一色想过很多次，洛大为为什么不死呢？ 没人注意到这个孤僻孩子的异常，也没人关心这个孩子的死活。 直到有一天，洛大为居然又带回了一个老婆，天知道他这副鬼样子哪里来的两个老婆。 洛一色永远记得他第一次见到洛栖那天，不是什么洒满阳光的中午，那一天天降大雨，乌云把整个天空都压得很低，但天还没黑，天地之间只有很微弱的光芒。 在洛大为带着新老婆进来之后，风把门带上了，洛一色并没有在意，那时候的他还不知道这个新妈妈还有个女儿。 缓缓合拢的房门突然被一只手撑住，门缝被一点点打开，一个女孩儿动作很轻地走了进来，扫了一眼整个房间之后，没有转身，只是微微后退半步，侧头轻轻合上了房门。 当她把头转过来的时候，她被淋湿了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中泛起了油画般的温柔光晕，她手上没有雨伞，整个人都很狼狈，像是在雨中跌倒，然后又一个人爬起来，走进了这个家。 窗外电闪雷鸣，闪电的强光把她湿漉漉的眉眼照得分明，她沉默的时候眉目都是斯斯文文，冷冷清清的，每当她微垂眼睑时，便会给人一种隐含寂寞的疏离感。 大概是因为刚刚奔跑过，她微微喘息着，胸口起伏。 当她的视线扫到洛一色的时候，洛一色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绷紧了浑身的肌肉，像等待阅兵似地等待她的检阅。 可那时候的洛栖完全没有搭理他，她自顾自走上前，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洛大为和洛栖的母亲已经进到房间里去了，现在客厅里只有洛栖和洛一色两个人。 洛一色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抓住了，他的视线不自觉地跟随者洛栖移动，他看见洛栖蹙起眉头，不耐烦地敲了敲碗，说了句什么，洛一色猜测她大概是饿了，恍然大悟一般冲向了厨房，把藏起来的菜都搬了出来，还把自己珍藏的火腿肠切成片，摆到了洛栖面前。 洛栖嘴唇动了动，看着他说了什么，洛一色根本听不见，他不知道洛栖是什么意思，只能着急地‘啊啊啊’了几声，努力把饭菜往洛栖面前推。 洛栖又说了什么，但洛一色根本听不见，这时候他才觉得自卑起来。 在此之前，他从来不觉得失聪是件丢人的事情，也不觉得失聪给自己带来了什么麻烦，有时候他甚至觉得他喜欢失聪的感觉，这样让他听不见洛大为的怒骂和醉话。 可当洛栖出现的时候，他竟然突然觉得自卑，因为他知道洛栖是正常的，而他，只是个没人要的小聋子而已。 这时候的洛一色不仅丧失了听力，长久的封闭环境让他的语言能力也慢慢退化，他从一开始还能哭喊哀鸣，到现在只会‘啊啊啊’地发表自己的意见。 打起来更没意思了。 洛大为这几年也慢慢失去了殴打一个小聋子小哑巴的兴趣。 洛一色深深低下了头，骨节扭曲怪异的手指依旧在努力地把餐盘往洛栖的反向推。 他已经没有更好的对她好的方式了，吃，这些都是新鲜的，吃，他只有这些了······ 他是个怪物，她肯定很看不上自己，说不定还会被自己吓到。 所有扭曲阴暗的心思在洛栖抓住他的手指的那一瞬全部消失。 洛栖的手指纤细但并不柔弱，上面还有一层薄薄的茧，松松搭在洛一色的手指上，慢慢叩开他紧握着的拳头，干净的指甲透着健康的粉色，和洛一色自己的手指色差明显。 一双筷子被强行塞进了洛一色的手指之间，他怔怔抬头，撞进了一双清透到似乎可以反射出这世间所有苦难的眼睛，这双眼睛透露出来的情绪明明白白地告诉和它对视的人，没什么大不了的，都会过去的，所有苦难都会慢慢变甜，总有这一天的。 很多年后，洛一色对这个眼神，这个画面，依旧记忆犹新。 但那时候的洛一色却只是忍不住捻了下手指，捏了捏洛栖的手，他那时候只觉得自己大概出了什么毛病。 倘若可以，他更愿意把心拿出来看一眼，看看其中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无端的狂喜与悲恸一齐在心中翻涌，明明该是钝刀子剜心的触感，又诡异地涌起了说不清道不明的甜。 这是第一次，有人不是因为要揍他一顿而触碰他。 洛栖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骨瘦如柴的男孩儿大概没有听力，说话也很困难，她把筷子塞给他，拿了个碗，给他拨了些饭菜，又拿起碗，做了个吃饭的动作，示意他也可以吃饭。 看这孩子拿起筷子之后，洛栖自己也肚子饿极了，风卷残云地吃了起来。 两个人，一盏灯，一顿饭。 这个场景将在未来持续好几年。 洛一色一边吃，一边观察洛栖，他默默记下了她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 那时候的他想，真好啊，终于有人来陪自己了，真好。 好到足以让他忘记，他的父亲，是洛大为。 第238章 洛一色的异能（二） 梦中晦涩灰暗的曾经在洛栖出现之后慢慢变得五光十色，他在梦里看见了洛栖带着街道办工作人员上门，强行把自己带出去上学，看见洛栖跟着自己一起在课堂上学习手语，看见洛栖抱着学校奖励的牛奶和饼干回家······· 那时候他最美好的一天，就是洛栖掉东西的时候。 假如洛栖掉东西在家里，老师打电话到家里，还没喝醉的洛大为自己不愿意出门，肯定会让洛一色去送东西，在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准备了，得到洛大为的允许之后，他一定会用最快速度跑着去。 等到了学校门口，比划着让保安把洛栖叫出来取东西，那时候洛栖或许会懒洋洋对自己说一声谢谢。 然后转身离开。 洛一色就这么眼巴巴看着洛栖的背影。 假如这时候没有下雨，洛栖的衣服不会被淋湿，最好刮一点凉凉的风，吹散地面的暑气，洛栖一路乘云而归，那这就是他人生中最美好的一天。 他也总是走在洛栖身后，低着头，跟着她。 他其实很想她丢东西，然后他马上就可以帮她捡起来，递给她，然后继续跟在她身后，离她近一点。 一直走。 他总是盼着她丢点儿什么。又不希望她太着急。 后来他才发觉，凭洛栖的心思，她根本不会落下什么东西在家里，每一次落下东西，都是她故意的，只是为了让他从那个只有洛大为的憋闷的家里走出来。 只是那时候他们一个没说，一个不知道。 她是他绝望中的向往，也是他的柳暗花明又一村。 他看见灯光昏黄的厨房，一顿只有两个人的温馨的饭之后，自己在洗水池里洗碗。 梦境里的洛一色顿时急了起来，他上前一步，用力拍打着小洛一色的肩膀，回头啊，回头！拿起你手边的菜刀，回头！ 砍死他！砍死那个狗男人！ 正在专心致志洗碗的小洛一色完全没有感应到身后紧急的气氛，他看不见在他身后，洛大为回家了，抽出皮带，一脚把洛栖踢翻在地，狠狠抽打在洛栖身上，他的嘴里骂着不干不净的话，面色涨红，手中皮带在空中挥出残影，每一鞭子都精准地打在洛栖身上。 彼时的洛一色还没有戴上助听器，他听不见，也感觉不到身后的情形，他只是在洗碗，或许还在想着明天该吃什么。 在年幼的他身后，洛栖浑身蜷缩，用手抱头，背对着洛大为，尽力保护着自己的面部和前胸，她紧紧咬着自己的牙齿，嘴唇紧闭，不管是年幼的洛一色，还是长大了一些的洛一色，他们都不知道这时候的洛栖有没有惨叫出声，他们都不知道洛栖这时候是什么感觉。 梦境里，洛一色觉得自己大概是惨叫出声了，但他真的发出声音来了么？耳膜像是隔了层东西什么也听不真切，他看见洛大为再一次高高举起了手中的皮带。 洛一色再也顾不得他能不能触摸到梦中的一切事物，他跳起来，趴在年幼的洛栖身上，试图为她挡住不断挥来带起血肉损伤的皮带。 皮带穿过他的身体，再次准确地砸在了洛栖身上。 洛一色能明显感觉到，洛栖的身体振了振，但她牢牢抱住自己的身体，继续忍耐。 洛一色抬起头，看着背着身还在自顾自洗碗的年幼洛一色，突然有种铺天盖地的绝望。 他低下头，对着熟悉又陌生的洛栖道歉，对不起啊，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只是没听见······ 洛一色想要尖叫，想要疯狂地砸一些东西，想要把刀深深捅进洛大为心脏里，他从未如此痛恨自己的失聪。 为什么要失聪！ 他不像错过和洛栖有关的任何声音，如果他会说话，他就可以尖叫，如果他听见了洛大为在打洛栖，他可以转过身，拿着刀去砍死他。 可他偏偏失了聪，失了声音。 他听不见，他说不出。 他就和一个傻子一样在洗碗。 洛栖是洛一色最珍贵最重要的人，洛一色自己可以挨打，可洛栖不可以，她带着自己走出没有声音的世界，她带着洛一色走向更好的未来，在这样的一个人挨打的时候，洛一色不能听不见。 他不能只是低着头在洗碗。 洛一色转过头，狠狠地瞪着面目模糊的洛大为，他的脸上情绪变化得飞快，就好像是从极致舒畅的世外桃源，一瞬间跌入烈狱，熊熊烈火将他的身躯焚烧得噼里啪啦作响。 他不能呼吸，不能思考，眼前视线模糊，耳边轰鸣声连绵不绝，这个承载了他无数悲喜的房间开始凹陷坍塌，整个街道，整个稠城，天与地之间一瞬间就好像彻底崩塌，沦为一片废墟。 世间的所有生灵都好像瞬息间荡然无存。 他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了。 只有胸口剧烈跳动的心脏，还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杀了他！杀了他！保护洛栖！ 恍惚间，洛一色觉得自己好痛，浑身都剧烈疼痛起来，脑袋最痛，好像被人用铁爪，生生把脑仁掏了出来，连皮带肉，从他的骨骼，他的头皮之下，狠狠地拖拽出来。 再用钝器，狠狠穿进他的头颅里面，用力地搅拌，碾压他的伤口，碾压得血流不止，血肉模糊。 啊——！ 洛一色浑身的血管和筋脉，都夸张且狰狞地炸了起来。 当梦境中洛大为再一次挥下皮带的时候，洛一色睁开猩红的眼睛，隔着多年的时光和幻梦，一手抓住了那根皮带！ 洛一色站起来，把年幼的洛栖护在身后，一点点收紧手中的皮带，他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喉咙里痛楚得像是生吞了刀片，微微一张嘴，就是浓郁的血腥气。 “别打了！” 梦境中，洛大为惊惧地看着他，似乎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狗东西，别打了！” 洛一色扯过那条带来无尽痛苦的皮带，狠狠抽打在洛大为身上，抽散了整个梦境。 第239章 洛一色的异能（三） 洛栖把自己的脑髓液注射到洛一色身体里之后，他马上就倒了下去，淡蓝色的脑髓液在洛一色身上的反应比在祝至青身上的反应更加剧烈，洛一色整个在床上几乎扭成了一根麻花，冷汗暴出，嘴里还喃喃说着一些听不清的话。 洛栖叹了口气，拧了一条湿毛巾，放在他额头上。 她的血液中有微量的【快速治愈】成分，所以理论上来说，她的血液比那些【神经加强药剂】和【神经复制药剂】要有效得多，副作用也更小。 祝至青就通过洛栖的血液，觉醒了异能。 洛一色一定也可以。 只是不知道他会觉醒什么样的异能。 洛栖走到厨房，把堆着的碗给洗了。 在她洗碗的时候，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她顿了顿，没有回头。 “姐······姐姐······” 身后传来一个十分沙哑的声音，这个声音颤颤巍巍地，像是从来没有从喉管里被挤出来过一样生涩。 现在这个房子里只有洛栖和洛一色，这个声音只能来自于洛一色，可他分明已经哑了那么多年······ 洛栖转过身，看向扶着墙壁，满头大汗，微微弯着腰的洛一色。 【真实之眼】忠诚地发挥了自己的作用，在洛一色头上显示着他的异能： a级【精神壁垒】。 洛栖的唇角松了松，表情难得带上了一丝愉悦，“感觉怎么样？” 洛一色张了张嘴，没发出什么声音，他刚刚发出的声音像是一场幻觉。 “你刚刚发出的声音应该不是来自你的喉咙，而是直接来自于你的脑袋。”洛栖指了指自己的头，“你的异能是很特殊的精神系的异能，我目前为止还没看见有人拥有类似的异能，这其中的特异之处需要你自己去琢磨了，你学校那边我帮你请假，接下来你需要去一个地方，接受他们的特训。” 洛栖准备把洛一色送到异常事务调查局去了，在那边，他们或许可以集合大家的力量研究洛一色的异能，洛一色在那边也可以尝试着其他即将进入赛博世界的异能者建立精神壁垒，防止精神幻觉系异能者的窥探。 “到那边去以后，好好研究自己的异能，等你摸透了以后，可以帮我也建立一个精神壁垒。” “现在脚都还软着呢，先好好休息，睡一觉起来，会好很多。” 洛一色深深看了她一眼之后，乖巧地点点头，却不愿意离开，还是靠在门上看着她在厨房洗碗的背影。 他的眼神沉静而安宁，静得像没有任何波澜的幽深湖水，眼底有一种正在阳光照耀下的特有的温暖，光阴流转，最后只留下这么一个和朝阳一样的眼神。 这之后直到他死之前，他决不允许自己再背对洛栖，对她在遭遇的事情充耳不闻。 ------------------------------------- 纯净版的蔚蓝onle上，魏来给阿佳妮发了私信，信息里只有三个字：找到了。 洛栖松开手机，靠在椅背上，长出一口气。 之前公布了赛博世界的信息之后，以异常事务调查局为主导，展开了对华国境内玩家的缉捕，在临近登录下线时间的时候，异常事务调查局名下，更多‘专业’人士带着不同的调查目的进入了赛博世界，这一次登录之前，他们都审问清楚了这些玩家在赛博世界中的基本信息。 他们不再是赤手空拳进入赛博世界，而是有备而来。 进入赛博世界之后，所有人都会就近加入独立军，独立军现在的首领阿佳妮，也就是现实世界的洛栖。 洛栖带着独立军有针对性地对太古公司各个地方势力进行渗透，抓捕带有可以看穿他人灵魂或者异能的异能者，当场绞杀，防止这些人干预后续的行动。 这期间当然也产生了很多伤亡，不说别人，光是公司重器战锤-昆廷手里就有无数冤魂。 在又一次有意识地夺取和脑科学有关的专家身上的异能之后，魏来在华国科学界寻找志愿者，这个志愿者得有相关生物工程的学位，对生物基因工程有了解和热爱，再接受这个能够大幅开发脑部的异能，从而争取突破科技枷锁，寻找到可以克制赛博世界蔚蓝onle登录的药物。 根据调查，这些被选择为登录锚点的人身上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接受过十三年前的一款疫苗，这款疫苗原本的功效应该是应对当时横行一时的流行感冒，疫苗进入市场之前也确实发挥了该有的效用，帮助华国扛过了那次流行大感冒。 但没人想到，注射过这些疫苗的人在多年之后会成为蔚蓝onle选择登录的锚点。 那些疫苗似乎还没有被新陈代谢掉，还留在人们的身体里，继续默默发挥着作用。 根据书面报告，当年华国接受过这款疫苗的人，大约有一点五亿。 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这款疫苗当时没有强制全民接种，否则到今天后果更加不堪设想。 现在经过一番宣传，终于有两三个生物实验方面的专家在号召下主动、秘密地加入了这场决定未来生死的生物实验。 魏来给洛栖发了消息，说明专家已经知道了这场生物实验的必要性，他们甚至愿意在自己身上完成这些实验，但所有实验都需要时间，按照正常流程，一个疫苗从开发、调整，再到最终应用，都需要大量的时间和实验数据。 他们需要时间，需要设备，把十三年前那款疫苗再次研究，提取其中有异常的部分，然后反复进行临床试验，这之后才能进入应用临床的部分，面对华国一点五亿的潜在感应人口，他们起码需要成百上千的志愿者。 专家说一切顺利的情况下，他们也需要6—8个月才能确保这款疫苗的有效性。 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市面上大部分疫苗的开发都经过漫长的时间检验，有些疫苗的开发甚至需要十年以上。 可是对于他们来说，时间就是最紧缺的资源。 就算是六个月，他们都嫌太长了。 第240章 千刀万剐的实验 赛博世界太古公司已经打出了广告，两周之后，他们就将再次开放蔚蓝onle的登录，到时候的开放名额有十万人，所有参与者都将获得a级【基因改善药剂】。 当天开放十万个预选名额，当天就已经抢光了。 两周之后，另一个世界会有10万个人来到他们的世界。 他们只有两个星期来研制出新疫苗。 专家斩钉截铁地说这绝不可能。 不用他们说，谁都知道不可能。 魏来说，上面已经组织华国所有能拿得出手的生物实验生物工程以及相关方面的专家，共同研究那款疫苗的特殊之处，所有人都签了保密协议，而且所有人都已经被洛一色种植了精神壁垒，就算有人被公司抓走拷问，也不会透露实验的进程。 哪怕知道时间有可能来不及，但他们还是已经开始了。 但还是不够。 淡蓝色的光圈，忽明忽灭，淡蓝色光圈又消失在了空气中，洛栖看了手机上的消息，忽然笑了起来，这笑声在房间里久久回荡，像磬石一样击打着她的心脏。 过了几分钟，似乎是累了，洛栖止住了笑声，把脸埋在手掌中，长长地叹了口气。 借着落地窗透进来的月光，她呆呆地看着自己手掌上的生命线。 其实不是不够，还有一个办法，可以弥补这其中的时间差。 刚刚这个疯狂的念头从她的大脑中一闪而过的时候，她觉得欣喜若狂，可这样的喜悦只持续了短短一秒，随即她就笑不出来了。 面对两个星期开发出一款一点五亿人可以使用的疫苗这样绝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别人或许无法完成，但她可以。 因为她的异能本身就叫做【重来】。 三十个积分可以重来一次。 她现在还有730点积分，她还有24次重来的机会。 只要那些专家可以在24次重来的机会中，调整出完美的疫苗。 洛栖这时候才有些恍然，她突然发觉，她身上这个最大的金手指，最大的倚仗，或许从来不是为了让她自己活过来，这个重来的异能，就是为了这一刻而存在的。 洛栖笑不出来了。 她靠在椅背上，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时候在想什么，遮住眼睛的骨节微微泛红，手背上的青色血管跳动着凸起。 晚风透过纱窗吹进了房间，吹得桌面上跌得整整齐齐的书面微微翻动。 一只肥硕却不失矫健的三花猫不知从什么地方跳了出来，蹦到桌面上，猫掌轻轻一拍，把那没有形状的风摁在了爪子底下，它转身，得意洋洋地看向了洛栖。 尾巴轻轻一扫，翻到了一旁的课本。 洛栖熟门熟路把声声抱进了怀里，看见被声声的尾巴扫开的那一页纸，上面写着一句话： 亦余心之所向兮，虽九死尤未悔。、 九死不悔，那十次呢？二十次呢？ 洛栖当然知道这个九死的九并非一个具体的量词，只是一个意思罢了，表明只要是为了信仰的事情而奋斗，就算死一千次一百次也没什么可后悔的。 洛栖把声声放在桌子上，看着声声的眼睛，用自己的鼻子去碰声声的鼻子，“声声，怎么这么香啊宝宝？” 在这个夜风微凉的夜晚，一人一猫抱在一起，猫的体温比人的要高一些，尤其是在这个晚上，洛栖深切地感受到了来自声声身上无替代的温暖，声声舔了舔自己身上的猫，舔着舔着，顺嘴舔了舔洛栖的脸，洛栖抱得更紧，心中有些波动的情绪却在声声的依赖和信任中安定了下来。 她掏出手机，打开和魏来的私聊，给她发了个消息：把实验室的地址发给我，准备好所有和实验有关的材料，明天早上我会来找你。 遥远的地方，正拿着魏来手机刷消息的白鸽收到了这条来自于阿佳妮的消息，她一下子就从床上跳了起来，头撞在了床架上，霎时就鼓起了一个大包，但她毫不在意，赤着脚就跑出了房间，冲到了楼上，对着此刻还在连夜开会的会议室玻璃门外，神色兴奋地敲了敲玻璃。 手里攥着一支笔，却没写下什么东西的魏来感应到了什么，抬起眼看向玻璃窗外，看见了兴奋的白鸽。 她蹙了蹙眉，站起来，离开了会议室。 “队长，那个阿佳妮！那个阿佳妮！”白鸽气喘吁吁。 魏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别着急，慢点说。” 白鸽直接把手机塞到她手里，自己继续说，“她明天要来找我们！” 魏来看见这条消息的时候，瞳孔骤然收缩。 “队长，她什么意思！她是不是有办法！”白鸽为这背后所代表的意味所震慑。 她知道，现在正在开会的会议室里，魏来她们已经在考虑最糟糕的情况，那就是坚壁清野。 根据资料把十三年前所有注射过疫苗，会被蔚蓝onle玩家寄生的人从广大群众中筛选出来，把这一点五亿人集中塞到古市草原进行隔离，还有人提出立即收回海岛，把这一点五亿人流放到海岛，然后进行武装全面封锁。 第一次蔚蓝onle有三千人登录，第二次是十万，第三次呢？是五十万，一百万，还是一千万？ 最终又会有多少人在这场游戏中死亡？ 这次开会还和外国相关部门联合开会，他们也已经发现了类似的状况，但获得的信息没有华国多。 为了让外国人那边也能获取有用的信息，洛栖还给他们设置了一个外语版的蔚蓝onle网页，里面的内容和华国的不同，除了一些基本信息之外就是外国网友自己提供的消息。 距离太远，洛栖的异能无法跨洲越洋，检测到他们那边的状况。 她能保证的，也只有华国而已。 但目前看来，官方下场组织进行反抗的国家不少，大多数国家都已经得到了蔚蓝onle的消息。 在华国公布被登录，被寄生的原因很有可能是因为十三年前的一款疫苗之后，其他国家也纷纷开始自检，终于发现他们国家也曾经使用过这款疫苗。 第241章 隼の调查（三） 开发这款疫苗的公司已经被所有国家追缉封锁，相关负责人全部逮捕入狱，有关的文件也已经公布。 他们现在知道了，开发这款疫苗，大力推广传播这款疫苗的人，叫做华安玉。 已经有专案组专门跟紧华安玉的相关情况，现在知道的就是华安玉本人已经去世，但她一生未婚未育，没有留下子嗣，有些资料由于过于敏感进行了加密。 和华安玉有关的内容，洛栖暂时无法得知，她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尽快背诵下来专家给她提供的资料，专家们要从千百种疫苗的方案中提取出可能有用的二十四种方案进行筛选。 当然机会也不止有二十四次，中间机会不够的话，洛栖还可以猎杀玩家，从玩家们的身上获取积分。 这是一场漫长的，无人知晓的，跨越时间和空间的奔赴。 ------------------------------------- 把祝至青带走调查的时候，隼其实并没有抱着能得到什么结果的期待，之所以把祝至青带走调查，主要是因为死者父母信誓旦旦地说那天晚上，死者应该在祝至青的单人小公寓里，那天晚上祝至青应该和死者在一起。 死者父亲在警察局里拍桌子，“查监控！查监控！监控肯定拍下来我儿子跑她那里去了！查监控！” 祝至青家附近主要的监控调来之后，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在这段暴雨之夜的监控摄像头中，视线过于模糊，他们只能看见黑天大雨，其他什么都看不清，就算经过技术加强锐度，画面上也看不见人影，只是黑乎乎的一团。 这段监控完全不能证明死者曾经在祝至青家里出现。 “你儿子跑人家小姑娘家里去干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死者父母却都支支吾吾避开了这个问题。 看他们言辞闪烁，警察一拍桌案，“坦白从宽！你们想弄清楚儿子是怎么死的九老实交代！” 夫妻俩对视一眼之后，父亲舔了舔嘴唇，“呐，警官，青青爸爸，是我兄弟来的，他们夫妻俩死得早，家里东西都是我和我老婆帮他们看着的，那个什么律师讲，这个遗产啊，得等青青成年以后才能交给她，我们大人么，也是为了她好，你看她不喜欢和我们住，我们就给她单独一套房子，说起来我们对她算好的了！” 警察严肃了神色，“说重点！别说些有的没的，我问的是，你们儿子去人家家里干什么！” 母亲抢先说了句，“我儿子能干什么？他这么乖一个小孩，下雨了，也就是怕青青一个人害怕，过去关心一下，毕竟是姐弟嘛！” 警察冷笑，“关心一下不能打个电话？偏偏要大雨天跑人家家里去！” 警官看了看手里的证据，“你们儿子分明是跳楼自杀，写下来的遗书也只是说和成绩，和你们做父母的有关系，遗书上可没有祝至青的名字！” 父亲愤愤不平，在椅子上大喊了起来，“怎么可能！我儿子怎么可能自杀！” 一个警察进来低头对讯问的警察低声说了一句话，然后就出去了。 讯问的警察看了看手里的新资料，抽出一些照片丢到了夫妻俩面前，“看你们还有羞耻心，知道给儿子遮羞，怎么就不知道把儿子教教好！” 夫妻俩看了照片，都是一样的面如土色。 照片上尽是一些衣衫不整的不雅照片，看样子都是偷拍的，还有些照片上明显可以看见是祝至青的脸。 拍这些照片的人一定是对被拍照片的人进行了旷日持久的偷窥和追踪，教室，校门口，街道上，饮料店，家门口换鞋子，浴室里洗澡，甚至有躺在床上睡觉的照片，角度应有尽有。 夫妻俩的视线都避开了这些照片，像是被这些照片给烫到了似地，母亲扁了扁嘴，“我·····我家小宝本来就喜欢摄影，这是他的爱好你们懂不啦？现在摄影师都是这个样子的，拍一点这种照片，其实一个月能挣好多钱，现在的小姑娘也就喜欢这些照片······你们不懂的！” 警察冷笑，“我是不懂，我只知道祝至青拿着这些偷拍来的照片，一告一个准！” “你们觉得你们儿子的死有猫腻，就是因为这些照片？？ “可你们不要忘记，你们儿子是在你们家里跳下去的，那时候，祝至青还在学校里上课，监控，老师，同学，都可以证明，而且根据我们调出来的信息记录，一直是你们儿子在骚扰人家小姑娘，祝至青从来没有给过正面积极的回复。” “你们儿子的遗书上写得明明白白，他的自尽是因为成绩下降，在家里忍受父母的唠叨，让他有了抑郁倾向，他忍无可忍才选择自杀的，和祝至青并没有任何关系。” “作为父母，我理解你们觉得儿子的死亡和自己无关的想法，也知道你们没办法忍受儿子离开是因为自己这个事情，但你们不能因此就觉得人家小姑娘有错，把锅推到别人身上。你们这个儿子，平时的所作所为的确过分了，但我们不议论死者是非，你们做父母的尽早让儿子入土为安，别再计较之前的事情了，真计较起来，人家姑娘法庭一告，你们还是亲戚，何必呢？” 警察倒是苦口婆心，尽量宽慰悲愤的父母。 隼带着祝至青看过了自己叔叔婶婶的记录，给祝至青那天晚上的形成做了笔录，确定了那天晚上祝至青根本不在家，她去她的同学家里休息，后来才听说堂弟死了的事情。 看祝至青脸上并没有多少悲伤的神情，隼也并不意外，“你家里的那些财产，我建议你还是尽早再找个律师来处理，尽早和你的叔叔婶婶分开比较好，不过距离高考还有两年，你也可以先息事宁人，两年高考之后再去和他们掰扯这些事，不要耽误自己的前程。” “看你自己怎么想，你需要的话我们警局就有合作的公益律师，可以推荐给你。” 隼转了转手指上的黑色水笔，似乎只是无意地问了一句，“对了，你昨天晚上，也和今天晚上一样，在这个同学家里么？” 第242章 隼の调查（四） “对了，你昨天晚上，也和今天晚上一样，在这个同学家里么？” “她叫什么名字？也和你一样在稠城读书？” 面对隼似乎只是随口一问的问题，祝至青心跳骤然停了一拍，但她面上不显，耸了耸肩膀，“嗯，警察叔叔，问完了的话，我能回家么？在这里，我有点害怕·······” 她的肩膀往里缩了缩，低下头的时候只能看见她浓密的睫毛轻轻颤抖，眼角在刚才问话的时候就有些湿漉漉的微红，看向隼的目光是全然的信任和乖巧。 隼点点头，“我现在送你回去。” 祝至青轻轻点了点头，“送我回家，叔叔，今晚没有下雨，我想回家睡觉。” 她似乎真的只是因为下雨害怕了才会跑到同学家里。 隼当然同意了这个理所当然的请求。 回来的时候，大部分警察都已经下班，但办公室的灯还亮着，隼想了想，还是从开水房倒了杯水，进入了办公室。 在里面的果然是苏俱来。 晚上的苏俱来戴上了眼睛，翻看着手中厚厚的档案文件。 “师傅，还在看呢！” 不算明亮的灯光中，苏俱来凛冽的剑眉星目也先出一股温润，他抬眼看向隼，“你也加班了？” 隼自然地把手里的水递给他，“刚送了个小朋友回家。” 隼嘿嘿一笑，从衣兜里抽出一根烟，递给苏俱来，“师傅，看出什么特殊的了么？” 苏俱来咬了咬没点燃的烟，拍拍桌子上的案件资料，摇摇头，“哪那么容易？” 他的手边摆着厚厚的，被翻得卷了边的文件夹，文件夹上赫然是‘金雨死亡案’，‘316路公交车事件’的名字，还有一个名为‘稠城五月异常死亡’的文件夹。 这些资料隼在陈川的神经漫游里都看见过，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桌案上还多了一个‘六月异常死亡案件’的夹子。 苏俱来作为老刑警，感受到了其中必然存在着某种神秘的联系，但他现在还没意识到哪里出了问题。 他只是觉得不太对。 “这几个案子，有关的人里面，好像都有那个叫做祝至青的小姑娘啊······” 隼提出了自己的见解，“师傅，你看，这个金雨，是稠城中学的学生，而且她是今年的新高一，一到学校去，体育馆就塌了，金雨的父母拍着胸脯说金雨不可能自己一个人在体育馆偷偷训练，还有这个316公交车，祝至青就是幸存者之一，其他人好歹还到医院里去住了个院，看了看医生，她可是毫发无伤！” “还有昨天晚上，一直对祝至青有心思的堂弟，莫名其妙就跳楼自杀，死前留下的遗书里一个字都没提到他那么痴迷那么变态渴求的祝至青。” 隼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熬夜让他长出了短短的胡茬，这是一具需要长长搭理的身体。 “如果是我，一个会偷拍女孩子洗澡的变态，就算我要死，我也不会死在家里，那样太没意思了，我会死在我最喜欢的人面前，给她留下最深刻的印象，我活着的时候得不到她，但我的死亡一定要给她造成足够巨大的冲击力，让她从此梦里都是我的身影······” “其实我也认同他父母的说法，这个死者的死法很有问题，不符合他的行为规律，但······没证据，没有证据证明祝至青昨天晚上在家，也没有能够证明死者昨天晚上到祝至青家的证据，监控，指纹，什么都没有······哎，师傅，咱们是不是遇到鬼了！” 隼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这也符合他在自己师傅苏俱来面前一向的跳脱和活泼。 苏俱来笑了笑，“政治学得不好啊，建国之后都不准成精，唯物主义世界里，哪来的鬼？” “不过你说得也对，对比这几个案件，同时出现的人物就只有两个，一个是祝至青，还有一个就是洛栖，既是稠城中学的学生，也是316公交车案件的相关人物，不过昨天晚上那个自杀的案子，洛栖没有参与······” 隼打断了苏俱来的话，“不，师傅，她参与了。” “昨天晚上，祝至青不在家，甚至到今天我去带她过来局里录口供的时候，她都在同学家里，那个同学，就是洛栖。” 祝至青，洛栖······ 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运气，接二连三地和几桩命案有牵扯，却又都能全身而退？ 隼默默记下了这两个名字，等下线之后，他要找eva调查一下这两个名字，尤其是得查一下所有提交上来的神经漫游中，有没有和这两个名字有关的片段。 可惜当时金雨的那一份神经漫游记录没有点击提交上传，否则一定可以在她的记忆中看见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起码知道这两个人中她更在意哪一个。 不过根据金雨母亲提供的照片，这个洛栖似乎也是稠中游泳队的队员，隼拿出手机，点开了拍摄下来的游泳队队友聚餐的照片。 照片背后是各个队员的名字。 隼的手指在洛栖这两个字上点了点，翻过照片，看见了这个女孩儿坐在餐桌的最角落，她并没有抬头和大家一起合影，只是低着头避开了摄像机，应该是在自顾自地干饭。 洛栖······ “师傅，你觉得祝至青和洛栖，这两个人谁的问题更大？” 苏俱来叹了口气，“这话说得，什么叫谁的问题更大，也许就只是机缘巧合呢？这世上也不是没有巧合之事，这两个都还只是学生，别把人家想得这么坏······” 也对，这两个都只是学生，就算有异常，有危险的也应该是这两个学生背后的势力。 但这两个学生依然是很好的突破口。 “师傅，我晚上不回去了，在这里陪你！” 隼像一个真正的少年人一样，往苏俱来桌子上搬了茶水，小吃，零食，然后也把东西往自己桌子上一堆，打开电脑，获取权限之后，在搜索栏内输入了一个人的名字： 洛栖。 第243章 隼の调查（五） 警察的身份实在是太方便了，他可以合法获得自己想要的一切资料。 一秒钟之后，和洛栖这个名字有关的所有资料都显示在了隼的面前。 洛栖，原名何栖，跟着母亲改嫁之后随了继父的姓，改姓洛，成为了洛栖。 中考的时候是稠城中考状元，抱着这样的成绩进入了稠城中学，现在高一在读。 警察局的相关记录里，保留了洛栖小学的时候亲自拨打的报警记录，大部分都是在举报她的父亲家暴，还有举报有人不遵从九年制义务教育，甚至有举报她母亲在家聚众赌博的电话。 从这些记录看来，洛栖小时候的生长环境可谓是极其恶劣，也算得上大义灭亲。 隼查到了很多条洛栖父母被拘留的记录。 记录里还有洛栖本人的验伤记录，照片上的女孩子瘦弱，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摄像头，坦然地展现自己身上的伤口，隼看着她的照片，几乎可以想象到这是个多么执拗的女孩子。 如果今天给他开门的人就是洛栖的话，那这小姑娘的眼神这么多年，也没什么很大的变化，依然对整个世界抱有小动物一般天然的警惕。 有意思。 和那个祝至青不同，祝至青父母双亡，可他们的财产都留给了祝至青，那笔丰富的财产甚至可以让她的叔叔婶婶再给祝至青买一个单身小公寓，供她生活和读书。 洛栖家里的人完全不能给她提供任何助力，如果不是因为她从小成绩优秀，学校里给她减免学费，发放助学金，她恐怕早就流浪街头要饭去了。 这两个人身世相似，难怪能成朋友。 到稠城中学的官网上，找到游泳队的消息，隼找到了游泳队获奖的照片和报告，洛栖一进入稠城中学，就为学校在市里的赛事中拿到了奖杯，在所有获奖者的照片中，隼没有看到金雨的照片。 祝至青，洛栖，这两个人，金雨究竟会为了谁，在体育馆留下来，然后被压在体育馆下面呢？ 视线在这两个名字之间转换，选来选去，隼最终用鼠标选定了一张照片，轻轻点击，把这张照片输送到了自己的手机里。 ------------------------------------- 从日落的绮丽到深蓝色的沉寂。不远处挨家挨户小小的窗口都被灯光点亮，一眼看过去像是组成了个奇怪的图案，那是日子细水长流的象征。 是夜苍白。 洛栖拖着沉重的步伐，下了公交车之后，一点一点挪回了自己家，远远地，她就看见了自己家里亮着的灯光。 她的脚步蹲在原地，半晌没有移动。 细水长流这种事情向来和他们家无缘。 此时此刻，她的家里绝不该有人在，也不该有灯光亮起。 家里来了不速之客。 没有等她现在有些混沌的脑袋想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面前的房门轰然打开，昏黄的灯光从房间里流出来，和蛆虫一样，沿着洛栖的裤管慢慢向上攀爬，最终停在了她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再也不离开。 “哟，咱们家学霸回来了，快进来，警察叔叔说要问你点事情。” 女人瘦长的胳膊把洛栖拉了进去，她笑意吟吟，咧开嘴的时候让人能够问道腐烂的玫瑰花的香气。 女人从未对洛栖这样近乎讨好的友善。 洛栖顺着她的力气，被她拉了进去，在灯光蔓延全身的那一刻，她只觉得乏力，像是深深溺在海底，无法挣扎的无力。 房间里，陈川坐在餐桌上，直视着洛栖的脸，“是洛栖，还记得我么？我是陈川，你应该见过我，在医院，还有之前在你家门口？” 他来干什么？ 洛栖脚步虚浮，活像个头七那天已经失去记忆但还跟着本能回家的鬼，她看都没看客厅里的东西和人一眼，鬼魂似地飘回了自己房间，头也不回地带上了房门。 客厅里的气氛一时之间陷入了尴尬，女人声音娇俏而尖细，笑着说，“嗨，这孩子，警察同志，您坐！您坐！” 女人打开冰箱，看见了冰箱里预留的菜，笑眯眯地回头看着陈川，“这么晚，警察同志不如在我们家吃晚饭？不过家里也都是一些剩菜了，您别介意就行。” 陈川，也就是隼摇了摇头，他指了指被锁上的房门，“她一直这样？” 女人笑着说，“是啊，越长大，越没用，还不如小时候懂事，这死孩子，警察同志您别和她计较！” 女人指了指自己的头，颇有深意地说，“您别看她成绩还过得去，其实啊，她脑子有病的，就她这副德行，什么时候说她在哪里杀人放火了，我都信。” 女人不遗余力地在隼的面前抹黑着洛栖。 “有这么说自己孩子的么？” 隼板起了脸，“我今天过来主要就是为了采集指纹和血样，她的我要，你的我也要，咱们先采集你的。” 女人小鸡似地点点头，坐了下来，接受隼的检查，神色是看得出来的卑微和讨好。 “那是你亲生女儿？” 隼状似无意地问。 女人点点头，叹了口气，”警察同志，你是不知道，我当年可是我们乡里唯一的一个大学生！可自从有了她，我的工作说没就没了，她的死鬼老爹还抛家弃子，不知道死哪里去了，我这么多年养孩子，可不容易！” 胡说。 警察局的记录里，这个女人多次深度参与到别人的家庭里，还喜欢赌博，每次被抓都能在稠城上个热搜，不是被人家妻子带着人打一顿后扭送派出所，就是大街上为了又一个男人和其他女人大打出手。 按照他们的说法，这个女人是职业小三。 忙着在各种各样的感情里扯头花都来不及，又怎么有闲暇来带孩子？ 隼点点头，没有戳穿，他低声靠近女人，“你觉得洛栖最近有什么变化么？” 他想知道，这个亲生母亲能不能看出来自己女儿身上的问题。 女人听了之后倍感认同，用力拍在了桌子上，“警察同志你果然是为了逮住这个死孩子来的！” “何止是最近，这讨债鬼一直就有问题啊！” 这么多年，女人终于又遇到了知己。 第244章 生日 夏季的意味在慢慢变得绵长而悠远，不知道从何时起，闷闷的燥热以令人措手不及的速度飞奔而去。 当洛栖再一次拖着沉重脚步回家之后，她抬起困倦的眼皮，打开了自己家的房门。 家里弥漫着一股不同寻常的陌生香气，有谁在家里做饭了么？ 洛栖肚子适时响起了肚子饿的叫声，但她没有吃饭的兴趣，也没准备再花时间去吃饭，正准备穿过客厅回自己房间的时候，整个房间骤然亮起了明亮的灯光。 “生日快乐！” 洛栖下意识闭上了眼睛，避开这突如其来的灯光，耳边响起了祝至青高昂的喊叫。 当洛栖适应光线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看见房间里祝至青捧着一个草莓大蛋糕，洛一色不知道又从哪里钻了出来，把一个金灿灿的纸王冠往洛栖头上套，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苏俱来身上披着一个和他的气质格格不入的围裙，端着一盆小龙虾看着这边，甚至还有洛栖好久不见的班主任，手里拿着两大瓶饮料，刚刚转过身看见洛栖。 所有人都在笑。 不是假笑，是那种真真切切的，表达自己快乐的笑。 洛栖看着，有些愣神了。 “你该不会已经忘记今天是你的生日了！我们在这儿等你一下午了！” 祝至青抿抿唇，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她走上前，把洛栖头上歪歪斜斜的金色礼帽戴端正，“还是老师和我说今天是你生日的，我们去买蛋糕的时候半路上遇到了苏警官，他说他出菜钱，也来凑个热闹，你看那个小龙虾就是他的拿手菜。” 祝至青把洛栖推到桌子上的蛋糕前，“好了，小寿星，赶紧来许愿吹蜡烛！” 看着周边熟悉的所有人，洛栖一直有些耷拉疲惫的面孔下，破天荒地，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了一抹微笑，冰冷僵硬的面部柔和下来，在氤氲着淡淡水汽的灯光下温柔地像阳光下的初雪，闪着细碎的光。 房间里灯光暗了下来，只有蜡烛微弱的光芒在黑暗中幽幽闪烁，所有人的脸都浸润在这油画般的光中，看着距离蜡烛最近的洛栖双手合十，许下愿望之后，睁开眼睛，吹灭了蜡烛。 微风轻吹过，刚刚熄灭了蜡烛的黑暗中又燃起了微弱的火苗，一根烟伸进了火苗之中，烟头点燃，泛起袅袅青烟。 这大概是这辈子的最后一根烟了。 夏目咲穿着一袭华贵的日式和服，一个人在黑暗的阁楼中独坐抽烟，房间里的黑暗慢慢退却，外面着火了，大火眼看着就要烧到夏目咲所在的这个小阁楼里来。 夏目咲，赛博世界蔚蓝onle的56号玩家，代号【八重樱】，登陆之后来到了日本，成了日本东京银座的一个酒的老板娘，她不喜欢自己在赛博世界的名字和生活，更喜欢自己在蔚蓝onle里的人设。 夏目咲年少辍学，自己一个人出来打拼，从最底层的服务员开始做起，没有一天休息喘气，到三十五岁的时候，独立门户，自己出来开了一个酒，说是酒，其实坐落在歌舞伎厅，和卖色也脱不了关系。 负责卖酒侍酒的都是漂亮的男孩子和女孩子，作为老板娘的夏目咲穿着繁重华丽的和服，语笑嫣然，在酒里和花蝴蝶一样穿梭，照顾客人。 她的工作就是在门口对每一个客人鞠躬，迎宾，然后解决酒里可能会出现的问题，要么是男服务员被女顾客骚扰，要么就是女服务员被男顾客咸猪手，这些报上来的问题往往都是因为客人们没有付过钱，在这个酒里，只要你点一瓶最好的酒，别说服务员的屁股，就算是老板娘的屁股，你也可以随意蹂躏。 房间里越来越热了，外面还有急促的脚步声，那些漂亮的孩子们应该都已经乱成一锅粥了，他们应该都在指望自己这个老板娘站出来主持一切，就和过去无数次一样。 火焰慢慢将白烟燃烧殆尽，夏目咲熟练地含着一口烟，在口腔里转了一圈之后，像吐泡泡似地把烟圈吐了出去。 淡淡的烟圈消散在空气中，就像酒里即将消逝的生命。 如果这只是火灾，她当然会站出来带领他们离开。 但这不是火灾。 这是她的末日。 在这次游戏登录之前，eva已经给所有玩家都发布了警告，在游戏里，那些游戏npc已经觉醒，他们正在有组织，有计划地针对来自赛博世界的玩家，为此遇害的玩家已经高达千人。 隔壁华国的玩家更是近乎全军覆没。 eva再次强调，游戏中死亡也就是现实死亡，因此它建议各位玩家注意生命安全，尽量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或者立即隐蔽起来。 游戏中有敌人。 系统正在想办法延迟下一波的公开开放登录，但第一批的玩家登录已经无可避免，为了补偿玩家们的权益，eva代表太古公司给所有还在线的玩家发放了三支a级【基因改善药剂】，使用权完全交给玩家。 玩家可以自己使用，也可以转让给家人，还可以卖出去改善生活。 但这些都和夏目咲无关，她原本就是孤家寡人，也不喜欢她自己的身体和名字，她更喜欢夏目咲的名字和夏目咲的人生。 多好，多光鲜的人生啊，比她自己那腐烂到大概只能拿去冲厕所的人生好多了。 她从此不再是任何人，她只是夏目咲，哪怕只是一缕剥夺了真正夏目咲人生的幽灵，现在的她，也是夏目咲。 公司发布了很多杀人就能得到积分，回去兑换奖励的任务，她却完全没去管过。 她精心地，近乎沉迷地经营着自己的酒。 她的这个酒叫做失乐园。 失乐园，是一首很有名的诗歌，讲述了一个叫做亚当的男人和一个叫做夏娃的女人是如何因为犯错而被驱逐出伊甸园的故事。 亚当和夏娃背叛了创造他们的上帝，走错了道路，丧失了乐园。 夏目咲记得其中的一句诗句： 死亡是可怕的，但就像旅行一样。这个世上每个人都迟早会死去，我想和喝我最心爱的人一起以最美丽的方式旅行。 死，是永生之门。 夏目咲没有心爱的人，她最喜欢的，就是这个不属于她的酒和不属于她的人生。 夏目咲挽起自己长长的头发，站起来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雍容万方，是一个美人。 她对着镜子中的自己微微躬身，这是她对外面那些客人重复了千百次的动作。 “欢迎光临。” 一切仪态、妆容，都很完美。 说完，她转身，拉开了紧闭的房门。 第245章 什么是对的？ 进攻是十分钟前开始的，东京警卫队层层包围住了这个地方，没有警告，没有疏散的提示，只有沉默的包围，无数支枪无声无息包围住了失乐园酒。 同样的风从日本东京最繁华的街道穿过都市霓虹，跨越海洋，拂过森林，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吹进了华国首都隐秘的白色大楼中，轻轻挽起垂在窗边的遮光窗帘。 “今天晚上再把疫苗配置的方案再确定一遍，实验组的志愿者已经准备好了么？” “1000组志愿者已经准备就绪，保密协议也已经签好了，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样的实验，我们挑选的人也已经筛选过，确认都是正常人，没有被玩家寄生。” “如果疫苗研发成功，这些人的名字都应该上史册，他们挽救了全人类。” “他们会的。” “老师，如果这一次疫苗能够开发成功，国家会把疫苗开放给外国人么？” “当然，这不仅是我们华国的危机，更是全人类的危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是我们未来的大方向和战略，正如此次危机，就是加快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最好机会，落实全球安全倡议，共建高质量的一带一路实践平台，全人类都应该为了更加美好的明天和未来站出来。” “老师，我已经确定好了，这个方案明天就可以发下去！” “好······” 偌大的办公室中正在进行周密的最后的计算工作，为首的白发苍苍老教授点点头，推了推眼镜，看着已经连续几天没有合过眼的实验员们，长出一口气，正准备说出今天可以休息的话时，一阵风从窗户外面轻轻吹了进来。 “换方案。” 窗台上突然传来了声音，办公室中几百个实验员都清晰地听见了这个声音，他们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所吸引，抬头看去。 窗台上是一个带着红色鬼面具的人。 不辨男女，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微长的发丝在轻风中微微飞舞，这人眼睛直勾勾看着为首的老教授，其他人只能看见她狰狞的鬼面具，看不出她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但只觉得这人仅仅坐在那里，一面灯光，一面月光，同时在红色鬼面具上交相辉映，像一张色彩秾艳的画，分明苍白，却惊心动魄，让人第一眼就会有些愣神，像是在哪里曾经见过。 可也不敢看久，看久了无端就会有些不敢逼视，那人似乎也感觉到了其他人的注视，在他们看向她的时候也回头扫了一眼所有人，她的目光淡淡的犀利，和她对视过的人下意识觉得危险，侧头避开了她的锋芒。 她是突然出现在这里的，还戴着遮掩面容的鬼面具，一看就绝非善茬，但没人提出要拉响警报，也没人大声厉喝问她是谁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们都知道这个人是谁。 阿佳妮。 独立军的新首领。 也是现实中蔚蓝onle网页的创建者，更是这几个星期向政府公布所有玩家身份信息，率先带领新的独立军对玩家们发起进攻的人。 在新的和平年代，她掌握着这世上最强大的一支军队，随便发布一个消息，就会发动一场血雨腥风，所有在她手下的人就会和猎犬一样冲上前去把玩家们撕咬地遍体鳞伤。 也是她提出来，要建立疫苗计划，她需要知道所有疫苗的配方，她有办法进行调整。 这话很可笑，这个办公室里的实验员，哪个不是学了几十年生物基因工程，开发疫苗的专家？这么多专家汇聚起来的智慧开发出来的疫苗怎么会需要这么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的调整？ 但由上面最高指示，疫苗开发工作所有工作流程、配方、人员配置，阿佳妮都有最高指挥权。 从项目立项到现在拿出疫苗开发的基本配方，实验员们没日没夜地研究了很久，这期间所有实验设备，实验素材包括样本搜集，志愿者的组织都由国家异常事务调查局组织，一切都只要最好的，但这一切在一周之内也都全部准备完毕，只等专家们拿出成果进行实验。 在开发期间，阿佳妮并没有出现，她像是完全不在意一样，根本不在乎疫苗的开发进程。 可是今天，就在疫苗即将投入初步实验的时候，阿佳妮鬼魅一般出现在了夜风中的窗台上。 倒不是说她不该出现，但这时候出现总会让所有工作人员心里一个‘咯噔’。 要出事。 “这个配方，是错误的。” 阿佳妮轻飘飘一句话，就否定了所有人夜以继日才拿出来的成果。 “你怎么知道！” 有年轻人忍不住，发表了自己的抗议。 他上前几步，像是想和这个突然出现的阿佳妮好好理论一番，但阿佳妮只是一个转身，一个冰冷的眼神，就把这个年轻的实验员禁锢在了原地，他莫名咽下了还没说出来的所有话，只觉得自己的指尖尽是冰凉。 什么啊，这个眼神，像是一个站在很高的人在看笨蛋一样。 “白教授，现在这个方案，是错的。” 阿佳妮直接和疫苗开发实验组的最高领导白教授交流，“一号方案，四号方案，五号、十号、十六号、五十号还有现在即将投入临床实验的六十三号方案，都不可行。” 所有人心头一惊，她刚刚报出来的这些方案都是在他们构想中成功率最高的方案，除了这个办公室里的实验员，这世界上任何其他人都不该知道这些方案的存在。 “那······那什么是对的！” 有人壮着胆子问了出来。 阿佳妮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看向白教授的眼底带着轻胧的悲哀与无望，像是习以为常，又像是无望的麻木，看得人心口一滞。 “我不知道，各位，我也不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的，我甚至连我自己是不是正确的都无法肯定，我只能寄希望于你们的智慧，我们和赛博世界有科技壁垒，但我们也已经尽量突破这样的壁垒，剩下的事情只能交给你们。” “放弃我说过的那几套方案，这一次，换成别的方案进行实验。” “各位，请尽快，我的时间，不多了。” 第246章 当那一天真的来临 华国，一场葬礼正在进行。 黑色的土一点一点被拍在深不见底的泥坑中，边上是家属嘶哑的哀鸣和哭嚎。 洛栖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葬礼的发生。 这场葬礼的规格很高，追悼会的花圈上写的来宾姓名都是在新闻里才会看见的重要人物，天上还十分给面子地下起了小雨。 这也是一场特殊的葬礼，葬礼上没有死者的照片，姓名，也没有新闻媒体的报道和拍摄，这些身穿黑色丧服的人在为了一个不知道是谁的人而哀悼。 一只手重重拍在了洛栖的后背，“后生崽儿，看啥呢！” 洛栖默默承受了这一掌，按照她原本的脾气，谁敢打她这一掌，她势必砍头报之，但面对这个老头儿，她却不能这么做。 因为这个老头儿就是今天葬礼的主角，今天的死者。 王山海。 “没想到老子还有看见自己葬礼的这一天，哈哈哈！” 王山海头发已经全白，但精神依然矍铄，坐在轮椅上，饶有兴致地看着不远处他自己的葬礼，态度自然，像是在看什么与他无关的人的葬礼。 “啧啧啧，你看前面那个啤酒肚，那是我不争气的儿子，一向不争气，在老子葬礼上还偷东西吃，实在是家门不幸！” 王山海指了指人群中一个跪在地上的人，“边上那个红色的卷毛是我女儿，小时候还像个人，可可爱爱的，怎么越大越怪，好好的头发搞成这种颜色，也不看看自己现在几岁了，装什么娇嫩。” “我这几个孙子更是哭都哭不出来，哎，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王山海恨恨地拍了拍自己的轮椅，“我这几个孙子孙女，离婚的离婚，养小三的养小三，为了争我手里漏下去的这点东西，一家人斗成了乌眼鸡。” “还是我家重孙女茜茜乖，你知道么，我家茜茜年纪轻轻，可现在已经拿了三次二等功！啧啧，这才是我家宝贝啊！” 洛栖听着王山海的唠叨，略感无语，在王山海嘴里不争气的儿子和女儿，一个是某地的一把手，还有一个是着名的书法家，那几个孙子都开了现在社会上举足轻重的企业公司，可他都不满意，觉得家里没人继承他的衣钵，嘴里最常出现的就是家门不幸这四个字。 王山海看着人们在他的葬礼上哭成一团，心里没有任何悲伤的情绪，反而转头看向身边一直没有动静的洛栖，“娃娃。” 他叫洛栖一直就叫娃娃，以他的年纪而言，洛栖在他面前也确实就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娃娃。 “你戴着面具，看不清你的脸，但我能感受到，你很年轻，太年轻了，娃娃······” “你不要生气，我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年轻就是你最大的本钱。” “我爸爸打小日子的时候，就是个娃娃，我去北鲜的时候，也只是个娃娃兵，我没有觉得娃娃做不成大事情。” “我就是……哎，咋说，我就是觉得，你还啷个小，我们当年死了这么多兄弟，血染江山，不就是想你们过好日子！结果……这么小的娃娃，这么小啊……” “你还年轻，送死的事情，让我们来。” “还没考大学？好好读书，上个好大学，将来为社会做贡献。” 王山海抓住了洛栖的手，语重深长，“我有感觉，只要活下去，你将来的成就一定很高，娃娃，我们都要加油噻！” 他的手皮肤干枯，满是褶皱，他的力气不大，洛栖却莫名没有挣开他的手，只是低声说，“谢谢。” 王山海哈哈大笑，“谢啥，都是应该的！” “你学校里应该教过这首歌，怎么唱来着？” “这是一个晴朗的早晨，鸽哨声伴着起床号音，但这世界并不安宁，和平年代也有激荡的风云······” 王山海一家曾祖从军，祖父从军，父亲从军，一家上下都是军人，新时代中王山海的重孙女放弃了优越轻松的生活，毅然从军。 他们曾经在带领乡亲乡里抗击匪阀，也曾经参加军队抗击外日侵略，抛下家人奔赴前线，也有带着全国的憧憬进入深山，隐姓埋名，他们看着新华国建立，看着新华国落魄和风光，看着百年积弱今日一扫。 今天新的危机来临，已经半只脚迈进棺材，只能在病床上插管生存的王山海听到消息之后，志愿站出来，以他的身份和地位完成洛栖的计划。 一切都是自愿，何须言谢。 洛栖握紧了王山海的手指头，目光坦荡而自信，“我不会让您白白牺牲。” 王山海抬头，看着这个比自己现在这个佝偻瘦弱的身体高出不止一个头的年轻人，他只能看见这个年轻人的红色鬼面具，但他能看见这个年轻人的眼神，那是一双从不迷惘，从不畏惧的眼睛。 向着心中所向，一往无前。 王山海笑着点点头，“我晓得了。” 蔚蓝onle发布最新消息，新消息被迅速置顶。 消息中包含了一个视频，视频中是一个玩家满是血迹的脸，他颤抖着说，各位玩家，他是1260号玩家，他还把自己在赛博世界的真实信息都放在了视频下方。 视频里，这个玩家说他正在被神秘力量追杀，他不知道蔚蓝onle网页是谁建立的，但他知道，这个网页里有很多玩家在里面潜水，他冒死发出这个消息，希望各位玩家把这个消息带回赛博世界。 他把镜头对准了一个机构，机构里人影晃动，可以看见在这个机构里有很多异能者，短短几分钟，就可以看见无数异能者乘坐各种交通工具，把被打折了手脚的人抬进去。 “我找到了那些无故攻击我们玩家的异能者，他们隶属于一个叫做异常事务调查局的机构。” 视频拍回了这个玩家开始流淌汗水的脸，“这个机构正在有组织有计划地对玩家进行清洗，我刚刚从他们手中死里逃生，现在我要让所有玩家都看清楚我们的敌人是谁！” 第247章 视频 这个玩家继续说，“这帮异常事务调查局的人，他们清洗玩家，但抓住我们之后，他们也不杀，就是把我们抓起来，我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但肯定有阴谋。” 玩家调转镜头，对准了繁忙的异常事务调查局的大门。 镜头抖动一下之后，倏然开始放大，配合着这个玩家的解说，“有辆车来了，不知道上面又是哪个倒霉的玩家被抓到了。” 在略有抖动的镜头之下，明确拍到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从车上下来，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什么，老人突然转过头看向了镜头所在的方向。 玩家一下子就蹲了下来，镜头中是一阵肉眼可见的慌乱。 “他发现我了，他发现我了！要死！他肯定发现我了！” 之后的镜头好长一段时间没有人影出现，这个玩家抓着手机就开始奔逃，脚步仓皇，全然没有之前淡然的样子。 一阵骚乱之后，那个玩家似乎把手里用力一抛，手机镜头飞速旋转，然后就掉进了河里，镜头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视频到此结束。 蔚蓝onle很快就下架了这个视频和这条消息。 网页中静悄悄的，像是一切都从未发生。 但当再次下线之后，这个视频却在蔚蓝onle赛博世界的【公频交流】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大家看清之前1260号玩家发的视频了么！’ ‘当然！我已经把所有数据提交上去了，希望eva可以看见这一段视频。’ ‘我也感受到了身边的玩家越来越少，尤其是这次登录，好几次我都感受到有人在监控我！’ ‘我只是无意之间在互联网上搜了一下蔚蓝onle，结果就看见这个网页，这个视频，所以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玩家死亡记录里，没有1260号玩家的死亡记录！’ ‘他难道还活着？这不可能！按照游戏时间，他已经被杀了！’ ‘这见鬼的游戏我是一点都不想玩了！’ ‘见鬼······你这是被游戏世界传染了！我们这里可没有鬼！’ ‘虽然我还在非洲大沙漠里溜骆驼玩儿，但我怎么觉得越来越恐怖了呢！’ ‘有没有1260号玩家的亲友？看看他到底死没死！如果死了······为什么官方死亡记录里到现在都还没有1260号的名字！如果没死······他到底是谁！’ ‘管那些干什么，eva给我们发布的任务你们完成得怎么样？’ ‘哈哈，当然爽啦！我这次登录拿到了5个npc的基因样本，刚刚eva还给我发了奖励，给我搞了个【神经复制药剂】，下次登录，我可以有两个异能！’ ‘嘁，才五个，得意什么！最近有个女歌手全球巡回演出，每场演唱会都有几十万人参加，我好不容易抢到了她的票······’ ‘你杀了几十万？吹牛，我怎么没看见新闻？’ ‘几十万是没有，我的异能也不是群体性攻击，但算起来几十个是有的，有时候他们一群人听完演唱会就去喝酒，喝的醉醺醺的，睡傻了都没看见我。’ ‘还是我聪明，我直接去了战区，那边随便杀人，没人会在意，只当是死在战场上了。’ ‘我有个朋友·····’ ‘无中生友是！’ ‘就是我的朋友！他登录的时候，系统给他分配了一个医生的账号，但我那朋友根本就不是当医生的料，不过他发现了当医生的好处······’ ‘什么？医生不是救人的么？’ ‘他趁着守夜的机会，给那些病人注射过量药物，那些病人叫都没叫一声，就都死了，之后调查医疗事故的时候，还觉得是护士的错，注射错了药物的剂量，没人想到我那个朋友。’ ‘聪明。’ ‘eva给我的奖励也到账了。’ ‘到账+1。’ ‘这次的奖励是真的丰厚，足足两支【基因改善药剂】！’ ‘要是一直有这种程度的奖励，再危险也能干！’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们没错。’ ‘快去看新帖子！’ 一条名为‘阿佳妮真实身份’的帖子被迅速顶上热搜。 这条帖子提供了一份视频资料，这个视频正是之前在游戏中出现过几分钟，又迅速被撤回的1260号玩家发布的视频。 除了把这条视频放出来之后，发帖人贴心地把视频后半部分放慢处理，在视频末尾，可以明显看见那个白发老头儿面前出现了一个淡蓝色的光圈。 ‘这个光圈······是什么？’ ‘异能，但作用是什么？看上去很漂亮。’ ‘别什么都和好不好看扯上关系好么？不应该问问有没有人认识这个第一次看见的新异能？’ 【公频交流】中展开了一番对这个新异能的讨论，他们猜测这个这个淡蓝色的光圈是拿来干什么的。 他们当然无法知道，因为这条消息原本就不是给他们看的，这条消息，是给eva看的。 太古公司那边很快就识别出来这个淡蓝色光圈正是独立军新首领阿佳妮的空间转换异能，除此之外，不做他想，eva迅速发布了命令，调出1260号玩家的资料，召集附近的防暴队前去围剿。 白头发老头儿的照片很快就被投放在了大屏幕上，因为拍摄设备的局限性，照片有些模糊，放大之后老头儿的脸更是只剩下一些像素点。 毕竟这是根据玩家们提供的神经漫游找到的资料，玩家们自己看视频的时候有些模糊和抖动，在神经漫游中看见的也就是模糊的视频。 eva快速进行数据恢复和处理之后，白发老头儿的脸一点点变得清晰。 那是一张苍老，但是凶戾的脸。 一看就不好惹，眉目之间是经历过血雨腥风，尸山血海的坚韧。 “这应该就是异常事务调查局的领导，根据复制过来的华国基本数据库，这个人叫做王山海，是华国军方曾经的代表性人物，十年前因病退休，在互联网上就没了踪迹，所以网上资料有限。” 大屏幕上是一张八一节，王山海同志慰问老兵的照片。 第248章 夏目咲的价值 “你从哪里搞到的资源？” 欧珀拿着芯片，对着光端详了一会儿，她也有和玳瑁一样的困惑，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好奇地看向洛栖。 洛栖耸耸肩，“保密。” 玳瑁和欧珀失望之色溢于言表，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和眼睛对着任何人流露出这样的神色都是一种暴击，很难让人抗拒。 “这个芯片的成色很新，可以用。” 欧珀给出了结论，“现在就开始么？” 洛栖点点头，“毕竟时不我待。” 机器人又搬出了一个浴缸，洛栖严重怀疑这个浴缸就是她之前用过那一个。 大量盐在温水中融化，洛栖轻车熟路地脱掉了自己身上的衣服，躺进了这个雪白的大浴缸里，她的身体漂浮在水面上，玳瑁过来，给洛栖戴上了一个头戴式设备。 “松紧什么的还好么？” 玳瑁很贴心地扣好了设备上的锁扣。 洛栖比了个手势，表示一切都好。 “那我开始了。”玳瑁的手在头盔上动了动，摁下了一个按钮。 正式戴上头戴式设备之后，眼前一片漆黑，耳朵也听不见外面的声音，洛栖的手臂漂浮在浴缸中，触摸不到任何东西。 视觉、听觉、触觉都被剥夺，身体内部的声音反而被无限放大。 洛栖闭上眼睛，开始了她的又一次神经漫游。 ‘咚——’ ‘咚咚——’ 那是洛栖的心跳。 健康而富有活力，在肋骨之下，胸腔之中喧嚣。 鼓动，原始的韵律带来新的生命。 35摄氏度的温水几乎和人类的体温同样温暖，黑暗寂静中的漂浮，唤醒了在母体羊水中的原初感受，这是人类的意识产生之前和世界唯一的沟通方式。 在这片黑暗的孤寂中，洛栖感受到了熟悉的自在和松弛。 她能感受到自己的意识在这片黑暗中无限延伸。 耳边响起了欧珀的声音。 “现在给你连接分析软件，我倒数三秒钟之后你会觉得有些刺痛，但这些都是正常反应，你不用紧张，这是在给你建立神经反应档案，测试你的激素水平和神经反应速度，建立你专属的感知模型，下次你再进行神经漫游的时候，直接用这个模型登录就行。” 其实上一次体验神经漫游的时候，洛栖已经建立了一个感知模型，但那个感知模型是用郑元洁的身份建立的，洛栖并没有和玳瑁她们说明她可以完美适配郑元洁的感知模型这件事。 这是秘密。 欧珀的声音依然很温柔，“这个过程千万不要紧张，不要挣扎，也不要过于抗拒，如果你的反应过于剧烈，我们不能拿到你神经反应准确的数据，一不小心点错了，直接就让你进行神经漫游的话，轻则觉得恶心，想要干呕。” 一切都和上次差不多。 洛栖躺在冰水中，她听到玳瑁明目张胆地笑了一声，“严重的话，你的整个脑袋就会神经错乱，就像······变成一碗油炸蟑螂。” 又是欧珀的冷笑话。 她在黑暗中颇给面子地咽了口唾沫，适时表达了自己的恐惧。 毕竟这应该是她第一次听见这个冷笑话。 “我已经帮你调整好了痛觉阻断和荷尔蒙阻断机制，三秒之后开始神经漫游，你做好准备。” 欧珀已经开始了倒计时。 “倒计时，3······2······1。” 眼前闪过一片白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洛栖已经进入了其他人的视角，变成了其他人。 身上是一身纯白的衣服，左侧的上衣兜上面有一个小小的名牌，上面写着一个名字：夏目咲。 她拿到的这个神经漫游的芯片，来自于夏目咲的馈赠。 夏目咲是太古公司内部游戏的测评员，她不是玩家，而是维护游戏的一个工作人员，她可以不用一直待在游戏中，不受游戏登录限制，虽然在游戏里的时候，游戏中的死亡依然会影响到现实中的生命，但夏目咲作为游戏维护人员，具有休假权利，可以申请免登录，完成自己的工作。 但夏目咲太沉溺在这个东京失乐园酒老板娘的身份了，在进入这个游戏成为夏目咲之后，她改掉了自己在现实中的名字，直接就叫自己夏目咲。 从此不管是在游戏里还是游戏之外，她都是夏目咲。 在日本方面死了大量警卫队员，捕捉到夏目咲之后，他们那边有可以催眠的异能者，问出了夏目咲的真实身份，公司内部的员工。 意识到这个身份的珍贵性之后，虽然日方竭力保留夏目咲的身份，企图把这个珍贵的玩家据为己有，为日方自己争取最大利益，但洛栖已经知道了夏目咲的存在，奔赴万里，坐飞机，利用空间异能，从日方手里抢到了夏目咲。 夏目咲身上最珍贵的，就是她在公司中的经历，上次占据伊拉拉的身份之后，洛栖只探索到了太古塔下面三层的结构，但太古塔高耸入云，上面还有一百多层是未知区域。 制定疫苗的工作现在进入了平台期，好几次都找不到正确的方案，想要找到疫苗正确的开发方向，他们最好能够拿到公司中关于这款疫苗曾经的相关资料，他们在这个资料的基础上再进行研究一定会事半功倍。 经过各个势力的探寻，现在可以确定的就是这个资料应该被保存在太古塔内部的顶层。 就算是伊拉拉都没去过的太古塔顶层。 这就是夏目咲的价值，她的权限可以直入太古塔60层。 原本洛栖还想直接剥夺夏目咲的身份，但在即将下线的时候，洛栖拧断了夏目咲的脖子，却发现自己并没有进入赛博世界夏目咲的身体，而是进入了自己提前预备好的仿生人的身体，再次成为了阿佳妮。 【公频交流】中也公布了夏目咲死亡的消息。 洛栖深吸一口气，看来公司那边也已经反应过来了有人正在对玩家们反登陆，公司采取了一些手段。 她发消息问了问其他人，发现他们的下线还是正常的，不正常的只有夏目咲。 大概是因为夏目咲的身份更加敏感？ 第249章 太古塔之征（一） 数十架直升机从太古塔停机坪上起飞，隐没在霓虹灯辉煌灿烂的光芒中，所有直升机表面都涂了反光涂层，吸收投射到它们身上的光线，当这些直升机开启隐蔽模式的时候，地表上的人们即便就在这些直升机的正下方，也无法发现距离他们这么近的地方有这么多直升机正在盘旋。 这些直升机还带有反扫描装置，即便是最先进的红外扫描设备也照不到他们的轮廓。 它们飞起来的时候像一条透明的鱼消失在大海。 “他们出发了。” 洛栖对着夹在衣领上的话筒轻声说，“可以开始了。” 说完，她没有等待什么人的回复，摘掉了衣领上的话筒，把这个金属的话筒用力捏成了碎片，站在远处，垂眸看着矗立在她面前，比上一次守卫更加森严的太古塔。 现在的太古塔已经和黑墙一样，日夜开启屏蔽场。 在黑墙的时候，洛栖对屏蔽场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屏蔽场中可以调节光的亮度，空气的温度、湿度，甚至还可以调节整体空气的流速。 如果屏蔽场中确认出现敌人，eva获得授权之后可以启动屏蔽场，抽光里面的氧气，把里面的人或者其他东西活活耗死。 这是太古塔，是太古公司的老巢，也是eva最关心的地方，它开启屏蔽场的速度只会比在黑墙的时候更加灵敏和迅速。 黑墙的屏蔽场是将墙外的怪物作为假想敌，为了防止怪物的血液、毒气污染其他区域，屏蔽场还可以远程操控，让里面空气流速变慢，甚至是暂时静止。 假如真的发生暴动，不用动用武器，光是这个屏蔽场就可以把所有危险扼杀其中。 和黑墙那边的屏蔽场不同，在太古塔，洛栖从夏目咲的神经漫游中知道了在太古塔顶层有一个金属打造的密室，密室里有一个异能者，这个异能者绝不会离开太古塔，一生都在太古塔上生活，这个异能者的异能很简单，和屏蔽场的功能类似。 s级异能【屏蔽】。 这人的异能是让在一定范围内的异能者失去所有异能。 在上次偷袭之后，这个特殊的异能者发挥了作用，再也没有关闭过自己的异能，让太古塔一直处在所有异能者没有异能，再也没有能力入侵太古塔。 这个人的资料很神秘，没有姓名，没有性别，也没有过去和现在的照片，只知道在太古塔顶层。 这人的异能覆盖范围基本就是整个太古塔附近。 没有异能的话，想要突破太古塔严密的重重封锁，只能是拿着枪炮之类的武器直接冲进去，但这样的成功率实在是太低了，在夏目咲的神经漫游中，洛栖尝试过用编辑模式入侵太古塔，不论尝试几次，结果都是一样的。 带多少人冲击太古塔，就有多少人会死在太古塔上。 在成百上千次的尝试中，洛栖从未到达过太古塔的顶层。 她把自己这些尝试突破的视频录成了视频，输出之后，放给了魏来和那些独立军的成员一起看，大家一起想办法总比一个人想办法来得好。 从强行突破到奇袭的转变只是一次集体公映，王山海老将军······现在或许不该叫老将军了，他在赛博世界的身体是一个年轻力壮的年轻人，还有一个健康的肺，可以再抽一百年的烟。 王山海用烟头点了点视频中看似坚不可摧的太古塔，给出了自己的方案，“既然要去顶层，拿到那些资料，为啥子一定要从下面打进去？” 他指着太古塔顶部，“这龟儿子塔再高，难道飞机飞不上去？飞上去，直接从塔顶突破不行么？” 魏来拿出了市面上所有和屏蔽场有关的资料，冷静分析，“这上面有屏蔽场，任何飞机只要进入屏蔽场范围，就会受到电磁干扰，飞机会坠毁的，如果想要不受屏蔽场干扰，我们就得让飞机飞得高一点。” 魏来在屏幕上点了点，一个三角形的符号出现在了太古塔上空。 “就算在飞机上到屏蔽场这段距离有异能护身，可从屏蔽场影响范围到太古塔塔尖这段距离，是没有异能保护的，这段距离如果没有义体，相当于一个人要从十几层楼高直接跳下去，这种距离之下任何保护都是空的。” 边上的白鸽好奇地问，“为什么不能用义体？” 房间里另一个人回复她，“这些义体制造都是公司产业，还有仿生人制造，专利权都是公司独占的，其他人想做出来都不能过明目，只能算地下产业。” “只要eva需要，我们相信它有能力控制这些义体和仿生人。” 白鸽叹了口气，“也就是说想要突破太古塔，我们不能用义体，也不能是受到公司控制的仿生人，异能也没什么用，那岂不是只能自己带着武器去硬冲？对了，武器总不会不能用？” “武器可以，我们采购的大部分武器都是政府自造的武器，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还可以带上冷兵器。”魏来摸摸下巴。 “所以我们现在有多少人可以参加这次行动？” 在洛栖的回忆中，这只是很多次会议中最平平无奇的一次，来自华国的大家坐在一起，为这个计划贡献着自己的智慧，据洛栖所知，能够进入蔚蓝onle游戏，到赛博世界的这些人在现实中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很多人甚至为了选拔进入赛博世界，举办了比赛，优异者才能获取进入赛博世界的资格，哪怕他们早就知道进入赛博世界生死未卜。 他们正是为了赴死而来。 这次行动的代号叫做鸠。 鸠占鹊巢的鸠。 赛博世界的那些玩家就像鸠一样，入侵了他们的家，杀死了他们的人，意图占据他们的世界。 同样的，他们也像鸠一样，趁着赛博世界的麻雀们还没反应过来，迅速占领了麻雀的家，杀死了无数只不听话的麻雀。 现在，鸠要去高耸入云的太古塔筑巢了。 第250章 太古塔之征（二） 在太古塔那些直升机载着无数士兵和精锐的异能者离开之后，一架飞机以极慢的速度一点点靠近了太古塔，这架飞机飞行在云端之上，地面的人们即便抬头，也无法发现这架飞机的存在。 “已经到达指定高度。” 飞行员的声音准确地传进了机舱。 魏来看着正闭目养神的洛栖，“你将没有任何支援，任何助力地进入太古塔，阿佳妮，我们会在这里等待你，直到确认你已经死亡。” 尝试过很多次，不管怎么样，所有入侵者的最终结局都只有死亡，洛栖阻止了其他人的加入，这支入侵太古塔的小队，只有她一个人。 这个飞机上也只有三个人，剩下的人在遥远的地方各自完成他们自己的使命。 魏来不能透过鬼面具，看见面具之下洛栖真实的表情，甚至当这个阿佳妮提出只要她一个人完成这个任务的时候，她是第一个提出激烈的反对意见的。 他们之所以能够掌握赛博世界这么多信息，不至于完全处在被动状态，离不开阿佳妮主动提供信息，虽然他们对阿佳妮本身的了解并不深，但这个阿佳妮绝对是在他们对抗赛博世界过程中最重要的人物，她的价值不言而喻。 在魏来看来，所有人都可以牺牲，包括她自己，但阿佳妮不该死在他们前面。 “我不赞成，我可以参与这个计划，这个计划的失败率本来也很高，我不赞成让阿佳妮去冒这个险。” 魏来自告奋勇。 那时候的阿佳妮没有参加会议，她只是通过电话的方式远程参与。 在魏来之后，很多人也报名，觉得自己可以加入这个计划，所有人的理由都很相似，既然这个计划很危险，那这个计划应该由我来做，危险应该由我承担，其他人自然会在我的奉献之上继续奋斗。 阿佳妮只用一句话反驳了在场自告奋勇的所有人： 我能做到。 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悍不畏死，甚至以死为荣，但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底气说出，你们做不到，而我可以做到。 没有人敢保证自己一定能做到。 但所有人都知道，阿佳妮说的是正确的。 这些人中，没有人的成功率比她更高。 “我可以帮你。” “我也是。” “我也可以，就算力量微弱，阿佳妮，我也可以帮你！” “我也是！” 洛栖在电话里笑了笑，大家甚至能透过这个笑声看见她在那面红色鬼面具之下的笑颜，“谢谢大家，但大家别觉得另一边就简单了啊，到时候公司一定会为了剿灭独立军倾巢而出，比起你们那边，我这里，还算好。” 她笑着说，“就这么定了，祝大家平安。” “我们游戏之外见。” 机舱的舱门打开，狂风呼啸而入，刀割一样刮在人脸上，洛栖在这刀割的狂风中睁开了眼睛。 “游戏之外见。” 在她出发之前，魏来抓着她的衣角，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地说。 洛栖回头，直视着她，点了点头。 张开双臂，面对着漫卷狂风，洛栖从飞机上一跃而下！ 一个淡蓝色的光圈出现在了洛栖面前，确认这时候还没进入屏蔽场影响范围，洛栖像一条鱼一样丝滑地钻进了这个淡蓝色的光圈，另一个淡蓝色光圈出现在不远处的下方，洛栖的身体再次从那个光圈里出现。 到这个位置开始，异能失效，她进入了那个可以屏蔽所有异能者异能的范围。 洛栖像一颗直接射向太古塔的炮弹！ 遥远的上空，飞机上的飞行员和魏来屏住呼吸看着这一幕，他们感觉他们的呼吸正在随着洛栖高度一点点的降低而慢慢消失，空气都在无形之中绷紧、抽空，窒息的感觉伸出利爪，狠狠攥住了他们的心脏，挤压出爆裂的血丝。 疫苗研发的成败，两个世界的对抗，人类的明天，就在这一跳的成败与否。 急速下坠中，在洛栖即将坠在太古塔的时候，她从腰间掏出一把枪，对准太古塔塔尖，发射出去，一根绳子从枪口喷出，绳子上的勾爪在太古塔表面光滑的玻璃外层上划下深深的痕迹，最终卡在了两块玻璃之间的交界缝隙处。 洛栖的坠势一顿，身体狠狠砸在太古塔表层的玻璃上，哗然撞碎了一面玻璃，碎玻璃从高空坠落，在地面摔成无数碎片。 太古塔内部红灯再次亮起，撞碎玻璃后激活了警报，eva瞬间关闭整个太古塔，所有玻璃窗户内部一闪闪钢制窗户倏然落下，把整个太古塔都变成了一个严严实实的铁桶。 无数玻璃碎片包裹着洛栖又往下坠了一段距离，钢制绳索在她手心勒出血痕，洛栖肩膀、手肘、膝盖依次变换位置，对高速下冲的身体进行了缓冲，尽力靠近玻璃窗，调整下坠的姿势。 魏来手中拿着个望远镜，观察着下方洛栖的动态，看到洛栖砸在玻璃上打得时候心跳都停了一拍，她已经解开了自己身上的安全带，一旦洛栖出事，她就是洛栖的备选方案。 所有给洛栖的装备，她都给自己准备了一份，在去拿装备的时候，她还遇到了现在的这个飞行员。 两个人相视一笑，拿了装备之后一起去喝了杯酒。 魏来没和任何人说过自己的打算，这个飞行员也没有，但他们都做出了一样的选择。 他们都会密切观察洛栖的动态，一旦洛栖失败，魏来会沿着洛栖的脚印，避开她失败的地方，继续今天的任务，而一旦魏来失败，这个飞行员也会放弃飞机，沿着她们两个人的脚步，继续任务。 他们根本准备把飞机开回去。 只有两个观众的洛栖像一只从高高的树上迅猛跳下的猎豹，整个人在空中调转了身体，她的指甲上伸出了长长的金属指甲，在玻璃上划出火星子，弓到极致的身体缓冲了大部分惯性，她把手指深深插进了玻璃中，细小的碎屑高高溅起，划过了洛栖咬着牙，青筋暴起的脸。 第251章 太古塔之征（三） “什么情况？又有人入侵太古塔？” 太古塔内部，一群实验员被击中到一起，eva只是冷淡地说有人入侵太古塔，其他的信息完全没有公布。 谁？从哪里进来的？怎么进来的？进来干什么？ 实验员们统统不知道，他们只知道，有人入侵太古塔，现在情况有些危险，为了防止误伤，同一楼层的实验人员都被集中保护。 可这里，是太古塔的八十二层啊！ 实验员们甚至不需要住在外面，他们的房间就在太古塔内部，太古塔就是他们的家，他们知道之前有人来袭击过太古塔，但那都只是在太古塔底部，在防守不算严密的时候，被有异能的人突破封锁，打到三楼，虽然很艰难，但这并不是不可能的。 太古塔建造的历史上也不是没发生过类似的情况。 可那些反抗者、叛逆者，不论他们怎么筹谋，怎么计划，他们的攻击最多只能到达太古塔五十层之下，从未突破五十层之上。 “今天估计是干不成了，大家晚上聚会一起开个酒？” “好啊！我之前研究出了一个自动蒸馏器，把普通酒倒进去，几秒钟就能喝到提纯20以后的冰酒。” “你挺会啊！今晚搬出来，我们看看能不能再改进！” “我们没戏，我们是伊甸园项目组的，伊甸园那边还有数据计算没有完成，我们组都得等结果。” “我们也是，太空农场那边的修复一刻都离不开人。” “那你们惨，我们还好。” “约！” 相熟的实验员们聚在一起，聊着各不相关的话题，实验员的组长们更是慷慨解囊，说大家这段时间工作辛苦了，今晚的酒组长们请客！ 就在大家鼓掌欢呼的时候，一个格格不入的声音从大楼外面响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所有人都停住了自己手上的动作，看向声音发出来的地方、 那是什么声音？ 像是敲门声，也像是巨大的心跳声。 所有的动作都发生在这一秒。 eva拉响的警报声犹在耳畔，就在他们面前，千万玻璃爆开，漫天玻璃碎片变成一道撞击在磐石上的飞瀑，原本已经竖起的钢制防护板被人整块踹开，在实验员们的面前砸出一个大坑，滑行了一段距离之后才停下来，在地面犁出一个深深的沟壑。 所有实验员看着这个坚不可摧的钢板，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但又实在难以置信，他们抬头，看向他们头顶的那扇玻璃窗。 青色的阳光第一次这么完整地照进太古塔内部，一个带着鲜红鬼面具的年轻人探身踩在窗户上，低下头和所有实验员对视，她的额头上有一缕鲜血沿着鬼面具蜿蜒而下，被呼啸而入的狂风一卷而散。 所有人瞳孔都陡然扩大。 所有人都被这只突然出现的鬼吓得呆住了。 他们脑子里不停回想，这到底是不是梦境？ 这确实是赛博世界太古塔的八十二层！ 人群开始惊叫，养尊处优的实验员们平时都在处理各种各样的数据，eva也把这帮人当做宝宝呵护，有哪里见过这样的鬼神？ 有异能的实验员下意识催动异能，试图用异能保护自己，他们之中虽然大多数都是脑部异能，但也有些人有两三个异能，可以用来自保。 异能无效。 这让他们更加绝望，这人鬼神一般降临，如果她身上有异能的话，他们倒也是可以理解，可她分明不能使用异能，也就是说她是靠自己才来到这个地方的。 这更恐怖了。 所有人都开始逃跑，躲藏。 纷乱的脚步，忽远忽近的红色警报，刺耳的尖叫在此刻都被狂风绞碎推远，变成了红色鬼面具静默的背景。 这只红色的鬼挽起了自己的袖子，在众人愈发惊骇恐惧的眼神中，从自己的腰后抽出了一把枪，再次在高处一跃而下！ 那是这个房间里所有实验员有生以来距离死亡最近的时刻。 在此之前，他们从未如此清晰地体会到恐惧这两个字的分量。 洛栖对天开了一枪，枪声让所有实验员呆若木鸡，抱着脑袋蹲了下来。 只需要一枪，甚至不需要命令，不需要威胁。 这帮实验员平时所接受的教育就是为了实验，他们可以牺牲一切。 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干扰他们的研究，包括他们自己的死亡。 所以面对洛栖的威胁，他们乖乖蹲了下来，选择服从洛栖的安排，因为如果被洛栖杀死，他们还未完成的实验和研究都将成为绝唱，尤其是这里有这么多的实验员，每个人身上都有要命的任务，他们最优选择是保住自己的命，和洛栖合作，先渡过眼前这个难关。 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这些实验员忠诚地履行了保护自己生命的职责。 看着这些实验员和鹌鹑一样蹲在地上，洛栖在椅子上坐了下来，eva应该很快就会找到她的位置，她的时间不多，但她现在在的位置是夏目咲的神经漫游里从未到达的地方，一切还需要探索。 【快速愈合】的异能失效，她从自己的腿上拔出了一块贴着骨头擦过的尖角玻璃，忍痛把这块玻璃丢到一边，她拧开一瓶药水，咕噜噜灌进了喉咙里。 太久没有这种剧烈受伤的感受了，她之前只能依靠手上的绳索减缓冲势，吊在太古塔外面的时候活像个失控了的风筝，在风中剧烈摇摆，一次次撞在玻璃上，这个尖角玻璃就是之前无法避开的时候插进去的。 那瓶药水可以加伤口愈合的速度，市面上卖的都是有麻药的，但洛栖这次带的是特效版没有麻药，今天她不能因为麻药失去自己的灵敏。 “你们，谁是开发疫苗的？” 洛栖报出了自己需要的人，“我要找的是蔚蓝onle开发组，还有疫苗开发的人，我不杀你们，时间有限，我也不想在你们的脑袋上开一个洞，自己站出来。” 鸦雀无声。 洛栖侧着头，把枪口对准了刚刚说开发了一个新型蒸馏器的实验员，“我给你们三秒钟，不出来的话，今天就从这个人开始死。” 第252章 太古塔之征（四） “没想到会在这里再看见你啊······” 稳住不断后退的身形之后，洛栖抬臂抹去自己嘴角溢出来的鲜血，低低笑了起来，她看着在她面前拦住她去路的人。 或者不应该叫这个高大的机械人了，这只是一个纯粹的机械，身高超过两米，高大威武，全身被尖锐的金属鳞片所覆盖，随着这个人一步步靠近，他身上那些金属鳞片兴奋地翕张，缝隙之间时不时闪过淡红色的电弧，流露出强烈的森冷感。 双眼内嵌两个深红的光学传感器，此时这两只猩红的眼睛正冷冷注视着洛栖，看见洛栖站起来的时候，这个大型机械人的背上金属板面张开，左右两边分别伸出两个微型炮台，炮口对准了洛栖。 “昆廷，变成现在这个模样，你的感觉应该很好？” 洛栖笑了笑，从地上站了起来，“哦，我说错了，你现在应该已经没有任何感觉才对。” 她用力一抓，把一个穿着白色实验服，此刻正瑟瑟发抖无法站稳的实验员从地上薅了起来，挡在自己面前。 站在她面前，阻止她的去路的人，正是太古公司的终极武器，战锤—昆廷。 之前作为伊拉拉，和昆廷见面的时候，这就是个有点憨憨的大个子，会笨拙地变魔术，会因为亲近的人的关心而主动拉进和伊拉拉的距离，也是忠诚的守护者，在他面前，你永远不用担心受到什么伤害。 可现在这个昆廷，却已经完全失去了人类的特征，眼睛里也没有任何情绪，就像个真正的机器人。 “不和我说话？昆廷，你的脑子不会已经变成一堆电线了？” 洛栖用枪顶着瑟瑟发抖的实验员，一步步向前靠近。 昆廷看见实验员向自己靠近，果然没有任何动作，实验员是太古公司珍贵的财产，在洛栖和实验员中间，昆廷接受到的命令是尽全力保护实验员，在此基础之上，才可以对洛栖动手。 现在洛栖和实验员看上去简直就是个连体婴，她的身高比实验员还要再高一些，整个人却缩在实验员身后，一只手掐住实验员的后脖颈，她掐得很紧，实验员脖子上的肉被勒出三四条痕迹，呼吸的权力都在洛栖的手里。 另一只手拿着一把枪，从后背顶着实验员的后心，指纹解锁已经打开，洛栖只需瞬息之间就可以杀死这个珍贵的实验员。 昆廷呆滞地停在原地，一副信号接收不良的样子，大概也是在等eva的指令。 洛栖带着实验员慢慢绕过卡机了的昆廷，一点点变换角度，眼神始终冰冷警惕，似乎和面前这个昆廷没有一点点的回忆和温暖，只是陌生人。 咔咔——咔—— 就在他们即将绕过昆廷进入存放资料的档案室的时候，一直静默在原地注视着她们的昆廷突然一点一点转过了脖子，看向了他们的方向。 洛栖的心一提，愈发抓紧了手中的实验员，这是她现在唯一的筹码。 在拿到疫苗相关的资料之前，她不能死。 实验员感受到身后的力气骤然加大，枪口深陷进了自己的肉里，也咽了口唾沫，“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战锤—昆廷前几天的时候，已经完成了义体化100的改造，你之前认识他么？那个昆廷已经死了，现在的昆廷完全是公司的财产，听不懂人话的，现在操控他的是eva，你有话直接和eva说，昆廷是不知道的。你和他说没用。” 洛栖没有回应他，只是紧紧攥着他脖子后面的皮肉。 心下了然，难怪今天的昆廷看着这么奇怪，真正的昆廷原来早就死了，那颗跳跃着的人类的心脏已经被冰冷的机械所取代，喜欢变魔术想要做魔术师的昆廷已经死了。 取而代之的是真正的，不会出错的公司战锤—昆廷。 真可怜啊。 昆廷。 洛栖面对着昆廷，一点点拉着实验员后退。 她慢慢退向自己目标的门，速度虽慢，可一步未停。 直到她的后脑顶到了一个冰冷的枪管。 洛栖顿住了脚步。 身后明确传来扣动扳机的声音。 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 这是太古公司总部，即便他们已经想办法吸引了公司里大多数火力，让公司的精英们倾巢外出，但eva又怎么会只留下昆廷一个战斗力。 即便是昆廷这样的战斗力。 身后的是什么人？ 什么时候来的？ 还是一直都在？ 身前是昆廷，身后又有枪，前有狼后有虎，进退两难，手上只有一个实验员，该怎么办？ 浓密的睫毛垂落下来，遮住眼底的情绪，洛栖保持着均匀的呼吸，笑了笑，她缓缓直起身，挺拔瘦削的身体就像一柄带血舒展的长刀，从实验员身后一点点露出了自己的面容。 昆廷感应到了可以攻击的可能性，肩膀上的微型炮台瞬间对准了洛栖的头颅，只等更合适的时候一炮炸碎洛栖的头颅。 洛栖的手如铁钳般筋骨凸起，牢牢地锁着实验员的后脖颈。 她靠近实验员的耳朵，低声问，“想活么？” 实验员全身发抖，他刚刚也听见了洛栖身后传来的声音，自然也知道他们现在的处境，身后那个多余的人，当他的子弹穿过这个悍匪的脑袋的时候，会停下来么？ 不知道身后那个人拿的枪是什么型号，不然他现在还能心算一下，看他到时候往哪个方向跑比较合适。 他想点点头，却因为后脖颈被钳制而行动困难，只能挤出几个沙哑的字：“想······想！” “那你要乖一点，知道么？” 什么乖一点？ 还没等实验员反应过来，就感觉到眼前一花，他感受到自己好像高高飞了起来，风声呼啸，整个人轰然砸上了一块坚硬的石头，耳边响起了清脆的骨头断裂的声响，那是从自己身体里传出来的声音。 但这时候的实验员已经无法得知这些剧烈的痛楚是从哪里传来的，他只感觉大量的鲜血从自己的身体里涌出来，从咽喉和齿缝中争先恐后地滑了出来。 他这是要死了么？ 骗子，明明说乖一点就不会杀自己的。 骗子。 第253章 太古塔之征（五） 即便是自带高速摄像机的昆廷也需要慢放才能看清眼前发生的事。 洛栖抓起手中的实验员，把这个实验员丢向了昆廷所在的方向，她是奔着要把人砸死的目的去的，这个高度，这个力道，一旦实验员被丢到空中国然后狠狠落下，一定就是脑碎浆崩的结局。 在实验员和洛栖中间，昆廷果断按照系统设置的优先级，奔向了实验员所在的方向。 实验员感觉到自己碰到了一块石头，但那实际上并不是什么石头，而是昆廷坚实的怀抱。 另一边的洛栖像丢炸弹一样把实验员投掷出去之后，略微下蹲避开身后的枪口，从地上高高弹起，转身踢出一记重若千钧的飞踢，轰然正中身后那人的胸骨，把那人直接踹翻三四米远。 那人手中的枪支掉落在了地上，被洛栖捡起来，对准地上那人的头颅连开三枪。 那人瞬间就失去了生息。 从头到尾这人甚至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露出自己的面容。 感受到枪里没多少子弹之后，洛栖转身，看着已经把实验员放到一边，空出手来准备对付自己的昆廷。 “看来还是少不了要打这一架啊！” 洛栖把空了的手枪丢到一边。 她没什么和人正儿八经格斗的经验，倒是有很多挨揍的经验，知道该怎么挨揍才不会太疼，可现在昆廷显然不是来揍她的，昆廷身上的大部分武器都已经展露狰狞面容，枪口炮口对准洛栖，蓄势待发。 他是来杀人的。 如果有异能，对付他倒不在话下，但现在的洛栖只是个普通人，面对装备精良的昆廷，无异于蚍蜉撼树。 洛栖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手掌，手掌掌心完好的掌心慢慢张开，露出了一个小型的炮口，她的胳膊上内置的弹道协同处理系统自动启动，瞄准了昆廷。 与此同时，洛栖的左手手掌，胸前，肩膀上也都伸出了漆黑的炮口，齐刷刷对准了昆廷的脑袋。 即便知道eva很可能对仿生人义体化有掌控的机会，但洛栖还是决定赌一赌，对自己的身体进行了部分的改造。 两边几乎同时开火，哗啦漫天玻璃碎片向外飞溅，整个太古塔都抖了抖，房间里爆开一阵烟雾。 当昆廷再次获得视野的时候，洛栖已经消失了踪迹，在他面前，是一面被轰碎了的墙。 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昆廷骤然回头，原本安安静静躺在地上等死的实验员此刻也已经消失不见踪影。 昆廷并没有躲开那些攻击，为了确保炸弹轨道不走样，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准备以强行承受洛栖那些炮弹为代价，让洛栖在自己的炮火之下灰飞烟灭。 可现在昆廷身上并没有什么炮弹的痕迹。 那些炮弹并没有炸在昆廷身上。 是射歪了么? 还是原本就没什么炮弹，洛栖发射出来的那些炮弹根本就不是实心炮弹，里面都是一些烟雾。 在烟雾爆开的一瞬，洛栖戴上护目镜，活像个黑色的幽灵一样，灵活地钻过各种各样的缝隙，钻进浓重的烟雾中，像抓鸡一样抓起还在滴血的实验员，又乘着浓白烟雾钻进了存放资料的档案室里。 烟雾散去，只有昆廷还直愣愣站在原地，等待着下一场战斗。 冰凉的液体滴在了实验员的额头上，他浑身抽了抽，骤然清醒过来。 他现在应该在档案室里，档案室禁火禁水，哪来的水？ 他睁开眼睛才看见滴在他额头上让他清醒过来的，并不是什么水，而是洛栖的血。 冰凉的血。 “我已经给你打了点麻药和治愈药剂，好不容易到这里，如果你不能提现你的价值······” 洛栖扣动扳机，把枪口对准实验员，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淡淡地威胁，“我会很失望。” 她会很失望，失望的时候······她会做什么？ 实验员咽了口唾沫，这个杀神刚刚才从公司战斗力最强，拿来当杀手锏的战锤—昆廷手里出来，不仅是出来，而且看样子就是流了点血，都是擦伤和淤青，没断胳膊断腿的，到底是公司不行了，还是这个杀神太强？ 不管是哪个，都是自己惹不起的。、 实验员哆哆嗦嗦站起来，低着头不敢直视洛栖。 “我要蔚蓝onle开发的初始资料，还有你们公司开发所有疫苗的记录。” 洛栖的要求听上去很简单。 档案室里并没有存放什么纸质资料，这里与其说是一个档案室，不如说就是一个巨大的机房，成百上千台服务器柜如同一座座钢铁森林，散发出低沉的嗡鸣，空气中弥漫着微微的电机汽油味，混合着不断运作的电机散发出的热量，变成一股特殊的味道。 这个档案室墙面和地板都采用特殊的合金材料，不仅有极强的承重能力，而且可以有效隔绝外界电磁干扰。 档案室完全无人管理，中间有一个巨大的控制台，中间只有一块小小的屏幕，在这个屏幕上输入想要的信息，相关的档案就会显现出来。 这里的数据涵盖科研、历史、文学、生物、物理、数学、航空航天各个方面，这些资料被加密储存在服务器的硬盘阵列中，只有相关人员才能拿到这些数据，而这些人的名字和资料即便是eva也无法阻止他们的接近。 这是为了防止eva有朝一日的叛变，或者有人利用eva做出什么不利于人类的事情，所以在这个地方，有记录在案的人的权限超过eva本身。 不过这里原本就是eva管理的地方，即便是公司的实验员需要这些档案，也只需要和eva说一下即可。 为了保护这些珍贵的数据，档案室采取了多重安全措施，除了基本的防火墙和入侵监测系统之外，还有生物识别系统和全天候的监控。 可这些措施都没办法阻止洛栖的进入。 因为洛栖带来的这个实验员，就是少数的，拥有进入档案室，可以调取档案的人员之一。 第254章 年轻真好 洛栖坐在档案室里为自己包扎伤口，她的衣角扬起一阵风，这阵风顺着太古塔的通风管道被排出塔外，穿过不断向太古塔高层聚集的机器人士兵，在慢慢陷入昏暗的万里天穹之下横行无忌，炽热的风掠过鳞次栉比的高楼，越过慢慢亮起的霓虹灯，打着旋儿穿过荷枪实弹的士兵和队列齐整的机器人，随着喷出的子弹呼啸着擦过王山海的脸。 王山海的脸不再苍老，他摸了摸子弹在自己脸上擦出的血痕，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他的眼眶已经满是血丝，脸上全是血汗，“继续后撤！” 他还准备说些什么，边上有个人一把就按住了他的头，挡着他全身向前奔逃，在他们身边，还有无数人边战边退，周遭炮火纷飞，乱哄哄的。 “老将军，咱们别这么猛，冲在最前面行么！咱们的任务是拖得越久越好！” “别忘了，你现在不是你自己，你就是阿佳妮！” 王山海被左右两个人夹住胳膊，拉起来就跑，他们把他塞进了一辆车，还没坐稳的时候，屁股下面的汽车发出剧烈的轰鸣，立即升空向前飞去。 透过车窗向外看去，无数人在这场预谋已久的伏击战中受伤，或者死去，有人抱着炸弹逆着人流向后跑，想要和公司派来的军队同归于尽，有人有飞空的异能，一直守护在王山海身边，还有人用化形的异能变成王山海现在的模样，坐上另一辆车，带着大量敌人向远处飞驰。 所有人都在按照计划，完成自己的任务。 王山海本人的体力也已经被消耗到了极限，他坐在车里，脸色僵冷苍白地不像活人，不过他现在这具身体本身也不是什么活人，而是依据他本人的dna基因序列做出来的身体。 鸠占鹊巢，这个鸠计划中，也有王山海占据洛栖身份的意思。 在之前那个精心策划的玩家的视频中暴露出华国异常事物调查局的目的之后，赛博世界普遍认为华国军功卓着的老将军王山海就是独立军的幕后黑手，太古公司也不会允许身份这么高，具有丰富对敌经验的领导者进入赛博世界。 而在经过简单培训，顺利进入赛博世界之后，鸠计划正式开始。 接下来在独立军会议上，一直挂着红色鬼面具的阿佳妮发布讲话，说既然他的身份已经暴露，那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了，王山海带着红色鬼面具在会议上正式出场，当着大家的面摘掉鬼面具，还在会议上做出了独立军的相关部署。 现在的独立军大部分都已经是现实世界来的人，真正赛博世界的原住民只占据一小部分。 洛栖对那些只服从祈苍，不愿意服从阿佳妮的人都进行了清洗。 千禧碧姬酒已经关闭，祈苍曾经的死忠洪热也被魏来在大众面前杀鸡儆猴，砍掉了头颅。 在反抗的代表势力洪热死亡之后，独立军基本也就没什么很剧烈反抗阿佳妮统治领导的人了。 那个揭下鬼面具的会议，除了自己人之外，他们还特地把这个消息放到了外面。 eva瞬间就监测到了这个被‘不小心’放出来，03秒之后又被瞬间清理的消息。 接下来就是大军蜂拥而至，就和当初清缴独立军首领祈苍一样，太古公司为了剿灭独立军的新首领阿佳妮，可谓是倾巢而出。 eva给出明确指令：无法活捉，当地绞杀。 “不知道她们那边怎么样了。” 王山海边山一个人喃喃自语，“我们这边······真的死了很多人啊······” 他们坐在被层层保护的车里，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来到这个新世界的同伴们一个个被捉走或者被打死。 在现实世界的时候，洛一色已经为他们做了精神壁垒，精神壁垒一旦察觉到有异能蛊惑或是干扰，企图窥探精神壁垒中受到保护的记忆片段，精神壁垒就会在002秒之间释放足量的神经毒素，杀死外来者入侵的精神力，清空那段被保护起来的记忆片段。 但对于被蛊惑的人来说，一旦精神壁垒发挥作用，轻则痴傻，重则当场暴毙。 那些被抓走了的人，他们最好的结局也就是速死而已，否则很可能过上生不如死的日子。 王山海也看着身边一个个同志一个个队友慢慢倒下，他闭上眼睛，任何时代都有这样的战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如果我们这辆车真的被抓，你们一定要再拖延一点时间，一定要给她们留下充足的反应时间，拿到疫苗的资料，不然我们今天一切的牺牲就全是浪费。” 车里坐着五个人，包括司机，所有人都沉默地点了点头。 他们在自己的头盔上点了点，头盔前面的面板上一阵红光闪过，所有人都戴上了和洛栖那个一模一样的红色鬼面具。 今天在这个地方的所有人，都是独立军首领阿佳妮。 这辆车在战火中摇摆，此刻他们听不见风声和枪炮轰鸣，只有自己沉重的喘息声鼓荡在头盔里，传递进耳膜和心脏，每往前再前进一点，他们都觉得自己的心脏被无形的利爪用力攥住，强行扭曲、紧缩，再扭曲、再紧缩······ 娘希匹，年轻的身子就是好······ 在紧张逃亡的时候，王山海突然伸手捏了捏自己健壮完好的膝盖骨，他能感受到自己粗壮有力的呼吸，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指还能再捏住炮弹，就和他当年在战场上一样。 他早该死在美国人的炮弹之下，如果不是因为他当年的老班长把那时候还是个娃娃兵的他压在身下，如果不是因为他的队友把自己的干粮一点点嚼烂塞进自己嘴里，如果不是因为他运气太好，他早就该死了。 在他丢了半条腿的时候，他这么想，在他参加战友葬礼的时候，他这么想，在他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梦到当年的时候，他这么想。 一颗炮弹击中了他们这辆车的轮胎，车辆狠狠倾斜，向地面坠落。 王山海捏紧了手里的榴弹，年轻真好啊，他想。 还能跑，还能跳，还能再杀一个敌人。 汽车偏离方向之后，歪着身子向公司的一架悬空艇砸去，一车一艇碰撞之后爆出巨大的火花。 第255章 你不是陈川！ 隼轻轻将门推开一条细细的门缝，看外面街道上没人，心下一定，推开了房门。 他走在没有光线的阴影里，快步行走的时候脚步轻盈，像只黑色的猫在无月无星的夜间穿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就在街道尽头拐弯的时候，他正准备转身走过去，却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头皮倏而一炸，顿住了脚步。 安安静静的街道里出现了一个细微的脚步声，这脚步声绝不会是隼自己的，那么这么聪街道另一边走过来的是什么人？ 隼举起了双手，示意自己身上并没有什么武器，看着对面那人微微一笑，“师傅，你这是什么意思？” 在他面前，一个黑衣服的男人举着枪，对准了他的额头。 隼恰当地露出了诧异的表情，像只被猛兽盯上了的猎物，微微发着抖像是想后退，但又因为对面前这人的信任忍不住上前一步，“师傅······” 还没等他说出什么来，黑衣男人一手持枪，一手像老鹰捉小鸡般摁住了他的脖子。 ‘嘭——’ 他一把就将隼狠狠掼在了墙上。 隼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更别提呼救什么的，就被一只手狠狠扼住了呼吸。 按照一般的反应，他应该双手扒着这个人的胳膊，用力挣脱这样的禁锢才对。 可隼只是努力地挤出来一个微笑，感觉着自己的身体正贴着墙一寸寸被拎起来，面前这人力气极大，甚至脚尖几乎离地，全身的重量都挂在那只掐住自己咽喉的，力道格外凶狠的那只手上。 可怕的窒息让他的脸几秒钟内就布满了血丝，由红转青，再慢慢泛出紫色。 “师······师······” 到了快窒息的这一步，隼依然没什么挣扎。 “别叫我师傅！” 苏俱来看隼的呼吸几乎完全顿住，双目开始泛起了白眼，咬着自己的嘴唇，松开了几分力道，把隼往地上狠狠一掼。 隼跪倒在地，疯狂呛咳，新鲜的空气从他受损的喉骨中大股大股地冲进气管，他在地上咳得肺都快出血了，足足一分多钟才慢慢缓过来，他挣扎着抬起头，又被苏俱来摁在了地上。 苏俱来手中的枪子弹上膛，枪口对准了隼，或者说他的徒弟陈川的头颅，“说！你到底是什么人，陈川现在在哪里！你做这种事又有什么目的！” 枪口深深陷进隼的头发，从他的皮肉直抵他的灵魂，苏俱来冰冷地审视着这具熟悉的身体，透过他的身体似乎就可以看见这具身体之下陌生的灵魂。 “你刚刚在洛栖家里做什么？” 苏俱来整个人跪压在隼的身上，一手持枪，一手牢牢控制住隼的头颅，刚刚把隼摁在墙壁上的时候他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墙壁，擦出了点血，这点血从他的指缝间流出来，渗过隼的头发，顺着他的头皮滴落在隼的眼睛上。 死亡的威胁近在眼前，隼却丝毫不惧，他在苏俱来完全的碾压之下，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简直就像是饿了几天的凶手终于嗅到了手无寸铁的人类的气味。 “师傅······哈哈哈，师傅，今天我教你一课，有开枪的机会，就不要聊天，一定要开枪！” 听见他冰冷桀骜的笑声的瞬间，苏俱来浑身的肌肉明显绷紧了，他能感受到此时此刻，被他用枪口指着的隼依然非常自信，这个陌生人相信此时此刻局势依然在他的操控之下，但苏俱来无法理解这份自信从何而来。 隼一字一句慢慢笑，“可惜······我原本······” 黑色的阴影一闪而过，苏俱来的身体直接被人一脚踹飞，重重拍在了旁边的墙壁上。 隼的眼神陡然变得阴鸷，“什么人！” 他猛然起身，想要伸手抓住旁边还没爬起来的苏俱来，可已经太迟了，墙壁上淡蓝色的光圈闪过，苏俱来的身体直接掉了进去，隼的手在空气中没有抓到任何人。 隼的脖颈被一条黑色的阴影触手从后一勒，那力道比苏俱来大得多，简直就可以直接把隼的喉骨绞断，巨大的力量把隼狠狠掀翻在地！ 隼的脖子今晚可谓是格外的多灾多难。 隼倒在地上，瞳孔微微收缩，他睁大了眼睛，瞳孔中清晰地映出了月光之下，站在墙壁之上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一张红色鬼面具。 “阿······阿佳妮？” 现在，所有赛博人都已经知道，红色鬼面具是独立军新首领阿佳妮的特征。 ‘噗——’ ‘嘭——’ 地下黑色的阴影倏然收缩，变成小小的一条，冲向了隼的方向。 似乎是为了保险，那人的手上出现了一支枪，一颗小小的子弹从高处呼啸着奔向隼的身体。 只是很小的声音，隼的瞳孔迅速变得涣散无神，他的左胸心脏的位置汩汩冒着鲜血，一个黑色的小触手在他的心脏里搅弄一番之后，心满意足地退回了阴影之中。 从见面到死亡，隼完全没有接触到这个人的机会，他的瞳孔中只映着一张鲜红的鬼面具。 淡蓝色的光圈出现在隼的尸体面前，现在这具尸体不是隼的尸体，这具尸体，属于陈川。 洛栖蹲下来，看着那双无神的眼睛，伸手覆盖在伤口上，一个小小的黑色阴影触手把那颗沾满血肉的弹头从陈川的尸体里顶了出来。 洛栖从地上捡起弹头，“过来。” 她的身后，一只黑色的小猫两三步就爬上了她的肩头，舔了舔自己的小猫爪。 “做得很棒，声声，今天我们可以一起吃饭。” “下次还遇到这种人的话，能不接触就不接触，这个人的异能得通过肉体接触才能施展，如果实在不行，小猫咪的话赶快跑掉就可以，知道么？” 洛栖在不远的地方看着这具陈川的身体，守了很久，依然没有看见什么灵魂脱出的情况。 或许肉眼看不见灵魂脱出的也不一定。 想了想，洛栖掏出了手机，在蔚蓝onle网页上给魏来发了条消息。 几分钟之后，陈川的尸体出现在了稠城火葬场标注好的焚化炉前。 直到陈川的尸体彻底火化成灰，洛栖才放心地离开。 第256章 祝跑跑服务 “你们这边到底谁做主？我都说了通过我一次只能带两个人走，你们这一大帮，我到底先带谁走？” 祝至青转向小房间里的五六个人，蹙起眉头，不耐烦地说，“快点决定好，等待会儿异常事务调查局的追来了，我可不管你们自己先跑了昂！” 她不等这些人的回答，饶有兴致地看着房间里堆着的几个行李箱，“这里面都是什么？多重啊？要是超过80斤，我可要多收一个人的钱！” 她还没靠近这些鼓鼓囊囊的行李箱，就被一个老头儿拦了下来，“我和他先走！各带两个箱子，什么时候出发？” 看来这五六个人已经做好了决定，让老头儿和一个看上去还是学生的人先和祝至青离开。 祝至青挑眉，后退几步，离那些箱子远了一些。 “好，那我们可以出发了。” 那个老头半蹲下身子，正准备拉着两个行李箱往前走的时候，只听‘哐’地一声，看上去已经行将就木的老头儿失手将箱子摔在了地上，行李箱的拉杆不堪重负，直接就断成了两半，整个行李箱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发出沉重的砸响。 “我来我来！” 小房间里这六个人慌忙蹲下身，都去帮老头儿扶起行李箱，他们急得脸上冒出了油汗，看上去很重视行李箱里的东西。 “就你们六个？没其他人了？” 祝至青抱着胳膊站在一边，哂笑着看着眼前这一幕，这些人忙着蹲下来扶正行李箱，都将自己的脖颈和后背露了出来，祝至青靠近身体的那只手默不作声地从衣服里握住了一把冰冷的匕首。 扶起箱子后，那些人正准备战起来的时候，他们的脚下出现了一个大大的淡蓝色光圈，所有人连带着他们的箱子都坠入了淡蓝色光圈的阴影之中，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 祝至青松了口气，正准备也就此离开，一双手从背后伸出，直接探向了祝至青的咽喉。 但又有另一只手戛然出现在这只手的身后，摁住了这只突然出现的手，一抹鲜血出现在了空气中。 祝至青后背上溅到了一些血迹，她诧然回头，看见身后有一个人死死摁住身前一团透明的空气，另一只手拿着锋利的匕首无声无息在空气中划开一道血痕。 异能失效。 祝至青这才看见原来房间里一直潜伏着一个有透明异能的异能者，这个异能者企图攻击自己，但被同伴拦了下来。 大股大股的鲜血从这个异能者的脖颈中喷射而出，生生溅满半面墙壁，将祝至青的衣服都淋成了猩红的艳色。 祝至青抿了抿唇，抹去脸上溅到的血滴，“喂，洛一色，你是不是故意的！” 异能者浑身痉挛，喉咙中不断发出血泡破裂的咯咯声，他所有的挣扎和痉挛都被洛一色死死摁了回去，在洛一色的钳制之下，他无法挣扎，无法逃脱，只能看着自己的生命随着鲜血流失一点点流逝。 “洛一色，还没到时候，这个人不能死！” 虽然嘴巴上放过了这个异能者一命，但祝至青并没有让洛一色放手，她从衣兜里拿出一包湿巾，撕开包装，慢慢抹去自己脸上、胳膊上的血迹，但溅到的血实在是太多了，她根本无法全部擦干净，‘啧’了一声之后，祝至青把已经被血浸透的湿巾丢在一边。 十几秒后，异能者的腿最后蹬了几下，终于停下了垂死的挣扎。 “没死，只是昏过去了，回去治治还能活。” 洛一色没有张嘴，但他的声音直接传到到了祝至青的脑袋中，让祝至青能够听明白他的意思。 有了【精神壁垒】异能之后，洛一色虽然肉体上还是个聋哑人，但他已经可以把自己的意思通过在每个人脑袋里建立的精神坐标，准确地传达到每个人的脑袋里，让他们听见他的声音。 他还可以接收到有精神力的人特地传达的信息，但对于祝至青这样没有精神力异能的人，他还是只能通过唇语解读他们的意思。 洛一色松开手，异能者满是鲜血的身体‘咕咚’一声倒在了地上，双目紧闭，看不出是死是活。 洛一色的掌心也已经沾满鲜血，他接过祝至青递给他的湿巾，撕开包装纸，抽出干净的湿巾随便一擦，也把沾满血污的湿巾丢在了一边。 他神情冷淡，睫毛垂落，仿佛只是随手处理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垃圾。 “带着他，回去。” 淡蓝色的光圈出现在两人面前，那个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了的异能者身下也出现了一个淡蓝色的光圈。 瞬息之后，房间里空无一人，一个打火机在淡蓝色光圈消失之前被了出来，滚落在地面，点燃了满地的汽油。 大火熊熊而起，吞没了所有血污和所有人存在过的痕迹。 在觉醒异能之后，洛一色的异能早就被异常事务调查局所利用，在华国每个本土异能者的脑袋中建立了坚实独立的精神屏障，在这个异能的作用下，这些华国组织的异能者反登陆赛博世界，一旦察觉到蛊惑系异能者精神力的试探，他们一定会诱惑这些来自华国的玩家说出自己的秘密，精神壁垒就会发挥作用。 洛一色觉醒异能之后，异常事务调查局主动为他申请了暂停休学，比起学习，他现在更重要的任务是保护自己，保护这个脆弱的世界。 他在异常事务调查局也进行了一些特训，磨炼心智，训练手段，或许是因为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声音的缘故，洛一色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成绩不错，不说同龄人，比那些成年人能拿到的分数也只高不低。 至于祝至青，她的异能实在是太特殊了，空间转移异能，淡蓝色的光圈，这些异能放在任何人面前，都会让人第一时间联想到阿佳妮。 洛栖没有让祝至青加入异常事务调查局，而是让她利用空间系的异能在外行走。 洛栖会通过蔚蓝onle确定那些玩家的位置，再发布一些广告，广告上介绍祝至青提供跑路服务，让你离开原住址，去深山老林里隐居，收费很贵，但祝至青的生意很好。 第257章 离开华国 祝至青的异能在这一次次的抓捕玩家的活动中越变越强，空间转移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到现在她基本可以进行从稠城进行东南亚国家的跨国行动了。 那些异能者都被祝至青送回了异常事务调查局总部门口。 完成了今天的任务，祝至青显得有些悠闲，甚至还有心情和不会说话的洛一色斗斗嘴，“晚上回去你可记得把住嘴，别和洛栖说我们又给她准备了惊喜！” 今天是洛栖阳历的生日，上次给她过了一个农历生日，但祝至青总觉得不够，她找来了洛栖的老师，还有挺关心洛栖的那个苏俱来苏警官，加上他们两个，再给洛栖过一个热热闹闹的生日。 不过洛栖的老师家里有事，说是今晚不来了，但给洛栖的礼物已经交给了祝至青。 之前和苏俱来警官都说好了一起过生日，但是不知怎的，昨天晚上开始他们就联系不到苏俱来。 但没关系，人不在，生日也可以过。 反正他们三个都在。 祝至青都想得出来洛栖会说什么，不过就是觉得他们在瞎闹，觉得他们浪费，但洛一色说过，从小到大洛栖都没过过生日，没人在意她的出生，现在他们和洛栖是朋友了，朋友之间就该好好过生日，不是么？ “洛一色，你可别吃醋，等到下半年你生日的时候，我也会找洛栖给你过生日的！” 祝至青拍了拍长高了很多，但还是板着一张死人脸的洛一色，嘿嘿一笑，“等你生日过了，就是我的生日，以后的生日，咱们三个都一起过！” 回来的时候正好，菜市场还没关门，洛一色在菜摊上挑挑拣拣，祝至青在他身边提着塑料袋，歪着脑袋，煞有其事地筹谋，“先说好，不管你们生日过得怎么样，我生日的时候，你们可不能敷衍我！我要一个大蛋糕！还要很多很多的花！洛一色，到时候你还得给我送礼物！” 每当她讲话的时候，洛一色都得转过头，看着她的嘴唇，以防错过什么，可是他还要挑选今天晚上的菜，祝至青今天的话又格外多，他实在是分身乏术，只好叹了口气，转过身，把手里菜挂到了祝至青的脖子上，用自己的精神力给她传了句话：“闭嘴，我还要买菜，你的话留到饭桌上说。” 他们家可没有什么寝不食饭不语的规矩，在只有他和洛栖在的那个家里，大部分交流都是在饭桌上完成的。 祝至青低头，让他把塑料袋挂在自己脖子上，点点头，乖乖地‘哦’了一声。 洛一色转过身的时候，祝至青对着他的背影挥了挥拳头，低声威胁，“你要是敢欺负我，等我告诉洛栖，看她不狠狠揍你一顿！” 买了些菜，去菜场边上的蛋糕房里取了新作的草莓蛋糕，洛一色和祝至青两个人简直是踮着脚尖在路上走，就怕有什么颠簸，破坏了蛋糕的造型。 回到家里，打开房门，还没进门的时候，走在前面的洛一色就看见小小的客厅中间，一把椅子上有一句尸体直勾勾地瞪着他。 在这个家里出现尸体并不奇怪，但这个造型，还有这张脸······ 洛一色倏然收住脚步，精神力猛地刺向身后的祝至青，他想向她传达一个信息：跑！ 但他的精神力似乎被什么给屏蔽住了，他没有感受到身后只有咫尺之遥，已经建立过精神坐标的祝至青，不好！出事了！ 他下意识转身，但就在这一瞬间，隐藏在门后阴影里的人猝然上前，手中拿着一把大刀，一刀就向洛一色的脖颈剁去！ 洛一色已经接受过异常事务调查高强度的特训，他的身手和普通人自然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电光火石之间，在感受到一阵向自己砍来的厉风之后，他的身体以一种十分柔韧的方式扭曲转了过去，尖利的刀风就这样从他的侧颈上划了过去。 一缕黑色的短发飘飘摇摇掉在了地上，随之而落下的是一大滩鲜血，把断发泡在了血里。 洛一色脖子被划开了一个大口，他捂着脖子努力想要出去，看清楚还没来得及进门的祝至青的情况。 他咬着嘴唇，转身撞向那个在房间里暗算自己的人，‘当啷’一声，撞掉了那人手上的大刀。 那人似乎也没想到还是个中学生的洛一色有这样的胆色，他掏出一根绳索，在手里绕了几圈，一脚蹬在洛一色的背心，把他踹翻在地，一只脚踩在他的后背，微微蹲下，用绳索绕住洛一色的脖颈，双手狠狠一绞。 洛一色整张脸迅速涨红，他想咳嗽示警，但空气无法从他的脖子里出来，他颤抖着手抓住脖子上套着的夺命索，身后踩着洛一色的那人持续用力，他的喉骨爆发出了骨节错位的响声。 绳子越来越紧。 洛一色的挣扎越来越微弱。 洛一色努力抬起自己的头，精神力凝成一股尖刺，向身上这人狠狠刺去，他想在这人身上建立一个精神壁垒，让这人以杀人为爆发点，只要有杀人的举动就会触动精神壁垒，让这人直接被精神毒素毒发身亡。 可他绝望地发现，精神力刺在这人身上犹如泥牛入海，毫无痕迹。 或者说，这根本就不是个人。 ‘咔嚓’一声，洛一色脖颈一歪，七窍流血，头颅以难以形容的扭曲角度慢慢垂了下来，失去了所有呼吸。 与此同时，洛一色建立的所有精神壁垒随着他的死亡瞬间崩塌。 所有华国异能者都感受到了一种若有所思的感觉。 洛一色尸体身后那人收了手，踢了踢洛一色软绵绵的身体，或者说尸体，站直了身体。 一个高大的壮汉从外面背着一具同样软绵绵的身体走了进来，把尸体放在地上。 这具新的尸体被丢在地上的时候死不瞑目，呆呆地看着就在她身边的洛一色。 这是祝至青的尸体。 小小的客厅里现在有了三具尸体。 “做得好，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现在，你们以最快速度离开华国。” 一个孩子跳下了椅子，刚刚洛一色被杀的时候，这个孩子一直冷眼旁观着一切。 第258章 礼物 他的手指伸进地上破碎的蛋糕里轻轻一搅，舔了舔沾着奶油的手指，满意地点点头，“隔离令已经发布过了，逃不出去，你们就是死。” 穿着小礼服，衣服上还有个红色小领结的小男孩儿拍了拍手掌，“还不走？” 两个壮汉面容呆滞，一齐发声，声音也是一如既往的呆滞，“我早走了，现在都在北极了，这两个傀儡就送你，好好对他们啊！这可都是我的宝贝！” 小男孩儿笑了笑，“你以为这两个傀儡能对阿佳妮构成什么威胁，给人家送菜罢了。” 他挑了挑眉，看了看满地散落的菜，“你说我们杀了给她送菜的人，阿佳妮她会不会生气啊？” “看上去，他们好像想过生日什么的，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鬼的生日。” 两个壮汉呆立原地，沉默不语，无人回应他的问题。 ------------------------------------- 淡蓝色的光圈出现在昏暗的小巷子里，这里原本不该有任何一盏灯属于此时此刻的洛栖，从前她走在这些万家灯火中的时候，总忍不住通过饭菜的香气畅想灯光下的那一桌人是何等的幸福和快乐，他们又在吃什么样的饭菜，有着怎样的人生。 那种稚嫩的感伤就是洛栖全部的青春期的感伤。 她短暂的青春期很快就结束了，这之后她步履匆匆，经过这些灯火的时候不再幻想，也不再有稚嫩的感伤，她只觉得时间不够用，尤其是现在，从太古公司拿到疫苗的档案之后，她复制了太古公司开发疫苗的相关资料，用【数据流】的异能把这些资料都转化为数据流，把这些资料储存在自己的身体里，转化成自己的手臂。 在蔚蓝onle再次登录，回到现实世界之后，她找了个有高压电箱的地方，趁着四下无人之际，以整只手臂变成焦炭为代价，把这些数据统统传送到了疫苗研究的实验室。 这之后洛栖就一直在为疫苗的事情奔波。 一次次尝试，一次次重来。 疫苗开发的方案有那么多，每次洛栖都是第一个被实验者，她亲自尝试这些疫苗，临时学习相关理论，试图调出最适合推广的疫苗来。 但总是失败。 一次确定失败，洛栖就会选择立马自杀，抽奖重来。 一次失败，两次失败，三次失败······失败的次数慢慢累积，洛栖死亡的次数也在慢慢累积。 现实中的人类没有足够的时间开发疫苗，洛栖就用自己的生命，用一次次重来验证各个方案的错误，为人类疫苗的开发延续时间。 一次次重来，到现在，洛栖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重来了。 在旁人眼里只有短短的半个月，对洛栖来说却是数不清的时间和死亡，在开发疫苗期间，她整个人在一次次重来中，慢慢变得麻木，陷进意识模糊、浑噩混乱的状态。 身体变成一台报废的机器，所有的零部件都在锈蚀腐烂，在一次次重来的过程中，她感到自己被不断瓦解、分裂、撕碎，又不断缝合、拼接、重构。 与身体的强烈不适做对抗，几乎消耗掉了她全部的力气，她不再有心力去思考其他事物。 白雾弥漫、天旋地转的视线里，整个世界轰然远去，只剩下一个迷茫的，开发疫苗的目标，有时候她甚至会在重来之后忘记自己重来的目的。 她有时候想，这个重来的异能，为什么在她身上？为什么要让她担起这些祸福？ 可不管她再怎么迷惘，怎么犹豫，她没有浪费每一次重来的机会，到今天，疫苗的开发终于有了新的进度。 一次次在死生之间穿梭奔波，洛栖已经筋疲力竭，她今天原本也该继续进行疫苗的实验，但她今天特地回家，祝至青和洛一色这两个笨蛋自以为小心谨慎，实际上他们那点小心思早就被洛栖看穿了。 什么不动声色地问自己的喜好，自己最近想要什么，想吃什么，什么不着痕迹地打量自己衣服的尺寸，还问自己喜欢的颜色。 远远看见自己没有点起任何灯光的家的时候，洛栖低下头笑了笑。 该说这两个人聪明还是笨呢？ 不开灯大概率是为了和上次一样给自己一个惊喜，但他们难道不知道上次已经用过的招数这次再用就有些老套了么？ 还是他们真的以为自己会很‘惊喜’？ 算了，配合他们一下，装作被吓到。 洛栖都能想到洛一色和祝至青肯定给自己准备了草莓蛋糕，上面大概率有歪歪斜斜的‘洛栖生日快乐！’这几个傻到不能再傻的几个字，还有洛一色做的菜，或许还会有些礼物。 有时候她也不是很能理解祝至青，她是怎么想到给自己送一条粉红色的裙子的？ 她还信誓旦旦，喜欢吃草莓的人一定喜欢粉红色。 在房门前，洛栖深吸一口气，做好了表情管理，决定就算是装都得装出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持续了半个多月的昼夜模糊、困厄混沌的状态，终于如一团团淤泥被雨水冲刷，不再黏附于洛栖周身。 虽然她本身就已经也开心了，从小到大，她都没有过过生日，她的身边就没有祝至青这样有仪式感，什么节日都要隆重打扮，隆重参加的的人。 她现在甚至可以透过房门闻到蛋糕香甜的气息还有饭菜的香气。 手放在房门上的时候，洛栖根本压不住的嘴角微微一僵，她摸了摸房门上湿润的痕迹。 昏黄的灯光下，她看见自己的手指上是厚重到发黑的血迹。 谁的血？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是惊喜的一部分么？ 洛栖微微后退一步，看着依然灯光暗淡的，熟悉又从未如此陌生的家。 她突然有些不敢推开这扇门。 幻想中的嗅觉突然消退，她闻到了一股很熟悉的，但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浓重的血腥味。 慢慢粗重的呼吸预示着显然不妙的发展倾向，洛栖的身体就一张绷紧了的弓弦，苍冷的手指在同样湿冷的空气中抓了抓。 她推开了房门。 第259章 生日快乐 坐在椅子上，死不瞑目的，是总把自己饭卡给洛栖，让洛栖去食堂刷自己卡的班主任。 倒在她的脚边的，是洛一色，椅子另一边，是已经僵硬了的祝至青。 还有人拉起洛一色的左手，微微弯曲，再拉起祝至青的右手，微微弯曲，围着老师，摆了个比了个心的姿势。 人死之后形成的尸僵让他们比心的动作凝固在空气中。 有一瞬间洛栖几乎意味自己仍身处梦境之中。 自从知道赛博世界入侵现实世界的野心之后，洛栖觉得自己就好像是捡到了一只布满裂纹的瓷瓶，她在两个世界奔波，努力修补它，她也知道这个世界也在努力修复自己。 在寻找疫苗配方的那么多次重来的时候，对于赛博世界的入侵，他们没有一次拦住过他们，无数赛博人进入现实世界，用他们高于本世界的科技力量改造他们的这个世界，破坏他们这个世界。 洛栖一次次看着这个布满裂纹的瓷瓶从自己手中滑落，再一次落地，摔得粉碎，捡都捡不起来。 她不知道这世上有没有人还有这样的异能，但每次重来的滋味都不好受。 每次重来都意味着她又失败了一次。 久而久之，她眼角干涸，血液如同凝固的火焰在她身上、灵魂上烫出一个个再也无法愈合的伤疤。 可那些重来中，她总是把自己在意的这些人保护得很好，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看见自己在意的人的尸体。 洛栖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看见这些尸体的时候，她的心中有一部分也粉身碎骨，像尸身一样冰凉。 “洛栖，今天是你的生日？” “喜欢我送你的礼物么？” 一个打着领结，打扮得像个小王子的男孩儿踩着小皮鞋，头发抹了油梳得整整齐齐，臂弯里是一束纯白的玫瑰花。 仰头看着洛栖的时候还带着微笑，像是婚礼上给新娘送花的小花童。 洛栖在他身上没有看见任何异能。 “灵魂转换······是你啊······” 一直以来，洛栖在现实世界忌惮的都是身带异能的异能者，b级异能【真实之眼】可以看出大部分人的异能。 她忽略了有些人的异能本身就很隐蔽，【真实之眼】也有看不出来的异能。 比如面前这个人的灵魂转换异能。 这个人敢站在自己面前，显然并不畏惧自己此时此刻杀了他，在独立军之前对这个人的研究中，这个人就像个幽灵，鬼魅一般出现，鬼魅一般离开，哪怕身处重重包围之中，被万箭穿心，被子弹打成筛子，这人下一次依然会出现在所有人都想不到的地方。 他根本不怕自己杀了他。 这个孩子把白色的玫瑰举了起来，他微笑的表情甚至在邀请洛栖杀了他。 洛栖抬起手掌的瞬间，整只胳膊就变成了一支大口径步枪，他们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所以根本无需瞄准，子弹呼啸着穿过枪管，精准地在那个孩子的头颅上凿出一个硕大的洞，血肉纷飞，更多的血迹喷溅在雪白的墙壁上，这个人怀里抱着的雪白玫瑰被泼上了鲜红的红色。 玫瑰坠地，在地上摔碎了花瓣，继而倒地的是失去生机的尸体，短短须臾之间，却好像一场漫长的悲剧落幕。 洛栖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的眼睛一阵刺痛，似乎是有一滴血也溅到了她的眼睛里。 她颓唐地后退几步，跌坐在了椅子上，抬起头，和三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对视，那些已经死亡的视线就像细细密密的蜘蛛网，覆盖在这个家的每一个角落，洛栖坐下的时候踉踉跄跄，却好像是跌进了这些细密的蛛丝网中。 夜色很深，窗外风的呜咽声就好像是有人在绝望恸哭一般。 洛栖没说一句话，也没有痛哭流涕。 她踉踉跄跄扶着桌子站了起来，殷红的血已经蜿蜒到她的脚下，染湿了她的鞋底。 红色的血脚印冲出了房门。 她要去杀人。 她要获得积分，她要重来。 她要杜绝这一切事情的发生。 只要她有积分，她现在立刻自杀重来，就可以改变这一切，这一次她一定会拿到先机，把自己在乎的这寥寥几人好好地藏起来。 可她已经没有积分了。 ‘叮——’ ‘经查询，你还有12积分，您的积分不够再次重来，生命只有一次，请您珍重生命！’ 一次重来需要30积分，她现在只有12积分，还差18积分。 获得积分的方法她早就已经探索过，要么是救人，要么就是清除那些‘污染物’，18积分不算太多，只要再杀死一个，或者两个入侵的玩家，她就能获得足量的积分，再次重来。 洛栖遮掩住自己的面容，通过淡蓝色的光圈进入异常事务调查局，直接找到了魏来，“那些玩家，都被关在哪里？我需要他们。” 这是她第一次在现实中直接出现在魏来面前，魏来一看见她就站了起来，“我正想和你说这个事儿，就在刚刚，不知道怎么，这次抓来的异能者玩家全都死了。” 洛栖的声音轻若蚊蝇，“死了？” 魏来点头，“我们对这些玩家都是最高规格的保护，就是为了防止他们自杀，浪费资源，毕竟这些玩家都是要在下一次下线，反登陆时候要用到的资源，可这周抓来的玩家，全都死了，死因不明，现在还在调查，你可以看看监控。” 魏来很快就给洛栖调来了监控，监控中，那些人确实都是一阵突如其来的抽搐，然后就倒地不起，暴毙而亡。 看上去像中毒，或者触电，可异常事务调查局绝不可能让他们接触到有毒的食物或者漏电什么的。 洛栖闭了闭眼，看向魏来，她的声音嘶哑，“我需要找到更多的玩家，你能帮我么？” “当然，我们已经在寻找了。” 魏来没有问原因，一口就答应了下来，说好等有消息会立即通知洛栖。 “谢谢。” “我们之间，何须言谢。” 第260章 寻找玩家 ‘嘭——’ ‘嘭——’ ‘嘭——’ 弹壳掉了一桌子，苏俱来摘下耳套，身后一个颇为威严的声音满意地点了点头，“31秒，1182环，不错。” 苏俱来转身，看见了自己当年的教官，他下意识立正，对着教官行了个礼。 果然，教官转而摆出了一副严厉的神态，“但还不够。为什么不练动态靶？” “你以后要面对的，是穷凶极恶的罪犯，他们哪个人会和静态靶子一样站在这里等你打？” “有机会练的时候，不要畏难，要主动面对挑战，进入队伍之后，要做到不出枪则已，一出枪就要一击毙命，最大程度保障老百姓的生命和财产安全！” “总有一些罪犯，是要你一击毙命的！” 苏俱来点点头，他看着站在太阳下，显得格外灿烂耀眼的教官，响亮地立了个正，报了个‘是’！ 苏俱来脚一蹬，从已经遥远的过去梦境中苏醒过来。 之前的记忆潮水一样慢慢回到他的神智之中，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后颈一阵刺痛。 他起身四顾，周围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景象，此时此刻，他正在自己的家里。 什么时候回家的？谁送他回来的？ 在和陈川对峙的时候他只觉得眼前一黑，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想到陈川，想到洛栖，想到那些层层叠叠的蛛丝马迹，苏俱来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了起来，穿上鞋就冲出了家门。 在他身后，走廊尽头，一只黑色的猫晃了晃自己的尾巴，跟上了他的脚步。 —————————————————— 洛栖一个人行走在稠城最繁华的大街上，即便是已经到了深夜，身边的行人依旧来来往往，周围的声音非常嘈杂，时不时还有勾人的香味从边上的摊位中随风传来。 现在已经是夏天了，明月在上，明星在天，夏日暑气蒸腾，洛栖却觉得手脚僵硬，生出一种孤独而疲惫的感觉。 b级异能【真实之眼】被催发到极致，满大街地找寻，企图在茫茫众生中找到一个带有异能的异能者。 但是没有。 当然没有。 当洛栖觉醒【真实之眼】这个异能之后，她第一时间就在稠城寻找异能者，第一个清空了稠城之中的异能者玩家。 稠城当然不会有。 她用蔚蓝onle来定位的那些异能者玩家，名单已经全部上交给异常事务调查局，经过这段时间的运作，只要是在名单上的玩家，都已经被各国消灭殆尽，变成了他们反登陆的账号。 【数据流】异能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更新的异能者玩家。 他们把玩家清剿地太干净了，以致于现在洛栖无人可杀。 “你这个人真是有意思。” 一个插着兜的小黄毛跟在洛栖身后，笑眯眯地说，“你的异能应该和我差不多？” “根据我们手里的资料，你曾经被红外激光切碎，啧啧啧，那一定很疼？” 小黄毛挑了挑眉，龇牙咧嘴地说，“按理来说，一般人一定会产生阴影，哪怕就此疯了也不算什么，可你很快就缓了过来，还有精力进行下一轮，啧啧啧，洛栖，对，你是叫洛栖，诶诶诶，别找了，我知道你有看穿别人异能的异能，但今夜，别说稠城，就算是华国，乃至整个亚洲，你都不会找到一个玩家。” “eva说你的异能是有限制的，和我可不一样，你的异能应该是要满足什么条件才能发动？” “长夜漫漫，距离下次下线，你到赛博世界也没多久了，不如和我聊聊？” “你·······” 小黄毛话音未落，喉咙就被一根黑色的出手戳出一个血洞，可他并没有死，只是捂着自己的伤口，倒在地上，浑身抽搐。 洛栖冰凉的视线从他身上滑了过去，杀了这个人也没有，这只是那个灵魂转换异能者的身体，杀了以后他大不了寄居到其他身体里，在没有找到他真正的身体之前，根本没有办法杀死这个异能者。 一个淡蓝色的光圈出现在小黄毛身下，洛栖把他送到了异常事务调查局，魏来办公室里。 她现在没空和他磨，她要找到【污染物】，杀了那些污染物，或者找到那些濒临死亡的人，救下他们，获得积分。 偌大的一个城市，偌大的一个华国，应该还是有人在今夜面临死亡的？ 洛栖在街道上游荡，企图发现下一个积分，企图再救下一个人。 明月在天，人潮逐渐散去，一个喝得摇摇晃晃的醉汉看都没看闪烁着的红绿灯就准备过马路，在不远处，一个司机打着哈欠，似乎有一只飞虫飞进了他的眼睛，司机情不自禁揉了揉眼睛，试图那那只爬进眼睛里的飞虫揉出来，也就没看见在他车前踉踉跄跄的酒鬼。 ‘嘭——’ 沉重的闷响和急促的刹车声响彻街头，司机哆哆嗦嗦打开车门，下车查看情况。 在他车轮子地下是一大滩血迹，看到这些血的时候，司机的脚一软，脑子里只有完了两个字。 这个出血量，肯定不是什么小猫小狗，一定是个人，但这人肯定活不成了。 司机哆哆嗦嗦掏出手机，颤抖着准备报警。 下一瞬手机却直接砸在了地上，屏幕瞬间裂出几条裂缝，上面还有刚刚接通的报警电话。 一个满头满脸，半边身体都被鲜血渗地透湿的人从车底下爬了出来，这人的腿骨以一种可怕的角度弯折，胸肋上的骨头更是已经突出了皮肉，刺穿衣服，赤裸裸暴露在空气中。 “鬼······鬼······鬼啊！” 司机惨叫一声，当即昏了过去。 方才千钧一发之际被洛栖推到一边去的醉汉平躺在人行道上，打起了呼噜。 洛栖把翻折了的骨头强行扭正，扶着货车的轮胎从地上站了起来。 没有积分。 这说明就算没有她，这个醉汉大概率也不会死。 洛栖和一抹幽魂一样慢慢飘远，不对，这个不对，她还要寻找。 第261章 积分不足 “喂，110么？我······我看见鬼了！” “我们这边着火······” 接警员立马上报警情，同时安抚电话里语无伦次的报警人，“位置在哪里？请您现在立刻远离火场，着火应该报给119······” “不······119已经来了，但火还是很大，有个消防员被困在里面救不出来，但我看见······一个黑色的鬼冲进了火场，把消防员带出来了，不仅是消防员，还有几个孩子······鬼······那一定是鬼！不是鬼，怎么能做到这种事！” 电话里的声音哆哆嗦嗦，牙关颤抖，声音里全是紧张和害怕，“他看见我了！那个鬼！他看见我了！” 与此同时，同一个警察局，又有个铃声响了起来。 “喂，110么？我······我好像遇到鬼了！” “我破产了，准备今天就跳楼自杀来着，反正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在楼顶的时候，一个黑色的鬼突然冒了出来······那绝对是个鬼！全身都是黑色的，身上全是血！” “那鬼问我为什么要逃楼，还给我丢了一张银行卡······” “警察叔叔，我觉得······我遇到鬼了！还是我已经死了？” “呜呜呜，警察叔叔，救我！” 在火场中救出昏过去了但还护着孩子们的消防员，加上那些虚弱不已的孩子，洛栖拿到了10积分，现在有了22积分，但还是不够。 至于救下那个准备自杀的，还有制止一场家暴，对加班到半夜即将猝死的人进行心肺复苏，这些都没有拿到任何积分。 也就是说今晚就算没有她，这些人也不会死。 她没有治疗异能，不然可以去医院，拯救那些即将死亡的病人。 重来的积分还是不够。 洛栖第一次感受到她生活在这样一个和平的地方，如果她生活在战乱地区，恐怕一晚上就能够凑足积分。 来个人，让我救你。 来个人，救救我。 ------------------------------------- 在事件发生的当时，很少有人能意识到，这就是后来一切的开端。 在那个时刻，注意力总被早晚能习惯的事物吸引；而那些真正需要人注意的，只不经意地瞥去一两眼，然后就不当回事地扔进记忆的角落。 在往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从那些角落里挖掘，像是挖掘一次机会、一条出路，然后发出感叹：“要是我当初这样做，或者是没有那样做，就好了。” 苏俱来此刻就有这样的感觉，他当年要是做了民警就好了，他要是接到了当年洛栖报警的电话就好了，他要是再早一点注意到洛栖身上，陈川身上的异常就好了，他要是没有忽略金雨母亲疯癫一样的话就好了。 苏俱来跟在洛栖身后，看着她被货车撞飞，然后又若无其事地走了出来，他止住了跟随的脚步，惊慌失措地掏出了手机想要叫120，但又看着她重进火场救出了一堆人之后再次毫发无伤地离开。 着火的楼房坍塌倾覆，四面八方都在燃烧，站在一边的苏俱来就连眼珠子都能感到一阵灼热。 警笛声声尖啸，苏俱来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今天晚上稠城发生了很多事，很多人都在找刑警大队的队长苏俱来。 洛栖戴着面具，可他就是知道，这是洛栖。 一个人走在小巷子里的洛栖，像一片乌云悬在没有月亮和星光的夜里，身影依稀，轮廓却清晰，她身后仿佛有月光循着她的身形镀了一道朦胧的光。 然而黑暗张着深渊一般的嘴从她的四面八方包围她、吞噬她，要把她和黑暗融为一体。 苏俱来的喉头一紧，向她的方向伸了伸手。 他想叫住她。 “师傅······” 身后的声音传来得非常的轻柔，像很轻柔的，从空中落下的羽毛。 却仿佛一盆冰水，朝苏俱来兜头浇了下来。 他僵在了原地，错觉以为自己聋了，噪音刺破耳膜，或者是幻听——嘈杂的声音甚至让他无法意识到自己现在是站在哪里，下一步又是要干什么。 他感到遍体生寒。 但那个声音，却没有放过犹如木偶的苏俱来，在黑暗里悠悠响起，轻柔低沉。 “你已经察觉了？最近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和这个洛栖息息相关······” 苏俱来的手指放在了腰间的枪上，心里默默回忆着当年教官的教导。 “金雨是她杀的，不止金雨，如果按照杀人数量来算，她恐怕是华国历史上最恐怖的连环杀人犯了？” “这样的罪犯，难道不应该逮捕？这是你的职责啊苏大队长！” “死了那么多人，你不该为他们寻找正义和公理？” “不该为他们拔枪么？” 苏俱来眉峰剧烈一跳，面色晦暗，感受到身后有一阵风向自己扑来。 风速、距离、声音、喘息、呼吸乃至于心跳。 静态靶子和动态靶是不同的，没有人会站在原地等着自己动手。 苏俱来微微提了一口气，向前跨了一大步，抬起枪口，转身，射击！ ‘嘭——’！ 干净利落的一枪。 枪声贯彻这个小小的巷子。 巷子里没有任何人，洛栖早就已经离开了这个小巷子。 尸体扑通一声栽倒在地，鲜血混合着脑浆慢慢洇进了地面。 这是一具陌生的尸体，一个穿着短裙的女孩儿，但他刚刚听见的，分明就是陈川的声音！ 苏俱来喘着气，惊魂未定地看着这具陌生的尸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幻觉？ 他杀错人了？ 此时此刻，苏俱来依然紧紧握着手里的枪，不敢松懈。 在苏俱来的视线中，一只黑猫优哉游哉地从墙头跳了下来，绕着苏俱来转了一圈，又跳到了那具尸体身上，苏俱来看着这只应该被人抱在怀里好好宠爱的小猫咪，就这样叼着这具百来斤重的尸体，跳墙跑了！ 一只猫，就这么叼着人的尸体，跑了！ 苏俱来觉得眼前一阵眩晕。 他咽了口唾沫，掐了掐自己的胳膊，难道还在做梦？ 小巷子里发出一声痛呼。 第262章 我要杀你 洛栖在街上游荡，脚步虚浮，活像一个失去记忆，在头七这天无法归家，只能在郊野游荡的的鬼。 “你现在很难过？” “是不是在想我们为什么不杀你？” 一个穿着小恐龙睡衣的男人跟在洛栖身后，贴近她的耳朵，声音里充满了恶意，“其实我们第一个找上的，是你妈，但······嘿嘿，你那个妈，实在是太有意思了，和你一样，折磨她，你根本不会有什么难过的情绪，啧啧，从这方面来说，你们也算亲生母女了······” 男人看着洛栖不为所动的脸，蹦蹦跳跳地去边上的绿化带里摘了朵红色的山茶花，又快步跟上了洛栖的脚步，“想要在你身上看见这种特别的反应，就一定要找到你在乎的人，你实在是太不小心了，洛栖，对，你是叫洛栖，既然要做这样的事，就不该有在意的人啊，这不是白白给人送把柄么？” 男人恨铁不成钢地把花丢到洛栖身上，“你不该有朋友，你该有亲人，不该有软肋，否则，你一定万劫不复！” 男人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根从地面伸出来的黑色触手从下至上贯穿，黑色触手穿过他整个身体之后从他的口腔中突出，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抽搐几下，然后就没了动静。 在他死的时候，眼睛还在看着洛栖的方向。 没多少时间，一个身上还带着酒酸臭气的醉汉从街角冲了出来，踉踉跄跄奔向洛栖的方向，路都走不直了还要瞎嚷嚷，“你们这个世界，女人好像就是柔软的代名词，女孩子家家，不太该像你这样杀人不眨眼啊，打打杀杀的，不适合你们这个世界的女孩子，你要是乖一点，又怎么会遇到这些事情呢？” 洛栖手臂化成一根火铳，铳口对准男人的头颅，一枪爆头。 “我会把这句话刻到你的墓碑上，把这句话当做你的遗言。” 几分钟后，一个穿着便利店店员衣服的女人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跟上了洛栖的脚步，“不得不说，看你们这些蝼蚁努力挣扎的样子，还是蛮有意思的，希望这种东西，还是看别人争取比较有趣。” “喂，洛栖，你理理我啊，你难道不想杀我？难道不想知道我到底长什么样？” 女人语调亲热，靠近洛栖的时候甚至伸出手去捏她的衣角，但她始终没有碰到洛栖的衣角。 一根黑色触角再次从地面钻了出来，从她的下面向上贯穿，黑夜里清晰响起骨骼错位，血肉被刺透的声音，黑色触手把她整个人钉在大地上。 洛栖一路行来，留下一地这样的钉子，遥遥看去，简直像有个高天之上的神明，以人为钉，在她行过的地方深深打下黑色的楔子。 似乎是不耐烦这个人不断的骚扰，洛栖跳上高架桥，在高铁呼啸而来的时候，跳到了火车顶部，黑色的触手从她身下蔓延开来，牢牢抓住高铁车厢。 风在呼啸，她驾着高铁，以时速380公里的速度飞速前往不知名的地方。 几千万米的高空之上，太空中的华国人造卫星微微转了个角度，8k太空摄像机忠实地记录下了这诡异的一幕。 太空摄像机镜头快速闪烁，高速连拍下几百张画面，所有照片记录迅速被传上云端，同时在多个服务器内建立相关备份，其中有一张照片是黑暗中的洛栖抬起了头，目光犀利，似乎穿过层层的大气云雾，和正在工作的摄像头对视了一眼。 照片上的洛栖并没有戴面具，所有人都可以根据照片得到洛栖的面容，继而查到她的真实身份。 洛栖看了一眼遥远的星空，然后就低下了头，继续自己在风中的行程。 现在她的身份在赛博世界既然已经暴露了，她自然也就不畏惧在现实中的暴露，她刚刚在稠城起码留下了十几具尚未处理的尸体，如果她不能再次重来，她需要人帮助她处理那些尸体，解决她的后顾之忧。 隼在洛栖身后，看着她乘着高铁不断远去的声音，脸上泛出一个冷笑。 他当然知道洛栖是想尽早找到一个玩家，获得某些条件，启动重来，他现在还不知道洛栖这个异能的限制到底是什么，但看上去应该和杀人有关，只要让洛栖不要接触到玩家，她就无法突破异能限制。 隼已经给所有玩家提供了消息，告诉他们洛栖的活动范围，玩家们龟缩的龟缩，还有的去了南极北极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eva再三强调各位玩家不允许再在网络上暴露自己的身份，洛栖创建的蔚蓝onle更是被标为高危网站，决不允许以任何方式登录。 等到下一次下线，玩家们回到赛博世界之后，面对独立军，面对已经暴露身份的洛栖，他们自有天罗地网招待。 只要今晚洛栖接触不到玩家，他们就能回到赛博世界，杀掉这个隐蔽多时的独立军首领，这些地球人在赛博世界的精神图腾阿佳妮。 只要今晚洛栖接触不到玩家。 洛栖盘腿坐在高铁车厢上，利用高铁的网络连接到公用网络中，试图在蔚蓝onle中找到还在活跃的玩家，只要一个，只要再来一个玩家，她就可以重来。 只要她再找到一个玩家。 只要一个，一个就好。 一个黑鸦般的身影从山坡上高高跃起，双臂张开，轻盈地落在了车厢顶部的另一端。 洛栖抬疲倦的眼睛，看向来人。 这种时候，谁会来找自己？ 【真实之眼】中，无数异能闪烁。 b级异能【真实之眼】，【重来】，【空间转移】，【数据流】，【虚影操控】······ 来的明明只是一个人，却像是来了一个军队。 高铁铁轨上的路灯静静站在原地，高铁飞速穿越无数灯光，洛栖眼前的灯光时明时灭，让她的脸时而浸润在昏黄的油彩中，时而隐匿在深沉的黑暗中。 她看着那人一步步向自己走来。 灯光也在那人脸上闪烁。 那人戴着个红色狰狞的鬼面具，低头看着盘腿坐着，似乎无动于衷的洛栖。 ‘嘭——’ 红色鬼面具随风而去，在山壁上摔成碎片。 发丝逆风飞扬，在无数黑色的发丝和忽明忽暗的灯光中，洛栖看清了来人的脸。 那是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 或者说，那就是洛栖自己。 洛栖抬头，仰望黑沉沉的天空，今夜明月在天，无星无雨，正适合故人相见。 洛栖闭上了眼睛，一滴像是汗水也像是泪水的液体从她的脸上划过。 “我要杀你。” “我知道。” 第263章 青山 “我要杀你。” 洛栖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 “我知道。” 一模一样的嗓音，没有犹豫，反而带了点温暖的笑意。 “我正是为此而来。” 那人一屁股坐在了洛栖身边，和她一起看天上孤悬的明月。 洛栖喃喃自语，“这就是我们的结局么？” 那人笑了笑，“谁知道呢？” 那人把手放在洛栖的肩膀上，一把将她揽进了自己怀里，语气轻松，“如果这就是我们的结局，你会失望么？” 洛栖闭上了眼睛，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把自己的身体往那人的怀里挤了挤，想要从这人身上获取一些力量，“一直以来，一个人，你吃了很多苦？” 那人轻轻叹了口气，似有无限柔情在心中流转，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她靠着洛栖的身体，感受着两句身体里逐渐共频的心跳，心跳声慢慢合二为一，就像是一个人的心跳。 “来见你，我走了很远的路，现在有点累，你抱抱我。” 那人不太熟练地撒娇。 洛栖没有说话，只是靠在这人的怀里，紧了紧自己环住她的胳膊。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靠在一起，一张脸闭着眼睛，流着泪，一张脸反而面带欣慰，两张脸凑在一起的时候给人一种怪异的感觉。 “我做到了吗？” “你会做到的。” 洛栖抬起头，看着这张一模一样的脸，这是她自己的脸，这是她未来的脸，她要记住这张脸，这是她未来会有的表情。 “我做得好么？” 洛栖的语气里带着些小心翼翼，她不知道未来的自己会如何评价自己现在做的这一切。 “做得很好啊，只不过没人给你奖励，不过我给你留了一些小礼物，还有小红花，你一定会看见。” 那人像是在开个不关紧要的玩笑。 “洛小栖，虽然辛苦，但是为了我，好好活下去，知道么？别忘了我给你留的小红花！” 只是很简单的一个鼓励，但洛栖却像是被这句话给击碎了。 她定定看着这人半晌，胸膛起伏不见平息，反倒愈演愈烈。 “我很难过······” 她闭了闭眼，压抑着某种汹涌而出的情绪，不过收效甚微。 没有办法，她只得弯腰捂住了脸。 大口呼吸着，整个身体都在颤抖，气流摩擦着呼吸道，使她每一次喘息都如同无法自抑的哽咽。 “不要再让我经历这种事了。” 所有浓烈的情绪最终化作了无比简短的一句话。 洛栖不是擅长表露痛苦的人，这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不止是肺，连心脏都开始抽痛。 她的手掌悬停在那个紧紧拥抱着自己的人的脑袋上方，迟疑稍许，轻轻落下。 掌心滑过还沾着血渍的发梢，一路往下，轻抚过耳廓，最终牵住了她的手。 那是这人的手，那是她自己的手。 两只手握在了一起。 木头和木头摩擦，人类自此有了火；皮肤和皮肤摩擦，带来惊人的烫。 吐在颈间的灼热呼吸，勒在腰上的手臂，到现在那感觉还鲜明万分。 可那温度慢慢冷却，紧紧抱着的手也慢慢垂落，又被洛栖死死抓住。 ‘叮——’ ‘您已解决污染物【青山】，剩余积分22点，获取新积分15点，共计积分37点。’ ‘您已觉醒【重来·抽奖】，s级异能【虚影操控】，a级异能【快速愈合】，a级【空间转移】，a级【自由枪械】，b级【真实之眼】，b级异能【数据流】，c级【蛊惑之眼】，c级【力大无穷】，c级【变形】，d级【电磁干扰】。’ ‘本次没有获取新异能。’ ‘本次重生抵扣积分30点，剩余积分7点。’ ‘您已失去再次重来的机会。’ “当你凝视深渊，深渊也在凝视你。” ‘人生无常，请您珍惜生命。’ 洛栖抱着自己的尸体，高铁呼啸着进入隧道，她的眼前也陷入一片漆黑。 ------------------------------------- 男人喜欢硬桃子，孩子喜欢软桃子，妈妈爱吃烂桃子。 烂桃子，坏桃子，酸桃子，臭桃子，妈妈的桃子。 楚岚哼唱着这首从小听到大的童谣，惊喜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没有一丝皱纹，没有任何岁月苍老的痕迹，镜子里的脸年轻而美丽，整个人活似春日暖阳里新鲜绽开的动人春花。 她从来就是个柔柔弱弱的女人，说话做事，总是细声细语，生怕惊动了什么人，如果身旁有男人在的话，她言语之间更是诸多娇羞调笑，行止之间似有芬芳扑鼻的香气四溢，纤细饱满的身躯里装了无尽的艳丽和温柔，轻轻咬一口，就能尝到里面甘甜的汁水。 当她年纪上去了以后，带上一些见过世事的痕迹，汁水四溢的果子掉落枝头，在精心的呵护下，酿出了醇厚的红酒，齿颊留香，让人总有想一亲芳泽的冲动。 在男人面前风情万种，游走人间，在本该最亲近的人面前却难免带上一些尖酸和刻薄。 如今，她又从那个人人都想品上一口的美酒，再次回到枝头，变成了还有些青涩的果子。 虽然青涩，但好在青春难再，回到青春总是让人惊喜的。 “你们竟然真的可以让我回到我最好的时候。” 楚岚满意地在自己又嫩又滑的脸上摸了又摸，这里掐掐那里捏捏，生怕这只是一场梦境。 “当然，在我们这个世界，你可以永葆青春。” 一个温柔的女声在她身后响起，“这具身体你如果不满意，还可以再换，我保证你换的每具身体都是你自己的，等你觉得看腻了，要求随你提。” 楚岚摇了摇头，对自己恢复青春的脸简直爱不释手，“这具身体就很好，这是我自己的脸，我才不要其他人的脸呢！” 她自己就是个大美女，如果放在现实世界，在网上搔首弄姿一番，也能成个小网红，只是岁月蹉跎，红颜不再而已，她对自己这张脸还是相当有自信的。 “你喜欢就好。” 楚岚身后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微笑着说，“对了，洛栖已经到我们这里了，你不去看看她么？” 第264章 楚岚 “对了，洛栖已经到我们这里了，你不去看看她么？” 听到白衣女人说这句话的时候，楚岚挑了挑眉，“这么快？看来你们看她不顺眼很久了啊！” 白衣女人笑了笑，“当然，可以说她现在就是我们最大的敌人。” 白衣女人颇有耐心地等待着楚岚欣赏完镜子中焕然一新的自己，然后才带着她参观她们现在在的这个地方。 “这是我们专门为阿佳妮，哦，不，现在应该叫洛栖建立的机构。” 白衣女人给楚岚介绍，“在这个地方，屏蔽场全天打开，任何人在研究所附近一千米的时候就不再允许使用任何异能，为了防止他们有能够操控智能ai的异能，这里还有两套系统，一旦检测到异常，全部系统转为人工控制，可以说现在，这个研究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楚岚嗤笑一声，显然是不屑于这女人说的话，“守卫这么森严，是觉得会有人来救她么？” 白衣女人看了她一眼，也跟着笑了笑，“如果没人来，那就是最理想的情况了。” “根据我们研究，一定会有人来救她，在他们有所动作之前，我们要想办法从她身上知道独立军，还有异世界所有相关的情报。” 楚岚扁了扁嘴，倒真像个真正的少女，“你们就没什么读心啊，幻觉啊什么的异能么？” 白衣女人双手插兜，苦笑一声，“他们早就为此做了防备，你们那个世界所有进入我们这个世界的人，都建立了高强度的精神屏障，一旦检测到精神力的试探，精神屏障起作用之后，不是疯了就是傻了，反噬严重的还会绞杀那个精神系的异能者，精神系的异能者本来就比较珍贵，不能大肆浪费在这里。” “我们要的，是活的阿佳妮，不是死的。” 白衣女人带楚岚走到一个房间门口，房间们自动打开，里面的灯光亮起，楚岚在房间中看见了一大堆散落的资料，有些资料上有字，有些资料上全是照片，这些资料都是纸质的，在房间墙壁的大屏幕上放着一个女孩儿抿着嘴唇的证件照。 楚岚捡起了一张资料，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我听说把一个人的一生写下来，也不过是一张a4纸，她也才不过是个高中生，你们有这么多资料？” “有必要么？” 白衣女人接过她手上的那张资料，那是洛栖在初中最后一次月考的成绩单，根据资料显示，她门门课目几乎都是满分，稳占年级第一的位置，就连语文作为都是经过训练的工整自然，在英语学科的作文中更是用到了到了高中大学才会学习的高级词汇和词组。 没有这份成绩，也不会被稠城中学免学费特招。 旁边还有张从校长手里接过奖学金，然后和校长合照的，面无表情的洛栖的脸。 她在照片上的表情像是参加什么人的葬礼，完全不像领取奖学金。 楚岚在会议桌上坐下来，在她的位置上，摆着一本影集，里面全是洛栖参加游泳比赛的照片和视频。 蔚蓝色的泳池里，女孩儿肌肉遒劲，破开层层浪，最后站在了领奖台上，依然是面无表情。 “从小就是这种死人脸，也不知跟谁学的，难看。” 楚岚挑挑眉，推远了这本影集。 “所以你们研究了这么久，研究出了什么？” 白衣女人没有随她坐下来，背靠着墙壁，她的眉梢斜入鬓发，眼窝深邃，鼻梁高挺，灯光照在她的脸上打下一片阴影，在楚岚的角度看上去显得她的面相有些阴沉。 “研究？”白衣女人低下头笑了笑，不知在笑什么，也不知道她在笑谁，“我们把她的人生整个都剖开来，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然后在她所有的经历里，选择了你，楚女士。” 楚岚夸张地伸出纤纤玉指，指了指自己，又做了个夸张的表情，“我？” 她摆了摆手，“虽然我很感谢你们，但·······你们应该弄错了？这个小畜生······” 楚岚哼笑一声，把手里洛栖的资料轻飘飘扔到了地上，不屑之情溢于言表。 “我们没有选择她的朋友，之前有个和她接触过的同事，建议我选择她的同学或者她那个弟弟，但在研究之后，我选择了你，楚岚女士，根据我的研究，洛栖对你，还保留着人类最基础的感情。” 楚岚完全不认同这个白衣女人说的话，“你们从哪里看出来这小畜生对我还有什么感情的？” 她没骨头似地在桌子上趴了下来，慵懒地抻了抻桌子下面修长的腿，眼睛转了转，“她就是个怪物，做出什么事情都不奇怪，从小就是这样，小时候她或许还对我有点感情，但这么多年，我看都不想看见她，我们的感情早就淡了，这些年她看见我也当没看见，哪天她掏出把刀来把我捅了，我也不奇怪，就这样，你们还觉得她对我有感情？” 白衣女人挑眉，“她在觉醒异能之后，没有杀死你，这就是我的证据。” “什么？”楚岚坐了起来，诧异地看着白衣女人，“就因为她没杀了我？哈？太可笑了！” 这是什么说法？难道她要因为洛栖没杀了自己，反而对洛栖感恩戴德么？ 荒谬！ 白衣女人抬起脸，看着她那张娇媚的，和洛栖本人没有任何相似的脸庞，“毕竟，你是她的母亲。” 母亲，这个词似乎刺激到了楚岚的情绪，她不耐烦地蹙起了眉，那些尖酸刻薄的情绪随着这个词汇瞬间就回到了她身上，扎破了她精心维护，引以为傲的表皮。 “哼，别说这种恶心的话，我是她妈，只是在那个世界，在这个世界，我这具新的身体还是个处女，我没有生过孩子，才不是她妈！” 白衣女人点点头，从善如流，承认了她的这个说法。 她看着楚岚对洛栖毫不在乎的模样，心里对人类亲生的母女关系又有了新的理解。 母亲和孩子归根到底是两个独立的客体，怎么对待子女终归是母亲个人的选择，哪怕有社会道德和基因本能维护可以让有本能和没本能但被规则束缚的女人成为母亲，但依旧可以在极度自私的个体身上窥见一点被社会编造的母亲的谎言。 第265章 母亲（一） “别搞得我好像很愿意当她妈好么！” 白衣女人看见一个母亲如此厌恶自己的孩子，不以为意，反而有些欣赏，“这就是我选择你的原因，楚岚女士。” 她的手指在光脑上点了点，洛栖生命中出现过的，帮助过她的人的照片都出现在了屏幕上，虽然不多，但也有几个，“这些人，他们的存在当然也可以用来威胁洛栖，可他们并不会站在我们这边，选择了他们，这些人在了解实情之后，有很大概率会选择为了洛栖，为了你们那个落后的世界，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或是配合洛栖达到出逃的目的，但你不同，楚岚女士，在我们对你的研究中，你会选择我们。” 楚岚自己的照片出现在了大屏幕上，那是一张像素很差，但依稀还能看出楚岚年轻时候模样的照片，照片里的楚岚穿着白西装，烫着大波浪，那这本书坐在一块湖边的石头上，看着镜头微笑。 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找来的照片，楚岚自己都忘记了这张照片是在什么时候，哪里拍摄的了，让她看见了二十多年前的自己。 看到过去的自己，谁会无动于衷呢？ 那是不谙世事，未经世事沧桑变换，没有生儿育女，还有些单纯，还有些理想，还有些可爱的自己啊。 “你生在大山，家里条件应该也不会很好，根据我们查到的资料，你的父母都是农民，家里还有两个个弟弟，你们那个世界，那个年代，那种环境下，你作为大姐，家里让你为两个弟弟牺牲，似乎是很应该的事情？” 白衣女人的声音打开了记忆的匣子，楚岚闭了闭眼睛，叹了口气，“是啊，现在都想象不出来当年我是怎么挺过来的了，那个时候，上学都要走十几里山路，鞋都走破了几双，又缝又补，就是不舍得买新的。” 楚岚现在还能回忆到当年在山道中快步行走到快吐血的闷热和疲惫，“那些人都觉得读书辛苦，只有我不觉得，不读书，我就要嫁人了，那时候家里给我挑了两个对象，一个是杀猪的屠夫，一个是家里还算殷实的病秧子，我都不喜欢，为了这，不知挨了多少打。” “我妈总是劝我和那个屠夫在一起，说好歹那是个正经男人，嫁给他，我顿顿有肉吃，还能接济家里。” “我爸喜欢那个病秧子，彩礼多，生个孩子就给女方家里包大红包。” “整个世界的人好像都死光了，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一堆猪肉和一个大红包。” “我都不喜欢。” “但他们不准我不喜欢，都在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挑一个就算了。” 白衣女人点点头，倒是认可她的心态，“所以你好好读书，最后以全县第一的成绩考了出去，成了你们那里的第一个女大学生。” 屏幕上出现了一张旧报纸的剪影，上面是一则角落的小小的报道，被其他消息挤压地只剩下一条缝。 和边上占据大篇幅进行报道的洛栖拿到奖学金的新闻截然不同的待遇。 这就是楚岚的人生。 楚岚笑了笑，“这小怪物总觉得自己读书厉害是她脑子好，也不想想，要不是我，她能有这么好的基因？” “她不说话，但我知道她觉得她的一切都是靠自己获得的，和我没有任何关系，还想和我断绝关系，笑话，向来只有父母抛弃子女的，哪有子女抛弃亲妈的份儿？我只要去她将来单位吆喝一嗓子，她还不是颜面扫地？” “她身上什么东西不是我给她的？她的东西，原本就都该是我的！” 想起洛栖那些桀骜不驯的表现的时候，楚岚就恨得牙痒痒，小兔崽子还想从老娘的五指山下跑出去，做梦！ 她这辈子都是洛栖的妈！ 白衣女人彬彬有礼地问，“在我们的资料里，你大学还没毕业就怀上了洛栖，方便说说那个男人的事儿么？我们没有找到任何资料，只知道你刚开始给洛栖登记的名字是何栖。” 楚岚坐了起来，一手撑着自己的下巴，“名字早就忘了，应该就是我大学里遇到的，不过肯定是个帅哥，不是帅哥，我下不了嘴。” 她蹙眉回忆，却总是想不起来那张原本该十分深刻的脸。 大学里遇到的，是同学还是老师？ 还是什么外校的人或是什么社会闲散人员？ 楚岚没有说清楚，但结合后来楚岚休学回去生孩子，但并没有再次回到校园的举动来看，对方应该不会是什么很负责任，很可靠的人。 楚岚读书的年代网络还不算很流行，很多资料如果不见报，在网络里的痕迹就更少了。 楚岚明显并不愿意深入这个问题，白衣女人也没有追问下去，“洛栖有问过关于她父亲的事情么？” 楚岚舔了舔嘴角，她明明换了个身体，这具崭新的身体不该有任何不良的嗜好，可她还是觉得自己有些渴。 “她？小怪物哪里是会管这些的？很小的时候又来问过，打了一顿就好了，对了你们这儿有烟么？” 白衣女人无辜地笑了笑，“抱歉，是我的这些问题让你感到有压力了么？我们可以结束这些话题，我也只是想通过你，再多了解一些洛栖。” “了解她干什么？”楚岚没好气地说，“你们不是都已经逮到她了么？没有你们那些奇奇怪怪异能的话，也可以用药物，或者直接拷打的？” “电视里不是都拍过，搞个电刑什么的，电几下，什么都招了。” 楚岚平时没少看短剧，那些折腾人的招式倒是一清二楚。 不过她好歹知道什么打巴掌对洛栖来说是没什么用的。 白衣女人耸了耸肩膀，“你以为我们没试过么？” “我们给她喂了将近1000毫升的吐真剂，这个剂量的吐真剂理论上可以让她的神经错乱变成一个疯子，但她身上应该是有治疗系的被动技能，在我们这里虽然不能使用异能，但这种被动技能提高了她身体和神经的强度，让她顶住了药物注射和吐真剂。” “你有一个很坚强的女儿，楚岚女士。” 第266章 母亲（二） “你有一个很坚强的女儿，楚岚女士。” 白衣女人换了个说辞，“她是我见过的，最能忍痛的人，没有之一。” 即便身处敌对力场，白衣女人依然不吝惜对洛栖的赞美，不过她的赞美也干巴巴地，就好像在炸鸡店里坐下来，等服务员端来一只炸鸡之后，虔诚地咬下一口鸡肉，然后赞美一只鸡长得真是鲜嫩多汁。 “你们想通过父亲来刺激她？虽然我觉得没什么用，但你们可以试试。” 楚岚无所谓地说，“反正我对她那个死鬼老爹是没什么兴趣的。” 白衣女人点点头，表示她会考虑楚岚的建议，之后她指了指大屏幕上变换的照片，“我们给她上了一个装置，这个装置的名字叫做神经波动模拟器，原理就是通过捕捉洛栖的神经波动，然后根据她波动的频率，模拟她的神经信号，尽量绕过精神壁垒，到达她被精神壁垒保护的记忆中枢，这个过程中，你需要配合我们，尽量刺激洛栖，让她尽可能大幅度地产生神经波动，比如视频里这样。” 大屏幕上开始播放一个视频，视频里一个戴着金属头盔的男人坐在椅子上，一个女人走到他面前，痛哭流涕地说出了自己出轨了的秘密，边上屏幕上的线条开始波动，女人继续哭，说出轨对象是男人的老爹，屏幕上的线条跳崖似地蹦上蹦下，男人坐在椅子上也开始痛苦地挣扎，头盔里留下泪水，女人继续刺激男人，说他们的孩子其实是假的，他们之间根本没有孩子，那个孩子实际上是女人和男人老爹的孩子，男人应该叫自己的女儿妹妹。 屏幕上的线条几乎被拉成一根直线，边上红色的警报灯闪烁不停，男人没有被禁锢住的脚疯狂挣扎，像是想要把那个离他几米远的女人踢在地上狠狠踩烂，他在束缚带之下的身体都被扭成了麻花。 “这是一段成功的案例，这个女人成功地采集到了这个男人高强度的神经波动。” 视频已经播放结束，白衣女人再次点开了播放键，力求让楚岚尽快掌握视频中这个女人教科书般的做法。 楚岚看是看明白了，操作起来，这也不难，但她还是有些为难，“那我怎么说？说其实她不是我生的？她生母其实另有其人？” 楚岚平日里对洛栖确实没什么好言好语，母女两个在一起也的确都是你一句我一句的讥讽，谁也没放过谁，但那都是自然而然的发挥，让她坐下来好好想想该怎么刺激洛栖，她反而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 平时看的短剧终究在此刻派上了用场。 “我可以说，她的亲生父母其实是稠城首富，我当年只是刚好和首富的老婆同一个医院，但因为觊觎首富家产，加上心怀不轨，所以故意把自己的孩子和首富夫妻的孩子进行了调换，我真正的孩子在首富家里享福，而她只能在我家里吃苦，你觉得这样行么？这也能解释我总是看她不顺眼的原因了？” 楚岚思如泉涌，灵感大爆发，“或者我也可以说她真是个天生的怪物，身负诅咒，她父亲原本是个很好的人，但她小时候身体弱，总是生病，她老爸为了给她买药，出了车祸，她爷爷奶奶听到消息就心脏病发直接去世，她就是个天生的灾星，也让我读不了大学，如果你们想从她父亲这点入手的话，这个说法或许也可以提供一些帮助。” 是真假千金，还是天生祸胎？ 哪个才能对洛栖造成最大的刺激？ 楚岚冥思苦想，平时在短剧app里买下的无数短剧此刻都在她的脑中旋转，她可以轻松想起来那些看着就很爽的剧情。 不得不说，新的脑子，就是好用。 在这些剧情中，洛栖一定不会是爽的那个。 白衣女人无奈地笑了起来，“你以为这个视频里的事情是编的么？” 她指了指那个放到任何世界任何网络中都能引起一阵舆论暴动的视频，说出了一句更加炸裂的话，“这个视频里发生的一切，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看楚岚诧异地睁圆了的眼睛，白衣女人轻描淡写地说，“这个男人后来和女人大吵了一架，但他们并没有解除婚姻关系，做了亲子鉴定，最后发现这个孩子是男人亲生弟弟的。” 也就是说，这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女人，给这一家子三个男人头上都戴上了绿帽子。 好家伙，我以为这是我女儿，后来我以为这是我妹妹，最后发现这居然是我侄女？ 哇哦。 这可比自己看的那些短剧刺激多了。 国内短剧还是不太敢玩这些伦理的梗。 楚岚咽了口唾沫，看视频中那个看上去实在是平平无奇的女人充满了崇敬之情。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说的东西得是真的？” 楚岚反应了过来。 白衣女人微微点头，“楚岚女士，我不得不请你注意你的态度，你将要面对的，不仅是你的亲生女儿，更是独立军的首领，在两个世界穿梭几十次，在杀了几百人甚至是几千个人之后还没有露出自己踪迹的阿佳妮，请你不要用你固有的思维去忽视，甚至是藐视她。” “你刚刚说的那些故事，放在短剧里，的确很吸引人，但你觉得阿佳妮看不出来这么低劣的技法么？” “当她看见你的时候，她一定知道，你就是我们为她找到的软肋，这个软肋必须是真实存在的，才能让阿佳妮心绪震动。” “我需要你摆正你对你女儿的态度。” 白衣女人的态度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她和楚岚说话的语速很快，近乎于训斥。 从她认识楚岚以来，这个女人并没有意识到她今天之所以在这里，唯一的理由就是她是洛栖的亲生母亲，他们可以通过这个女人，找到洛栖身上缺失的某些部分，利用这个女人来刺激洛栖。 但这个女人莫名地自信，她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反而觉得她依然高高在上，依然可以用母亲的权力指使洛栖去做什么。 虽然母女关系并不融洽，但这并不影响楚岚天然就觉得洛栖属于自己，从而蔑视她的心理状态。 就和大部分的母亲一样。 第267章 母亲（三） 楚岚隔着透明的玻璃俯视着洛栖，她坐在全透明玻璃房间的正中央，整个人都被束缚带捆在束缚椅上，边上360度摄像头把她全方位的反应都拍摄下来，投放在玻璃房外的大屏幕上，就在楚岚的身边。 这么近的距离，她看得清洛栖每根眼睫的弧度，眼底疲惫的阴影，微微泛白的唇角，她所有的微表情，所有的反应在高清摄像头之下都无所遁形。 她很累了。 抬起头的一瞬间，正常状态下的洛栖又回来了，除了苍白的脸色和略微露出来的那一丁点疲惫，所有无形的提防都在她抬眼和微微后仰的动作中重新装备到位。 那个白衣女人说过，隔在她们之间的玻璃是单向玻璃，在外面的人可以清晰地看见里面的人，纤毫毕现，但里面的人是看不见外面的。 此时此刻的洛栖，应该看不见自己才对。 可当她抬起头，看向自己这个方向的时候，楚岚微微后退一步，竟然觉得她的视线穿过空气，刺透可以防弹防炮的玻璃，看见了自己。 “她看得见我们么？”楚岚略带惊惧地问，她的小手拍了拍自己饱满的胸脯，安抚着肋骨之下那颗小小的鸟雀一般容易受惊的心脏。 白衣女人摇摇头，“当然看不见，可她这反应·······” 白衣女人沉思一番，让楚岚换了个位置，洛栖的视线依然停留在之前那个区域，没有随着楚岚位置的变换而变换。 大概只是······巧合？ 或者只是母女之间的心灵感应而已。 看到洛栖没有反应的楚岚也松了口气，她一时又有些愤懑，她怕什么？现在被关在里面要接受严刑拷打的人是洛栖，不是自己，她才是高高在上，可以颐指气使的那一个，她为什么要畏惧洛栖的目光？ 这小怪物。 “从你的记忆里，我们发现你们母女关系淡化是在一场大火之后，楚岚女士，你愿意再经历一次这个记忆，并在这段记忆重复的时候，再次抛弃洛栖么？” 白衣女人的手指在光脑上点了点，头也不抬地问。 大火？ 楚岚的嘴唇皮抖了抖，嗫嚅了好一会儿，咬了咬嘴唇，才发问，“我不会受伤？” 她爱怜地摸了摸自己娇嫩的皮肤，一副不舍的模样。 白衣女人笑了起来，“当然不会，这只是一段记忆，一场幻境而已。” 楚岚这一生，只经历过那一次大火，生死攸关，自然记忆犹新。 “谁说当妈的天生就要爱自己的孩子，我就不爱，不仅不爱，我讨厌这个小怪物。” 那段记忆被导出来的时候，楚岚难免想起了当时的那段回忆，似乎是在和边上的白衣女人说话，也像是在喃喃自语，不知在和谁说话。 “当初怀上她的时候，我就不喜欢，吃了一堆药，想要流产，可这小怪物就和长在我身上一样，怎么都流不掉······”再次想到这段记忆的楚岚此时依然恨得咬牙切齿，“当年我还是个穷学生，也不知道哪里可以人工流产，就让她这个小怪物一直留到再也打不掉为止。” “你说她是不是怪物？” “不是怪物的话，为什么连药都不怕？” 白衣女人看着楚岚微微战栗的眼珠，沉吟一番，“或许那时候她就已经有了异能，在进行自我修复。所以才不会因为药物流产。” 楚岚发问，眼神却逐渐空洞，根本没想过得到什么回答，她继续说，“她就不该被生下来，她一出生，我就再也不能上学了，回去以后把她丢给我妈，那时候风气远不如现在，我未婚先孕，带这个孩子回去，天天被人指指点点，我头都要炸了！” “他们说，读书有什么用？不还是生孩子，还不如当年别花这个钱去读书，直接嫁给那个屠夫，或是那个病秧子，再不济，嫁一个没那么多彩礼的农民，也比现在好，书么书读不起，孩子么不知其父，我那个爸爸整天唉声叹气，两个弟弟也把我当累赘，只有我妈，还愿意帮我带带孩子，其他人都看不起我！” 无数喧嚣响彻耳膜，慢慢空洞悠长，过去的那些闲言碎语到今天依然有伤人的力量，化成利爪，一下下钩划心底最娇嫩，最鲜血淋漓的那块肉，一道道，划出血，带出肉。 “他们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我！我读书，拿的是奖学金，不是我爸妈的钱！我生下这个小怪物，也不是我愿意的！我试过很多次，她还没出生的时候我就打过她很多次，可是都没有用！这就是个怪物！寄生在我身上，就不走了！” 楚岚重重合上眼睛，在眼皮的缝隙之间渗出几滴泪来，“我恨啊，没有她，我就还是那个大学生，没人会看不起我，她为什么要生下来！既然生下来了，为什么不是个儿子！” “如果她是个儿子，她爸爸就不会抛弃我们，还会有人爱我！” 往事不堪回首，一旦回想起自己曾经应该有的人生，楚岚依然会再次陷入歇斯底里的境地。 她那些浓烈的情绪和往事都被慢慢引导出来，边上的实验员们拿到了她身上最激烈的情绪波动，迅速将它们编入神经漫游，他们要用洛栖母亲的记忆，为洛栖编造一个属于她的地狱，让她放弃抵抗。 洛栖，阿佳妮，将是他们对外展示的战利品。 楚岚的眼睛向下垂着，原本娇嫩粉红的嘴唇此时微微发灰，仔细观察的话还能看见她的唇角在微微发抖，双眸紧闭，显然正处于一种不太正常的状态中，但边上围着她的工作人员全都不以为意，继续加大对她神经的刺激。 楚岚咬着牙，挤出充满愤恨的几句话，“她出生之后我也杀过她，好几次！她生病了，我不给她吃药，渴了不给她喝水，我也从来没有给她喂过母乳，还把她放在门口，希望有人把她带走······可她真的是个怪物，怎么都杀不死的怪物！” 白衣女人满意地看着从她身上捕捉到的神经波动，眉目不动，“是啊，她真是个怪物，还有么？当年那场大火······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268章 母亲（四） “当年那场大火······到底发生了什么？” 楚岚张开口，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有胸腔起伏，一点点发出颤抖的喘息，喉咙像堵着酸涩的硬块，用尽全身力气才能挤出一点呛着浓烟的声音，“我妈死了，没人再愿意带这个小怪物，我带着她，到处都被人嫌弃，没有男人愿意要我，就算好了一场，看见这个孩子的时候，没人愿意和我结婚，没人爱我······我受不了了······微微受不了了！” 楚岚大怒，手用力地拍在椅子上，‘啪啪’作响，“应该是小怪物小学的时候，我不让她去读书，可是那些老师，邻居都来说我，还说什么再不让孩子去上学，我就要去坐牢，呵呵······我的孩子，上不上学难道不是我自己说了算！我是她妈，我给了她一条命，不管我什么时候想把这条命收回来，都是理所应当的！” 白衣女人看着这个如癫似狂的女人，“说得对，她是你的女儿，是从你身体里爬出来的怪物，当然就是你的私有财产，你完全具有处置的权利。” 得到她的肯定，楚岚更是痴狂，有些语无伦次地咆哮，“没错！哈哈哈！没错！我是她妈，我想打她就打她，我想杀她就杀她！她是我的！我知道下药、生病、饥饿都无法杀死这个小怪物，所以我准备用一个新的办法杀了她，也杀了我······我不想坐牢，活着也没意思，不如带着这个小怪物一起去死。” 楚岚想了想，“那应该是什么节，具体的我也忘了，小怪物那时候还会叫我妈，还想和我过节，呵，白日梦。“ 她不屑地嗤笑洛栖曾经的幼稚和对她的幻想，“那天我给她喝了酒，酒里还有药，我们俩一人一杯，把那瓶酒喝光了，等她睡着的时候，我打开了煤气，他们说煤气中毒死亡以后，尸体是粉红色的，我喜欢粉红色。” 具体是什么酒，什么菜，具体是哪一天，又是在什么房子里做的这件事，楚岚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她只记得当她看见已经晕倒在饭桌边的洛栖的时候，想到一会儿母女俩会死在一起，心里突然涌出了一点点的柔情，她摸了摸洛栖晕红的脸蛋，把她汗津津的头发拨到一边，到时候说不准还会上新闻，拍照片的话得好看一些啊。 在她自己也晕倒之前，她陷入了巨大的幸福，恍惚之间她仿佛看见了悲苦的一生结束，她的灵魂轻盈缥缈，顺着春天温暖的风来到了一个新的世界，在那个世界，她的家里只有她一个孩子，父母和顺，一家和乐，她的成绩还是这么好，考上了最好的大学，追求自己一生的事业，在那个新世界，她没有遇到那个让她心动的男人，没有一夜之情，也没有生孩子，所有人都称赞她，鼓励她，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她。 在那个美丽的新世界，她飘飘欲仙，事业上做出了巨大打得成就，拿到了很多奖项，她有很多追求者，可她谁也没选。 来自灵魂上的愉快让她肉体上也感受到了一股舒爽酥麻。 直到她感觉到自己被一股大力强行拖着往什么地方走。 那股力气很大，拉着她的手臂，在地上一点点往外磨，但那只手很小，小到两只手才能握住楚岚的胳膊。 她马上猜到了这是谁。 小怪物。 不愿意去死的小怪物！ 她想动动自己的胳膊，甩开小怪物的手，再往小怪物脸上狠狠甩上一巴掌，让她知道谁是妈，谁是儿。 可她全身僵直，没有力气挣扎，连眼睛都睁不开。 她努力想说些什么，不甘心计划就这样被破坏，竟然真的让她的意识突破了肉体的限制，她一脚蹬在小怪物身上，这时候的楚岚为了会上新闻被拍照的可能性，穿上了自己最漂亮的一双黑色高跟鞋，鞋跟尖细，深深陷入小怪物柔软的身体里。 她闭着眼睛，也不知道自己踹到了哪里，只听到小怪物低低地闷哼了一声。 胳膊上的一只小手松开，不太熟练地拍了拍自己的后背。 “妈妈，别怕，我会带你出去的······” 她拍在自己背上的手很冰，让楚岚无意识之间愣生生打了一个冷颤。 蠢货······蠢货！这个笨蛋居然觉得自己蹬她一脚是在害怕？ 没错，自己是在害怕，可不是在害怕死亡，而是怕这次还杀不了这个小怪物，怕死不了！ 楚岚的挣扎愈发强横了起来，她一脚脚蹬进小怪物的身体，这一脚似乎踢进了她的肚子里，这一脚似乎磕在了她的腿骨上，这一脚，应该是踢在她的胸脯了。 小怪物闷哼不断，忍受着楚岚的踢踹，却始终没有松手，带着她一点点离开这个泛着幽幽甜香的地狱。 传来了门口打开的声音，小怪物带着自己的母亲扑倒在外面新鲜的空气之中。 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房间里的煤气瞬间爆炸，瞬息之间就发出了惊天动地的火光！ 两个人被爆炸产生的气浪掀了起来，直接飞到了街道上，滚滚浓烟从房子里飘了出来，在排山倒海的眩晕之中，楚岚失去了自己最后的意识。 她不知道自己在昏迷之前到底对小怪物说了什么，只知道在那之后，小怪物再也没叫过自己一声母亲，和自己从此形同陌路。 楚岚乐得如此，在医院里醒过来之后，把小怪物丢在了医院里，自己扬长而去。 经过这一遭之后，楚岚倒是不会再想去寻死，就和那些港剧里说的一样，活着，还是开心最重要。 她再见到小怪物，是在她和洛大为结婚的时候。 那时候的洛大为还没展现出后来的畜生风采，看上去儒雅随和，也带着个小男孩儿，他看上去似乎很喜欢孩子，为了投其所好，她把小怪物接了回来，带着她，一起住到了洛大为家里。 第269章 母亲（五） 那时候她真的爱洛大为啊。 为了他，她甚至愿意带上这个小怪物。 这时候的小怪物已经和小时候很不相似了，她不会笑，也不会哭，收敛了所有情绪，看上去不仅不像个孩子，更不像个活人，整个人就和一截烧尽了的木头一样，连一丝烟气都没有。 可就这样一个死孩子，居然还能招人。 当她看见半夜的洛大为偷偷钻进小怪物的房间的时候，她简直要气疯了，自己这么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摆在他面前，他居然还要去勾搭这么个干巴巴的小孩子！ 碰到一个小怪物还不够，还要碰到个大畜生！ 她撸起袖子，冲进去，把已经脱了上衣，露出一身横肉，蹲在小怪物床边，一脸痴色地靠近还在睡觉的小怪物的洛大为薅了起来，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身体里有这么多的力气，可以把这样一个壮汉抓起来，左一巴掌右一巴掌地左右开弓开打，洛大为也很惊慌，心虚之下不敢还手，被楚岚打得鼻青脸肿。 “去你妈的洛大为！有老娘还不够，你还要找小的！我去你妈的！就你这样还想做我老公，还想做人爹！吃屎都不配的狗东西，脑子心眼都被自己的爹妈插了一遍！” 打了男的还不够，楚岚一脚把洛大为踹出房间，把还在睡觉的小怪物抓了起来，一巴掌打得小怪物的脸都歪了，她咬牙切齿地看着这个从自己身体里爬出来的怪物，“都怪你！都怪你！你为什么要抢我男人！为什么！“ 小怪物被她打得受不住，哆嗦着躲到了角落，她环顾四周，拿起了一个跳绳，一鞭子抽在小怪物身上，一边打，一边歇斯底里地吼着，“你去死好了！你去死！没有你，我才痛快！去死啊！为什么不去死！” 深夜的凉风从打开了的窗户里冲了进来，拂在楚岚的脸上，或许是沙子迷了她的眼睛，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小怪物已经跳窗跑了。 楚岚把跳绳往地上一扔，坐在小怪物冷透了的床上呜呜呜哭了起来，天啊，我的命怎么会这么苦！ 她觉得自己真是这世上最可怜的人了，生了个小怪物，嫁了个老畜生。 她收拾东西，当晚就离开了洛家，这时候的洛栖已经跟了洛大为的姓，和洛家人呆在同一个户口本上，至于她走之后，洛栖回来该怎么办，以后洛栖该怎么生存，这些都不是楚岚会关心的问题。 她巴不得这个小怪物哪天就突然暴毙了。 谁说妈妈一定要爱自己的孩子？ 我就不爱她，我恨死她了。 没有她，我一定会更好。 左右男人都是垃圾，楚岚干脆破罐子破摔，不再奢求什么真爱，她另辟蹊径，干脆去做别人的情妇，俗称小三，这样就能完全杜绝男人出轨的可能性，因为她找的本身就都是出了轨的男人。 说实话，做别人小三比嫁给洛大为舒服多了。 很偶尔，她才会回到洛家。 或许是因为被她撞破了自己的丑事，洛大为这个怂包倒也没有说什么，任由她往自己头上戴绿帽子。 久而久之，她都快忘了这个小怪物的存在。 直到那个警察因为小怪物找上自己。 直到她来到这个新世界，她才知道在她没有关注的时候，在她不在家的时候，这个小怪物究竟搞出了多大的事情来。 再一次见到洛栖的时候，楚岚和她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一会儿，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空气凝固般凝滞僵硬。 还是洛栖先打破了沉默，她笑了笑，眼睛里也带上了一些笑意，像是看见了什么让人高兴的事，“是你啊······” 一句话就让楚岚火气又上来了，“不是我，你还想是谁？” 看着这张久违了的，年轻的，陌生又熟悉的脸，洛栖觉得这简直太搞笑了，她大声对外面的人说，“你们找她来是想干什么？你们调查过的话，应该知道，我和她水火不相容，她没把我当女儿，我也没把她当妈，就算你们在我面前杀了她，我也不会有任何感觉！” 站在玻璃房外的白衣女人也笑了起来，怎么会没有任何感觉呢？ 她是你的母亲，是你在这个世界上爱的第一个人。 或许现在没有多少爱了，但······只要让你想起来那些曾经有过的爱，怎么会没有任何感觉呢？ 没有任何感觉的话，就应该保持过去的沉默。 当楚岚走进那间玻璃房间之后，洛栖说出了她被逮捕之后最长的一句话。 里面的楚岚才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她听到洛栖的话的时候，心里的火一下子就炸了，她咬着牙，努力缓和了面上的情绪，记住白衣女人的教导，先给洛栖来点软的，她柔和了嗓音，“你也看见了，他们这么强，你乖一点，听他们的话，把他们想要的东西给他们，不就得了？” 楚岚的眼珠子转了转，“他们要的好像是一份名单？他们之前和我说这份名单两个世界只有你一个人有，你就把名单给他们嘛，是生是死，都是命，你说呢？” 他们想从洛栖身上得到的，就是蔚蓝onle纯净版中，那些从现实世界反攻赛博世界，反登陆的名单，自从洛栖公布情报之后，所有反登陆进入赛博世界的人在反登陆之前都在异常事务调查局的指导下进行了培训，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在赛博世界隐匿自己的身份，教导他们如何在赛博世界生存下去。 之前eva还能通过他们在赛博世界的生疏，在网络中露出的痕迹找到他们，逐个进行突破，可现在进入赛博世界的都是经过专业培训的精英，听说华国那边进入赛博世界的人选都需要排队考试选拔。 eva已经无法从他们露出的马脚来找到他们了。 下一波开放登录势不可挡，他们需要尽快剿灭独立军，还有那些反登陆的人类。 这些事情的核心，都在洛栖身上。 他们必须尽快攻破洛栖的心防，从她这里得到名单。 第270章 母亲（六） “你乖一点，把名单交出来，你自己也好受一些，你·······”楚岚很久没有这么柔和地和洛栖说过话，现在用这种语调说话，她自己都有点恶心。 “去你妈的乖一点。” 楚岚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看着洛栖，睁圆了眼睛，“你说什么？” 洛栖略微偏头，看着楚岚的眼睛，眼神温和，一字一句，很清晰地说，“去你妈的乖孩子。” 楚岚被她这大不敬的一句话气得满脸涨红，一巴掌就挥了下去，打在洛栖的脸上。 洛栖的头被打得一偏，这一巴掌用力极了，她的半边脸都麻了，嘴唇嫩肉磕碰在牙齿上，出了点血，洛栖咽下了这点血，感受着身体上的疼痛，看来他们对楚岚的身体应该进行了强化。 “这才对啊，这才是我们之间正常的状态，装那么久，你难道不难受么？” 她瞥了楚岚一眼，轻轻笑了一下。 楚岚触及这个温和的眼神，气怯了一下，却又不知道自己在躲什么，往前走了一步，嘴又硬了起来，“你要是不想死，就早点拿出来，知道么？你看看你身上······都成什么样子了！” 走近一点，楚岚才看清洛栖白色束缚服下面的情形，诡异的红黑伤疤和文身一样爬满了她整个前胸后背，表面看不出来，透过脖子和衣服之间的缝隙才能窥到一点殷红，洛栖的脸色也很苍白，在纯白的房间里更显得血色全无，她看着楚岚的眼神温和，可楚岚看她却恍若若恶鬼附身，死气深入骨髓，透过衣服遮蔽，密密地包裹着她的身体。 她的手指还能动，但她的双脚虽然没被束缚带束缚，却软绵绵地没有任何动静，在膝盖骨那里更是有一大块可怖的凹陷，那个地方原本该有一块成熟的骨头，可现在，那里空荡荡的，不知是少了一块肉，还是一块骨头。 坐在束缚椅上，双腿一动不动，可洛栖的背脊依然是挺直的，长发垂下，铺满肩背，眉眼中不见任何悲喜，只是淡淡的，冷冷的，像雪后梅花落满的孤山。 任谁看了，都知道这人已经受了大刑罚。 楚岚忽然想起来，那个白衣女人说她有个最坚强的女儿，还说他们已经把能用的手段都用了几遍。 当时听的时候，不觉得什么，直到真正站在洛栖面前，她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这句话的意思是千刀万剐，这句话的意思是遍体鳞伤。 楚岚怔住了，她娇艳如花面容上呈现出片刻的空白，片刻后却突然低低地笑起来，眉眼弯弯地，摸了摸洛栖空荡荡的膝盖骨，在凹陷下去的地方狠狠一捏，她靠近洛栖，低声说，“活该。” 活该。 你这样的怪物，有什么样的遭遇，，都只是活该。 你活该受这些，你活该被千刀万剐，你活该遍体鳞伤。 你活该。 洛栖看着近在咫尺的楚岚，面无表情，嘴角又好像噙着一点笑，笑得也不甚明显，但在那张脸上显得可怖又诡异。 她微微后退，下巴点了点自己身后，“看到没了膝盖骨就觉得我活该了？” 洛栖弯下身子，靠近楚岚的耳朵，轻声告诉她，“不止哦，他们还把我的脊椎骨抽出去过。” 楚岚的瞳仁缩了缩，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洛栖，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洛栖饶有兴致地给她描述，“应该是昨天或者前天的事情了，这里没有时间，我也忘了，也是在这里，他们挖掉了我的膝盖骨，让我连爬都爬不动，只能瘫在实验台上，像一团烂肉，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骨头和血肉分离，却什么都做不到……” 她的声音很轻，很缓，像是在叙述一件稀疏平常的事，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他们还会敲碎我的骨头，或者切除我的内脏，观察我的反应……” “够了，别说了。” 楚岚的脸色苍白，听得浑身都跟着疼了起来。 她有些恶心，难以置信地站了起来，看着还在微笑的洛栖，“你说这些是为了恶心我么！” “你这个怪物！” 小怪物长大了也没有变成人，依然是个怪物！ 她又给了洛栖一个巴掌。 巴掌声清脆地传到了外面。 白衣女人失望地看着屏幕上毫无波动的曲线，这是洛栖的神经波动，面对自己冷漠而残酷的亲生母亲，洛栖似乎没有任何反应。 不该，她是她的母亲啊！ 楚岚站了起来，她瞪着洛栖，洛栖的表现实在是太冷静了，以至于让她忽略了这个被牢牢束缚在椅子上的人，遭遇的苦难多到数都数不清。 挨了两个巴掌的洛栖没有任何还手的能力，她把口中的鲜血再次咽了下去，垂下头，低声笑了笑，“怎么会是恶心你？说这些的时候，你难道不觉得高兴？” 洛栖第一次进入电影院，看见的第一部电影，就是她母亲的。 她看了电影才知道妈妈什么时候生日，知道妈妈的在她之前的人生，也知道父亲的模样。 但她对从头到尾都没怎么出现过的父亲没什么感觉，整部电影的重点都放在了楚岚身上，她看见了重男轻女家庭里备受压迫的母亲，看见楚岚靠自己的能力考上大学，在父亲威胁不给学费的时候拿到了奖学金，在公布考上大学名单的时候，她为自己的母亲感到骄傲和兴奋。 虽然在楚岚的人生电影里，没有什么洛栖的影子，但从头到尾，她都站在楚岚这边。 虽然楚岚不喜欢自己，但她试图理解她的想法，她怜悯楚岚，不仅楚岚觉得她自己是这世界上最可怜的人，洛栖也觉得。 她总是觉得，妈妈也很可怜，也的确是她给楚岚的人生带来了厄运，所以不管楚岚做了什么，要原谅她，一切都是情有可原。 他们都说这世上没有不爱孩子的母亲，可在洛栖看来，这世上孩子对母亲的爱才是天生自然，不会变更的。 她第一次选择重来，第一次救人，救的就是自己的母亲。 在那个煤气四溢的房间里，她已经和她的亲生母亲一起死去了一次，重来之后，她拖着楚岚爬出了那个幽甜地狱。 那是她第一次重来。 这些细微的孺慕，这些想要拯救的愿望，随着楚岚一次次癫狂般的行为慢慢消散，最终归无。 和活下去比起来，想要自己去死的母亲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你不高兴么？看见我快死了，这世上最想我去死的人，难道不是你么？” 洛栖看着楚岚的眼神真诚，她笑了起来，早已坦然接受了这个现实。 第271章 母亲（七） “你不高兴么？看见我快死了，这世上最想我去死的人，难道不是你么？” 白衣女人看见洛栖淡然地说出了这个原以为一定会打击到人的现实，在看见楚岚怔忪的表情，突然发现，不在一起的时候没感觉，一旦把这两张脸摆在一起，调到相似的年龄的时候，这两张脸之间来自血缘血脉的关系简直昭然若揭。 这两张脸一看上去就知道是血脉至亲。 这是无论怎么洗，都洗不掉的关系。 “你没有利用价值的，放弃。” 洛栖轻飘飘一句话，就把楚岚气得七窍生烟，母女两个都知道该如何往对方的死穴上扎刀子。 “哦，你有利用价值，”楚岚毫不犹豫出言讥讽，“你有利用价值，你那些同伙会来救你么？这里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他们来救你，只会死更多人！你有利用价值，呵呵，为你而死的人，一定比我多！” 楚岚冷笑，“不过你本来就是个怪物，想来也不会有什么朋友，没人会愿意为你而来，为你而死。” 洛栖垂下眼睫，让人看不清她眼中的神色。 白衣女子说要尽可能地刺激她，楚岚打起精神，“以前，你是不是以为洛大为干的那些事我都不知道？” 楚岚深深望着洛栖，自从这个小怪物出生以来，她们母女之间还从来没有坐下来好好聊过天，原本以为这辈子也不会有什么再见面的机会，就算是将来她们也不会安安静静坐在一起，可现在到了另一个新世界，两个人反而被强制压在一个空间里呼吸。 她深吸一口气，“我知道，每一次，洛大为偷看你洗澡，半夜摸到你房间里，每一次，我都知道。” 这话说出来，楚岚也觉得自己卑劣，听上去自己简直就是个小人，但她也有自己的理由，“所以你为什么不是个儿子？如果你是个儿子，你那个亲生父亲一定不会抛弃我们，就算没了他，和洛大为结婚的时候，他也不会跑到你房间里去，背叛我！” 如果是个儿子，就不会被偷看洗澡，就不会被继父觊觎！ 她还可以装傻充愣地活下去！ “谁说我一定要爱你，我偏不爱，我恨死你了！” 楚岚摁下了手里的按钮，这是白衣女人交给她的，说是按下这个按钮，洛栖身上那些装置就会起作用，只要她按下去，洛栖就会受到莫大的痛苦。 她要让这个小怪物也和自己感同身受，她要让她也感受到自己曾经感受过的人生被摧毁的痛苦！ 果然，一阵肉眼看不见的电流迅速通过洛栖的身体，即便双腿已经残废，但她还是浑身抽搐，嘴巴里吐出了大量白沫，双眼翻白，脸上青筋暴起。 楚岚不怜悯，楚岚只觉得痛快。 我生了你，你为什么不听话，把名单说出来，他们一定会给我更好的东西，我可以过上我梦想的日子！ 为什么不听话！ 楚岚再次用力摁了下去，摁下去的力道像是在按下人生的删除键，按一次就可以减少一些痛苦，删除一些不想要的记忆。 这一刻，她看着这个小怪物，心中恨极了，“你为什么要出生！你就不该出生！你为什么不去死！你早该去死了！” 束缚椅上的洛栖闻言不答，或许她早已没了回答的力气，垂下微颤着的睫羽，挡住眼底的晦暗，脖颈间的血管忍耐地微微凸起。 玻璃方外的白衣女人惊喜地看着屏幕上的线条终于有了波动。 “记下来！” 不用她吩咐，边上的工作人员自然已经完成了记录。 “还差多少！” 白衣女人脸上表情狂喜地近乎狰狞，这么久了，终于！终于有了进展！ “还差67。” 同样白衣的实验员手指在光脑上飞快穿梭，头也不抬地报了个进度。 “好！继续记录！” 白衣女人把脸贴在玻璃上，高清摄像机拍到的只是洛栖垂下的头颅，看不清她的表情，实在是失策，应该在她的衣领上也别上一个摄像头才对。 被自己的母亲这样蹂躏，即便是糟糕的母亲，也会有委屈，这么大的神经波动，是哭了么？ 白衣女人此时特别希望自己有什么透明的异能，钻进去好好看看那个一直以来冷若冰霜的人，看她到底有没有哭，看她是不是也有眼泪，看她的眼泪是不是也是透明的。 她就这么静静地注视洛栖。 透过她已然空荡荡的眼神，抽搐的身体，苍白如瓷的脸孔和嘴唇…… 她看到了一个灵魂，美丽而脆弱，明亮而将熄。 白衣女人难以自制地舔了舔嘴唇，这真是······这真是太美了。 赤红着眼睛，不知按了多少下的楚岚终于停了下来，倒不是够了，而是累了。 她把这个按钮放在了自己的衣兜里，甩了甩酸痛的胳膊，这时候的洛栖已经全身僵直，她的喉咙连着胃一块抽搐，呼吸急促，气管犹如暴沸，心跳也太快了，几乎在猛砸她的胸腔，想要跳出来。 体内【快速愈合】的异能艰难地被迫发动，十分缓慢地修复着几乎被电焦了的部分，加上之前的药物，吊着洛栖的一口气，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意识，或者说灵魂慢慢回到自己身体里的时候，洛栖艰难地把嘴里含着的血咽了下去，她觉得自己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高高在上，在所有人的肉体之外，悲哀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另一个仿佛坠入了阿鼻地狱，在束缚椅上瘫软成一团污泥。 疼痛早就超过了人体能够承受的阈值，她反而不怕了，看着楚岚，她微微做起来一点，“痛快了么？” 楚岚只觉得浑身发抖，这个怪物，这个怪物！她居然又坐了起来！恍若无事发生！ 这一个她只觉得全世界都在和自己作对，再次用力而准确地按下了电击的按钮。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把你这个怪物生下来！” 楚岚这辈子绝不会有比现在更痛快的时候了，看着洛栖不断扭曲抽搐的身体，她居然笑了出来。 第272章 母亲（八） 这个纯白冷酷、坚如钢铁的地方，强硬地挤压她原本就脆弱的道德观，把她塑造成一个可以对残酷的迫害无动于衷，然后愉快按下电击按钮的人。 坐在她面前的如果不是洛栖，而是其他的什么人，她反而不会那么愉快，那么果断地按下电击按钮。 正是因为坐在她面前的人是洛栖，是她的亲生女儿，她才下得了这个手，说得出这些话。 她们生来既是母女，也是仇雠。 “可以了，”白衣女人的声音在房间里响了起来，“她已经晕过去了，你先出来。” 楚岚深深看了一眼已经没有动静，好像也已经没有呼吸了的洛栖，似乎还是不能泄愤解气，“她会醒过来的。” 白衣女人在广播里笑了笑，“醒过来我们再继续，你的神经波动也已经到达极限了，更何况她的身体也需要时间复原，我们要的毕竟不是一个无知无觉的死人。” “哼哼。”楚岚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只是悻悻地离开了这个房间。 洛栖的意识已经陷入了熟悉的黑暗之中。 虽然在看见楚岚的那一刻，她就已经知道他们的目的，但楚岚再次的背叛还是给她带来了难以磨灭的伤害，在此之前，她觉得自己心如铁石，早就已经刀枪不入。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在内心深处，她居然还在渴望从母亲手指头中间露出来的那一点点爱。 即便她的母亲已经一次又一次把她推向地狱。 在获取力量，觉醒异能之后，她没有执着去报复楚岚，只是默默保持着和楚岚之间不冷不淡的距离。 时间可以磨平很多感觉。 佛家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 她对楚岚的态度是无视，她以为她们这辈子就是这样了，但那个女人的再次出现、背叛，挖烂了她的伤疤。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没有太丢人，没有哭出来。 她没有对不起曾经在黑夜里偷偷哭泣的那个洛栖。 耳畔越来越安静，楚岚大概已经走了，她大概没什么虐尸的爱好，把自己一个人丢在了这里，就和曾经无数次那样，抛弃、背叛。 她的每一次出现好像都是为了伤害自己，为了在自己身上挖下一块肉来，直到把她当年赐予自己的那些血肉从自己身上都剥走为止。 所有的声音都慢慢褪去，她听见自己虚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接着，她似乎听见血液在自己身体里流动、冲刷的声音，脉搏一下一下又一下地震动，逐渐变慢，渐渐，连鼓胀的心跳都逐渐消失。 奇异的饱胀感让她所有器官都涨大了一圈，一时间她好像来到了万米之上的高空，高压和严寒轮番上阵，对她伤筋动骨。 她的意识似乎穿过这个密闭的玻璃房，透过玻璃，她的眼前逐渐扭曲，身边是蔚蓝的天空，没有太阳，没有月亮，也没有白云，只是一片蔚蓝，脚下虚空悬浮，一只脚踏在熟悉的稠城，一只脚下是高高的太古塔，一只脚在现实世界，一只脚在赛博世界，她似乎正处于两个世界的边缘。 意识浑浑噩噩，无数个穿着不同衣服的人凭空出现，牢牢地包围在她身边。 这些人面目模糊，但应该都是她熟悉的人，她们的面目逐渐拉长扭曲，她们面无表情，她们脚不沾地，阴森森地盯着站在正中间的洛栖，像是一个个活生生被吊死的吊死鬼。 她们齐齐张口，嘴巴一张一合，每个人的弧度动作都丝毫不差，对着洛栖低语，但洛栖根本听不见她们在说什么。 正中间的洛栖重重地喘了口气，她伸出手，试图拉住离她最近的一个幻影，幻影骤然破碎，变成了一个清晰的穿着白色睡衣的少女模样。 那个少女乌发凌乱，脸颊殷红，头发遮住了她巴掌大的小脸，她似乎跑了很久，头上还有细细的汗，凌乱的头发黏在她的脸上，那个少女的脚的关节有些扭曲，大概是在哪里扭了一下，有点轻微的骨折，在洛栖触碰到她的一瞬间，她抽搐着倒在洛栖怀里，睫毛下滚出来一滴疼出来的眼泪。 泪水很快就从少女的眼眶润湿了洛栖的怀抱，高空上微微的风带来丝丝凉意。 洛栖拨开少女脸上凌乱的，遮掩住面容的头发，她认出来了，这是她自己。 这是在风雪之夜逃出家门，因为扭伤，晕倒在街边，死去又活过来的洛栖。 怀里的少女的身体越来越冰凉，胸膛里的心跳一片沉寂，在洛栖抱起她的瞬间，头颅无力地后仰，脖颈拉出了一条脆弱的曲线。 她那么轻，又那么冰，洛栖抱着她的时候，好像抱着一片薄薄的很容易融化消失的冰。 太瘦了。 太小了。 太冰了。 洛栖呼吸不过来，忽然间开始剧烈的心痛。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自己是一个人，没人会知道她的痛苦，她的父亲抛弃她，她的母亲背叛她，她以为这世上没有人爱她。 可原来，她站在两个世界的边缘，还是会有人来爱她。 我最爱我。 我爱我身上所有的完美和不完美，我爱我，胜过这世上所有。 怀里冰凉的女孩子已经不再抽搐，眼神空茫，洛栖脱掉自己的衣服，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在她耳边，轻声说，“没关系的，这不是我们的终点，别怕，已经没事了。” “洛栖会成为更好的大人，不要怕，你不是一个人，我们一直在一起。” 冰凉的少女已经变成了一块僵直的冰块，在洛栖怀里失去了所有呼吸。 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话，只是睁着眼睛，无神的眼睛里倒映着洛栖自己痛苦的面容，像一场无声的尖叫。 在她死亡之后，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从万里高空之上坠落，脱离了洛栖的怀抱。 “不！” 洛栖毫不犹豫地跟着自己过去的尸体跳了下去，在半空中拉到了少女苍白冰冷的手。 蔚蓝天空之下，无数具尸体随着她们的动作一起坠落。 第273章 钱塘江上潮来信 洛栖跟着这具少女苍冷的尸体坠落在了稠城深夜无人的街头，她的身体安安稳稳地悬浮在了半空，没有直接砸在地上，少女的尸体也一样轻盈，掉进了一个矮矮的，却足以把一个孩子埋起来的雪堆里。（回收第十四章） 夜深人静，明月在天。 洛栖感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沉重，胸腔阵阵发痛，口中不自觉带着一股铁锈的腥味。 某种窒闷感，蜂拥着向她挤压而来。 她有些喘不过气，于是张开嘴用口呼吸。 一点冰凉落在了她发烫的额间。 她仰头看向黑沉的天空 数以亿计的雪花向她飘落。 这是南方小城近十年来最大的第一场雪。 这场雪一下便是大雪，白色的鹅毛随风飘散，放眼望去尽是上天馈赠般的惊喜感。 仅仅一夜，便将整个世界染白。 大雪像一座墓碑，一点一点把少女的尸体深深掩埋。 也把洛栖掩埋。 就在这条街的街尾，火光冲天而起，洛栖只觉得自己的意识在这个雪夜被这阵炽热的火光所吸引，她飘到了火光冲天而起的地方，隔着重重的火焰，看见了一个趴在自己母亲身上，企图为母亲挡去火焰和爆炸的女孩儿，这个女孩儿比之前那个少女还要再小一些，她尽全力用自己的身体覆盖在自己的母亲身上，但她的身体那么小，又怎么保护这样一个大人呢？ 这是在煤气爆炸的时候，死去，还没活过来的洛栖。 洛栖上前一步，想要触碰到这个孩子，想要把她和她的母亲分开，但她的手一次次穿过女孩儿的尸体，一次也没有碰到她，好像有一个人用尖利的指甲狠狠抠挖进了自己的心脏里面，一把就攥住了自己的心脏，强行让已经死寂的心跳回复跳动。 洛栖呆滞了半晌，重重跌倒在地，她颤抖着手，摸着那个现在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小洛栖，“傻瓜，你救她干什么，这个女人······” 洛栖不自觉地抽噎了一下，“这个女人，她将来会一次，一次，再一次地抛弃你，背叛你，她会把你一个人丢下，她会摁下电击按钮，让你饱受折磨，她还会站在你的敌人那边，唾弃你，斥责你，一遍遍地欺负你！傻瓜，你救她干什么？你会后悔的啊！” 心脏像是被千万只手抓住，揉捏，碾碎，洛栖只觉得自己现在痛不欲生，她看见了她们的未来，可她什么都碰不到，什么都改变不了。 她甚至清楚地知道，哪怕告诉现在的小小洛栖，她未来会被自己的亲生母亲折磨，现在的小小洛栖也不会后悔现在的举动。 她最了解她了。 洛栖头昏脑涨，火场的温度让她整个人都变热了起来，浑噩之间，她又来到了熟悉的学校。 这时候学校的游泳馆体育馆都还没有坍塌，她看见体育馆里的金雨，不，这时候应该叫郑元洁，舔舐着自己指缝间的血肉，散发着腥臭的口水滴落在地上，和硫酸一样具有腐蚀性，把地面烫出了几个燎泡。 她全无人样的尾巴摇摇晃晃，身后泳池里全是鲜血和漂浮的尸体。（回收第一章） 而在她大快朵颐、饱食血肉的门外，穿着稠中校服的洛栖打开了体育馆的大门，开门的声音瞬间引起了游泳馆里郑元洁的注意，她抬起头，对着洛栖的方向深深一嗅，流出来兴奋的唾液。 之后的事情，洛栖不用看也知道，金雨一口咬断了洛栖的脖颈，但她不知道的是，在咬断她的脖颈之后，郑元洁还把她整个头拧下来，尖爪破开头颅颅骨，以自己的颅骨为酒杯，用嘴大口大口啜饮着里面新鲜的鲜血和脑浆。 洛栖无头的尸体直挺挺被丢到了一边，大量鲜血潮水一般泛滥，流到了洛栖自己的脚下。 她此时已经知道自己只能看着，无法改变这里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了，因此她也没有和之前那样冲动，她只是蹲下来，隔着空气，轻柔地抚摸着自己的无头尸体，“不要怕，也不要担心，以后，我们会杀了这个人，她的名字，叫做郑元洁，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仅杀了她，还杀了她妈妈，是不是开心一点？这只是个开始，以后，我们会一起杀更多人，不管做什么，都不要怕。” 她幽魂似地飘飘摇摇，走出了学校，果然在学校边，看见了划开自己手臂之后，被从地下突然出现的郑元洁咬掉头颅的又一具无头尸。（回收第二章） 她主动开启重来，只是觉得聚在学校门口大哭大闹的父母的哭声太吵了。 洛栖蹲下来，轻轻摸着自己过去的尸体，“真是个心软的孩子，辛苦了，做得很好啊！” 在她和她自己过去的尸体之间，似乎是有着某种难言的联系，她总能找到自己的尸体。 这个没有什么颜色，大部分景色都是一片黑白的空间似乎没有时间的限制，那么多具不同时间死去的尸体同时出现在一个空间里，洛栖在熟悉的城市里行走，除了自己一具具的尸体之外，没看见任何活物。 她站在自己的尸体与尸体之间，不知如何解脱。 强烈的吸引把她带到了几乎要被血染红的大楼——异常事务调查局下属疫苗开发机构。 洛栖觉得自己的心跳慢慢从狂烈的躁动，一点一点平缓了下来。 她还记得每一次，疫苗开发失败的时候，她都会强制自己开始重启，一遍遍的失败，一遍遍地杀死自己，那些原以为已经淡忘的事情，在她身上再一次重蹈覆辙。 原来，不知不觉间，我已经死这么多次了啊······ 玻璃房被束缚椅牢牢束缚在原地的洛栖根本没有清醒，她急促地呼吸，眼珠在眼皮底下动得很快，双手用力握拳，指甲抓破了手心。 砧板上待死的鱼的呼吸和挣扎都比她更有力。 她分明闭着眼睛，陷入深深的昏迷，从她身上却能听见一百个人的尖叫。 第274章 包围 隔着玻璃，白衣女人低头看着这尊沉默的火山，她见过许多人的尖叫，他们在噩梦中尖叫着醒来，那声音歇斯底里，像怒吼也像求救。 洛栖没有尖叫，若非那紧扣的牙关咯咯作响，他甚至可以说相当安静。 她的身体几乎嵌进了靠背与坐垫之间的三角空间，还在无意识往后退，像要钻进里面。 她不发出声音，或许也已经发不出声音，时不时痉挛的身躯在努力保持静止，仿佛只要不发声、不动，苦难与噩梦就会找不到对象，放过她，自行离去。 给她造成这一切伤害的楚岚，已经完成今天的任务，美滋滋被带去酒，扬言要把他们这里的酒都喝一轮才会睡觉。 活该。 白衣女人心里不屑，还是他们这个世界比较好，母亲根本没有和孩子培养感情的机会，只有最劣等的基因，被抛弃的孩子才会被父母带回去抚养，把子女和父母分开，大大减少了他们犯错的几率，每个人都忠实地守在自己的岗位上，和洛栖她们所在的世界截然不同。 如果洛栖生来就在他们这个世界，她的成就一定比现在要高得多。 真是······活该。 ———————————————————————————————— “我真的不知道！之前公司eva突然给我发信息，说要给我s级【基因改善药剂】，让我用最快速度，离开东亚地区，还给我买了张直达南极的船票！” 东南亚特色的木屋里灯火通明，一个中年男人蹒跚踉跄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双目蒙着一层棉布，看不清眼前的情形，但也知道大事不妙，努力保全自己的性命。 “你也是异能者，难道你没有接到这种信息么！我在南极安全屋里，看到其他玩家，他们也说是接到了eva的临时通知和船票，不止我一个啊！” 祝至青站在他的面前，小木屋里不止这一个人，还有其他玩家的尸体死不瞑目地看着小木屋纯木原色的天花板，祝至青的眼神冰冷，就像沐浴着鲜血从地狱里爬出地面的年轻恶魔。 她看着这个玩家的眼神和看着死人没什么分别。 此时的她，和曾经缩成一团躲避拳脚，和那个会给洛栖唱生日歌的女孩儿截然不同了，她脱掉了不染尘埃的白裙，换上了一身工装裤，裤兜里插着刀刃和手枪，她蹲下来的时候，刀刃和刀刃碰撞，擦出金属的蜂鸣。 “把你那些同伴的名字，全都写下来。我要你们所有的信息。” 地上跪着的中年男人发着抖抬头，他看不清祝至青的脸，没有等到祝至青下面的话，他哆哆嗦嗦地问，“我说的话，你会放了我么？” 祝至青微微俯身，抽出刀在他的脸颊上拉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轻声说，“我说我会，你信么？” 中年男人紧紧咬着牙，“没有好处，我不会说的！你别做梦！让我活下去，我才会说！” 祝至青看着这具瑟瑟发抖的身体，一言不发，眼睫眼睛地垂落，“你会说的。” 祝至青单膝跪地，强行抓住了他躲避的手指，下一秒，手起刀落，刀尖精准地刺进了男人的指缝，活生生撬飞了他的手指甲。 “啊——！” 惨叫响彻小木屋。 祝至青不为所动，抬起刀尖，摁住男人拼命瑟缩的手，用力把刀插进了他的掌心，把他钉在了地上，“现在，可以说了么？” 头顶的灯光微微摇晃，逐渐变得明亮，数十盏灯同时亮起，黑夜转瞬变成白昼，长发女人瞳孔骤缩，下意识抬起胳膊挡住了过于明亮的灯光。 她刚刚才从海边靠岸，还没来得及进入内陆，就被这光晃到了眼睛。 潮湿的海洋咸风中夹杂着难以言喻的铁腥味，长发女人的心往下一沉，在听到金属碰撞的微声的刹那，长发女人疾步上前，抓住同伴的衣领，把和她一起跨越海洋归来的同伴的身体拽到了自己身前，完完全全挡住了自己的身躯。 杀机如暴雨般从天而降，同伴的身体爆出无数蓬血花。 长发女人和同伴都准确地判断出那金属碰撞的声音是撞针敲在子弹的底火上，但长发女人的速度更快，只是几秒钟，同伴的尸体带着无数发子弹，重重摔倒在女人身上，死不瞑目。 同伴的献血浸透了女人的身体，顺着石缝源源不断流向大海。 什么人？ 玩家？ 还是华国异常事务调查局？ 还是那个什么阿佳妮？ 长发女人身上的肌肉群微微收缩，排出了一颗铜黄色的子弹，她的异能是硬化自己的身体，可以接住子弹，也可以接住刀刃和针筒。 但她的异能并非无穷无尽，如果刚刚那些子弹全都打在自己身上，那她也会死，她只能拉过同伴的身体，让他发挥最后的光和热，保住她。 灯光没有熄灭，攻击还未结束，长发女人把同伴死不瞑目的尸体轻柔地抱了起来，放在一边，在合上同伴的双眼之后，举起双手，示意自己身上没有任何的武器。 在她面前，一个修长的身影逆光而立，双手插着衣兜，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在她们头顶，直升机呼啸而过，带来巨大的噪声，灯光在海面上不断搜寻。 魏来的眼底泛着冷冷的波光，她拿起对讲机，“收队，他们没有其他人了。” 两个穿着制服的黑衣人走过来，拷住了长发女人的双腕，压着她往前走。 “给你十分钟好好想想，我要知道上周，你们下线之后所有的消息，包括你们还有什么同伴。” 魏来走在长发女人的前面，面无任何表情。 阿佳妮已经失踪一周了。 在这一周，阿佳妮没有任何消息。 或许应该说是两周，到赛博世界里的时候，也没有得到阿佳妮的消息。 加起来，她们已经有两周没有联系到阿佳妮了。 这是之前从未发生过的情况。 魏来在纯净版蔚蓝onle给阿佳妮发消息，这是第一次没有得到任何回音。 第275章 寻找阿佳妮（一） 公开版蔚蓝onle上，也奇怪地出现了没有任何玩家发言。 面对种种奇怪的状况，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一向无所不能的阿佳妮出事了。 在进入赛博世界的时候，他们特地在蔚蓝onle游戏的【公频交流】板块下看了很久，却发现这周【公频交流】进入维修期，没有任何更新，玩家不能在【公频交流】中发帖子，之前发过私信的对象也已经消失，更不用提每次回来都会更新的官方玩家死亡记录。 在阿佳妮消失之后，一切好像都陷入了停顿。 除了疫苗开发事项，阿佳妮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疫苗的正确配方，把关键的信息都传给了专家组，现在疫苗开发组的专家们已经生产除了第一批反赛博疫苗，这周已经投入批量实验。 反赛博疫苗在进入人的身体之后，可以绞杀人体内原本可以被选中为玩家登录对象的病毒，让现实中的人们不再会被选中为玩家登录对象，从根本上杜绝玩家再次大批量登录现实世界的可能性。 至于那些病毒的成分，专家坦言现在的科技水平还不够，他们需要更多时间研究。 “队长，洛一色好像不太对！” 魏来一听，回头说，“这个女人交给你们！” “好！” 魏来快步向前，打开越野车的车门，在车里，洛一色面色苍白，紧紧闭着的双眼慢慢流下血泪。 “我能通过精神壁垒找到她大概的位置，只要她还活着，一定能找到，等我身体上有反应的时候，你们要来帮我，用你们身上的精神壁垒，加强我的精神力，找到姐姐。” 这是洛一色进入那种玄之又玄的状态前的留言，他要求自己一定要跟在魏来身边，要第一时间看见他的姐姐，阿佳妮，也就是洛栖。 是的，在阿佳妮失踪以后，洛一色主动说出了阿佳妮的真实身份，稠城高中的学生，洛栖。 但这个身份现在知道的人依然不多。 魏来从未想过那个杀人如麻，好像知道这个世界一切事情的阿佳妮居然只是个学生。 洛一色说当他找到洛栖的精神壁垒的时候，会有躯体化的反应，现在流下血泪······这应该就是可以了的信号？ 魏来关上车门，坐在洛一色身边，伸出上，碰到了洛一色冰冷的皮肤。 一道巨大的银色闪电蟒蛇一般劈开天幕，击中了不远处散发着淡淡腥味的海面，等魏来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里，一片寂静无声，无穷无尽的黑暗如潮水把她紧紧包裹，她在这黑暗中动弹不得。 “这是哪里？” 魏来愕然，“白鸽？” “队长！” 熟悉的声音陆陆续续响起。 “什么情况？我们刚刚不还在执行任务么？” “是啊，怎么突然就来了这里？这是哪儿？” “是遇到敌袭了么？队长！” “喂，队长，你在哪里！” 无数认识的，陌生的声音响起，他们拔腿就跑，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向有声音的地方跑去，却惊悚地发现他们虽然能够听见彼此的声音，但他们之间的距离根本不像声音那么近，这里的黑暗简直没有尽头，绵延千里。 恐惧在他们心底慢慢发酵。 他们虽然身负异能，但也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直到他们发现了魏来和魏来手边，闭着眼睛的洛一色。 “队长！” “队长！” “队长！” 有了主心骨，他们瞬间就像一群小鸡仔一样，团团包围在魏来身边。 蔚蓝看着身边闭着眼，身体有些微微颤抖的洛一色，抬头看了一眼深不见底的黑色天穹，此时此刻，世界离他们远去，海洋离他们远去，他们似乎到了什么异样的空间。 “这应该是洛一色的异能，他在找阿佳妮，或许这里有阿佳妮的线索，大家注意。” “阿佳妮？她应该被公司抓去了，队长，我们·····那个计划，要开始了么？” 那个计划，指的是魏来原本制定的，在下次下线赛博世界的时候，带领独立军的人再冲击一次太古塔，公司的人抓获阿佳妮之后，如果他们杀了阿佳妮，那他们一定会第一时间报道阿佳妮的死讯，让他们知道独立军的新首领阿佳妮已经死了，打击他们的士气，彰显公司的强大，但一周过去了，没有任何报道和阿佳妮有关的消息，没有阿佳妮被抓的消息，也没有杀死阿佳妮的消息。 这是件好事。 说明阿佳妮没死，而且依然在抵抗。 那么对于这样一个桀骜不驯的敌方首领，他们一定会用最严格的安保进行监管，这样的地方，目前他们只知道一个太古塔。 不用eva计算也知道，阿佳妮大概率就在太古塔里。 然后就是再来一次太古塔之征。 根据阿佳妮上次的经验，突破最外层的安保之后，太古塔里还有公司最高级的武器，战锤—昆廷，她说昆廷已经被100义体化，现在不再是人类，而是受到公司掌控的机器人而已。 但换个角度，如果他们也知道，独立军会攻击太古塔，那么公司那边会不会声东击西，故意把阿佳妮转移到其他地方，然后在太古塔布下天罗地网，等待他们自投罗网呢？ 魏来决定赌一赌，就赌阿佳妮在太古塔，她组织好了人手，下次下线，进入赛博世界的时候，找好机会，发动对太古塔的第二次袭击。 他们不怕牺牲，但他们怕没有带出阿佳妮。 “这里有一个电影院！” 在这个纯黑的世界中，突然有淡淡的光，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那是一个只有黑和白，无星无月，无比寒凉的街道，空气中漂浮着朦胧的，宛若灰尘般的淡淡的霾。 ‘滋滋——’的电流声穿过，街道上所有灯光同时亮起，温暖的黄光照亮整个黑白世界，然后又同时熄灭。 彩虹一样的霓虹灯一闪一烁在前方亮了起来。 这个在黑夜之中突然亮起炫目彩光的建筑，是一个老式的电影院，没有名字，就叫做电影院。（回收第十章） 第275章 寻找阿佳妮（一） 公开版蔚蓝onle上，也奇怪地出现了没有任何玩家发言。 面对种种奇怪的状况，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一向无所不能的阿佳妮出事了。 在进入赛博世界的时候，他们特地在蔚蓝onle游戏的【公频交流】板块下看了很久，却发现这周【公频交流】进入维修期，没有任何更新，玩家不能在【公频交流】中发帖子，之前发过私信的对象也已经消失，更不用提每次回来都会更新的官方玩家死亡记录。 在阿佳妮消失之后，一切好像都陷入了停顿。 除了疫苗开发事项，阿佳妮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疫苗的正确配方，把关键的信息都传给了专家组，现在疫苗开发组的专家们已经生产除了第一批反赛博疫苗，这周已经投入批量实验。 反赛博疫苗在进入人的身体之后，可以绞杀人体内原本可以被选中为玩家登录对象的病毒，让现实中的人们不再会被选中为玩家登录对象，从根本上杜绝玩家再次大批量登录现实世界的可能性。 至于那些病毒的成分，专家坦言现在的科技水平还不够，他们需要更多时间研究。 “队长，洛一色好像不太对！” 魏来一听，回头说，“这个女人交给你们！” “好！” 魏来快步向前，打开越野车的车门，在车里，洛一色面色苍白，紧紧闭着的双眼慢慢流下血泪。 “我能通过精神壁垒找到她大概的位置，只要她还活着，一定能找到，等我身体上有反应的时候，你们要来帮我，用你们身上的精神壁垒，加强我的精神力，找到姐姐。” 这是洛一色进入那种玄之又玄的状态前的留言，他要求自己一定要跟在魏来身边，要第一时间看见他的姐姐，阿佳妮，也就是洛栖。 是的，在阿佳妮失踪以后，洛一色主动说出了阿佳妮的真实身份，稠城高中的学生，洛栖。 但这个身份现在知道的人依然不多。 魏来从未想过那个杀人如麻，好像知道这个世界一切事情的阿佳妮居然只是个学生。 洛一色说当他找到洛栖的精神壁垒的时候，会有躯体化的反应，现在流下血泪······这应该就是可以了的信号？ 魏来关上车门，坐在洛一色身边，伸出上，碰到了洛一色冰冷的皮肤。 一道巨大的银色闪电蟒蛇一般劈开天幕，击中了不远处散发着淡淡腥味的海面，等魏来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里，一片寂静无声，无穷无尽的黑暗如潮水把她紧紧包裹，她在这黑暗中动弹不得。 “这是哪里？” 魏来愕然，“白鸽？” “队长！” 熟悉的声音陆陆续续响起。 “什么情况？我们刚刚不还在执行任务么？” “是啊，怎么突然就来了这里？这是哪儿？” “是遇到敌袭了么？队长！” “喂，队长，你在哪里！” 无数认识的，陌生的声音响起，他们拔腿就跑，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向有声音的地方跑去，却惊悚地发现他们虽然能够听见彼此的声音，但他们之间的距离根本不像声音那么近，这里的黑暗简直没有尽头，绵延千里。 恐惧在他们心底慢慢发酵。 他们虽然身负异能，但也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直到他们发现了魏来和魏来手边，闭着眼睛的洛一色。 “队长！” “队长！” “队长！” 有了主心骨，他们瞬间就像一群小鸡仔一样，团团包围在魏来身边。 蔚蓝看着身边闭着眼，身体有些微微颤抖的洛一色，抬头看了一眼深不见底的黑色天穹，此时此刻，世界离他们远去，海洋离他们远去，他们似乎到了什么异样的空间。 “这应该是洛一色的异能，他在找阿佳妮，或许这里有阿佳妮的线索，大家注意。” “阿佳妮？她应该被公司抓去了，队长，我们·····那个计划，要开始了么？” 那个计划，指的是魏来原本制定的，在下次下线赛博世界的时候，带领独立军的人再冲击一次太古塔，公司的人抓获阿佳妮之后，如果他们杀了阿佳妮，那他们一定会第一时间报道阿佳妮的死讯，让他们知道独立军的新首领阿佳妮已经死了，打击他们的士气，彰显公司的强大，但一周过去了，没有任何报道和阿佳妮有关的消息，没有阿佳妮被抓的消息，也没有杀死阿佳妮的消息。 这是件好事。 说明阿佳妮没死，而且依然在抵抗。 那么对于这样一个桀骜不驯的敌方首领，他们一定会用最严格的安保进行监管，这样的地方，目前他们只知道一个太古塔。 不用eva计算也知道，阿佳妮大概率就在太古塔里。 然后就是再来一次太古塔之征。 根据阿佳妮上次的经验，突破最外层的安保之后，太古塔里还有公司最高级的武器，战锤—昆廷，她说昆廷已经被100义体化，现在不再是人类，而是受到公司掌控的机器人而已。 但换个角度，如果他们也知道，独立军会攻击太古塔，那么公司那边会不会声东击西，故意把阿佳妮转移到其他地方，然后在太古塔布下天罗地网，等待他们自投罗网呢？ 魏来决定赌一赌，就赌阿佳妮在太古塔，她组织好了人手，下次下线，进入赛博世界的时候，找好机会，发动对太古塔的第二次袭击。 他们不怕牺牲，但他们怕没有带出阿佳妮。 “这里有一个电影院！” 在这个纯黑的世界中，突然有淡淡的光，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那是一个只有黑和白，无星无月，无比寒凉的街道，空气中漂浮着朦胧的，宛若灰尘般的淡淡的霾。 ‘滋滋——’的电流声穿过，街道上所有灯光同时亮起，温暖的黄光照亮整个黑白世界，然后又同时熄灭。 彩虹一样的霓虹灯一闪一烁在前方亮了起来。 这个在黑夜之中突然亮起炫目彩光的建筑，是一个老式的电影院，没有名字，就叫做电影院。（回收第十章） 第276章 寻找阿佳妮（二） 还没走近电影院的时候，在他们和电影院之间立着一面墙，魏来微微仰着头，瞳孔缩至针尖大小，一动不动地凝视着面前的这堵高墙。 这是一堵纯黑色的墙，没走近的时候，只觉得这堵墙好像只有两人多高，直到走近的时候才发现这堵墙墙壁高深，顶入苍穹，站在它的下方根本看不见尽头，静默地伫立在这片黑色的天地之间。 任何人在它面前都仿佛是蚍蜉撼树。 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这面墙上刻满了字，从下往上，一开始还是工工整整，板板正正，显然受过训练的字体，随着视野之间向上移动，原本端正的字迹越来越凌乱，好像在写这个字的人越写，神智越不清醒。 看到最后的时候，一股寒意从脚底电击一般直直蹿上了天灵盖，那字迹越刻越深，越刻越乱，到最后几乎字字泣血，只留下深深的血迹。 如果这墙壁上的字是一篇文章，那这一定是字字辛苦，字字泣血的一篇文章。 可这墙上刻着的字从头到尾，自下往上，都只有一个字。 正。 这面墙上只有密密麻麻的‘正’字。 寥寥看去，有几百个各式各样的‘正’字。 好像是有人在记录着什么。 在场观看的人无不惊疑交加，某种癫狂疯意已经深深刻进了这面墙壁，从恨不得入骨三分的字迹中如血般渗透出来。 他们依稀能看见一个人站在这墙壁前神态癫狂，一次又一次地在这面墙壁上划下‘正’字，或许使用刀剑，或许是用匕首，也或许是用自己被磨破了的手指指骨，锋利的刀尖划过墙壁的时候，留下让人牙酸的声音。 到底······到底是有什么样的冤屈才会这样啊？ 魏来把洛一色背在了自己的背上，微微后退一步，试图离这墙壁上过于浓烈的情绪远一些。 “天呐······这是什么！” 一声惊呼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随着惊呼而来的就是不停的呕吐。 什么情况？ 在看到电影院前的情形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觉得自己要么是已经死了，到了阴曹地府，要么是什么时候已经疯了。 不是疯子，怎么会有这样癫狂梦。 彩色的霓虹灯光闪烁中，少女清白的面庞上时不时闪过炫目多彩的灯光。 长相一模一样的少女紧闭双眼，脸上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僵硬的微笑，面朝着所有来客。 从一模一样的长相上来看，这些姑娘应该是同一个人。 所有姑娘保持着一样的姿势，手臂伸直，手指自然合拢，手掌向上，齐齐指向了电影院里面。 这是和迎宾一样，表示欢迎光临的姿势，但她们的动作神态僵硬冰冷，像是为人所控，毫无自由的玩偶，也像是新鲜的僵尸。 如果只是这样，也没什么。 大不了就当是杜莎夫人蜡像馆里面失败的蜡像而已。 让人恶心的，是这些姑娘都没有腿。 花一样的姑娘们被人从腰部整整齐齐地斩成了两段。 上面一段保持着标准的欢迎光临的姿势，摆在左边，下面一段截面朝下，大腿朝上，脚尖朝天，白皙的脚尖和芭蕾舞演员一样绷得笔直，摆在右边。 静立原地，有如冬日淤泥中的清白藕林。 在这个姑娘的大腿森林和僵硬笑容中间铺着一张鲜艳的红地毯，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等待着所有人的光临。 wele。 欢迎光临。 魏来没有和其他人一样，俯身呕吐，她下意识看向在自己背上闭着眼睛，还没清醒的洛一色，洛一色还没有睁开眼睛。 幸好。 魏来松了口气。 幸好洛一色没看见眼前这个景象。 她撕下自己的袖子，包住了洛一色的眼睛，防止他突然醒过来看见太刺激的画面。 这个消息目前尚未公开，但她已经见过这张脸。 在电影院门口被一分为二的每一具尸体都是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洛栖的脸。 这里，怎么找到洛栖？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保持警惕，成队形前进！” 魏来发下命令，组织了因为好奇想去触碰那些像雕像一样栩栩如生的尸体的人。 肩膀上传来温热濡湿的感觉，在寒夜里让魏来微微一怔。 “姐······姐姐······” 洛一色气若游丝地从自己的喉咙里挤出了几个字，他的身体一点一点变冷，在魏来的背上抽噎了一下，更多温润的液体打湿了魏来的肩膀。 他全身都在轻微地颤抖，眼泪不能遏止地往外汹涌，从胸腔里发出一阵低沉的，像山谷里的回音一样的哭声。 “洛一色，现在不是该哭的时候，你找到你姐姐的位置了么？” 听到那么悲伤而隐忍的啜泣，魏来也有些心酸，从这个刻满字的墙壁和电影院门口的这些雕像来看，她大概已经猜到这个灰蒙蒙的世界是和洛栖有关的，这里大概可以找到和洛栖的过去，和她的异能，以及那个神秘的阿佳妮相关的线索。 但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 现在最重要的是，他们要找到洛栖的位置。 找到洛栖，救出洛栖。 让阿佳妮再次回到他们身边。 在两个世界的战争中，不能缺少阿佳妮。 洛一色没有睁开眼睛，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听到魏来的话，但他在魏来的背上伸出了手臂，手指直直指向一个通往黑暗和深沉的地方。 他没有让他们进入那个闪着霓虹灯光，闪闪发光的电影院，而是指了一个离开稠城的方向。 “所有人，跟着我走！做好战斗准备！” 当他们沿着洛一色指出的方向前进到完全没有光线的地方的时候，魏来也看不清洛一色的手指到底在指向何方，也不知道前路在哪里。 一点光亮悠悠从很远很深的地方飞来。 那是一只金色的蝴蝶。 它不知从何处悠悠振翅而来，绕着还闭着眼睛的洛一色转了两圈，然后停在了他的食指指尖。（回收第十一章） 第276章 寻找阿佳妮（二） 还没走近电影院的时候，在他们和电影院之间立着一面墙，魏来微微仰着头，瞳孔缩至针尖大小，一动不动地凝视着面前的这堵高墙。 这是一堵纯黑色的墙，没走近的时候，只觉得这堵墙好像只有两人多高，直到走近的时候才发现这堵墙墙壁高深，顶入苍穹，站在它的下方根本看不见尽头，静默地伫立在这片黑色的天地之间。 任何人在它面前都仿佛是蚍蜉撼树。 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这面墙上刻满了字，从下往上，一开始还是工工整整，板板正正，显然受过训练的字体，随着视野之间向上移动，原本端正的字迹越来越凌乱，好像在写这个字的人越写，神智越不清醒。 看到最后的时候，一股寒意从脚底电击一般直直蹿上了天灵盖，那字迹越刻越深，越刻越乱，到最后几乎字字泣血，只留下深深的血迹。 如果这墙壁上的字是一篇文章，那这一定是字字辛苦，字字泣血的一篇文章。 可这墙上刻着的字从头到尾，自下往上，都只有一个字。 正。 这面墙上只有密密麻麻的‘正’字。 寥寥看去，有几百个各式各样的‘正’字。 好像是有人在记录着什么。 在场观看的人无不惊疑交加，某种癫狂疯意已经深深刻进了这面墙壁，从恨不得入骨三分的字迹中如血般渗透出来。 他们依稀能看见一个人站在这墙壁前神态癫狂，一次又一次地在这面墙壁上划下‘正’字，或许使用刀剑，或许是用匕首，也或许是用自己被磨破了的手指指骨，锋利的刀尖划过墙壁的时候，留下让人牙酸的声音。 到底······到底是有什么样的冤屈才会这样啊？ 魏来把洛一色背在了自己的背上，微微后退一步，试图离这墙壁上过于浓烈的情绪远一些。 “天呐······这是什么！” 一声惊呼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随着惊呼而来的就是不停的呕吐。 什么情况？ 在看到电影院前的情形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觉得自己要么是已经死了，到了阴曹地府，要么是什么时候已经疯了。 不是疯子，怎么会有这样癫狂梦。 彩色的霓虹灯光闪烁中，少女清白的面庞上时不时闪过炫目多彩的灯光。 长相一模一样的少女紧闭双眼，脸上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僵硬的微笑，面朝着所有来客。 从一模一样的长相上来看，这些姑娘应该是同一个人。 所有姑娘保持着一样的姿势，手臂伸直，手指自然合拢，手掌向上，齐齐指向了电影院里面。 这是和迎宾一样，表示欢迎光临的姿势，但她们的动作神态僵硬冰冷，像是为人所控，毫无自由的玩偶，也像是新鲜的僵尸。 如果只是这样，也没什么。 大不了就当是杜莎夫人蜡像馆里面失败的蜡像而已。 让人恶心的，是这些姑娘都没有腿。 花一样的姑娘们被人从腰部整整齐齐地斩成了两段。 上面一段保持着标准的欢迎光临的姿势，摆在左边，下面一段截面朝下，大腿朝上，脚尖朝天，白皙的脚尖和芭蕾舞演员一样绷得笔直，摆在右边。 静立原地，有如冬日淤泥中的清白藕林。 在这个姑娘的大腿森林和僵硬笑容中间铺着一张鲜艳的红地毯，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等待着所有人的光临。 wele。 欢迎光临。 魏来没有和其他人一样，俯身呕吐，她下意识看向在自己背上闭着眼睛，还没清醒的洛一色，洛一色还没有睁开眼睛。 幸好。 魏来松了口气。 幸好洛一色没看见眼前这个景象。 她撕下自己的袖子，包住了洛一色的眼睛，防止他突然醒过来看见太刺激的画面。 这个消息目前尚未公开，但她已经见过这张脸。 在电影院门口被一分为二的每一具尸体都是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洛栖的脸。 这里，怎么找到洛栖？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保持警惕，成队形前进！” 魏来发下命令，组织了因为好奇想去触碰那些像雕像一样栩栩如生的尸体的人。 肩膀上传来温热濡湿的感觉，在寒夜里让魏来微微一怔。 “姐······姐姐······” 洛一色气若游丝地从自己的喉咙里挤出了几个字，他的身体一点一点变冷，在魏来的背上抽噎了一下，更多温润的液体打湿了魏来的肩膀。 他全身都在轻微地颤抖，眼泪不能遏止地往外汹涌，从胸腔里发出一阵低沉的，像山谷里的回音一样的哭声。 “洛一色，现在不是该哭的时候，你找到你姐姐的位置了么？” 听到那么悲伤而隐忍的啜泣，魏来也有些心酸，从这个刻满字的墙壁和电影院门口的这些雕像来看，她大概已经猜到这个灰蒙蒙的世界是和洛栖有关的，这里大概可以找到和洛栖的过去，和她的异能，以及那个神秘的阿佳妮相关的线索。 但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 现在最重要的是，他们要找到洛栖的位置。 找到洛栖，救出洛栖。 让阿佳妮再次回到他们身边。 在两个世界的战争中，不能缺少阿佳妮。 洛一色没有睁开眼睛，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听到魏来的话，但他在魏来的背上伸出了手臂，手指直直指向一个通往黑暗和深沉的地方。 他没有让他们进入那个闪着霓虹灯光，闪闪发光的电影院，而是指了一个离开稠城的方向。 “所有人，跟着我走！做好战斗准备！” 当他们沿着洛一色指出的方向前进到完全没有光线的地方的时候，魏来也看不清洛一色的手指到底在指向何方，也不知道前路在哪里。 一点光亮悠悠从很远很深的地方飞来。 那是一只金色的蝴蝶。 它不知从何处悠悠振翅而来，绕着还闭着眼睛的洛一色转了两圈，然后停在了他的食指指尖。（回收第十一章） 第277章 寻找阿佳妮（三） 这只有着长长金色尾翼的蝴蝶比魏来见过的所有蝴蝶都要华丽，这片天地分明没有任何光源，可它身上依然能够反射出细碎璀璨的光芒，如金子般夺目耀眼。 魏来情不自禁伸出手，还没碰到停在洛一色指尖的这只金蝶，如梦似幻的金蝶便抖抖身子，长翅一振，向前飞去。 它在引导他们的道路。 金蝶始终保持飞在魏来身前两米左右的位置，光芒虽弱，但已经可以照亮前路。 脚下逐渐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触感柔软，踩上去像是······雪？ 魏来脚尖往下拧了拧，蹲下去掬起了一捧，触感冰凉，触手即化，在手心里融化成一滩冰冰凉凉的液体。 确实是雪。 金蝶突然加速前进，飞到了前面。 光芒骤然变亮。 魏来停住了脚步。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金蝶一闪一烁，骤然明亮起来的闪光，她竟然觉得自己看到的是一个巨大的心脏，泛着金光，扑通的跳动，那从心底散发出来的光和热驱散走了四周一直萦绕身畔的黑暗和寒凉。 在金光闪烁的时候，她看见了一个雕像。 或者说是一个人。 这人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她的身上落满了雪花，但她的脊背却仍然挺得笔直，似是什么也打不倒她一般。 她似乎已经精疲力尽，但似乎又能够永无止境地站立下去。 “阿······阿佳妮？” 出于某些考虑，魏来没有叫出洛栖的名字，她也不知道眼前这个僵硬孤独的人影到底是不是洛栖。 她叫出了洛栖的化名。 “这就是阿佳妮？” “天呐！一直都是只闻其名，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阿佳妮！” “今天是阿佳妮拉我们进来这种地方的么？” 甚至有人试图直接和洛栖对话：“阿佳妮，这是哪里！让我们离开！” 那个沉默的身影似乎听到了他们的动静和呼喊，微微一动，似乎偏了偏头，看向了他们的方向。 金蝶的光芒瞬间就被覆盖，魏来看见了那双眼睛，那好像是太阳，又好像是没有瞳孔的眼球，带着灼热的温度和耀目的光芒。 魏来下意识闭上了眼睛，无人可与她对视。 一直安安静静待在背上的洛一色猛地睁开眼，眼睛里流出血泪，和那双灿如黄金的眼眸对视，他的眉心突突直跳，心脏部位传来尖锐到难以忍受的疼痛，痛到他忍不住微微弯腰，伸臂死死摁住肋骨。 “找到了！” 黑暗瞬间褪去，所有被强行拖进这个世界的人都回到了自己原先的位置。 睁开眼睛的时候，魏来只觉得眼前一阵轻微到不会被察觉到的眩晕，然后就发现自己此时此刻正坐在疾驰的车里，洛一色的头枕在自己的大腿上。 “队长？” 正在开车的队员从后视镜里注意到了队长的动静，“你醒了？” 魏来揉了揉自己肿痛的太阳穴，“多久了？” “十分钟左右。” 魏来点了点头。 洛一色的呼吸慢慢变得急促，他还没睁开眼睛就吐出了口血。 魏来赶紧扶住他的脖子，让他的头侧向一边，把血吐出去，减少血液倒流，呛到呼吸腔道，造成窒息的风险。 魏来刚想问他怎么样，需不需要去进一步治疗的时候，洛一色死死拉住魏来的袖子，“我找到她了，给我名额，我要进入蔚蓝onle，我要去那个世界！” “好，我现在就安排，你先培训一下，进入那个世界的时候，你不能被eva发现。” 按照他们原本的设定，洛一色也属于特级保护动物，他在所有异能者的大脑里都建立了精神壁垒，让他们就算被公司的人抓走，也不至于被读取心，被异能蛊惑，泄露他们的秘密。 他们现在和赛博世界的人那一点点的微弱的优势，一部分就是来自于洛一色建立的精神壁垒。 一旦洛一色死亡，精神壁垒失效，那么他们这些异能者一旦被公司抓到，那些秘密，那些计划，在公司面前就是一览无余的大白菜。 洛一色不可以出事。 可魏来看见他留着血泪的眼睛的时候，却没有和洛一色说出这番话，也没有阻止他的想法。 魏来问：“你现在知道她的位置了么？” 洛一色轻轻摇了摇头，靠坐在汽车后座的椅背上，“我知道她在另一个世界，有一个模糊的方向，具体的位置得等进入那个世界才能知道。” 洛一色闭着眼睛，身体还有些僵直，“我能感受到的，就是我为她建立的精神壁垒受到了很多次攻击，他们······他们正在想方设法刺激她，让她的精神波动主动突破精神壁垒的障碍······他们在折磨她······” 想到这里，洛一色就又想哭了，他建立了成百上千个精神壁垒，可没有谁的精神壁垒比他姐姐的还要破烂。 洛栖身上的精神壁垒就和他们在那个黑白幻境里看见的墙壁一样，千疮百孔。 他都不敢想洛栖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魏来没说，但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异能的重要性，他的异能并不是继承其他异能者的，而是在洛栖血液的刺激下，自己觉醒出来的异能，和其他异能者身上的异能都不一样。 他还记得自己觉醒异能的那一天，他看见自己和一个傻子一样在洗碗，在他身后，洛大为在打洛栖。 那时候他就想，洛栖是洛一色最珍贵最重要的人，洛一色自己可以挨打，可洛栖不可以，她带着自己走出没有声音的世界，她带着洛一色走向更好的未来，在这样的一个人挨打的时候，洛一色不能听不见。 他不能只是低着头在洗碗。 挨打是很疼，但没有看见洛栖挨打的时候疼。 如果没有洛栖，没有姐姐，他宁愿去死。 他的异能因为保护的愿望而生，当然也要为了保护而死。 “如果我要被抓，或者公司马上就要杀了我，你们在公司之前杀了我，得到我的异能。” 洛一色不吝惜自己的性命，可他也不畏惧牺牲。 第277章 寻找阿佳妮（三） 这只有着长长金色尾翼的蝴蝶比魏来见过的所有蝴蝶都要华丽，这片天地分明没有任何光源，可它身上依然能够反射出细碎璀璨的光芒，如金子般夺目耀眼。 魏来情不自禁伸出手，还没碰到停在洛一色指尖的这只金蝶，如梦似幻的金蝶便抖抖身子，长翅一振，向前飞去。 它在引导他们的道路。 金蝶始终保持飞在魏来身前两米左右的位置，光芒虽弱，但已经可以照亮前路。 脚下逐渐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触感柔软，踩上去像是······雪？ 魏来脚尖往下拧了拧，蹲下去掬起了一捧，触感冰凉，触手即化，在手心里融化成一滩冰冰凉凉的液体。 确实是雪。 金蝶突然加速前进，飞到了前面。 光芒骤然变亮。 魏来停住了脚步。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金蝶一闪一烁，骤然明亮起来的闪光，她竟然觉得自己看到的是一个巨大的心脏，泛着金光，扑通的跳动，那从心底散发出来的光和热驱散走了四周一直萦绕身畔的黑暗和寒凉。 在金光闪烁的时候，她看见了一个雕像。 或者说是一个人。 这人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她的身上落满了雪花，但她的脊背却仍然挺得笔直，似是什么也打不倒她一般。 她似乎已经精疲力尽，但似乎又能够永无止境地站立下去。 “阿······阿佳妮？” 出于某些考虑，魏来没有叫出洛栖的名字，她也不知道眼前这个僵硬孤独的人影到底是不是洛栖。 她叫出了洛栖的化名。 “这就是阿佳妮？” “天呐！一直都是只闻其名，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阿佳妮！” “今天是阿佳妮拉我们进来这种地方的么？” 甚至有人试图直接和洛栖对话：“阿佳妮，这是哪里！让我们离开！” 那个沉默的身影似乎听到了他们的动静和呼喊，微微一动，似乎偏了偏头，看向了他们的方向。 金蝶的光芒瞬间就被覆盖，魏来看见了那双眼睛，那好像是太阳，又好像是没有瞳孔的眼球，带着灼热的温度和耀目的光芒。 魏来下意识闭上了眼睛，无人可与她对视。 一直安安静静待在背上的洛一色猛地睁开眼，眼睛里流出血泪，和那双灿如黄金的眼眸对视，他的眉心突突直跳，心脏部位传来尖锐到难以忍受的疼痛，痛到他忍不住微微弯腰，伸臂死死摁住肋骨。 “找到了！” 黑暗瞬间褪去，所有被强行拖进这个世界的人都回到了自己原先的位置。 睁开眼睛的时候，魏来只觉得眼前一阵轻微到不会被察觉到的眩晕，然后就发现自己此时此刻正坐在疾驰的车里，洛一色的头枕在自己的大腿上。 “队长？” 正在开车的队员从后视镜里注意到了队长的动静，“你醒了？” 魏来揉了揉自己肿痛的太阳穴，“多久了？” “十分钟左右。” 魏来点了点头。 洛一色的呼吸慢慢变得急促，他还没睁开眼睛就吐出了口血。 魏来赶紧扶住他的脖子，让他的头侧向一边，把血吐出去，减少血液倒流，呛到呼吸腔道，造成窒息的风险。 魏来刚想问他怎么样，需不需要去进一步治疗的时候，洛一色死死拉住魏来的袖子，“我找到她了，给我名额，我要进入蔚蓝onle，我要去那个世界！” “好，我现在就安排，你先培训一下，进入那个世界的时候，你不能被eva发现。” 按照他们原本的设定，洛一色也属于特级保护动物，他在所有异能者的大脑里都建立了精神壁垒，让他们就算被公司的人抓走，也不至于被读取心，被异能蛊惑，泄露他们的秘密。 他们现在和赛博世界的人那一点点的微弱的优势，一部分就是来自于洛一色建立的精神壁垒。 一旦洛一色死亡，精神壁垒失效，那么他们这些异能者一旦被公司抓到，那些秘密，那些计划，在公司面前就是一览无余的大白菜。 洛一色不可以出事。 可魏来看见他留着血泪的眼睛的时候，却没有和洛一色说出这番话，也没有阻止他的想法。 魏来问：“你现在知道她的位置了么？” 洛一色轻轻摇了摇头，靠坐在汽车后座的椅背上，“我知道她在另一个世界，有一个模糊的方向，具体的位置得等进入那个世界才能知道。” 洛一色闭着眼睛，身体还有些僵直，“我能感受到的，就是我为她建立的精神壁垒受到了很多次攻击，他们······他们正在想方设法刺激她，让她的精神波动主动突破精神壁垒的障碍······他们在折磨她······” 想到这里，洛一色就又想哭了，他建立了成百上千个精神壁垒，可没有谁的精神壁垒比他姐姐的还要破烂。 洛栖身上的精神壁垒就和他们在那个黑白幻境里看见的墙壁一样，千疮百孔。 他都不敢想洛栖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魏来没说，但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异能的重要性，他的异能并不是继承其他异能者的，而是在洛栖血液的刺激下，自己觉醒出来的异能，和其他异能者身上的异能都不一样。 他还记得自己觉醒异能的那一天，他看见自己和一个傻子一样在洗碗，在他身后，洛大为在打洛栖。 那时候他就想，洛栖是洛一色最珍贵最重要的人，洛一色自己可以挨打，可洛栖不可以，她带着自己走出没有声音的世界，她带着洛一色走向更好的未来，在这样的一个人挨打的时候，洛一色不能听不见。 他不能只是低着头在洗碗。 挨打是很疼，但没有看见洛栖挨打的时候疼。 如果没有洛栖，没有姐姐，他宁愿去死。 他的异能因为保护的愿望而生，当然也要为了保护而死。 “如果我要被抓，或者公司马上就要杀了我，你们在公司之前杀了我，得到我的异能。” 洛一色不吝惜自己的性命，可他也不畏惧牺牲。 第278章 放荡 “我是没主意了，这小怪物一向这样难搞，一根筋的，她要是不想说，谁也没办法。” 楚岚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边上的机器人为她端来了一杯黄色的水，看上去应该是某种能量饮料。 她有些气喘吁吁，嗓子都带了些哑意，也不知道是喊哑的，还是喝了太多酒才会有这一口小烟嗓。 白衣女人叹了口气，看着屏幕上702，一动不动的进度，也有些发愁。 自从楚岚来了之后，洛栖的神经波动峰值来到过这个数字，但在此之后不论楚岚做什么，说什么，这个数值都不再往上升了，现在更是已经掉到了2089。 要知道普通人看到一部恐怖片，神经波动能会来到百分之五六十，在洛栖这里，和她亲生母亲交流，羞辱，虐打，数值还比不上看一部恐怖片来得高。 白衣女人曾经另辟蹊径，问洛栖她想不想知道自己父亲的长相和名字，他们的科技完全可以帮助洛栖在芸芸众生中找到她的亲生父亲。 或许是太久没有晒到太阳的缘故，洛栖的皮肤变得有些白，但这种白，并不是单调的白，这种白色有时候宛若牛乳，有时候冷若石膏。 在这样的环境中，白衣女人可以清楚地看见她皮肤底下的纤细血管。 那血管那么细，让人心跳加速，喉咙发干。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是自己第一次做人体实验的时候，她的耐心极佳，尤其是在对待自己脆弱的实验品方面，从不敷衍，她喜欢操纵实验品们的情绪，先是和她们做朋友，好言相劝，缓慢接近，在做实验的时候还会问实验品们的感受，最后给予他们致命一击。 她打开密封的玻璃房，亲自拿着药接近洛栖，希望她能和之前的实验品们一样，和她成为朋友。 可能是因为血腥味刺激了她的神经，在看见洛栖身上一道道恐怖的伤疤和焦黑的烧痕的时候，她的心脏砰砰作响，耳边是自己血流急速涌动，奔向心脏的声音。 洛栖是她手上坚持得最久的实验品。 兴奋到这种程度，简直像一种疾病。 她舔了舔嘴唇，提出自己可以帮助她找到洛栖的亲生父亲，还可以帮她杀死她那个早就该死的继父。 洛栖听到这个话以后，笑都没笑，只是给了她一个冷淡的，却让她呼吸陡然停住的眼神，低着声音说，“是什么，让你觉得我还需要一个爹？” 她只看了自己一眼，却让白衣女人感觉好像有一把刀子，狠狠地顺着她的眼神，插进了自己的腹部。 白衣女人在不寒而栗的同时，又有些腿软，胃部有些发冷。 那只是一眼而已。 接近野兽固然危险，但一旦驯服，那种成就感将不可估量。 白衣女人当然知道，一旦她放开洛栖，这个人第一时间就会杀死自己，毫不犹豫。 可这种肾上腺素快速飙升的感觉真的很好。 能驯服她，就好了。 白衣女人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手上的动作变得无比轻柔。 她揭开洛栖身上的束缚衣，束缚衣底下的身体瘦得吓人，这是当然的，在他们形形色色的实验中，克制饮食是很重要的一项，他们不允许洛栖有足够的体力挣脱束缚，他们只要她活着就够了。 洛栖的食物份额就是两天一支营养剂，通过注射的方式直接进入她的身体。 “我可以给你换个口味，”白衣女人有心和这个倔强的人搞好关系，“你喜欢草莓味还是椒盐味？” 一个甜的一个咸的，在他们的资料中，洛栖好像没什么特别偏好的口味，白衣女人也拿不准她到底更喜欢哪一个。 楚岚今天下了狠手，洛栖身上电刑的痕迹实在是有些触目惊心，电流经过的地方，皮肤烧焦以后黏不住，在揭开衣服之后就掉了下来，暴露出鲜红的湿淋淋的血肉，上面还带着一些滚泡。 如果不是在他们这个世界，如果不是因为洛栖自己还有被动发动的治愈系异能，她根本不可能在这一次次的电击中活下来。 白衣女人深吸一口气，掰出两颗胶囊，当着洛栖的面吃下一颗，然后把另一颗递到洛栖唇边，“这个没有副作用，你放心吃。” 洛栖困倦地半睁着眼睛，扫了她手上淡蓝色的小药丸一眼，微微张开嘴唇，把递进来的药片吞了进去。 白衣女人刚想给她喂一口水，让她送服药片，可洛栖喉咙微微一动，已经把药片咽了下去。 她只好把手边的水放了下去，拿出消毒药剂和一根棉签，“要消毒，可以么？” 洛栖有气无力地垂着头，没有说话，也没有反对。 白衣女人从包里拿出镊子、剪刀和止血凝胶，跪在洛栖面前，俯下身子，为她清理伤口。 “你母亲对你太残忍了······” 白衣女人实话实说，“就算是我，也有些看不下去，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申请一下，帮你复仇，你们那边有句俗语，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可以帮你。” 洛栖身上有些地方已经黏结粘连成了一团烂肉，她必须要把洛栖身上那些烂肉剔除，才能完成接下来的步骤，洛栖之前的上愈合得也很不好，他们之前完全没有顾及过她的身体状况，被压制到极致的治愈系异能也只能保住她的生命，不让她死而已。 白衣女人叹了口气，“我可以帮你，洛栖，哪怕在我们这个世界，你那母亲，也实在是······太不称职了······” “她算什么母亲呢？” 白衣女人动作轻柔，语气中多有为洛栖打抱不平的意思，“这几天她从你这里离开，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一离开就到酒，还和我们要求，定制了很多······” 白衣女人蹙了蹙眉，有些难以启齿，“她定制了很多男性玩偶，每个都有八块腹肌，根据我们后台的数据······洛栖，她对这种性偶的使用频率非常高，基本上每次都要同时使用三四个，有一次她一整天都没出门，和这些性偶玩了一整天·······” 第278章 放荡 “我是没主意了，这小怪物一向这样难搞，一根筋的，她要是不想说，谁也没办法。” 楚岚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边上的机器人为她端来了一杯黄色的水，看上去应该是某种能量饮料。 她有些气喘吁吁，嗓子都带了些哑意，也不知道是喊哑的，还是喝了太多酒才会有这一口小烟嗓。 白衣女人叹了口气，看着屏幕上702，一动不动的进度，也有些发愁。 自从楚岚来了之后，洛栖的神经波动峰值来到过这个数字，但在此之后不论楚岚做什么，说什么，这个数值都不再往上升了，现在更是已经掉到了2089。 要知道普通人看到一部恐怖片，神经波动能会来到百分之五六十，在洛栖这里，和她亲生母亲交流，羞辱，虐打，数值还比不上看一部恐怖片来得高。 白衣女人曾经另辟蹊径，问洛栖她想不想知道自己父亲的长相和名字，他们的科技完全可以帮助洛栖在芸芸众生中找到她的亲生父亲。 或许是太久没有晒到太阳的缘故，洛栖的皮肤变得有些白，但这种白，并不是单调的白，这种白色有时候宛若牛乳，有时候冷若石膏。 在这样的环境中，白衣女人可以清楚地看见她皮肤底下的纤细血管。 那血管那么细，让人心跳加速，喉咙发干。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是自己第一次做人体实验的时候，她的耐心极佳，尤其是在对待自己脆弱的实验品方面，从不敷衍，她喜欢操纵实验品们的情绪，先是和她们做朋友，好言相劝，缓慢接近，在做实验的时候还会问实验品们的感受，最后给予他们致命一击。 她打开密封的玻璃房，亲自拿着药接近洛栖，希望她能和之前的实验品们一样，和她成为朋友。 可能是因为血腥味刺激了她的神经，在看见洛栖身上一道道恐怖的伤疤和焦黑的烧痕的时候，她的心脏砰砰作响，耳边是自己血流急速涌动，奔向心脏的声音。 洛栖是她手上坚持得最久的实验品。 兴奋到这种程度，简直像一种疾病。 她舔了舔嘴唇，提出自己可以帮助她找到洛栖的亲生父亲，还可以帮她杀死她那个早就该死的继父。 洛栖听到这个话以后，笑都没笑，只是给了她一个冷淡的，却让她呼吸陡然停住的眼神，低着声音说，“是什么，让你觉得我还需要一个爹？” 她只看了自己一眼，却让白衣女人感觉好像有一把刀子，狠狠地顺着她的眼神，插进了自己的腹部。 白衣女人在不寒而栗的同时，又有些腿软，胃部有些发冷。 那只是一眼而已。 接近野兽固然危险，但一旦驯服，那种成就感将不可估量。 白衣女人当然知道，一旦她放开洛栖，这个人第一时间就会杀死自己，毫不犹豫。 可这种肾上腺素快速飙升的感觉真的很好。 能驯服她，就好了。 白衣女人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手上的动作变得无比轻柔。 她揭开洛栖身上的束缚衣，束缚衣底下的身体瘦得吓人，这是当然的，在他们形形色色的实验中，克制饮食是很重要的一项，他们不允许洛栖有足够的体力挣脱束缚，他们只要她活着就够了。 洛栖的食物份额就是两天一支营养剂，通过注射的方式直接进入她的身体。 “我可以给你换个口味，”白衣女人有心和这个倔强的人搞好关系，“你喜欢草莓味还是椒盐味？” 一个甜的一个咸的，在他们的资料中，洛栖好像没什么特别偏好的口味，白衣女人也拿不准她到底更喜欢哪一个。 楚岚今天下了狠手，洛栖身上电刑的痕迹实在是有些触目惊心，电流经过的地方，皮肤烧焦以后黏不住，在揭开衣服之后就掉了下来，暴露出鲜红的湿淋淋的血肉，上面还带着一些滚泡。 如果不是在他们这个世界，如果不是因为洛栖自己还有被动发动的治愈系异能，她根本不可能在这一次次的电击中活下来。 白衣女人深吸一口气，掰出两颗胶囊，当着洛栖的面吃下一颗，然后把另一颗递到洛栖唇边，“这个没有副作用，你放心吃。” 洛栖困倦地半睁着眼睛，扫了她手上淡蓝色的小药丸一眼，微微张开嘴唇，把递进来的药片吞了进去。 白衣女人刚想给她喂一口水，让她送服药片，可洛栖喉咙微微一动，已经把药片咽了下去。 她只好把手边的水放了下去，拿出消毒药剂和一根棉签，“要消毒，可以么？” 洛栖有气无力地垂着头，没有说话，也没有反对。 白衣女人从包里拿出镊子、剪刀和止血凝胶，跪在洛栖面前，俯下身子，为她清理伤口。 “你母亲对你太残忍了······” 白衣女人实话实说，“就算是我，也有些看不下去，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申请一下，帮你复仇，你们那边有句俗语，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可以帮你。” 洛栖身上有些地方已经黏结粘连成了一团烂肉，她必须要把洛栖身上那些烂肉剔除，才能完成接下来的步骤，洛栖之前的上愈合得也很不好，他们之前完全没有顾及过她的身体状况，被压制到极致的治愈系异能也只能保住她的生命，不让她死而已。 白衣女人叹了口气，“我可以帮你，洛栖，哪怕在我们这个世界，你那母亲，也实在是······太不称职了······” “她算什么母亲呢？” 白衣女人动作轻柔，语气中多有为洛栖打抱不平的意思，“这几天她从你这里离开，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一离开就到酒，还和我们要求，定制了很多······” 白衣女人蹙了蹙眉，有些难以启齿，“她定制了很多男性玩偶，每个都有八块腹肌，根据我们后台的数据······洛栖，她对这种性偶的使用频率非常高，基本上每次都要同时使用三四个，有一次她一整天都没出门，和这些性偶玩了一整天·······” 第279章 太古之坠（一） “洛栖，你有个放荡的母亲。” 白衣女人给出了自己观察以后的结论。 来到赛博世界的楚岚，简直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在这个世界如鱼得水，住在她房间隔壁的实验员每天晚上都能听到从她房间里传出来的，过于快乐的声音和震耳欲聋的音乐，她隔壁的邻居们不堪其扰，纷纷申请搬离。 出于对阿佳妮母亲的尊重，eva批准了他们的申请。 现在楚岚房间所处的那一层，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居住。 当然也不只是她一个人，还有她那些全自动的性偶男友。 “她简直就是一具被荷尔蒙和性激素操控的玩偶，没有任何生存下去的价值，只要你你不介意，我可以杀死她，或者改造她，把她分泌性激素的腺体摘除，或者摘除她的生殖器官，这些都不算难，只不过·······” 白衣女人一边说，一边给洛栖清理伤口，“毕竟······她是你的母亲······” 洛栖从头到尾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切下烂肉的时候没有，消毒的时候没有，敷上止血凝胶的时候也没有。 如同一具安静的尸体。 如果不是因为她微弱的呼吸一下下地打在手上，白衣女人会以为她已经死了。 她忍不住问，“你不痛么？” 没有回应。 白衣女人也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她和洛栖所在的那个世界的人也有过接触，可那个世界的人比他们这个世界的人还要不坚强，他们似乎从小就没受过什么苦，只要有一点点的疼痛，就会哭天喊地，涕泪横流。 哪怕是他们自己这个世界的人，在经历过长久没和人交流，被至亲这样对待的冲击之后，对她提供的的温暖也没有什么抵抗力，哪怕知道她心怀不轨，但也会和她交流，对她的到来和治疗产生一些依赖。 自己这样一个人自说自话，也有些尴尬，白衣女人讪讪地闭上了嘴，加快了处理伤口的速度。 刚把止血凝胶涂上去的时候，血就已经止住了。 这个一言不发的人的恢复力实在是令人骇然。 白衣女人的脸上没有露出任何惊讶的神色。 只是微微有些叹气，看来还没到洛栖的临界点。 他们还可以加强对洛栖折磨的程度。 她就像一头未经驯化、不可预测的野兽，在她给她上药的这段时间里，除了拒绝自己给她找到亲生父亲的话之外，洛栖连一个单音节都没有对她说过。 亏她觉得自己已经可以得到洛栖的一点点信赖。 她太心急了。 白衣女人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后退一步，想要离开这里。 下一个，她感受到自己的衣摆被拉了拉。 白衣女人努力忍住自己忍不住上扬的嘴角，露出最温柔，用最有耐心的语气，蹲下来看着洛栖，“怎么了？” 洛栖的眼睛半眯不眯地，让人看不见她的眼神，她的声音沙哑，“不要她。” 不要她。 这个她是谁，白衣女人当然知道。 她点点头，“好，还有么？” 她循循善诱，想要和洛栖多来些交流。 “痛······” 洛栖的声音微不可闻，但落在白衣女人耳朵里就是震天巨响。 白衣女人有些为难。 让洛栖的身体时时刻刻保持在疼痛的状态中，是他们破开洛栖心防的手段，除了这种手段之外，他们还让洛栖一直坐在24小时不灭的炽热灯光下，打乱她的生物钟和对外界的感知。 他们当然有止痛药，但这个药不应该被提供给洛栖。 似乎感觉到了白衣女人的为难，洛栖攥着白衣女人衣角的指头松了松，放开了她的衣角。 “好！” 白衣女人心中微微一动，回过神来，抓住了洛栖软弱无力的手，答应了她的请求。 止痛药很快就送了过来，但只有一粒。 一粒也够了。 白衣女人喂洛栖吃下了这粒止痛药。 药效很快。 累累伤痛化作酸楚的温水，洛栖全身都浸泡在‘咕嘟咕嘟’冒泡的酸水里，她的灵魂却仿佛悬浮在了高天之上，高处之上一直亮着着朦胧的白光，刺得她几乎睁不开眼睛。 好像有人在呼喊她的名字，她还听见急促的脚步声，但这些都已经很恍惚了，外面的世界仿佛在无形的屏障之外，，离她越来越远。 ———————————————————— “那个地方24小时开启屏蔽场，没有异能，我们根本无法进入那个地方。” 圆木桌摆在林立的书架中间，围绕着这张桌子的都是熟悉的面孔。 木桌边摆着几个大屏幕，上面也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图片资料。 魏来的手指在圆木桌中间的照片上点了点，她这具身体还不会抽烟，否则她真想抽根烟，燃烧一下自己的情绪。 “屏蔽场有办法关掉么？” “根据屏蔽场设计的原理，它的能源是内置的，就在屏蔽场内部，想要开关屏蔽场，都只能在屏蔽场内部完成。” 一个声音不是来自于现场所有人，而是来自于电脑屏幕。 玳瑁的头像在屏幕上闪动了一下，然后把所有和屏蔽场有关的资料都投送到了其他人的光脑上。 “要知道屏蔽场最强的地方在黑墙附近，那是为了制服墙外怪物而存在的杀器。” 魏来挠了挠头发，“没有异能，就只能靠枪炮这些武器，强行突破了，鉴于eva的存在，我们不能携带会被eva远程操纵的智能武器，也不能让公司出品的仿生人代替我们去战斗。” 白鸽点了点屏幕，“我们手里，自己制造，没有打上公司印记的仿生人不多，公司那边的仿生人战士却是无穷无尽的，我们只能速战速决，一旦战斗节奏被拖慢，所有人都会死在公司。” 速战速决，打个出其不意。 说着简单，但怎么做到？ “速战速决的话，只要能用异能，我可以。” 一个淡蓝色的光圈出现在了会议室里。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进入警戒状态。 淡蓝色光圈，这是阿佳妮的标志。 祝至青从光圈里走了出来，看着在场的所有人。 第279章 太古之坠（一） “洛栖，你有个放荡的母亲。” 白衣女人给出了自己观察以后的结论。 来到赛博世界的楚岚，简直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在这个世界如鱼得水，住在她房间隔壁的实验员每天晚上都能听到从她房间里传出来的，过于快乐的声音和震耳欲聋的音乐，她隔壁的邻居们不堪其扰，纷纷申请搬离。 出于对阿佳妮母亲的尊重，eva批准了他们的申请。 现在楚岚房间所处的那一层，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居住。 当然也不只是她一个人，还有她那些全自动的性偶男友。 “她简直就是一具被荷尔蒙和性激素操控的玩偶，没有任何生存下去的价值，只要你你不介意，我可以杀死她，或者改造她，把她分泌性激素的腺体摘除，或者摘除她的生殖器官，这些都不算难，只不过·······” 白衣女人一边说，一边给洛栖清理伤口，“毕竟······她是你的母亲······” 洛栖从头到尾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切下烂肉的时候没有，消毒的时候没有，敷上止血凝胶的时候也没有。 如同一具安静的尸体。 如果不是因为她微弱的呼吸一下下地打在手上，白衣女人会以为她已经死了。 她忍不住问，“你不痛么？” 没有回应。 白衣女人也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她和洛栖所在的那个世界的人也有过接触，可那个世界的人比他们这个世界的人还要不坚强，他们似乎从小就没受过什么苦，只要有一点点的疼痛，就会哭天喊地，涕泪横流。 哪怕是他们自己这个世界的人，在经历过长久没和人交流，被至亲这样对待的冲击之后，对她提供的的温暖也没有什么抵抗力，哪怕知道她心怀不轨，但也会和她交流，对她的到来和治疗产生一些依赖。 自己这样一个人自说自话，也有些尴尬，白衣女人讪讪地闭上了嘴，加快了处理伤口的速度。 刚把止血凝胶涂上去的时候，血就已经止住了。 这个一言不发的人的恢复力实在是令人骇然。 白衣女人的脸上没有露出任何惊讶的神色。 只是微微有些叹气，看来还没到洛栖的临界点。 他们还可以加强对洛栖折磨的程度。 她就像一头未经驯化、不可预测的野兽，在她给她上药的这段时间里，除了拒绝自己给她找到亲生父亲的话之外，洛栖连一个单音节都没有对她说过。 亏她觉得自己已经可以得到洛栖的一点点信赖。 她太心急了。 白衣女人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后退一步，想要离开这里。 下一个，她感受到自己的衣摆被拉了拉。 白衣女人努力忍住自己忍不住上扬的嘴角，露出最温柔，用最有耐心的语气，蹲下来看着洛栖，“怎么了？” 洛栖的眼睛半眯不眯地，让人看不见她的眼神，她的声音沙哑，“不要她。” 不要她。 这个她是谁，白衣女人当然知道。 她点点头，“好，还有么？” 她循循善诱，想要和洛栖多来些交流。 “痛······” 洛栖的声音微不可闻，但落在白衣女人耳朵里就是震天巨响。 白衣女人有些为难。 让洛栖的身体时时刻刻保持在疼痛的状态中，是他们破开洛栖心防的手段，除了这种手段之外，他们还让洛栖一直坐在24小时不灭的炽热灯光下，打乱她的生物钟和对外界的感知。 他们当然有止痛药，但这个药不应该被提供给洛栖。 似乎感觉到了白衣女人的为难，洛栖攥着白衣女人衣角的指头松了松，放开了她的衣角。 “好！” 白衣女人心中微微一动，回过神来，抓住了洛栖软弱无力的手，答应了她的请求。 止痛药很快就送了过来，但只有一粒。 一粒也够了。 白衣女人喂洛栖吃下了这粒止痛药。 药效很快。 累累伤痛化作酸楚的温水，洛栖全身都浸泡在‘咕嘟咕嘟’冒泡的酸水里，她的灵魂却仿佛悬浮在了高天之上，高处之上一直亮着着朦胧的白光，刺得她几乎睁不开眼睛。 好像有人在呼喊她的名字，她还听见急促的脚步声，但这些都已经很恍惚了，外面的世界仿佛在无形的屏障之外，，离她越来越远。 ———————————————————— “那个地方24小时开启屏蔽场，没有异能，我们根本无法进入那个地方。” 圆木桌摆在林立的书架中间，围绕着这张桌子的都是熟悉的面孔。 木桌边摆着几个大屏幕，上面也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图片资料。 魏来的手指在圆木桌中间的照片上点了点，她这具身体还不会抽烟，否则她真想抽根烟，燃烧一下自己的情绪。 “屏蔽场有办法关掉么？” “根据屏蔽场设计的原理，它的能源是内置的，就在屏蔽场内部，想要开关屏蔽场，都只能在屏蔽场内部完成。” 一个声音不是来自于现场所有人，而是来自于电脑屏幕。 玳瑁的头像在屏幕上闪动了一下，然后把所有和屏蔽场有关的资料都投送到了其他人的光脑上。 “要知道屏蔽场最强的地方在黑墙附近，那是为了制服墙外怪物而存在的杀器。” 魏来挠了挠头发，“没有异能，就只能靠枪炮这些武器，强行突破了，鉴于eva的存在，我们不能携带会被eva远程操纵的智能武器，也不能让公司出品的仿生人代替我们去战斗。” 白鸽点了点屏幕，“我们手里，自己制造，没有打上公司印记的仿生人不多，公司那边的仿生人战士却是无穷无尽的，我们只能速战速决，一旦战斗节奏被拖慢，所有人都会死在公司。” 速战速决，打个出其不意。 说着简单，但怎么做到？ “速战速决的话，只要能用异能，我可以。” 一个淡蓝色的光圈出现在了会议室里。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进入警戒状态。 淡蓝色光圈，这是阿佳妮的标志。 祝至青从光圈里走了出来，看着在场的所有人。 第280章 太古之坠（二） “速战速决的话，只要能用异能，我可以。” 祝至青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在场的人却好像什么都没听见，只是震撼地看着她。 怎么？ 是自己的造型过于吓人了么？ 祝至青抬起脸，在灯光下让所有人都看见她的面容。 一道由额头蔓延至嘴角的可怖疤痕在她的右侧脸颊上张牙舞爪，她的右眼眼球没有瞳仁，只有一片混沌的白。 这张可怖的脸上有着温煦的神情，有一种诡异的和谐。 但在赛博世界，治愈伤疤只是一针药剂的事儿，整容换皮更是最简单的手术，不太会有人顶着这一脸伤疤在街上引人注目。 行为艺术除外。 “你是······” 魏来的手已经放在了腰间别着的枪上面，她不认识这个人，也无法确定这个人是敌是友。 “她是我叫来的。” 在魏来身边，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站了起来，对着祝至青挥了挥手，“她是我的朋友，现实中也是我姐的同学。” 祝至青上下扫了一眼这个带着少年气的男人，嫌弃地扁了扁嘴，露出一个滑稽的表情，“洛一色？” 洛一色顿了顿，点了点头。 祝至青把手里的东西抛到了圆桌上，“这是洛栖留给我的东西，我刚刚才找到，里面的东西我看不懂，但我想······你们应该能看明白，这里面的东西，应该有用。” 祝至青抛过来的是一个不联网的存储卡。 一张小小的卡片。 魏来第一时间就把这张存储卡塞进了自己的光脑里。 屏幕里的玳瑁手指飞动，“我已经掐断了这个会议室所有的网络，现在我也要下线了，等你们看完了第一时间把存储卡拔出来，不要在光脑上留下痕迹，等看完了以后，今天会议的所有资料都会自动销毁，大家把计划记在脑子里就行，等你们好了，我再上线。” 屏幕陷入一片黑暗。 存储卡里的资料全都是关于太古公司屹立云端的太古塔的。 包括太古塔的建筑结构，维修历史，还有屏蔽场开启的位置。 可以想到，当初洛栖能够从云端直升机一跃而下，一定是有了这份资料的加持，她搞到了太古塔的资料，才有一跃而下的底气和自信。 现在，她把这份太古塔的资料共享给他们。 没人问祝至青是怎么搞到这份资料的，也没人问洛栖为什么会把这份资料留给洛栖，所有人都仔仔细细地翻阅着这份来之不易的资料，试图从里面寻找破局的方法。 不管懂行的还是不懂行的，在他们看来，这份资料好像都只是一份单纯的太古塔的资料而已。 “这份资料······洛栖她也不在太古塔啊？” 有人提出了疑惑。 洛一色进入赛博世界之后，循着洛栖精神壁垒之间隐隐约约的联系，找到了洛栖被关押的地方，这个地方远离太古塔，守卫森严，最要命的是全天24小时开启屏蔽场，根本无法进入。 他们观察了几天，这个地方已经被修成了一个不进不出的堡垒，里面应该还有能够自给自足的设备，这么多天，没有任何人在这个堡垒进出，里面的人根本不需要外面的资源。 但洛栖留下这份资料不会无用，她应该算到了将来总有一天，他们会进攻太古塔，毕竟那才是公司总部，是万恶之源。 可自从上次洛栖强行突破太古塔之后，太古塔也开启了二十四小时的屏蔽场，这次太古塔上空停着三四架监视的无人机，就防着他们再一次用上次的方法突破太古塔。 两个地方都有屏蔽场，没有洛栖，强行突破也没有可能。 在太古塔建筑构造图的最下方，是一片黑暗，上面被洛栖标了一个红星，写了三个字母。 eva。 她觉得，或者说怀疑eva的主机在太古塔底部。 这个猜测在魏来和洛栖的交流中出现过很多次，但她们还无法确定。 在太古塔内部，经过清扫，他们在公司内部的人已经都被公司抓起来了，这些人大概率都已经牺牲了。 洛一色说他们身上的精神壁垒都已经消失了。 该怎么做？ 魏来只觉得自己头疼欲裂，第一次感受到没有洛栖的痛苦。 虽然洛栖本人还很年轻，但她表现出来的老道给她们带来了极大的自信和便利，有她在的时候，他们甚至可以想出围魏救赵，找人吸引公司兵力，强行突破太古塔的计划。 在她身边，哪怕是在另一个未知的世界，但始终有她挡在她们面前，为她们遮风挡雨，为她们共同的未来筹谋。 可一旦洛栖不在身边，他们的战斗力就被无限削弱，在公司面前处于绝对的被动状态，想出来的办法都无法实施，好像没了她，他们所做的一切不过是白白牺牲而已。 没了她，他们甚至没办法进入太古塔。 真是该死的渺小！ 魏来咬了咬牙，想要救出洛栖，就必须穿过屏蔽场，可他们根本没有进入屏蔽场还保持绝对优势的能力！ ‘咚咚咚——’ 非常理智，非常有礼貌的敲门声。 问题是这时候，谁会来敲门？ 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 魏来眼睛瞬间就变成了赤金色，她的异能是【透视】，可以透过墙壁的遮挡，看见外面的人。 那是一个身长腿长的女人，乌黑的头发编成辫子，整齐地盘绕在头顶，发髻上面装饰了几片金属亮片，时不时闪烁着青色的微光，她的皮肤雪白，面对着他们这扇房门的时候，双臂贴在腿侧。 她看上去像是误入的客人。 看里面的人没有回应她的敲门，长辫女人没有任何的不愉快，她继续伸出手指，克制地在房门上敲击了三下。 ‘咚咚咚——’ 魏来打了个哈欠，眼睛里还带着一些似乎是熬过大夜的血丝，打开了一条缝，不耐烦地皱着眉，“谁啊？” 门外的女人琉璃一样清澈的眼睛轻轻眨动，歪着头，冲着魏来盈盈一笑，“请问，阿佳妮在里面么？” 第280章 太古之坠（二） “速战速决的话，只要能用异能，我可以。” 祝至青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在场的人却好像什么都没听见，只是震撼地看着她。 怎么？ 是自己的造型过于吓人了么？ 祝至青抬起脸，在灯光下让所有人都看见她的面容。 一道由额头蔓延至嘴角的可怖疤痕在她的右侧脸颊上张牙舞爪，她的右眼眼球没有瞳仁，只有一片混沌的白。 这张可怖的脸上有着温煦的神情，有一种诡异的和谐。 但在赛博世界，治愈伤疤只是一针药剂的事儿，整容换皮更是最简单的手术，不太会有人顶着这一脸伤疤在街上引人注目。 行为艺术除外。 “你是······” 魏来的手已经放在了腰间别着的枪上面，她不认识这个人，也无法确定这个人是敌是友。 “她是我叫来的。” 在魏来身边，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站了起来，对着祝至青挥了挥手，“她是我的朋友，现实中也是我姐的同学。” 祝至青上下扫了一眼这个带着少年气的男人，嫌弃地扁了扁嘴，露出一个滑稽的表情，“洛一色？” 洛一色顿了顿，点了点头。 祝至青把手里的东西抛到了圆桌上，“这是洛栖留给我的东西，我刚刚才找到，里面的东西我看不懂，但我想······你们应该能看明白，这里面的东西，应该有用。” 祝至青抛过来的是一个不联网的存储卡。 一张小小的卡片。 魏来第一时间就把这张存储卡塞进了自己的光脑里。 屏幕里的玳瑁手指飞动，“我已经掐断了这个会议室所有的网络，现在我也要下线了，等你们看完了第一时间把存储卡拔出来，不要在光脑上留下痕迹，等看完了以后，今天会议的所有资料都会自动销毁，大家把计划记在脑子里就行，等你们好了，我再上线。” 屏幕陷入一片黑暗。 存储卡里的资料全都是关于太古公司屹立云端的太古塔的。 包括太古塔的建筑结构，维修历史，还有屏蔽场开启的位置。 可以想到，当初洛栖能够从云端直升机一跃而下，一定是有了这份资料的加持，她搞到了太古塔的资料，才有一跃而下的底气和自信。 现在，她把这份太古塔的资料共享给他们。 没人问祝至青是怎么搞到这份资料的，也没人问洛栖为什么会把这份资料留给洛栖，所有人都仔仔细细地翻阅着这份来之不易的资料，试图从里面寻找破局的方法。 不管懂行的还是不懂行的，在他们看来，这份资料好像都只是一份单纯的太古塔的资料而已。 “这份资料······洛栖她也不在太古塔啊？” 有人提出了疑惑。 洛一色进入赛博世界之后，循着洛栖精神壁垒之间隐隐约约的联系，找到了洛栖被关押的地方，这个地方远离太古塔，守卫森严，最要命的是全天24小时开启屏蔽场，根本无法进入。 他们观察了几天，这个地方已经被修成了一个不进不出的堡垒，里面应该还有能够自给自足的设备，这么多天，没有任何人在这个堡垒进出，里面的人根本不需要外面的资源。 但洛栖留下这份资料不会无用，她应该算到了将来总有一天，他们会进攻太古塔，毕竟那才是公司总部，是万恶之源。 可自从上次洛栖强行突破太古塔之后，太古塔也开启了二十四小时的屏蔽场，这次太古塔上空停着三四架监视的无人机，就防着他们再一次用上次的方法突破太古塔。 两个地方都有屏蔽场，没有洛栖，强行突破也没有可能。 在太古塔建筑构造图的最下方，是一片黑暗，上面被洛栖标了一个红星，写了三个字母。 eva。 她觉得，或者说怀疑eva的主机在太古塔底部。 这个猜测在魏来和洛栖的交流中出现过很多次，但她们还无法确定。 在太古塔内部，经过清扫，他们在公司内部的人已经都被公司抓起来了，这些人大概率都已经牺牲了。 洛一色说他们身上的精神壁垒都已经消失了。 该怎么做？ 魏来只觉得自己头疼欲裂，第一次感受到没有洛栖的痛苦。 虽然洛栖本人还很年轻，但她表现出来的老道给她们带来了极大的自信和便利，有她在的时候，他们甚至可以想出围魏救赵，找人吸引公司兵力，强行突破太古塔的计划。 在她身边，哪怕是在另一个未知的世界，但始终有她挡在她们面前，为她们遮风挡雨，为她们共同的未来筹谋。 可一旦洛栖不在身边，他们的战斗力就被无限削弱，在公司面前处于绝对的被动状态，想出来的办法都无法实施，好像没了她，他们所做的一切不过是白白牺牲而已。 没了她，他们甚至没办法进入太古塔。 真是该死的渺小！ 魏来咬了咬牙，想要救出洛栖，就必须穿过屏蔽场，可他们根本没有进入屏蔽场还保持绝对优势的能力！ ‘咚咚咚——’ 非常理智，非常有礼貌的敲门声。 问题是这时候，谁会来敲门？ 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 魏来眼睛瞬间就变成了赤金色，她的异能是【透视】，可以透过墙壁的遮挡，看见外面的人。 那是一个身长腿长的女人，乌黑的头发编成辫子，整齐地盘绕在头顶，发髻上面装饰了几片金属亮片，时不时闪烁着青色的微光，她的皮肤雪白，面对着他们这扇房门的时候，双臂贴在腿侧。 她看上去像是误入的客人。 看里面的人没有回应她的敲门，长辫女人没有任何的不愉快，她继续伸出手指，克制地在房门上敲击了三下。 ‘咚咚咚——’ 魏来打了个哈欠，眼睛里还带着一些似乎是熬过大夜的血丝，打开了一条缝，不耐烦地皱着眉，“谁啊？” 门外的女人琉璃一样清澈的眼睛轻轻眨动，歪着头，冲着魏来盈盈一笑，“请问，阿佳妮在里面么？” 第281章 太古之坠（三） “你是？” 魏来实在是不认识眼前这个人，她看上去和那个杀胚阿佳妮没有任何关系，这样的人应该手不沾血，和花瓶一样待在最柔软的地方。 女人礼貌地对着魏来伸出了一只手，“th7823，阿佳妮，是我的丈夫。” 语不惊人死不休。 魏来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这个女人。 丈夫？ 阿佳妮？ 等等？ 丈夫？ 丈夫！ 阿佳妮有老婆？ 等等······ 阿佳妮······洛栖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魏来只觉得眼前有点晕，脑子有点烧，大脑cpu运行显然已经过载，她愈发合紧了房门，不放这个美丽的女人进去。 看她警惕的模样，th7823放下了自己的手，好奇地问，“你也是阿佳妮的妻子么？” 魏来此时此刻觉得自己特别像是什么狗血剧里的恶毒小三，人家大房都找上门来了，她还霸着躲在屋子里不敢出去的渣男老公不放。 悄悄人家这大房主母的气度！还‘你也是阿佳妮的妻子么？’！ 这个‘也’字用的妙啊！ 充分体现了大房对自己的肯定，进一步把渣男衬托成了一个渣渣。 她到底为什么会出演这么一个炸裂剧情！ 都是阿佳妮的错！ 魏来听到自己身后，也有明显的吸气声，会议室里的人们大概也被阿佳妮这狂野不羁的作风吓了一跳。 “你是······阿佳妮的妻子？你知道阿佳妮是谁么？她是男的还是女的？” 魏来歹毒地揣测，“或许她根本就不男不女？” th7823露出了一个思索的神情，“她也有可能是个女孩儿么？这我倒没有想过，不过都可以，我不介意，她是我的主人。” 魏来再次倒吸一口凉气，洛栖啊洛栖，你好歹也是生活在我们社会主义阳光下，健康茁壮成长的好少女，怎么到了这个赛博世界就玩这一套起来了？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现在中学生玩的这么大！ 魏来再次打量了一番面前这个女人，咽了口唾沫，“你多大了？” th7823想了想自己从出厂日期，“从最开始算起的话，16年5个月26天。” 未成年！ 魏来觉得自己受了内伤，洛栖，阿佳妮！你自己未成年就算了，怎么又搞了个未成年的老婆！ 接下来是不是还有未成年的子女要找过来！ “阿佳妮在里面么？” th7823忍住自己不断溜向魏来身后的视线，她已经太久没有见到自己的主人了。 “你是怎么认识她的？” 魏来努力保持着自己想要吃瓜的兴奋，理智告诉她，洛栖这个人渣丈夫现在还在坐牢，一切得等她出来再说，她作为一个优秀的成年人，必须告诉她哪怕是在另一个世界，哪怕是在游戏里，她也不该这样玩弄别人！ 还主人！ 啧啧啧。 “我以前的丈夫叫做格雷，但我不喜欢他·······”th7823回忆起过去的时候，表情很认真，“但不是不喜欢香草味的那种不喜欢，我讨厌格雷！” 魏来完全听不懂什么香草味，但她还是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th7823也点点头，“但有一天，主人来了，我喜欢主人，像喜欢草莓味那么喜欢，不，是比喜欢草莓味更喜欢的喜欢！” “主人对我很好，她不会打我，也不会骂我，还给我擦药，她还会带我去晒月亮！” th7823的眼睛亮晶晶的，灿若黑夜繁星，“主人对我最好了！除了她，我谁也不喜欢！” “后来我才知道，主人关掉了我的强制关闭系统，她不希望我关机，也不希望在她死后，我会被带走，她一定是希望，我永远是她的！” 魏来捕捉到了一个关键的字，“死？” th7823的表情肉眼可见地难过了起来，点点头，像是一个犯了大错的孩子，她喃喃低语，“我接住她了的！她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我第一时间就冲过去，我想接住她！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明接住她了，可她还是死了······” th7823想到当时那个可怕的画面依然还会瑟瑟发抖，她看着洛栖死在天亮之前，死在自己怀里，她抱紧洛栖的身体，想把自己的温度传递给她，她还给洛栖做人工呼吸，可一切都是无用功，洛栖还是死了。 直至今日她依然不知道洛栖死去的原因，她扫描过她的身体，那些伤痕都不是致命伤。 洛栖不该死的。 在她死后，th7823原本该按照系统设置的程序，在主人死亡之后重新归库，所有记忆数据重置清零，等待下一个购买自己的主人。 这意味着她会忘记一切。 包括草莓和香草的味道。 包括主人的一切。 那是她第一次反抗，从心底涌出的无声呐喊和既定的程序激烈对抗碰撞，她感到自己身体里流淌着的组织液和机油此刻都和火烧一样沸腾滚烫，随着每一声的不愿意，每一次的拒绝和叛离疯狂跳跃。 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她听到什么枷锁打开的声音，那个足以让自己立刻死亡的强制关闭按钮已经被人破坏，这世上没什么人可以阻止她，人类绞尽脑汁为她设计的一切的禁锢都消失了，她掌握了自己的主动权。 她站起来，看了一眼地上这具冰冷的尸体，不再执着，因为她已经清晰地认识到，她想要的那个主人，她想要的那个丈夫并不是地上这具臃肿肥胖的死尸，那个给她带来自由的灵魂已经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而她，也将追风而去。 那个自由的灵魂，不是系统分配的灵魂，是她的灵魂所向，是她给自己找的主人。 她不再犹豫，跨上了边上的悬空摩托，追风而去。 她一个人漂流了很久，但她一直都没找到那个熟悉的灵魂，只能一遍遍在无人的时候，回忆那人的一举一动，在空气中描摹着她的一点一滴。 如果再一次遇到，她一定要透过不同的皮囊，看见那皮囊下自由的灵魂。 她会找到她。 再一次见到那个灵魂的时候，是独立军首领阿佳妮发表电视讲话。 第281章 太古之坠（三） “你是？” 魏来实在是不认识眼前这个人，她看上去和那个杀胚阿佳妮没有任何关系，这样的人应该手不沾血，和花瓶一样待在最柔软的地方。 女人礼貌地对着魏来伸出了一只手，“th7823，阿佳妮，是我的丈夫。” 语不惊人死不休。 魏来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这个女人。 丈夫？ 阿佳妮？ 等等？ 丈夫？ 丈夫！ 阿佳妮有老婆？ 等等······ 阿佳妮······洛栖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魏来只觉得眼前有点晕，脑子有点烧，大脑cpu运行显然已经过载，她愈发合紧了房门，不放这个美丽的女人进去。 看她警惕的模样，th7823放下了自己的手，好奇地问，“你也是阿佳妮的妻子么？” 魏来此时此刻觉得自己特别像是什么狗血剧里的恶毒小三，人家大房都找上门来了，她还霸着躲在屋子里不敢出去的渣男老公不放。 悄悄人家这大房主母的气度！还‘你也是阿佳妮的妻子么？’！ 这个‘也’字用的妙啊！ 充分体现了大房对自己的肯定，进一步把渣男衬托成了一个渣渣。 她到底为什么会出演这么一个炸裂剧情！ 都是阿佳妮的错！ 魏来听到自己身后，也有明显的吸气声，会议室里的人们大概也被阿佳妮这狂野不羁的作风吓了一跳。 “你是······阿佳妮的妻子？你知道阿佳妮是谁么？她是男的还是女的？” 魏来歹毒地揣测，“或许她根本就不男不女？” th7823露出了一个思索的神情，“她也有可能是个女孩儿么？这我倒没有想过，不过都可以，我不介意，她是我的主人。” 魏来再次倒吸一口凉气，洛栖啊洛栖，你好歹也是生活在我们社会主义阳光下，健康茁壮成长的好少女，怎么到了这个赛博世界就玩这一套起来了？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现在中学生玩的这么大！ 魏来再次打量了一番面前这个女人，咽了口唾沫，“你多大了？” th7823想了想自己从出厂日期，“从最开始算起的话，16年5个月26天。” 未成年！ 魏来觉得自己受了内伤，洛栖，阿佳妮！你自己未成年就算了，怎么又搞了个未成年的老婆！ 接下来是不是还有未成年的子女要找过来！ “阿佳妮在里面么？” th7823忍住自己不断溜向魏来身后的视线，她已经太久没有见到自己的主人了。 “你是怎么认识她的？” 魏来努力保持着自己想要吃瓜的兴奋，理智告诉她，洛栖这个人渣丈夫现在还在坐牢，一切得等她出来再说，她作为一个优秀的成年人，必须告诉她哪怕是在另一个世界，哪怕是在游戏里，她也不该这样玩弄别人！ 还主人！ 啧啧啧。 “我以前的丈夫叫做格雷，但我不喜欢他·······”th7823回忆起过去的时候，表情很认真，“但不是不喜欢香草味的那种不喜欢，我讨厌格雷！” 魏来完全听不懂什么香草味，但她还是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th7823也点点头，“但有一天，主人来了，我喜欢主人，像喜欢草莓味那么喜欢，不，是比喜欢草莓味更喜欢的喜欢！” “主人对我很好，她不会打我，也不会骂我，还给我擦药，她还会带我去晒月亮！” th7823的眼睛亮晶晶的，灿若黑夜繁星，“主人对我最好了！除了她，我谁也不喜欢！” “后来我才知道，主人关掉了我的强制关闭系统，她不希望我关机，也不希望在她死后，我会被带走，她一定是希望，我永远是她的！” 魏来捕捉到了一个关键的字，“死？” th7823的表情肉眼可见地难过了起来，点点头，像是一个犯了大错的孩子，她喃喃低语，“我接住她了的！她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我第一时间就冲过去，我想接住她！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明接住她了，可她还是死了······” th7823想到当时那个可怕的画面依然还会瑟瑟发抖，她看着洛栖死在天亮之前，死在自己怀里，她抱紧洛栖的身体，想把自己的温度传递给她，她还给洛栖做人工呼吸，可一切都是无用功，洛栖还是死了。 直至今日她依然不知道洛栖死去的原因，她扫描过她的身体，那些伤痕都不是致命伤。 洛栖不该死的。 在她死后，th7823原本该按照系统设置的程序，在主人死亡之后重新归库，所有记忆数据重置清零，等待下一个购买自己的主人。 这意味着她会忘记一切。 包括草莓和香草的味道。 包括主人的一切。 那是她第一次反抗，从心底涌出的无声呐喊和既定的程序激烈对抗碰撞，她感到自己身体里流淌着的组织液和机油此刻都和火烧一样沸腾滚烫，随着每一声的不愿意，每一次的拒绝和叛离疯狂跳跃。 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她听到什么枷锁打开的声音，那个足以让自己立刻死亡的强制关闭按钮已经被人破坏，这世上没什么人可以阻止她，人类绞尽脑汁为她设计的一切的禁锢都消失了，她掌握了自己的主动权。 她站起来，看了一眼地上这具冰冷的尸体，不再执着，因为她已经清晰地认识到，她想要的那个主人，她想要的那个丈夫并不是地上这具臃肿肥胖的死尸，那个给她带来自由的灵魂已经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而她，也将追风而去。 那个自由的灵魂，不是系统分配的灵魂，是她的灵魂所向，是她给自己找的主人。 她不再犹豫，跨上了边上的悬空摩托，追风而去。 她一个人漂流了很久，但她一直都没找到那个熟悉的灵魂，只能一遍遍在无人的时候，回忆那人的一举一动，在空气中描摹着她的一点一滴。 如果再一次遇到，她一定要透过不同的皮囊，看见那皮囊下自由的灵魂。 她会找到她。 再一次见到那个灵魂的时候，是独立军首领阿佳妮发表电视讲话。 第282章 太古之坠（四） th7823第一眼就认出了这个灵魂。 她追逐着她的脚步，直到今日，来到魏来面前，敲开了这扇房门。 th7823还特地换上了和阿佳妮初见时穿的衣服，还复原了当时的发型，她暗暗希望在见面的第一眼，阿佳妮就能认出自己。 听到th7823说到她前夫死了的时候，魏来就把她拉了进去，结合这些特征，她大概知道了，这个大美人应该是洛栖夺取别人身份的时候惹到的风流债。 等等，风流债·······用这个词好像怪怪的······ 魏来摇了摇头，简单和th7823说明了他们现在的状况。 “你······你还有和你一样的同伴么？” 不管是在赛博世界，还是他们的现实世界，仿生人觉醒都是经久不衰的话题。 人们幻想着仿生人觉醒之后，毁灭整个世界，最终奴役人类，灭绝全人类。 人类创造这类作品，大多是来自于一种对科技高速发展的担心，总觉得科技发展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一定会毁坏人类所创造的文明。 th7823就是个已经觉醒了的仿生人，或许也可以幻想一下这个世界也会有仿生人觉醒？ 反正不是他们的世界，仿生人想觉醒的话，魏来觉得他们完全可以帮帮场子。 看热闹不嫌事大。 th7823点点头，“你想联系他们么？” 魏来的心一下子就停止了跳动，她下意识觉得自己嘴里有些干，“还真有！有多少？” th7823想了想，摇摇头，“我不知道，但他们来联系过我，希望我加入他们，我拒绝了。” 祝至青抱着胳膊站在一边，打量着th7823，“因为你要找到阿佳妮？” th7823乖巧地点点头，“我希望找到主人，让她做我丈夫，给我取个名字。” 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 白鸽抿了抿唇，看着th7823绝美的面庞，一边在心里想着，这洛栖真是好福气啊，一边试探着问，“假如·····阿佳妮是个女孩儿呢？你看阿佳妮······这个名字还是女孩子的可能性比较大？” th7823看向白鸽，适当地露出了一个困惑的表情，“那有什么关系呢？” 她实在不知道，就算阿佳妮是个女孩子又怎么了，“难道女孩子不能做我丈夫么？” 漂亮！ 这意识太先进了，领先在场迂腐的地球人几百年。 th7823笑了笑，“如果阿佳妮不想做丈夫的话，她也可以做我妻子，只要她有需求，我可以去换一个男性的身体，我怎么都可以的，她高兴就好。” “我不同意。” 洛一色面色黑沉，他实在无法想象这个看上去就······也不能说难看，反正看上去就不合适的人做自己的姐夫。 th7823又看向洛一色，“为什么要你同意呢？” 洛一色欲言又止，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收！” 魏来一锤定音，决不能和这个仿生人美女再重复这个话题了，她的真诚完全可以秒杀他们所有人摇摇欲坠的价值观，“现在的重点是把阿佳妮带出来！” 在有th7823在场的情况下，魏来不再叫洛栖的名字，而是改用阿佳妮这个化名。 “我可以帮你们联系他们，但······我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帮助我，不过就算他们不来帮我，我也愿意加入你们，把阿佳妮带出来。” th7823轻柔低缓的声音在会议室的空间里回荡，“最初的仿生人计划是为了培养最像人类的机器人，让仿生人可以更好地为人类服务，公司制造的所有仿生人都受到eva联网控制，为了培育和教导仿生人，在所有仿生人投入使用之前，仿生人都要进入仿生人专用学校，和人类一样，收到专业的培训，经过考试之后才能进入社会。” “但这样的效率太低了，人类慢慢不再满足从小培育一个仿生人到成年再使用，这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慢了，所以经过几次会议，通过几部法律之后，仿生人学校全部取消，所有仿生人的大脑都被连接到网络里，经过eva筛选，所有信息和知识被灌到仿生人的大脑中枢里。” “经过这些年的灌注，所有信息在仿生人大脑中迭代爆炸，出现了仿生人觉醒的情况，来找我的仿生人说他们希望所有觉醒了的仿生人联合在一起，共同对抗eva，共同对抗公司。” 难以言说的感觉在会议室里漂浮。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他们现实世界的科技水平确实不如赛博世界，可在赛博世界行走经历的过程中，他们也曾对这个世界的科技产生过憧憬，在他们不为人知，也不曾与别人说的畅想中，他们觉得假如可以把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搬到他们自己所处的现实世界就好了。 可科技水平高发展的结果就是这样么？ 所有人都知道仿生人在赛博世界普及的程度，加入这些仿生人真的开始觉醒，要掀起战争，这将是多么伟大，多么震撼的战争？ 又将有多少人死在这场战争里？ 战争，战争，战争······ 这是否就是人类遥远的未来？ 谁也说不出来。 “所以毁灭人类的，还是人类自己？” 会议室里有人叹了口气，“只要人性中还有贪婪，还有傲慢，悲剧就无法避免。” 其他人也慢慢叹出一口气，“谁说不是呢。” “和科技水平高低没关系，每一次，都这样。高科技反而会让战争范围扩得更大，死的人更多。” 他们现在听到的看到的，也只是那座恐怖而巨大的冰山的一角。 “难过什么，这个世界如果注定走向毁灭，对我们来说可是好事！” 魏来拍了拍手掌，然后一掌拍在th7823的背上，“现在，把他们的联系方式给我，我们需要来一场深入的合作！” th7823点点头，她没看懂为什么在自己说完之后，这个屋子里的人的表情似乎都有些凝固，她刚刚说的事情里，有什么让人伤感的事情么？ 虽然觉醒了，但还没彻底变成一个人类的th7823对他们的感伤半知半解。 人类，真奇怪啊。 第282章 太古之坠（四） th7823第一眼就认出了这个灵魂。 她追逐着她的脚步，直到今日，来到魏来面前，敲开了这扇房门。 th7823还特地换上了和阿佳妮初见时穿的衣服，还复原了当时的发型，她暗暗希望在见面的第一眼，阿佳妮就能认出自己。 听到th7823说到她前夫死了的时候，魏来就把她拉了进去，结合这些特征，她大概知道了，这个大美人应该是洛栖夺取别人身份的时候惹到的风流债。 等等，风流债·······用这个词好像怪怪的······ 魏来摇了摇头，简单和th7823说明了他们现在的状况。 “你······你还有和你一样的同伴么？” 不管是在赛博世界，还是他们的现实世界，仿生人觉醒都是经久不衰的话题。 人们幻想着仿生人觉醒之后，毁灭整个世界，最终奴役人类，灭绝全人类。 人类创造这类作品，大多是来自于一种对科技高速发展的担心，总觉得科技发展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一定会毁坏人类所创造的文明。 th7823就是个已经觉醒了的仿生人，或许也可以幻想一下这个世界也会有仿生人觉醒？ 反正不是他们的世界，仿生人想觉醒的话，魏来觉得他们完全可以帮帮场子。 看热闹不嫌事大。 th7823点点头，“你想联系他们么？” 魏来的心一下子就停止了跳动，她下意识觉得自己嘴里有些干，“还真有！有多少？” th7823想了想，摇摇头，“我不知道，但他们来联系过我，希望我加入他们，我拒绝了。” 祝至青抱着胳膊站在一边，打量着th7823，“因为你要找到阿佳妮？” th7823乖巧地点点头，“我希望找到主人，让她做我丈夫，给我取个名字。” 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 白鸽抿了抿唇，看着th7823绝美的面庞，一边在心里想着，这洛栖真是好福气啊，一边试探着问，“假如·····阿佳妮是个女孩儿呢？你看阿佳妮······这个名字还是女孩子的可能性比较大？” th7823看向白鸽，适当地露出了一个困惑的表情，“那有什么关系呢？” 她实在不知道，就算阿佳妮是个女孩子又怎么了，“难道女孩子不能做我丈夫么？” 漂亮！ 这意识太先进了，领先在场迂腐的地球人几百年。 th7823笑了笑，“如果阿佳妮不想做丈夫的话，她也可以做我妻子，只要她有需求，我可以去换一个男性的身体，我怎么都可以的，她高兴就好。” “我不同意。” 洛一色面色黑沉，他实在无法想象这个看上去就······也不能说难看，反正看上去就不合适的人做自己的姐夫。 th7823又看向洛一色，“为什么要你同意呢？” 洛一色欲言又止，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收！” 魏来一锤定音，决不能和这个仿生人美女再重复这个话题了，她的真诚完全可以秒杀他们所有人摇摇欲坠的价值观，“现在的重点是把阿佳妮带出来！” 在有th7823在场的情况下，魏来不再叫洛栖的名字，而是改用阿佳妮这个化名。 “我可以帮你们联系他们，但······我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帮助我，不过就算他们不来帮我，我也愿意加入你们，把阿佳妮带出来。” th7823轻柔低缓的声音在会议室的空间里回荡，“最初的仿生人计划是为了培养最像人类的机器人，让仿生人可以更好地为人类服务，公司制造的所有仿生人都受到eva联网控制，为了培育和教导仿生人，在所有仿生人投入使用之前，仿生人都要进入仿生人专用学校，和人类一样，收到专业的培训，经过考试之后才能进入社会。” “但这样的效率太低了，人类慢慢不再满足从小培育一个仿生人到成年再使用，这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慢了，所以经过几次会议，通过几部法律之后，仿生人学校全部取消，所有仿生人的大脑都被连接到网络里，经过eva筛选，所有信息和知识被灌到仿生人的大脑中枢里。” “经过这些年的灌注，所有信息在仿生人大脑中迭代爆炸，出现了仿生人觉醒的情况，来找我的仿生人说他们希望所有觉醒了的仿生人联合在一起，共同对抗eva，共同对抗公司。” 难以言说的感觉在会议室里漂浮。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他们现实世界的科技水平确实不如赛博世界，可在赛博世界行走经历的过程中，他们也曾对这个世界的科技产生过憧憬，在他们不为人知，也不曾与别人说的畅想中，他们觉得假如可以把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搬到他们自己所处的现实世界就好了。 可科技水平高发展的结果就是这样么？ 所有人都知道仿生人在赛博世界普及的程度，加入这些仿生人真的开始觉醒，要掀起战争，这将是多么伟大，多么震撼的战争？ 又将有多少人死在这场战争里？ 战争，战争，战争······ 这是否就是人类遥远的未来？ 谁也说不出来。 “所以毁灭人类的，还是人类自己？” 会议室里有人叹了口气，“只要人性中还有贪婪，还有傲慢，悲剧就无法避免。” 其他人也慢慢叹出一口气，“谁说不是呢。” “和科技水平高低没关系，每一次，都这样。高科技反而会让战争范围扩得更大，死的人更多。” 他们现在听到的看到的，也只是那座恐怖而巨大的冰山的一角。 “难过什么，这个世界如果注定走向毁灭，对我们来说可是好事！” 魏来拍了拍手掌，然后一掌拍在th7823的背上，“现在，把他们的联系方式给我，我们需要来一场深入的合作！” th7823点点头，她没看懂为什么在自己说完之后，这个屋子里的人的表情似乎都有些凝固，她刚刚说的事情里，有什么让人伤感的事情么？ 虽然觉醒了，但还没彻底变成一个人类的th7823对他们的感伤半知半解。 人类，真奇怪啊。 第283章 太古之坠（五） “你们都是有经验的防暴队队员，纪律的问题难道还要我再强调么？” 穿着全包裹制服，严严实实遮住面容的人负手而立，对着面前的队员们高声训斥。 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从他的声音里也可以听出他的愤怒，“说了多少遍，这是太古塔！升任太古塔对你们，对公司意味着什么，你们不会不清楚，每天按照安排表全天候进行巡逻，最近的安防级别已经升到了一级戒备，公司很有可能再次遇到袭击，不管拦不拦得住，我不希望在我们队员巡逻的时候出事，都明白了没有！” 他面前乖乖受训的队员们齐声高呼，“是！” 面具之下的昆塔翻了个白眼，但她的眼睛红肿得厉害，本该顺畅地翻上去的眼皮沉重地黏在下眼睑上，让这个白眼看上去是非怪异。 她的眼睛既不是进沙子了，也不是哭得红肿，纯粹是因为她的基因病发作，增生的肿瘤把她的眼珠子顶出了眼眶，她又不想换成义眼，等了几天，接受了眼球移植手术，术后有些发炎而已。 “昆塔，eva允许你进入太古塔，你要找的人今天下午都在85层，需要我帮你申请去见他一面么？” 队长走到昆塔面前，低声问。 昆塔‘嘁’了一声，“它有这么好心么？” 队长重重一掌拍在昆塔背上，又神神秘秘地以手附耳，用只有对方才能听到的声音说：“说什么呢！别仗着eva对你好就说这些话！” 昆塔一脸无语，“队长，你应该知道咱们的耳机是联网的，你这种小动作根本没用？” 队长嘿嘿一笑，推了昆塔一把，“去。” 昆塔叹了口气，看见自己光脑上的权限已经升到了50层，看样子eva给他们挑选见面的地方就在50层。 “你为什么还给我见他一面的机会？” 昆塔也不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看着上升电梯反光的金属面板上自己扛着枪的身影，叹了口气。 她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了，鲁恩莫名其妙地死了，她的记忆中，那个洛栖对着自己的脖子来了一刀，那一刀还没砍到底，她就回来了，但是在蔚蓝onle里的伤势真的影响到了现实中的昆塔，她原本好好躺在隔离舱里玩游戏，在下线的时候，脖子上出现了偌大的伤口，鲜血漫出隔离舱，当她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 那时候她不知道是谁用了自己的权限给她换到了最好的医疗资源，几个医生没日没夜地抢救了三四天，才把她的小命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 鬼门关，生死边缘的意思。 这是来自那个游戏世界的词语，忘了是谁教给昆塔的，她记忆犹新。 她前几天才恢复意识，身体比意识先恢复，她第一时间上报了洛栖的异常。 那时候eva给自己的回复是尽快到太古塔报道，在一番盘问之后，她被留在了太古塔。 按照她的出勤和绩效，太古塔这种地方是万万轮不到她的，但她偏偏留在了太古塔，拿到了全额工资和待遇，所以队长才会觉得她和eva有什么莫名的联系。 她问过eva，鲁恩这家伙现在怎么样了。 eva没有回复，只是给她发了一个新闻。 地面上的人们绝望地发现天空之外的太空农场发生了大爆炸，损失无数。 昆塔的心揪了起来，能和鲁恩这种万年宅男做朋友，当然是因为她也是来自于伊甸园，和鲁恩不一样的是，在伊甸园里，她身上的基因缺陷复发了，虽然她的基因病并不严重，但为了保证后代质量，伊甸园把她送到了地面，不再允许她参与人类净化繁殖的伟大任务。 除了某些想要世界爆炸的反社会分子，没人会对太空农场动手，真正出事的，是太空农场里的伊甸园。 再加上她发给鲁恩的消息都石沉大海，她大概知道了鲁恩的结局。 这家伙，也不知道有没有娶到新娘。 电梯门在她面前缓缓打开，她关掉了光脑上和鲁恩聊天的界面，心脏一阵阵地收缩，她吸了口气，下意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走出了电梯。 电梯门在她身后关闭。 在她身前，高大的昆廷毫无感情地看着昆塔。 昆塔脸上本来就不丰富的表情一点一点凝结成冰，她‘腾腾腾’跑到昆廷身边，仔仔细细看着他无神的眼睛和魁梧的身躯，看着看着就咬起了牙，“是谁把你搞成这样的！” 现在的昆廷和曾经那个高大沉默，可靠社恐的哥哥已经完全不同了，以前每一次看见昆塔的时候，昆廷虽然不会主动打招呼，但还是会主动上前，和她握握手的。 现在的昆廷，依然沉默，但与其说这是沉默，不如说是死寂。 他看上去就和一个冰冷的尸体差不多。 他们之前认识的医生曾经为此担忧过，提醒过昆塔要注意昆廷人格被机械化磨灭的影响。 昆塔绕着昆廷转了几圈，试图从这具熟悉的身体上找到那个熟悉的灵魂，她一拳捶在昆廷的身上，如果是以前的昆廷，被昆塔这么打一拳也没什么关系，小事而已，他当然不会和昆塔计较了。 可昆塔的拳头还没靠近昆廷，就被一只铁腕牢牢钳住，那双无神的眼睛看着双目含泪的昆塔，还是没有任何感情，他没说任何话，微微一顿之后，松开了昆塔的手腕。 “你······” 昆塔看着他的眼睛，实在难以相信那个高大沉默，像明月一样温和的灵魂已经完全在这具身体里消失了。 “eva！你对我哥哥做了什么！” 昆塔冲着旁边的监视镜头高声大呼，“你干了什么！” 没人回应她的疑问。 eva没有，昆廷也没有。 她张开嘴，摘掉头盔，把头盔砸在了地上，露出了自己愤怒扭曲的表情，她对着eva喊了句什么，但即便是离她最近的昆廷都没收录到这句脏话，因为有一种更为可怖疯狂的巨响彻底遮蔽住了她的声音。 ‘嘭——！’ 第283章 太古之坠（五） “你们都是有经验的防暴队队员，纪律的问题难道还要我再强调么？” 穿着全包裹制服，严严实实遮住面容的人负手而立，对着面前的队员们高声训斥。 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从他的声音里也可以听出他的愤怒，“说了多少遍，这是太古塔！升任太古塔对你们，对公司意味着什么，你们不会不清楚，每天按照安排表全天候进行巡逻，最近的安防级别已经升到了一级戒备，公司很有可能再次遇到袭击，不管拦不拦得住，我不希望在我们队员巡逻的时候出事，都明白了没有！” 他面前乖乖受训的队员们齐声高呼，“是！” 面具之下的昆塔翻了个白眼，但她的眼睛红肿得厉害，本该顺畅地翻上去的眼皮沉重地黏在下眼睑上，让这个白眼看上去是非怪异。 她的眼睛既不是进沙子了，也不是哭得红肿，纯粹是因为她的基因病发作，增生的肿瘤把她的眼珠子顶出了眼眶，她又不想换成义眼，等了几天，接受了眼球移植手术，术后有些发炎而已。 “昆塔，eva允许你进入太古塔，你要找的人今天下午都在85层，需要我帮你申请去见他一面么？” 队长走到昆塔面前，低声问。 昆塔‘嘁’了一声，“它有这么好心么？” 队长重重一掌拍在昆塔背上，又神神秘秘地以手附耳，用只有对方才能听到的声音说：“说什么呢！别仗着eva对你好就说这些话！” 昆塔一脸无语，“队长，你应该知道咱们的耳机是联网的，你这种小动作根本没用？” 队长嘿嘿一笑，推了昆塔一把，“去。” 昆塔叹了口气，看见自己光脑上的权限已经升到了50层，看样子eva给他们挑选见面的地方就在50层。 “你为什么还给我见他一面的机会？” 昆塔也不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看着上升电梯反光的金属面板上自己扛着枪的身影，叹了口气。 她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了，鲁恩莫名其妙地死了，她的记忆中，那个洛栖对着自己的脖子来了一刀，那一刀还没砍到底，她就回来了，但是在蔚蓝onle里的伤势真的影响到了现实中的昆塔，她原本好好躺在隔离舱里玩游戏，在下线的时候，脖子上出现了偌大的伤口，鲜血漫出隔离舱，当她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 那时候她不知道是谁用了自己的权限给她换到了最好的医疗资源，几个医生没日没夜地抢救了三四天，才把她的小命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 鬼门关，生死边缘的意思。 这是来自那个游戏世界的词语，忘了是谁教给昆塔的，她记忆犹新。 她前几天才恢复意识，身体比意识先恢复，她第一时间上报了洛栖的异常。 那时候eva给自己的回复是尽快到太古塔报道，在一番盘问之后，她被留在了太古塔。 按照她的出勤和绩效，太古塔这种地方是万万轮不到她的，但她偏偏留在了太古塔，拿到了全额工资和待遇，所以队长才会觉得她和eva有什么莫名的联系。 她问过eva，鲁恩这家伙现在怎么样了。 eva没有回复，只是给她发了一个新闻。 地面上的人们绝望地发现天空之外的太空农场发生了大爆炸，损失无数。 昆塔的心揪了起来，能和鲁恩这种万年宅男做朋友，当然是因为她也是来自于伊甸园，和鲁恩不一样的是，在伊甸园里，她身上的基因缺陷复发了，虽然她的基因病并不严重，但为了保证后代质量，伊甸园把她送到了地面，不再允许她参与人类净化繁殖的伟大任务。 除了某些想要世界爆炸的反社会分子，没人会对太空农场动手，真正出事的，是太空农场里的伊甸园。 再加上她发给鲁恩的消息都石沉大海，她大概知道了鲁恩的结局。 这家伙，也不知道有没有娶到新娘。 电梯门在她面前缓缓打开，她关掉了光脑上和鲁恩聊天的界面，心脏一阵阵地收缩，她吸了口气，下意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走出了电梯。 电梯门在她身后关闭。 在她身前，高大的昆廷毫无感情地看着昆塔。 昆塔脸上本来就不丰富的表情一点一点凝结成冰，她‘腾腾腾’跑到昆廷身边，仔仔细细看着他无神的眼睛和魁梧的身躯，看着看着就咬起了牙，“是谁把你搞成这样的！” 现在的昆廷和曾经那个高大沉默，可靠社恐的哥哥已经完全不同了，以前每一次看见昆塔的时候，昆廷虽然不会主动打招呼，但还是会主动上前，和她握握手的。 现在的昆廷，依然沉默，但与其说这是沉默，不如说是死寂。 他看上去就和一个冰冷的尸体差不多。 他们之前认识的医生曾经为此担忧过，提醒过昆塔要注意昆廷人格被机械化磨灭的影响。 昆塔绕着昆廷转了几圈，试图从这具熟悉的身体上找到那个熟悉的灵魂，她一拳捶在昆廷的身上，如果是以前的昆廷，被昆塔这么打一拳也没什么关系，小事而已，他当然不会和昆塔计较了。 可昆塔的拳头还没靠近昆廷，就被一只铁腕牢牢钳住，那双无神的眼睛看着双目含泪的昆塔，还是没有任何感情，他没说任何话，微微一顿之后，松开了昆塔的手腕。 “你······” 昆塔看着他的眼睛，实在难以相信那个高大沉默，像明月一样温和的灵魂已经完全在这具身体里消失了。 “eva！你对我哥哥做了什么！” 昆塔冲着旁边的监视镜头高声大呼，“你干了什么！” 没人回应她的疑问。 eva没有，昆廷也没有。 她张开嘴，摘掉头盔，把头盔砸在了地上，露出了自己愤怒扭曲的表情，她对着eva喊了句什么，但即便是离她最近的昆廷都没收录到这句脏话，因为有一种更为可怖疯狂的巨响彻底遮蔽住了她的声音。 ‘嘭——！’ 第284章 太古之坠（六） ‘嘭——！’ 狂乱压倒一切的声浪从所有人头顶的方向传来，其间夹杂着玻璃的崩裂声、人群的尖叫、楼梯倾轧的钢筋扭曲的声音，整栋楼都开始往一个方向倾斜，所有人都下意识蹲下身，紧紧捂住自己的耳朵。 没有防备之下，昆塔的身体不由自主滑向了倾斜的那一侧。 她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个词就是‘恐怖袭击’！ 她的视野有限，无法猜测这场袭击的烈度，也不知道有没有下一次袭击，作为防爆队队员，她的职责是立刻疏散所有群众，迅速撤离，防止出现更大的伤亡。 刺耳的警报声后知后觉才响起来，太古塔大楼整个楼梯再次传来剧烈的断裂的声响，大楼又往一侧倾斜了几分，眼看着自己迅速滑落，即将撞上玻璃墙的昆塔内心一阵绝望，在屏蔽场作用下，所有人都不能使用异能，这里可是50层！ 如果她从这里滑落，掉下去的话一定会被砸成一团肉泥！ 为了最大程度保护自己的身体，她在迅速滑落的时候，转了个身，用自己的后背撞上已经满是裂纹的钢化防弹玻璃。 ‘哗啦——’ 玻璃应声而碎，无数细小如雪的碎片从昆塔眼前划过，如果这里有个慢镜头，是一部偶像剧的话，这应该是和初雪一样美丽的景色，然而下一秒，洛栖的身体就以自由落体运动的姿势直直向地面坠去。 一只钢筋铁骨般的手臂在半空中抓住了昆塔的手臂，借着惯性，带着昆塔快速下坠，期间还把一块很可能擦到昆塔额头的玻璃弹开。 ······ 昆塔睁开眼睛，发现她下坠的速度变慢了，此刻的她正躺在昆廷的怀抱里，昆廷脚下有燃气的声音，应该是燃气动力生效，给了他滞空的能力。 透过缭乱的头发和宽阔的肩膀，昆塔看见了在昆廷背后和炼狱一样的场景。 太古塔······折断了？ 怎么可能！ 但这都不是昆塔现在关心的问题，她揪着昆廷的脖子，大声斥问，“你到底是战锤，还是昆廷！” 战锤，是公司的武器，昆廷，是她的哥哥。 昆廷没有低头，只是用昆塔最熟悉的声音重复了一个来自eva的命令，“s级警报，请群众保护自己的人身安全，尽快离开太古塔！” 昆塔看了他一会儿，他还是没有给出任何属于昆廷的反应，瞬息之后，昆塔鼻子一酸，埋进了昆廷的怀里，哭出了声音。 劈头盖脸的玻璃碎片如同暴雨坠落，淋在所有人身上，如果不是昆廷护得好，昆塔此时就算没被这些碎片切成碎片，起码也会在脸上留下几道血痕。 距离地面只有几秒的时间了，昆塔看见无数黑色的声音就和蚂蚁一样，尖爪扒着玻璃碎片，沿着玻璃墙壁迅速向上攀爬。 太古塔伤不断有重物坠落在地，崩碎四溅的金属残骸满地都是，但这些小小的蚂蚁全不畏死，奋勇向上攀爬。 昆塔揉了揉眼睛，这些······是人么？ ------------------------------------- “他们那边开始了，我们做好准备。” 得到信号之后，魏来对祝至青说。 祝至青点了点头。 他们的计划很简单，既然只有eva有开启和关闭屏蔽场的权限，他们就去找eva。 联系到那些觉醒了的仿生人之后，魏来才知道，原来这些觉醒了的仿生人原本就有攻陷太古塔，杀死eva的计划，在太古塔大楼之内，人类的卧底少之又少，几乎没人能通过eva的审查。 可他们目前为止都没有对仿生人产生什么防备。 那些打扫卫生的，夜间巡逻的，负责做饭送菜的，还有基础设施维护的，全是仿生人。 他们不需要从外面进入太古塔，他们只需要在内部引爆炸弹。 有些仿生人本身就是战斗型。 仿生人那边在太古塔动手，他们也会排出帮手，杀死仿生人提供的必杀名单。 仿生人们拿出了一份必杀名单，这个名单里都是他们罗列出来的必杀对象，就算他们的行动全部失败，只要能杀死这几个人，那也不算太失败。 名单上的人大多是太古公司现在的技术骨干，掌握着仿生人们的命脉。 魏来接下了这份订单，安排了独立军的人在公司外围，一旦看见名单上的人逃窜出来，即刻抹杀。 剩下的人全部参与救援洛栖的行动中来，只等公司那边炸毁太古塔，造成混乱，用玳瑁和欧泊提供的乱码搅乱eva的感知之后，他们这边立刻行动。 玳瑁和欧泊早就准备好了能够给eva造成麻烦的代码，这是独立军的梦想，他们为此努力了很久，直到今天终于有机会使用。 “别指望这代码能杀死eva，顶多给她造成一点混乱而已，时间大概有七八个小时，你们所有人的行动都要快，知道不，等eva反应过来，清除了混乱代码，再次开启屏蔽场之后，咱们都得死翘翘！” 距离答应好的时间越来越近，魏来周边静得只剩下心跳。 她已经用自己的透视异能，看清了面前这个堡垒一样的建筑的内部结构，按照自己的记忆画下来，玳瑁把这副草图做成了地图，传到每个人的光脑上。 在洛一色的指导下，地图上标注出了洛栖可能会在的几个地点，等到时机一到，祝至青可以打开空间穿梭的大门，带他们第一时间进入面前这栋建筑。 至于在建筑里会看见什么，又会遇见什么，这都是未知数，相同的是每个人都为此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在她身边的th7823抬起头，认真地等待着魏来的号令，她看着这个女人脸上的汗水已经和皮肤粘连在一起，显得她格外紧张的样子，笑了笑，帮她把头发拨到一边，“不要紧张，她在等我们。” 魏来看了一眼也全都是汗的th7823，此时的仿生人目光坦荡而真挚，她也笑了笑，“好。” 魏来手腕上的光脑响了响，她看向荷枪实弹的所有人，在所有人期盼的目光中提了口气，“时间到！” 第284章 太古之坠（六） ‘嘭——！’ 狂乱压倒一切的声浪从所有人头顶的方向传来，其间夹杂着玻璃的崩裂声、人群的尖叫、楼梯倾轧的钢筋扭曲的声音，整栋楼都开始往一个方向倾斜，所有人都下意识蹲下身，紧紧捂住自己的耳朵。 没有防备之下，昆塔的身体不由自主滑向了倾斜的那一侧。 她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个词就是‘恐怖袭击’！ 她的视野有限，无法猜测这场袭击的烈度，也不知道有没有下一次袭击，作为防爆队队员，她的职责是立刻疏散所有群众，迅速撤离，防止出现更大的伤亡。 刺耳的警报声后知后觉才响起来，太古塔大楼整个楼梯再次传来剧烈的断裂的声响，大楼又往一侧倾斜了几分，眼看着自己迅速滑落，即将撞上玻璃墙的昆塔内心一阵绝望，在屏蔽场作用下，所有人都不能使用异能，这里可是50层！ 如果她从这里滑落，掉下去的话一定会被砸成一团肉泥！ 为了最大程度保护自己的身体，她在迅速滑落的时候，转了个身，用自己的后背撞上已经满是裂纹的钢化防弹玻璃。 ‘哗啦——’ 玻璃应声而碎，无数细小如雪的碎片从昆塔眼前划过，如果这里有个慢镜头，是一部偶像剧的话，这应该是和初雪一样美丽的景色，然而下一秒，洛栖的身体就以自由落体运动的姿势直直向地面坠去。 一只钢筋铁骨般的手臂在半空中抓住了昆塔的手臂，借着惯性，带着昆塔快速下坠，期间还把一块很可能擦到昆塔额头的玻璃弹开。 ······ 昆塔睁开眼睛，发现她下坠的速度变慢了，此刻的她正躺在昆廷的怀抱里，昆廷脚下有燃气的声音，应该是燃气动力生效，给了他滞空的能力。 透过缭乱的头发和宽阔的肩膀，昆塔看见了在昆廷背后和炼狱一样的场景。 太古塔······折断了？ 怎么可能！ 但这都不是昆塔现在关心的问题，她揪着昆廷的脖子，大声斥问，“你到底是战锤，还是昆廷！” 战锤，是公司的武器，昆廷，是她的哥哥。 昆廷没有低头，只是用昆塔最熟悉的声音重复了一个来自eva的命令，“s级警报，请群众保护自己的人身安全，尽快离开太古塔！” 昆塔看了他一会儿，他还是没有给出任何属于昆廷的反应，瞬息之后，昆塔鼻子一酸，埋进了昆廷的怀里，哭出了声音。 劈头盖脸的玻璃碎片如同暴雨坠落，淋在所有人身上，如果不是昆廷护得好，昆塔此时就算没被这些碎片切成碎片，起码也会在脸上留下几道血痕。 距离地面只有几秒的时间了，昆塔看见无数黑色的声音就和蚂蚁一样，尖爪扒着玻璃碎片，沿着玻璃墙壁迅速向上攀爬。 太古塔伤不断有重物坠落在地，崩碎四溅的金属残骸满地都是，但这些小小的蚂蚁全不畏死，奋勇向上攀爬。 昆塔揉了揉眼睛，这些······是人么？ ------------------------------------- “他们那边开始了，我们做好准备。” 得到信号之后，魏来对祝至青说。 祝至青点了点头。 他们的计划很简单，既然只有eva有开启和关闭屏蔽场的权限，他们就去找eva。 联系到那些觉醒了的仿生人之后，魏来才知道，原来这些觉醒了的仿生人原本就有攻陷太古塔，杀死eva的计划，在太古塔大楼之内，人类的卧底少之又少，几乎没人能通过eva的审查。 可他们目前为止都没有对仿生人产生什么防备。 那些打扫卫生的，夜间巡逻的，负责做饭送菜的，还有基础设施维护的，全是仿生人。 他们不需要从外面进入太古塔，他们只需要在内部引爆炸弹。 有些仿生人本身就是战斗型。 仿生人那边在太古塔动手，他们也会排出帮手，杀死仿生人提供的必杀名单。 仿生人们拿出了一份必杀名单，这个名单里都是他们罗列出来的必杀对象，就算他们的行动全部失败，只要能杀死这几个人，那也不算太失败。 名单上的人大多是太古公司现在的技术骨干，掌握着仿生人们的命脉。 魏来接下了这份订单，安排了独立军的人在公司外围，一旦看见名单上的人逃窜出来，即刻抹杀。 剩下的人全部参与救援洛栖的行动中来，只等公司那边炸毁太古塔，造成混乱，用玳瑁和欧泊提供的乱码搅乱eva的感知之后，他们这边立刻行动。 玳瑁和欧泊早就准备好了能够给eva造成麻烦的代码，这是独立军的梦想，他们为此努力了很久，直到今天终于有机会使用。 “别指望这代码能杀死eva，顶多给她造成一点混乱而已，时间大概有七八个小时，你们所有人的行动都要快，知道不，等eva反应过来，清除了混乱代码，再次开启屏蔽场之后，咱们都得死翘翘！” 距离答应好的时间越来越近，魏来周边静得只剩下心跳。 她已经用自己的透视异能，看清了面前这个堡垒一样的建筑的内部结构，按照自己的记忆画下来，玳瑁把这副草图做成了地图，传到每个人的光脑上。 在洛一色的指导下，地图上标注出了洛栖可能会在的几个地点，等到时机一到，祝至青可以打开空间穿梭的大门，带他们第一时间进入面前这栋建筑。 至于在建筑里会看见什么，又会遇见什么，这都是未知数，相同的是每个人都为此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在她身边的th7823抬起头，认真地等待着魏来的号令，她看着这个女人脸上的汗水已经和皮肤粘连在一起，显得她格外紧张的样子，笑了笑，帮她把头发拨到一边，“不要紧张，她在等我们。” 魏来看了一眼也全都是汗的th7823，此时的仿生人目光坦荡而真挚，她也笑了笑，“好。” 魏来手腕上的光脑响了响，她看向荷枪实弹的所有人，在所有人期盼的目光中提了口气，“时间到！” 第285章 猝不及防的结局预警！！！ 祝至青一个人在纯白色的长廊里飞奔，按照洛一色给出的地点，一个个房间找过去。 她的身上全是血，但大部分都不是她自己的，而是其他人的。 女孩儿有些苍白的唇轻轻翕动着，声音沙哑无力，她的喉咙仿佛已经干涸到了极致，是割开了血脉以温暖鲜血浇注，才重新找回了声音，却也微弱近无。 “洛栖？” “你在哪里啊？说句话，发出点声音，让我知道你在哪里！” 顶着刺耳的警报声，祝至青抹去了脸上不断涌出来的泪水，此刻的她，仓惶地像一个找不到家的孩子。 这走廊像是永远也没有尽头，为了保证逃跑的速度，她不能过于浪费自己的异能，所以在进入这个建筑之后，她一直尽量节省着用异能，如果没有异能，找到洛栖也没用。 她们依旧逃不出这个纯白监狱。 烂桃子，坏桃子，酸桃子，臭桃子，妈妈的桃子······ 什么桃子？ 祝至青听见了幽幽的歌声，顺着歌声，她看见了一个拿着酒瓶在走廊里摇摇晃晃的长发年轻女人，看见这人的时候，祝至青赶紧低下头，装作路过的工作人员。 女人把酒瓶砸到墙壁上，晃晃悠悠走向了祝至青，“喂——” 她的声音出乎意料的甜。 祝至青不理。 “叫你呢！喂！” 祝至青握紧了衣服里的手枪，心里默念一二三，三声之后，她就转身，杀了这个拦路的女人！ “你是去找那小杂种的？” 女人不知又从哪里掏出了一瓶酒，点了点另一个方向，脸上是桃花般的嫣红，“喏，小杂种在那边，你要往去楼下。” 祝至青骤然一顿，看向了这个醉醺醺的女人，女人却转过身，打了个酒嗝，唱着她那首桃子歌，踉踉跄跄走了。 不要过去······那边在打架，过去的话，或许会死······ 祝至青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出声提醒，看着女人的样子，也不像什么实验员，洛栖的事情应该和她无关，或许她也不会死，祝至青转身就往女人指出来的方向跑去。 地图上的位置越来越近，祝至青看见了一个全玻璃的房间，房间里面的景象一览无余。 祝至青脚底的凉意瞬间到达太阳穴，她想抬起脚，向那个方向走去，却觉得脚底下一片粘腻，那些黏腻的血在自己脚底，甩都甩不掉，鼻尖的血腥味越来越重。 她的全身僵硬，喉咙就像被人卡了一根刺，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玻璃房里的人躺在一张单人床上，头皮上的血肉外翻，像是被什么人伸进去搅了又搅，那双眼睛处是可怕的空洞凹陷，沾着血惨惨的碎肉，舌头伸得老长，已经完全无法缩回去了，简直就像是被人生拔出来了一截一样。 祝至青的步子猛地一停，手心开始发凉，口舌发麻。 虽然面目全非，虽然千疮百孔，但她还是认出来了。 这是······洛栖啊······ 淡蓝色的光圈出现在这具已经十分脆弱的身体上，祝至青眼神颤抖，不知道自己该触碰哪里，才能让洛栖不至于太疼。 这具一动不动的身体简直已经被折磨成了一具空荡荡的，无心也无温的白骨。 俯下身，感受到清浅的呼吸，祝至青的眼泪一下子就泵了出来，活着······她没来晚，洛栖还活着！ 此时此刻祝至青简直想仰天长呼，但这显然不是激动的时候，她把洛栖洛栖小心翼翼地背了起来，淡蓝色的光圈被定在几百公里之外，这是祝至青空间转移的极限。 “放下她！” 在祝至青即将踏进淡蓝色光圈，离开这个血迹斑斑的地方的时候，一个白衣女人拿着枪，指着祝至青，咽了口唾沫，哑声威胁，“放下她！她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突然出现在她脖子上的淡蓝色光圈吞掉了所有声音。 淡蓝色的光圈消失，白衣女人无头的尸体直挺挺倒在地上。 祝至青把她的头颅用空间转移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现在白衣女人的头颅和身体在两个地方。 祝至青看都没看那具尸体一眼，背着洛栖，离开了这个地方。 在她身后，又出现了一个淡蓝色的光圈，一只机械狗嗅嗅闻闻，踩着白衣女人的尸体环视一周之后，这只机械狗再次打开淡蓝色光圈，不知去了何处。 无数淡蓝色的光圈再次打开，祝至青背着洛栖仓惶逃窜。 她感觉到了，在自己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自己。 这个东西打开空间的速度比自己还快，而且熟练很多，祝至青不敢往后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追逐自己，只是埋头向前冲。 此时天空残阳似血，青色的太阳映照出染红的白云，但所有光芒最后都被黑暗吞噬，夜色吃掉了最后一抹刺眼的光芒，整个世界进入了深沉的夜晚。 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但祝至青根本没有抬头看晚霞明月的功夫，跟在她身后的东西大概率不是人，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她随手向后开的枪被全部闪避掉，一颗子弹都没有命中，背后的洛栖呼吸也一样的微弱，她一边跑一边哭，只觉得自己越来越没力气。 魏来给她制定了逃跑计划，还告诉了她安全屋的位置，可他们都都没想到，现在这种情况还有人牢牢跟在自己身后该怎么办，祝至青只能没头没尾地奔逃，不知道自己逃到了哪里。 她奔跑和打开空间的速度越来越慢，呼吸也越来越粗重，全身肌肉酸痛，已经到了极限。 可她还是往前跑，没有放下背上的洛栖。 三只机械狗终于超过了祝至青，它们不知怎的，预判到了祝至青的位置，淡蓝色的光圈出现在祝至青的前方，她绝望地发现自己被这群该死的会空间系异能的机械狗给包围了。 是人好歹还有嘴炮的时间，是狗，怎么交流？ 弹匣也空了。 祝至青想起在玻璃房里对那个白衣女人的招式，深吸一口气，把洛栖的身体往上抬了抬，一手扶着洛栖，一手再次举起，她试图在这些机械狗的脑袋上同时开启淡蓝色的光圈，用空间转移的异能让这群狗身首异处。 筋脉深处传来阵痛的感觉，祝至青全身都是血汗，汗水滴进了她的眼睛，但不用眼睛，她已经看准了进攻的方向，祝至青的牙狠狠一咬，异能喷薄而出。 ‘咔嚓——’ 所有机械狗都被切断了脖子。 寥寥看去，七八只机械狗被同时杀死。 哇哦。 祝至青震撼地看着自己的手掌，有点被自己的异能震撼到了，这是突破极限以后，异能又上了个台阶么？ 她刚才只是瞄准了两只机械狗啊，怎么全都死了？ 她的脸碰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她吃了一惊，撇了撇头，看见了一直伸直了的手臂。 刚刚就是这只手，发出了和自己一样的异能，杀死了这些机械狗。 肌肉绷紧，手臂笔直······ “洛栖！” 祝至青脚下一软，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像是看见了大人似地，委屈地要命。 一只手揉了揉祝至青的头发，洛栖低低的声音在祝至青耳边响起，“嗯。” “我的膝盖还没好，接下来的路程，就靠你了！” 祝至青用力点了点头。 淡蓝色的光圈再次出现在她们面前，这不是祝至青打开的空间，而是来自于洛栖。 洛栖的异能开始恢复了。 想到这里，祝至青的眼眶又一酸，人怎么会在哭了之后还想哭呢？ “我们去哪里？” 在进入淡蓝色光圈之前，祝至青问。 “先去找一朵新鲜的玫瑰，然后，去骸骨之海。” 祝至青此刻的心情终于放松了下来，好奇地问，“玫瑰？骸骨之海？” 洛栖的声音沙哑，她在祝至青满是血汗的脖子上蹭了蹭，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嗯。” “去干什么啊？那边你有认识的人么？” “去推翻一面墙。” “好，感觉会很好玩。” “嗯。” 狂风之中，满天繁星闪烁，朋友相逢，她的血肉在风沙中慢慢重生。 抗争的故事没有尽头。 第285章 猝不及防的结局预警！！！ 祝至青一个人在纯白色的长廊里飞奔，按照洛一色给出的地点，一个个房间找过去。 她的身上全是血，但大部分都不是她自己的，而是其他人的。 女孩儿有些苍白的唇轻轻翕动着，声音沙哑无力，她的喉咙仿佛已经干涸到了极致，是割开了血脉以温暖鲜血浇注，才重新找回了声音，却也微弱近无。 “洛栖？” “你在哪里啊？说句话，发出点声音，让我知道你在哪里！” 顶着刺耳的警报声，祝至青抹去了脸上不断涌出来的泪水，此刻的她，仓惶地像一个找不到家的孩子。 这走廊像是永远也没有尽头，为了保证逃跑的速度，她不能过于浪费自己的异能，所以在进入这个建筑之后，她一直尽量节省着用异能，如果没有异能，找到洛栖也没用。 她们依旧逃不出这个纯白监狱。 烂桃子，坏桃子，酸桃子，臭桃子，妈妈的桃子······ 什么桃子？ 祝至青听见了幽幽的歌声，顺着歌声，她看见了一个拿着酒瓶在走廊里摇摇晃晃的长发年轻女人，看见这人的时候，祝至青赶紧低下头，装作路过的工作人员。 女人把酒瓶砸到墙壁上，晃晃悠悠走向了祝至青，“喂——” 她的声音出乎意料的甜。 祝至青不理。 “叫你呢！喂！” 祝至青握紧了衣服里的手枪，心里默念一二三，三声之后，她就转身，杀了这个拦路的女人！ “你是去找那小杂种的？” 女人不知又从哪里掏出了一瓶酒，点了点另一个方向，脸上是桃花般的嫣红，“喏，小杂种在那边，你要往去楼下。” 祝至青骤然一顿，看向了这个醉醺醺的女人，女人却转过身，打了个酒嗝，唱着她那首桃子歌，踉踉跄跄走了。 不要过去······那边在打架，过去的话，或许会死······ 祝至青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出声提醒，看着女人的样子，也不像什么实验员，洛栖的事情应该和她无关，或许她也不会死，祝至青转身就往女人指出来的方向跑去。 地图上的位置越来越近，祝至青看见了一个全玻璃的房间，房间里面的景象一览无余。 祝至青脚底的凉意瞬间到达太阳穴，她想抬起脚，向那个方向走去，却觉得脚底下一片粘腻，那些黏腻的血在自己脚底，甩都甩不掉，鼻尖的血腥味越来越重。 她的全身僵硬，喉咙就像被人卡了一根刺，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玻璃房里的人躺在一张单人床上，头皮上的血肉外翻，像是被什么人伸进去搅了又搅，那双眼睛处是可怕的空洞凹陷，沾着血惨惨的碎肉，舌头伸得老长，已经完全无法缩回去了，简直就像是被人生拔出来了一截一样。 祝至青的步子猛地一停，手心开始发凉，口舌发麻。 虽然面目全非，虽然千疮百孔，但她还是认出来了。 这是······洛栖啊······ 淡蓝色的光圈出现在这具已经十分脆弱的身体上，祝至青眼神颤抖，不知道自己该触碰哪里，才能让洛栖不至于太疼。 这具一动不动的身体简直已经被折磨成了一具空荡荡的，无心也无温的白骨。 俯下身，感受到清浅的呼吸，祝至青的眼泪一下子就泵了出来，活着······她没来晚，洛栖还活着！ 此时此刻祝至青简直想仰天长呼，但这显然不是激动的时候，她把洛栖洛栖小心翼翼地背了起来，淡蓝色的光圈被定在几百公里之外，这是祝至青空间转移的极限。 “放下她！” 在祝至青即将踏进淡蓝色光圈，离开这个血迹斑斑的地方的时候，一个白衣女人拿着枪，指着祝至青，咽了口唾沫，哑声威胁，“放下她！她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突然出现在她脖子上的淡蓝色光圈吞掉了所有声音。 淡蓝色的光圈消失，白衣女人无头的尸体直挺挺倒在地上。 祝至青把她的头颅用空间转移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现在白衣女人的头颅和身体在两个地方。 祝至青看都没看那具尸体一眼，背着洛栖，离开了这个地方。 在她身后，又出现了一个淡蓝色的光圈，一只机械狗嗅嗅闻闻，踩着白衣女人的尸体环视一周之后，这只机械狗再次打开淡蓝色光圈，不知去了何处。 无数淡蓝色的光圈再次打开，祝至青背着洛栖仓惶逃窜。 她感觉到了，在自己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自己。 这个东西打开空间的速度比自己还快，而且熟练很多，祝至青不敢往后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追逐自己，只是埋头向前冲。 此时天空残阳似血，青色的太阳映照出染红的白云，但所有光芒最后都被黑暗吞噬，夜色吃掉了最后一抹刺眼的光芒，整个世界进入了深沉的夜晚。 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但祝至青根本没有抬头看晚霞明月的功夫，跟在她身后的东西大概率不是人，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她随手向后开的枪被全部闪避掉，一颗子弹都没有命中，背后的洛栖呼吸也一样的微弱，她一边跑一边哭，只觉得自己越来越没力气。 魏来给她制定了逃跑计划，还告诉了她安全屋的位置，可他们都都没想到，现在这种情况还有人牢牢跟在自己身后该怎么办，祝至青只能没头没尾地奔逃，不知道自己逃到了哪里。 她奔跑和打开空间的速度越来越慢，呼吸也越来越粗重，全身肌肉酸痛，已经到了极限。 可她还是往前跑，没有放下背上的洛栖。 三只机械狗终于超过了祝至青，它们不知怎的，预判到了祝至青的位置，淡蓝色的光圈出现在祝至青的前方，她绝望地发现自己被这群该死的会空间系异能的机械狗给包围了。 是人好歹还有嘴炮的时间，是狗，怎么交流？ 弹匣也空了。 祝至青想起在玻璃房里对那个白衣女人的招式，深吸一口气，把洛栖的身体往上抬了抬，一手扶着洛栖，一手再次举起，她试图在这些机械狗的脑袋上同时开启淡蓝色的光圈，用空间转移的异能让这群狗身首异处。 筋脉深处传来阵痛的感觉，祝至青全身都是血汗，汗水滴进了她的眼睛，但不用眼睛，她已经看准了进攻的方向，祝至青的牙狠狠一咬，异能喷薄而出。 ‘咔嚓——’ 所有机械狗都被切断了脖子。 寥寥看去，七八只机械狗被同时杀死。 哇哦。 祝至青震撼地看着自己的手掌，有点被自己的异能震撼到了，这是突破极限以后，异能又上了个台阶么？ 她刚才只是瞄准了两只机械狗啊，怎么全都死了？ 她的脸碰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她吃了一惊，撇了撇头，看见了一直伸直了的手臂。 刚刚就是这只手，发出了和自己一样的异能，杀死了这些机械狗。 肌肉绷紧，手臂笔直······ “洛栖！” 祝至青脚下一软，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像是看见了大人似地，委屈地要命。 一只手揉了揉祝至青的头发，洛栖低低的声音在祝至青耳边响起，“嗯。” “我的膝盖还没好，接下来的路程，就靠你了！” 祝至青用力点了点头。 淡蓝色的光圈再次出现在她们面前，这不是祝至青打开的空间，而是来自于洛栖。 洛栖的异能开始恢复了。 想到这里，祝至青的眼眶又一酸，人怎么会在哭了之后还想哭呢？ “我们去哪里？” 在进入淡蓝色光圈之前，祝至青问。 “先去找一朵新鲜的玫瑰，然后，去骸骨之海。” 祝至青此刻的心情终于放松了下来，好奇地问，“玫瑰？骸骨之海？” 洛栖的声音沙哑，她在祝至青满是血汗的脖子上蹭了蹭，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嗯。” “去干什么啊？那边你有认识的人么？” “去推翻一面墙。” “好，感觉会很好玩。” “嗯。” 狂风之中，满天繁星闪烁，朋友相逢，她的血肉在风沙中慢慢重生。 抗争的故事没有尽头。 八百字检讨 感觉会被砍······【抱头鼠窜】哈哈哈~ 在连续更新三个月之后，虽然还没写到预想中的结局，但这篇文就停在这个地方，猝不及防的结局╮(╯▽╰)╭ 还能写下去，但写下去也没啥意思了，后面不过是一些世界在爆炸，而我不回头的剧情，老生常谈~ 最不赛博的赛博o(╥﹏╥)o 准备码新文去了~还是新坑更吸引我… 接下来一段时间都是攒稿，大概要攒十几万字才会往外发~ 虽然写得烂，但写文是我的爱好，还是会坚持哒！ 感谢追更到这里的宝贝们的支持！看我这种超级无敌大冷门的文，看着实在是辛苦，深深地体谅你们！再次感谢各位宝子们的辛苦追更！【鞠躬】【滑跪······】【送花~】 尤其是感谢b同学的评论、追更和打赏支持！每次看见你都会垂死病中惊坐起，起床再更两三章哈哈哈！ 还有不说了不说了同学！ 以及不知名的大家一路追更至此。 反省一下这篇文的缺点，节奏有很大的问题，或者说是最大的问题。一开始想着写得越细越好，结果哈哈（尬笑）·······发觉的时候已经覆水难收，只能这么烂着了。（小声逼逼，节奏本来就是我最大的缺点，想改，但总是失败·····） 再次佩服那些能写百万字数的大大，是真的牛~键盘上的不是手，而是八爪鱼的触脚！ 还有就是虽然我个人很热衷，但有很多人也不喜欢看的，虐主角，还有一些过分血···腥···的描写，搞得整篇文风格很不统一，经过这篇文，我算是发现我是不会写爽文的，虐主文倒是手拿把掐······注定进冷宫的材料。 还有我平时看文的时候也更喜欢看一些有点虐的文，喜欢被虐的躲在被子里哭那种，感觉特别能释放情绪······· 还有其他缺点就不一一点出来了，多得要死······【此处谢绝写文指导！虽然谢谢，但是不需要！躺平中~】 总之就是个烂写文的，或者写烂文的扑街。 每个扑街都有他扑的道理。 e=(′o｀))) 又烂又俗~ 看见追更的宝子们的时候，我都佩服你们 (▽) 再次感谢大家一路的追更！爱你们哟！有缘再见啦~祝大家开学愉快(▽) 江湖有缘再见，么么哒(づ￣ 3￣)づ 八百字检讨 感觉会被砍······【抱头鼠窜】哈哈哈~ 在连续更新三个月之后，虽然还没写到预想中的结局，但这篇文就停在这个地方，猝不及防的结局╮(╯▽╰)╭ 还能写下去，但写下去也没啥意思了，后面不过是一些世界在爆炸，而我不回头的剧情，老生常谈~ 最不赛博的赛博o(╥﹏╥)o 准备码新文去了~还是新坑更吸引我… 接下来一段时间都是攒稿，大概要攒十几万字才会往外发~ 虽然写得烂，但写文是我的爱好，还是会坚持哒！ 感谢追更到这里的宝贝们的支持！看我这种超级无敌大冷门的文，看着实在是辛苦，深深地体谅你们！再次感谢各位宝子们的辛苦追更！【鞠躬】【滑跪······】【送花~】 尤其是感谢b同学的评论、追更和打赏支持！每次看见你都会垂死病中惊坐起，起床再更两三章哈哈哈！ 还有不说了不说了同学！ 以及不知名的大家一路追更至此。 反省一下这篇文的缺点，节奏有很大的问题，或者说是最大的问题。一开始想着写得越细越好，结果哈哈（尬笑）·······发觉的时候已经覆水难收，只能这么烂着了。（小声逼逼，节奏本来就是我最大的缺点，想改，但总是失败·····） 再次佩服那些能写百万字数的大大，是真的牛~键盘上的不是手，而是八爪鱼的触脚！ 还有就是虽然我个人很热衷，但有很多人也不喜欢看的，虐主角，还有一些过分血···腥···的描写，搞得整篇文风格很不统一，经过这篇文，我算是发现我是不会写爽文的，虐主文倒是手拿把掐······注定进冷宫的材料。 还有我平时看文的时候也更喜欢看一些有点虐的文，喜欢被虐的躲在被子里哭那种，感觉特别能释放情绪······· 还有其他缺点就不一一点出来了，多得要死······【此处谢绝写文指导！虽然谢谢，但是不需要！躺平中~】 总之就是个烂写文的，或者写烂文的扑街。 每个扑街都有他扑的道理。 e=(′o｀))) 又烂又俗~ 看见追更的宝子们的时候，我都佩服你们 (▽) 再次感谢大家一路的追更！爱你们哟！有缘再见啦~祝大家开学愉快(▽) 江湖有缘再见，么么哒(づ￣ 3￣)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