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情深缘浅》 第1章 童养夫 五月的天碧空如洗,阳光明媚。 大禹国的一个小山村里,鸟语花香,炊烟自一座座茅草屋升起,袅袅入青云。 “絮儿,他叫楚霄,以后他便与我们住一道了。来,你们认识一下。” 雅儒的中年男子头戴儒巾,一身青衫,此时正牵着小男孩对面前的小女娃说。 小姑娘身穿红色绣花圆领半臂加红白色破裙,梳着双丫髻,此时正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脏兮兮的小男孩。 男孩虽然满身脏污,一身麻衣尽是破洞,脸颊上也黑漆漆的,看不清原本模样,但那双黑黝黝的眼睛却格外有神韵,暗含一股狠劲儿,活像只小狼崽似的。 真可怜…… 玉絮心想。 玉絮穿越到这世界已六年了,目前她所在的这村子叫牛棚村,而她则是这村子里唯一的秀才的独女。 她父亲姓李名尚,字有书,三十几岁了才有玉絮这么个女儿,而妻子却在生女儿时难产而亡,他心中悲痛,独自一人将女儿拉扯大。 李秀才也是个痴情人,他与妻子少年夫妻,两人感情深厚,却迟迟没有孩子,直到三十五岁才有了玉絮,而妻子还过世了,村里人不是没想让他续弦的,但他都一一回绝了。 此次李秀才去县城临安赶集,花了家里大半积蓄从人牙子那儿买了个小男孩给女儿做童养夫。 他舍不得唯一的女儿嫁人,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玉絮嫁人了,万一婆家待女儿不好呢?絮儿还没个兄弟姐妹撑腰,将来他走了,她可怎么办? 这个时代几乎没人愿意让自家儿郎入赘,所以他自个儿买了个男孩,从小好好教养,如此他也放心。 玉絮打量着小男孩,俏生生地说了句:“你好呀。” 小男孩黑眸盯着她,半晌点点头。 李秀才笑了下,他摸摸女儿的小脑瓜,道:“阿霄八岁了,絮儿要叫哥哥。” “阿霄哥哥。”玉絮扭扭捏捏道。 天啊,她在现代都十七岁了,现如今却要叫个八岁的小孩作哥哥! 李秀才又看向小男孩,道:“阿霄,这是我的女儿,玉絮,比你小两岁,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小男孩又点点头,不说话。 李秀才想着他刚到这陌生环境多少会害怕,安慰道:“阿霄别怕,往后我便是你父亲了,我会把你当自己的亲生孩子一般好好待你的。” 小男孩闻言怔了怔,仰头看向李秀才,不知所想。 “唉。”李秀才叹气,看样子阿霄还不适应啊,“先进屋。” 李秀才拉着小男孩进屋,让两个孩子先坐着,自己去烧水。 客厅里,两个孩子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说话,而后楚霄别过头,他双眸环顾四周打量着未来的家。 这是一座木瓦房,总共三间房,中间是堂屋,右边是客厅,客厅后面被一层木墙隔着的,应该是间卧房。 客厅外旁边另塔有个简陋土坯小屋,是厨房,李秀才就是去那里烧水。 堂屋左边的房间他目前尚未知晓。 房屋前还有一个庭院,地铺石板,打扫得干干净净。 周围是半丈高的土墙,有扇老旧的木门,木门正对着堂屋。 就这么简陋的房屋若搁到三月前他绝对不敢想象,但今日一路走来,他发现这已经是村里最好的房了。 今非昔比,他能住这样的房屋,已然很不错了,心中安慰自己要学会适应。 顷刻后,李秀才烧好水,把楚霄拉进厨房,给脏兮兮的他洗澡。 当李秀才脱下楚霄一身破布衣服才发现,这孩子满身伤痕,都是棍子鞭子留下的乌青,饶是李秀才脾气再好也瞬间怒了。 “这些畜生!竟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 李秀才忍不住直接骂出口,又细看这些个交错的红肿乌青,满目心疼,他安慰男孩:“阿霄,我今后定不会亏待了你去,更不会打你,你莫怕。” 楚霄眼眶微红,自楚家落难以来,他侥幸逃脱,后又被人贩子抓获,一路上遇到太多人心险恶,他不得不被迫成长,本以为会一直被虐待下去,直到被李秀才买下。 他该相信这个男人的话吗? 他不敢,他害怕又是一场骗局。 李秀才轻柔地给男孩清洗,他甚至不敢用力,怕又弄疼了他。 洗好后,李秀才看着洗干净后的楚霄,心里微讶,没曾想这孩子这么白嫩,粉雕玉琢的,像个福娃娃,以后长大了容貌定然极佳。 嗯,眼光不错,捡到宝了。 李秀才拿出家里备着的金疮药给楚霄细细涂抹上,又给他梳好头发,穿上新衣裳。 楚霄瞄了眼浴桶里的黑水,尴尬得小脸蛋儿通红。 李秀才捏了捏他的白嫩小脸,呵呵笑道:“别害羞,爹不会笑话你的。” 楚霄脸更红了。 玉絮在客厅里等着,眼看快半个时辰了,两人这才出来。 玉絮见到洗干净的小男孩霎时惊呆了。 这、这、这……这也太可爱了? 这谁抵抗得了啊? 哇塞,萌宝啊! 李秀才见女儿两眼亮晶晶的,小嘴大张,一副不可思议的小模样,他了然一笑。 “絮儿喜欢阿霄吗?” “嗯嗯嗯,喜欢喜欢!”玉絮点头如捣蒜。 这么可爱,谁不喜欢啊! 楚霄被玉絮如狼似虎眼神盯得有些局促。 这小丫头也太不矜持了,怎能如此赤裸裸盯着男儿看? 李秀才见女儿连连点头,又笑着道:“那絮儿可愿大长后嫁给阿霄?” “嗯……嗯?”玉絮接着点头,下一瞬又突然反应过来。 诶,不对,嫁给他?! “爹爹你这是何意?”玉絮心中莫名一突。 只听她爹道:“阿霄以后便是絮儿的夫郎了,絮儿长大后要嫁给阿霄哦。” “什么?!?!” 沃特?! 玉絮大惊。 这这这……这竟然是我的童养夫!!! 救命,果然是封建社会! 不但玉絮惊呆了,楚霄此时也傻了。 原来他是被买来做童养夫的,他起初还以为是做儿子呢。 他这下开始认真打量起玉絮。其实眼前这女孩长得甚是漂亮,头发乌黑发亮,水蒙蒙的一双杏眼,带着婴儿肥的小脸蛋白里透粉,肌肤雪白,好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在这穷乡僻地里绝无仅有。 可一想到将来要娶这么个小姑娘,他心里有丝别扭,以前家里还没落难时,他见过无数貌美如花的富家千金,哪曾想一朝落难,自己居然要娶村姑!不,是入赘! 可惜,他再也不是楚家小少爷了…… 寄人篱下的楚霄思及此,排斥又审视地看向玉絮。 玉絮:“……” 这孩子什么表情? 是不愿意? “爹爹,会不会有些草率了?”玉絮看向她爹,弱弱道。 第2章 牛棚村 李秀才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絮儿乖,阿霄很好的,你不也喜欢他吗?” 玉絮:“……” 这种喜欢是那种喜欢吗?我只不过单纯觉得人家可爱罢了,并不就是想嫁给他啊! “爹爹,我不想要童养夫……”玉絮有些想哭。 楚霄闻言心里也不舒服,他居然被一个村姑嫌弃了! 李秀才并未把女儿的话放心上,在他看来,絮儿年幼,以后自会知晓父亲的用心良苦,且楚霄这孩子真真儿不错,是个可塑之才,他定会把他教好,包女儿满意! “来,吃糖葫芦。” 李秀才从竹背篓里取出两串红艳艳的糖葫芦,个大饱满的红果儿外裹了层焦黄糖衣,玉絮一看便不自禁冒口水。 一串给玉絮,一串给楚霄。 李秀才摸摸楚霄的小脑袋:“阿霄,以后絮儿有的你也有,爹绝不会少你的。” 李秀才又看向女儿:“絮儿乖,要懂得分享。” “……哦。” 拿着糖葫芦,玉絮不情不愿地点头,一双黑亮杏眼瞥向别处。 李秀才俯身,一手揽着一个孩子,柔声道:“好了,你们要好好相处,爹爹先去做午饭了。” 方又想起了什么,道,“絮儿早饭可有好好吃?” 玉絮嚼了嚼嘴里的糖块,道:“吃了。” “嗯,真乖。” 李秀才这才去了灶房,玉絮同楚霄默默吃着糖葫芦。 这糖葫芦,搁以前楚霄真看不上眼,如今却是难得吃上一回的美味。 两人吃完糖葫芦后,玉絮抬起小脑袋试探地对楚霄说:“我们去灶房洗手?” 楚霄黑白分明的大眼看着她,下一瞬木木地点了点头。 哎,好高冷哦,与那张可可爱爱的脸相差好大。 玉絮默默吐槽,她都要怀疑她爹莫不是买了个哑巴回来。 玉絮起身去厨房,楚霄紧跟着,玉絮熟练地从水缸里拿起瓜瓢舀了瓢水倒木盆里。 “来,洗手。” 玉絮率先将手伸进盆里,楚霄见此也将手伸进水盆里一块儿洗。 洗掉手上黏着的糖渍,玉絮把污水倒了,坐灶门口小板凳上看火添柴,楚霄有点不知所措,这些事情他以前都没见过。他曾是金贵的富家少爷,吃饭穿衣皆有人伺候,哪会这等粗活。眼下想帮忙却不知该做点什么。 李秀才看出了他的窘迫,说道:“你陪絮儿一块儿烤火。” 楚霄点点头,拿起小木凳坐于玉絮旁边,看着玉絮往灶洞里添柴,有模有样学习起来。 李秀才家在牛棚村里算是有钱人家了,他是秀才,靠卖字画、私塾教书、誊抄书籍、代写信等等赚钱养家,所以吃食上还算精细,顿顿白米饭。 牛棚村很穷,不,应该说是大禹的农村都这么穷,村里人唯有逢年过节才吃得上肉,但李秀才家不一样,隔三差五就能吃上一次。 今儿个家里添了新成员,李秀才特意买了块五花肉回来炒。 玉絮不吃肥肉,挑的很,哪怕家里穷成这样也不吃,李秀才很宠女儿,既然絮儿不吃,他便专门切全瘦的留给女儿,剩下的肥肉才是他自己的。 眼下家里又添了个孩子,李秀才问楚霄:“阿霄吃肥肉吗?” 楚霄想了想,点点头。 只要不太腻人他都能接受,自从被拐卖至今,他一路风餐露宿,自也知晓肉有多难得,能有得吃已是不错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肥不肥。 大锅里蒸着白米饭,李秀才正用小锅灶炒芹菜肉丝,炒完铲入瓷盘,又煮了点豌豆尖汤。 还没等饭菜端上桌,楚霄已悄然咽口水。 他已许久未好生吃一顿饭,人贩子每日只给他两个馊馒头,今儿早上他只吃了个硬馒头,到现在已饥肠辘辘,闻到香味更饿了。 饭菜做好,李秀才端至客厅中央的四方木桌上。 “来,用膳了。” 玉絮已乖巧地去盛了三碗饭,备好筷子。 “絮儿真乖。”李秀才眉眼弯弯夸赞道。 一切准备就绪,三人开始动筷,食不言寝不语,三人默默无言用完午饭。 午饭吃完,李秀才带楚霄去堂屋左边的房间,那房间里摆着一张书桌,桌案上有文房四宝,贴着墙陈放个书架,书架上整整齐齐码好各种书籍。 原来这是间书房。 书房里侧也有木墙隔着,里面是间简单的卧室,这应该是李秀才的房间。 “这是爹的卧房,往后,阿霄与爹一块儿睡这。” 楚霄点点头。 看样子,客厅那边的卧房是玉絮的。 李秀才让楚霄去午睡,自己在书房里看会儿书。 楚霄进入小寝房,环顾这简陋的卧房:有一扇小后门,一扇纸糊的花窗,贴墙放着个木衣柜,一张木床,就没再有多余的家具。 光透过花窗照到室内,不是多亮堂,床上挂着发黄的蚊帐,棉被看样子也是用了好些年。 躺在小木床上,楚霄睁着眼睛看着帐顶发呆,摸摸这粗糙的棉被,心中越发思念亲人。 心中思绪万千,今日又一路跌波,想着想着,没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晚间吃晚饭前,玉絮去鸡舍喂鸡,楚霄跟着一起。 瞧了眼竹篱笆圈起来的鸡舍,一只大红公鸡、两只老母鸡,以及两窝小鸡仔,楚霄感到新奇,他还是第一次喂鸡呢。 玉絮家的鸡,白天放出来到处转悠,吃吃草,捉捉虫,晚上回鸡舍再喂点小米。 玉絮撒了点小米,鸡群一窝蜂上来围成圈,争着啄食。 玉絮偷摸观察楚霄这孩子,见他始终沉默寡言,想着增加些互动,便把手里盛小米的瓜瓢递给他。 “阿霄哥哥,你也来试试。” 楚霄接过,学着玉絮撒出点小米,米甫一落地,小鸡仔们迅速屁颠屁颠跑过来啄。 看着忙不迭的小鸡仔们,楚霄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感到放松,神色缓和了不少。 玉絮见他终于放松心态,嘴角微微上扬,两眼弯弯。 两人喂完鸡, 吃过晚饭,洗漱完,玉絮便回自己房间歇息了,楚霄也回了房,唯有李秀才还在挑灯夜读。 这边玉絮在黑漆漆的房间里,杏眼滴溜转,满心忧愁。 她爹居然给她买了个童养夫! 真的,她已经凌乱了,她真的不想要包办婚姻啊! 别看他爹平日挺通情达理,但顽固起来是真顽固,认准了的事,谁也改变不了,玉絮无奈,看以后,船到桥头自然直,反正时间还长。 而另一边的楚霄也睁着眼睛盯着床顶,一动不动听着耳边的呼吸声逐渐平稳,他悄悄转头看向小后门,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 第3章 放风 翌日。 清晨,天刚放亮,李秀才自睡梦中醒来,起床一看,旁边空荡荡的位置,哪儿还有楚霄的身影。 当即心一提,心道,坏了!这孩子不会是跑了! 在买楚霄前李秀才听人牙子说他家没人了,他一个八岁大的孩子孤苦无依独自漂泊,这才买下了他,也没束缚他,真心希望他能融入这个新家。 可他若走了,他一个小孩能去哪儿呢? 李秀才赶忙穿好衣服,准备去跟女儿说一声,再去找人。 甫一开门却看见个小男孩独自坐在庭院的石梯上,孤零零地抱着膝盖,埋着头,蜷缩成团,一动不动像座雕像。 李秀才一愣,原来没跑啊,看着他那蜷缩成一团的模样又不免心疼起来。 李秀才走近,弯腰,伸手摸摸这孩子柔软的头发 ,笑问:“阿霄,你怎起这么早?” 男孩衣袍、发丝上沾了清晨的露珠,摸着沁凉,也不知是坐了多久。 楚霄抬头木木地看了李秀才一眼,黑黝黝的眼睛似有黯然,蠕了蠕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又将头埋下。 李秀才目光往下,发现楚霄脚上的草鞋沾满了泥,裤脚也脏了。 原来他不是没跑,看样子是跑了又回来了。 李秀才并未生气,反倒是松了口气,楚霄要是真跑了,那么小个孩子该如何生存。 “阿霄,告诉爹,你是不是想家了?” 楚霄闻言把头抬起,小心翼翼地观察李秀才的表情,发现他没动怒,心底紧绷的弦这才松下。 没等楚霄开口,李秀才便道:“再休息几日,过些日子带你回家看看,可成?” 楚霄僵了一瞬,随后眼中浮出细碎星光。 “真…真的可以吗?”楚霄嘶哑的嗓音细若蚊声。 “自是真的,爹不骗你。”李秀才又慈爱地摸摸他的头,“阿霄家原在哪儿?” “充州。” “充州啊……不算太远。”李秀才心中估量 ,道,“好,过几日,我们便启程去充州。你先回屋坐会儿,外边儿冷,爹去做饭。” 望着李秀才清矍的背影,楚霄心里头五味杂陈。 他定然是知晓自己跑了,可他没追究,楚霄赌对了…… …… 简单做了点早饭,李秀才叫女儿起床,给女儿洗漱扎了个双环髻。又拿出膏药细细给男孩涂抹到淤青上。 吃完早饭,太阳才爬山山坡,不冷不热,正好。 李秀才拉着俩孩子到院子里读书。 “阿霄念过书吗?” 楚霄颔首。 他家有钱,他自三岁初始识字背书。 李秀才见他点头,心道果然如此,想必以前这孩子家里非富即贵,可惜如今却家破人亡,哎,实在可怜。 “那阿霄读下这本《三字经》给爹听听。” 李秀才抽了本《三字经》递给楚霄,让他读。男孩接过书之后,并未翻开,看也不看开口直接背诵。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昔孟母,择邻处……” 别看楚霄这孩子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没曾想到读书时,吐词清晰,起伏有序,一看就知道是个读书的料。 李秀才暗暗点头,嗯,不错,好好培养,以后肯定能有番作为。 玉絮瞄了眼身侧的男孩一板一眼地背诵《三字经》,她知道她完了,她的好日子要到头了,以后她爹指定要求她向楚霄看齐。 呜呜呜呜呜呜呜……不要啊,她不想背这些古文啊! “……我教子,唯一经。勤有功,戏无益。戒之哉,宜勉力。”小男孩抑扬顿挫背完。 “啪啪啪——” 李秀才忍不住鼓掌,脸上笑意盈盈,“好!很好!一字不差,读得也甚是标准,阿霄真厉害。” 玉絮也默默鼓掌。想来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絮儿以后要向阿霄多多学习啊,你看你,这么久了,连《三字经》前半段都没背下来。”李秀才看向女儿道。 “好的,爹爹,絮儿知道啦。”假笑g…… 果然,她就知道! 阿霄被夸得脸有点燥,再怎么说他也只是个八岁孩子,被长辈夸感到又欣喜又略微不好意思。 背完《三字经》,李秀才对楚霄的学识也大概有了了解,他让俩孩子跟着他晨读半个时辰的《中庸》后,又让俩人练字,自己则在一旁帮人誊抄书籍。 日复一日要经历这样的事,玉絮叫苦不迭,她在现代时是高三学生,天天读书练题做到吐,哪想到穿越来了这儿仍要读书,救命啊!!! 玉絮偷瞄楚霄。男孩倒是认真,端端正正地坐着,一笔一划工工整整落在麻纸上。 唉,没想到她爹把“别人家的孩子”给买回来了,她压力大啊。 趁着李秀才如厕,玉絮蔫了唧地趴在桌案上,撅着小嘴。 楚霄看着她不情愿的小模样,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自己默默练字,眼睛余光李秀才去的方向,在看见李秀才回来时,立马扯了扯玉絮袖子。 这让玉絮对这孩子有很大的改观,原来他也不是很难相处啦,还会给她放风呢。 于是,俩孩子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建立了革命友谊,每当玉絮偷懒时,楚霄便给她放风。 到了巳时(早上十点钟),李秀才来检查他们今日的练习成果,他首先拿起楚霄的麻纸,只见纸上工工整整写了六七页,李秀才连连称赞:“不错不错,字迹工整,清新飘逸,再接再厉。” 他又拿起玉絮的,一看瞬间就皱了眉头,这么长的时间才写了两页不说,字也远不如楚霄。 “唉,”李秀才叹气,无奈道,“絮儿,你又在偷懒了,背书不如阿霄,字也没阿霄好看,还偷懒,你啊你……” 玉絮撇撇嘴:“那是因为阿霄哥哥太厉害了,以前我一个人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说我啊……” “你还狡辩,既知自己比不过,那你还偷懒?”李秀才戳戳玉絮额头。 “哎哟!”玉絮顺势将头一撇,“没有偷懒啊,不信你问阿霄哥哥。” 说着,转头看向楚宵。 阿霄被玉絮水汪汪的杏眼盯得局促,只好昧着良心点点头,小声道:“絮儿说得对” 他人生中第一次撒谎,底气不足。 “你看!”玉絮得到楚霄的肯定,得意地看向李秀才,“我就说我没有偷懒,这叫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不是我想努力就能赶上的。” “强词夺理。”李秀才无奈极了。 自己唯一的宝贝女儿比不过买来的女婿,他真不知该说什么好,如此看来,将来阿霄娶絮儿还是阿霄吃了亏啊,这不成器的丫头! …… 第4章 上山 眼看快到午时,日头渐大,夏日的艳阳开始展露神威。 今日晨读结束,三人收拾好书籍和纸笔,把东西搬回书房。 李秀才去灶房做午饭,楚霄也跟着有模有样地在一旁学,昨日他学会了添柴、喂鸡,今天他学淘米、洗菜。 玉絮觑了眼跟在爹爹身后转的小男孩,不得不佩服他真心很上进,也甚为勤快,如此一对比反倒显得她又懒又废,明明楚霄没来的时候,她还是爹爹唯一的乖宝宝,现在好了,她感觉自己很快便要失宠了。 吃完饭后,回房午休小憩。 下午,李秀才想着今儿早做饭时,家里柴禾没剩多少了,遂换了做活的窄袖短褐,拿上柴刀,带着俩孩子去山上拾柴。 阳光明媚,正值盛夏,下午天儿闷热。三人走过曲曲绕绕的小径,上山进林子,进了林子,绿叶成荫这下倒没那么热了。 李秀才并不只砍树,捡树上掉下来的枯枝干叶居多。玉絮背着小竹篓,用于装野果和菌子。 三人一路找柴,同时也一路找菌子,李秀才负责捡柴,俩孩子扒拉草丛找菌子,偶尔遇到野果子,顺便摘几个解渴。 楚霄不认识野生菌,玉絮耐心教他,什么样的菌子叫什么名儿,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等等,楚霄边听边记下。 坡上,玉絮将楚霄带到一丛荆棘处,那里长满了红色的树莓,颗颗饱满。 玉絮见之眼睛一亮,“刺泡儿熟了!” 树莓味道酸酸甜甜,她挺喜欢,摘了几颗就往嘴里丢。 轻轻一咬,爆开酸甜美味的果汁。 好吃! “阿霄哥哥你也尝尝。”玉絮将一颗饱满的树莓递到楚霄嘴边。 楚霄:“……” 楚霄犹豫了一下,张嘴吃了。一咬,酸甜的果汁在嘴里化开。 “好吃吗?”玉絮殷切地问。 楚霄看着她亮晶晶的小眼神,轻轻点头。 “那多吃点。”玉絮见他点头,又摘了好多,用树叶包着给他。 楚霄接过树叶,心里有丝扭捏。 而后玉絮又挑最大个的,摘了一包树叶的树莓,用草系着放到小背箩里。 “这是留给爹爹的。” 李秀才在另一处捡柴并不跟着他们俩,但也离得不远,在荆棘丛这边能听见李秀才砍柴的动静。 夕阳要下山时,三人这才打道回家,李秀才肩挑了一担柴,玉絮的小背篓已经被楚霄拿走了,玉絮两手空空,闲着没事摘几朵路边小野花。 回家后,李秀才放下担子,坐在院坝里休息,玉絮弯腰,从背篓里拿出叶子包的树莓,递给父亲。 “爹爹,吃刺泡儿。” 李秀才见后笑了笑,边擦额间细汗,边道:“爹爹不吃,絮儿和阿霄吃。” “我和阿霄哥哥吃过了,这是留给爹爹的。” 李秀才仍是不吃,玉絮拿起树莓喂到爹爹嘴边,李秀才无奈只能张口吃下。 又休息了片刻,吹了会儿风,玉絮把下午采的菌子洗净,今晚就吃炒菌子。 …… 又隔了几日,到了县城赶集的日子,临安县比江柳镇远多了,李秀才一大早,鸡叫第二遍他便起来做饭,摸黑做了孩子们的饭,给自己打包一份,天蒙蒙亮时背着箧笥(qiè,si)去县上赶集。 他这几天已誊写完了别人委托的书籍,是该去交差了。每当赶集当天,他会到县里或镇上摆个小摊,给人代笔写信,赚点生活费。 俩孩子起来吃了温在锅里的馒头,去鸡舍给鸡撒几把小米。 阳光熹微,晨读了一小会儿,趁着李秀才不在家,玉絮又想偷懒了。天天不是读书就是练字,她真的好无聊,她想拉着楚霄去放纸鸢。 “阿霄哥哥,我们去放纸鸢好不好?”小女孩撑着下巴问。 “背书。”楚霄面无表情,言简意赅。 玉絮嘟嘟嘴,“哎呀,天天背,都背了好多遍了,我好烦啊,我们去放纸鸢?” “……这样不好。”楚霄犹犹豫豫道。 “没什么不好,好不容易爹爹不在家,我们去玩一会儿,就一小会儿,放完回来背书好不好?” 古灵精怪的小丫头扯着楚霄的袖子,眨巴着水汪汪的杏眼看向他 ,楚霄拒绝的话不知为何就是吐不出口。 再三犹豫,最终点头,“……好。” “耶!”玉絮高兴地一蹦一跳,“我去拿纸鸢!” 说着,女孩风风火火去堂屋,架着梯子爬上客厅二楼,二楼是仓库,客厅那边放杂物,书房那边放粮食,玉絮的纸鸢就是放在二楼杂物库里的。 拿了纸鸢,玉絮拉着楚霄到后山的草坪,那里已有几个孩子在玩耍了。 仲夏的上午,金光照耀大地,金黄色的麦田里有勤劳的农人在忙碌,绿油油的水稻长势喜人。 现下正是农忙时节,村子里大点的孩子都要忙着帮衬家里干农活,家里有地的割麦子,割完麦子还要种大豆,家里有水田的正忙着插秧。 在农村,基本上五六岁的孩子就已参加劳作了,要么照看更小的弟弟妹妹。 玉絮家不一样,她家也有地有山,但地都租出去了,且她爹是个秀才,可免税免徭役,又有收入来源,不用累死累活种地。 “絮儿,这里!” 同村的孩子们见玉絮来玩,纷纷向她招手。 待两人走近了,几个大大小小的孩子立马围上来。 “絮儿,这是谁?他长得好好看啊!”小翠看着瓷白可爱的楚霄,惊叹道。 “哇,好漂亮!”阿花也赞叹道。 “吸溜吸溜。”另一个小男孩二狗吸溜着鼻涕,咬着黑手指,淌着口水,圆溜溜的大眼盯着楚霄。 楚霄:“……” 看着这些个衣裳满是补丁,小手黢黑的小萝卜头,楚霄浓眉一蹙。 小翠七岁,阿花四岁,小翠照看两岁的弟弟二狗。 铁牛在后面慢悠悠走了,瞅了眼楚霄,指着人撇撇嘴道:“絮儿,这家伙他叫什么名儿啊?看样子好弱哦。” “铁牛不许无礼,阿霄是我的哥哥,以后你们不准欺负他!”玉絮人小鬼大,很是霸道地叉腰宣言。 “切!”铁牛撇撇嘴。 铁牛,人如其名,八岁的男孩子,长得很壮实,是家里的独苗,祖父祖母的心头宝,别人家五岁的孩子就开始参加劳作了,只有他什么都不用做。 铁牛见楚霄长得好看,在他看来,男孩子长得这么白,娘们唧唧的,没男子汉的气概。而且这个阿霄一来,女娃儿都夸他,铁牛不乐意了。 “阿霄是吗?”小翠对这个新来的伙伴很好奇,她看着楚霄,友好道,“你好呀,我叫小翠。” 楚霄不语,只是木然地点点头,而后目光瞥向别处。 小翠有些尴尬,不知所措地看向玉絮。 “唉,你们别放心上啊,他人就这样,像个闷葫芦似的,不喜欢说话,但是人挺好的,习惯就好。”玉絮急忙打圆场。 “哦。”小翠也不好再多言。 阿花看着玉絮手里的纸鸢,问:“絮儿你们是来放纸鸢的吗?” “嗯嗯嗯。”玉絮连连点头。 阿花又小心试探问:“那我们一起好不好?” “好呀好呀!”玉絮一口答应。 第5章 放纸鸢 玉絮拿着纸鸢和小伙伴们一道玩去了,独留楚霄,他跟着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他不愿同这些人玩,且不说跟他们不熟,最重要的是他们一点都不爱洁,鼻涕擦得满袖子,手也黑兮兮,衣服污垢黑得发亮。他自小便爱干净,实在是受不得这么脏的玩伴。 玉絮哪怕穿着朴素,可李秀才是个读书人,自把女儿打理得干干净净。 但玉絮抛下他,和这些小脏孩嘻嘻哈哈放纸鸢去了,完全没顾及到他,楚霄心里闷闷的。 他又思及李秀才曾说要带他回老家充州看看,可迟迟不见行动,说不准只是骗骗他罢了,心里更闷了。 玉絮与孩子们奔跑着放纸鸢,玩累了将纸鸢线交给小翠,自己停下歇息,回头见楚霄一人默默坐在草坪上,托着下巴,眺望远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玉絮心头一跳。 糟了,把他给忘了,该不会生气了? 玉絮转头对小翠他们说了句“你们先玩”,便转身小跑来到楚霄跟前,蹲下身子,小心试探:“阿霄哥哥?” 楚霄抬眸看她一眼,又撇过头。 得,看样子是真生气了。 玉絮试探地去拉他肉乎乎小手:“阿霄哥哥,一起玩?” 楚霄抽出手,摇摇头。 哦豁,难搞哦。 “阿霄哥哥你生气了吗?” 楚霄仍是摇摇头。 不生气才怪。 玉絮暗忖。 “阿霄哥哥,你等会儿,我把纸鸢收了就回家好不好?” 这时,男孩终于开口,“我没生气,你可以再玩会儿。” 我信你个鬼。 小孩子真难哄。 玉絮无奈,只能去把纸鸢收了,孩子们眼睁睁看着玉絮把玩具收了,皆有些失落。 “絮儿不能再玩会儿吗?”小翠道,目光巴巴瞅着纸鸢。 “不了,我还要回去背书呢,玩久了,爹爹回来要挨骂了。” “哦,好。”小翠他们只得失望地目送她远去。 玉絮收了纸鸢以后,走到楚霄跟前,扯了一把他的袖子,“阿霄哥哥,回家。” 楚霄没说话,起身往家里走。 楚霄比玉絮高,腿也比玉絮这个小短腿长,走的步子也快,玉絮在后面一路小跑。 “阿霄哥哥你慢点,我追不上了。” 楚霄回头看她一眼,这次放慢脚步,玉絮趁机急忙跑到他跟前。 “阿霄哥哥,絮儿错了,以后絮儿只跟你玩好不好?” 楚霄闻言,顿了下步子,道:“你要跟谁玩,这是你自个的事,与我无关。”我也管不了。 说着又加快了步子。 哟呵,小屁孩是觉得我和别人玩冷落了他,吃醋了这是? 玉絮赶忙做保证:“好,我明白了,以后定不会了!” 楚霄抿抿唇,不再说话,不过脚步放慢了些许,让玉絮跟上他。 其实玉絮也不是那么幼稚的要同一群孩子玩,只是在这个时代,孩子们没什么玩具,玉絮便与他们分享一下纸鸢罢了。 两人回到屋里,时辰还早,玉絮依旧不想背书,她又一股烟溜去摘了点紫红树莓,找了个破碗将其兑水捣成汁,用洗干净的毛笔蘸着画画。 楚霄翻着书,偶尔抬头看她一眼,只见小女孩在麻纸画画,本以为她是在乱画,没成想仔细一看,竟是一幅墨梅图。 墨色的枝丫上朵朵栩栩如生的红梅,有的盛放,有的是花苞,花朵与枝丫有疏有密,颇有神韵。 絮儿还学过作画? 转而一想,絮儿有一个秀才爹爹,自幼耳濡目染,会作画并不奇怪。 其实他猜错了,玉絮会画画,是她在现代时喜欢水墨画,于是父母给她报班学习,并非李秀才教的。 画完收笔,玉絮举起麻纸问楚霄:“阿霄哥哥,好看吗?” 楚霄瞥了眼,点点头。 见此,玉絮咧嘴一笑,“阿霄哥哥,也来试试?” 楚霄摇头拒绝了。 “阿霄哥哥别怕啦,画画爹爹是不会多说什么的,因为爹爹也是一个爱画之人。” 楚霄依然摇头。 “你是不会吗?”小丫头撇着脑瓜子瞧他。 楚霄一顿,不语,算是默认。 玉絮立即来了兴趣,“没关系我可以教你!” 耶嘿嘿,终于有一方面我能碾压楚霄了! 玉絮挪着小凳子挨至楚霄身侧,铺开麻纸,毛笔蘸墨,提笔在麻纸上落一笔停下给他讲解,又落一笔又接着讲解。 这次玉絮画的是竹子,用简便的笔法,三两下画完了。 楚霄见了,不由地也提起笔跟着一起学习。 楚霄才开始学,画得并不好,玉絮感觉到了小男孩的尴尬。 玉絮内里是个大人,见此并不嘲笑他,反安慰道:“阿霄哥哥莫害羞,初步学画就是如此的,你已画得很好了,慢慢的画多了自然就熟练了。” 楚霄这才悄悄舒了口气。 玉絮又教他画基础的叶子和花朵,楚霄也跟着有模有样一笔一画地学。 不得不说,楚霄真的是个天才,才一会儿子便能举一反三了,怪不得爹爹那么喜欢他,这样的学生恐怕每个老师都喜欢。 …… 临近傍晚,太阳西斜,鸟雀归巢,外出的人们也该归家了。 李秀才驾着一辆马车终于回来了。 “吁——”待马儿行至院门口,书生打扮的男人一把扯住缰绳,马儿哒哒停下步子。 “爹爹,你回来了!”玉絮听见动静欢欢喜喜开门,冲过去迎接他,“咦,怎的还有马车?爹爹你买的?” 玉絮好奇地打量这马车。 “没,这是租的。”李秀才下了车。 “啊?”玉絮不解,“租辆车子做什么?”肯定花不少钱! 李秀才笑道:“后日我们要去充州啊。” 楚霄听到要去充州心中一震,原来李秀才没骗他,他真的在筹备着去充州。 “去充州?去那么远的地儿做什么?”玉絮更疑惑了。 “去看看阿霄的故乡。”李秀才取下马车上的箧笥,笑着看向楚霄。 原来如此,玉絮懂了。 小姑娘挨到父亲身侧,抓着他的衣袖撒娇:“那爹爹给我买吃的没?” “你猜?” “肯定买了!”小丫头一脸笃定。 李秀才笑而不语,从箧笥里拿了包糕点出来。 玉絮两眼放光,直溜溜盯着:“爹爹,这是什么?” “糯米糕。”李秀才道,“拿去与阿霄分。” “好。”玉絮接过。 “今日可有好生学习?” 玉絮抱着糕点,重重点头:“有!” “又撒谎。”李秀才睨她一眼。 知女莫若父,女儿什么德行他岂会不知? “好,我从实招来。”小丫头嘟嘟嘴,扳着手指道,“今日我们早读完,我带阿霄哥哥去放了会儿纸鸢,而后回来作画,画了会儿,又开始背书了,没玩多久,真的。” “好,看你这么诚实的份上就原谅你一次。” “嘻嘻,谢谢爹。”玉絮吐吐舌头 。 “你呀,”李秀才点点女儿的小鼻子,“都把阿霄带坏了。” “才没有!阿霄哥哥依旧很乖的!” “哎,拿你没办法。”李秀才颇为无奈。 玉絮拿着糯米糕去同楚霄分食,李秀才歇了会儿凉,整理一下行囊便去做饭,两孩子在旁边打下手。 夕阳没入西山,霞光满天,青山染了层朦胧金辉,牛棚村里家家户户升起炊烟,匆忙的一天就要结束。 第6章 去充州 次日。 李秀才备好去充州的行囊,楚霄很是积极的在一旁帮忙,玉絮明显感受到了男孩的雀跃。 想想也对,阿霄离家那么久,想家是难免的。 不过……她爹真的不怕楚霄回充州后就不回来了吗?任谁被拐卖都会想着逃跑? 哎,算了,若是阿霄在那边尚有亲人,便让其回亲人身边,就是她爹的钱打水漂了…… 傍晚,李秀才去敲邻里李三叔家门。 “咚咚咚!” “老三!老三在家吗?”李秀才冲院里喊。 “唉,来了!” 一男子声音响起。 “咯吱——”一声半扇门木开了,门内探出个三十岁左右,皮肤黝黑的褐衣大汉。 “呀,是尚哥呐,进来坐进来坐!” 看到是李秀才,李三叔把门全开了,将人邀请进屋。 “不了不了,”李秀才摆摆手,“家里孩子还等着呢,我来找你是想拜托你个事儿。” “尚哥客气了,有啥事尽管说便是。” “明日我要带孩子们出一趟远门,大概十来日,家里的鸡又要麻烦你了。” 李三叔是村里的猎户,主要靠打猎为生,日子艰难,李秀才租了两亩田给他种,两家关系很不错。 “就这么点小事儿啊?唉,没事没事,你且安心,我会帮你照看好的。”李三叔一口答应。 李秀才抱拳:“谢了谢了。” “客气客气。”李三叔摆摆手,又问,“话说你要去哪儿,一去就是十来天,俩孩子也带上?” “去充州。” “充州?”李三叔皱眉,也没听说尚哥家有亲戚在充州啊。 “嗯,阿霄故乡。” “啊这,你莫不是糊涂了!”李三叔一听不淡定了,“你才把那孩子买回来,这就给人家送回去了?” “不是的。”李秀才解释道,“阿霄家里没人了,我想带他回去祭拜一下,了却他的心愿 ,也好能开启新生活。” “竟是如此啊……如此说来那孩子怪可怜的,但你真就不怕他回到充州后跑了?” 李秀才先是一愣,旋即温和道,“跑了我再把他找回来便是,再说了,他一个八岁大的孩子如何能养活自己?逃跑多半只会沦落到再次被卖的命运罢了。” 那孩子很聪明,他知晓如何选择才是最佳。 “……也是,那尚哥你们路上小心,这些年草寇肆虐,切记,一定要走官道,财不外露。” “多谢好意,我都明白,家里就拜托你了。” “好嘞,尚哥一路顺风,早去早回。” “好。” …… 翌日一早,三人出发。 玉絮还没出过远门呢,对外边一切都很是新奇,一路探头探脑地看着四周的景色。 马蹄哒哒,车铃叮铃作响,车轮碾压碎石前行,车帘摇晃,探出窗,只见白云随风走,青山往后移,路边盛开着嫩黄色的蒲公英,时不时遇到一簇簇金银花,香味扑鼻而来。 而楚霄却安安静静端坐着,就没露过一次脸。 玉絮见他似是心情低落,变着花样地与他搭话,可他依旧沉默寡言。玉絮也明白,他多半是太想家,太思念亲人,便也没再打搅他。 白日俩孩子坐在车厢里,李秀才赶车,晚上李秀才抱着俩孩子挤在马车内睡。 这一路上还挺顺利,第四日夜里,他们到了充州外城,远远瞧见微弱火光下的城门早关了。 李秀才遗憾地对两个孩子说:“我们先在这过一晚,明日一早进城。” “好。”玉絮欣然接受。 楚霄也点点头。 三人简单吃了点干粮,李秀才喂了马,这才钻进马车里。 “阿霄,你能告诉爹,你家中曾发生了何事吗?”李秀才有些担忧。 他其实很早就想问了,但看那孩子心事重重、不言不语,便迟迟未能开口。 人牙子可是说过楚霄家没人了,是个小乞儿,如今看来并非如此,光是他识字这一点就看得出来,他以前家里定是富庶人家。 楚霄怔怔地看着中年男子温润的脸颊,回忆起曾经…… “我家本是充州有名的富商,家父为人和善,未曾与人结怨……可……可就在三个月前……府中突然闯进一伙蒙面黑衣人,二话不说大开杀戒……我楚家一百二十几口人……” 男孩忆起三个月前的那个夜晚…… 当天是三月初三,他的生辰,父亲来信说今晚到家,一定赶上给他庆祝八岁生辰,他满怀期待地等着。 温柔的母亲吩咐丫鬟小厮备好丰盛的晚宴,替父亲接风洗尘,祖父祖母亦面带笑容坐在桌前,一家人翘首以盼,可谁曾想还未等到归家的父亲,却等来一群穷凶极恶之徒…… 那刀光剑影的夜晚,亲人的凄厉哀嚎,一声声无助的惨叫,宴席打翻,鲜血飞溅在散落的珍馐上,仇人残酷无情犹如地狱修罗,那冰冷如毒蛇的眼神,目光狠恶似箭,至今让男孩每每回忆起,心中仍涌起无边的恨意,连声音都已颤抖哽咽起来。 “奶娘带着我从后门出逃……那群人紧追不舍,追上来挥刀劈砍,紧急时刻,奶娘替我挡住了致命一击……” 他永远记得奶娘的血溅在脸上的灼烫,就像毒药一样腐蚀他小小的心灵,他当时心中唯一的念想就是——活下去,报仇! 小小的他凭借灵巧的身姿一路逃窜,最终逼上绝路,不得已狠赌一把跳进护城河,潜入水中,与夜色融为一体,这才逃过一劫。 后来,他假扮成乞丐躲避仇家,被人贩子抓获,拐带到临安城,这才被李秀才买下。 玉絮听着楚霄的描述,整个人都愣了。 她一直觉得他甚是可怜,少失怙恃(hu,shi),独自漂泊,谁曾想他竟还亲眼目睹了全家被灭,还是在自己生辰那天…… 一夕之间从天堂掉到地狱…… 天啊,他还那么小…… 往后他的生辰都不会快乐了 ,就如她一样,她出生时母亲难产去了,她生辰同是母亲的祭日,她这辈子从没过生。 玉絮心中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瞧着与自己女儿差不多大的孩子遭此劫难,李秀才也不由悲从中来,他轻柔地抚摸着楚霄的发顶,安慰道:“阿霄要振作,以后我们就是你的亲人。” 楚霄只是沉默。 李秀才回过神后,思索道:“如此说来,你的仇人极有可能扔在找你,明日进城之前得乔装打扮一下。” 哦,对哦,要是楚霄的仇人就在充州城里,他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玉絮纳闷地觑了眼男孩,暗忖你这是要送人头吗?可别带上他们父女啊! 楚霄读懂了玉絮的眼神,他神色一暗,“我只想回来看看亲人的……尸骨……” 随便打探一下父亲的消息。 玉絮懂了,原来他想回来安葬亲人。 “你原来叫什么名字?”李秀才又问。 “……楚云霄。” 玉絮:“……” 第7章 怒骂 好家伙,该说这孩子聪明呢还是不聪明呢? 说他不聪明,他知道改名字,说他聪明,他只去掉一个字。 “楚霄,楚云霄,也成……”李秀才喃喃道。 在他来的第一天李秀才便已在牛棚村里正那儿入户了,大家都知晓他叫楚霄,不便再改。 再说,他仇家也不会想到他人在临安县江柳镇的小山村里啊。 “那今晚先休息,明日再做打算。”李秀才拉过毯子盖住俩孩子,“睡。” 窝在男人臂弯处,楚霄却迟迟无法入睡。 近乡情怯,他心中的恨意也被唤醒,黑黝黝的眼睛盯着漆黑的车顶,耳边环绕的呼吸声渐渐变成凄厉的惨叫,血与火光交织,一切仿佛就在昨日…… …… 次日一早,李秀才在路边扯了把野菜,将其捣烂,把黄绿色的汁水涂抹在楚霄的脸上、手上,白嫩嫩小小福娃变成了小黄娃,又摘来紫色的野果,捏破擦在右脸上,现在小黄娃还长了块紫色的胎记。 玉絮也难逃一劫,脸上也被抹了野菜汁,看起来蜡黄蜡黄的,这下两个水灵灵的福娃娃都变成了在山野摸滚打爬的野孩子。 李秀才甚为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待汁水风干,他这才驾着马车进城。 “站住!” 一声怒喝,城门的守卫横枪拦下马车。 “查看路引!” “诶,稍等。” 李秀才拿出自己的路引和身份证明,小心摊开给卫兵瞧。 一个卫兵查看文件,另一个掀开车帘检查,发现车里只有两个孩子,路引上说是临安江柳镇的秀才带孩子来游历。 “原来是秀才先生游学,失敬失敬。” 这个时代很看重读书人,尤其是考取功名在身的书生,两守卫一改先前冷硬的态度,笑着给李秀才作揖行礼。 “兵爷客气。”李秀才也笑呵呵地给两守卫一人塞了半两银子。 两守卫脸上笑意更浓,挪开身让路放行。 进入充州城,李秀才去客栈订了间房,带着孩子们吃了早饭。 用完饭,李秀才先去打探,他对女儿道:“絮儿,你留在这看好他,不准他外跑,爹去打探打探消息。” “好。”玉絮颔首。 楚霄也知事情严重性,与玉絮缩在客栈等待消息。 自昨夜起,楚霄情绪越发低落,早饭也没胃口,扫了眼神色戚戚的楚霄,玉絮只希望爹爹能带来点好消息。 可事与愿违—— 李秀才午时回来,楚霄方一见到其人,一个鲤鱼打挺起身,跑到他面前,扬着小脸眼巴巴看着他。 “……”李秀才张张嘴,不知如何告知他实情。 楚霄见李秀才犹豫的模样,心一点点往下坠。 “你……实话告诉。” “……你……你父亲在归家途中早已遇害。” 纵使早已有了猜测,可当亲耳听到时依然宛如晴天霹雳在耳边炸开,震得他头脑发昏! 楚霄瞳孔骤缩,睚眦欲裂,死死攥紧拳头,周身弥漫着戾气。 “父亲……” “父亲……也不在了……” 希望被浇灭,楚霄不管不顾冲下楼,玉絮和李秀才没反应过来拦住他,当下一惊,紧跟其后。 “阿霄,你冷静点!”李秀才心神一紧。 “阿霄哥哥你别乱来啊!” 别真去送人头啊! 李秀才虽是个读书人,但好歹也是个成年男人,跑了一条街才抓住男孩,将其牢牢禁锢于怀,楚霄激烈挣扎着要再往前跑。 “你去哪里?”李秀才气急。 “我要回家!”他大吼。 “你家现已不是楚府,而是陈府!” 楚霄一听更激动了,扭着身体活像条泥鳅一般,“放开我!我要回去!” 李秀才紧紧抱着男孩,怒斥:“你清醒点,就那么着急着送死吗?!姓陈的不知是敌是友,你家方被灭门,陈家就霸占了你家产业房屋,你去做什么?去讨回家产吗?他们怎可能拱手相让?!只会悄无声息杀了你!” 如今情况不明,他若是冲动暴露了,极有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玉絮也气喘吁吁地赶来,见男孩还在挣扎,心下恨铁不成钢,两手叉腰,上来就是劈头盖脸一顿骂。 “你现就是个废物!懦弱!窝囊废!敌人正愁找不着你呢,你倒好,直接送上门!懂不懂什么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要想死你就去!到时候没人给你全家报仇活该,谁叫你蠢!” “手无寸铁的弱鸡还想去对付一群来历不明、武功高强的杀手?去啊去啊!爹,放手,让他去,让他自生自灭!” 说着,仍是气不过,玉絮一把抓住男孩右手,张嘴就是一口,直到满嘴铁锈味才狠狠甩开。 楚霄被手腕上的疼痛惊醒,目光转向眼前怒目圆瞪的女孩,唇上沾着鲜红的血渍,男孩理智渐渐回归,人也缓缓冷静下来,不再挣扎。 男孩低下头,神色黯淡,沉默良久,方嗓音嘶哑道,“……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李秀才见他冷静也不敢放开他,生怕他又二话不说跑了。 玉絮气笑了,咬牙切齿道:“你说你想家了,想回来看一眼,爹才带你来的,可你如今这般冲动,不但自己送死还要连累我们,你蠢不蠢啊?你想想你奶娘,她是怎么死的?你想让她白死吗?你想让全家人枉死吗?!” “对不起,我知道了……” 他心中期盼着父亲还在世,期盼着能与父亲团聚,期盼着与父亲一起复仇,可这一切都烟消云散,他再也撑不住打击,倏地直愣愣栽倒。 “啊!阿霄!” 玉絮惊呼! “爹,阿霄这是——” 触到地面前,李秀才一把将人拦住,牢牢抱在怀里,探了探脉搏,“没事,别担心,尚有脉搏,应该只是昏过去了,先回客栈,我去找个大夫。” “哦,那就好!” 玉絮松了口气,方才见楚霄倒下,她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李秀才将瘦小的男孩打横抱起,疾步回到客栈,楚霄依然陷入昏迷之中,父女俩对这不幸的孩子更加心疼。 李秀才又急忙去请个大夫回来。 片刻后,头发灰白的老大夫与李秀才一块进了客栈房间。 “大夫,病人在此,麻烦你给看看。”李秀才指向床上昏迷的孩子。 “成。” 大夫行至拔步床边放下药箱,坐在床边给楚霄静静把脉,又看了眼男孩手腕上的血牙印,道:“人无大碍,只是陷入昏迷,这孩子手腕上的伤,老夫给拿点金疮药擦擦,十来日便能痊愈,但或许要留疤了。” 老大夫看看男孩手上的伤,又看看旁边坐立难安的玉絮。 暗道,啧,这女娃子也忒狠心了,把自个儿哥哥咬成这样,不好好管教一下,以后还不得无法无天啊? “还有,他心有郁结,又受到强烈刺激,气急攻心一时昏迷,我给他开点药,吃了能缓缓 ,但这郁结是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老夫也无能为力,平日里你们要多开导开导这孩子。” 老大夫不赞成地看着李秀才,“这孩子心中郁结多半就是你这个做父亲的太偏心导致的,你看看,你女儿把你儿子欺负成什么样了,以后对他多上点心。” 第8章 苦后有甜 玉絮被说得心虚。 李秀才哑巴吃黄连,只能顶着老大夫指责的眼神,硬着头皮道:“多谢大夫,小生谨记。” 送走老大夫,李秀才去找店小二借用灶房煎药,玉絮在房里守护昏迷的男孩,打水把他右手腕上血淋淋的伤口清洗干净,上了药小心翼翼包扎好。 眼看都到未时了(下午两点),忙到现在玉絮还没用午膳,小肚子咕咕叫,去找他爹要了两个馒头啃。 戌时(晚上七点),楚霄终于苏醒,长而翘的浓黑睫毛轻颤,眼睑缓缓睁开,一直守在床边的玉絮第一时间发现他醒了。 “阿霄哥哥,你终于醒了!”玉絮猛地站起身,满面欣喜。 “你感觉怎么样?” 男孩一双如玉墨眼转向她,静静看了一瞬,旋即缓缓点头。 “来,我扶你起来。” 她上前,将男孩扶起身,在床头贴心放了个引枕。 转身端起桌上的粥,“阿霄哥哥,先喝点粥,你今儿早上就没怎么吃东西,眼下都已到了晚上了,定是饿坏了?” 瘦肉粥已放了好一会儿,并不烫,玉絮舀了勺粥,喂到他嘴边。 看着脸上涂了野菜汁,眼睛在烛火照耀下宛如揉碎的星光的小姑娘,楚霄有一瞬间愣神,木木张嘴将粥喝了。 见他终于吃饭,玉絮咧嘴呵呵一笑,楚霄后知后觉耳根有点燥。 “嘶——” 本想是自己接过碗吃,抽手才发现右手很疼,低头一看 ,原来是今日被玉絮咬的地方,现在虽已被纱布包扎好,但扭动时依然好痛。 玉絮见他盯着手腕,暗道不妙,一秒切换表情,可怜巴巴瞧着他,满目歉疚道:“对不起,阿霄哥哥,是我太过分了。” 又是咬又是骂的…… “无碍。”男孩道。 “你不怪我吗?”小丫头委委屈屈。 楚霄摇摇头,他知她是为他好,是他当时太冲动。 “太好了,你能想开就好,我们先喝粥,过一会儿再喝药,来,我喂你。” 喂楚霄喝完粥,玉絮去厨房端来药一口一口喂给他。 黑漆漆的药汁苦得楚霄直皱眉,但仍是喝完了。 “阿霄哥哥很棒哦,来,奖励两颗蜜饯!” “……” 楚霄沉默地看了眼女孩手里的橘黄蜜饯。 “不用。” 楚霄拒绝。 “阿霄哥哥还是吃了,这药很苦的。”她光是闻着味道就觉得好苦,更别说喝了。 “男孩子怕什么苦,以后的苦多着呢,你留着自己吃。”楚霄淡淡道。 玉絮被他突如其来的大道理弄得微讶,这孩子是成长了呀,可她并不希望是以如此苦难的方式。 玉絮趁其不注意,捏开他的小嘴将蜜饯喂进他嘴里,在男孩不解的注视下说:“阿霄哥哥说的对,以后的苦还很多,可我希望你能在每次的苦后有甜作伴。” 甜味在嘴里蔓延,冲淡了残留的苦药。 苦后有甜吗…… 楚霄在心里默默道了声谢谢。 玉絮将药碗放桌上,开始劝慰楚霄,“阿霄哥哥,爹跟我说,官府对外宣称你们家的仇人是来路不明的江湖草莽,但我私以为真相或许并不是如此。爹爹说的对,陈家现在是敌是友暂不清楚,不可贸然回去。” “报官的话,现也来不及了,官府要真是父母官,早该查清楚了,也不会给出这么个敷衍的答案。这个仇,还得阿霄哥哥你以后自己去报。” “我知。” 那晚上如此大动静,怎可能没惊动官府…… “那阿霄哥哥,你可还记得陈家与你们楚家有过嫌隙吗?” 楚霄思索一瞬,道:“有,楚家与陈家都是主营粮食和布匹,两家常有摩擦。” 经营一样的东西,自然会互相抢客户。 陈家比楚家早经营,楚家是后起之秀,陈家生意被抢,气不过时常打压楚家。 这么说来,陈家还真有嫌疑。 哎,可怜楚霄小小年纪就遭此劫,玉絮心疼地抱住男孩,轻轻地拍着他的脊背。 “阿霄哥哥,你别怕,以后我会一直陪伴你的,不会再让你感到孤单。” 一直陪伴 楚霄结冰的心房破开一丝丝裂纹,最后一点点融化,似冬湖逢春。 “好。” 男孩回抱住小女孩,将头埋在她脖颈处,嗅着她的气息。 这时,门“吱呀”一声,李秀才从外面打开,他手里提着一个小包裹。 “爹,你回来了!”玉絮立马放开男孩,跑过去。 “嗯。”李秀才把小包裹放到桌子上,转头问女儿,“阿霄醒了?” “嗯,醒了。”玉絮点头。 “你们用过晚饭了吗?” “吃了,阿霄哥哥的药也喝了。” “真乖。”李秀才对女儿柔和一笑。 他走到楚霄面前,“阿霄,爹打听到你家人被官府埋在你楚家祖坟上,明日一早出城去祭拜一下。” 楚霄闻言默不作声地点点头,用沙哑的声音道:“我想回楚府看看。” “这……”李秀才想起白天楚霄不管不顾的事,略有犹豫。 “放心,我不会乱来。” 他此刻的心很沉也很静,白日那会儿,他是被父亲死讯刺激到了,不愿相信事实。 “好,去,”李秀才见此,点头同意,“明日我们便离开了,待在充州越久越危险。” 现还未到宵禁时间,街道上人来人往挺热闹,但这份喧嚣皆与三人无关。 李秀才父女跟在楚霄身后,慢慢来到一处豪华大宅,青砖碧瓦,雕梁画栋,门口两侧有两座威武霸气的石狮子。 男孩时隔三月回到自己家 ,昔日“楚府”漆金匾额已然换成了“陈府”,站着的是陌生的护卫,男孩心如一潭死水。 眼睛死死锁住龙飞凤舞的“陈府”二字,楚霄薄唇紧抿,神色深深,不知所想。 李秀才目光一直紧盯着他,就怕他冲动之下做出傻事。 万幸的是,男孩只是冷冷盯着“陈府”,良久后吐出清冷无感情的三个字:“回去。” 李秀才这才松口气,三人沿原路返回,楚霄依然走在前面,玉絮看着男孩的背影,心想他此刻内心定然很荒芜,所有亲人、祖辈家业,甚至名字,都没了,自己还背井离乡…… 玉絮只一想到爹爹李秀才不在,便已泪意纷涌,心如刀割,何况楚霄? 次日天蒙蒙亮,三人便启程了。 马车出了城门,驰向楚氏祖坟山脚。下了马车,三人徒步上山。 东方启明,山野荒荒,乌鸦在枝头嘎嘎叫,阵阵冷风带来昨夜的寒凉。 山林间白雾茫茫,此刻三人穿越山林声格外清晰,安静得诡异,玉絮脊背发冷,抓紧了父亲的手,父亲大手上传来的温度给了她些安慰。 由楚霄带路,走了近半个时辰,终于到楚氏祖坟。 长满荒草的祖坟边有一片新坟,只有前面的三座立了个简单的木牌碑写了人名,其他的只是个坟包。 这三座分别楚霄的祖父、祖母和母亲。 阿霄的父亲呢? 怎么没有? “阿霄父亲是在外地出事的,尸骨……被野兽……” 李秀才话没说完,但玉絮和楚霄都懂了。 楚霄隐在墨发下的凤眸晦暗不明,他没有大哭大闹,只是安安静静地打开小包裹,拿出李秀才买的纸钱,给每一座坟墓烧了,磕了三个头。 李秀才父女没有打搅他,全程他一个人自己做完,没有伤心也没有流泪,冷静得可怕。 磕完最后一下,楚霄起身,又静静看了良久,最后平静对两人道:“走。” 说完走在前面,心中已恨意翻涌,他定会回来的! 玉絮两人对视一眼,心中又欣慰又怜悯,齐齐叹口气,跟上前面的男孩。 马车轱辘轱辘离开充州,离开充满他欢乐与悲喜的故土,不知再次回来时又会是何年月。 …… 第9章 学堂 十天后,酷热六月到来,这意味着农忙即将结束,孩子们要回书塾上学,李秀才也回江柳镇教书了。 在镇上私塾读书的孩子,大多为农户出身,每年五月伊始,家里农忙人手不够,李秀才给孩子放假,让他们回家帮衬着务农,直到六月份才回来继续上学。 在开学前一日,李秀才带着俩孩子收拾行囊去镇上住,他原在镇上租了间小屋 ,教书期间便住那里。 虽说这时代女子不能进学堂,可玉絮年纪小,李秀才不放心她一人在家,遂把她带去课堂一起听课,家长们了解情况倒也没反对。 经过半个多月的相处,俩孩子也混熟了,虽楚霄话不多,但两人相处得还算和谐。 开学第一日,书塾二十几个学子皆好奇地打量着楚霄这个新来的伙伴。 这是谁啊?他居然和小玉絮坐一桌! 看大伙好奇的样子,铁牛暗自得意。嘿嘿嘿,我知道他是谁! 起初玉絮同村里的孩子们说这是她哥哥,后来铁牛爹问了李秀才才知晓,原来这是给玉絮买的童养夫! “孩儿们,这位新来的学子亦是为师的孩子,往后劳烦大家多加关照。” 闻言,一众学子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诶,不对,夫子不是只有小玉絮一个孩子吗?这是怎么回事? 孩子们睁着滴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来回打量楚霄和玉絮。 “孩儿们,许久不见,这一月来诸位过得如何?”李秀才负手立于讲台前,微笑着问。 “好!!!”孩子们收回心神异口同声道。 “那为师布置的课文背诵背得如何了?” 这回孩子们声音小了,有的自信地说背完了,有的则低下头不敢说话。 李秀才一目了然,他是他们的夫子,每个学生学习如何,他心里有数 。 “那为师开始抽背了,背不出来的不但要罚抄,还要打手心。” 台下学子有人闻此不禁瑟缩。 李秀才挨个挨个抽背,有的孩子熟练一口气背完,李秀才很是欣慰地给他发几张宣纸做奖励;而有的孩子,例如铁牛,吞吞吐吐半天没背出来,李秀才自然是板着脸抽了他们三下手心,并罚抄整本书。 孩子们有的欢喜有的忧。 幸好小玉絮虽是贪玩了些,但有楚霄这个榜样在,又被时时监督着,这才艰难地磕磕绊绊背完了课文。 李秀才抽背完,带着孩子们一起复习此前学过的知识,粗略地过了一遍知识后,李秀才给孩子们上新课。 这时代,一节课就是一整个上午,李秀才详细地讲了《中庸》第十三章,剩下的时间都是孩子们的自学时间,孩子们自由背诵,明日夫子抽背。 趁着夫子如厕,坐玉絮后面的男孩陆治清戳了戳她的后背,玉絮回头,他赶忙凑过来问:“絮儿,他是你哥哥?” 说着朝楚霄努了努嘴。 “嗯。”玉絮点头。 “啊?真的?”陆治清瞪大了双目。 “对。” 他甚是不解,“可是你不是没有……” “我爹买回来的养子。”玉絮打断他。 “哦。”他想想也是,师娘不在了,夫子只絮儿一个女儿,以后絮儿嫁人了,夫子老了可就无依无靠了,所以现在就买个儿子来养着…… 玉絮实在不好意思告诉陆治清,其实楚霄是她的童养夫,八字还没一撇呢,万一十几年后,楚霄长大了相中了别人,又或者她自个儿喜欢上别人了呢?这谁说的清楚…… 玉絮与陆治清的对话虽压低了声,但丝毫不避着楚霄,他听得清清楚楚。 絮儿说他是哥哥,没说是童养夫…… 难道絮儿还是不想嫁与他吗? 不知为何,楚霄一想到玉絮其实不愿嫁与他,他心里就仿佛堵着一团棉花一样闷。 陆治清玉絮两人继续开小差,主要还是陆治清问东问西,比如楚霄多大了?他以前哪儿的人啊?然后又是这个月你过得怎样?在玩什么啊?等等…… 听着两人叽叽咕咕地小声说话,楚霄心里莫名烦躁,他侧头看两人,淡淡道:“别说了,背书,夫子马上要回来了。” “哦。”玉絮知道她爹在教学上的严厉,乖乖转回来看书。 陆治清也只得作罢,缩回位置,坐正了身子,又偷偷侧目打量楚霄。 这小子竟那么好看! 他是这些学子中唯一一个地主家的小少爷,剩下的学子除了玉絮皆是泥腿子出身,他在这些学子当中无论相貌或是出身都是顶好的,以至于心生优越感。 他在学堂上只同玉絮玩,因为玉絮出身稍微好点,还长得还玉雪可爱,那些野孩子还不够格同他玩。 可如今来了个楚霄,还与玉絮关系那么好,他才不承认他酸了呢! …… 楚霄此后到散学回家都没再与玉絮说话,玉絮摸不着头脑,她明显感觉到楚霄生气了。 楚霄这孩子到底怎么个事儿? 他在气什么? 是觉得她上课开小差不好,所以生气? 午饭时,玉絮主动道:“阿霄哥哥,改用膳了。” 而楚霄头都不点,直接转身,理也不理人,这让玉絮颇感委屈,这孩子也太难伺候了! 算了,谁要哄谁去,她才不管,要气就气! 发现玉絮也不搭理他了,阿霄这会儿倒觉得自己过了。 他这是在做何?生气?气什么? 他本人都不清楚。 为了缓解两人的气氛,下午去学堂,阿霄主动帮玉絮带书,而玉絮不想理这尊难伺候的大佛,直接错开身,不让他碰。 楚霄二话不说从玉絮手里抽走了书本,若无其事道:“我帮你拿。” 玉絮:=_= 所以……这孩子是自己气消了,要和好的意思? 但玉絮可没打算就这么轻易原谅他,她决定好生教导一下这个总爱莫名其妙生闷气的孩子。 于是整个下午玉絮也没理楚霄,楚霄说到底只是个孩子,沉不住气,好几次在自习时想找玉絮说话。玉絮都假装不知,楚霄只得默默吃瘪,憋着一口闷气。 直到晚上用完晚膳,玉絮也没理他。 楚霄终于还是急了,在玉絮打水洗漱时,他趁李秀才不在拉住了她袖子。 玉絮停下手里的动作,回头看他,楚霄被这炯炯有神的眼睛盯得尴尬,不知如何开口。 男孩酝酿许久,“嗯……” “有事?”玉絮斜他一眼。 他组织着语言,小声问:“……絮儿你生气了?” “没有。”玉絮一口否定。 明明是你自个生气的好? “絮儿……对不起,我不该使小性子,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楚霄瓮声瓮气道。 楚霄白净的小脸憋得通红,耳郭直发烫。 玉絮放下手里的帕子,立直了身,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用一副小大人的口吻道:“你也知自个儿错了?” 楚霄面色歉疚地低下头,默不作声。 “自己莫名其妙赌气有意思吗?同你说话还不理我?怎不继续气下去啦?” “……对不起……” “哎……”玉絮看他低着的小脑瓜叹气,“今后若有不开心的事,可以与我说,我都会认真听。你要觉得我哪儿做得不对便直言,我会认真考虑。莫动不动就生气,这根本不能解决问题,反而只会加大矛盾罢了。” 楚霄听了玉絮一席话,感觉自己白比人家年长两岁。 没想到玉絮平时看着贪玩,却能如此明事理。 “絮儿,我知道了。”他再次道歉。 玉絮抱手,“既知道了,那你说说,今早上为何莫名生气?” “……” 楚霄心虚又纠结,眉头皱得快打结了,他抬头看玉絮,玉絮此时也盯着他。 两厢对视,最终楚霄还是放弃挣扎,坦白了,“我,我……我就是觉得絮儿又有了别的玩伴,心里不舒服……” “真的?” “……嗯。”他闷闷点头。 “不打算说实话是?”玉絮当即又拉下脸。 还不说实话?还想蒙混过关? “絮儿别恼,我实话实说!”察觉情况不对,楚霄连忙道,“……你与他说我是你哥哥,可我明明是你的童养夫,你这是不想要我做你未来夫婿吗?” 哦,竟是因为这个? 玉絮有些无语,以前她也是这样跟村里的小伙伴说也没见他生气,这次气什么? 莫名其妙! 算了,小孩子本就比较敏感,还是把话说清楚的好。 玉絮放下手,认真道:“对,我现在是不想你做我童养夫,我只把你当哥哥而已。” 楚霄闻言,小脸紧绷,垂在两侧的小拳头悄悄握紧,一瞬不瞬地盯着玉絮。 “不是你不好,只因我们都还小,万一以后你喜欢别人了呢?又或者我喜欢上别人了呢?如若彼此并不喜欢对方,结为夫妻只会成为怨偶罢了。我现在把你当哥哥,如此你将来要是遇到心仪之人,也不必碍于身份不敢追求,我亦是。” 在现代,那些个“男主与女配青梅竹马有婚约,最后男主却爱上空降女主”的小说她又不是没看过,她可不想真成了那个不甘心的恶毒女配! “那你可有喜欢之人?是那个陆治清吗?”楚霄目光灼灼看向他,语气颇为委屈。 “……”玉絮,“不是,我没喜欢他,你别乱说。” “你不喜欢他,那你同他玩得这么要好?”他更委屈了。 “我……”玉絮无语凝噎,“我只是和他聊了几句,怎就要好了?” “我看你挺开心的。”楚霄带着点怨念道。 玉絮:“……”这小孩莫不以为我喜欢陆治清,所以才生气? “唉,”玉絮叹了口气,“别胡思乱想,我真的没喜欢他。” “所以……你以后会喜欢上别人吗?” 玉絮摆摆手,无所谓道:“这不好说,未来之事谁知晓呢?哎,现说这些尚早,船到桥头自然直嘛,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 “当然,假若你将来有喜欢的人了,要趁早说哦,爹那你不必怕,有我呢。”女孩挑眉一笑。 楚霄仍不开心,他被带来李家的意义就是做玉絮丈夫,可玉絮却不想要,他感觉自己被否定,被嫌弃了。 一想到今后玉絮要嫁别人,楚霄心里莫名其妙就不舒服。 他如今倒完全没记起当初,他本人不愿做玉絮童养夫,心觉玉絮这村姑配不上他的话了。 小孩子就是善变! 次日一早,楚霄是玉絮童养夫这事已被铁牛传遍了,孩子们都打量着楚霄,他们自以为悄无声息,却不知自己目光有多热烈,盯得楚霄浑身难受。 陆治清一把逮住玉絮,幽幽地问:“絮儿,你不是说他是你哥哥吗?” “呃……是啊……” 玉絮感觉不妙。 “哼!” 陆治清心里堵着气,很是不悦地“哼”了一声。 楚霄眼睛看着书,嘴角微微勾起,好,貌似被人围观也没那么难受了。 “絮儿,他果真是你哥哥吗?”陆治清仍不死心地再问。 玉絮刚想蒙混过关,陆治清就道:“李铁牛说楚霄是你童养夫,你实话实说,别想骗我!” 玉絮只能硬着头皮:“嗯……对……他是我童养夫……” 陆治清闻言,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看玉絮又看看楚霄,然后气愤地转过身去,皱着小脸,不再多言。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夫子怎会给絮儿找童养夫呢…… 那他怎么办? 他都跟爹娘说了长大后要娶絮儿的…… 嘤,呜呜呜…… 陆治清越看楚霄越觉不顺眼,若非夫子买了他,他算个什么东西! 此时,李秀才拿着戒尺敲击讲桌,“大家可准备好了?为师要抽人了!” “准备好了!” 孩子们正襟危坐。 “夫子,弟子来!” 正当李秀才想着抽谁时,陆治清自告奋勇举手。 “那就你来!” 陆治清合上书站起身,开始声情并茂地背《中庸》第十三章,“子曰:‘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 李秀才边听边连连点头,不错不错,一字不差。 “……言顾行,行顾言,君子胡不慥慥(zào)尔!” “好,背得不错,那你能说说文中这句‘忠恕违道不远,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是何意?”李秀才提问。 陆治清自信作答:“其意是能做到忠、恕,便离中庸之道不远了。何为忠恕?心中不乐意他人加与自己的东西,也别施加给他人。” 第10章 重阳节 “理解得很透彻,关过,坐下罢。” “谢夫子。” 陆治清不忘朝楚霄嘚瑟一眼。 小样,认清现实,爷才是夫子最好看、最有钱、最厉害的学生! 楚霄心中哂笑,无聊。 玉絮对陆治清竖起大拇指,“治清真厉害。” 陆治清勇敢举手,声音从容不迫,爽朗大方,确实该鼓励。 “嘿嘿,哪里哪里,絮儿也行的。” 楚霄:“……” 这时李秀才问:“还有哪位主动来吗?” “夫子,我!”楚霄举手。 “好,楚霄来。” 楚霄拉开凳子立起身,张口背诵,声音一如既往地清冷,但吐词清晰,铿锵有力,李秀才站在讲台上背着手,频频点头。 一口气背完后,李秀才问他,“‘言顾行,行顾言,君子胡不慥慥尔!’何意?” “言语要照顾到行动,行动也要照顾到言语。若能如此做,那么君子心中还有何不笃实的呢!” “甚好,楚霄也不错,坐下罢。” “是,谢夫子。” 陆治清撇撇嘴,切! 楚霄坐下,侧眸瞄了玉絮一眼,而小丫头却点表示也无,楚霄郁闷了。 为何单单只表扬他不表扬我? 玉絮迟迟没动作,楚霄憋不住问道:“我背得怎样?” “很棒啊!”玉絮不假思索道。 楚霄的厉害,在假期里她已有所领教,他本身就厉害,还需再说吗? 楚霄心中一梗,心觉她在敷衍人。 此后楚霄和陆治清在课堂上无声无息地暗中较劲。 两人从背书,到书法,再到作诗等等,每次皆是不相上下,楚霄还隐隐更胜一筹,陆治清虽气,却也拿他没法子。 …… 时光悠悠,白驹过隙。 明日便是九月九重阳节,李秀才给孩子们放一天假,孩子们听后欢呼不已,终于要放假了! 玉絮亦是在心里默默流下眼泪,太难了,在前世时,她是起早贪黑的高中狗,如今更好,连周末都没有! t▽t 这日子没法过了…… 这时,陆治清轻轻拍了拍玉絮肩膀,玉絮疑惑转头,见白瓷可爱的男孩道:“絮儿,夫子你们明日可回老家?” “不回。”玉絮摇头。 假期只一日时间,李家三人并未回老家牛棚村,而是在江柳镇上过。 “那真太好了,明日,我能否去你家找你们玩?” 玉絮想想,道:“早上应是没空,下午有时间,你明日下午来。” “好,一言为定!” 得到玉絮首肯,陆治清脸上旋即绽放笑容,眉眼飞扬。 一旁的楚霄闻言压着书卷的手一顿,抿了抿嘴角,不语。 几人回到家,楚霄轻扯玉絮袖子,闷闷不乐。 “阿霄哥哥,怎的了?”玉絮偏头看他。 “不开心。”男孩闷闷道。 玉絮:“……” 看出来了。 女孩挑眉,压住嘴角,问:“为何不开心?发生了何事吗?” “你明日要与别人玩。” “……” 就这? “难得有时间,治清想一起玩就一起呗,多个人多份乐趣嘛。” 楚霄却不这么认为。 “絮儿可是觉得我性子太闷?” “没,”玉絮一口否认,“高冷男主型,我挺喜欢的。” 高冷男主型?何物? “那既然絮儿喜欢我,为何还与他人要好,难不成有我还不够吗?” “……” 这孩子说的什么话?怎有股茶味。 感觉像我出了轨似的。 玉絮无语片刻,哄道:“不是啊,我们仨一块玩,又没说不带你,阿霄哥哥很好,治清也很好,可阿霄哥哥才是我的家人!” 所以,别吃醋了小朋友。 听到玉絮说自己才是她的家人,楚霄表情终于缓和了。 就算你陆治清课堂上成日粘着絮儿又怎样?我才是絮儿的家人! 玉絮就不懂了,陆治清人挺好的呀,为何楚霄总不理人家,她倒希望两人能处成兄弟,往后也好有个照应。 除了她,楚霄便没其他要好些的朋友了,课堂上也不喜与其他学子人打交道,一个兄弟也无。 不应该呀,这年龄段的孩子,不都活泼开朗才对嘛? 难不成是因楚家遭遇劫难,给年纪小小的他留下心理阴影,患了自闭症? …… 第11章 红香山 第二日,重阳节当天。 李家小院栽的一片菊花开得正盛,一个个大圆球,金灿灿的。 李秀才一大清早起来,摘了几朵最大的簪在女儿双丫髻上。 女孩一身嫩黄色的齐胸襦裙,小脸粉白,水蒙蒙的杏眼扑闪,男孩则是一身白色窄袖交领袍,墨发垂髫。 李秀才看着自家水灵灵的小丫头,忍不住赞叹:“我家闺女真好看。” 说着,笑看一旁的小男孩,“阿霄也好看,与絮儿天生一对。” 小男孩闻言,低头,双手交握揉搓,脸蛋微红。 玉絮无语,她爹真是时时刻刻想着把她与楚霄配对啊。 用过早膳,李秀才带两孩子去爬山。 重阳节有登高祈福、赏菊吃糕及饮宴祈寿等习俗。 距镇上最近的高山曰红香山,山上漫山遍野的枫树,深秋时节枫叶红遍,远远望去整座山如火焰一般,走在林间小径枫香扑鼻、沁人心脾,因而得名。 重阳枫叶始落,地上铺了层鲜艳的红黄色叶片,树上挂着红叶,风一吹哗啦啦地漫天飞舞,赏心悦目,美丽极了。 应了那句“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红香山的秋景真真让人流连忘返。 今儿爬山之人格外多,大家头簪各色菊花,脸上洋溢着朴实的笑意,当遇到熟人,互相寒暄一阵,结伴而行。 李秀才人缘极好,镇上之人皆认得他,见到他大家都前来问好,李秀才一一回应,与遇到的好友们话家常,一路上热热闹闹。 行至山上,大人们坐亭子里唠嗑,小孩们玩游戏。 玉絮拉着楚霄穿梭在树林间,去最顶处寻个静地赏景。 山顶上,一块大石头上,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并排而坐,看着相同景色,却心思各异。 自山顶眺望火红的枫树林,深深体会到“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意境,美不胜收,这红香山搁前世,不妥妥的网红旅游景点! 撑着下巴,玉絮不由遗憾没相机将这绝美秋景记录下来,感慨还是新时代生活便利。 楚霄则忆起往年重阳节一家团圆的美好时光,慈爱的祖父祖母,温婉的阿娘,威严的父亲……一家人围坐一桌,和和美美…… 如今再也没那般幸福美满的时刻了…… 他不禁神色落寞,黑目中悄然蓄泪…… 突然,肩膀一沉,他立即转头,原来是小姑娘累了,靠他肩上打盹,细看小女孩软绵绵的粉颊,心里的落寞一扫而空。 哎,真拿这丫头没法子。 伸手轻轻拢住女孩后背以防下滑,此时女孩就如同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黄莺落在他的肩膀上,鼻尖萦绕的是她发髻上的菊花香,时光仿佛变慢了。 约莫过了两刻钟,玉絮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自己竟靠着男孩睡着了! “阿霄哥哥,对不起!”小姑娘立马跳开,小脸局促,“你肩膀没事?你怎没唤醒我?” 男孩揉了揉肩,“无事。” “我睡了多久?” “两刻钟的样子。” “哦,那还好。”玉絮舒一口气,万幸没睡太久。 揉揉眼睛,伸了个懒腰,玉絮对男孩说:“阿霄哥哥,我们一起捡好看的落叶,可好?” “这有何用?” “好看啊。” “” 楚霄依着她,没一会儿两人蹲在树下找叶子。 “这个怎样?” 楚霄拿起一片叶子问。 玉絮瞅了一眼,皱眉道:“不行,不好看。” “为何?”楚霄不解。 “颜色不够红。” “” 这不挺红的嘛。 楚霄实在不懂小女孩的心思。 “算了,阿霄哥哥我自己来。” 阿霄不懂她的心思,她要找颜色最红、最均匀的枫叶,纪念今年的重阳。 反反复复比较,玉絮捡了九片最为满意的叶子。 “好了,阿霄哥哥,我们回去找爹爹。”女孩站起身,道。 “嗯。”男孩颔首。 两人相携下山。 此时登山人已陆陆续续下了山,李秀才坐在亭子里等两个孩子。 “爹爹!” 玉絮哒哒哒跑过去,扑入爹爹怀中。 李秀才见两孩子自山顶下来,道:“又打哪儿疯去了?” “没去哪儿,我和阿霄哥哥就在山顶上。”玉絮指了指山顶方向,而后上前一步拉着李秀才的袖子,“爹爹,你看,这是我捡的落叶。” 李秀才摸摸女儿的小脑袋,无奈中带着宠溺,“就属你最顽皮。” 玉絮吐吐舌头,心道这还不是爹爹你宠出来的。 李秀才牵着女孩的手,起身理了理衣摆,道:“走,下山,回家。” “好耶。” 玉絮蹦蹦跳跳走在前头。 回到小院,李秀才给孩子们做了一桌子饭菜,端上一小坛菊花酒。 这菊花酒不但养生,在重阳节喝菊花酒还有祈求吉祥的寓意。 “你们尚小,这菊花酒抿一小口,意思意思便成。” 李秀才拿出两个瓷制小酒杯,给孩子们倒了小半口酒。 玉絮是个不喜喝酒之人,在她看来,酒又辣又苦,实在难以入口,她更喜欢甜食。 即便不喜欢,玉絮仍是尊重传统习俗拿起酒杯一口闷。 “嘶——” 好难喝 玉絮喝完立马去豪饮一杯茶。 李秀才见女儿眉头皱到打结,笑呵呵道:“看来絮儿不是喝酒的料。” 楚霄也默默一口喝完自己那一小杯,苦辣瞬间传递味蕾,随后有股淡淡的菊花香沁入口鼻,感觉尚行,能忍受,至少没药苦。 “阿霄感觉如何?”李秀才看向男孩问。 “方能接受。”男孩咂咂嘴。 “哈哈哈,阿霄人小,以后你就懂酒的妙处了。但是,爹跟你说,你要记住,喜酒并不代表嗜酒,饮酒要有度,可明白?” 楚霄颔首:“阿霄谨记。” 李秀才满意的点点头。 李秀才是个克己复礼的读书人,正如他所说,喜酒并不嗜酒,偶尔与朋友相聚小酌两杯,在家自己是极少饮酒的,唯有逢年过节喝点庆祝庆祝,亦从未因酒失态。 吃完饭,李秀才应邀与好友聚会,让两孩子自己在家。 临行前叮嘱道:“在家莫给生人开门,明白没?” “明白明白!”两孩子齐齐点头。 李秀才这才出门。 第12章 放纸鹞、采菊 未时初(下午一点),陆治清拿着三个纸鹞兴高采烈来找俩人,老远见到院门前等着的二人,招手道,“絮儿,阿霄,你们久等了!” “没,”玉絮道,“我们才用完午膳。” 楚霄只是对着陆治清点头示意。 陆治清举了举手中的纸鹞,笑道:“我带了纸鹞,我们去放纸鹞好不好?” 重阳节有放纸鹞的习俗。 “好呀!”玉絮点头答应,又问,“不过,只有你一个人来吗?” “对啊!” “你的小厮呢?” “我嫌他们碍事,没让他们跟着,自个来的!” “好,且等一下,我拿个篮子。” “拿篮子作何?” “放完纸鹞,我们去采野菊花。”玉絮说。 “那有何用?”陆治清一脸不解。 “野菊花晒干了可以泡菊花茶!” “哦哦哦!”陆治清恍然大悟。 他家不怎么喝花茶,就算有也都是专门种的 ,自是不知。 此时,楚霄终于说了句话,“不可走太远,爹担心。” “明白明白!” 玉絮和陆治清齐齐点头。 玉絮拿了竹篮,三人前前后后一路出了小镇,往山上走。 深秋时节,天高气爽,秋风阵阵,特别适合放纸鹞。 小镇外,山坡草坪上孩子们正嬉笑玩闹着放纸鹞,做工精致漂亮的纸鹞在秋风中飘摇,远看就像一只只彩色的大鸟。 这群孩子,有几人正是三人同窗,见了三人纷纷招手,道:“陆治清,楚霄,玉絮!快来快来!一块儿放纸鹞!” “来了!” 玉絮带拿着纸鹞,欢快加入队伍。 借着秋风纸鹞渐飞渐高,线轮越转越快,三只彩色大鸟高悬天际。 “我的最高我的最高!”玉絮边跑边说。 “我也可以!” 陆治清放线,手中的线轮轱辘转。 楚霄虽不说话,但见陆治清的纸鹞超越了自己,他也默默放线。 一群孩子你追我赶,玩得不亦乐乎。 玩了大半个时辰 ,跑遍草坪,玉絮这小身板累了,弓着腰,两手撑膝,气喘吁吁道:“我累了,不玩了,你们玩。” 说着慢慢收线将纸鹞收回。 楚霄和陆治清见此,也默默收线。 玉絮见两人的纸鹞也跟着下降,纳闷:“哎,你们怎的也不玩了?” 楚霄面色冷淡:“我觉得累了。” 陆治清大眼眨巴:“我也觉累了。” “……” 成。 三人收了纸鹞,玉絮坐在草坪上吹风,两个男孩分别坐她两侧。方才嘻嘻哈哈闹得一身汗,吹风歇息会儿。 玉絮往后仰倒,放松地躺着,看天边云卷云舒,楚霄陆治清也跟着躺下,看湛蓝的天空中慢慢挪移的云朵,偶尔一只飞鸟掠过天际。 三人沐浴秋阳,享受此刻的静谧时光。 不知过了多久,玉絮坐起身,看向两人道:“起来了,该去采花了。” 两人齐齐起身。 陆治清看着她:“去哪儿摘?” 玉絮爬起身,边拍草屑边道:“尚未想到,反正这段时日野菊花遍地都是,四处看看呗。” “成。” 三人去了另一处小山坡碰碰运气。 “看!那里!” 陆治清指向山腰。 玉絮眯着眼睛眺望,“看不清。” “黄色的,一片片的,定然是野菊花。” “咱走近点瞧瞧。” 三人向山腰靠拢,穿过灌木丛,入眼便是无边的野菊花花海。 这半山腰上全是野菊花! 清风徐来,夹杂着菊香,拂过几人鬓发。 “哇!”玉絮不由惊叹。 这时代的环境是真的美啊,自然生长的野菊花花海,没有人为破坏的痕迹。 玉絮转头看向两人,挑眉一笑:“那么,我们开始!” 陆治清连带笑意,重重点头:“好!” 楚霄微微颔首。 黄艳艳的野菊花海中,是三个忙不迭的小身影,如三只辛勤的小蜜蜂,不一会儿竹装篮满了。 第13章 花环 眼看天色尚早,玉絮用野菊编了个花环。 嫩黄襦裙的女孩踮着脚尖,举着花环,“阿霄哥哥,送给你。” 楚霄瞥了眼,别扭道:“这是姑娘家才喜欢的东西,我是男儿。” “这是我赠与阿霄哥哥的重阳节礼物,阿霄哥哥也不要吗?”玉絮嘟嘟嘴。 “” “楚霄不要给我,我要我要!” 陆治清从一旁挤过来,双目殷切期待地看向玉絮。 楚霄睨了陆治清一眼,撇撇嘴,“谁说我不要?” 玉絮看两个的互动,忍俊不禁,“阿霄哥哥低头。” 楚霄不再抗拒,低下头让玉絮把花环戴他头上。 戴上黄色花环的小男孩,就像花海里的花精灵,玉絮忍不住赞叹,“阿霄哥哥真好看!” 小精灵白嫩的小脸微微绯红。 楚霄方来李家时还很瘦弱,这三个多月已养好,脸上带着婴儿肥,害羞时粉粉嫩嫩的好想咬一口! 见小女孩目光灼灼盯着他,他耳朵发烫。 旁边的某人不知死活打断两人间的气氛,“我也要我也要,絮儿也给我做一个嘛!” 楚霄:“……” 就不应该带上他,什么都想要! “好呀,你稍等。” 玉絮扯了一把菊花,也给陆治清编了个,陆治清戴上后连忙晃着脑袋问:“好不好看?好不好看?” “当然好看!” 陆治清养尊处优的小少爷,样貌性格皆满分,自是不比楚霄差到哪儿去。 得到玉絮夸赞,陆治清嘴角都要飞上天了,一人在那傻乐。 楚霄面上无表情,心中翻白眼,拿起竹篮,牵着小女孩的手,道:“我们回去。” “好。”玉絮点头。 一高一矮,两个孩子往回走。 “唉,等等我!” 暖阳下,男孩提着满篮野菊把小女孩牵回家,另一个男孩大步追上,身后的花海迎风摇曳,像是送别。 回到小院,告别了陆治清,玉絮找了两个簸箕,把刚采摘的新鲜野菊均匀铺开晾晒。 傍晚时分,李秀才推门而入,手里提着个小纸包。 “爹爹回来了?”小姑娘迎上去,“这是什么呀?” 李秀才低头,“你猜。” “我猜是吃的!” 李秀才俯身,手指轻轻刮了刮女儿的小鼻子,眉目含笑,“成日就知道吃!” “嘿嘿,所以我猜对了。” “这是重阳糕,拿去罢,拿去与阿霄一块分食。” “嗷,好!” 玉絮欢欢喜喜抱着纸包,转身去找男孩。 李秀才转头瞧见晒野菊的两个簸箕,又随口问,“今儿下午你和阿霄出去摘花了?” “对啊!”玉絮停下脚步,回头,“有什么问题吗?” “没乱跑?” “没有没有!”玉絮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还有阿霄哥哥和陆治清一起呢!” “治清来找你们了?” “对呀,昨日约好的。” “你没怂恿他俩做坏事?” 楚霄和陆治清都是乖孩子,就怕这两乖孩子被玉絮这小淘气给带偏了。 唉,为何他家闺女比男娃还淘气啊? 老父亲心累。 “怎么可能!”玉絮撅着小嘴, “爹爹,你怎能这么说自家闺女呢!” 还是不是亲生的啦! “我还不了解你?”李秀才走近,戳戳女儿的额头,“进屋,该做晚饭了。” “嗷,好。” …… 第14章 叶雕书签 这个重阳节愉快结束,明日又开始日复一日去私塾念书。 又过两日,捡来的枫叶风干了,散学归来,玉絮用小刻刀在上面刻画图案。 小姑娘关在房间里琢磨了许久,最后玉絮心满意足将叶片拿起来看了看。 九片叶子,最终只成功了三片,一片刻着只高冷端坐的猫咪,一片是欢快的大狗,一片是吃萝卜的白兔。 猫咪比较符合楚霄的气质,狗狗适合陆治清,小白兔留给自己。 是夜,玉絮敲开楚霄房门,楚霄听见动静,自里面出来。 “阿霄哥哥,我有东西给你。”小女孩背着手道。 “什么?” “喏,”玉絮拿出一片雕刻猫咪的枫叶,“送给你当书签,望阿霄哥哥不要嫌弃。” 看到叶子上精美的图案,楚霄有一瞬诧异,絮儿小小年纪居然会叶雕?还雕得这么好看? “你自己做的?”他不禁问。 “对啊,”玉絮点头,“好看。” “嗯,甚美。” 玉絮两眼弯弯看向他,“那阿霄哥可哥喜欢?” 楚霄轻轻一笑,“喜欢。” “喜欢就好,那我回房了,不打扰你休息了,阿霄哥哥晚安。” “晚安。” 次日学堂上,自习时间,玉絮把大狗狗枫叶送与陆治清。 “哇!真好看!”陆治清眼睛一亮,忙问道,“絮儿这是你做的吗?” “嗯。”玉絮点头。 “絮儿真厉害!” 玉絮说:“送给你做书签。” “多谢絮儿,我甚是喜爱。”陆治清爱不释手,看了又看。 一旁的楚霄心情瞬间郁闷。 为何也给陆治清送? 就不能单单只给他一人送吗? 谁知,这时陆治清偏凑过去同楚霄嘚瑟,“楚霄,瞧,这是絮儿送我的,好看吗?” 楚霄不欲言语,只翻开书,把自个的猫咪枫叶拿出来堵他的嘴。 陆治清见之一愣,“楚霄你也有啊,唉,你这是猫,我的狗。” 又去问玉絮,“絮儿也有吗?” “有。”玉絮点头。 陆治清伸长了脖子,凑过来,“是什么?” 玉絮拿出自己的叶片,“是小兔子。” 陆治清见之,当即夸赞:“这兔子真可爱,与絮儿好真像,都一般乖。” 楚霄闻言转头,他还没见过玉絮的那片兔子枫叶。 嗯,确实像。 陆治清:“絮儿,这个叶子,你还给了其他人吗?” “没,就我们三人。” “那真是荣幸,我一定会收藏好的。” 陆治清把枫叶小心翼翼夹入书中,这片枫叶成了他这辈子最钟爱的书签,每当学习累了便拿出来瞧瞧,思及赠与他的姑娘,一身疲惫消散,又再充满干劲。 …… 散学后,李秀才走在前面,两个孩子亦步亦趋跟着,楚霄实在忍不住问玉絮。 “絮儿,你为何也给陆治清送枫叶书签?” 玉絮直言道:“因为那日治清拿纸鹞给我们玩了呀,我这算谢礼。” 原来如此。 楚霄心里终于舒服了点。 不知想到了什么,男孩突然眼神坚定,望着玉絮道:“以后我会赚钱,给絮儿买纸鹞!” 这样絮儿就不用玩别人的了。 “噗嗤!” 玉絮忍俊不禁。 见小男孩握着小拳头,神色严肃地说出这种话,玉絮只觉好生可爱。 “絮儿,我是认真的!” 见小姑娘不信,小男孩急了。 “我信你,”玉絮收起笑容,双眸亮晶晶地看向他,“我等着那天。” “好,一言为定!” “不过……”女孩凑近,“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因为絮儿你是我未来的妻子,我自然要给你一切想要的! 楚霄不好意思明说,撇开脸,道:“因为絮儿也对我好。” “这样啊……” 玉絮似笑非笑看着他,楚霄赶忙点头,“就是这样。” “那你眼下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何事?” “去河边抓螃蟹!” “……” 见楚霄没回答,玉絮接着道:“怎么?不愿意?” “没,我怕爹不同意。” “跟爹说一声就成。” 说着,玉絮一蹦一跳地跑到李秀才跟前。 “爹爹。” “嗯?” 李秀才侧头,见女儿一脸谄媚,心知她这是要搞事情了。 “何事?” 玉絮仰着小脸:“我想与阿霄哥哥去抓螃蟹,可以吗?” “你又顽皮了。” “女儿想吃螃蟹,真的好想吃……而且现在小河里的水少了,没危险的。” 江柳镇有条小河,河床很宽,夏季发大水,秋季水位下降,水深不过小儿膝盖。 小河里有许多小鱼、小虾和螃蟹,孩子们经常去抓。 “先回家。”李秀才越过她,往家走。 玉絮追着问:“那爹爹答应了吗?” 李秀才睨她一眼,“不回家你拿什么装螃蟹?” “嗷嗷嗷,那爹爹的意思就是答应了嘛!” 李秀才轻敲女儿的小脑袋瓜,“不让你去你就不去了吗?” 她恐怕会自己偷偷带楚霄去。 “嘿嘿嘿……”玉絮笑呵呵装傻。 “小捣蛋,一天天就知道玩。”李秀才无奈,拢了拢背上的箧笥,抬步往家走。 回到小院,玉絮翻出小背篓,牵着楚霄出门。 李秀才声音自身后传来,“抓时当心点,别被钳子夹了!莫去太深的地儿,注意安全!别玩太晚,早些回来!” “行!知道了!”玉絮挥挥手。 第15章 抓螃蟹 九月的小河水浅清澈,流水潺潺,大块大块圆润的鹅卵石裸露出水面。 俩孩子踩在石头上,从这边跳到那边,也不怕打湿布鞋。 小姑娘回头看楚霄:“阿霄哥哥,你以前抓过螃蟹没?” “没。”楚霄摇头。 见此,玉絮打开话匣子,叭叭道:“啊,我跟你说,抓螃蟹可有意思了,一点都不难,掀开石块找到螃蟹,再狠狠按住它后背,它就夹不到你了,直接提起来扔背篓里就成。” “絮儿很喜欢吃螃蟹吗?” “呃……一般般,主要是我觉得抓的过程很有趣。” “……” 算了,她开心就好。 “阿霄哥哥,来,我示范给你看!” 只见小女孩蹲下,熟练地掀开鹅卵石,这个没有,换一个,这个也没有,再换一个。 她一边翻一边说:“鹅卵石要翻大块的,这样的石底下才有足够的空间藏螃蟹。” 接连掀了六七个鹅卵石,这才找到一只小螃蟹。 “阿霄哥哥,你看!”玉絮惊喜地指着小螃蟹,“找到了找到了!” 楚霄凑过去,看见了一只正企图往夹缝中躲避的小螃蟹。 “可惜了,这只太小了,没什么肉的,我们找大的抓,就先放过它。” 玉絮将石头归回原位,继续翻其他的。 不一会儿,玉絮又找到了一只,这只挺给面子,足足有巴掌大。 “阿霄哥哥,看我的!” 小丫头撸起袖子,眼疾手快,一把摁住螃蟹背壳,拿起来就往背篓里扔! 螃蟹还来不及反应就入了囚笼。 楚霄看得直咋舌。 他原来絮儿这么猛的吗?哦,不对,应该说是一直很猛。 回想起当初咬他的那一口,手腕上的疤隐隐作痛! “阿霄哥哥,看清楚了吗?” 玉絮抬头看向男孩:“……看清楚了。” 楚霄点头,挺简单的。 “那阿霄哥哥也来试试,莫害怕,像我方才那样它就夹不到你了。你若实在怕,可以折两个木棍来夹,这样它也伤不了你。” “不必,用手就行。” 开什么玩笑,他会连六岁的小女娃都不如? 楚霄学玉絮翻开鹅卵石,一个一个找,可他运气不好,接连翻了十来次也没找到。 终于再一次掀开石头时,与一脸懵的螃蟹来了个对视。 楚霄:“……” 螃蟹:“……” 两秒过后,螃蟹立即反应过来,八只脚横着跑,拼命往夹缝里钻。 楚霄回想着玉絮的手法,有样学样地摁住螃蟹,哪知他力气太小,螃蟹从他手下逃了,往旁边开溜。 楚霄:“……” 不会,难道他真的不如个小女孩? 我不信!再来! 楚霄刚想再伸手,螃蟹挥舞着两只钳子保命,这让没经验的楚霄无从下手。 他仔细观察螃蟹两只钳子的活动范围,发现它真够不着后背。 这下他明白了,方才是他力气太小,下次大点力气还不手到擒来? 他正想再次伸手,哪知一只小手抢了先。 玉絮熟练拿起螃蟹就往背篓里扔。 楚霄:“……” 能否给他一次表现的机会,他真的不怕螃蟹! 哪知女孩笑哈哈道:“哈哈哈……这叫声东击西!你吸引它的注意力,我来偷袭!” “……” 玉絮往背篓里瞧了瞧,“阿霄哥哥运气真好,找了这么大只。” “……” 见男孩似是低落,玉絮安慰道:“阿霄哥哥你莫慌,慢慢来,第一重要的是不被它夹住,抓不抓住无所谓,这东西夹人很疼的,个大的小螃蟹肉都能给你夹掉,你当心。” “嗯。” 楚霄点头,他虽没被夹过,但看这钳子心想也知夹人肯定疼。 楚霄学习能力强,失败一次就学会了,第二次便能轻轻松松拎起螃蟹往背篓里扔。 玉絮见了竖起大拇指,“阿霄哥哥果真厉害。” 楚霄嘴角微勾,跳到玉絮旁边石头上,同她一起找。 途中遇到不少野生小鱼,这种鱼只有小指大小,适合做小鱼干,但这鱼精得很,溜得飞快,没工具几乎抓不着。 玉絮并没打算抓鱼,只一心找螃蟹。 螃蟹:听我说谢谢你…… 夕阳将半边脸藏在西山上,余光照耀在潺潺流水上,小河泛着粼粼金光。 两孩子出来也有小半个时辰了,小背篓已装满了肥美的螃蟹。 楚霄看了眼天色,对玉絮说:“絮儿,我们该回去了。” 玉絮抬头,见小镇上炊烟袅袅,爹爹应该也做好饭等她们俩回家了。 她站起身,道:“阿霄哥哥,我们回去。” “嗯。” 男孩背好背篓,主动牵起女孩的小手,夕阳拉长了两人影子,暮光中街坊领里燃起炊烟。 第16章 堆雪人 学子们又度过了平凡而充满趣味的几个月,转眼间就到了腊月。 腊月二十这天,孩子们终于再次放假了。 一个安静的小院落里,李秀才买来红纸,又用剪刀将红纸工工整整裁剪好,准备写对联。 楚霄在一旁默默看着李秀才流利地舞动笔杆,没几下就写好了一张,字迹飘逸潇洒。 “爹,我能试试吗?”楚霄观察许久后说道。 他也想帮忙。 李秀才闻言转头,旋即笑道:“阿霄先用麻纸练练,我看看。” 李秀才知道楚霄写得一手好字,自告奋勇来帮忙,这孩子有心了。 对联有现成的,他照着书上的内容写就成,没多少难度。只是平日练字为了节省,写的字很小,而对联写的字比较大,李秀才担心楚霄把控不好,让他先用麻纸练练手。 楚霄这孩子聪明,他仿照着李秀才的对联,写了两页,字体大小一致,字迹端正工整,像印刷似的,大抵是年纪小,还尚未形成自己的风格。 李秀才拿起来细细看了看,“不错,阿霄你字体大小把控得很好,可以一试。” 李秀才觉得可让孩子试试,实践才是最好的经验积累,大不了少卖点钱。 而玉絮则在一旁帮忙研墨,墨研好后,她小心地把爹爹和阿霄两人写好的对联拿去庭院里摊开,待风把墨汁吹干。 严寒大雪,街上置办年货之人纷纷攘攘,叫卖吆喝声不断,新落的雪花被这一片热闹融化,冬日好像也没那么冷了。 李秀才的小摊桌上摆着一幅幅写好的红对联,他则坐于桌子边含笑看着俩孩子堆雪人。 说到底,本是玉絮硬拉着楚霄玩,楚霄真不想干这么幼稚的事儿,可絮儿那么欢喜……他默不作声地又滚了个雪球…… 楚霄负责滚雪球,玉絮负责堆,没会儿子便堆了三个雪人,一个大两个小,大的在中间牵着两个小雪人的手。 “这是爹爹。”玉絮指着大雪人说,又指着旁边两小的,“这是我和你,咱们一家人。” 楚霄闻言,久久凝视着三个胖墩雪人,神色软和。 他曾经的家没了,如今又有了新的家…… “絮儿,阿霄,快过来烤烤火。” 眼见俩孩子堆好了雪人,李秀才赶忙呼唤他俩来烤烤火,莫冻病了。 “来了!”玉絮欢欢喜喜地应道,伸手拉起楚霄的小手,“阿霄哥哥走,去烤火喽!” 李秀才把桌子底下的火盆拉出来,孩子们围着火盆伸出通红的小手。 李秀才看到这通红的小手,眉头一拧,不赞成道:“手都冻成这样了,以后可不许再玩那么久,病了可如何是好。” “嘻嘻,”玉絮嘻嘻一笑,“爹爹多心了,我们有分寸的。” “你能有分寸才怪了,成日就知道玩。”李秀才没好气道。 “好嘛好嘛,以后不会了,爹爹你看,那是我们一家人!”玉絮指着那雪人说,“大的是爹爹,小的是我和阿霄哥哥,爹爹牵着我们,嘻嘻,以后我们一家人,要永永远远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在一起!” 李秀才闻言脸上也绽放出笑容,怜爱地摸摸女儿的头:“絮儿真乖。” 真不愧是他的小宝贝。 阿霄没说话,明亮黑眸弯了弯,嘴角微微扬起。 楚霄与玉絮两人将红彤彤的小手伸到火盆边烤,李秀才见女儿的小手冻得通红,将自己的大手伸出包裹着女儿的小手,忍不住责备道:“怎把手弄得这么冰,再有下次就不准去玩了。” “哎呀,爹爹,没多冷的。” “手都冻僵了,还狡辩!”李秀才横了古灵精怪的女儿一眼,又道,“阿霄也是,手也冻僵了,快好好烤烤。” 玉絮撇撇嘴,她也知爹爹是关心她,正如此她不敢多言,很听话地乖乖烤火。 腊月二十三到腊月二十八,李秀才都在摆摊卖对联,二十八号下午,他置办好年货带着俩孩子回老家。 牛车缓慢行驶,中间放着大包小包的年货,李秀才一家及赶牛的老伯只得围着车缘坐。 回到家,天幕已暗,李秀才搬下年货,付了牛车钱,谢过老伯。 孩子们很乖巧地来帮忙,给屋子点了灯,半年没人住的小屋添了些许生气。 第17章 打雪仗 次日一早。 三人开始打扫屋子,屋子半年未住人,蜘蛛网结满屋,桌上、地上积了厚厚一层黑灰,院子里的积雪也要清扫。 一家人忙得晕头转向、灰头土脸,弄完了清洁开始贴对联、贴窗花、挂灯笼,清冷的小屋立马有了年味。 大年三十这天,李秀才给俩孩子穿上了新衣袍。 玉絮是大红色的绣花加绒袄子,下穿裥裙,外披斗篷,头戴毛绒红帽,很喜庆也很暖和。 楚霄同样亦是大红色,他是加绒窄袖长袍,下里着裈 ,披着与玉絮一样的御寒斗篷。 午饭时间一家人围着圆桌坐一块吃团圆饭,一桌子六个菜,有鱼有肉,有鸡有鸭,有荤有素,算是每一年中最丰盛的膳食了。 李秀才给孩子们一人夹一个鸡腿,如其他家长一般慈爱地督促着多吃点,结果两孩子吃得小肚子圆滚滚的,李秀才这才满意。 吃完饭玉絮拉上楚霄去消食 ,其实就是她又想去玩了,楚霄倒也依着她。 两人在皑皑白雪中散步,楚霄牵着玉絮的小手以防她摔倒,转悠了会儿,消食差不多后,玉絮突然挣开他的手,楚霄正疑惑呢,结果迎面飞来一个雪球,“啪!”地一声砸在楚霄脸上。 楚霄:“……” 楚国和玉国两国交战打响了第一球! “哈哈哈哈哈哈……” 不远处小女孩哈哈大笑,顺手又捏了一个雪球袭来。 楚霄一个转身躲过袭来的第二个雪球,立马弯腰抓了把雪三两下团成雪球,朝女孩扔过去。 “啊!” 玉絮边叫边躲,两人你来我往噼里啪啦,嘻嘻哈哈,将原本白净无瑕的雪地弄得一团糟。 男孩手脚麻利,力气也大,一个个雪球接连不断飞过来,小女孩眼看干不过男孩了,顿时心生一计,在楚霄雪球扔过来时顺势摔倒在地,一动不动,几息过后双手捂脸开始呜呜咽咽。 楚霄吓得连忙扔掉手里的雪球,跑过去扶起她,担忧呼唤道:“絮儿,你怎么了?伤到哪儿了?” “呜呜呜呜呜呜……” 玉絮不理他,自顾自地捂着脸哭,楚霄更着急了。 突然,躺着哭的小姑娘一个翻身,趁其不备将楚霄一把推倒压在身下! “哈哈哈哈,上当了!小样跟我玩!” 说着,邪恶地伸出恶魔之手捏了捏楚霄的小肉脸。 楚霄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又上当了呗,这小丫头用这招还少吗? “阿霄哥哥你好笨哦,每次都上当,怎么每次都不长记性呢?嘻嘻,我又赢了!”玉絮骑在楚霄身上耀武扬威。 楚霄闻言又好气又无奈,每次玉絮哭,他都下意识地心慌,哪想她又使诈,调皮。 “絮儿,你使诈,胜之不武。” “呸,这叫‘兵不厌诈’知道没?不管何法子,赢了就是好方法,我就是赢了!” 说完还不忘傲娇地“哼”了一声。 “好了好了,你赢了。”楚霄只能依着她。 “耶,我宣布——楚玉两国交战,玉国胜!”玉絮愉悦地比了个“耶”。 楚霄拍拍玉絮的腿,道:“行了,快起来,这样像什么话。” 看到两人现在的姿势,楚霄脸不由地发烫,太羞耻了! “哦。” 玉絮眼见目的达成,也起身了,抖了抖身上的雪,顺便拉了楚霄一把。 嗯,还算有点良心。 交战结束,楚霄细心地给小姑娘整理衣裳,梳理头发,整理妥当后才回家 ,若不然回家玉絮又要挨训。 第18章 白马寺 大禹这边大年初一有个习俗——爬山。 牛棚村家家户户结伴而行,李秀才一家自是也去。 用完早膳,李秀才牵着俩孩子跟着村民们一道出发,途中村里的其他孩子见到玉絮和楚霄两人穿的新袄,纷纷投来艳羡的目光,他们只能穿粗布麻衣,还没穿过这般好看的袄子,李秀才家真有钱。 其他小伙伴想来找玉絮两人玩,碍于李秀才在又不好意思,只能偷偷打量。 小翠偷瞄板着小俊脸的楚霄,心里不由赞叹,阿霄生得忒好看了些。 出了村子,陆陆续续遇到其他村的人也去爬山,认识的都互相打招呼。 李秀才是镇上唯一的秀才,十里八村的村民皆认得他,有的人家孩子还是他的学生呢,见到其人皆纷纷上前打招呼,李秀才一一回应。 今儿天老爷也特给面子,出太阳了,金阳之下的积雪正慢慢融化,金光普照大地,余寒貌似也没那么冷了。 他们要去的是这片有名的白马山,白马山上有一座白马寺,听说还挺灵验,每逢大年初一这日,周边的人相邀来此爬山、祈福,图个吉利。 白马山高耸入云,玉絮目测海拔起码也有一千五百米,放在江柳镇一带算高的了,山路九曲十八弯,如条长蛇蜿蜒着向上,山腰下半段路足够宽,可驾车,但上半段就不行了,多是石梯,比较窄,只得步行,那些个有钱人家选择在下半段乘车,上半段坐软轿。 今日来爬山的富贵人家不在少数,时不时一辆马车“叮叮当当”擦肩而过。 一辆骈(pian)车哒哒哒往上,车厢宽大华美,一个小脑袋伸出车帘东张西望,正巧看到了李秀才三人。 “夫子!絮儿!” 李秀才乍一听见陆治清的声音,回头一眼看见了他,旋即笑道:“赶巧啊,治清也来了。” “嗯嗯嗯,弟子是与爹娘一同来的,”陆治清很是欢喜,转头对车里的爹娘道,“爹、娘,是夫子。” 一只打手撩开一侧车帘,陆老爷探出头来,果真见了李秀才,拱手道:“哟,李夫子啊,巧了巧了,李夫子新年平安喜乐,万事如意啊。” 陆老爷长相富态圆润,头戴黑色幞(fu)头,山羊胡修理得整整齐齐,一看便知是个讲究人,在玉絮看来非常符合他地主的形象。 李秀才回礼:“多谢陆老爷吉言,也祝陆老爷招财进宝,金玉满堂。” “哈哈哈……好好好。”陆老爷抚摸胡须哈哈哈大笑,“李夫子要不同陆某乘车一道。” “多谢陆老爷好意了,这就不必了。” “李夫子莫客气,我这车够大,还能再坐三人。” “不了,”李秀才摆摆手,“李某想带俩孩子锻炼锻炼,多谢陆老爷了。” “哎,那成,老陆我先行一步了,有机会咱再聚上一聚。” “好说好说。” 陆老爷他们家马夫一甩鞭子,驾车离开了,陆治清伸出小脑袋对着玉絮喊道:“絮儿,再见!” 玉絮闻言冲他挥挥手。 李秀才笑了笑,继续牵着俩孩子的手。 慢悠悠爬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来到半山腰处,这里有一处平地,是专门用来停放贵人家马车的,陆治清家马车也在其列。 三人找了个石凳坐下,歇息了会儿,才继续往上。 这半段路可比前面陡多了,路不但窄,大多都是石阶,走起来比方才那会儿更费力,几人走走停停,又过了个把时辰这才看见白马寺。 白马寺现已人满为患,前来祈福的人快把白马寺门槛给踩垮了,原本肃静之地,现下热闹非凡。 李秀才带着孩子们排队烧香拜佛,添了点香油钱,给楚霄求了个平安符。 李秀才虔诚地双手合十,跪于佛祖面前念念有词,给楚霄求平安符。 身侧白白净净的小男孩见此,只觉心间春水涌动,残雪也没那么冷了。 他原有个纯金打造的平安锁,这锁是他满月时祖父花大价钱打造的,做工精美,陪伴了他八年多,可惜被人贩子抢走了…… 李秀才求的这个平安符,远没有祖父的平安锁来得金贵,可他们的心意都同样的,同样贵重,同样虔诚。 李秀才在白马寺有个僧人好友,得知李秀才来,遂邀请他们去坐坐。 这僧人是个与李秀才年纪相仿的中年人,法号慧真,长相平平却给人一种很平和的感觉,让人心生敬意,不愧是出家人。 据玉絮所知,这个慧真师傅以前与自家爹爹是同窗,后来不知遇到了何事,慧真师傅看破红尘出家了,李秀才每次到白马寺都会来慧真师傅这坐坐。 还没过午时,猜到他们尚未用午膳,慧真师傅邀请三人用斋。 和尚吃的全是素食,不仅不吃众生肉、也包括五辛(葱、韭菜、大蒜、小蒜和洋葱)、蛋类等,真真正正的清汤寡水,要换玉絮日复一日这样吃,她八成要疯,偶尔吃还可以,一辈子吃还是算了。 用完斋饭,李秀才同慧真师傅叙旧、下棋,玉絮却是个坐不住的,在征得李秀才的允许后带着楚霄去逛了。 玉絮是白马寺的老游客了,她爹以前每年都带她来,她带楚霄循着记忆找到那棵许愿树。 这是一棵古老榕树,参天大树枝繁叶茂,垂下许许多多粗细不一的须条,玉絮看了直想荡秋千,枝丫上挂满了写了字的红丝带,是许愿人留下的美好愿望。 眼下许愿树下边挤满人潮,全是来许愿的。 “阿霄哥哥,我们也去许愿可好?” 玉絮满脸兴奋地望着楚霄,一双杏眼扑闪扑闪。 楚霄不忍扫她兴,默默点头。 见楚霄同意,玉絮高兴得要跳起,满怀激动拉着楚霄去拿红丝带。 许愿红丝带可不是白送,要收钱的,一根三十个铜板,还挺贵,难不成我佛只渡有钱人? 好在昨晚李秀才给俩孩子一人两百个铜板做压岁钱,若不然他们还真买不起。 两人付了钱,一人拿了一条红丝带,提笔在上面写下自己的愿望。 玉絮写下“愿我们一家幸福安康”几字,而后同楚霄一起把红丝带高高抛向许愿树上,丝带落在枝丫上,成为众多愿望之一,这么多愿望,也不知菩萨看不看得见…… 玉絮又拉着楚霄这跑那跑,把白马寺逛了个遍,待觉得累时已是下午申时,此时李秀才早早在等着孩子们,见他们回来,李秀才见女儿额间冒汗,询问了几句,让孩子们歇息歇息再下山。 回来时,路上有人摆摊,李秀才给俩孩子买了点小零嘴。 今日圆满结束。 第19章 拜年 初一爬山,初二拜年。 李秀才家没什么亲戚,玉絮外公外婆只有玉絮母亲一个女儿,本是有个儿子的,朝廷征兵时去了战场就再也没回来,家里就仅剩玉絮母亲一个孩子,女儿难产走后两老也郁郁而终。 李秀才这边就更加没什么亲戚了,玉絮祖父祖母省吃俭用供李秀才读书,李秀才还没功成名就他们便撒手人寰,只有几个表亲。 虽李家亲戚少,但李秀才是个读书人,后来又中了秀才。即便这些年忙着带女儿他早已不参加科举考试了,可他仍有个秀才名头在,与他来往的好友倒是不少,特别是同窗,同村人也敬重他,每年都会宴请他。 李秀才的几个学生一大早便带着礼物来拜年,有五谷、家禽、熏肉等等。 这时代极为重视孝道,夫子就是学生的第二个父亲,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学生对夫子毕恭毕敬,家长也敬重夫子。 夫子严苛,家长们认为这是好事,都说“黄荆棒下出状元”,夫子若是教学不严苛,家长反倒跑到书塾里闹,直言其不负责。 李秀才收下礼,留下学子用午膳,学生离开时还给他们每人回礼,都是些文房墨宝。 晚上,李铁牛家请客,邀请村里关系好的,李秀才家也在其内。 初二余寒尚在,李秀才把女儿和女婿裹得严严实实才牵着两只小手出门。 铁牛家里烧了篝火,男人一堆,女人和小孩一堆,大伙围坐一圈烤火,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见李秀才带孩子们来,都热情招呼着,与其寒暄。 “李秀才来了!来来来!这边坐这边坐!”铁牛爹招呼着李秀才过去坐。 李尚可是秀才,在村里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大伙都想多多与这样的文化人交谈。 小翠阿花几人见玉絮两人来了,很开心地向他们招手。 玉絮见了,抬头看向她爹,道:“爹爹,我们去小翠那边了哦。” “好,”李秀才柔和地看着女儿嘱咐道,“乖一点,别乱惹事。” “嗯嗯嗯,知道啦知道啦!” 玉絮牵着楚霄过去一块烤火。 小翠时不时偷摸打量衣着整洁、面容白净的楚霄,欲言又止,她想与楚霄说话,可男孩总冷冰冰的,油盐不进,让她无从开口。 她曾向铁牛打听过楚霄,说他念书比陆老爷家的少爷还厉害,将来指定不止秀才,说不好还能当上官老爷。 小翠思及此处有些拘谨,她又悄悄打量玉絮白白嫩嫩的小脸蛋,再摸摸自己的脸,暗暗对比,顿时又有些丧气。 她貌似比不过玉絮…… 小翠见玉絮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而楚霄依然面无表情,她想,楚霄一看便是喜静之人,絮儿那么吵,楚霄一定很苦恼。 吃饭时,几个小孩凑一桌,肉菜甫一上桌,孩子们一哗啦子夹完了,生怕迟了一步就没了。 楚霄看着这些个抢肉的小孩儿,眉目微皱,真是太没礼貌了,用膳应当不慌不忙,不言不语,举止文雅才是。 他自幼所受到教导就是如此,即便后来到了李秀才家亦是,这还是他首次同村里人一块用膳,对这些个粗鄙的孩童的印象极差,举止礼仪比絮儿差远了,他瞬间没了胃口。 小翠观察楚霄的表情,又看向流着鼻涕抢肉的小孩,霎时觉得这些人根本就不配与楚霄同坐,教养差太远。 这时,楚霄发现自己碗里多了块肉,循着筷子看过去,原来是玉絮给他夹的。 这场面玉絮又不是没见过,手速不快可就什么都不剩了,她很淡定地给自己夹了两筷,又给楚霄夹了点,若不然楚霄这老实娃娃只能吃白干饭。 在这经济落后的时代,农村人家甚少能吃上肉,孩子们饿久了,见到难得一见的肉自是抢着吃。 他们不比李秀才家,李秀才有稳定收入,手头宽裕,时不时能吃上顿肉,普通农人不行啊,只靠那点地种庄稼,不但总有各种天灾导致减产,而且还要纳税,留给自己的少得可怜,甚至还要吃野菜糟糠度日。 …… 陆治清身为李秀才诸多学生中最有钱的一位,在初三当天,陆老爷派管家带俩小厮陪陆治清来给夫子拜年。 陆家小厮驾车熟门熟路来到李家。 “夫子!絮儿!” 人未至声先到,只见锦衣华服的小男孩在院子外欢喜呼道。 李秀才听见动静,出院门一看,见到马车旁的四人,赶忙招呼他们进院,“治清!王管家!来来来,快进来坐。” 王管家鞠躬作揖:“李夫子新年好,万事如意,心想事成!” “夫子新年万事如意,心想事成,阖家欢乐,幸福安康!”陆治清亦收了脸上的嬉笑,行了个弟子礼。 “多谢多谢,也祝王管家新年大吉大利!治清学业有成,步步高升!”李秀才回礼。 王管家笑道:“哈哈哈,借你吉言。” “快进来坐坐。” 李秀才将几人邀进屋内。 “王管家请喝茶,”入座后,玉絮端上来一壶茶,李秀才沏茶了杯茶,放到王管家面前,“让你见笑了,尚家中没甚么好茶。” “李夫子客气了,这茶很是不错。”王管家端起茶杯抿一口,客套道。 王管家寒暄几句,又问起陆治清的学业,说起这个李秀才面带笑意。 “治清这孩子不错,悟性极高又努力,将来一定有一番作为,但切记莫要骄躁,要更努力才能更上一层楼。” 王管家闻言高兴极了,陆治清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心中喜爱,知道小少爷学业好,心里自是骄傲。 陆治清听见夫子夸赞自己,昂起小脸,乜了一旁的楚霄一眼,尽显得意,若有尾巴,他定早已翘起来了。 王管家招招手,小厮立马呈上礼物:“以后还请夫子好好教导我们家少爷。” 身为地主之家,陆家带了很多东西来,有三匹布帛,一块玉石,二十两银子。 出手阔绰,李秀才都不知道回什么好。 “这……这太贵重了,使不得,使不得。”李秀才道。 “夫子请收下,这是我们应该的,多亏夫子的悉心教导,我们家少爷学有所成,往后望夫子能更加耐心指教。” “不必多说,这是自然。”每一个孩子他都严苛要求,公正不阿,对他们予以厚望。 王管家礼送到了,坐了会儿便起身离去,李秀才欲留几人用个饭,王管家谢绝了,拉着不舍回去的陆治清跨出了门。 李秀才没给陆治清回礼,陆家要什么没有,人家也不一定看得上他那点穷酸东西,往后多多耐心指导这孩子才是最好的回礼。 “夫子,絮儿,再见!”陆治清上了马车后探出小脑瓜道别。 “再见!”玉絮站在院门外,笑着向他挥挥手。 马车越走越远,陆治清这才恋恋不舍地缩回小脑袋,然后一个人坐着唉声叹气。 “少爷,怎么了?” “无事……”陆治清闷闷道。 为何不再多待会儿,又要好久见不着絮儿了…… 马车悠悠,车轮骨碌转,带着男孩的愁绪,碾着残雪向远方驶去。 …… 第20章 八年 八年之后。 又是一年农忙时节,田间农人忙碌了整日,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扛着锄头陆陆续续归家。 河水潺潺,夕阳余晖,似洒了金子在水面上,灿烂耀眼。 少女提着沉甸甸洗衣篮,篮中湿衣滴滴答答,在金阳的陪伴下往家走。 “絮儿!” 少女听见熟悉的嗓音,抬首见一个俊朗非凡的少年快步赶来。 “阿霄哥哥。”她柔声道。 时光悠悠,转眼间八年已过,昔日的小男孩小女孩,现已蜕变成少年少女。 十四岁的玉絮,豆蔻年华,白嫩嫩的小脸蛋已有几分倾城之姿,明媚的杏眼顾盼生辉,身姿妙曼曲线玲珑,举止文雅又带着点小俏皮。 十六岁的楚霄身体也早已开始抽条,褪去了婴儿肥的白净小脸慢慢长开,轮廓分明,少了可爱多了硬朗,倒有几分男子的稳重了。 少年三步做两步赶过来,一手接过洗衣篮,一手牵起少女纤纤柔荑。 “我来。” 少女柔柔一笑,松开篮子,任其牵着自己。 两人结伴往回走,玉絮道:“阿霄哥哥,今日可有猎到什么东西?” “也没什么,三只野兔罢了。” “哦,那今晚有兔肉吃了?”玉絮一喜。 “嗯。”阿霄点点头,而后又道,“絮儿想怎么吃?” “嗯……”玉絮想了想,道,“烤的好不好?好久没吃烤肉了,想吃……” 玉絮仰头望着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少年,两眼亮晶晶,满是期待。 楚霄眉眼带笑,点点头:“好。” 玉絮见少年郎答应,满天星光落入杏眸中,更加欢喜。 两人回到家,楚霄把衣裳展开,挂到竹竿上晾好后转去灶房,先是往大锅里加水生火熬稀饭,再把野兔剥皮清理,弄干净后另起火堆架上烤肉,而玉絮用小锅炒了个青菜。 两人饭菜做好后,玉絮敲了敲书房的门:“爹爹,用膳了。” “诶,好。”屋内传来男人的声音。 自俩孩子长大后,主动包揽了所有家务活,李秀才的时间全用在书房里看书抄书。 李秀才上桌,见桌子上的烤兔肉,转头问楚霄:“阿宵今日与李三叔猎到了野兔?” “是的,爹,我俩一共猎到六只,李三叔三只我三只。” 李秀才闻言点点头,又叮嘱道:“上山注意安全。” “是,孩儿明白。” “也不能整日往山上跑,学业可不能荒废。” “孩儿谨记。” 一家人用完晚膳,玉絮和楚霄一起收拾碗筷,李秀才看在眼里,心里甚是欣慰。 阿霄这个女婿越加优秀,如今女儿女婿相处和谐,他自是高兴。 收拾完后,楚霄又往大锅里加水,给玉絮烧水沐浴。 正是夏季,他体质好,可用冷水洗洗,但絮儿不行,她是女儿家,身子骨受不住。 水烧好后倒入浴桶,楚霄唤玉絮去沐浴。 他独自一人坐在庭院边上听见水声哗啦,伴着夜里虫鸣,许是这夏夜太闷热,他闷出一身汗来。 玉絮洗完后,楚霄去泡了许久的冷水…… …… 第21章 小翠表白 次日。 楚霄一大早提着两只野兔和昨晚的兔皮去镇上卖,顺便带上李秀才这些日子誊抄的书交与雇主。 楚霄时常帮李秀才带书,如今大家都已知晓李秀才有这么个优秀能干的小女婿,也愿意来买他的猎物,路上遇见也会打照面问候一声。 办完后,收了钱,楚霄买了些点心,路上楚霄提着油纸包里的点心,想到玉絮吃着点心欢喜的小模样,他不禁神色温柔。 小翠今早亲眼看着楚霄出门,按照以往的惯例,楚霄应赶在午饭前归家,她掐着点,在岔路口等待。 小翠今十五,她及笄也有段时日了,父母已给她说了门亲事,对象是个三十来岁的老光棍,她十六岁后嫁过去。 小翠只一想到要嫁给三十多岁的庄稼汉,她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她亦不是没哭过闹过,可家里需要这笔聘礼钱给弟弟修房娶媳妇,硬逼她嫁。 她本就有心仪已久之人,那正是楚霄。 自楚霄到牛棚村起她便偷偷倾慕他,哪怕明知楚霄乃玉絮童养夫,她也想为自己争取一把。 楚霄小小年纪已是考上了童生,将来定也是做官老爷的。若不是去岁院试他不小心染了场风寒,生生错过了考试,说不定早已是秀才。据说,明年秋楚霄再去参加院试考秀才。 楚霄相貌、性情、才学,无不令她心折,她要为自己活一次。 小翠今日特意打扮了一番,穿上新做的橘红色印花齐胸襦裙,用心梳了个垂练髻,两鬓别了两朵扶桑花,描了个细长黛眉,抹了点脂粉,往日相貌平平的小姑娘,今日一打扮也有了几分姿色,算得上清丽可人。 路边石块上,小翠拢了裙摆坐下,低头敛眸,摩挲着手中绣工精美的荷包,一想到一会儿将荷包送与楚霄,她便紧张得攥紧双手,呼吸紊乱了几分。 阿霄哥哥会不会收下呢? 万一他不要呢? 不,不会的,他定会收下的。 小翠如是安慰自己,拍拍胸口,深呼吸几下,紧张又雀跃地等待心上人归来。 果不其然,午时刚至,白衣少年郎背着箧笥大步走来。 小翠遥遥望见其身影,当即站立而起,激动又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荷包。 待楚霄走近,小翠一下挡在路中间。 “阿霄哥哥……” “有事?”楚宵停下步子,抬首看了眼挡自己去路的人。 “阿霄哥哥……我,我,我心悦你!” 小翠期期艾艾,双手将荷包呈上,紧张地低下头,不敢直视阿霄明亮黑眸。 楚霄:“!!!” 楚霄诧异一瞬,没什么表情的俊颜闻此更冷了,他眉头一拧,二话不说直接绕过。 小翠低着头,只见楚霄绕过去的脚步,一时心急一把抓住他袖子,“阿霄哥哥……” “放手!” 楚霄不悦地直接打断她。 小翠内心受伤,“阿霄哥哥你……” “阿霄哥哥不是你能叫的。”唯有絮儿才可以。 “你,你……呜呜呜……”小翠本来就紧张,现下还被楚霄厉声喝止,竟委屈哭了。 楚霄很是不耐,欲抽袖离开,可小翠力气却出奇地大,她察觉到后拽得更紧。 楚霄略微青涩的面容,此刻肉眼可见的铁青,心中怒火蹭蹭往上涨,心烦气躁。 小翠拽着人,“阿霄哥……我从你来牛棚村初始,第一眼便偷偷爱慕你……” 楚霄声音沁凉:“与我何干,放手!” 小翠闻此,又赶忙道:“我会比絮儿做得更好,她自小娇生惯养,不见得会照顾人,我可以更好地伺候你……” “闭嘴,我不需要。” 我家絮儿岂是你能说三道四的?! “还有,你明知我与絮儿的关系,还敢来这出,你恶不恶心?!礼义廉耻呢?”楚霄语中夹火。 小翠听见楚霄说她恶心、不知廉耻,双眸刹那间含泪,殷殷切切道:“我、我知……我愿意做小!” 阿霄不想再污了自个耳朵,一把将人甩倒在地,疾步离开。 独留小翠一个人匍匐在地,呜呜咽咽心碎哭泣,“呜呜呜……阿霄哥哥,我真心心悦你,哪怕是做妾我也愿意啊,呜呜呜呜……” 为何不呢?娶了她,她可以比玉絮更加细心照顾他,哪怕玉絮做妻她做妾,她也愿意啊! 楚霄一看就是有大作为之人,将来定不止玉絮一个女人,她为何不能是其中之一? 她真心实意爱慕他。 楚霄像是被鬼追似的,一路飞奔回家,到家发现灶房里盖着热乎的饭菜,却不见玉絮。 楚霄又去书房,那里只有李秀才,也不见玉絮人,楚霄放下箧笥,给李秀才交代了下今日卖猎物的情况,又拿出雇主要誊写的新书同李秀才说明。 不一会儿,便听见外面玉絮唤他俩用膳。 饭前楚霄疑惑地小声问:“絮儿方才你去哪儿了?” “啊?啊,哦,我……如厕去了。”玉絮端着碗支吾道。 “哦。” 楚霄闻此,只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言。 这顿饭玉絮吃得心不在焉,光扒着碗里的白干饭,没夹几筷菜,也不知神游哪儿去了。 第22章 吃醋 三人用过午膳,李秀才在庭院里转了一圈,消消食,隔了一会儿才回书房。 收拾完碗筷,玉絮魂不附体似的欲回房间,身后却劈过来一只手!猝不及防间,楚霄一把将她拉过来,背靠墙面按住,困于少年双臂间。 玉絮:“!!!” 卧槽!壁……壁咚?! 两厢四目相对,彼此呼吸交织,玉絮老脸一红:“阿霄哥哥……你……你这是做什么?” 少年凤目黑亮,摄魂夺魄盯紧了面上小小女子的每一分表情,“说,老实交代,你午饭前去哪儿了?” “啊我、我、我不是说了如厕嘛?”玉絮眼珠乱瞟。 “撒谎!” 他与玉絮朝夕相处,玉絮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他皆了然于心,她撒谎他一眼看出来了,之前李秀才在,他不好多言,现在要好生盘问,她可是看见了什么,若不然饭间怎可能浑浑噩噩成那样。 “你老实交代,是不是看见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看见!”玉絮立马撇清关系。 “果然!”楚霄心道果真如是。 “不是,我……” 玉絮一个头两个大,她咋蠢成这样,这不就不打自招了吗? 楚霄缓声问:“絮儿,你都瞧见了?” “我……”玉絮本想垂死挣扎,偷瞄一眼,楚霄那看穿一切的眼神正牢牢盯着她,只好硬着头皮,微不可察地点头,“嗯。” 她本只是眼看到了饭点,去路口等楚霄,谁知刚到了拐角便碰上了这出。 她位置在上面,小翠和楚霄在下方,他们看不见她,她却看得清楚。 后来楚霄拒绝了小翠跑开,她来不及走,蹲进了杂草丛中躲,待楚霄匆匆走了,小翠也哭哭啼啼心灰意冷走远了,这才偷偷摸摸出来。 楚霄叹了口气,心道,如此也好。 “絮儿,你莫多想,我不喜欢她。”少年松下对她的桎梏。 玉絮低着头,盯着自己脚尖,闻此闷闷点头:“嗯,我知道。” 她看到他拒绝了人,可不知为何心里边就是闷闷的不舒坦。 她的确如小翠所说,不会照顾人,反倒还需要别人照顾,跟小翠比起来差远了。 正如楚霄所说,小翠明知阿霄是她的童养夫,竟还去表白,还说愿意做妾这种话。 小三都这么理直气壮的吗? 哦,忘了,这时代的小三是合法的! 玉絮心里愈加郁闷。 “絮儿!” 楚霄目光始终盯紧了她每个表情,从发顶到光洁额头,到黛眉杏眼,再到小巧琼鼻,紧抿的粉嫩唇瓣,见少女神色黯然,急忙道:“我不喜欢她,一点儿也不喜欢!” 玉絮不语,她也知阿霄不喜欢小翠,可一想到阿霄这般好,俊美又有才干,以后不知便宜了谁,心里头就忍不住难受,她这是怎么了? “傻丫头。” 楚霄无奈又欣喜,无奈小姑娘的迟钝,欣喜原来他并非一厢情愿,他的小姑娘心里也是有他的,只不过太小还没明白这种感情。 “傻丫头,阿霄哥哥只是你一个人的阿霄哥哥,是你的童养夫啊,你忘了吗?” 玉絮一下子被这话砸懵了,用那双湿漉漉的杏眼错愕地看着楚霄。 楚霄强忍住轻吻小姑娘的额头冲动,轻柔地摸摸少女的乌发,勾唇微微一笑,黑眸熠熠生辉,迷得玉絮小鹿乱撞。 楚霄试探地凑近,声音像羽毛一样轻柔地抚过她耳郭:“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的。” 永远…… 温热的气息在耳畔,像火一样迅速点红了耳郭,玉絮心更乱了,不敢直视楚霄眼睛,一把推开他跑进房里,关门、反锁。 楚霄站在原地看着慌不择路的小人儿,心中难得愉悦。 不怕,咱来日方长。 自此,玉絮有意无意躲避楚霄。 楚霄自是感觉到了,他状似从前那般自然而然地去牵玉絮小手,结果这小姑娘一个激灵将手疾速收回。 小时候是玉絮牵着楚霄的手到处跑,后来是楚霄主动牵玉絮的手护着她,而今,楚霄一伸手,玉絮便下意识地避开。 看着小姑娘躲闪的动作,楚霄眼神微微一暗,但很快又藏好心绪。 玉絮不自知,自那日起,她的目光总偷偷搜寻高挑的身影,待他看过来,又立马把视线收回。 …… 第23章 送伞 六月的天,像个脾气多变的孩子。 这日,玉絮掐着点做午饭,天空突然阴云密布,太阳躲了起来,阵阵狂风呼啸,吹乱院子里的树枝,人们赶紧收起晾晒的衣物,俄顷,大雨倾盆。 玉絮站在屋檐下,雨水哗啦,很快地面积了一凼。 看这架势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停,她不得不停下手里的活,带着家里仅有的一把油纸伞和斗笠蓑衣,去私塾接父亲和楚霄。 玉絮自十岁后便没再去学堂,年幼时李秀才带着她以便照看,十岁后便不必了,学子家长亦不同意她再进学堂,他们看来女子本就没资格参学,学堂这种神圣的地方哪能让女子踏入? 她到私塾时尚未下学,屋内传出课堂上莘莘学子们的朗朗读书声,混入哗啦啦的雨声里。 玉絮撑着油纸伞,踏着雨水快步躲到屋檐下,靠近窗外的陆治清一眼便瞧见了她。 “絮儿!” 陆治清以书遮掩,激动地压着嗓音唤她。 玉絮闻声回眸,冲他展颜微微一笑,眉眼弯弯,杏眸清澈。 陆治清看着提着蓝白两色裥裙裙摆,乌发微湿,略显狼狈的窈窕少女,心跳漏了一拍。 自絮儿十岁后,他便很少有机会见到她了,每次见她人都觉得絮儿比以往更美了几分。 不仅陆治清发现了玉絮,其他少年也发现了,一个个偷偷往窗外瞟,楚霄自也发现了课堂的异样。 陆治清耳朵微热,低声问:“絮儿是来给夫子送伞的吗?” “嗯。” 玉絮微微颔首。 陆治清瞄了眼讲台上的沙钟,对玉絮道:“现还有一刻钟左右散学,你再等等。” “好,多谢。”小姑娘理了理鬓发,含笑柔声道谢。 “陆治清!” 这时讲台上一道严厉的声音响起。 陆治清唰地一下坐正了,不敢再东张西望。 玉絮“噗嗤”一笑,其他少年亦纷纷掩唇窃笑,陆治清耳朵更红了,暗暗羞赧。 “陆治清。” 李秀才黑着脸走到陆治清跟前,“为师问你,方才读到哪儿了?” “回夫子,这儿……”陆治清连忙站起来,念起刚刚读到的段落。 李秀才听他没读错,脸色这才稍微放缓,“没有下次!” “是,夫子。” “坐下。” “谢夫子。” 陆治清这下没敢再同玉絮说话。 大雨来的突然,久久未停,少年们大多没带伞具,家里人陆陆续续来接,越来越多的人挤在屋檐下,他们见到玉絮友好地同其打声招呼。 一刻钟很快过去,李秀才在台上叮嘱少年们路上小心便下了课,少年郎们收拾妥当,各自找到自己家人,拿了伞具,陆续离开。 陆治清是马车接送,上车前,他往玉絮这儿瞥了眼,可惜玉絮没看他。 李秀才同楚霄一齐出来,玉絮将伞递给父亲,李秀才拒绝了,他拿过斗笠戴于头顶系好,披上蓑衣,将箧笥抱于怀中,以防被雨水打湿。 楚霄自然而然地抢先撑着伞遮住两人,当着父亲的面,玉絮不便多言,只是默默地避开与楚霄有肢体接触。 没走几步,突然,楚霄一把拉住玉絮,玉絮心下一惊,惊愕回眸的看了眼楚霄。 只见楚霄淡淡道:“靠近点,雨都把你袖子打湿了 。” 玉絮默默看了眼自己的袖子,确实湿了 ,刚她只一心想着离楚霄远点,没注意到。 “要是着凉了,爹会担心的。”楚霄又道。 “谢谢。” 玉絮小声道谢,两人一路不再言语,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今日的楚霄心情不好,是下雨的原因吗? 瓢泼大雨噼里啪啦砸在屋檐上、街道上,街上基本没几个行人,李秀才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保护箧笥里的书籍,他弯着背小心翼翼将箧笥护在怀中,生怕雨水打湿了课本。 行至了家中,李秀才赶忙检查课本,万幸都没湿,他明显松了口气。 玉絮去厨房,打了热水给李秀才和楚霄沐浴更衣,换下脏湿的布鞋 ,穿上草鞋,一会儿下午还要去上课,草鞋要好点。 将将用过午饭,雨势便停了,晴空如洗,万里不见阴云,若不是地面上、水沟里的积水骗不了人 ,可能都不信方才下过一场暴雨。 第24章 征兵 未时,李秀才两人背着箧笥去学堂了,玉絮一人在家。 雨后的小镇格外安静,偶尔几声鸡鸣,嘹亮清脆。 “嗙嗙嗙——” 突然,街道上惊起敲锣声,洪亮而强烈,余音悠长持久,由远及近,直击心灵。 那人边跑边敲,嘴里急喊道:“出大事了!出大事了!乡亲们快去衙门集合!” 玉絮被刺耳的铜锣声惊到,看来又要有大事要发生了,不知为何,她这次比以往更加心慌。 玉絮匆匆打开门,跟上周边邻居一道往衙门赶。 前段日子也敲过一次锣,是因为朝廷要加税 ,征集粮草,把农户家里的存粮征收了大半,那这次呢? 秋天未至,今年的庄稼还没收 ,存粮也所剩无几,应不是征集粮草,那是什么呢? 大禹同匈奴在北境交战,据说是今年三月初到如今还在打。 打仗,除了粮草,还需要兵力…… 玉絮心惊肉跳 ,不敢往下想,唯有双手微微颤抖。 到了衙门口,挤满了乌泱泱一大片人,这突如其来的铜锣声闹得人心惶惶,大家都在激烈地讨论,玉絮打听了一下才知,原来是县令派人下来她们江柳镇上通告什么信息。 不一会儿,李秀才也带着学子过来了。 眼看人基本到齐,那立在高台上的小吏才猛敲一下铜锣。 “嗙——” “肃静!!!” 乡亲们瞬间安静如鸡,一个个齐刷刷盯着高台看。 “各位乡亲,今日召集诸位是有件事要通告。”另一个小吏负着手,深沉道。 “朝廷与匈奴自三月交战到如今已将有四月,战事紧急,今朝廷下令,凡是十五岁至六十岁之间的男子应征入伍,保卫家国。” “什么?!十五到六十?!”底下人惊呼。 大家无不震惊,以往的兵役都是二十岁到五十五岁 !现居然加大了范围,那不就意味着家里的男人基本都要去吗? 玉絮心下大惊,十五岁到五十五岁?!那岂不是父亲和楚霄都要去? 哦,不,是楚霄要去,她爹已是秀才,可免除兵役,但楚霄只是童生! “每个十五到六十的都去吗?”有人弱弱地问,玉絮也怀着侥幸心理听着。 “对!我不是已说得很清楚吗?普通人,凡是十五岁以上至六十岁以下的男子,都要去!不是每户征一人或征几人,而是到了年纪的都去!” “但也有例外,凡有一定军功、资历、爵位者,饲养、捐献军马,或捐献粮食、钱币达到一定数量者,或朝廷礼遇的功臣子孙、学者,均可免役。你们觉得自己占哪样?”小吏睨了眼台下众人。 “有身高要求吗?” 以往的兵役,男子身高不足规定尺寸五尺者,可免役。 “有,这次身高下调了,凡四尺五寸及以上皆要服役。” 大禹一尺307厘米,一寸274厘米,四尺五寸的话,玉絮计算了下,也就是身高1365厘米的都要服役。 “那多少钱可免除徭役?”人群中一个男子问道。 小吏看了他一眼,不屑道:“一千两白银。” “嘶——” 大家倒吸一口凉气。 分明以往只五十两,且九成的农户都出不起,现如今涨成一千两 !说来说去,他们这些小老百姓终是逃不过。 “或者二十匹骏马也行,粮食就更别说了,要二百五十石。” “嘶——” 诸位又再吸一口气。 最后,那小吏昂起胸,仰头扫视众人:“告诫你们一句,私逃者永生为奴!朝廷下旨了,如有违抗者,全家连坐,子孙后代皆为奴!!!” 玉絮只觉犹如惊雷贯耳,她呆愣愣地立在原地,脑子一片空白。 这时有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她木木地转头,原来是楚霄。 楚霄俊郎的面庞渐渐模糊了,又一下清晰起来,她见楚霄平日淡漠的脸上如今已被担忧覆盖,他修长的手指触碰她白皙的面颊,轻柔拭去泪痕,原来她哭了啊…… 喉咙像有根刺,深深扎入肉里,痛,痛到发不出声…… 玉絮也不顾在大庭广众之下,扑进了楚霄怀中,像受伤的小兽般细弱啜泣。 她不要同阿霄哥哥分开…… 战场瞬息万变,阿霄哥哥不过十六,在她那时代里也不过个高中生罢了,又不会武,去了能有活路吗? 楚霄不言,只是更加地抱紧怀里的小姑娘,似要把她揉进自己骨血里,神色明灭深沉。 这或许是个机会…… 而人群中另一个少年,静静地注视着相拥的两人,神色恍惚落寞。 这时,其他人亦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呜呜呜呜……我的儿啊……” “呜呜呜呜呜呜,娘,我不要去……” “呜呜呜呜呜呜……” “老天爷啊,这可怎么办……” “这不是断了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的活路吗……” 台下一片哭声,小吏本想大骂,一想到战场上的残酷,他亦不好多言,只提醒道:“你们莫想着欺瞒年纪不去,大禹的孩子出生皆有记录。” 对,在大禹,哪怕是农村,孩子出生都会在里正那做记录,就是为了方便服兵役,里正每年汇报与县衙,再由县衙上报给户部。 “也休想拿点钱买通,不仅人财两空,家人同受贿人都要受牵连,除开你家真有一千两。” “这年纪不服兵役的人,除了女人就是有功名的,若你有秀才及以上的功名在身,可不用服兵役。” “大家回去准备,五日后启程。” 说完小吏便扭头走了,唯留下一片哭声,哀伤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战场啊,且在打了四个月后又突加征兵,其中残酷可想而知,莫不是死的人太多了,会再征兵吗?那他们去了,又能有几人可活? 且家中男人都走了,唯有女人照顾老人小孩,承担耕种、织布……好不容易种得点粮食,秋收后又要交公…… 底层人民的日子真的太苦了。 出了这事,李秀才只好先暂停上课,三人当天回老家牛棚村。 …… 第25章 依依离别 第二日,里正挨家挨户来公布被征名单,楚霄的名字赫然在内,李秀才一下子仿佛苍老了十来岁,玉絮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楚霄亦凝重着脸。 自从这消息传来,玉絮彻夜未眠,连夜挑灯给楚霄缝制衣裳,春秋装、夏装、冬装都给他做一套,靴子、布鞋、草鞋也都给他做一双,主要还是时间来不及,只能做这点。 家里的钱李秀才拿去买马了,没几个余钱买成衣,玉絮只能买布匹回来自个做。 夜里。 楚霄睁着眼睛盯着漆黑的床顶,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他悄悄起身,披上外衫来到屋外,果不其然见到玉絮房里有微弱的光亮。 夏夜虫鸣声声,楚霄倾耳倾听里面拉线的声音,和时不时的剪刀声,少年冷淡的眼睛里化开丝丝温柔,静静地坐在石阶上仰望夜空中繁星围绕月亮,听着里头摇曳灯火下的动静。 这短短的几日,李秀才也没闲着,四处筹钱给楚霄买马买鞍。 第四日,李秀才带着楚霄和玉絮两人,去白马寺拜佛祈愿。 拜了菩萨,添了香油钱,李秀才又去寻慧真师傅给楚霄算命。 而玉絮则一人去许愿树下许愿。 玉絮在红丝带上写道:“求菩萨保佑楚霄战场平安。” 她将丝带挂到树枝上,丝带随风飘扬,少女双手合十,闭目无比虔诚地祈祷,风拂过她鬓边碎发,将姑娘的心愿带到远方。 良久后,她收手,又静静望了许愿树许久,一回头才发觉,一袭白衫的楚霄站其身后不远处。 玉絮有些愣神,喃喃道:“阿霄哥哥……” 楚霄凤目凝望着少女,两厢对视,一时无言。 忽而,少年大步向前,展开双臂拥住小姑娘。 少女心头微乱,“阿霄哥哥你……” “莫说话,让我抱会儿。” 少女犹豫一瞬,并未推开他,而是伸出手回抱住少年,轻轻依靠在他怀中。 高大古老的榕树下,少年静静拥住少女,微风拂过,绿叶沙沙,满树红绸飘摇,多希望时光永远停留于此刻。 少顷,楚霄在玉絮耳边郑重承诺:“絮儿等我,我定会平安归来。” 玉絮拥紧了他,低声道:“好。” 我等你。 两人静静拥抱彼此,不知过了多久,楚霄松开小姑娘,俯身轻柔的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定定地凝望着小姑娘朦胧水眸,道出了他深藏心底的话。 “絮儿,我心悦你多年, 待我平安归来,我们便成亲,可好?” 玉絮瞬间只觉自己额处发烫,心里也发烫,凡是被他触碰的地方都发烫。 她抬眸看向他带着稚气的俊颜,被眼前美色迷了眼,心间小鹿乱撞,鬼使神差道:“好。” 楚霄笑了,这么久以来他终于笑了 ,笑得轻松又愉悦。 有了她的承诺,前路漫漫又何惧? 他又俯身 用额头蹭蹭小姑娘的额头,柔声道:“等我。” “嗯。”玉絮微不可察地点头。 两人温存了片刻,楚霄退一步,牵起玉絮的小手,与之十指相扣。 大手扣小手,楚霄掌心的温度传递到玉絮心底,两人久久相视,眼神相交,似能拉出丝来。 回去,在看到李秀才时,玉絮明显感觉到,父亲连续几日的愁容终于有了丝放松。 一问才知,原来是慧真师傅同住持两人算命,都说楚霄前路虽有坎坷但一片光明,李秀才这才有了点心里安慰,心中悬着的巨石也终是放下。 三人回去休整一夜,明日启程。 翌日。 李秀才一早备好了马,玉絮也收拾好了行囊,将行囊绑在马背上。 楚霄上马时,李秀才扶了一把,临行前又嘱咐道:“路上小心,作战时要仔细观察敌人,切记,千万要珍重,爹和絮儿都在家等你平安归来。” “是,孩儿谨记。” 这些话,李秀才这几日已说了上千遍,他的关切楚霄都知晓。 楚霄将目光转向玉絮,两人目光相接,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玉絮上前,拿出一个绣着“平安”两字的新荷包,和一条红色平安绳。 以往他不是没得到过玉絮给他绣的荷包,但那意义不一样,那些都是给亲人的,这个才是给心上人的。 玉絮将荷包放到楚霄手心里,把平安绳系在楚霄手腕上。 楚霄垂眸凝视着为自己轻柔系绳的少女,两人皆不知此时彼此的神情有多温柔,一旁的李秀才见此,欣慰又忧愁。 最后少女握着少年的手,郑重道:“阿霄哥哥,保重!” 楚霄嘴角轻扯,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容,心疼地回握住她满是针扎的细密伤口的小手。 “絮儿,在家等我。” “好。”玉絮重重点头,她会等他的。 李秀才牵着马到村口,村民都在村口集结,服役人排成一排,哭泣声传遍整个牛棚村,女人泪别丈夫和儿子,愁云笼罩每个人心间。 整个村服役的人里,唯有楚霄骑着马,其他人不由羡慕。征兵路途遥远,有一匹马能轻松许多,而且听说有马的人待遇要好得多。 李秀才待这个自小养大的女婿是真的疼,处处舍得花钱。 巳时初(早上九点),里正一声令下,领着一群大小不一的男子启程了。 “一路顺风!” “一路平安!” “一定要平安归来!” “……” 男人们越走越远,女人们不舍地追着送别,哭声此起彼伏。 目送骑在马上远走的少年,玉絮心里沉甸甸的,却也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他平安。 在转角处,楚霄回头遥遥望了她最后一眼,就是那一眼,玉絮莫名的又放下心来。 她相信他!相信他一定会回来! 第26章 又六年 蝉鸣声声,一切又回归平静,但这也只是看似平静罢了。 最新消息说,大禹北部三分之一的国土已被匈奴占领,我军死亡六十万大军,重伤二十余万,另有两万多被俘,怪不得朝廷要征兵。 可也足以见得此次战役的可怕,这些血淋淋的数字不单单是数字,是人命啊! 除了北部匈奴人的北凉国,大禹东北部还有东夷国 ,西部是西凉国,西南部有南诏国,东南部还有苍国。 若是大禹败了,这些虎视眈眈的国家趁着大禹元气大伤时来趁火打劫也不是没可能,遂大禹与匈奴此战,绝不能输! 不但不能输,还要时时防备着周边其他国家偷袭。 玉絮每旬去县衙里打听新消息,等待那个少年归来。 消息说某年某月某日在哪儿打了场胜仗,又说某年某月某日败了一场…… 春去秋来,这一等便是六年,那个青涩的豆蔻少女,如今已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褪去脸上的稚嫩婴儿肥。 一颦一笑,可谓是“貌丰盈以庄姝兮,苞温润之玉颜。眸子炯其精朗兮,了多美而可视。眉联娟以蛾扬兮,朱唇地其若丹……” 性子也愈加温婉内敛,只可惜她深居简出,没几人见着她。 三年前,大禹同北凉战争最终以大禹获胜,北凉递交投降书,割地赔款告终。 起初,楚霄每半年来次信,三年后却没再来消息。 村里的男人活着的都回来了,铁牛家去了铁牛和他爹,只有铁牛活着回来,他爹战死沙场。 李秀才去铁牛家问楚霄消息,铁牛说,楚霄有马,一进军就被分配到骑兵里,他们便不再相遇,之后再没听说过点音讯,也不知是生是死。倘若还活着,那他应该送信儿回来才对,到现在一点消息也无,八成是死了。 自此李秀才一病不起。 楚霄虽不是他亲生的孩子,可亦一直视如己出,精心培养,甚至把女儿托付与他,如今却传来这样的噩耗。 五十多岁的李秀才再也撑不住 ,这一病就是三年。 细雨绵绵的初秋,撑着油纸伞的姑娘,袅袅娉婷走在街边,烟雨朦胧中的佳人,牢牢牵住马车里的男子的心神。 “絮儿。” 佳人闻声回眸,见是其人,她微微一笑。 “治清。” 马车上的男子呼吸一窒,这就是他藏在心底多年的姑娘。 陆治清下了马车,看了眼玉絮手里的药包,道:“你又来给夫子抓药吗?” “嗯。” “夫子的病情可有好转。” 玉絮不言,只摇摇头。 姑娘虽不言语,可她身上浓郁的哀愁,陆治清又怎看不出来? “上车,我本也打算去探望夫子的,恰好遇到了你,一道走。” 玉絮柳眉轻皱,会不会不合适? “雨天,路面湿滑,还是坐车,顺路,这样也快些。”陆治清道。 “好,多谢了。” “客气啥,你父亲乃我夫子,按道理你不就相当于我师妹吗?又不是外人。” 陆治清笑笑道。 确实,这时代极看重辈分,陆治清的确算是她师兄。 一路上玉絮甚少说话,倒是陆治清自顾自噼里啪啦说一大堆,她也只是偶尔回一两句。 自从父亲病重以来,那个充满活力的玉絮就不见了,如今的女子美貌绝伦的面容上总是挂着淡淡的忧伤,人也变得甚为安静,一股说不出的淡雅脱俗,仿佛远离尘世喧嚣。 这样的玉絮也别样的迷人 ,可陆治清更想要以前那个欢乐灵动的玉絮 ,那才是她最初的样子啊。 瞄了眼玉絮身上的粗布麻衣,以及淡淡的黑眼圈,陆治清敛眸,偷偷掩藏起眼里的心疼。 以前夫子还好时,絮儿虽不是昂贵绸缎,但再不济也是蚕丝缟素衣裳,哪穿过这么粗糙的衣服。 自夫子病重,絮儿为了省钱给夫子买药,日子过得越来越拮据。 夫子一直把絮儿宠在手心里,如今这般,他定也心疼坏了。 第27章 重病 马车悠悠,碾着泥路碎石,摇摇晃晃进了牛棚村。 到李家小院门前,马夫将马车停下,车中两人下了马车,玉絮将陆治清引进院里,带父亲床前。 小卧房光线幽暗,一个枯瘦的老人躺在木床上,时不时地咳嗽。 玉絮搬了个小凳给陆治清坐下。 看着夫子干枯瘦弱的模样,陆治清心里五味杂陈。 半个月不见,夫子又更瘦了。 李秀才的这些学子里,就陆治清来得最勤,十天半月来一次,其他人只偶尔一次,或逢年过节来一次。 李秀才见陆治清来了,正想挣扎着起身,玉絮连忙将他扶起,垫了个引枕靠坐在床头。 “治清来了。”李秀才有气无力道。 “弟子来探望夫子,”陆治清拱手,“许久没来,实在放心不下,不知夫子感觉如何了,可有好转?” 李秀才摇摇头,双目灰暗,“多谢治清挂心了,我这病……哎,还是老样子。” “夫子莫灰心,定会好的。” 李秀才笑笑,不再多言,他的身体怎样他心里有数,年过半百,就这么入土他也认了 ,可他放心不下唯一的女儿啊! 有陆治清陪着父亲,玉絮便去灶房煎药了。 玉絮不在,李秀才抬头,郑重打量坐于床前的年轻男子,暗暗在心中点头。 他此前不是没注意到陆治清,可是他出身地主之家,陆老爷不一定看得上絮儿,若将女儿嫁与他,待自己百年之后,絮儿在陆家便无依无靠。 如今陆家经商发展到了京都洛邑,已是高门大户之家,那勾心斗角的后宅,他舍不得女儿受这苦。 可这些年,陆治清这孩子所作所为,他亦看在眼里,没想到,他如今二十又二,不但没成亲,连个通房也无,整颗心扑在自己女儿身上。 这几年陆治清口中说着来探望他,实则醉翁之意不在酒,看的是谁,李秀才心里门清,亦不点破。 李秀才不是那背信弃义之人,絮儿与阿霄有婚约在先,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得到楚霄确切的死亡信息,他是不会让女儿另嫁他人的。 且不说,女儿心里也是有阿霄的。 在他看来,两情相悦的夫妻,日子清平些也是甜的,总比高门后院里的怨偶幸福。 虽说治清对女儿用情至深,可女儿自始至终都不曾看过他,只一心等着阿霄。 如今,他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治清,你过来。”李秀才招招手,“为师有话对你说……” “是。” 陆治清附耳过去。 …… 不知李秀才与陆治清说了什么,饭间陆治清明显心不在焉,玉絮还当是他吃惯了山珍海味,吃不得李家的糙米饭。 来者是客,见他不爱吃,玉絮心里颇为过意不去,只觉招待不周。 临行时,陆治清看着面前朴素又貌美的姑娘,唤了句:“絮儿……” “嗯?怎么了?”玉絮望向他。 “……” 陆治清张张嘴,最后却说:“无事,我先回去了。” “嗯,”玉絮有些莫名其妙,不知他是有何心事,只道,“再见,路上小心。” “嗯,好。” 男子上车离去。 …… 第28章 落井下石 过了几日,村里办酒席,是小翠二胎生了个儿子 ,她丈夫张大柱高兴坏了,办满月酒把张家村和牛棚村的人都叫上。 同是一个村的,玉絮自是要代父亲前去。 村里七大姑八大姨皆围着小翠,对着小翠怀里抱着的小儿子一顿夸。 “哟,这小家伙可真乖,吃饱了就乖乖睡觉,不哭不闹,可比我以前的那几省心多了。” “哈哈哈…那可不,这孩子一看就是有出息的 。” “看看这眉毛,这鼻子,这嘴巴,可真像他爹。” “对对对,长得像他爹。” “话说小翠你命可真好,三年抱俩不说,第二胎就生了个儿子,肚子可真是争气,看往后在婆家谁敢说你一句不是。” 这些中年嬢嬢围坐着,你一句我一句,笑哈哈捧着小翠,小翠脸上的笑就没下去过。 她丈夫服役回来后瘸了腿,小翠更不愿嫁,她哭着逃婚,被她爹娘抓回来,将她绑上花轿,一年后便生了大女儿,次年又怀上了,到今年就生了这个儿子。 起初她不依 ,被张大柱打过几次她便怕了,怀孕后发现张大柱也是个会疼人的,便也安心过日子了,现生下儿子后,张大柱对她千依百顺,她在张家地位水涨船高。 她现觉得自己挺幸福的,比那人强多了,思及此处,小翠瞥了一眼坐在角落边沉默不语的玉絮。 儿时她是有点嫉妒玉絮,出身和相貌都比她高,无论吃穿用度样样都比她好,连她爹给她挑的夫君也比她好。 可现如今呢? 看玉絮那身麻布褐衣,与自己又有何区别? 再看看她眼下的黑眼圈 ,不复往日的笑颜 ,哎,世事无常,如今是谁嫉妒谁还说不准呢。 她今年二十一 ,孩子两个了,而玉絮还在等她那了无音讯的童养夫,大好的青春就这么白白浪费了,都成老姑娘了,以后谁还娶她?她那秀才爹也快不行了,楚霄也不回来 ,她多半只能下嫁了。 人生就是如此,以前她苦吃得多了,现在该享福了,而玉絮以前享多了福,现该吃吃苦了,苍天都是公平的。 小翠抱着襁褓里的孩子过来,坐到玉絮旁边,玉絮见她过来,礼貌地同她打了声招呼。 “絮儿还在等楚霄吗?”小翠笑问。 玉絮点点头。 “哎,”小翠佯装叹气,“絮儿啊,不是我说,你看你都二十了,就别再等了,这都三年了,一个大活人怎会消失三年呢?” “我相信他。”玉絮淡淡道。 小翠听了直嗤笑,语中尽是炫耀,“什么我相信他?我这可是为你好,姐姐也是过来人,你看,我孩子都两个了,如今在张家我说了算。 你啊,就别再等了,赶快找个合适的嫁了,生个儿子,那才是女人一生的依仗。 若是你爹哪天去了,那你还得再守孝三年,那时你可真就是人老珠黄,没人要了。” “谢谢你的‘忠告’ ,我还要回去照顾爹爹,不便多留,再见。” 玉絮直接起身离开。 “诶,你……” 看玉絮匆匆离开,小翠有些气急败坏。 “都沦落到什么地步了,还给人甩脸色 ,还真以为自己同以前那般高高在上啊?切!我好心好意劝你,不听就算了,不识好歹!” 小翠说什么她都能忍,可什么叫“你爹哪天去了,你还得守孝三年”?这不活脱脱诅咒,直戳她心窝吗? 眼看父亲一日比一日枯瘦,她心里有多苦闷唯有自己知晓,甚至一度做好最坏的打算,可她打心底还是在祈祷父亲能康复。 她已够苦了,小翠何必要落井下石。 …… 第29章 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深秋的天儿渐渐变凉, 路边的小草枯了,枝上的叶也黄了。 微风起,黄叶依依不舍从枝丫上脱落,在空中打着旋,转呀转,最后飘到地上覆盖树根。 农人都在喜悦收获,田野间尽是欢颂,孩子们在草坪上奔跑着放纸鸢。 老旧的小院里时不时传来一声声咳嗽,由小及大,最后剧烈地好似要把肺咳出来。 看了眼洁白手帕上刺目的红,玉絮的心也跟着刺痛 ,她眨着干涩酸痛的眼睛,心慌又不知所措。 大夫说,父亲时日无多…… 看着女儿害怕无助的模样,李秀才心痛如绞,他的宝贝啊,他捧在手心里的女儿,如今却要面对这么残忍的一切 。 “絮儿……”他哑着声唤道。 “在的,父亲。”玉絮看过来。 “你……你去……把治清……找来。” 如今,李秀才连说一整句话的力气都无。 “可是……”玉絮红肿着眼眶,她不放心父亲一人在家。 “孩子……莫怕。”李秀才看着她说,“治清是我的得……得意门生……我有话……有话对他说……” 他的得意门生除了楚霄,便是陆治清了。 玉絮拭泪,点头:“好。” 她只能快去快回,一路跑着找车去陆家,两个时辰的路,她硬生生只花了一个多时辰。 陆府她幼时去过一次,陆治清姐姐嫁人时,陆老爷也邀请了李秀才,就那一次,玉絮再没去过陆府,倒是陆治清时常来李家。 当玉絮气喘吁吁到陆府时,一短褐小厮瞧见了她,上前拦住,“姑娘你找谁?” 玉絮喘着气,“麻烦通报一声,我想找你们家少爷。” 小厮的眼神一下就不对了,轻蔑地乜了她一眼,“姑娘,你莫不是怀了我家少爷的孩子了?” “嗯?你!你这是何意?!” 玉絮反应过来,气极了,他那不屑的眼神,那嘲讽的语气,什么意思? 小厮撇撇嘴,“哦,既没怀上那就回去,等怀了再来。” 随后小声嘀咕道:“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什么身份啊,也想来高攀我家少爷。” 就那一身褐衣,要是说来找府上的哪个老妈子,或者哪个小厮,他倒信,找他家少爷,蒙谁呢你! 自从陆家发达后,他家少爷又考中了举人,这种事情已屡见不鲜,总莫名其妙出现一些个陌生女子来自荐枕席。 可惜他家少爷不但一表人才,还洁身自好,对这种女人向来看不上眼。 玉絮虽气这小厮狗眼看人低,但现不是计较的时候,找到陆治清才是首要,玉絮急忙与看门小厮解释:“不是,你误会了,家父李尚李秀才,治清是我爹的学生,如今我爹病了,想见治清一面,有话对他说。” “哦,这么说来,有点可信度了,敢直呼少爷名讳,而且少爷的夫子确实病了,可你看我像是那么傻的人吗?” 且不说少爷时常去牛棚村探望他夫子,有什么话,李秀才会留到现在来说? 再说了,李秀才好歹是个秀才,女儿就穿成这样? 虽说这姑娘五官长得精致,可那通红的眼睛,憔悴的容颜,实在是一言难尽,怎可能与少爷是一路人,保不准也是个想给少爷当通房的,这种人他见多了。 “我真的不骗你,你信我!”玉絮又解释。 小厮不耐烦地甩甩手,“信信信 ,信你也没用,我家少爷不在府里,他出门了。” “什么?治清出门了?”这可怎么办?父亲那边可等不及了! 玉絮又问:“那你可知治清去哪儿了吗?何时回来?” “我只是个看门的,哪知晓那么多,去去去,一边去。”小厮不耐烦极了。 小厮不愿给她报信,她只能焦急地在原地等等看,假若等两个时辰没等着,她便先回去明日再来。 小厮见玉絮在真坐做一边等,撇撇嘴,翻了个白眼。 第30章 遗嘱 万幸的是,一个时辰后,一辆亮马骈车,轱辘轱辘的回来了,陆治清撩开车帘,甫一下马车,玉絮急忙起来喊住了他。 “治清!” 男子闻声回头,见是柔弱的女子,诧异道:“絮儿!你怎来了!” 见到陆治清,玉絮心中所有的惶恐、无助、悲痛顷刻涌出。 玉絮呜咽地哭出声,声音嘶哑嘲哳,满面泪痕,摇摇欲坠,陆治清吓了一跳,急忙两手扶住她,焦急询问:“怎的了?发生了何事?夫子不好了吗?” 女子捂着唇,嘤嘤啜泣,泪珠大颗大颗往外冒,“呜呜呜呜,父亲这几天……呜呜呜,咳出血了,大夫说……呜呜呜呜……” “咳血?!”陆治清也惊了。 已这么严重了吗?! “大夫怎么说?” 陆治清心都悬起来了! “大夫说……父亲没多少时日了……额呵呜呜呜呜……”玉絮哽咽着,打了个哭嗝,眼泪叭叭掉地上。 她好难过,她真的好难过,眼睁睁看着父亲生命一点点消逝,她彻夜难眠! 这几夜,她总会在夜里惊醒,惶惶然阵阵心悸,属实放心不下,披上外衫去父亲房里查探。 当手指探到父亲细微的呼吸时,她整颗紧绷的心才如释重负。 她不是书里的穿越女主,没有神医金手指,也没有足够的钱财寻医问药,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村姑。 阿霄不在,父亲病重,她独自一人承受这一切,她的苦闷无处倾诉。 “别怕,有我呢!” 陆治清掏出手帕给玉絮细细擦拭,他陆府门也没进,当即拉着玉絮上车赶回牛棚村。 一路上玉絮都在哭,陆治清又是给她拍背,又是给她擦泪,温声细语安慰着,哭出来也好,哭出来心里好受点。 几日不见,玉絮比之前更消瘦了,眼睛通红似桃,嘴唇干裂发白,再也不见昔日的灵动,陆治清心也痛啊,恨不得代她受罪。 马车一路飞驰到李家,陆治清三步并做两步,赶到李秀才床前,“夫子,弟子来了!” “治清啊……”老人偏头看过来,虚弱至极。 “夫子,弟子在!”陆治清赶忙上前。 “好孩子……来,到跟前来……为师有话对你说……” 李秀才虚弱到已不能提起干枯如柴的手,只能转动着凹陷的眼珠示意。 陆治清将耳朵凑近,仔细听夫子的话。 “治清,为师拜托你……多多照看絮儿,我就这么个女儿啊……” 李秀才艰难的说完这句话,又歇了会儿,才道:“若阿霄真的不在了,絮儿也愿意……那么……我将她托付与你……你好生待她……” 言及托付,李秀才枯手猛地牢牢抓住男子手腕,眼睛紧紧盯着男子年轻的面庞,要一个答复。 陆治清自是二话不说满口答应,向他保证道:“夫子放心,我定会照顾好絮儿!” “好……好,好!” 李秀才得到他的保证,一颗心终于落下。 玉絮已然泪流满面,紧咬唇瓣,低声啜泣,她也觉得好不争气,怎就没忍住在父亲面前落泪呢? 李秀才又看向女儿,轻轻唤道:“絮儿……” “爹,女儿在。” 玉絮急忙慌乱地擦拭眼泪。 看着女儿,李秀才痛心又无奈 ,他真的舍不得自己的小宝贝,他还未看着她成家。 “絮儿,我走后……你不必为我守孝三年……你去京城,打听阿霄消息……是生是死……回来告诉爹,爹也能……也能瞑目了……” “是,爹,女儿明白。”玉絮压抑着声应下。 到如今,李秀才仍是牵挂着楚霄那个孩子,始终放心不下。 “若是阿霄回不来了……你看看治清,他是个好孩子……会,会照顾好你……” “好……” 最后,李秀才慈爱地看着女儿:“絮儿,爹不在了……你要好生照顾自己,好好吃饭……开开心心……” “好,女儿明白 ,女儿都答应你……”玉絮嘶哑着喉咙,哽咽着。 “嗯……”李秀才吃力地点点头,“我累了……想睡会儿,你们先下去……” “是,爹你好生休息。” “夫子,弟子告退。” 出了房门,玉絮一股风奔到院子外,忍不住痛哭起来。 “絮儿!” 陆治清追出来,默默守在其身旁。 玉絮蹲地上抱着膝盖,缩成一团,像只受伤的小兽,独自舔舐伤口。 陆治清亦蹲在她身旁,他好想拥抱她,好想告诉她,他会照顾好她,给她一个依靠。 可他也知,絮儿心里在乎的只有父亲和楚霄,他只是她心外之人。 他没资格…… 陆治清神色黯淡,心里的悲苦唯有一个人默默咽下。 …… 第31章 李秀才病故 李秀才第三日晚上便去了。 玉絮愣愣跪在床前,一动不动。 父亲不在了,她再也不能扯着父亲的袖子肆意撒娇,没人牵着她的手登山,没人督促她背书,也没人从集市里给她带糖葫芦…… 她没有家了…… 意识到这点,玉絮茫然无措,脑子乱糟糟一片空白,她找不到回家的方向,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陆治清将失神恍惚的姑娘轻轻抱住,轻柔小心拍着她肩背,无声安慰。 陆治清这两日亦是彻夜不眠地照顾李秀才,请了很多大夫皆束手无策,恩师的离去,他作为弟子也很难过,更让他担忧的还是玉絮,他好怕玉絮受不住打击。 父亲撑不过这个秋天,这不是玉絮一开始便做好的最坏的心理准备吗?可当父亲真的再也睁不开双眼,她仍是接受不了事实。 玉絮当即便栽倒在地。 “絮儿!” 眼前一片漆黑,耳畔是陆治清一声惊呼。 玉絮陷入无边的漆黑世界里,在这冰冷的虚空,她瑟缩着摸索、寻找出口,可是眼前伸手不见五指,她不知该往哪走。 “爹爹,阿霄哥哥,你们在哪儿?” 冷,好冷,冷意穿透血肉,骨髓都冷痛了。 “爹爹,阿霄哥哥……絮儿好害怕……” 玉絮蜷缩着哭泣,微弱的啜泣声飘荡在黑暗的虚空。 “絮儿,絮儿,爹爹的女儿……” 突然,她仿佛听见了爹爹的声音,依然是那么温柔,那么怜爱。 循着声,她看见了微弱的点点星光,她奋力往前跑,星光越来越多,越来越亮,最后形成个光洞。 李秀才模模糊糊的影子出现在光洞旁,一身黑色儒衫,脸上带着一如既往地慈爱。 “絮儿 ,回去。”他笑着说,一如儿时。 “爹,爹!你不要走!” 玉絮扑进父亲的怀里,放声哭起来。 李秀才拍着女儿肩背,温声道:“傻孩子,乖,莫让爹担心好不好?” “我舍不得你……” “生老病死,本就是世间万物自然规律,是每个人最终的归宿,不必太伤心。” “呃呵呜呜呜呜……” “爹其实并未离开,爹爹只是去寻你娘了,以后爹和娘都会在天上看着你,你要乖乖听话。” “我不……呜呜呜呜……”玉絮不依。 “回去,有人在等你。” 父亲一把将她推向光洞外,声音渐渐虚无缥缈,影子逐渐淡化,光芒骤然大盛,刺目的白光让玉絮睁不开眼。 “爹!!!” 玉絮猛地惊醒,入眼是熟悉的白色床帐,原来她躺在自己床上。 “絮儿!” 守在床前的陆治清见她苏醒,急忙上前扶住她,“你终于醒了!” 玉絮脑子混沌,“治清……我……我怎么了?” “絮儿,你都昏睡一整天了!” 一整天了? 原来已一整天了…… 陆治清担忧地看向女子憔悴的面容,劝慰她:“絮儿,节哀,你要保重身体。” 陆治清这几天忙里忙外照顾夫子,现还要照顾玉絮,衣袍几日没换,头也未梳,脸上也长满了浅浅的胡茬,眼底深深的青黑,不复以往的风度翩翩。 玉絮见男子脸上的疲惫与忧愁,心下愧疚:“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陆治清摇摇头,“没有的事,我答应过夫子会照顾好你,所以,絮儿你要振作起来啊。” 玉絮按下心中酸涩,点头:“……嗯。” 是啊,她要振作,她还要去找阿霄哥哥。 …… 李秀才的丧事是陆治清一手操办,李家小院里挤满了悼念之人,堂前屋外挂满白幡。 慧真师傅念着经文,李秀才一众学生身穿白色丧服跪于灵前,哭声回荡整个灵堂。 清冷的暮秋,凄凉的小院。 守灵三日,玉絮跪了三日。 出殡当天,丧乐奏响,玉絮一身孝服,抱着灵位走在出殡队伍前送父亲最后一程,村里人看着憔悴得不成人样的可怜姑娘,纷纷摇头叹息。 哎,造化弄人啊,可怜可怜。 纸钱随风飘扬,似隆冬大雪,染白一路。 李秀才与妻子葬在一处。 玉絮都不知自己是怎看着棺木被黄土一铲一铲覆盖,她当时脑子是死机状态,对外界的一切丧失了感知。 丧事办完,这些学子狠狠痛哭一场,安慰了玉絮几句便自行离去。 因父亲的遗嘱,遂玉絮只在灵前守孝三月,这三月里,陆治清默默陪伴。 玉絮那伤心过度的身子纤瘦得,好似一张薄纸,一阵风都能吹垮,他实在放心不下。 …… 第32章 启程 三月之后。 玉絮最后一次祭拜父亲,收拾行囊,锁住老家宅门,准备启程往京都洛邑。 方行至镇上,便遇到了陆治清的队伍。 陆治清知她要走,早早收拾了东西,在必经之路等她。 男子撩开车帘躬身下车,拦住人,“絮儿,你我一道。” “谢谢你,不用了。”玉絮摇摇头,提了提背上的包袱。 他已帮她太多了。 男子柔声劝道:“絮儿,只是顺路罢了,恰好我也去京都。” 玉絮显然不信。 “你莫不信,我姐夫在京都当差,我爹娘早已去京都陪姐姐了,他们让我也去京都过年节。” 陆治清没说错,他姐姐早年嫁与被贬到临安当县丞的姐夫做继室,后来姐夫升官被调回京都,现是四品尚书右丞。 他们陆家也借机在京都买了宅子,在那儿开了些铺子,爹娘已过去了,唯有他舍不得江柳镇,迟迟没走。 “絮儿,你忘了夫子让我好生照顾你了吗?如今让你独自一人去京都,夫子知道了能放心?” “当今世道混乱,你一女儿家多有不便,还是我带你去。” “……”玉絮沉默一瞬,抿抿唇,道,“多谢。” 这声多谢显得太苍白,这三年来陆治清帮了她许多许多,她都不知该如何感谢。 “不谢。” 见她答应,陆治清露出一丝笑意。 …… 从临安县到京城洛邑平日起码也要半个月车程,可现下是腊月,天寒地冻冰雪交加之际,行程会只会更慢。 在这腊月的雪白世界里,四辆马车叮叮当当驶过,留下两行整齐的车辙线。 这四辆马车,其中一辆更宽更大,是需三马并驱的骖车,另外的三辆是两匹马的骈车,且这辆骖车是经过加固,更为结实安全。 玉絮第一次坐这么豪华的马车,里面不但宽敞,且温暖又舒适,哪怕在奔驰,车厢晃动也不是很大。 此前,她见陆治清乘坐的马车多是另外三辆那种两马或单马的小车,第一次见这么大的,看来他平素还挺低调。 玉絮抬头,看向坐在对面捧着书的青衣男子,这还是她第一次仔细观察他。 昔日少年郎长成如今的翩翩公子,墨发用镶玉银冠固定,面容白皙,明眸皓齿,一身书生卷气,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陆治清与楚霄是两种不同的风格气质,陆治清是爽朗谦逊,而楚霄则是外冷内热。 陆治清眼睛虽盯着手里的书,实则注意力都在玉絮那儿,当玉絮看向他时,他心里小小地紧张了下。 尽管他如今已弱冠两年,可每当心爱的姑娘向他投来目光时,他依然会像当初情窦初开的少年那般,紧张又愉悦,隐隐的期待着。 “治清,春闱准备得如何了?” 玉絮想起他早已参加乡试,中了举人,明年开春就是春闱了,他若考中那可就是进士了,相当于国家公务员。 “嗯,还好。”陆治清将目光从书中移开,看向面前的姑娘。 “治清,对这次春闱有把握吗?” 陆治清耳郭微红,谦逊道:“应是没问题。” “那好生温书,等你好消息。” 陆治清闻言,当即一笑:“谢絮儿,我会的。” 难得絮儿关心一回他的事,他怎能让她失望? 陆治清瞬间充满了干劲。 在玉絮的印象中,阿霄也是个读书的料,若他参加了那次的院考,定然不会差,可惜他生病错过了…… 想到楚霄,也不知他如今怎样了…… 阿霄哥哥,你如今在何处?你可知我有多担心你? 玉絮思绪又飘远了。 “絮儿。”陆治清突然唤道。 “嗯?”玉絮温声回神。 “到了洛邑,你可有何打算?” “……不晓得,走一步算一步。” 洛邑对于她,可是个陌生至极的地方,人生地不熟,外乡来的她,没势力也没人脉,信息又不发达,想找一人何其难。 “莫怕,我可以托我姐夫去军营里问问。” “谢谢,又要麻烦你了。” 陆治清很洒脱地笑笑道:“你我自幼相识,也算是青梅竹马了,何况你父亲还是我恩师,能帮你的我都会帮,这有何难,举手之劳罢了。” 他越是这样,玉絮便越是愧疚。 第33章 路遇匪徒 她以前是有些迟钝,陆治清对她好她没多想,父亲临终前的嘱托她才隐隐察觉,原来陆治清可能对她有别样的心思。 她心里已有阿霄了,她不想给治清虚无的希望让他误会,可每次都是他在帮她…… 找到阿霄哥哥后,把这份恩情还了。 可她又怎知,她所谓的偿还恩情,并不是陆治清想要的啊…… 华丽宽敞的马车里又陷入沉思,两人各有所思。 “嘭——!” 突然! 外面传来一声碰撞,车厢一阵抖动,玉絮差点摔倒,还是陆治清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接着响起了乒乒乓乓的打斗声! “怎么回事?!” 陆治清厉声问外面的车夫。 “少爷,有山匪袭击!” 车夫语气惊惶。 外面又是持续不断的马鸣声,嘶喊声,刀剑相交的乒乓声…… 玉絮吓了一跳,她哪儿见过这场面,土匪那都是在网络时代电视上看到过,后来穿越到这里也只听说罢了。 陆治清见絮儿被吓到,眼里顿时闪过厉色。 吓到絮儿,不知死活! “絮儿,你待在这里,千万别出去,我去看看。” “你当心!” “嗯。” 陆治清钻出马车,先是一声惨叫 ,玉絮心尖一紧,而后打斗声逐渐激烈,看样子是在交锋,玉絮有自知之明,不敢出去给他添乱。 然而,玉絮并不知道的是,陆治清出了马车,脸色瞬间冷到结冰。 直接脚尖轻点,一跃而起,抽出腰间软剑,一剑砍下大胡子土匪头子的一条手臂。 “啊——!!” 伴随着手臂掉落,土匪发出惨烈的尖叫! “哗!” 又是一剑,直接封喉了结了他! 陆治清俊颜冷肃,“聒噪!” 敢太岁头上动土,吓到絮儿,就该死! “大哥!” “大当家!” “大当家!” “我跟你拼了!” “兄弟们上!给大当家报仇!” 其余十来个土匪看见这贵公子两剑便斩杀了自家大当家,哆嗦了一下,纷纷惊怒不已。 “想找死就上!奉陪到底!” 陆治清持剑站在马车前,一身贵气,衣袂纷飞,眉目冷厉,这一刻,山匪们仿佛间见到了驰战沙场的将军! 不! 不是! 是活阎王! 陆治清飞身而出,丝毫不给活路,几个转身跳跃,手中剑灵敏旋转,三两下解决了这十来个土匪。 陆治清动作迅疾,肉眼只看到残影,后面几个山匪目睹同伙惨死,想求饶也来不及了。 絮儿状态本就不好,这些东西竟然敢撞到枪口上来,找死,那便成全你! 凌乱的雪地上洒满了鲜红的血液,这些山匪大多死不瞑目,甚至有的人首分离,脑袋轱辘辘滚在地上,有的四肢不全,手脚残缺。 陆治清面无表情地掏出张洁白的手帕,慢慢擦拭软剑上的血渍,擦拭干净后把剑收回腰间,嫌恶扔掉沾血的手帕,转头吩咐道:“收拾干净!” “是,少爷!” 半盏茶不到,外面便没了动静,玉絮不放心,甫一撩开门帘陆治清便回来了,玉絮见他衣袍微乱,衣摆沾了血迹,伴随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又见幸存的随从小厮在清理现场,满地的血可想而知方才有多惨烈。 “治清,可有受伤?” 玉絮面色担忧,上前欲要查探一番。 他微微侧开身子,不想让血污染了玉絮,“我无事。” 在玉絮面前,陆治清又恢复了他以往的温润模样。 “骗人,我都闻到血腥了!” 他摇头,“不是我的。” 玉絮皱皱眉,不相信地说:“你莫骗我。” 这时代的山匪丝毫没有人性,遇上他们,又有几人能安然无恙? 且不说,陆治清只是一介书生。 “没有。”陆治清又摇头。 “真的?” “真的,我会点拳脚功夫,将其反杀了。” 玉絮闻言松了口气,没事便好就好。 “你” 陆治清小心地偷瞄玉絮的表情,见她松了一口,没有任何的恐惧与厌恶,这才放开了紧握的手。 第34章 抵达洛邑 他一下杀了如此多人,事后他也担心玉絮因此厌恶他,觉得他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手段太狠。 现看来倒是他多虑了,絮儿怎会是那种人呢,他喜欢的姑娘明事理、辩是非,是他一生所求的灵魂伴侣。 “原来治清你还会功夫啊!”玉絮两眼放光地看着他,“好生厉害!” 功夫那都是小说里才有的东西,没想到居然在现实中遇见了,能不激动吗? “嗯,会一点,”陆治清颔首,“那些山贼只靠蛮力,我这三脚猫功夫解决他们绰绰有余。” 陆治清见玉絮兴奋又带着点崇拜的目光,心里一热,“絮儿想学吗?我可以教你!” 玉絮一喜,旋即又黯然道,“算了,我都二十了,错过最佳习武年龄了。” “谁说二十不能习武了?我十二岁方开始起步,现也一直练习,只是此时起步可能学得要慢些,但也不是不可以。” “还是算了,我没那么多时间。”玉絮仍是拒绝了。 她还要去找阿霄哥哥。 “……” 陆治清自是知她所想,是啊,她还要去找楚霄,她心里从来只有楚霄…… “不过,谢谢你,治清。”玉絮又展颜一笑,“要不是今日有你,我都不敢想象自己是何下场。” 若不是陆治清执意要与她一道,她独自一人往洛邑,遇上这些山匪,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闻玉絮此言,陆治清戾气横生,一阵后怕。 若不是有他,絮儿遇到这些山匪会如何? 那时絮儿该有多无助多害怕,好险,万幸絮儿答应与他一道。 这群山匪戾气很重,一看就是杀过人的,遂陆治清没留活口,留活口只会害更多人,倒不如杀干净,为民除害。 当一行人抵达洛邑时,已是腊月廿五。 在洛邑陆府门前,一众丫鬟小厮簇拥着的雍容华贵的陆夫人已等待多时,见到儿子的马车,她当即激动上前迎接。 玉絮两人从马车里出来,屈身向陆夫人行礼。 陆治清拱手:“孩儿拜见母亲。” 玉絮福身:“晚辈拜见夫人。” 陆夫人赶忙上前拉过儿子的手,“我儿终于到了,一路上可还好?” “有劳母亲挂念,一切安好。” “那便好,那便好。”陆夫人祥和一笑,再转头看向玉絮,“这位便是李姑娘?” “回夫人,正是小女。”玉絮款款福身行礼。 “哎,多年不见,李姑娘出落得越发美貌了。” “夫人过誉。” 陆夫人看玉絮装扮朴素,衣服是一般的棉质,头上也没珠花,乌发简简单单用一根木簪绾起,却依然掩盖不了一身淡雅恬静的气质,加上刚经丧事,面容憔悴,多了几分惹人怜的病弱。 怨不得儿子一颗心扑在她身上。 陆夫人自是知晓自家儿子自幼整颗心思都在李玉絮身上,哪怕人家都有童养夫也没歇了心思。 如今二十二岁,别说娶妻,就连个通房也无。 每每一提起亲事,他便转移话题,不愿多言,陆夫人就一女一儿,也舍不得勉强儿子了去。 玉絮儿时她是见过的,很讨喜的小姑娘,明明幼时很活泼欢脱的人,长大后却也变得文静温婉了,果真女大十八变。 陆夫人笑道:“李姑娘,今年便在陆府与我们一块过个年,热闹些。” “多谢夫人,那絮儿便叨扰了。” “哪里的话,我与你父亲也算是老相识,你父亲还是清儿恩师,你也算是清儿的师妹,如今这般境遇,我们本该多多关照。” 玉絮心里暖意洋洋,陆夫人的善意她能感受到。 这时,陆治清道:“娘,外边冷,我们进屋。” “诶,对对对,进屋。”陆夫人这才想起来,方才忙着寒暄忘了去。 进屋后,陆夫人拉着玉絮的手,热切地说着话,玉絮一一作答,一来一往便也熟络起来。 …… 傍晚时,陆治清的姐姐陆治芸带着仨孩子来了。 玉絮只在八岁那年同父亲参加过她的婚宴,还没正式见过她,今日一见只觉名不虚传,果然如传闻一般如花似玉,雪肤似吹弹可破,红唇娇艳欲滴,一双与弟弟一般无二的桃花眼,明亮又多情。 分明已二十九,却依然如二九年华的少女般娇艳,因已育有孩子,举止间多了几分少女没有的成熟风韵,更显温婉贤淑。 陆治芸十七岁嫁人,深得夫君宠爱,十二年来育有两子一女,大儿子周琅十一岁,二女儿周蕤八岁,小儿子周琊六岁。 “姐姐。” 陆治清见到姐姐,脸上绽放笑容。 “嗯,”陆治芸微微颔首,“可算是舍得来了,我还道是你打算永远待在临安了呢。” 陆治清略微尴尬,他也没说永远不来洛邑啊,只是暂时没来而已。 “舅舅。”周琅规规矩矩地唤道。 “舅舅。”周蕤也学着哥哥像模像样行礼。 “舅舅!舅舅抱抱!” 只有周琊比较小,看到好久不见的舅舅,兴高采烈地伸手要抱抱。 “哎,来,舅舅抱抱,小宝真乖!”陆治清赶忙蹲下身子,展臂抱住小外甥。 “舅舅!舅舅!小宝好想舅舅!” “嗯嘛~”陆治清亲亲小外甥的脸颊,“舅舅也想小宝。” 周琊立马“咯咯咯”笑了起来。 第35章 楚云霄 看着舅甥俩玩闹,陆治芸眼间浮现一抹笑意,下一瞬转头看向一旁的玉絮。 “李姑娘。”陆治芸道。 “周夫人。”玉絮规规矩矩行礼。 “什么周夫人,李姑娘真是见外了。”陆治芸柔柔一笑,“我是治清的姐姐,姑娘若不介意,我唤你一声妹妹,你唤我姐姐,可好?” “自是不介意,陆姐姐。” 陆治芸笑着颔首:“玉絮妹妹。” 方才玉絮打量她时,她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玉絮。 不错,有让自家弟弟深陷的资本,气质和容貌这方面没得说,哪怕把人放到京城各家贵女中也丝毫不逊色。 仅仅只是这般朴素的打扮便如此,若是换上绫罗绸缎、珠翠琳琅,定是国色天香。 陆治芸眸光一转,看向自家弟弟,她弟弟亦是龙姿凤章,两人放一块看还很般配的,只可惜人家心有所属…… 思及此,陆治芸神色复杂。 当她得知弟弟一心为了玉絮不娶妻不纳妾时,心里惊讶,可也觉得只不过是少年人一时兴起。 久而久之,弟弟二十多岁了还依然坚持如此,她又有些埋怨玉絮,若不是她,她弟弟何苦至此,可她也知这并不是人家姑娘的过错,要怪还得怪治清这孩子死心眼,认准了就不变。 哎,陆治芸暗暗摇头,罢了,治清有自个的想法,她还是莫要插手为好。 …… 陆治芸留下来,一家人吃了个晚膳。 膳后,陆治芸带着三个孩子准备回去,临行前她问玉絮:“我听妹妹来京城要是找人。” “正是。”玉絮点头。 陆治芸接着道:“妹妹若不嫌弃,我可让夫君帮忙,但若仅知一个名字的话,恐怕很难寻到,你可有那人的画像?” “真的吗?谢谢姐姐,谢谢姐姐!” 玉絮大喜过望,连连谢过,转身去拿自己一直小心护着的一副丹青交与她。 陆治芸接过丹青,展开一看,上面画的是个栩栩如生的少年——楚霄。 陆治芸惊讶于这幅丹青出神入化的功底,画上人好似真人站在你面前般,一身白衣清冷俊逸,眉间带着点点温柔的少年,让人过目不忘,想必画他的人也爱极了他。 这少年浑身气度不凡,貌似谪仙,比起治清有过之无不及,也难怪人家姑娘心里只有这童养夫,看不见她弟弟的满腔情意。 陆清全程在一旁看着,当见到这幅丹青时,他神色微微一黯,哪怕明知絮儿心里的人是楚霄,可每次面对他仍是会感到难受。 陆治芸收起丹青,温柔地说道:“有了这幅画那就更方便了,妹妹且待姐姐消息。” 玉絮又福了福身,“妹妹谢过陆姐姐,姐姐大恩,妹妹不胜感激。” 陆治芸握着丹青,笑道:“客气。” “那我这便回去了。 ”陆治芸转头看向孩子们,“琅儿、琊儿、蕤儿,快与你们舅舅道别。” 周琅:“舅舅再见!” 周蕤:“舅舅再见!” 小周琊仰着小脑袋,挥挥手:“舅舅再见,舅舅过年来我家看琊儿哦!” 陆治清摸摸小外甥的毛绒小脑袋,温声道:“好,一定来。” “那琊儿等舅舅来!” 将人送至门外,陆治芸带着孩子们乘车遥遥远去,陆治清依依望着,良久才收回目光,看向玉絮,只见她满眼希翼地望着远去的马车,他不由唤道:“絮儿。” “嗯?” “……”陆治清张张嘴,犹疑一瞬,最后道,“进屋。” “好。” …… 玉絮原以为哪怕有画像,要想在茫茫人海中找一个人定也会花上些时日,却没曾想到第二日陆治芸便来了,同行的还有她的丈夫周泽周大人。 当玉絮听丫鬟说陆治清姐姐姐夫来了,貌似还有楚霄的消息,玉絮是又惊又喜。 被丫鬟带到客厅时,客厅里坐着三个人,一个是俊朗雅儒的中年男子,另外两个便是陆治芸姐弟。 此时三人齐齐将目光投向她,中年男子和陆治清一脸凝重地看向她,陆治芸在一旁一幅很是意外的表情,玉絮见此,她的心一下悬起。 玉絮猜测这男子多半便是陆治芸的丈夫了,她迤迤施礼,“民女李玉絮,见过周大人。” 周泽拧眉,问:“你便是那李玉絮?” “回大人,正是民女。” 周泽指了指茶几上的丹青,“这画上之人真是你未婚夫?” “回大人,正是。” “他名唤楚霄?” “正是。”玉絮又答。 周泽听后沉默,玉絮搞不懂这是什么情况,连忙用眼神询问陆治清和陆治芸。 这是怎么了? 很快陆治芸就给她解惑了,她道:“妹妹,这画中之人与三年前的楚将军面相极为相似……” “?!” 玉絮一惊。 意思是说楚霄和那个楚将军有关? 两人都姓楚…… 莫非…… 玉絮心跳加快。 这时陆治芸又道:“可这位楚将军名楚云霄。” “?!” 阿霄哥哥把名字换回去了?! 那他为何这么多年来都没传消息回去呢? 是不想吗? 还是别的原因? 玉絮心里有些闷,她连忙问:“陆姐姐,你可知这位楚将军贵庚?” “嗯……”陆治芸思索了一下,道,“二十来岁。” 说着不确定地看向丈夫。 “夫君可知?” “本官有些印象,貌似是二十二岁。” “二十二岁?!” 玉絮吃了一惊,与阿霄哥哥同岁! 真相越来越近,玉絮急切道:“大人可知他来自何处?” “这个不但我不知,应也没几人知晓,从未听说过他来自于何处,只知他是一名骑兵出身,骁勇善战,入了张老将军的眼,收其为徒,教他武功。三年间战功赫赫,封为忠武将军,如今镇守边关,两月前率兵击退东夷前来挑衅的军队,眼看又要晋升了。” 方才她还不敢确定,现在她百分百肯定那个楚云霄就是阿霄哥哥! “这位楚将军一直镇守边关吗?” 那她要去边关找他。 “他如今人在北疆,年后便回来。到时你可去确定一下他是否是你要找的人。” “年后多久?” “陛下的意思是,不超过正月。” “……好,多谢大人。” 如今好不容易有消息,她不能错过。 “妹妹你也莫太忧心,先在我们这过完年,这事年后再说。”陆治芸宽慰她。 玉絮展颜一笑,“好,多谢陆姐姐。” 陆治芸连连摆手:“哎,这可不是我的功劳。” 说完看向她身边的丈夫。 玉絮秒懂,向中年男子鞠躬,恭敬道:“多谢周大人,这份恩情,民女没齿难忘。” 周泽抿了一口茶,“举手之劳罢了,不必客气。” 芸儿说要他帮忙找人,他起初还觉麻烦,可拿出画像一看才发现他认识画中之人! 那正是三年前的忠武将军,还是张老将军的徒弟! 若非三年前与北凉的战争结束,班师回朝,楚云霄进京受封,他有幸见过一面,不然还真不好找。 …… 第36章 烟花 玉絮没成想,刚来洛邑便有了楚霄的消息,真令人又惊又喜。 自得知楚霄这消息后,玉絮满怀期待,盼着日子快一点,再快一点,看得陆治清心里直冒酸泡泡。 除夕三十当夜,玉絮同陆治清一家吃了个团圆饭,见到了陆老爷的另外两个妾室。 这两个妾室,一个是陆老爷少时的通房丫头提拔来的王姨娘,与陆夫人差不多年纪,五十来岁,无所出。 另一个是后来纳的小妾李姨娘,模样看起来三十岁上下,保养得不错,是个很有韵味的美艳女人,亦无所出。 这小妾同陆治芸一样的年纪,看得玉絮有些牙酸。 都说陆老爷同陆夫人夫妻和睦、举案齐眉,可即便如此,陆老爷仍是有两房妾室。 王姨娘、李姨娘齐齐福身行礼:“妾身给老爷、夫人请安。” 陆老爷颔首:“嗯,入座。” 王姨娘、李姨娘:“谢老爷、夫人。” 玉絮默不作声地扫了陆夫人一眼,只见雍容华贵的陆夫人面不改色地端坐于陆老爷身侧,两妾室给她请安时,她端着得体的笑容点点头。 玉絮都不得不佩服陆夫人的大度。 也唯有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女子接受得了,玉絮可做不得这般大度。 此时,陆治清起身作揖:“治清给两位姨娘问安。” 玉絮亦立即跟着站起福身:“小女给两位姨娘问安。” 王姨娘一挥手帕,笑容满面,道:“哎,都起身,清哥儿多礼了。” 哪怕是妾亦是陆治清长辈,陆治清见了两位姨娘该有的礼数还是有。 “想必这位便是李姑娘了?”一旁的李姨娘打量了一下玉絮,问。 “回姨娘,正是小女。”玉絮答。 李姨娘闻言捏帕捂嘴一笑:“原来李姑娘如此貌美,百闻不如一见啊。” 又低喃,“怪不得……” 长成这样,怪不得陆治清钟情于她。 玉絮:“???” 百闻? 这客套话说的,她有那么出名吗? 玉絮在别的地方没人听说过,但是陆家上下谁不知啊,陆少爷可是为了她迟迟不娶,可惜人家姑娘未曾知晓。 饭席间,玉絮感到了压力,怎治清全家人都看着她啊,怪不自在的,尤其是陆夫人,这视线也太火热了。 玉絮是顶着众人逡巡打量的视线用完晚膳的。 用完晚膳,屋外陆陆续续放起了烟火,陆治清玉絮两人并肩立于阁楼栏杆处看烟花。 只见远处一个个光点陆陆续续往上冲。 “嘭嘭嘭——” 绚烂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五颜六色的大球层层叠叠,闪闪发光,夜空成绚烂,最后渐渐变成一道星光瀑布慢慢地坠落下来,漂亮极了。 洛邑可是大禹的都城,最繁华的地方,大年三十家家户户烟花爆竹不断,街道鳞次栉比的房屋也被照亮,整个都城都沐浴在星光中,玉絮第一次见如此震撼人心的烟花,心中愁云也被扫走了。 美景让玉絮整个人轻松了不少,陆治清目光自始至终跟随着她,见她展露一丝笑颜,心中也甚为欢喜。 “絮儿。”陆治清轻声道。 “嗯?”玉絮回眸。 女子一双水灵杏眼,在烟火照耀下,仿佛揉碎了一汪星光,鬓边碎发随风舞。 陆治清心间微热,他道:“来洛邑也有些时日了,还未好生出去看看呢,明儿初一,我们去爬山,透透气,可好?” “也好。”玉絮应下。 这几日一直闷在屋子里,也没发觉无聊,概是心中被楚霄占据了所有心神。 出去逛逛也好,如陆治清所说,去散个心,透会儿气。 翌日,大年初一。 陆治清一身狼烟色长袍,腰间镶白玉革带,脚下是黑色长靴,头上乌发用玉簪固定。 玉絮则一身荷花色齐胸襦裙,梳着双环髻。 两人坐马车去洛邑最有名的山——紫阳山,山上有一座远近闻名的庙宇——三圣庙。 大禹大年初一有爬山的习俗,可想而知当天紫阳山是如何的人满为患,尽管玉絮两人一大清早便提前出发,可别人亦是如此,于是马车将将靠近紫阳山山脚,两人成功在路上遇到大堵车。 撩开车帘瞧见望不到尽头的排排马车,玉絮是万万没想到能在这时代体验到堵车,看这些个华丽大马车,想必里面坐的非富即贵,洛邑果真够繁华。 等了快个把时辰,最终玉絮与陆治清决定弃车徒步。 玉絮陆治清两人跟着大队伍往上走,沿途叫卖的小商贩数不胜数,杂货担上装满了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三三两两的小孩们嬉戏放炮。 “洛邑竟如此繁华。”玉絮看这人山人海不由感慨。 无论是人口还是经济,皆是其他地方不可比拟的。 “是我失策,我亦是第一次在这边过年节,没算到今日人这般多。要不,咱换个地方?” 陆治清心想,絮儿应是不喜如此喧嚣的环境。 “无妨。”玉絮摇摇头,“其实我挺喜欢这样的氛围。” 很有年味,不像她的前世时,过个年鞭炮烟花都放不得。 快至午时,两人终于到三圣庙。 三圣庙为大禹最大的寺庙,金碧辉煌,大气华丽,金灿灿的砖瓦快闪瞎了眼,三圣的金身更是真金打造,阳光照耀在庙宇之上,屋顶残雪蒸发作白雾,霎时一片烟雾缭绕,宛如人间仙境,上香的人排成长龙,香炉子都没地儿插香。 陆治清看向身侧的女子,“絮儿要拜吗?” “不了。”玉絮摇头。 这么多人也不知要排到猴年马月。 “既然如此,那不如我们去欣赏下紫阳山的景色。”陆治清提议。 “好。” 两人抄小路寻一处僻静之地坐坐,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凉亭,走近一看,原来已有人捷足先登。 凉亭里坐着一位身披黑底织金斗篷,样貌极佳的青年男子,身后跟着个拿剑的护卫。 见到玉絮两人,这位贵公子先是微微一愣,随后礼貌地笑问:“不知两位可也是来此歇息?” 陆治清上前从容地行了个礼,“正是,不过既然是阁下先来,在下就不打扰了。” “公子太过客气,相逢即是缘,鄙人一人独自欣赏也着实无趣,想请二位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可好?” “呃”陆治清转头询问玉絮,“絮儿你呢?” 那位公子也看向玉絮,玉絮有些尴尬。 这男子一身锦缎华服,气度不凡,而身后的护卫面带煞气,冷若冰霜,两人身份定然不简单。 不过一想到陆治清陪着她爬那么久,想必也累了,喝杯茶歇息一下也好。 玉絮上前一步迤迤施礼,“那便叨扰公子了。” “哪里哪里,姑娘客气了,是在下的荣幸。来,请入座。” 那位公子给二人倒了杯热茶。 陆治清接过茶杯,“没想到在这儿还能喝上热茶,还得多谢公子了。” “哈哈,这哪是我的功劳,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茶是从庙宇那儿借的。”那公子笑笑,指向下方寺庙。 陆治清问:“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鄙人姓白,名黎越,二位呢?” 第37章 结交? 白黎越? 恐怕是百里越。 陆治清与玉絮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陆治清放下茶杯,“在下姓陆,名治清,字自华,这位是我的师妹,姓李。” 白黎越含笑拱手:“陆公子,李姑娘。” 玉絮两人回以一礼。 大禹皇室复姓百里,大皇子就叫百里越,年三十二,已婚,膝下有两儿一女。 若这人真如猜想的那般,那这可就是货真价实的皇族子弟,不可得罪。 玉絮两人装作不知,品着香茗,欣赏着残雪。 紫阳山很高,山顶的树枝竹林仍是白晶晶的雾凇,压着厚厚一层积雪,竹竿被压弯了腰,与山脚残雪一两点白,是截然不同的风景。 望着白茫茫的雪,白黎越扯了扯斗篷,感叹道:“今年雪真大,往年这时都已没这般多的积雪了,天儿怪冷的。” 陆治清却道:“俗话说,瑞雪兆丰年,这是个好兆头,来年定然大丰收。” “说得好,若真能大丰收,天下百姓的日子也能安稳些。这些年边关时有战事,苦了将士,也苦了百姓,好不容易停了战,也该百姓休养生息了。” 玉絮两位诧异,没想到这人能有如此忧国忧民的情怀,待人亦是彬彬有礼,丝毫没有皇室贵族的架子,顿时对这大皇子印象不错。 “二位不是本地人?”白黎越回头。 陆治清答:“我与师妹故乡临安。” “原来如此。” 怪不得如此出色相貌的两人,他竟一点印象也无。 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位姓陆的公子气度不凡,可适当结交,或许于自己大业有益。 白黎越又问:“二位这是第一次来紫阳山?” “正是。”陆治清颔首。 “紫阳山景色不错,但你们今日来得不是时候,拜庙人太多,你们来得晚没机会,可惜了。” 陆治清淡淡一笑,“无妨,新年新气象,来图个热闹也好。” “说的也是,新年就该热热闹闹的。”白黎越说到此处却有一丝莫名的忧伤,好似回忆起了什么。 过了会儿,白黎越回头打量陆治清,见其一身书生打扮,问:“不知陆公子在读什么书?” “一般的四书五经罢了。” “哦,如此看来公子这是要参加今年二月的春闱了?”白黎越来了兴致。 “是有此意,不过大禹人才济济,小生鄙薄的学识恐怕只能见笑了。” 白黎越呵呵一笑,“陆公子太过谦虚了,不试试又怎会知结果呢,我相信公子定能高中。” “那便借白公子吉言了。”陆治清拱手。 白黎越暗忖,能参加春闱,说明他已是举人,这么年轻的举人不可多得,看来他直觉没错。 白黎越与陆治清继续聊,从书中的见闻,到一些政策的看法,陆治清一一作答,他对陆治清的每个回答好似既意外又甚为满意,看陆治清的眼神越发热切。 玉絮见两人聊得起劲,自不去打扰,在一旁默默当空气,无聊地东张西望之际,猝不及防与那名冷面侍卫来了个对视。 玉絮:“” 侍卫:“” 侍卫左手握剑抱着手,目光如鹰直勾勾盯着玉絮,没有任何感情。 玉絮刹时只觉得自己仿佛被锁定了一般,避无可避。 他武功很高!杀过很多人! 这是玉絮的第一直觉,若是敌人的话,自己早已死透了。 侍卫见玉絮一个姑娘竟敢与自己若无其事地对视,心中意外,要知道一般男子都不敢与之对视。这姑娘到底是少不知事,还是真的有胆量? 玉絮默不作声移开目光,不再与之对视。 不知聊了多久,白黎越与陆治清两人结束话题,白黎越一脸相见恨晚。 临别之际,白黎越拱手道:“陆公子与我颇有缘分,这个朋友我结交了,咱们再会。” 玉絮默默吐槽,真名都不说,还说什么交朋友,也不见得你有诚意。 陆治清拱手:“白公子有缘再会。” “告辞。” “你慢走。” 白黎越带着侍卫两人大步离开,凉亭里只剩玉絮两人。 “絮儿你怎么看?”两人走远后,陆治清问。 玉絮摩挲这白瓷茶杯边缘,道:“若他真是百里越,那他方才与你的交谈皆是为了试探你的才华,估量你是否有值得结交的价值。” “絮儿聪明,我也这般认为。不过当今圣上虽年过半百,但最是忌讳皇子们结党营私,且不说我还没入仕呢,这些都太早了。” 玉絮有些想笑,“治清是对自己没信心吗?” 陆治清握拳掩唇,白净的俊脸微红,“毕竟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他也不是真就对自个没信心,还不是怕自己说大话以后落了榜,在玉絮面前丢面子。 玉絮却莞尔一笑,“可我对你很有信心呢,直觉告诉我,你必中状元。” 陆治清脸更红了,心头小鹿怦怦乱跳。 絮儿竟对我抱有如此大的期望,我绝不能让她失望! 第38章 不是儿时的味道 陆治清忆起姐夫同自己说的消息,道:“大皇子生母德妃与陛下有青梅竹马之谊,大皇子又是陛下第一个孩子,深得陛下喜爱,最喜结交能人义士,无论是江湖还是朝堂,皆有他的人脉。 此人为人仗义,性格温润,多次自请赈灾,在民间声望颇高,深受百姓爱戴。” “那的确有问鼎的资本。”玉絮若有所思。 陆治清侧目,“絮儿很看好他?” “瞧你这话说的,我不过是在陈述事实罢了,我们虽与他仅此一面,可我感觉他这人看似温和,实则心有城府。” “何以见得?”陆治清坐正了身子,看向对面的女子。 玉絮这么一说,陆治清更来兴趣了,即便他心中自有衡量,但仍是想听听玉絮自己的见解。 玉絮放下手中瓷杯,“他起初对你我看似彬彬有礼,实则疏远,在同你交谈后,发现你腹有才华,对你便热切了不少,一心想结交。” “然后呢?” “一个随时都想结交人才的人,想必他是心有抱负,认准了那个位置,他在民间的声望,极有可能也是精心策划的。” “絮儿不喜心机深之人?” “也不是。”玉絮摇头,“在皇家这种地方,没点心机又怎能安然无恙?所谓君子论迹不论心,即便他做事并非出于真情实意,可他终是为百姓做了实事,身为平民百姓的我是该感谢他。” “絮儿觉得这种人值得结交吗?”陆治清又问。 “这种人或许重义,或许重利,不好说。且不说皇后嫡出的二皇子,母族是丞相府,定有诸多文臣拥护,在朝堂上自有势力。贵妃所出的三皇子武艺高强,这些年在边关带兵打仗,手中多少握有兵权,亦是不容小觑。德妃母族不过侍郎,既无兵权,也没几个文臣站队,想赢,难。” 所以,只能靠他自己一点点积累人脉和声望。 陆治清点点头,这些他都知晓,只是没想到絮儿一个女儿家也关注这些。 最后,玉絮道:“值不值得结交,看你怎么想。” “以后再说,天色也不早了,絮儿可饿了?” “还好。” “那我们下山。” “成。” 两人收了茶具,拿去寺庙里归还再下山。 …… 回到洛邑城内,玉絮两人并排漫步于街上。 积雪被清扫过,现街上路面是稀薄凌乱的白雪,家家户户挂红灯笼贴红对联,街道上比往日更繁华,出摊的小贩很多,街上熙熙攘攘,时不时有几个小孩在嬉笑着放鞭炮,你追我赶,乐在其中。 孩子们的欢声笑语让玉絮驻足,她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和阿霄。 犹记那时,玉絮一个女娃比阿霄还爱玩闹,明知楚霄是个沉静之人,她还总是去作弄他,强带着他去闹腾,即便如此,可楚霄也纵容她。 思及此,玉絮不禁露出怀恋的笑意,时间过得真快啊,原来那些记忆已那么遥远了,时过境迁,如今一切早已物是人非,她也不再年少。 陆治清一直留意着玉絮,见她忽然喜又悄然黯然伤神,循着目光看向嬉闹的小孩,想来絮儿是思及幼时的回忆了。 “絮儿。”他轻声唤道。 “嗯?” 玉絮回眸,一双杏眼盈盈看向他。 陆治清悄然一笑,“我们也去放烟花可好?” “啊?”玉絮一愣,旋即摇摇头,“不用。” 陆治清有些失望,却也只能作罢。 他也想与玉絮度过一段欢乐的时光,只要玉絮想,他愿陪她做任何事,而非只有楚霄才能做到。 突然,陆治清眼前一亮,好像想起了什么,快步上前,在一个扛着糖葫芦草靶子的老爷爷面前停下。 陆治清指了指靶子上一串串红艳艳的糖葫芦,问:“老伯,你家糖葫芦怎卖的?” “三个铜板一串。”老人笑呵着比了个三。 “来两串。” “唉,好嘞,我给公子取。” 老爷爷开心地取下两串又红又大的糖葫芦,递与年轻男子。 陆治清接过付了钱,转头笑着对玉絮道:“絮儿,吃糖葫芦!” “谢谢。” 玉絮接过糖葫芦,见其红艳晶亮饱满,也有了食欲,轻咬一口慢慢嚼,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开来,不知怎的,她觉得这味道似乎淡了点。 爹爹还在时,最喜欢给她买糖葫芦,自爹爹病倒后再也没人给她买过糖葫芦了…… 可是如今再次品尝,却怎么也找不回当初的味道了。 …… 第39章 相见不相识 当得知楚将军回京,于今日便抵达洛邑,玉絮陆治清两人在朱雀街天香楼订了间雅间。 两人隔着茶几相对而坐,靠在临窗的位置,可见的街道上满是乌压压的人头,街道两旁挤满了热情的百姓,互相推搡拥挤,都想站最前面,一睹将军风采。 玉絮腹诽,这要是摔了一人,还不得发生踩踏事件? 要不是陆治清有先见之明,提前定了间房,搞不好她俩也一样跟人挤,还不知挤到哪个犄角旮旯呢。 快至午时,阳光正好,春寒料峭,微风不燥。 明德门大开,一队骑着高大骏马,身穿黑色锃亮的铠甲,威风凛凛的军队自城门而来。 马蹄哒哒声有序不乱,将士一个个目不斜视,一看便知是纪律严明。 百姓一见着这支队伍立即惊叹唏嘘,一路夹道欢呼迎接。 待人走近,玉絮目光死死锁住一年轻将军脸上。 果真是他! 一模一样的脸! 六载不见,昔日少年在边关历经磨练,蜕变成成熟稳重的男子,铠甲加身骑着骏马霸气威武。 许是玉絮目光太过灼热,楚云霄侧头,目光与之交接,仅一瞬便错开,那凌厉的目光让玉絮有些恍惚。 不对! 楚云霄的眼神不对! 那不是看见熟人的反应,倒是像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这是怎么回事? 阿霄哥哥把我忘了?! 陆治清自也瞧见了他,纳闷道:“怎个回事?那的确是楚霄,可他似乎不认得我们。” 玉絮也慌了神,找到楚霄的喜悦也瞬间消失。 她面色一凝,“情况不明,谨慎行事,找个机会当面问问。” 见玉絮不哭不闹,冷静分析,陆治清闻言略感意外,但转而一想,絮儿本就是个遇事冷静明智之人,又怎会失态? “絮儿,你有何打算。”他看向对面的女子。 玉絮半个脑袋探出窗,目光望着楼下街上骑马远去的人,道:“阿霄刚进京,此刻必然先进宫面圣。我们先不急,且打听打听楚霄的府邸在何处。” “对,到时再借我姐夫的名义递上拜帖。” “也只能如此。” 目送远去的队伍,玉絮目光紧随直至看不见,搭在窗沿的手不由握紧。 良久良久,她松了泛白的五指,转头看向对面俊雅的年轻男子,无奈道:“治清,又要麻烦你了。” “小事一桩。”陆治清不以为意。 而两人都未曾留意到,跟随军队的还有一辆小马车。此时马车里坐着的人伸出纤纤玉指撩开窗帘,探出一张柔弱娇美的玉颜,观察这繁华的洛邑京城,嘴角勾出一抹轻笑。 终于到了。 这时一名士卒见状,策马靠近道:“刘姑娘,我等已进入洛邑,很快便能下车了,你且忍忍。” 这位刘姑娘柔柔笑道:“我知道了,多谢。” “姑姑娘你客气了。” 士卒被这娇美笑颜迷晕了眼,暗忖这楚将军真有福气,能得如此美娇娘作伴。 玉絮与陆治清回到陆府,玉絮一路恍惚,失魂落魄。 陆治清跟在身后挨着,安慰道:“絮儿,你莫想太多,先回去休息,我且让人前去打探,待有消息会第一时间告知你。” 玉絮闻言,露出个疲惫的笑容,“好,谢谢你,治清。” “无事无事,再说了,楚霄也是我的同窗,是我的朋友,这点小事应该的,你且先回房。” “嗯,好。” 回到房间,反手关上房门,依靠在门上,玉絮强撑着的情绪终于卸下,取而代之的是忧愁、彷徨。 阿霄哥哥不记得她了,那她们之间的承诺呢? 都不做数了吗? 女子咬紧唇瓣,忍下胸间翻涌的酸楚,眼眶干涩。 她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拉开抽屉,拿出那幅丹青,小心打开铺到台桌上,玉絮细细观摩画中的少年,素手摩挲着少年清俊的面容,就如曾经的无数个夜晚那般睹物思人…… 玉絮孤零零一人坐于梳妆台前,唯有地上的影子作伴,眼眶渐渐湿润,柳眉紧蹙,闭上眼睛,睫毛轻颤,温热泪水缓缓划过白皙面颊。 阿霄哥哥…… 你可知,我等了你好久…… …… 次日,有消息传来,楚霄被加封为从二品镇军大将军,赐府邸。 对于这个京圈新秀,官员想结交的不在少数,包括陆治清的姐夫周泽。 周泽不过正四品尚书右丞,若这个楚云霄就是楚霄,那他不妨结交一下。 这日,京城的大小官员皆带着贺礼前去楚将军府祝贺,陆治清跟着周泽一道前往打探情况。 楚霄的府邸恢宏大气,门上横挂的“楚将军府”匾额都是镶金的,左右两座威武的大石狮子,红漆门上两个绿油兽面锡环,白墙青瓦,远比曾经被陈家抢占的楚府更气派、更华丽,老楚家在天之灵得知儿孙有此作为定然倍感欣慰。 此时,楚将军府外两侧的道路旁已停满前来祝贺的马车,寒暄声不断,门庭若市。 丁香色齐胸襦裙的玉絮,独自一人立在不远处一棵槐树下,悄悄观望这楚将军府,听着里面的喧嚣,心里五味杂陈。 六年,你我的差距已是天堑,如若你果真不记得我,那我该如何是好…… 自父亲去世,楚霄便成了她的精神支柱,如今楚霄已不是曾经的那个人,也不记得她,她又该何去何从? 玉絮依靠着树干,静静盯着一个方向,神色落寞,不知站了多久,直到一个声音叫住了她。 “李姑娘。” 玉絮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闻声蓦地回头,好巧不巧竟然是白黎越。 他今日一袭米白色织金窄袖圆领袍,领口散开,腰蹀躞带,脚下黑色绣花长靴,头上是黑色幞头,将人衬得越发高挑。 他身后跟着当日那个冷面侍卫,侍卫一身黑色圆领袍,领口规规矩矩扣好,手中捧着个精致的漆金镶螺钿方盒。 玉絮收敛心绪,福身:“白公子。” “李姑娘,好巧,你亦是来拜访楚将军的吗?”白黎越笑笑。 “啊不,小女不过是路过此地,见这热闹,好奇瞧瞧罢了。” “原来如此。”白黎越不知为何语气略有遗憾。 “白公子是要与楚将军道喜的?”玉絮问。 白黎越闻言轻轻一笑,“正是。” “既如此,小女便不打扰公子了,白公子快去,莫误了时辰。” “既如此,那白某告辞。”白黎越拱手。 “你慢走。” 白黎越两人越过玉絮,往楚将军府走去。 玉絮目送两人踏入楚将军府,这才失落地转身离去。 晚间,陆治清一回来,见玉絮立在陆府外,瞧见他便立即上前,巴巴瞅着方下马车的人。 陆治清张张嘴,却不知如何告知。 玉絮见此,眼神黯淡下来,问:“可是他真不记得以往了?” 陆治清抿唇,闭眸,点点头。 “可知是何原因?” 陆治清摇头,“待我再去查查。” 其实这些都不是主要的,最重要的是,楚将军府已有了女主人…… 那个姓刘的年轻女子…… 今日府中宴席皆是她一手操持,并与楚云霄一块儿迎客……其身份不言而喻…… 楚云霄不但忘了絮儿,还有了旁人…… “先进去,外边儿凉。” 陆治清放柔了声道。 玉絮见他面色似有疲惫,便也没再追问,与他一道进了门。 此后陆治清仿佛刻意躲避着玉絮,以往成日能见着他,这两日却始终见不着人影,或者远远瞧见其人,他却转了弯往别处走了。 玉絮似也知晓了,他在躲她,多半是因为楚云霄一事。 那日在楚将军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可能仅是因为楚云霄失忆,定然还有其他原因。 玉絮心中惴惴不安。 第40章 心碎 今儿是元宵节,陆府内甚为热闹,丫鬟小厮在玩猜谜游戏。 玉絮这两日心有郁郁,打算去逛夜市,看花灯,散散心。 她独自一人戴了个面纱出门了,也没带上陆家给她安排的丫鬟。 女子月牙白齐腰襦裙,窄袖上襦,外搭碧落色半臂,挽着单螺髻,斜插一只乌木簪,在人流中穿行,张望着沿街的花灯。 洛邑的元宵节,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有的衣着华丽,有的衣着朴素,几乎每人手持一盏花灯,喜笑颜开。 分明是喜悦热闹的氛围,玉絮却倍感孤独,似乎与这欢喜的世界格格不入。 她漫无目的走在街上,偶尔看见妙龄少女挽着自己的有情人,时不时喜笑宴宴撒娇,她更是失落了,不禁忆起与楚云霄的曾经。 阿霄哥哥……阿霄哥哥你在哪儿? 玉絮心里正念着人,偶然抬头,却猝不及防看到了心中之人,当即愣在原处,仿佛被定住了般。 前方不远处,有家花灯小铺,一袭象牙白袍的俊美男子自店家手中接过一盏精美的莲花花灯,再递与身侧藕荷色齐胸襦裙的年轻女子。 女子娇笑着接过男人手中的花灯,两颊绯红,似是羞怯,挨着男人左臂,极为亲密。 男子亦是神色柔和。 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 玉絮似乎听见了心底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很闷,很疼。 她心底豁了个大洞,冰雹呼啦啦往里灌,冷遍全身,冷入骨髓…… 她终于明白为何治清近日躲着她了,想必他那日在楚将军府见着了这位姑娘,也知晓楚云霄已有妻室,早已忘记前尘,治清是怕她接受不了现实…… 呵呵呵……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怪不得阿霄哥哥三年后再没音信,原来他忘了,还早有了旁人……呵呵哈哈哈……她就是个笑话! 玉絮立在原处,静静地望着,眼眶酸涩湿润,喉咙似被扎入了根烧红的针,火辣辣地疼。 楚云霄似有所觉察,回头看见一月牙白罗裙,面覆轻纱的女子正一瞬不瞬望着他,水盈盈的杏眼缓缓落下两行清泪。 是回京那日,在街上见到的女子。 她怎如此表情看着他? 难不成失忆前,他们认识? “成玉哥哥,怎么了?” 那女子见身侧男子盯着某处,循着楚云霄的目光看到了玉絮。 “诶,这位姑娘,你怎的哭了?可是有何难处?”那姑娘诧异询问。 楚云霄身侧那女子肌肤胜雪,一双明亮的狐狸眼妩媚多情,小口红润,身姿玲珑,长发及腰,一半青丝挽作灵蛇髻,斜插一支莲花流苏金簪,配一朵藕荷色牡丹绢花,耳着明月珰,一步一摇,摇曳生姿。 这女子生得如此貌美,又温柔似水,小鸟依人,岂是她一个村姑能比的? 玉絮撇开眼,而那女子转眼已行至玉絮面前,柔声问:“姑娘,可需要小女帮助?” 玉絮默默擦拭眼泪,摇摇头,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诶?姑娘你……” 玉絮已挤入人流之中,眨眼间消失于人海。 楚云霄来到刘焉身侧,望着人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刘焉回眸看向楚云霄,“成玉哥哥,这位姑娘看着好生可怜呐,大过节的,孤零零一人,还哭了……” “那也是别人的事。”楚云霄收回目光,淡淡道,又看向刘焉,“该回去了。” “哦,好。” 刘焉点点头,出来这么久了,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女子又看向自己手中的莲花灯,美艳动人的小脸上绽开一抹甜蜜的笑意,道:“成玉哥哥,这还是你第一次送我东西呢,焉儿好生欢喜。” 楚云霄不语,只大步向前。 “诶,成玉哥哥你等等焉儿!” 刘焉提起裙摆,迈着莲步追上男人。 …… 玉絮回到陆府,陆治清已等待多时。 见到女子回来,紧绷的神经终于放下,快步上前,“絮儿,你出门怎的不带婢女呢?万一遇到危险可如何是好?” 正说着话,靠近才发现面前女子双目通红,男子愣在当处,心里霎时升起不祥之感。 “絮儿你……你怎的哭了?可是遇见了什么?” 说着抬手欲抚摸女子眼角余泪。 玉絮撇开脑袋错开,陆治清举着的手僵了一下,下一瞬默默收回,关切道:“絮儿?” 玉絮并未作答,只问他:“治清,你可查清楚楚云霄失忆缘故了?” 说起这个,陆治清抿了抿唇,沉默了。 玉絮抬眸,目光紧紧锁住面前男子英俊的面容,只要一个答案。 此刻两人静静站着,两厢对视,可听见彼此呼吸声。 须臾,陆治清哑着声道:“姐夫打听到了,楚云霄的确失忆了。” “是何故?” “他三年前,与匈奴北凉最后一战,斩杀敌方将领时,落入陷阱,被敌人大锤砸了脑袋,重伤昏迷,据说当时军医皆已断言其人回天乏力,他却奇迹般地醒来了,可醒后便已记不起从前……” 闻此,玉絮喃喃道,“三年前……” 那正是他断了联系的时间…… 面前女子神色恍惚失落,陆治清属实不忍告知她,楚云霄已另有所爱…… 沉默几息,玉絮突然问:“那他身旁那女子又是如何与他认识的?” “啊?!” 陆治清惊了! 絮儿何时知晓的?谁告诉她的? 不对,联想到玉絮方才浑浑噩噩,双目通红……这多半是她今晚遇见了…… 下一瞬,玉絮便道:“我都看见了。” 果真是。 陆治清自知瞒不住,遂把知晓的都托盘而出,“楚云霄身边的女子姓刘名焉,是他失忆前两月在战场上救的女子。 这刘焉原是个孤女,相依为命的兄长参了军,她偷偷跑来找兄长,可到了战场她又不知该如何寻人,还差点被人欺辱了去,是楚云霄救了她,并帮她找人,但她兄长早已战死,她也无处可去。 而她对这从天而降的少年将军一见钟情,死缠烂打,非要留下来给他做婢女,任楚云霄如何赶也赶不走。 后来楚云霄深陷北凉陷阱,九死一生,养伤期间刘焉对其无微不至,细心照顾。苏醒后,失忆的楚云霄也默认让刘焉留在其身边,照顾他饮食起居,军营里的大伙都认为楚云霄同刘焉郎情妾意。 这三年里,刘焉以女主人的身份提楚云霄打点一切,形同夫妻。” 无微不至,细心照顾,打点一切…… 刘焉,确实比她好……在没有她的日子里,阿霄哥哥已有体贴入微的良配…… 玉絮心里似被千斤顶砸过般闷痛,温热的泪珠再次沿颊而下,咬唇抑住快要破口而出的哭声。 那她怎么办? 她该何去何从? “絮儿……” 见面前女子咬紧了唇落泪,陆治清手忙脚乱掏出娟帕,欲擦拭她面上的泪水,玉絮躲开他的帕子,抬手随意用袖子擦擦。 陆治清见此,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心里边的难受不比她少。 玉絮默默擦干眼泪,低哑着声儿道:“治清,进去。” “好。” 玉絮直奔房间,关了门,钻入锦被中狠狠痛哭了一场。 六载相思,六年等待,已然物是人非。 阿霄哥哥,阿霄哥哥… 阿霄哥哥…… 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啊…… 你有了旁人……那我呢? 第41章 嘲讽 翌日。 玉絮坐于梳妆台前,铜镜里的女子衣着单薄,双目红肿似桃,眼下青黑,面容憔悴如金纸,目光呆滞无神…… 真丑,与如花似玉的刘焉比起来,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玉絮用木簪随意把三千青丝挽好,尝试用脂粉遮住黑眼圈,却发现第一次使用这东西,根本没化妆技术,面粉敷面,白得像死了三天的女鬼,看着更丑了。 玉絮只得擦掉所有脂粉,恢复原貌。 她颓废地坐着,神色恹恹。足不出户,今日用膳全是婢女送到房里来的。 就这般过了两日。 这日,玉絮去陆治清书房寻他,把一封信交于他。 隔着几案,站着的女子面色憔悴,神色黯然,道:“治清,烦请你把这封信送到楚将军府上,务必送到楚云霄手里。” “这信中……”目光看向她手中信,陆治清剑眉一凝。 莫不是要相认? 玉絮淡淡解释:“是关于阿霄的身世,他未来李家前的身世。” 楚家灭门惨案,还需他自己去查清。 陆治清接过信封,向她保证道:“明白了,我定会亲自送到他手中,你且放心。” “谢了。” “小事一桩。” 次日,是旬休日,今儿官员不用早朝,陆治清递上拜帖,去了楚将军府。 多次求见后,陆治清终于踏入了楚将军府,见到了花厅里的白袍男子。 男子一身束袖白袍,墨发整整齐齐梳拢于头顶,用一盏小白玉冠固定好,面庞轮廓硬朗,修眉入鬓,凤眸黑亮,炯炯有神,周身自带一股凌冽气势,俊逸非凡。 此时男子端坐于主座上,手中端了盏热茶,见一身青衣银冠的陆治清来,他随意道:“请入座。” 陆治清心里有气,径直一屁股坐他对面上,两人隔着张茶几。 楚云霄挑眉,“不知公子有何物要给我?” 拜帖上写得那么急切郑重,他推辞不见,又继续递上四五张,似是有何不得了的事情。 陆治清自袖中拿出一封信,放置茶几上,冷硬道:“这是信你好生看看。” 楚云霄不明所以,但还是伸手拿起信封,撕开,取出信笺,展开细细阅读。 这一看,愣是生生吓了一跳!心中警铃大作! 什么?! 他身上竟还背负着灭门之恨?! 楚云霄当即面色冷肃,“这信是谁给你的?” 定不上陆治清自己写的,但写信之人他一定知晓。 “嗤——” 见此,陆治清嗤笑一声,嘲弄道:“你如今锦衣玉食,自是记不得故人了。” 陆治清明知楚云霄是失忆了,可一想到他身边的女子,又思及可怜的絮儿,就忍不住冷嘲热讽一番。 楚云霄拧眉,微微不悦。 “不知公子这是何意?楚某失忆,这是众所周知之事,若忘了什么,还请公子告知。” “三年前,你回京受封,自此荣华富贵加身,却不知有人因担忧你而病故,还有人在苦苦等你归去……” 楚云霄闻言,神色严肃盯着陆治清,企图找出他面上有一丝谎言的迹象,但最终并未看出什么。 难不成他果真还有亲人?为何师父没说过? “师父告诉楚某,言明我本只是孤儿,无亲无故。”楚云霄道。 陆治清越听越气,冷喝一声,“所以,将军之意是过往便让它过去罢,不必打扰你今后的生活?” “楚某并无此意。” 楚云霄就纳了闷,为何这陆家的陆公子如此咄咄逼人。 “想必你已不在乎曾经的未婚妻了。”陆治清又凉凉道。 “未婚妻?” 楚云霄闻言一顿,心中诧异,他还有个未婚妻?师父为何不知? “哐当!” 突如其来的一声响动惊动了两人,回头见门外一貌美女子打翻了茶具,此时女子正怔怔看着陆治清,面露震惊,下一瞬望向楚云霄,则泪水盈盈。 美人柔弱抽泣,赶忙掏出绣帕擦拭眼泪,“让客人见笑了……是焉儿不好……” 陆治清见了更为厌烦,冷哼道:“楚霄,这便是你那三年来的金屋藏娇?确实有几分姿色,但也不过如此。” 楚云霄面色难辨,只对门外女子道:“谁让你来的?我不是说不允许有人踏入此间吗?” “焉儿……焉儿是看着时辰过了许久,茶水该凉了,便想来添茶……”刘焉泪盈盈望着眼前的男人,委屈极了。 楚云霄大手一挥:“不必了,你下去。” “……是。” 见楚云霄不但不安慰她,还让她下去,心里更是委屈,也只得关门退下。 “你说我有未婚妻?”楚云霄又再次看向陆治清,“这封信就是她写的。” 陆治清淡淡点头,却道:“你不去安慰安慰你的美娇娘?她貌似很是伤心呢。” 说完不忘嘲弄男人一眼。 楚云霄:“……” 楚云霄不理会他的嘲讽,只道:“我的未婚妻,是否便是我回京那日,在天香楼与你同坐的女子?” 陆治清意外,“难为你还记得。” “……” 怪不得元宵节当晚,那女子看着他默默流泪,想必是误会了…… “你为何不带她来相认?”楚云霄道。 陆治清举杯闷了一大口凉茶,“你已有新欢,还有相认的必要吗?” 楚云霄抿紧了唇,思起身边人皆认为刘焉是他帐中人,他那时亦懒得解释,谁知…… 他叹息,道:“楚某与刘姑娘清清白白。” 陆治清闻言,白眼都要翻上天了。 “且,刘姑娘于楚某有恩。” 瞧瞧瞧,呵,就知是如此,花花公子的统一说辞。 “既如此,那你便以身相许回报你家刘姑娘的大恩大德呗。” 说着,陆治清起身,“自此,我陆某、絮儿 与你恩断义绝。” 说完拂袖而去。 楚云霄被这火气激怒,今日他好意相迎,你倒好,上来就里里外外暗讽人! 气得楚云霄喝两口凉茶压压火。 恩断义绝?就你?我堂堂二品将军,你一个出身寒门,身无一官半职,扬言恩断义绝?笑话! 罢了,也不必计较,先派人查清楚真相。 自他失忆后,师父对他的身世也几乎无所知,如今有了线索,沿着这条线索查下去便能明了。 第42章 相认 陆治清夹带着火气,大步跨出楚将军府。 上了自己的马车,陆治清清凌凌甩出两个字:“回府!” “是!” 小厮扬鞭,驱着马车打道回府。 马车上,年轻男子一路愤愤,尤其是想到楚云霄与那刘焉不清不楚的,自己在外享福,独留絮儿父女俩在老家受苦,他更气了。 回到府中,玉絮已等待多时。 “怎么样?”玉絮上前问。 “嗯。”陆治清点头。 玉絮见此似是放心了。 “我们进屋说。”陆治清对面前女子道。 “好。” 两人一齐入了宅门,走过倒座房,再穿过垂花门,进入花厅。 将将坐下,陆治清正与絮儿说情况呢,便听小厮来报,说的楚将军来访。 两人相视一愣。 楚云霄? 他来作何? 陆治清看向玉絮,“絮儿,要见吗?” 玉絮咬咬唇,狠下心,道:“不见。” 他已不记得了,见了又何用呢? “那好,”陆治清看向小厮,吩咐道,“你去与楚将军说一声,今日我不便见客。” 那小厮应声道是。 谁知,楚云霄竟直接闯进来了! 陆治清见他大摇大摆进了陆府,当即气炸,太目中无人了! 楚云霄直奔花厅,见着了尚来不及回避的玉絮。 他细细打量了一会儿面前的女子,道:“你便是我的未婚妻?” 玉絮不由慢慢立起身,与他两两相望,怔怔望着男子熟悉的面容,那眉那眼,那鼻那唇……恍若隔世,她抑制不住落泪,不言不语。 楚云霄见此,概也知晓八成是了。 “抱歉,我失忆了。”他道,语中带了点歉疚。 玉絮依然不言不语,只捂着唇默默流泪,泪珠打湿了衣衫。 他已经有别人了,说抱歉又有何用呢? 气氛霎时安静下来,两男子望着默默垂泪的女子,心思各异。 良久,玉絮收了声,擦干净面上泪痕,楚云霄道,“你既是我未婚妻,那便跟我回将军府。” “不必!”陆治清抢先道。 楚云霄凤目一凌,看了过去,陆治清丝毫不畏惧,与之对视,似有电光火石碰撞。 几息之后,楚云霄嗤笑一声,“她是我未婚妻,自不该住外男家中。” “我是他师兄,算不得外男。且夫子临终前将师妹托付于我,我自要照顾好她。”陆治清不容退让。 楚云霄又看向玉絮,问:“你可愿与我走?” 玉絮定定与之对视,看着他平静无波的凤眸,她抿了抿唇,六载的思念翻涌至胸间。 她其实很不甘心,她等了他那么久,她不甘心…… 她原本是放弃了的,可阿霄哥哥你为何偏偏又出现在她面前呢?这下她情丝似藤蔓疯长,更舍不得了。 犹豫两息,玉絮不甘战胜了理智,她点头,“好,我跟你走。” “絮儿!”陆治清极为不赞同。 玉絮看向陆治清,道:“治清放心,我心里有数。” 陆治清只得作罢。 楚云霄找了椅子,撩袍随意坐下,“那行,收拾东西,即刻跟我走。” “好。” 其实玉絮没什么好收拾的,不过几件换洗衣物罢了,她回房间很快打包好,提着包裹,跟着楚云霄出了陆府,上了他的马车。 陆治清立于门前,凝望着远去的马车,久久不动。 马车上,楚云霄目光望着对面低着头,面色憔悴,墨发只用支木簪挽起,衣着朴素的女子。 她面容底子不差,五官精致,就是精神状态不佳,人太憔悴了些。 楚云霄胡思乱想了一瞬,问:“你叫什么名字?” 玉絮一顿,抬眸,目光与之交织,俏声道:“李玉絮。” “李玉絮……玉絮……”楚云霄呢喃着,仿佛在回忆,可惜记忆里没有这个人,他也没能想起什么。 之后两人不再言语。 第43章 入住将军府 又过了片刻,马车轻颤着行至楚将军府,身姿纤柔的刘焉已站立在门前候着了许久,身侧跟着个圆脸小丫鬟。 见楚云霄的马车回来,刘焉柔美的小脸上扬起了笑意,快步迎上去。 白袍男子撩帘下车,却见身后跟着另一个女子,刘焉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旋即咬了咬唇,道:“成玉哥哥,你回来了,这位便是与你有婚约的姑娘了吗?” 说着,目光投向玉絮。 楚云霄随意的点了点头,说道:“进去。” 刘焉柔柔地福了福身,“是。” 玉絮跟在这一男一女身后,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相依的背影,亲密无间,她心里密密匝匝的疼。 她插入不了,她已是外人了。 进入宅门,过了垂花门后,楚云霄对刘焉道:“给李姑娘安排好房间。” 刘焉点头道是,转身看向玉絮,展颜一笑,道:“李姑娘请跟我来。” 刘焉将人引着往里走,途中,她道:“自我介绍一下,小女姓刘名焉,你叫我焉儿便可。” 玉絮抱着包裹,只淡淡道:“刘姑娘。” 刘焉身侧的婢女见此,暗中翻了个白眼,刘焉却依然笑着,不以为意。 刘焉将人带去了后罩房,“李姑娘,以后这东侧房间便是你的房间了,我住西侧。” 后罩房是府内主人的女眷住所,而刘焉一个无血亲的女子住在此,也就是说——她是楚云霄的女人。 这下玉絮心里更憋闷。 安置好了玉絮,刘焉前去正厅同楚云霄报备。 “成玉哥哥,焉儿已命人收拾好了后罩房东房,让李姑娘住那。” 楚云霄点头,表示知晓。 刘焉悄悄偷瞄主座上的男子,心间爱意绵绵,又想到玉絮,心里钝痛不已,她不禁问:“成玉哥哥,李姑娘真是你未婚妻吗?” 生怕楚云霄不高兴,她又赶忙道,“不是焉儿挑拨,只是,你如今身居高位,难免有些人使手段攀附……” “我明白,我心中自有数。”楚云霄打断她。 刘焉见此,似舒了口气,柔声道:“那便好。” 隔了一会儿,她道:“那若是真,成玉哥哥要娶李姑娘吗?” 她小声试探地问,语中不经意间带着点点委屈。 “自然。” 楚云霄想也不想。 刘焉一双妩媚的狐狸眼当即泪意盈盈,她默不动声用娟帕擦拭着,三番五次望向楚云霄,欲言又止,心中委屈,不敢诉说。 她一心一意待成玉哥哥,如今成玉哥哥却转头要娶别人了,那她算什么呢? 楚云霄见下首女子水目含嗔带怨,心软道:“你莫怕,我待我有恩,我绝不会亏待你的。” 刘焉含泪点点头,“焉儿明白。” 焉儿自是明白的,可是成玉哥哥,焉儿要做你的不仅是你的恩人,更要做你的妻啊! 次日。 楚云霄下了朝回来,见厅中两女子正等着他。 “成玉哥哥!” 刘焉款款莲步上前,与丫鬟一起为他褪去身上圆领袍衫鷩冕(bi iǎn)朝服,又为他披上事先备好的雪色绣团云纹窄袖圆领,穿戴好护腕,最后整理好腰间蹀躞带。 刘焉看了看楚云霄腰间挂的荷包,道:“成玉哥哥,之前给你做的荷包都旧了,过两日焉儿再给你绣一个。” 楚云霄无所谓地点点头。 而几丈外,玉絮孤零零立着,一瞬不瞬看着两人,面色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撕扯着疼。 他们果真是恩爱啊,她早先不是已知晓了吗? 两人整理好,回头见玉絮站在不远处,皆一愣,而玉絮她面色平静如水,不见恼怒。 刘焉笑着过去,故作亲昵挽着玉絮,“姐姐来了,那与我们一道过去用早膳。” 玉絮不动声色抽出她挽着的胳膊,轻声道:“好。” 她要亲眼看看,楚云霄与刘焉能亲昵到何种程度,也好让自己彻底死心。 玉絮把手抽走,刘焉抓了空,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她身侧的丫鬟当即怒了。 这村姑真是不知好歹!敢驳了她们姑娘面子!莫不会真把自己当将军府主母了不成? 楚云霄走到玉絮面前,看了一眼她身上朴素的打扮,转头对身侧的刘焉道:“可有给李姑娘置办衣物?” 刘焉一愣,目光看向玉絮的衣着,复而愧疚道:“是焉儿思虑不周,委屈姐姐了。” 说着,她转头看向身后的贴身婢女,“云儿,吩咐下去,让人下午来给姐姐量身裁衣。” 婢女云儿福了福身,“是,奴婢明白。” 云儿心里嗤笑,就那个老村姑,她也配穿好衣裳?她有气质撑得起来吗? 这时,刘焉含笑道:“时辰也不早了,成玉哥哥,李姐姐,我们去东屋用早膳。” 几人移步到东屋,很快丫鬟小厮摆上丰盛的早膳。 刘焉细心给楚云霄布置碗筷,并挨在其身旁坐下,抬眸看向对面的神色郁郁的玉絮,道:“姐姐,快用膳,别见外。” 玉絮敷衍地点点头,用瓷勺舀了勺燕窝粥,放入口中却食不知味。 楚将军府的一切都很奢华,比之陆府高大多了,可惜,她与这里格格不入。 她想家了,她想牛棚村的老旧小院,想爹爹。 或许,那儿才是她的归属。 面前坐着的一对璧人,怎么看都般配,不像她,山卡卡里出来的,对诸多事物一窍不通,亦不善结交,比之长袖善舞的刘焉差太多了。 这一顿饭,玉絮属实没胃口,只吃了几口粥,便吃不下了。 第44章 回忆往昔 膳后,楚云霄唤玉絮去他书房,玉絮点头应下。 待两人走后,刘焉看着两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婢女云儿见了赶紧安慰道:“姑娘莫怕,你才是将军的体己人,那什么李姑娘不过是老村姑,你瞧瞧,那红肿的眼睛,发白的唇瓣,憔悴的面容……再看看那一身寒酸的穿着,啧,有哪点能比得上你呢?姑娘你且放一百个心!” 刘焉摇摇头,怅然道:“可成玉哥哥是个重义的,若是真的,即便他再不喜此女,他亦会履行婚约娶了她的……” “呸,不可能!也不看看大将军同不同意!”云儿啐了一口道。 是啊,楚云霄的师父张大张军,他或许可以插手一二。 刘焉捏紧了手中绢帕,沉思道。 两人迈入书房。 “随意坐。”楚云霄道。 “是。” 玉絮见楚云霄坐到几案主座上,于是她随意坐在几案右侧。 楚云霄开门见山,直接问她,“李姑娘,你既是楚某失忆前的未婚妻,那麻烦你把我失忆前的事,同我好好讲讲,可成?” “当然可以。”玉絮点头。 她翻开儿时的记忆,一点点回忆着,娓娓道来。 “你原是我爹买来的童养夫,第一次见你时,你才八岁,瘦瘦小小的一个,浑身都是伤,可那双眼睛却格外黑亮……” 玉絮从他们第一天相识讲起,讲着讲着,她发现,原来两人之间的记忆,自己记得如此清楚啊,可惜如今也唯有她记得了。 “……后来,爹爹租了辆马车,咱们启程去充州你老家,到了那儿,爹爹去打探消息得知,原来你老屋祖宅已被陈家霸占了,而你父亲也已遇害。” “你当时一听见自己父亲也不在了,甚是激动,一股脑跑去找仇家,爹爹与我追了你两条街才抓住你,我很生气,逮着你的手咬了你一口,将你大骂了一顿。” 说到这,玉絮看了眼男人的右手腕,道:“你右手上的疤就是这么来的。” 楚云霄下意识摸了摸右手腕上那一圈小小的牙印疤痕,心道,原来如此。 “你们楚家一百二十多人,唯有你逃了出来,你隐姓埋名,更名为楚霄。” “自此,你一心读书,只为考取功名,为楚家报仇,在你十四岁那年考中了童生,次年的院试,因为你染了场风寒,生生错过了。” “本想着过两年继续,可谁知,大禹与北凉开战,咱们损失惨重,朝廷加征兵力,上至六十岁下至十五岁,你在其中……” “临别之际,你说你定会平安归来,让我等你,等你回来了,我们便成亲……”说到此,玉絮黯然伤神。 “头三年,你有给我们写信,可三年后却了无音讯,与北凉的战争也结束了,活着的人都回故乡了,可你却没回来……” “他们的说你八成不在了,爹爹听后一病不起,这一病就是三年……” “去岁爹爹走了,临终前他要我不必守孝,来洛邑寻你消息,是生是死回去告诉他一声,爹爹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楚云霄静静听着,原来他身上背负的血海深仇,楚家一百二十几口人等着他鸣冤,而他却忘了。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有人担忧牵挂着他。 原来他与面前女子两心相悦,互许终身。 可,他全忘了。 如今听到这故事,他觉得自己只是个听客,代入不了,更无法深有体会。 沉默良久,楚云霄道:“我昨日已派人前往临安核查,是真是假,待我的人回来便知。” 他一顿,又道:“你莫要骗我,骗我的后果你承担不起。” 说到此,楚云霄眉目骤冷,蕴含着强势的压迫感。 玉絮定定望他,见他眼中的威胁,自嘲一笑,寡淡道:“民女不敢。” “最好如此,”楚云霄收回压力,“当然,若真属实,本将军会娶你,也仅此而已。” “娶我?”玉絮扯唇,凉凉道,“那刘焉呢?” “她是我恩人,我自不会亏待了她去。” 所以,他的意思是,他会履行婚约,却不爱玉絮,他爱的是刘焉,心是刘焉的? 这样的阿霄哥哥不是她的阿霄哥哥了,她的阿霄哥哥已死在了三年前,醒过来的,是刘焉的成玉哥哥,不要也罢。 第45章 刘焉生病 次日。 刘焉病倒了。 楚云霄方下朝回来,便有小厮来报,说是刘姑娘染了风寒。楚云霄闻此,立即转道去了刘焉的房间。 刘焉的房间装潢典雅温馨,进入房间有张黄花梨木圆茶桌,配套四个同款小圆凳,桌上放了个彩釉花瓶,插着几支盛开的红梅。 往里是梅兰竹菊花中四君子屏风,过了屏风后隔着个珍珠帘,撩开珠帘,见铺着绣海棠锦被的罗汉床。 床边右侧有个紫檀木梳妆台上摆放了一面椭圆形雕花镶螺钿铜镜,镜下放着三两个脂粉奁。 罗汉床上的女子,此时面色虚白,见楚云霄来,正挣扎着要起身。 楚云霄两步上前,摁住她的肩膀:“既是病了,就好生躺着。” 刘焉细若蚊声地嗯了声,依言躺回去,又道:“我都说了不要去打扰你,怎还让你知晓了,成玉哥哥你忙着呢,怎好拿这等小事麻烦你。” “无妨,你病了,我自该来看看。”楚云霄道,又问,“感觉如何?可请了大夫?” “多谢成玉哥哥关心,云儿已为我请过大夫了,就是昨晚受了凉,开点药吃吃就成。” “怎这般不小心。”楚云霄拧眉,“你也这般大的人了,还学不会照顾自己。” 似是无奈道,“以后你也别光顾着照顾别人,也记得关心一下自个儿的身体。” “是,焉儿这回记得了。” 很快云儿端来了煎好的药汁,“姑娘,药来了。” “给我。”楚云霄道。 “是。” 楚云霄拿过瓷碗,先是放置到梳妆台上,起身将刘焉扶起,在其身后垫了个引枕,复又拿起药碗,一勺一勺喂与床上躺着的女子。 玉絮来时,见到的便是这一幕,刺得她眼疼心绞,紧握的手指掐破掌心亦浑不知。 他们如此郎情妾意,她反倒才是那个强行插入别人感情的小三了。 “姐姐,你来了。” 这时,刘焉发现了珠帘后的玉絮,遂坐正了身子。 楚云霄扫了眼玉絮,又继续给刘焉喂药。 “哎呀,成玉哥哥,姐姐还在呢,多不好意思啊,还是让云儿来。”刘焉红着脸道。 说着,她示意云儿上前,而楚云霄却错开了云儿伸过来接碗的手。 “无妨,我来。” 他又舀了一勺黑褐色的药汁喂到刘焉唇边。 云儿心中窃喜,果然将军还是爱着自家姑娘的,那什么李玉絮算个什么东西啊! 想到此,云儿又瞄了眼玉絮,见她面上灰暗,心中更欢喜了。 认清现实小村姑,你是配不上我家将军的,唯有温柔可人、善良体贴的刘姑娘才是与将军一对! 玉絮静静看了会儿子,直到楚云霄喂完药,她才道,“听闻楚将军府主持中馈的刘姑娘病倒了,我便来瞧瞧,不巧,打扰你们了。” 她似笑非笑,语中带刺,任谁都听出来了。 刘焉当即红了眼眶,妩媚的狐狸眼望过来,含着晶莹的泪水,“李姐姐此话怎讲?你可折煞我了……焉儿不是,焉儿没有……” 说着,又去抓紧了楚云霄我衣袖,“成玉哥哥你要信我,我从来没有自以为是地以女主人的身份自居,姐姐误会了,你快解释啊。” 云儿对玉絮更为厌恶,啧,这就受不了开始挑拨离间了?就这点手段?嗤! “好了,都别说了。”楚云霄打住刘焉的委屈哭诉,“楚府本就是我交给你打理的,说你主持中馈也没有不对。” “不过,”楚云霄回头看向玉絮,“以后我若娶了你,自就是你来打理,有什么不懂的,你可以去问焉儿。” 云儿听见此,直接气得咬紧腮帮子,她凭什么呀!她一个村姑!她识字吗?懂得经营商铺吗?懂得看账本吗?知道府里每月开支多少吗?知晓府内每月的采买吗? 她统统都不知晓!她凭什么主持中馈? 而刘焉听后,感激地看向楚云霄,又再看向玉絮,“姐姐,你听,成玉哥哥说了,以后本该你来主持中馈的,焉儿只是暂时的,若你想,待我病好便开始教你打理内务,可好?” 唔,好一个楚楚可怜,真真儿人美心善啊。 玉絮只是笑笑,不语。 楚云霄见此眉头一皱,不知李玉絮到底在想什么。 而云儿正暗戳戳想着要如何传出去,就说李玉絮咄咄逼人,欺负刘焉姑娘,欲抢刘姑娘打理内务的权利,婚约是真是假,尚未可知,她真就把自己当当家主母了! 她要看看,有几个丫鬟小厮会待见她李玉絮! 第46章 太瘦了,恐怕难以生养 又过了一日,刘焉风寒好转了,反倒是楚云霄病倒了。 次日一早,随身伺候的小厮迟迟不见主人醒来,尝试着唤他,也不答应,心中一紧,进去一瞧,发现原来人已烧迷糊了。 不得不递帖休假,请休今日的早朝。 刘焉听了小厮禀报,顾不得自己未愈,赶紧过去楚云霄房间,细心伺候着,又是请大夫,又是打冷水擦身降温,好生贤惠。 玉絮过来时,正巧瞧见床沿边的女子,脑袋一点一点,昏昏欲睡,却还强撑着守着床上的男子。 玉絮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这时,有人通禀说骠骑大将军来了。 骠骑大将军姓张,是楚云霄的师父,得知今日徒弟病了没去上朝,他处理完今日军务便匆匆赶来探望。 骠骑大将军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体型壮阔,头上黑幞头将发丝一丝不苟包好,一身朱湛色圆领袍,腰间金镶玉革带,脚上是黑色厚底长靴。 男人下颌是黑硬的络腮胡短髭,浓眉大眼,双目锐利,不怒自威,行走间步步生风。 他看都没看玉絮一眼,直奔楚云霄床边,瞧了眼床上闭目的年轻男子,问满目忧心的刘焉,“成玉如何了?” 刘焉柔柔摇头,强打起精神回道:“回大将军,小女已请了大夫来瞧,大夫也看不出是何病症,只道多半是风寒。” “他什么症状?” “身上骤冷骤热,冷时瑟瑟发抖,热是肌肤通红,浑身大汗……”说到此,刘焉竟还落泪了。 张将军听后沉思一瞬,道:“本将军去请太医院的太医来瞧瞧。” “多谢大将军多谢大将军,小女感激不尽!”刘焉闻此脸上散去了些愁容,破涕道谢。 张大将军不语,只又看了看楚云霄,伸手探其额头,果真是高热,与三年前他昏迷时的症状似乎一致。 这时,张大将军回头,终于瞧见了旁边坐着的玉絮,他浓眉一拧,道:“你便是成玉失忆前的未婚妻?” 说着,他又上上下下把人审视了个遍,心道这姑娘五官极佳,就是人瞧着没什么活力,与光彩照人的刘焉比起来,气质上差了一大截。 最后男人似乎不甚满意地摇摇头,“太瘦了,一股子病容,恐怕难以生养。” 玉絮:“……” 接着,他又道,“你既是成玉的未婚妻,不该是你来照顾人吗?怎还让刘焉来?” 话落,空气似乎静了下来,所有人看向玉絮。 玉絮却笑笑,丝毫不惧怕张大将军若有若无的刁难:“民女又不是这屋里的主母,主人如何了,又没人第一时间通知我,若不是听了下人间的交流,我都不知主人病了呢,刘姑娘既有一副热心肠,民女自是要成全她的。” 刘焉一听,赶忙辩解,“大将军,不是的,我、我、我只是太担心成玉哥哥了,没有要与李姐姐抢……” “行了,”男人打断她,“我知你是个体贴的,成玉有你照顾,我自是放心的。” 张大将军这话是更看好楚云霄与刘焉这一对了,而李玉絮不过是楚云霄功成名就之时突然冒出来的,既没关心过他,也没帮扶过他,平白来捡了个现成的将军夫人。 可怜刘焉配楚云霄三年,吃尽苦头才熬到今日,本以为苦尽甘来,却被人横插一脚。 “多谢大将军体谅。”床边小女子柔柔道。 刘焉敛眸,看来张大将军亦是不喜这乍然冒出来的村姑,这下她也该安心了。 玉絮静静看着几人,仿佛置身事外,心中的不甘已被钝痛取代,她想,她真该回家了,留在此没意思。 晚间太医提着药箱来过,撩开帘子瞧了瞧楚云霄的面色,又细细把脉后开了副药,吩咐刘焉细心照顾人。 刘焉连连谢过,并亲自将人送出府,再回来煎药与楚云霄饮下。 翌日一早,在刘焉的精心照顾下,楚云霄便已退烧好转。 第47章 离开 玉絮出了后罩房东屋,往东跨院后花园里走,正巧,听见了三个丫鬟凑一堆,坐在假山下私下交谈。 绿衣服的道:“将军身子今日好转了。” “是啊,多亏了刘姑娘。”另一个鹅黄色衣服的接话。 第三个粉衣服闻此,也道:“对啊,若不是姑娘不顾自己未愈,衣不解带地照顾将军,又是擦汗又是煎药,将军哪会这么快好!” 鹅黄衣服小丫鬟感慨:“刘姑娘可真体贴,待将军也是真上心。” “那可不,比那什么突然冒出来的李村姑好多了,什么也没干,就只会享受荣华富贵,真把自己当主母了,我呸!”粉衣服丫头说到此一脸愤恨。 绿衣服又继续添了把火,“我听云儿说,这李村姑待刘姑娘咄咄逼人,一心想把刘姑娘逼走,自个好做将军夫人呢!” 粉衣服那个猛地坐直了身子,“我呸啊!就她也配啊!也不瞧瞧自己什么德行,给刘姑娘提鞋都不配!” 绿衣服:“要我说,我也喜欢刘姑娘,刘姑娘人多好啊,又温柔又善良,待我等也宽厚,这主母,就本该是她的。” “就是,刘姑娘不仅漂亮,更是善解人意,陪将军在边关同甘共苦三年,多深的情意啊。”鹅黄的女子双手托腮,一脸羡慕。 另外两人亦是频频点头。 她们再说什么,玉絮已听不见了,她已恍恍惚惚离开了后花园。 她其实早就察觉到了,其实府里的下人都对她讳莫如深,恨不得她早点消失,莫破坏了府里的平和。 楚云霄与刘焉才是堂堂正正的一对,她只是插足者…… 明明她与阿霄哥哥才是名正言顺的一对啊…… 罢了…… 阿霄哥哥不再是阿霄哥哥了,那个人只是占了阿霄哥哥身体,与阿霄哥哥长得相似的楚云霄,刘焉的成玉哥哥。 既然他已好,正好她也放心离开。 回到房间,她简单收拾行囊,把衣物都细致叠好,就个包袱,跟来将军时那般。 最后,她坐于茶几旁,写了两封辞别信,一封留在房间内,一封带走。 玉絮没有避讳谁,径直出了楚将军府大门。 云儿自也瞧见了,看着玉絮灰溜溜离开的背影,她甭提多舒心了,转身正要欣喜向她家姑娘说道说道。 突然,她脚步一顿,眼睛咕噜一转,转而一想,又怕姑娘心太善把人拦回来可就不好了,遂扭头吩咐看到的丫鬟小厮:“你们都给我把嘴闭严实了,可千万别让姑娘知晓了去,听见没?” “是是是。”丫鬟小厮连连点头。 这下,云儿哼着小曲,扭着小腰去寻刘焉去了。 而在玉絮出了府门下一刻,一只鸽子自府中飞出。 玉絮出了门,第一时间往熙熙攘攘的闹市走,她左顾右盼,看到了个沿街乞讨的小乞儿。 她走上前,那衣衫褴褛的小男孩子见她走近,当即举起半破空陶碗到玉絮面前,“姐姐、姐姐、姐姐,姐姐行行好,可怜可怜我!” 玉絮下意识摸了摸荷包内的一点余钱,小男孩眼睛瞬间一亮,以为真遇到善人了。 而玉絮却不好意思道:“真抱歉啊,姐姐也没有多少闲钱了。” 她还要回老家临安,这一路上的花销根本不够…… 小男孩一听,不由地跨下了肩膀,失落极了。 下一瞬,玉絮说道:“不过我可以给你五个铜板,前提是你帮我送封信。” 男孩闻言,目中要再次燃起希冀,他赶忙问:“送去哪儿?送给谁?” “你这是答应了?” “嗯嗯嗯。”男孩连连点头。 一个铜板一个馒头,五个铜板已够他吃五顿饱了! 玉絮取出袖中的信封,“麻烦你把这封信送到城西朱家巷的陆府,只需交与守卫小厮,说是一个叫李玉絮的姑娘给他们家少爷的就成。” “诶,明白了!”男孩重重点头。 “那行,你男子汉大丈夫我信你,这就把五个铜板提前给你了。” “嗯嗯嗯,姐姐我一定会守信用的!” 难得有人如此信任他,他很开心。 玉絮已掏出五个铜板递与他,男孩满眼亮晶晶接过,“多谢姐姐。” 男孩接了铜板,将信小心揣好,往城西方向一路疾去。 待陆治清回到陆府看到信时,已过了一个多时辰。 第48章 悲怆 另一边,玉絮背着包袱,在城门处排长队,城门下的官兵排查来往行人。 好不容易到了玉絮,官兵小哥看了她的路引,又抬头看她:“临安来的?” “正是。”玉絮点头。 “这么远?独自一人?”这么漂亮的姑娘,一人出远门不危险吗? “来时与朋友结伴。”玉絮揽紧包裹,随意道。 小哥挥挥手,“行,过去。” “多谢小哥。” 玉絮谢过,跟上前面行人,出了城门。 站在城门外,玉絮回头,仰望恢宏城关上“明德门”三个硕大的字。 再见了,洛邑。 既已得知阿霄哥哥平安,也该回去告知爹爹了,爹爹在天之灵安息。 只是不知,将来的日子,该如何是好…… 她此生的依恋唯有爹爹与阿霄哥哥,如今一个天人永隔,一个已忘记前尘…… 她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玉絮心情低落,思绪万千,浑然不知身后有一行黑衣人跟着…… 浅云色襦裙女子,正想着夜晚该宿在哪里,不知不觉已越走越偏。 眼看行至无人之地,四下荒凉,幽风阵阵,玉絮却陡然觉得脊背发凉,乍一回头,却见身后五个黑衣蒙面人虎视眈眈。 “啊!” 玉絮猛然吓了一跳,瞪圆了眼睛,当即心头警铃大作,“你、你们是谁?要做什么?!” 她第六感在猛烈警报,危险!危险!!危险!!! 那打头的蒙面人冷哼一声,道:“谁让你不好生待着,敢出来坏了楚将军的好事,该死!” “楚将军?楚云霄?!”玉絮惊呼,心尖像沁了冰,又凉又痛。 “不可能!!!” 她不信,她明明什么也没做!楚云霄何必如此绝情! “行了,莫废话了,速速解决掉。”此时另一个黑衣人道。 “是。” 音落,几人冲上前,拔出锃亮白剑刺迅猛向玉絮! 玉絮转身就跑,可他一个弱女子又哪跑得过这五个训练有素的杀手呢? “噗嗤!” “啊——” 女子当即就被一剑洞穿背部!!! 痛!好痛! 杀手抽剑,再来一下! 冰冷白刃自左背处穿入,这一剑刺穿了玉絮心腔,将人定于剑刃之上。 杀手面无表情抽出剑,刹那间血液喷涌,天旋地转,疼痛使她直愣愣倒下,逐渐丧失知觉,冷意袭来,双目黯淡无焦,世界一点点变暗…… 冷,好冷…… 耳畔似乎有谁在呼唤…… 是爹爹吗? “絮儿!!!” 远处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惊吼! 杀手蓦地回头,只见一青衣男子策马而来!男子面目狰狞,双目似能喷火! “不好!被发现了!”其中一人惊异道。 “那就一道解决了!” 杀手头目冷笑,双目阴鸷,全然不把这书生放在心上。 陆治清迅速拉弓搭箭,一箭射穿一人喉管,当即毙命! 好强! 那箭中蕴含深厚内力! 所有人都震惊了! 他们不是那人的对手! 跑!!! 说时迟那时快,陆治清又再射一箭,打穿另一人后脑!箭头自口中穿出! 又死一个! 这下其他人更是心惊肉跳,仓皇而逃! 陆治清再次搭箭,瞄准最后面一人,嗖地射出!箭矢钉入那人脊背!那人当即一个踉跄!下一瞬窜入丛林,眨眼不见踪影! 陆治清顾不上逃走的杀手,他此时已驾马急奔到玉絮几步之处,猛地勒马,马儿一声嘶吼急急停下,男子跳下马背,奔到女子面前跪下。 “絮儿!絮儿?絮儿!!!” 陆治清把无声无息的人抱于怀中,狠命摇晃着她的肩膀,抚摸着她的面颊,一遍又一遍呼唤她的名字。 “絮儿,玉絮!李玉絮!你醒醒!醒醒啊!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陆治清啊!” 可任他如何呼唤,姑娘永远也不会睁开那双明亮的杏眼了。 “絮儿……絮儿……絮儿!” 男子声音已嘶哑,眼眶中抑不住的泪珠颗颗自眼角滚落,他衣衫染血,衣摆沾泥,第一次如此狼狈、急切地一声声呼唤。 可是啊,他终究只是凡人,死人又怎会被唤醒呢? “啊——!” 最后的最后,男子伤心欲绝的哀嚎回荡在天地间,惊飞林间鸟儿,痛苦,悲怆、愤怒、仇恨在他胸臆间翻涌奔腾! 陆治清抱紧了无生息的姑娘,将头埋入其脖颈间,豆大的泪珠一颗颗浸湿衣襟,双目充血,恨意滔天! 我要你们死!我要你们死!!! 第49章 诉衷情 陆府。 陆家人见陆治清火急火燎策马离去,片刻又去而复返,怀里抱着个血人,而他则双目无神,似灵魂出窍了般,众人惊异不已。 上前一看,是李姑娘! 马匹背上还驮着两具黑衣尸体! 这到底怎么回事?! 众人皆被这血淋淋场面吓坏了。 “清儿,我儿,这是怎么回事?!李姑娘她……”陆夫人捂住唇,声音带颤,又惊又怕。 陆治清不予理会诸位的表情各异,径直错开,把这三具尸体带回地下冰室。 所有人皆面面相觑,最后齐齐看向陆夫人,陆夫人此刻已红了眼,淡淡道:“行了,大家都下去,听少爷安排。” “是。” 众人行礼告退,独留陆夫人与自己的心腹李妈妈,陆夫人擦拭了下眼泪,“怎有如此惊变,那我的清儿可怎么办……” 他自幼那么喜欢李姑娘,成痴成狂,如今人没了,他该多难过啊…… “夫人也莫太担心,清哥儿会振作的,正如夫人所说,少爷如此爱李姑娘,怎可让她白白枉死,他定会奋发图强考中功名,为姑娘鸣冤。”李妈妈道。 “但愿。” 冰室内,陆治清弯腰将怀里闭目如睡的姑娘轻轻放到一方冰块上,后蹲下身子,温柔地擦了擦她脸颊上的脏污,理了理她的衣裙。 而后他收了手,久久凝视着姑娘安静的面容,许久许久,久到蹲下的双腿已麻木,他依然静静看着她。 寂静的冰室只他一人的呼吸声,又过了片刻,他颓废坐到地上,缓解了腿部的酥麻,半个身子依靠在冰块上,贴近那个姑娘,他声音低而缓:“絮儿,我其实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你了……” 男子目视虚空,似在回忆,“在我第一次看见你时,那时,你才五岁,我不过七岁,年幼的我不知那是喜欢,我只知道跟你在一起很开心,时时想着,若絮儿能住进我家来多好啊,那我们每日一块儿玩,也不用分开了……” “可是啊,后来楚霄来了,你就不怎么理我了,我很难过,每晚都难过,尤其是得知楚霄是你的童养夫,你长大了是要嫁与他做夫妻的……” 说到此,男子眼角泛红,沁出泪珠,声音更加低哑了。 “絮儿,你可知,我每日看见你变着花样哄生闷气的楚霄,我真的好嫉妒啊,嫉妒他命真好,轻而易举得到我求而不得的东西。” “我每日每夜刻苦努力,就是想向你证明,其实,我也不比他差的。” “可我亦知,你心里只有他……” “所以我从来没告诉你,既是怕徒增烦恼,也是怕我们之间连朋友都做不成……” “只要每次能见到你,我便已感到幸福了,你瞧,我是不是很容易满足啊?”他扯唇,露出个僵硬无声的笑来。 “可是呢,每次看见你依赖楚霄的样子,我又很是难过。暗恋很幸福,也很痛苦。” “征兵那年,我亲眼看见你与楚霄相拥,我便知晓,我与你再无可能了,可我心里好痛好痛啊,似被撕裂了一般。” “但再痛也远没有今日来得痛,我没救下你,我是废物,眼睁睁看着你死在我眼前……我愧对恩师……” 此时,男子捂着脸泣不成声。 冰室之内只有男子哭泣声,良久,他擦了擦眼泪,挪近一点身子,握着姑娘已冰冷的手,郑重道:“絮儿,今日,请恕我冒犯,我想说,我爱你,陆治清爱李玉絮,我会对你好,比楚霄好,我会努力考功名,比楚云霄爬得更高,让你做诰命夫人,而我一生一世只你一人足矣。” 男子将姑娘素白的小手贴着自己面庞,神色温柔似初春的湖水,又带有一丝少年人的羞涩,“絮儿……絮儿……玉絮……我爱你……” 最后,陆治清轻柔吻了吻姑娘的手背,“絮儿,我一定给你报仇雪恨的!” 话毕,他起身,走向旁边随意丢弃于地的两个黑衣人。 陆治清蹲下细细检查了两个黑衣人的尸体,把人剥干净,发现两人后背肩胛处都有一个牛头刺青。 牛头? 这不是南诏国的信仰图腾吗? 他要查清楚,害絮儿的人,到底是谁!若要被他查到,不管是何人,他都要一网打尽!给絮儿偿命! 当晚,陆治清去了大皇子府。 很快,有一股势力盯着整个洛邑,寻找可有可疑之人就医。 第50章 状元 同时,亦是当夜,东方启明星亮起时,有一伙黑衣人无声无息潜入了陆府。 谁知,方靠近地下冰室入口,半空倏地撒下一张巨网,将人团团裹住! “不好!有埋伏!” 他们小看这小小陆府了! 而到此时,说什么都晚了。 眼前豁然一亮,一群衣着统一的府兵举着一排排火把出现! 他们齐刷刷拔剑,架在了黑衣人脖颈上,将这伙人给彻底控制住! 而后,慢悠悠走来两个衣着华贵的男子。 “大殿下,小生没说错?瞧瞧,这不就送上门来了。”陆治清对身侧的锦衣男子道。 白黎越,不,百里越抚掌笑了笑,“自华果真算对了,这些人还真敢明目张胆来毁尸灭迹啊。” 说着,百里越吩咐府兵,“留活口。” “是!” 黑衣人自知大事不妙,当即咬破嘴里的丹丸,服毒自尽! “不好!有人服毒!” 侍卫长眼疾手快,卸了三人的下巴,而其余黑衣人皆已吐血倒地。 陆治清见此,咬了咬腮肉,目光一寒,“呵,够狠。” “自华不必自恼,这不是还有三人吗?再说了,尸体自会告诉仵作答案。”百里越宽慰道。 “那便有劳大殿下了。” “无妨无妨,都是自个人,哈哈。” 是的,陆治清如今已战队于大皇子百里越,只要能为玉絮复仇,他愿听凭大皇子一切差遣。 “好了,自华,这些事便交由我来处理,你且安心备考。” 陆治清拱手:“多谢。” —— 二月初,春闱开始。 考前进宝楼开盘押注,看看今年哪个能中状元,得知小道消息的人,全压了京城第一才子扶熙。 扶熙乃当今老丞相的嫡长孙,深得扶丞相真传,年少有名,丰神俊朗,今年参加会试,状元必是他。 经过一个月的严苛批改,三月初放榜当时,无数人挤在榜下翘首以盼,不用说,扶熙必定是榜首。 “扶熙公子!” “快看看,榜首是不是扶熙公子!我可是下了赌注的!” “对对对,我也是我也是!” “可一定要是扶熙公子啊!” 众人争论着,呼唤着,推推攘攘人挤人,脚踩脚,只为做最先看到之人。 谁知,半道杀出了一个陆治清来,扶熙得了榜眼! “我靠!榜首是陆治清!”有一人爆出惊呼! “什么?!” 这下听见的全都震惊极了! 一个个的,嘴张得比鹅蛋还大! “什么陆治清?!” 陆治清是谁? 众人无不诧异,面面相觑。 “不是,那扶熙公子呢?” “扶熙公子是榜眼!” “哦豁,完了完了我的钱没了……”那人踉跄了一步,痛心疾首。 “我的钱也没了!!!这陆治清到底是何方神圣啊!!!赔我的钱!我就靠这回本呢!”这人霎时抱头痛哭。 其他人有的心疼钱,有的好奇陆治清是谁,还有的在看看榜上可有自己的熟人。 放榜当日,很快便有人在查陆治清是谁了。 一查才知,那只不过是南方小地方来的,寒门出身,姐姐乃尚书右丞周泽周大人的继室,沾了姐夫的光,一家搬来了京城。 原来如此! 大皇子听到陆治清果真是榜首,心情好极,当即送来了一份贺礼。 状元郎打马游街那日,锣鼓喧天,鞭炮不绝,全洛邑的人都来了,看看这位新晋新贵是何模样。 一看才知,这状元长得那叫一个俊俏,竟不比扶熙公子差分毫! “这就是今年的状元郎?也着实太过俊美了些!” “竟是如此俊俏的后生!果然还是南方的水土养人啊,瞧瞧那俊颜。” “这状元郎好高挑,目测得有六尺有余(大禹一尺合今307 )!” 无数未婚女子当即沦陷,暗暗想着同家里打探打探,若是尚未有妻室,便遣了媒婆来说亲。 而此刻马背上的陆治清,一身绣金红袍,面含微笑目视前方,手持缰绳,坐正身子,昂首挺胸自人前悠悠驾过,仿佛有心上的姑娘在注视着他。 絮儿,我如今已是状元,着一身红袍,你可看见了? 絮儿,我终于实现儿时的目标了,我好想与你分享喜悦…… 第51章 告发 大禹的状元,授予的职位是从八品上的主簿,可在拜官受职当天,这位新科状元郎与大皇子一道上书,当堂告发新封的镇军大将军通敌叛国! 大皇子百里越当场甩出从楚将军府截到的信笺,竟是与南诏国联系的证据! 诸位大臣闻之惊异,南诏这两年时不时侵扰南境,而楚云霄却与之来往? 骠骑大将军立即跳出来大怒道:“这是诬陷!这定然是诬陷!望圣上明查!” 一侧的楚云霄面色阴冷,双目阴寒,将手握得死紧,冷声道:“不知状元郎与楚某有何误会,竟如此污蔑人!” 这时,堂中央跪着的陆治清出言:“微臣恩师之女李玉絮为寻昔日参军未婚夫来京,岂料见着未婚夫改名楚云霄,身边也另有所爱,她伤心离去,方出了城门便被五名刺客所杀!微臣从两具杀手尸体中查到身上皆有南诏牛头刺青,这两人乃南诏人! 另外三人,其中一人被微臣射伤,去了妙手医馆,而后放出信鸽与楚将军府上联系!秉明已刺杀目标! 且当晚这群黑衣人竟潜入微臣府中,欲打算毁尸灭迹,被发现后选择服毒自尽,幸已活捉三人。 微臣恩师之女在临安苦苦等待六载,楚将军不但忘了她,另有想好,还暗中派人害人性命!着实狼心狗肺!望圣上明察秋毫!” 大皇子也道:“是的,儿臣与状元郎故交,他有求于我,我自帮他找出真凶,抓了这三人,经过拷问,他们招供出楚将军正是南诏细作,卖国求荣已三年之久!这是证据!” 说着,大皇子又呈上一沓纸张,内务大总管见之立即呈上与皇帝,皇帝面色难辨,拿过一看,瞬间勃然大怒,猛然掷出纸张狠狠砸到楚云霄面上! 皇帝圣颜难掩怒火,“楚云霄,看你做的好事!真是好样的,令朕如此失望!” “圣上息怒啊!” 面对圣上的怒火,所有大臣齐刷刷跪下,将头埋得地上,大气不敢喘。 “来人!”圣人拍案。 下一秒两个侍卫上前来,恭敬跪下:“臣在!” 皇帝一手狠狠指向楚云霄,怒目道:“将楚云霄拿下!” “是!” “圣上!臣冤枉!”楚云霄高呼一声,敢怒不敢言。 皇帝不听楚云霄辩言,当即下令将楚云霄押入大牢! 骠骑大将军心急如焚,楚云霄可是他的徒儿,与他绑一道的,如今牵扯通敌叛国,他们张家只怕难独善其身! 皇帝虽欣赏楚云霄,可事关通敌叛国,滋事重大,马虎不得,得让大理寺来彻查清楚。 若情况属实,楚云霄斩首示众,陆治清立功升官,若是污蔑,陆治清则难逃牢狱之灾。 这件事全权交由大理寺与大皇子负责。 朝堂上的消息一个时辰内在洛邑传开,各大世家选择观望。 今日阳光正好,刘焉支开婢女云儿,独自坐于院前贵妃椅上闭目晒太阳,神情悠然自得。 心情正好之际,府中飞来一只鸽子落在刘焉身侧,刘焉熟练解开鸽子腿上的小纸条。 仔细一看,倏地站起身,面色白了白,心猛地往下坠。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喃喃自语,满脸不可置信。 “成玉哥哥竟被抓了……不,不可能,不可能!”她素白手指将纸条捏紧捏皱,手上微微颤抖,语音渐急。 成玉哥哥被抓了?被抓了!这下怎么办?怎么办?! 刘焉只觉一阵目眩,感觉天都要塌了,这可如何是好! 不行,她要救人! 她当机立断,回屋换了件低调朴素的灰色衣着,披上斗篷,正要暗中逃离楚将军府。 刘焉方一踏出后门,便已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只见深巷外冲来上百个带刀捕快,威风凛凛目透寒光! 一个捕快见有人想出去,持剑跨出一步,高喝:“站住!楚府任何人不得踏出府外!” 刘焉当即吓得面色一白,想也不想赶忙往里跑。 “快!不能放走任何人!” “是!” 众人加快了步伐。 如今后门走不了,正门定也是,她绝不能落入他们手中!现今之计,唯有钻狗洞了! 刘焉快步直奔后园,扒开草丛利落钻了进去! 很快,大理寺的人将整个楚将军府团团围住。 “将所有人拿下!” “是!” 领头人一声令下,大理寺捕快动作麻利,所有下人已被拿下。 云儿被两人挟持着,动弹不得,她色厉内荏道:“你们是谁?!想干什么?你知道我家主人是谁吗?这可是楚将军府!” “嗤!”那领头人嗤笑一声,觉得这个女子真是无知又可笑,遂不理会她,只道:“楚府的头呢?不是说楚云霄有个相好在府里吗?她人呢?” 众人面面相觑,云儿脸色煞白,环顾四下,真不见姑娘的身影,看来姑娘早得了消息逃了! 云儿咬牙,亏她尽心尽力照顾她,结果生死攸关之际却被抛弃了去! “搜!给我再仔仔细细地搜!” “是!” 众人一通搜寻,仍是没有刘焉的影子,看来人早跑远了! 竟让她逃了! “哼,人都跑了,还说没有鬼。”领头人冷笑一声,“传令找画师来,将刘氏的画像画出来全城通缉!” “是!” 很快大理寺那边便已画出了画像通缉此女! 如今楚云霄通敌不知真假,大皇子有令,其府中任何人皆有嫌疑,坚决不能让人逃了去。 第52章 严刑逼供 天牢内。 阳春三月,常年不见天日的狭小的牢房内冰冷瘆人,囚徒蜷缩着躺在墙角,地上只铺了一层薄而潮的稻草。 四周是高大的石壁铁窗,光线昏暗,唯有几把火把照明,冰冷的石壁反射出阵阵寒光。 再往里走,里面似乎有动静,再靠近,只听“啪啪啪”鞭声响,原来是衙役拷打刑犯! “说!为何叛国!” 那衙役凶狠质问,手中浸泡了盐水的皮鞭子啪啪直往人身上狠抽。 十字架上的男人已皮开肉绽,外袍早被褪去,仅剩单件素白的里衣,如今已成了血布条挂在身上,长发凌乱披散,面如金纸。 浸泡盐水的鞭子将血肉划开,伤口接触到盐,直痛得男人满头大汗,额头青筋毕露,握紧的拳头崩得发白,可见他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可即便如此他依然不认罪,只道冤枉。 邢台对面稳坐着两名男子,一个身着紫色袍衫,束金玉带十三銙蹀躞带,是大理寺卿,另一个穿黑色织金袍衫的是大皇子百里越。 楚云霄这嘴像蚌壳似的紧,旁观了许久的大理寺卿都不得不佩服,不愧是战场上厮杀出来的,果真是条硬汉。 在非人的严刑拷打之下,另外三个杀手已全然招供,正是楚将军楚云霄指使他们杀人的,只因李玉絮入住楚将军府,发现了他通敌叛国的蛛丝马迹,她惊惶欲逃,楚云霄怕她坏事,派人杀了她! 而楚云霄这边打死不承认。 百里越对这十字架上的男人是挺欣赏,可惜楚云霄是张大将军的人,张家拥护的是张家女张贵妃所出的三皇子,那就只能怪他自己倒霉,将把柄露出来了。 很快,男人软下身子,无声无息,昏了过去。 衙役凑进去探了探鼻息,没死,转头问:“殿下,大人,人晕过去了。” 大理寺卿闻言,看向方桌另一边的大皇子,“大殿下你看这……?” “将人浇醒。”大皇子淡淡道。 “是。” 衙役领命,很快抬了桶凉水来泼向楚云霄面门。 “哗啦”一下过后,响起一阵咳嗽声。 百里越表情散漫:“继续。” “是!” 接下来又是一阵非人折磨。 日薄西山,已整整过去了一日,楚云霄浑身上下已然没一块好肉,人也只吊着口气,这都不松口。 大理寺卿叹了口气,对百里越道:“殿下,楚云霄是块难啃的硬骨头,看来咱只能换个方法了。” 百里越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也不知楚府那边如何了?”大理寺卿道。 百里越目光扫过来,“去瞧瞧?” 去楚云霄府邸搜罗,说不定真能找出点东西来。 “成。”大理寺卿点头,转头吩咐衙役,“将人押下去。” 衙役恭敬拱手:“是。” 前往楚将军府,百里越顺便给陆治清传了口信。 陆府庭院内。 如今陆治清软禁于陆府,有专人看守,在这案子未结前不得踏出府外。 突然远处屋檐飞来一个黑衣人,是大皇子百里越派了他身边那个冷面侍卫过来带话。 冷面侍卫手中握剑,飞身跳下檐上,来到庭院内陆治清面前,言简意赅道了句:“楚云霄抵死不认。” 当陆治清听闻楚云霄抵死不认时,面上刹那间浮起戾气,双目阴鸷,恨不得冲过去杀了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偿命! 陆治清紧紧握住拳头,深呼吸几下,忍下心中怒火,对冷面侍卫道:“陆某知晓了,多谢。” 冷面侍卫颔首,话已带到,他脚下一点,飞身飞上屋檐,又一路飞檐走壁离去。 陆治清满含怒气推门进了书房,他坐于案前,隐忍了许久,终于消了些火气。 如今冷静了些,他再分析楚云霄为人,忆起儿时三人一块玩耍,他对楚云霄也算是有所了解,楚云霄只是失忆了,不是真就变了个人,的确不会如此滥杀无辜,更不会叛国。 可当时那些个杀手招供时是这般说的,又加上玉絮的死,他一时伤心,仇恨蒙蔽双眼失了智,如今再仔细想想,楚云霄确实不太可能做出这些事…… 但也说不定,万一呢? 那边陆治清正在纠结,然而三天后,竟有一伙人闯入天牢,将楚云霄劫走了! 这下彻底落实了楚云霄通敌叛国的罪名,从此一个年少有为的将军沦为人人喊打的卖国贼。 再次醒来,楚云霄是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楚云霄蓦地睁开眼,转动眼珠看见这是个陌生的环境,不再是黑暗的天牢,正想动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浑身裹满了绷带,就只露出张脸。 他被人救了? 楚云霄心中一凛,他知晓这下更加洗脱不了罪名了,胸臆间霎时涌起无边的恨意。 “成玉哥哥,你醒了!”耳畔是刘焉那熟悉的欣喜声。 刘焉坐于床沿边,正满目欢喜又忧愁地看着他,“成玉哥哥,你怎么样了?” 楚云霄不语,目光转向外侧,房间内还坐着有三个人。 “你们是谁?” 他沉声问。 为首一个男子似乎已等待多时,见此,他笑呵呵道:“楚将军莫怕,我等是南诏人,也是你的贵人,如今你已脱离危险了。”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楚云霄语气不佳。 “呵呵,楚将军别太激动,”那神秘男子两手交握于膝,道,“如今你已是大禹国罪人,何不投入我南诏呢?我们很爱惜你这等年少英勇的人才,只要你投入我南诏,我们定会重用!” 楚云霄简直要气笑了,这些人让他平白无故遭罪,如今还道貌岸然招降他!真真是可笑至极! 楚云霄扭过头,不予理会。 谁知,这时旁边的刘焉出声劝慰,“成玉哥哥,我们去南诏,他们答应了我,不会亏待你的,你信我,且我也会一直陪着你的。” 此时楚云霄在此看见刘焉还能不清楚吗?她就是个细作! 其实陆治清与大皇子算不得污蔑他,刘焉是真在他身边暗中与南诏传递消息…… 只恨当初识人不清! 想必如今大禹国上下已下发通缉令逮捕叛国贼楚云霄,他已然没有回头路了…… 可那又如何?他依然是大禹人! 楚云霄目光阴寒瞥向刘焉:“我生是大禹人,死是大禹鬼!我永远不会像你这般见利忘义背叛大禹!” 刘焉瞬间被说得难堪,美丽的面庞闪过委屈,下一瞬狐狸眼已涌出泪意。 那男子闻此,轻笑一声,“楚将军可真正忠心耿耿啊,可惜,现在大禹上下都恨透了你呢。” “那都是你们害的!” “诶,话不可这么说,我们南诏也不比大禹弱,你今日若归顺我等,待拿下大禹,你便是大功臣,我家陛下定会封你给亲王公爵。”男人继续循循善诱。 “呵。” 楚云霄冷笑一声,不置可否。 那南诏人又继续劝说,楚云霄始终油盐不进,最后男人气恼了,下令将楚云霄关押起来。 楚云霄被关押在暗室里,回想起李玉絮来,那个小心拘谨,面上总带着愁容的女子,原来已经死了…… 这个认知,不知为何令他脑袋空白了一瞬,正如当日早朝之上,陆治清进言说恩师之女李玉絮被害死时,他亦是恍惚了一瞬,而后是满脑子的不敢置信,她怎么死了呢?她怎么就死了呢? 她不是回家了吗? 她走后,他看到了她留下的信,信中说她回老家临安了,他并不在乎,反倒是觉得她走了正好…… 他奇异的并不担心他,也未派人去寻她。 可原来人早就没了…… 第53章 解蛊 又过了两日。 “嗒”一声,暗室被人打开,一个黑衣蒙面女子悄无声息走了进来。 这身形,是刘焉。 楚云霄看向黑衣人的目光满是警惕与疑惑。 刘焉二话不说,蹑手蹑脚过来,取出匕首划开绳索,将楚云霄松绑后,压低声道:“我已迷晕了守卫,趁没人发现,快走。” 楚云霄琢磨不透刘焉要作何,眼下也只有先出去再说。 刘焉熟悉这里,两人一路避开守卫,逃出南诏细作据点,钻入密林,眼看走远了,楚云霄正想着要不要弄死刘焉。 这时,走在前面的刘焉停下脚步,揭了面巾,露出那张秀美的小脸,却见那双迷蒙的眼睛通红。 “抱歉。”女子喃喃道。 楚云霄盯着她面色沉凝,看看她要耍什么花招。 刘焉不在意楚云霄的疏离与仇视,她席地而坐,目视远方,继续自语道:“我本不姓刘,我其实连个正经姓氏都没有,我生母是个青楼女子,我自幼在青楼长大,与母亲相依为命,继承了母亲的貌美,八岁时被南诏国细作相中,挟持了我母,逼迫我做细作,他们答应我,只要完成任务便放了母亲……” “为了母亲,我背叛大禹,自幼学习才艺,练习蛊术,兢兢业业做个细作,获取情报,只为有朝一日能与母亲团聚……” “可前日,我要见母亲,这才知晓母亲早被害死了,竟是活生生被蹂躏至死的!那帮畜生!可我连母亲的尸骨在哪儿都不知晓……呵呵哈哈哈哈……” 刘焉边哭边笑了起来,状若癫狂。 “我恨我恨,我好恨啊!” “我虽出身卑微却也是大禹人,可他们逼我卖国,我不得已而为之,如今又杀害了我母!” “我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了,我就像个笑话……” “我真的好恨啊!呜呜呜呜呜呜……” 刘焉伏倒于地,捂着脸呜呜哭泣。 楚云霄见此,面色复杂,同情吗?是挺值得同情的,但并不值得他的同情!他如今的遭遇都是她害的! 他为何要可怜她? 良久之后,她红着眼睛看向楚云霄,看着他冷漠的眼睛,心里酸涩又苦闷道:“其实,你失忆并非意外,而是中了蛊。” 她道明了一切真相。 原来,当初她本就是怀揣祸心进入军营的,南诏原是想让她勾引骠骑大将军的,可她不喜欢那个四十多岁的老男人,转而接触他的徒弟楚云霄。 其实,她是真心喜欢楚云霄的,为此她说服了南诏,将目标换成了楚云霄。 可楚云霄不近女色,对她很是警惕,于是在最后与北凉大战中昏迷,她借着照顾人的机会,趁机下了蛊。这蛊可以吞噬人的一部分记忆,并且对下蛊之人产生依赖,因此,刘焉顺理成章留了下来,留在楚云霄身边,获取不少情报。 那天陆治清来找他,说了他原有一个未婚妻,如今已找到洛邑来了。刘焉听了后又惊又慌,她怕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未婚妻打乱了计划。 果然,李玉絮来了将军府后,楚云霄差点挣脱了蛊虫控制,害得刘焉被反噬大病了一场。 她不甘心,又暗中加大了对蛊虫的控制,结果就是用力过猛,次日楚云霄便病倒了,这不可控的一切都是因李玉絮而起的,于是在玉絮留信离开时,刘焉传信与南诏人,让他们派人将这个隐患杀了。 那些人太自负,没将玉絮一介弱女子放眼里,却也因此露出马脚,被陆治清紧咬不放,联合大皇子捅到大禹皇帝面前。 在南诏人有意为之的证据面前,楚云霄猝不及防被抓。 刘焉逃出楚府后,她担心楚云霄在天牢中受罪,又求了南诏人将楚云霄救出来,说以后大禹已经容不下楚云霄了,而他又年少有才,可招为己用,南诏人思量过后果真劫狱了。 “抱歉……是我害你至此……”女子含着泪意低声哽咽道。 楚云霄此刻已被真相冲击得脑子一片空白,心中久久无法平静,他深喘了几口气,死死捏紧手,忍下攻心怒火,一字一顿道:“把、蛊、解、了!” “……好。” 解蛊需要下蛊人的心头血做诱,刘焉二话不说,直接拔出匕首给自己胸口来了一刀。 楚云霄见此瞳孔微震,暗忖刘焉不愧是南诏养出来的细作,下手果真够狠! 刘焉捂着胸口处飙血的伤口,虚弱道:“你将手伸过来。” 楚云霄依言伸出手,刘焉在他掌心处划了一刀,再徒手接了自己的心头血沾染到楚云霄掌心。 “有些痛,你且做好心理准备。”刘焉提醒。 有了刘焉的心头血做诱,只需几息,楚云霄便觉得头昏脑涨,他满头虚汗,摇晃着跌坐于地,他不但不依靠着树干躺下。 脑中阵阵钝痛,有什么东西从他脑中转下移到了脖颈,再沿肩膀到胳膊,再往下到小臂,最后只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掌心刀口处爬出。 蛊虫甫一爬出,刘焉眼疾手快,用匕首将其拦腰斩断。 待蛊虫爬出,此时已过了将近一炷香时间,刘焉与楚云霄两人皆白色煞白,尤其是刘焉,她胸口仍流着血,已然是吊着口气急需就医。 楚云霄也好不到哪去,面如金纸半躺着,浑身冒虚汗,紧绷的身体牵动在牢狱时的鞭伤,伤口再次裂开,渗出血来。 第54章 灭门真相 此刻,蛊虫离体,曾经的记忆翻涌而来。 “阿霄,快逃!” 一片火光惨叫中,有人叫他快逃。 “絮儿,他叫楚霄,以后便与我们住一道了。”温和男人牵着他对小女孩道。 “你好呀。”梳着双丫髻的女孩打量着他道。 “阿霄八岁了,絮儿要叫哥哥。” “阿霄哥哥。”玉絮扭扭捏捏道。 “阿霄哥哥你生气了吗?” “阿霄哥哥,絮儿错了,以后絮儿只跟你玩好不好?” “你现就是个废物!懦弱!窝囊废!敌人正愁找不着你呢,你倒好,直接送上门!懂不懂什么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要想死你就去!到时候没人给你全家报仇活该,谁叫你蠢!” “手无寸铁的弱鸡还想去对付一群来历不明、武功高强的杀手?去啊去啊!爹,放手,让他去,让他自生自灭!”后来小姑娘怒不可遏的对他破口大骂。 “阿霄哥哥,你别怕,以后我会一直陪伴你的,不会再让你感到孤单。”小姑娘柔声安慰。 “阿霄哥哥,送给你。”嫩黄襦裙的女孩踮着脚尖,举着花环。 “阿霄哥哥,你看!”玉絮惊喜地指着小螃蟹,“找到了找到了!” “这是爹爹。”玉絮指着大雪人说,又指着旁边两小的,“这是我和你,咱们一家人。” “哈哈哈哈,上当了!小样跟我玩!”小姑娘一把将他推倒。 “阿霄哥哥,我们也去许愿可好?” …… 最后少女握着少年的手,郑重道:“阿霄哥哥,保重!” 他看到了楚家满门惨案,看到奶娘为救他而死,看到了温文儒雅的李秀才,看到那个活泼好动的小女孩…… 他看到她笑,看到她恼,看到她羞,看到她忧,看到她愁,最后她在灯火阑珊处默默哭泣…… 他向那姑娘承诺回去娶她的,他食言了…… 对不起,絮儿对不起…… 她遵守诺言等了他那么多年…… 可他呢?他早忘了她了…… 她千里迢迢寻到洛邑来,看见他忘了她,身边还有了旁人时,她心里多难过? 又想起,元宵节那夜她独自一人,立在角落里看向他默默饮泣,楚云霄心里宛如被一把钝刀子一刀刀剜割,阵阵钝痛。 对不起,对不起,絮儿,对不起……阿霄哥哥对不起你…… 害你落泪,害你难过,最后还害死了你…… 他们早该成亲了,若不是刘焉!若不是刘焉! 刘焉是迫于无奈不错,但一点也不值得他可怜!他原本美好的人生全被她毁了!他可怜刘焉,谁来可怜他?! 楚云霄咬紧牙关,仇恨如海潮席卷侵袭,双目如狼似鹰,“刘焉你真该死!” “……抱歉。”刘焉虚虚道,眼角缓缓流下泪痕。 她如今已是将死之人,面对男人的怒火,她并不害怕,只感到悲伤,她如此深爱的男子,他对她的好,都是蛊控制的,原来离了蛊,他对她只有恨……真是可悲…… 楚云霄猛地起身,凤目阴鸷,一手抄起刘焉用过的匕首,一手遏制住女子。 “我还有件事要告诉你。”眼看楚云霄要杀她,她快速道了句。 男子闻此,冰冷的匕首及时停顿在她脖颈处,他黑瞳森寒,“说!” “其实除了我,南诏在大禹还有其他的内应,我所知道就有一个是赟王世子……” 赟王世子?! 他竟也是内应! “赟王一直有谋反之心,利用商队与南诏合谋多年,十四年前,同去南方经商的楚家主发现陈家与当朝赟王世子同流合污,利用经商传递卖国信息给南诏,本想报官,却被赟王世子发现,最终被灭门……” “我只是听南诏人说过,这个楚家好像是在充州,不知那个楚家可是与你有关?” 充州,楚家,陈家……错不了…… 楚云霄脑子再次空茫了一瞬,原来楚家竟是如此被害的! “对不起,成玉哥哥,这是我最后能帮你的了……咳咳咳……” 女子此刻已咳出血来,情况不容乐观。 “好了,现在你可以杀了我了。” 刘焉伸长了纤细的脖子,等待楚云霄的屠戮,目光却含情脉脉,如丝如缕痴缠着面前的男人。 楚云霄扯唇冷血,不为所动,手中匕首一转,眨眼间迅猛地一把割破了女子的喉咙! 脖颈大动脉被割破,殷红血液瞬间飞溅。 女子最后的生机已流逝,最后的最后,她留恋地望向男子,对上楚云霄阴狠的目光,刘焉奋力扯唇,挤出个凄凉的笑容,“成玉哥哥……你……可原谅焉儿了?” 楚云霄厌恶地偏开头。 原谅? 说得轻巧,我杀你一次不是我心软,是你只有一条贱命! 若可以,楚云霄恨不得将刘焉打入十八层地狱,以祭絮儿在天之灵! 他美好的人生,好不容易苦尽甘来的人生,全被毁了!原谅?简直就是笑话! 看到心心念念的成玉哥哥嫌恶的模样,刘焉心中释然了。 结束了,都结束了……原来他真不会心软,她输了,她输得彻底……她去寻找母亲了…… 对不起,楚云霄,我爱你,可也害了你…… 天旋地转间,她看见祥和的母亲,微笑着立在朦胧柔光中等她,向她伸出一只宽厚的大手,一如儿时,牵着她,“焉儿,娘亲来了……” 娘,焉儿好累好想你……你带焉儿走好不好? 第55章 心殇 纤柔的女子脖颈间血流汩汩,楚云霄一把将人甩远,任由她倒伏于地,无声无息。 刘焉的尸体逐渐冰冷,楚云霄收了匕首,颓废地靠坐于树下。 思念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他如今满脑子都是儿时的姑娘。 她不在了…… 絮儿不在了…… 他轻轻抚摸右手腕的疤痕,回忆起她到将军府时,他正被蛊虫控制着,与刘焉卿卿我我,对刘焉细心呵护,絮儿见了心里怎不难过? 她那时是什么心情?可如他此时这般沉闷、压抑、悲痛、心伤,好似心中坐了个火盆,呼啦啦的火焰烧灼心房闷疼、焦灼。 可那时他根本感觉不到,蛊虫致使他偏向刘焉,忽略了絮儿,甚至觉得她莫名其妙。 “啪!” 楚云霄抽了自己一巴掌。 他真该死。 刘焉该死,他亦是。 在看到絮儿留下的信时,他竟不担心,更不派人去寻她,以至于,人早被刘焉害死了,他竟完全不知情。 那时,他一心依赖刘焉,觉得人生有刘焉陪伴便已满足了,为何偏偏出了个未婚妻来?打乱了他计划好的人生。 后来他派去临安打探的亲信回禀,牛棚村的确有个叫李玉絮的女子在等待她参军入伍的童养夫,还带了童养夫楚霄的画像回来,画中人真与他一般模样,可那时,他心里全然不在乎。 想着,李玉絮既已走,他也不必再履行什么承诺。 如今,后悔为时已晚。 陆治清…… 原来儿时那个男孩,依旧默默守护着絮儿…… 他一心对絮儿好,为絮儿报仇……与自己比起来,陆治清更值得托付终身…… 楚云霄仰望密林绿叶外的蓝空,如今他已是大禹罪人,大理寺仍在通缉他,师父定对他失望至极,他已无容身之处,而他也已无颜面再苟活于世。 他好想就着这把匕首抹了脖子,死了一了百了,可是不行,他还有楚家的仇要报…… 对不起,絮儿,待阿霄哥哥为楚家报了仇便下来给你请罪…… 男人抬手遮住一缕透过枝叶照射到眼睛的阳光。 赟王府,赟王世子…… 楚云霄修长五指下那漆黑的眸中猛然爆发出强烈的杀意。 赟王世子不但勾结南诏,还谋害楚家,罪该万死! 楚云霄又挪动了下身子,发现浑身撕扯着疼,他拧眉忍痛,估摸着以他如今的状况,恐怕连赟王府大门都进不去,得先找个地方休养休养。 而另一边,陆府。 百里越身披一件玄色氅衣,墨发用錾金镶玉冠固定于顶,步履生风,面带笑容迈进了陆府。 入了垂花门,穿过抄手游廊,百里越在陆府下人的带领下直奔陆治清书房。 “自华。” 陆治清正伏案作画,闻声手中狼毫一顿,他抬眸,见是大皇子,遂将狼毫放置到青瓷兽头笔架上,起身拱手:“微臣见过大殿下。” “免礼。”百里越一笑,目光看向他案上的丹青,“自华这是……” 画的是一个貌美窈窕的女子,这画中的女子,他是见过的,是自华的师妹李玉絮,自华果真是深爱这位姑娘的。 只可惜佳人香消玉殒,若不然定是一段佳话。 陆治清将画收起,对百里越淡淡一笑,道:“治清画技不佳,献丑了。” “自华谦虚了。”百里越笑笑。 “殿下请入座。”陆治清绕过书案,拉开一张椅子道,转头吩咐随身小厮,“去奉茶来。” “是。”小厮应声退下。 百里越随意坐于书案旁的椅子上,道,“对了,我是来给你带两个好消息的。” “哦?不知是何好消息,望殿下告知。”陆治清坐于他对面。 “这第一个是楚云霄畏罪潜逃,你的软禁解除了,其二则是父皇念你有功,提拔为秘书郎。” 楚云霄叛国已是铁实,陆治清解除软禁,因举报有功,在大皇子的周旋之下,提拔为从六品秘书郎,秘书郎主要负责管理图书经籍,此外,还可能会参与图书的抄写和校对工作。 陆治清听后对百里越十分感激,“多谢大殿下百忙之中来陆府告诉我,治清能被提拔,其中定是大殿下的功劳,治清没齿难忘。” 他从一个小小从八品主簿一步到从六品秘书郎,多半是大皇子从中调斡(wo)。 百里越笑容真诚,“自华客气了,你我相交为友,越自当助你。” “这份恩情,治清铭记于心。” 大皇子百里越交友广泛,且待人真诚,虽他本意为拉拢人,但他同样是真心实意做了实事,将来百里越要如何,陆治清定尽力相助。 此时小厮端了茶水上来,两人的话题又转移到楚云霄身上。 “楚成玉真是可惜了,哎,怎就走上了歧途了呢。”百里越手中摩挲着青瓷茶盏,感慨道。 “微臣儿时与他相识,也算对他有所了解。” “哦,那自华你觉得他是个怎样的人呢?” “事不关己则冷漠,但对亲友又极为讲义气,做臣子则赤胆忠诚。” “赤胆忠诚?”百里越一顿,转眸看过来,“会不会评价太高了?他如今可是叛国贼。” 陆治清面色依旧淡淡,“他八成是被身边之人出卖了,他自己本人应不会叛国,不过这也只是我一人的猜测,毕竟我与他六年不见,他又失了记忆,性格多少也会有些变化,曾经的他与现在的他始终是不一样的。” “是啊,时间可以改变一个人,曾经的他不会,现在的他可不好说,再说了,那三个刺客已统一口径说是他,而他又从天牢潜逃,自己坐实了罪,我们可没冤枉他。” “确实。” 其实,陆治清想说的是,楚云霄身边那个叫刘焉的女子,才是最可疑的,她出现的时间地点都太可疑了。 “殿下,如今也没有那个刘氏女的踪迹吗?”陆治清问道。 “此女多狡,八成在洛邑有内应,一听见楚成玉被捕,她便暗中逃离了。我猜楚成玉能从天牢里出去,多半是她找人来救的。” “呵。”陆治清扯唇冷笑一声,“这刘氏女对楚云霄可真是痴心啊。” “那可不,这楚云霄可真是好命,老家有个李姑娘等了他六载,身边还有刘氏女贴心伺候……” 百里越的话未说完,发现对面的男子已然黑了脸,他不由顿住,心想还是不要再揭好友伤疤的好,遂转移了话题,“算了,不说他了,晦气。如今自华你高中状元,又升了官,想来恩师若是知晓,定也是为你骄傲的。” 说到恩师李秀才,陆治清面色缓和了些,他温声道:“是的,夫子去得早,没来得及见学生由此成就……” “那你这次可是要回去?” “是。”陆治清点头。 他不但要回去,还要带絮儿的骨灰回去,带她回家,回到父亲身边。 百里越又同他说了些话,不过陆治清此刻已无多少心情应付,许是看出来了他的心不在焉,没坐一会儿,百里越便离去了。 第56章 火化 陆治清解除软禁后的第一件事,是告假将恩师之女的骨灰带回故土安葬。 这段日子,陆治清的传奇整个洛邑京城皆有耳闻,知晓他是为师妹报仇,冒着开罪张大将军整个站队的压力告发楚云霄。 他不过是个没什么大背景的新人,勇气属实可嘉,连老皇帝都欣赏他这份骨气了,听到他告假回去安葬师妹,遂一口应下。 洛邑到临安的路途遥远,这时代又没有什么上好的保鲜器物,途中尸体定会腐烂。 在这个讲究人要完好无损入土为安的时代里,陆治清不得不将玉絮从冰室里带出火化。 玉絮的身体在冰室内保存得完好无损,可长时间的冰冻已使其完全僵硬定型,皮肤上结了层晶莹的白霜。 陆治清一身青衫,柔顺的墨发一丝不苟梳拢好,用玉冠固定,横插一支白玉簪。 他走近冰室,走近那个“沉睡”的姑娘,缓缓俯身端详着她那裹了一层冰霜的“睡颜”。 年轻男子久久凝视着她,一遍又一遍,目光从发丝到额头,从额头到眉骨,略过眉骨到紧闭的眼睛,再到鼻梁、唇瓣、下颌、脖颈…… 最后,他伸出一只手,轻轻握住姑娘冰冷僵硬的的手,一双桃花眼含水,他嗓音低而柔:“抱歉,絮儿……我不得不将你火化……” 时人认为“葬者,藏也,乘生气也”,其意是说将过世之人的遗骸埋入土中,通过地形中的运动变化,它会产生阴阳二气,也就是生气。 而火与太阳一般有烈性,能够烧尽万物,火葬易使逝者灵魂受到伤害,火葬被视为一种暴力和残忍的方式,不利于逝者的灵魂得到安息。 对此,陆治清更加心怀愧疚,他没能救下絮儿,如今连她完整的入土为安也做不到。 何不就地安葬? 因为他了解玉絮,知晓她最后那一刻一定是想家了,想父亲了…… 他会完成她的遗愿,送她回家…… 男子神色哀哀,俯身伸手抱住女子,将女子抱出冰室,往府外走去。 一路上遇见很多人,有陆府的丫鬟小厮,有陆老爷,也有陆夫人,所有人都不说话,只静默着看着男子抱紧了冰冷的姑娘,一步一步走出府邸。 望着儿子颀长的背影,陆夫人捂着唇,悄然落泪。 偏偏的,她就生了这么个痴情种来,可是啊,如今那姑娘与儿子两人已天人永隔…… 府里所有人全被少爷的用情至深感染,尤其是感性的小丫鬟,纷纷掩面而泣。 出了陆府,上了马车出城,寻了一处无人空地,命人架起柴堆。 陆治清躬身将怀里的女子放到柴堆中央,他并未起身,而是剑眉紧锁,深深地,静静地看着深藏于心多年的姑娘,可是啊,姑娘那双潋滟迷人的杏眼不会再水盈盈地看过来。 男子一双桃花眼渐渐泛起雾气,闪烁着泪光,眼尾晕红如染了胭脂,泪珠沿着他的颧骨滚落,消逝在紧闭的唇角,目光中充满了无尽的悲伤。 “絮儿……絮儿……絮儿……” 他嘶哑着喉咙,压低了嗓音,一遍又一遍呼唤,似亲昵的情人喁喁细语。 许久许久,似乎泪已流尽,心已枯死,陆治清终是狠下心,起身退开。 望着中央那个衣衫整洁,静静躺着的小人儿,陆治清闭目,启唇:“点火。” “是!” 小厮在柴火上浇了一桶油,举着火把上前两步,将火把扔进柴堆中,火光一触即发,燃遍了整个柴堆。 陆治清睁开眼,平静望着火舌将人席卷,火光照亮了他的面庞,漆黑瞳孔倒映着金色的光芒,发丝与衣衫上似乎镀了层金。 永别了,絮儿。 男子负手而立,目光一瞬不瞬看向火焰,火焰中心的人一点点焦黑,最终化作灰烬。 肉体烧焦的臭味弥漫开来,小厮忍不住掩住口鼻,无声干呕。 而迎着火光伫立的男子却始终不动,他的身体似乎僵硬了,无法动弹,心如落叶般颤抖,面前的火光好似也将他烧灼着,眼眶中再次流出痛苦的泪水,温热泪痕滑过他的脸颊,滴落在脚下的青草上,小草晃呀晃。 他此刻心如刀绞,却无处寻求安慰,他好想放声痛哭,好想大吼大叫,好想摧毁眼前的一切。 原来极致的痛苦真的会使人癫狂。 可他还不能癫狂,他还有许多事要做,他还没为絮儿报仇,南诏还未消灭,他必须振作。 火光持续到夜幕,陆府的下人已点燃了火把照明,白日层层叠叠的柴堆,如今只有火红的炭火。 此刻,陆治清的心很空很空,仿佛什么重要的东西已被挖除,唯余行尸走肉的躯干。 心中已经荒芜了,这就是心死吗? 明明他与絮儿未曾开始,可他已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失去,最终丧失了爱人的能力。 深夜凉风阵阵,明月高悬,薄云掩星,山间虫鸣声声,青蛙咕呱。 残余的炭火终于化作最后的灰烬,陆治清打开紫檀红漆木盒,行至灰烬中央,将女子骨灰一点点扫入盒中。 最后,男子抱紧木盒,嘶哑着声道:“回府。” “是。” 男子一手抱着木盒,一手撩开车帘入了马车。 随侍扬鞭,驾马缓缓加速驶回城内。 身后凉风习习,卷走残余的灰烬,散入春风,走遍天涯海角。 第57章 安葬 清晨,四月初夏,山花烂漫,小荷尖尖,地里的麦子金灿灿,农人又开始了劳作。 今日牛棚村里似乎来了个大人物,三辆马车叮铃铃有序行到村口处。 时隔几月,牛棚村李家老宅门再次打开。 不过,这次打开门的,不是李秀才,也不是玉絮,而是时常来做客的陆治清。 望着破旧的小宅院,陆治清抿抿唇,提膝走进,走过小庭院,目光所至,屋檐走廊下结满蛛网,栏杆上积了层灰。 “吱呀——” “咳咳咳” 青衫男子打开房门,迎面吹来一阵灰尘,一不小心吸入口中,直呛喉咙。 许久没有主人住,这小屋好似有了灵性,知晓自己被抛弃,连房檐上的瓦片也已损坏,屋内一滩湿漉漉的积水腐蚀了木质地板,霉味扑鼻。 望着眼前的满目疮痍,陆治清沉声吩咐身后的随侍:“找人来修复好。” “是,少爷。” 陆治清又命人将小木屋里里外外的尘粉清扫了,而他则怀抱着紫檀木盒子,孤坐于石阶上,遥看万里碧空。 他在等,等絮儿灵魂归家,等絮儿再看看自幼长大的地方。 絮儿儿时是不是每日早晨在庭院里晨读?没读一会儿累了就想着偷懒,或者是想方设法往外跑。 一定是的,儿时的她可活泼了,整日闲不住,嘻嘻哈哈闹腾。 他很喜欢那样的絮儿,可后来长大的絮儿脸上笑容越来越少了 日头爬上山坡,再慢慢西斜,男子一动不动,恍若雕塑。 “少爷” 随身伺候的小厮悄声唤道。 陆治清回神,目光看过来。 “少爷,您用点膳,今儿早上你便没吃过什么东西,又不是铁打的身子,哪扛得住啊。”小厮道,神情又心疼又心酸。 陆治清敛眸,抿了抿唇,道:“将膳食拿过来。” “诶,好。” 见少爷肯吃东西,小厮面上闪过欣喜,赶忙将手中的食盒打开,布好菜。 “少爷,请用膳。” 陆治清随意点点头,接过箸子,慢慢夹了块热菜吃着,却没什么味道,嘴里蔓延着苦涩。 简单用完膳,陆治清抱着木盒,留恋地看了眼老屋,摩挲着怀中的盒子,低语道:“絮儿,我们去找夫子” 话毕,转身离去,而身后的老宅再次合上了老木门,再次回到没有生机的清冷、寂寥。 陆治清带着玉絮去了李家祖坟,穿过弯弯曲曲的小山路,一行人来到李秀才夫妇的坟前。 半年已过,李秀才的坟包上已长满杂草。 陆治清见了夫子的石碑,他满目歉疚,将木盒轻轻放置到墓碑前,他撩开衣袍跪下,重重磕了个头,“夫子,弟子有愧。” 说着,他又磕了个头,“治清没能保护好絮儿,辜负了您的托付,弟子有愧,无颜面对您。” 当初,李秀才拉着他的手,说,将来若是阿霄不在了,玉絮心中也放下了,那么他愿意将玉絮交与陆治清,请求他照顾好女儿。 如今,楚云霄没死,却失忆了,倒不如死的好,玉絮还被人害死了 “夫子,阿霄他这些年活得好好的,升官发财,忘了故乡的你们,身边也有了新人,早已将絮儿忘干净了,可怜絮儿等了他那么多年” “不过,阿霄身边那个女子,是个南诏国安插的细作,他如今被其连累,成了潜逃在外的叛国贼。” “不过夫子也不必担心,以阿霄的聪明,在哪儿他都能混得风生水起。” “只是苦了絮儿,千里寻夫,却寻到个负心人。” “怪我,怪弟子没能保护好絮儿,弟子早该安排人时时刻刻跟紧絮儿,如此,她或许就不会死了,怪我,都怪我” “如今,弟子将絮儿的骨灰带回来,向您请罪了” 絮儿是夫子唯一的骨肉,唯一的女儿,自幼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如珠似宝地疼着宠着。 几个月前的一个大活人,去了一趟洛邑,回来人就没了 他实在无颜面对恩师。 陆治清又再重重磕了个头,“对不起,夫子,对不起,弟子对不起您,对不起絮儿” 说到此,男子已然泪流满面,眼泪大颗大颗滴落到地上的黄泥中。 “感谢夫子对弟子的细心教导,如今弟子已中了今年春闱的状元,官至六品,这一切都多亏了您的教导,可弟子却没保护好您唯一的女儿” 陆治清又哑着声儿絮絮叨叨了许多,更多的时候道歉。 最后,他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泥草,抬手擦拭眼角余泪,转头命人在李秀才坟边刨了个坑,将檀木盒子放入其中,再一点点盖上土。 大坟包旁边一个小坟包,一大一小,就像当初那个雅儒的男人笑呵呵地牵着小女孩。 如今,絮儿又回到故乡,回到父亲身边了,她又可以做回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了。 陆治清点燃香烛,借着火又烧了些纸钱。 做完一切,已是日薄西山。 男子起身,静静伫立着望了会儿恩师与心上人的坟墓,嗫嚅了句:“再见。” 夫子,絮儿,再见。 记忆中的小小男孩,在那个年节,给夫子拜完年后上了马车,探出小脑瓜道别,“夫子,絮儿,再见!” 啊,再见 那时小小男童的忧愁是何时再见,如今却是阴阳两隔的永别了想见之人再也见不到了 第58章 夜袭 夜色寂寥,月明风清。 充州城内,一个漆黑的身影飞檐走壁,眨眼间窜入了个大宅院里。 “啊——!” 约莫过了半炷香时间,屋内忽然传来一声尖厉的惨叫! 刹那间惊动了夜巡的府兵! “怎么回事?!” “快!快快快!出事了!” “是世子殿下的房间!” 所有府兵立即燃起火把,拿起长枪往世子卧房赶去。 幽暗的房间内,一年轻貌美女子惊恐万分地蜷缩在床脚,两手抓紧锦缎绣缠枝被褥,瞪大的眼睛看着方才还与自己温存的男子此刻尸首分离的惨状。 床榻下,一个高大的黑影,逆着月光而站,面容隐没于黑暗中,手握三尺长剑,锃亮的剑刃之上沾染了温热的鲜血,血水沿着边缘流淌到剑尖,滴答滴答落下。 女子战栗着盯着男子模糊的面容,声音颤抖:“你你你是谁?” 黑衣男人一言不发,手中一转,剑光闪过,女子瞪大的眼睛霎时定格,一动不动,两息之后身子一歪,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 此时外面火光渐亮,府兵的动静越来越近,男子心知此地不宜久留,他一个闪身迅速破开后窗,踏在窗缘上,他回手用剑打落床帐边的烛台,下一瞬,烛火点燃了纱帐,火焰淹没了床上了无生息的两人。 黑衣人这才飞身越过房檐,来到主屋,趁乱又放了把火,这才悄然离去。 而此刻府内已然乱成一锅粥。 “世子屋里走水了!”有人大吼一声。 “快快快!赶紧灭火!” “世子怎么样了?”府兵统领一把抓住前面的府兵焦急问。 “不好!世子殿下薨了!”恰巧屋内传来一声惊呼! 犹如一声惊雷,这下王府彻底大乱! 府兵统领闻言雄壮的身躯下意识地抖了抖,脸上横肉颤了颤,后背冷汗淋漓,此时他满脑子只有“完了完了完了”! 他猛地一个趔趄后退一步,深呼吸两口,咬牙怒目高喝:“抓刺客!!!” 世子殿下好端端的在王府里与宠妾一起被杀,刺客还明目张胆放火!若没能捉住凶手,赟王迁怒起来,他们这些府兵的下场可想而知。 必须抓住刺客! “统领,不好了!” 正在府兵统领惊惶之际,此时自另一边又跑来一个府兵,急急忙忙道。 “什么事?!说!” 统领满脸愤怒,一双虎目瞪向那府兵。 那府兵惊慌失措指向主屋方向,颤抖着道:“主屋那边也起火了!” “什么?!” 府兵统领这下气得够呛,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下如何向赟王交代?! 他的好日子到头了! 统领暴跳如雷,一把揪住那府兵的衣领,怒喝:“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灭火啊!!” “诶诶诶,是是是!” 赟王府所有人手忙脚乱,一半人提着沉重的水桶去井边打水灭火,一半人在城中搜捕刺客。 赟王,封地充州,楚云霄的故土。 时隔十四年,他终于报仇了他终于了无牵挂,可以去向爹和絮儿请罪了 天蒙蒙亮之际,男人褪去染血的黑衣,换上了喜爱的白袍,越过山林,来到楚家祖坟。 白衣男子静静伫立,望着杂草丛生是一片坟墓,男子漆黑的瞳孔渐渐浮现泪光。 他噗通一下跪下,重重磕头:“不孝子孙云霄,十四年了,今日大仇终得报,望先祖原谅。” 话落,楚云霄又将额头重重磕在地上,锋利的茅草划破了额头,顷刻间血液自额间流下,流到眼窝,划过两颊。 明明儿时一次次提醒自己要报仇,可他竟连仇恨都忘了可笑,真真可笑 万幸今日大仇得报,他活在这个世上的任务完成了,他终于有勇气来拜见列祖列宗,可以放心去见她了不知絮儿可会原谅阿霄哥哥呢? 拿出火折子,楚云霄给每个亲人烧了点纸钱,这是他最后的尽孝了。 此后,许就再无人记得充州楚氏了。 做完一切,他起身离开。 此别,再无归期。 —— 五月,又是一年盛夏。 “农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牛棚村家家户户,男女老少皆下地农作,挥着镰刀割麦子,赶着黄牛耕地,后背朝天插秧 男子一身束袖圆领白袍,手中拿着根糖葫芦,沿着绿草茵茵的小径一路往上,终于在尽头见到了那个熟悉的宅院。 推开李家宅门,老旧的木屋似乎被人修葺过,地上的青石板也留下清扫的痕迹,但屋内没有一点生机,格外清冷。 再次回到他的第二个故乡,楚云霄心中怅然,遥记当初八岁的男孩初次来到李家的茫然无措,如今物是人非,心中只余悲楚。 他在木屋里转了一圈,最后席地坐于门前的石阶上,转动手中的糖葫芦,他思绪拉回曾经。 第一次见到絮儿时,小女娃小脸蛋白里透粉,一双杏眼水灵灵的,至今难忘。 与絮儿第一次见面时,爹就是给了两人一人一根糖葫芦,酸酸甜甜的,絮儿很喜欢吃。 楚云霄目光转向手中,在盛夏烈阳照耀下,已开始化糖的糖葫芦,男子抿紧薄唇,凤眸中的光亮淡了些。 可惜,如今爱吃它的人不在了。 楚云霄将化开的糖葫芦放入口中,轻轻咬了一口,唇齿搅动,喉结上下一滑。 外面的糖衣甜得腻人,而里面的山楂却酸得牙疼,不好吃,他分明记得自己也挺喜欢糖葫芦的呀,他分明记得糖葫芦很好吃的呀,怎么就不是儿时的味道了呢? 哦,原来,是他长大了,时光变了,那个陪他一起吃糖葫芦的人也不在了 眼眶不自觉地红了,视野中的世界模糊了又清晰,有温热的液体沿颊而下,沁入口中,很咸,很涩。 絮儿等了他六年六年啊在女儿家最好的年华里,她默默守着誓言等待 可他在做什么呢? 哦,他在与刘焉成双入对,是别人口中的郎才女貌,郎情妾意 絮儿,在洛邑见到阿霄哥哥时,你是不是很失望,是不是很难过 对不起 那都不是阿霄哥哥的本意 阿霄哥哥心里的人,从来都只有你。 他在从军前三年,每日握着怀里的荷包入睡,战场上一遍遍告诫自己要小心谨慎,一定要活着回来,他还有仇要报,还有絮儿和阿爹在等他 后来,絮儿为他绣的荷包坏了,絮儿为他求来的平安绳也断了,他也把絮儿忘了…… 喉中仿佛梗了根刺,呼吸间又疼又辣。 明明是烈阳白日,他却觉得背后生冷。 他无颜面对李秀才,李秀才真心疼爱他,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一般培养,始终挂念着他,直到病终…… 而他呢? 不但忘记了他们父女,还累及絮儿被害…… 对不起,阿爹,对不起,絮儿…… 楚云霄红着眼眶,静静吃完手中的糖葫芦,他随意丢弃了竹签子。 起身,去了李家坟地。 第59章 自刎 李家坟地他来过的,每年絮儿的生辰便是她母亲的祭日,所以絮儿从未过生辰,而是每年这日来给母亲祭坟。 楚云霄按着记忆中的路线,慢悠悠扒开杂草往山上走,背着阳光,穿过绿荫山径来到一片旷地。 只见一片坟墓中,被人打理过的大坟包旁边有个小坟包,小坟包上的黄土是翻新的,他不由上前。 他知道,那是絮儿 他甚至没有来得及好好看她一眼,便已天人永隔 那个小姑娘,那个活泼开朗,总爱拉着他的手到处跑的小姑娘;那个嘻嘻哈哈,吃不得一点苦,总想着偷懒的小姑娘;那个在许愿树下祈求菩萨保佑他平安的小姑娘;那个他不知从何时起珍藏于心的小姑娘她就在这里,她就睡在这里,睡在父母身边,做回了无忧无虑的自己 絮儿,阿霄哥哥来看你了。 絮儿,阿霄哥哥对不起你。 絮儿,阿霄哥哥好想你。 楚云霄面色白到几乎透明,那双淡漠的眸子褪去了平时的冷意,透露出极致温柔的情感。 跪匍在玉絮坟前,他弓着身子,捂住胸口,眉和眼皱成了团,似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是愧疚,是心殇。 许久许久,他起身,挪到李秀才墓前,抚摸着墓碑,他轻轻低语:“阿爹,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絮儿孩儿对不起你的养育之恩” 男子将头抵在石碑上,歉疚闭目,口中一遍遍道歉。 李秀才将他买来,却不约束他,愿意带他回家,愿意教导他读书,女儿有的,他也有,从军时,李秀才耗尽家财给他买了匹马,只希望他能在军中好过些。 李秀才对他很是信任倚重,将女儿许配与他,而他呢? 祸根的源头是南诏与刘焉,可他让絮儿伤心是真累及絮儿身死也是真 “孩儿辜负了您的苦心……” 又停顿了瞬,楚云霄木木起身回到玉絮墓前,男人轻飘飘的声音似乎从云端传来:“絮儿,我来向你请罪了。” 话毕,楚云霄抽出袖中雪白锋利的匕首,冰冷的刀刃贴近脖颈大动脉,流淌着温热血液的脉搏一下下跳动,仿佛感知到了危险的来临,下一刹那,他毫不犹豫划开血管,同时殷红的血液迸溅,溅落在黄泥中、草屑上。 随着血液的流逝,世界逐渐暗沉下来。 冷,好冷,彻骨的寒冷。 那时,絮儿是不是也这般冷? 原来这就是死亡。 此生,结束了。 世界彻底失去了光彩,黑暗中他仿佛听见了一个俏丽的声音——“阿霄哥哥,你来了。” 嗯,絮儿,我来了,你可在黄泉路上等我? 鲜血染红了白袍,似朵朵妖艳的曼珠沙华绽放,男人倒在彼岸花之上,依偎着那堆隆起的黄泥,沉睡在爱人身边,他们终于在一起了。 —— 一日,陆治清书房案几上莫名多出了一沓纸张,一本账目。 青衫男子方一走近书房便瞧见了这多出来的东西,他长眉一拧,满心疑惑,捡起细细一看,漆黑的瞳孔瞬间紧缩,猛然站起! 这竟是赟王府通敌南诏的罪证! 是谁? 是谁送来的? 来不及做多想,陆治清当即带上这些东西前去大皇子府。 又过了段时日,赟王被人告发通敌叛国,罪证确凿,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又过五年,大皇子百里越做监军,陆治清做军师,挥师南下。 历经三年的战争,大禹取得胜利,灭了南诏! 南诏皇族被陆治清彻底屠杀! 又过一年,老皇帝山陵崩,洛邑京城发生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宫变,皇室几兄弟谁也不服谁,尤其是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明争暗斗了这么些年,谁都不甘愿屈居人下。 皇宫内经历了两个多月的腥风血雨,最终,大皇子百里越登基! 百里越登基没多久,提拔了他那一众有从龙之功的心腹臣子,册封自己的嫡长子百里杰为太子,尚书右仆射周泽之女周蕤为钦定太子妃。 一切尘埃落定,恰在此时,新帝最倚重的臣子陆治清选择辞官回乡,他这举动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分明他备受新皇信赖,将来仕途一片光明,为何偏偏又请辞了呢? 想不通,想不通。 新帝百里越再三劝阻他,然而陆治清去意已决,新帝最终只能无奈作罢,放他离去。 车铃叮铃,马蹄哒哒,车上的窗帘撩开,车中男子墨发银冠,鬓若刀裁,墨眉玉面红唇,黑白红三色描绘了个如玉般温润的美男子,其周身沉淀的超脱气质,无几人能及。 此时,他怀抱着一幅画卷,目光遥遥望着车外那蓝天碧空下的青山。 再次回到临安,回到江柳镇,回到阔别许久的故土,陆治清的心似乎轻松了许多。 又是一年重阳,望着远处山坡三三两两嬉闹奔跑,借着秋风放纸鸢的孩童,陆治清不禁眉目柔和下来,心间涌出一股暖流。 做孩童真好啊,无忧无虑,自由自在,与小伙伴放个纸鸢便已觉得是最开心不过了。 哪像他们这些大人,心中欲壑永远填不满,每日皆有不同的忧愁。 “爷,到了。” 车外马夫恭敬道。 男人闻此收回思绪,握紧手中的画卷,撩开车帘,躬身下了马车。 老宅府外已站满了迎接的小厮丫鬟,见人下了马车,立即齐声道:“恭迎爷回府!” 陆治清随意点点头,而后提步迈入宅门,身后的一众下人赶紧跟上。 入了庭院,陆治清吩咐道:“备车,明日去牛棚村。” “诶,是!”身后的随侍应下。 次日,陆治清又启程去了牛棚村,去祭拜恩师,却发现,絮儿的旁边多出了一个坟包。 会是谁呢? 心中答案脱口而出,“楚云霄!” 是了,定是楚云霄,自他逃离天牢后就再无音讯,原来他回来么? 可是他是如何找回记忆的呢? 他既回来了,又是如何死的呢? 陆治清百思不得其解,但又觉得楚云霄葬在絮儿旁边未免太晦气了点。 絮儿活着的时候,被他和那相好刘焉伤了心,更是被他俩害死,如今他楚云霄有何颜面来见夫子,见絮儿? 还葬在絮儿旁边,膈应谁呢你? 最后,陆治清满心复杂地简单祭拜了恩师和玉絮,打道回府。 夜色寂寥,窗外虫鸣声声,清风穿过窗棂,柔柔拂动床幔,烛火摇曳闪烁,照映在男人没什么表情的脸上。 男人衣冠整齐坐于床边,手中不由摩挲着一个精巧的彩釉瓷瓶。 床铺上有一幅展开的画卷,画中是个巧笑倩兮的女子。 他又展开一本书籍,拿出夹在书页中的褐色叶子。 这是当年絮儿送给他的叶雕,原本红色的枫叶历经多年已褪色,上面依稀可见是只欢快的大狗。 望着手中已经腐烂的枫叶,陆治清轻轻扯唇,露出个无声的笑容。 时间真是个可怕的东西,能够腐蚀消磨一切事物,它推着你往前走,无法驻足,更无法回头。 都说感情这种东西,越久越淡,可在他这里却偏偏不一样,他是越久越浓,无法自拔,无法忘怀。 陆治清将叶子重新放入书页中,把书册放在枕边,复又举起手中的瓷瓶,借着昏黄的烛光,细细观摩。 这里是他费尽心机找来的药——黄粱梦。 传说,吃下黄粱梦,便可永远沉睡在美梦中,在梦中见到想见之人,想做之事。 他想见絮儿,想与絮儿有个家,不知这黄粱梦可会实现? 男子拔了瓶塞,倒出里面一颗红艳艳的药丸到掌心上,盯着药丸,他目光沉了沉,最后一把将药丸含进口中,喉结上下翻滚,药丸入了胃中。 陆治清褪鞋上床,翻开锦被,静静躺好,怀中还抱紧了那幅美人画卷。 迷蒙之中,他看见一个妙龄女子,撑着红梅映雪图油纸伞,袅袅婷婷向他走来…… 第60章 番外 刘焉之曙光 我叫焉儿,出生在醉君楼之中,生父不详,也没有姓氏。 我母亲本身醉君楼一代花魁,备受青年才俊的追捧,可是啊,那些男人也只是图我母亲的那张好脸,那妖娆的身段罢了,他们从未想过将母亲赎回家。 后来,楼里来了豪爽的男人,他包了母亲一个月,这期间,他对母亲至极温柔,母亲不由爱上了这个恩客。 这楼里的女子最不该动情,可母亲爱上了那个英俊又甜言蜜语的男人,为了将这个男人绑住,母亲偷偷倒了避子药,怀上了孩子。 楼里的老鸨知晓后狠狠打骂母亲,可母亲依然执着的将胎儿保下,为了这个孩子,母亲吃尽了苦头。 可是,后来母亲去找那个男人时,那男人却不认,更不让母亲踏入家门。 也是,他连名字都不愿透露,又哪会是真心呢? 最后,母亲被辱骂奚落,心灰意冷回到醉君楼,生下了我后独自一人将我抚养长大。 生下我后,母亲一下苍老了许多,花魁之名也被其她姐妹取代,母亲挣的钱也就少了,老鸨因此对我们母女更加怨恨。 又过了些年,我渐渐长大了,楼里的老鸨见我继承了母亲的美貌,打算将我培养成下一个花魁。 而恰在这时,醉君楼里来了一伙特殊的人,他们在寻找貌美的小姑娘,于是看中了我,将我与母亲赎走了。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们是南诏人,在找适合的小孩培养成出色的细作。 我以为被救了,原来只是从虎口又入狼窝,我此生难得永远也逃不脱了吗? 母亲成了拿捏我的软肋,为了母亲,我听他们的话,每日学习琴棋书画,学习南诏蛊术。 直到我十五岁那年,南诏人给我派了第一个任务,伪装成大禹在北境交战的士卒小兵刘一的妹妹。 刘一的妹妹刘焉,早已被南诏人杀了,我取代了她。 我怀揣着祸心进入北境战场,在南诏人的设计下,我成了个寻找相依为命的哥哥,还差点被士兵凌辱的可怜女子。 其实那些要辱我之人,也是南诏的细作,他们本就是与我演戏。 正在我奋力的呼救中,一个白袍小将从天而降,一枪将压在我身上的人扫开,我获救了,这意味着我们的计划成功了! 我脸上扬起欣喜,急忙抬眸望过去,却见来人年纪轻轻,长眉凤眸,高鼻薄唇,俊郎非常,一身罩甲白袍烈烈生风,手持红缨枪,英姿勃发。 我仿佛听见了心腔里的心跳声,一声声如雷如鼓。 或许,这就是母亲所说的喜欢。 少年小将将我带回军营,同时,我也知晓了他的名字——楚云霄,字成玉。 云霄,成玉,真好听。 楚云霄让将士随意安排我的去处。 这怎么行? 我要留下来完成任务的! 南诏给我的目标任务是张大将军,那个年愈不惑之年的老男人,我才十五岁啊!他都足以当我爹了! 若是还没遇见楚云霄,或许我会为完成任务忍下恶心接近他,可是啊,世事无常,我对那个从天而降的白袍男子一见钟情,他是我灰暗人生中的曙光,我只想要他。 于是我劝说南诏人,将目标转移到张大将军的徒儿楚云霄身上。 可是,楚云霄似乎有心上人,他总在闲暇时找个无人的地方独坐,而后拿出怀中的荷包,小心观摩许久,或是静静摩挲着手腕上的红绳,目视远方。 那定是他心上人送的。 这个认知让我心痛,为何他偏偏就有了心上人了呢?为何那个人偏偏就不是我呢? 我终于体会到了母亲年轻时的不甘,我想让他忘掉那个女子。 楚云霄真的满足了我对未来夫郎的所有幻想,英俊高大、武艺高超、刻苦上进、年少有为、洁身自好…… 他怎就这么好?像颗耀眼的明珠,样样我都爱极。 后来,在南诏的设计下,楚云霄重伤昏迷,我趁机给他下了噬忆蛊,蛊虫吞噬了他的记忆,再次醒来,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又因为这蛊虫是用我的血喂养的,中蛊之人会对我产生依赖,这下,我终于名正言顺留在他身边了。 他终于成了我一个人的成玉哥哥。 在成玉哥哥还没醒来之前,我剪断了他手腕上的老旧红绳,又扔掉了他那破旧的荷包。 以后,他的荷包,他的衣物,都由我来做,我才是他的体己人,未来我们会结为夫妻,恩爱无双。 这样幸福的生活我过了三年,在他身边收集了许多信息传给南诏。 三年后,班师回朝,我们回到洛邑。 在那个元宵节夜晚,我央着成玉哥哥带我出去玩,遇到了个默默哭泣的姑娘,起初我还未反应过来,待人走了之后,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看那姑娘的表情,这或许是成玉哥哥失忆前的心上人! 这让我心慌不已,每夜惶惶不安。 果然,没过几日,便有人上府来拜访。 我不放心,借着添茶的借口在门外偷听,竟听到了成玉哥哥有个未婚妻! 未婚妻! 竟是未婚妻!不是心上人那么简单,而是有婚约的未婚妻! 我当即失控打翻了茶盏,惊动了屋内的两人,来人见到了我,面带讥讽,我的心凉了又凉,难过又委屈。 成玉哥哥却面色不佳地让我离开,这下我更加不安。 果然,那人走了没一会儿,成玉哥哥也追出去了。 我惶惶然,万分担心他会将那未婚妻带回来。 可惜,事与愿违,成玉哥哥还是将那姑娘带回来了。 她叫李玉絮,看起来年纪比我大些,可人面色极为憔悴,白得好似一张纸。 我心中排斥,面上却挂着温柔的笑,给她安排房间,我知道,我绝不能在成玉哥哥心中留下一个善妒的形象。 成玉哥哥说,若婚约为真,他会娶了这女子,这话让我心里撕裂着痛,我花了三年时间陪伴你,可不是将你拱手让人的。 我有蛊,这是我的底气,成玉哥哥自然依赖我更多。 为了气走那个女子,我有意控制蛊虫,让成玉哥哥关怀我。 可是,成玉哥哥对那个女子的感情很深,不知两人在书房里说了什么,他快要摆脱蛊虫的控制了,我反倒被反噬,大病了一场。 我不甘心,又控制着成玉哥哥依恋我、关怀我,心细给我喂药,那女子果真被气到了,口不择言说了醋话,这倒显得她善妒小气了,我心里生起了隐秘的欢喜。 结果,我用力过猛,第二天成玉哥哥又病倒了。 这时张大将军过来,这位成玉哥哥的师父,似乎也不是很看得上李玉絮,他更放心我来照顾成玉哥哥,真好,不枉费我三年来的用心良苦。 那之后,李玉絮彻底死心,收拾东西灰溜溜离开了。 可我思来想去,仍是不放心,李玉絮活着便会影响到成玉哥哥,倒不如死了干净。 于是我放信给南诏人,让他们杀了这个隐患。 谁知,这些南诏人太自大,竟派了自己人去解决,没曾想还被李玉絮的师兄陆治清给抓住了把柄,南诏人将计就计,把一切都推到成玉哥哥身上。 陆治清为了给李玉絮报仇,当众揭发成玉哥哥通敌叛国,成玉哥哥被抓入狱。 消息传来,我又悔又急,在大理寺的人包围府邸前逃了出去,去寻南诏人,说服他们救下成玉哥哥为己用。 其实哪用得着我来劝说,他们原就是这么想的,若不然又怎会留活口统一口径说是成玉哥哥卖国呢? 这时,成玉哥哥已然知晓我就是那个细作,他不再信任我,他虽被蛊虫控制着,但这种蛊主要作用是吞噬记忆,对下蛊者产生依赖是其次,他的理智还在。 真相大白之时,他恨我,我知道,我好难过,我为他做了这么多,他依然不爱我……对我的好也只是因为蛊…… 我很伤心,很迷茫,打算去见见母亲,但南诏人不让我去见,我心中升起不安和疑惑,偷偷潜入关押母亲的地方,可那里根本没人! 母亲去哪儿了? 我焦急地抓住一个守卫,用匕首架着他脖子,逼他说出真相。 原来,原来,母亲早已死了很多年了…… 狡诈阴狠的南诏人又怎会养一个闲人呢? 我早该想到的…… 呵呵呵哈哈哈……我的人生啊,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我救出成玉哥哥,把一切真相告诉他,他知晓后对我更是恨之入骨,我无所谓了,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不必在乎了。 我给成玉哥哥解了蛊,最后死于他手中。 不知,杀了我后,他可消气了? 第61章 魂归 陆治清在与絮儿重逢的美梦中长眠,自他体中飘出一个绿色衣衫的灵魂,透过房檐,越升越高,飞到天际。 这时,所有的记忆在脑海中炸开,陆治清猛然惊醒,原来他并非凡人,而是仙界之人,本名荀清,是玉絮兄长玉尘的师兄…… 玉絮在仙界之时本就是他深藏多年的心上人,她乃冰渊雪族的公主,他是因玉尘与玉絮相识。 可他年长玉絮许多,絮儿又只是把他当做哥哥的小妹妹,遂他丝毫不敢透露心意。 后来,玉絮要下凡历劫,他亦是偷偷转世为凡人陪伴她…… 唔,一时冲动使然,也不知此刻絮儿可认出陆治清就是他了…… “荀清师兄。”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熟悉娇俏的嗓音,明明声音十分甜美,此刻对于荀清来说却是如雷贯耳! 跑跑跑,赶紧跑! “站住!你敢走试试!” 荀清扭了四十五度的身子一僵,当即定格在原处,手足无措了瞬,又瞬间恢复自然。 身后的雪衣女子飞到他面前,女子柔顺墨发挽作飞仙髻,上簪晶莹剔透的雪花形状华胜,两鬓珍珠流苏沿至后脑,柳眉颦颦,杏眼盈盈如一汪春水,雪肤细腻无暇,口若含丹。 一身天蚕冰丝织成的轻罗绣昙花齐腰大袖衫裙,掐出盈盈一握的纤腰,腰间挂着个雪花流苏禁步,身姿玲珑,从头到脚无一不精细完美,雪色罗裙衬出女子一身出尘典雅的贵气。 “絮儿……”荀清轻唤了声。 绝色貌美的仙子落到他面前,抬眸似嗔似怨地看向他,“荀清师兄,我等了你好些日子,不解释解释吗?” 凡间一年,仙界一日,自玉絮死后,她发现陆治清是荀清,于是一直在此等着了,就想知道他为何也下凡了,结果一见面他就想跑。 “絮儿……我,我……” 方才还一脸清润自得的男子,此刻又微微慌了神,他不知该如何解释。 “哎。”玉絮柔柔叹了口气,“师兄,莫不是,我兄长不放心我,遂唤你来作陪?” “……” 才不是呢,这是荀清自己的主意,但他可不能说,他只能借着台阶下,遂点头轻声道:“是的,絮儿妹妹,师弟不放心你,师兄我又闲着没事,于是便也下凡了。” 玉絮盯了瞬面前身穿孔雀绿织银兰花纹大袖长衫,乌发用金色莲花冠固定的男子,面若刀削,剑眉入鬓,鼻翼高挺,唇红齿白,一双桃花眼熠熠生辉似揉碎了星河,周身气质温润尔雅,放到仙界也是个罕见的俊美仙君。 玉絮想不明白,兄长是如何请动这么个大佬人物的。 荀清师兄,封号清华仙君,大罗金仙修为。 这个世界的修为等级,凡人为炼体、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出窍、合体、化神、洞虚、大乘、渡劫,之后飞升为仙级的真仙、玄仙、金仙、大罗金仙、混元金仙、鸿蒙金仙,再突破到神级的真神、上神、帝神、皇神、圣神、尊神。 除去凡人时期的炼体与炼气是一到十二级,其他等级都是细分为初、中、后、大圆满四期。 而荀清,五千岁年纪,修为已达大罗金仙初期,这天赋放到仙界屈指可数。 玉絮不过是这百年里雪族新出生的小公主,仗着父母混元金仙后期的修为加持,自出生便是真仙初期,但此后百年,再无任何精进。 雪帝夫妇心想着,许是女儿心智不够,遂令其下凡历劫。 没曾想,兄长的师兄也跟着下凡了,他分明不需要历劫的。 还有,在凡间时,师兄既然喜欢她,竟深爱到为她终身不娶,为她而死…… 玉絮暗中摇头,告诫自己,陆治清是陆治清,荀清是荀清,两人是不一样的,荀清师兄看着她长大,为人清傲,怎可能会喜欢呢?还是不要胡思乱想的好。 “荀清师兄,下一世,絮儿自己来便好,不需要麻烦你了。”玉絮思量一瞬,道。 “不用,师兄只是去凡间玩玩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说了,我也想去凡间增长阅历。” “……成。”见他执意要去,玉絮只能由他,“那我们现在去寻兄长?” “好。”荀清点头。 “我阿兄在哪儿呢?” “地府。” “既如此,那出发。” “嗯。” 两人往地府方向飞去。 途中,玉絮回想起这个地府的孟婆汤似乎兑了水,只把她出生在仙界的记忆去了,没把她前世在地球二十一世纪的记忆去掉。 她在凡间时,还误以为自己是直接胎穿李秀才家的,直到死后,她仙界的记忆复苏,这才想起来,她早穿越了,还是穿到了仙界,成了雪族公主。 这样也好,有部分记忆,也不至于在凡间是浑浑噩噩,做出些蠢事来。 两人来到地府,玉絮的兄长玉尘已等候多时。 一身雪衣与玉絮相似的雪族太子站在层层叠叠的彼岸花海从中,见到妹妹,那个俊美清冷的男子唇边多了抹笑意,“絮儿!” “兄长!” 玉絮素手提着裙摆,快步走过去,穿过红艳招摇的花海,与自己哥哥相会。 “哥哥。”玉絮又甜甜地唤了声。 玉尘眉目含笑,宠溺地抬手抚摸妹妹耳边的鬓发,“此次下凡感觉如何?” 玉絮点点头,“还成。” 反正历劫大多都是去凡间遭受各种磋磨的,死得早是常事。 “别怕,哥哥在天上看着你呢。”玉尘又轻轻拍了拍妹妹的肩道。 “嗯嗯,絮儿都明白。” “师弟。” 此时荀清漫步而来。 玉尘目光转向他,颔首道:“师兄。” 接着,玉尘又道:“师兄,你可真宠着絮儿,竟亲自下凡作陪,比我这嫡亲哥哥还宠着她,瞧瞧,咱雪族的宝贝公主都被宠坏了。” “哥哥,人家哪有。”玉絮不依了,她明明很乖的,可没做过一件坏事啊。 玉尘闻言只笑笑。 荀清也笑起来,他道:“师弟这话说的,你妹妹就是我妹妹,我自要待絮儿好的。” 他可不敢说,他对师弟的妹妹有不可告人的想法。 “师兄这次还要陪絮儿下凡吗?” “嗯。”荀清点头,“也不算陪她,我自己本身也从未去过凡间,去增加些阅历也是好的。” “那成,师弟我就在仙界帮忙看着,绝不让任何人破坏了你们的历练。” 荀清拱手含笑:“那便多谢师弟,师弟有心了。” “说什么见外话。”玉尘看向身侧的妹妹,“絮儿,阿兄在天上护着你哦。” “嗯嗯,谢谢哥哥。”玉絮眉眼带笑。 “那好,出发,早去早回。” 荀清玉絮齐声:“好。” 玉尘将两人送过了奈何桥,看着两人饮下孟婆汤,跳入轮回台,他这才转身返回。 玉尘在转身时,脸上优雅的笑容瞬间消失。 陆治清是荀清师兄,那絮儿身边的另一个楚云霄又是谁?那人貌似也是仙界之人,他得搞清楚。 哼,那个男人在凡间负了絮儿,让絮儿心伤落泪,真是好样的,最好不要让他逮着人!若不然他定要他吃不了兜着走! 第62章 梦?穿书?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隆冬大雪,寒风凛冽,高山上的雾凇压弯了树枝,地上的积雪覆盖了大地,天与地一色相接,茫茫一片。 竹林雪地里,一个豆蔻年华的红衣少女坐在木质轮椅上,她披着毛绒貂毛的斗篷,伸出白嫩纤细的玉手想要接住空中飘下的雪花。 雪花簌簌飞舞,悄然落在少女手心里,她无神的双眼似有所感,昳丽的娇颜上绽开一抹醉人的笑意。 若我眼睛还好的话,就能看看这美丽的雪景了…… 她前世在二十一世纪一直生活在南方,一生十几年都未曾亲眼看过雪,只是在电视上见过,那时她好生向往,心想假若有机会一定去看一次雪。 不过此生她与雪挺有缘,她是在冬月十八日冬至那天出生的,恰好那天大雪纷飞如玉絮,所以父亲林尚书给她取名“玉絮”,雪的一种雅称。 此后,她终于真真正正地见到了雪。 可惜,这么美的风景,或许她再也看不见了…… 思及此处,玉絮杏眸黯淡无光,柳眉颦颦,似微伤神。 她九岁那年做了个梦,梦里,她同父异母的姐姐竟是一本重生复仇爽文书里的女主! 而她则是恶毒白莲花女配! 女主林琼华前世天真无邪,被外公舅舅宠在手心的娇娇女,有个早早定下的皇子未婚夫。 但是妹妹林玉絮嫉妒她有一个大将军做外祖,又有一个皇子做未婚夫,遂多次偷偷暗害女主林琼华,欲抢走其未婚夫。 林琼华一早便知晓妹妹与其母亲李氏不待见她,处处刁难她,可万万没想到她们胆子那么大,林玉絮居然敢找人污了她的清白,让她沦为京城洛邑的笑话,父亲也因此厌恶她。 女主临死前林玉絮得意地告诉她,她母亲之所以难产而死,都是李氏故意刺激的,现在她没了清白,圣上便将她与二皇子的婚约转给林玉絮。 恶毒女配林玉絮风光无限地嫁给了二皇子,而女主林琼华在他们大婚当日含恨而终。 死后女主重生在十岁那年,她欣喜万分,开始了自己的报复计划。 她先发制人,设计把九岁的林玉絮给毒瘫毒瞎了,与李氏斗智斗勇,让李氏多次在宴会上出丑,挑拨林尚书与李氏,让父亲讨厌李氏,夺走家里的内务管理权,找到当年给她生母接生的产婆,指证李氏的所作所为,一举击垮李氏。 之后找人强了林玉絮,让林玉絮尝尝她上辈子的痛,断了她攀龙附凤的梦。 最后林玉絮母女都遭到了林尚书的厌弃,林玉絮不堪受辱自缢而死,李氏抑郁成疾,但李氏有林尚书唯一的儿子林珏,再怎么样,看中林家独苗苗的份上,林尚书仍会善待她。 为此,林琼华给自己父亲房里塞女人,在这些美姬怀孕后,一起联手干倒了李氏与其儿子。 最后林珏染上天花死了,李氏郁郁而终。 美姬成功生下儿子,母凭子贵上位。 而女主这一路凭借上辈子的记忆帮助二皇子,让二皇子轻松夺嫡登上皇位,封她为皇后,十里红妆,普天同庆…… 玉絮梦醒以后,觉得不真实,她觉得可能是自己在网络时代时小说看多了,所以才做这么离奇的梦,便不太在意。 直到她看到姐姐林琼华眼神不对,她眼睛里没有往日的纯真,而是一种很深沉的神色,并且总是意味深长地盯着玉絮,这不是一个十岁女孩该有的眼神。 玉絮不由心生警惕,那个梦可能是真的!而且她现在很可能就是小说里写的穿书,不行,她得提点母亲注意防备林琼华。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作出行动就被人下了毒,幸得及时就医,可这是一种很难解的毒,到如今尚未找到解药,大夫不得已将毒素逼到腿上,以至于她如今双腿瘫痪,而且毒药粉末沁入她的眼睛,给毒瞎了眼! 最重要的是,她明知是女主做的,却始终没证据,而且站在女主的角度来看,她是在为自己报仇雪恨,她没有错,反倒是玉絮活该了。 玉絮知道此后如果还跟女主生活在一起,以女主那穷出不断的手段,她下场可想而知。 想想梦里悲惨的下场,玉絮怂了…… 玉絮跟母亲说,如今自己这般模样委实不想再待在京城了,她怕别人笑话她,怕给父亲母亲添麻烦,想要去别处养伤,顺便去寻医,直到她眼睛好了,眼睛治不好也没关系,等解开了心结再回来。 母亲疼爱她,处处依她,便让玉絮带着丫鬟含香去了神医谷求医。 其实李氏哪里舍得女儿离开啊,而且如今女儿眼睛还看不见了,她恨不得时时刻刻陪在女儿身边照顾她。 只是女儿说,她的眼睛八成是姐姐林琼华害的,且林琼华越发奇怪了,一点也没有一个十岁女孩该有的天真,仿佛饱经沧桑的成年人,林琼华以及她的母族本来就不待见她们母女,李氏怕女儿再遇害,便答应让女儿偷偷去了神医谷。 母女两人偶尔佳节才聚上一聚,平时都是写信联系的。 即便玉絮远离了京城,可是母亲还在林家,她仍是很担心,梦里女主一直不停地挑拨父亲与母亲的关系…… 不过玉絮不知道的是,玉絮离开后,弟弟林珏又去了书院念书,李氏没了后顾之忧,与林琼华斗智斗勇,毫不忌讳。 林琼华再厉害也不过只是个孩子,哪怕加上上辈子的十八岁,也远不如李氏年近四十见识得多,林琼华与她母亲张氏比起来差远了。 李氏的宅斗技能还是从张氏那里学来的呢! 第63章 捡了个人 雪在手心里化作了水滴,坐在轮椅上,玉絮空洞的双眼仰望着天空,雪花飘飘洒洒落在墨发间。 纷飞的雪花一定很美? 玉絮心里遗憾。 她将冻僵的双手互相搓了搓,心道出来也够久了,该回去了。 少女转动轮椅,小心而缓慢地往回走,这里离屋子不远,是庄子里的人工竹林,青石板铺着比较宽敞的林间小道,玉絮走久了,也大致记得地形。 “小姐!小姐!”耳边传来婢女含香着急地呼唤。 “小姐,你怎一个人便出来了,万一摔倒了可怎么办!” 披着黑色绣梅花斗篷的小姑娘见到玉絮的身影匆匆跑来。 玉絮闻言莞尔,“无事,我很小心的,再说了这里平坦开阔,不会摔的,含香你别担心。” “可万一呢?冬日雪滑得很!”含香不赞同地说。 “哪有那么多万一。”玉絮好笑。 “小姐你再如此我便修书去京城告诉夫人!不但如此,我还要告诉小少爷!” “别别别,含香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独自一人出门了。”玉絮作势讨饶。 含香闻言,更没好气:“你哪次不是这么说的?” “啊哈哈……”玉絮打哈哈,“有吗?我怎不记得?” 含香对自家小姐的厚脸皮给整得无话可说,她上前推着玉絮回屋。 哪知,就在这档口,有什么东西噗通落下,接着是窸窸窣窣的落雪声,两人皆听到了动静。 “姑娘……?”含香小心问。 玉絮柳眉轻蹙,启唇道:“你去看看。” “好,那姑娘你待在此地莫动。” 闻此,玉絮唇角一弯,点头:“嗯。” “小姐,是个人!”没一会儿传来含香诧异的声音,“是一名受了很重伤的男子!” 玉絮闻言,转头看向那边的方向,“他伤得如何了?” “情况不明,我去探探。”含香道。 那八成是来神医谷寻医问药之人。 这男子背朝上扑倒于雪地里,生死不明,身后延伸了一条血路,其身上多处有刀伤,束袖圆领织金白袍多处残破,后背、肩膀、胳膊上都是被划开的血淋淋口子,满身污血染红了原本的白袍。 含香小心翼翼踏过雪靠近他,提着鹅黄色裥裙裙摆蹲下,将人翻过面,只见男子满脸污秽,头发凌乱,看不清长相,从发式上看,依稀可见是个未弱冠的少年郎。 含香伸出两指在他鼻翼下探了探,寒冷中感受到了微弱至极的缓慢温热气息。 万幸,没死。 “小姐,人还活着,我看他尚有口气。”含香道。 “那将人带回去。”玉絮说。 接着又窸窸窣窣一阵,几息之后再次传来含香颓然的声音:“小姐,我背不动他!” “用我的轮椅。”玉絮想也没想便道,“用轮椅载他过去找扶桑,再回来接我。” “好。” 含香快步过来。 玉絮轮椅下到青石板小幽径上积了一层薄雪,含香在白雪上铺了自己的斗篷,将玉絮扶下轮椅,扶着人坐到斗篷上。 “小姐,你在此不要动,我很快回来。” “嗯。”玉絮睁着那无焦的双眼含笑点头。 含香将轮椅推过去,将雪地里白袍染红的血人搀扶到轮椅上,再推着往回走。 轮椅越过玉絮,她明显嗅到沁人的寒风中夹杂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看来那人伤得不轻。 含香将轮椅推回屋,又连忙去唤了神医谷谷主弟子扶桑来救人,这才返回去接玉絮。 待玉絮被推回屋后,她侧耳听着厢房里的细微动静,俏声问:“扶桑公子,不知这人伤势如何?” “死不了。”雪衣玉冠的俊美男子淡淡扔下一句话,口中又埋怨道,“不过,你们主仆俩能不能不要总是捡东西回来使唤我治啊?一会儿捡只猫,一会儿捡只鸟,今儿又捡了个人,什么东西都往屋里带,你烦不烦?” 这几年的相处,玉絮知晓,扶桑只是刀子嘴豆腐心,发几句牢骚罢了,遂浑不在意一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就当给自己积功德了呗。” “哼,我才不需要,麻烦。” 话虽如此,但扶桑手中不停,用纤细的银针扎住男子穴位,又给他清理伤口止血上药,最后缠上绷带。 “处理好了,不过他失血过多,又受了寒,晚间多半要高热,需要个人用湿毛巾给他擦身降温。”说着,目光扫向含香,不言而喻。 “我来?”含香指了下自己,不可思议道,“扶桑公子,你知不知道男女有别啊?” 扶桑才不管,“人是你们自个儿要捡回来,难不成不该你们照顾?” “阿顺呢?”玉絮问。 阿顺是扶桑的贴身随从。 “他出谷采买去了。” 玉絮:“……” 这么巧? 所以如今谷里只有他们三人喽?哦,不,现在是四人了。 神医谷本就隐居避世,寥寥无几人,除了谷主夫妇以及一干弟子,再然后便是客居养伤的玉絮主仆。 如今冬日来临,天下间又多了许多穷苦病患,仁善的神医谷谷主携带一干弟子出谷悬壶济世去了,谷里只余扶桑主仆与玉絮主仆。 扶桑是个洁癖又讨厌麻烦的,阿顺又不在,看来只能玉絮含香两人来照顾这个捡回来的男子了。 “行,”玉絮应下,“今日麻烦你了,晚上我与含香会照看好人的。” 扶桑轻哼一声,什么也没说,在洗漱架的铜盆里净手,而后用干毛巾细细擦干手上的水珠,再将帕子搭回去,复又理了理衣袍,整理完,这才转身走向轮椅上那双目无神的少女,抬眸淡淡道:“把手伸出来。” 玉絮依言,伸出素白小手。 扶桑伸出两指搭在她手腕上,静静感受了两秒,而后面上似有遗憾道:“唔,没病。” 玉絮坐不住,总爱往外跑,隆冬大雪天,人都瘫了瘸了哪怕坐着轮椅都要往外跑,她体内毒素未除,稍有不慎又染上风寒,可她浑然不在乎,此等毅力真是不得不令扶桑抚掌钦佩。 玉絮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我心中有分寸,不会每次出门都把自己整倒了,不过,多谢扶桑关心。” “谁关心你了?”扶桑乜了一眼坐着的少女,没好气道,“麻烦。” 话落,他收起药箱回自己屋了。 玉絮听着他离去的动静也只是轻轻笑笑,唔,口是心非的傲娇公子,明明就是担心她又病了嘛,还不承认。 “小姐。”推着轮椅的含香出声。 “嗯。”玉絮寻声转过头。 “我们真要给这男子擦身吗?”含香耳根微红,小姑娘甚是不好意思。 知晓她在想什么,玉絮道:“常言道,医者眼中不分男女,你我在这神医谷这么些年多少也学了些医者仁心,不过是为救人擦个身罢了,只擦擦上半身,有何放不开的?又没几人知晓。” 玉絮又道,“不过,你若实在害羞就让我来,反正我看不见,就不会害羞了。” “哎呀,哪能呢?”含香打断她,继而嘟囔着,“小姐你本就身子不好,哪能熬夜干这粗活?夫人与我阿娘知晓我没照顾好你,我又该挨训了。” “噗嗤……” 玉絮忍俊不禁。 含香是林府家生女婢,其母是林玉絮母亲李氏的陪嫁丫头,自幼与玉絮一块儿长大,感情真挚,与其说是主仆,倒不如说是姐妹。 第64章 白霄 晚间,屋外大雪飘零,寒风簌簌,屋内烧着地龙,倒不觉得寒凉。 含香端来一盆温水,备了两条洁净毛巾,一条干的给男子吸汗,一条湿的用来擦身降温。 夜深人静之时,男子果真开始高热,全身绯红,口中迷迷糊糊呓语。 玉絮赶紧将湿帕子拧干搭在他额头上,又用干帕子在男子裸露的脖颈、肩背、腹部上擦掉冒出来的热汗。 玉絮与含香两人手脚不停忙碌了整晚,在东方启明星升起之时,罗汉床上的男子终于平静下来,恢复正常体温。 同时,两人也累的够呛,玉絮这副身子经不住这般熬夜折腾,现下已开始头脑发昏了。 含香见轮椅上的小姐脑袋一点一点,困到发懵,于是推着人回房安置,自己也去隔间小床休息了。 次日清晨。 空旷的山谷中传来一两声鸟雀的啼鸣,天幕白云遮天,地上皑雪覆地,天地一色。 玉絮补觉到愣是被饿醒了。 床上女子睁开空茫的眼睛,世界依然漆黑,不过她已习惯了。 她撑着身子坐起,小声唤道:“含香?” “在的,小姐!”木墙另一边传来含香的声音。 玉絮床铺旁边一个隔断墙,墙体是木质窗格月洞门样式,隔出来的小房间是含香的,因为玉絮腿脚眼睛都不便,含香作为贴身丫鬟时时刻刻注意着她,所以睡得近。 “什么时辰了?”玉絮问。 含香赶忙起身去看了眼屏风外那桌案上的沙钟,道:“回小姐,现已是巳时末(早上十一点)了。” “怪不得,饿了。”玉絮细声道。 “我已熬了红枣粳(jg)米粥给你备着呢。”含香瞧见床上的自家小姐刚醒还带着懵,呆呆愣愣的,煞是可爱,她快步上前,扶着玉絮起身,“粥正在灶房热着呢,我服侍小姐起身梳洗,就可用膳了。” “嗯,好。” 玉絮随意点了点头,任由含香给自己穿戴。 含香在衣柜中挑了件朱红色绣红梅缠枝纹加厚袄,下着红橙两色裥裙,裙腰间同样绣有红梅纹,脚上再套上纯白锦袜,最后穿上红色绣花履。 穿好衣着,含香又端来热水净面,最后拉着人坐到梳妆台上,散下三千青丝,含香拿着牛角梳,心灵手巧地给小姐挽了双环少女髻,两边分别簪上两支白瓣黄蕊坠珍珠流苏的红梅绢花。 一切收拾妥当,含香扶着玉絮坐到轮椅上,再把人推到桌案前,“小姐,你等等,我去端粥来。” “嗯。” 含香很快端来热乎乎的红枣粳米粥,玉絮不习惯别人喂她,含香把粥碗拿过来放到小姐手中,玉絮摸索着握住白瓷勺一口一口慢慢吃。 加了红糖熬煮许久的软糯粳米粥入口香甜,对养生极好,玉絮很满意。 用完,玉絮将碗放到桌上,问了句:“阿顺可回来了?” “回小姐,阿顺哥今儿早上便回来了,方到没多久你便醒了。” “如此甚好。”玉絮道,“你叫他来给厢房里的那个病人换药换衣。” “诶,好。” 阿顺不在,扶桑一个贵公子,又不是能屈尊降贵去伺候人的主,玉絮和含香两人又男女有别,照顾那人也是诸多不便,还好阿顺今日便回谷了。 不过那男子命真大,含香说他昨日淌了一地血,身上多处深深见骨的刀伤,脸色白得像张纸,这都能吊着口气捡回命,许是命不该绝,只是不知何时能醒来。 玉絮还想着,那人等个日才会醒呢,结果下午阿顺便来说那个醒了。 这么快? 但既然醒了,又是两人捡回来,是该去看一眼,于是玉絮吩咐含香推着她去了男子所在的厢房。 屋内的年轻男子此刻半躺着靠坐在床边,听到轮子滚动的声音,他不由回头,见屋外一个红衣少女坐轮椅上由鹅黄衣裙的侍女推进来。 少女梳着双环髻,环上分别簪了支红梅花,衣服同样亦是朱红色绣红梅缠枝纹,身后是潇潇飞雪,她是白色世界中最耀眼的那抹红,仿佛冬日里傲雪盛开的红梅,又似纯白画卷中的一点朱砂。 轮椅再靠近,男子看得更清晰,只见少女小脸精致,肌肤赛雪,一双黛眉似弯弯柳叶,小巧琼鼻下的红润唇上含着一抹浅笑,只可惜她最美的卷曲睫毛下那一双水灵杏眼却黯淡无焦的,宛如明珠蒙灰。 “公子,你醒了。”玉絮含笑启唇。 男子迅速回过神来,耳根悄悄染红,他不自主地别开目光,“多谢两位姑娘救命之恩,在下白霄,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小女姓林,名玉絮,这位是我的侍女,唤含香。”玉絮介绍道。 “林姑娘好,含香姑娘好。”白霄颔首。 玉絮两人也笑着点头,而后,玉絮又问:“白公子是来神医谷求医的?” “正是,多亏了扶桑公子医术了得,救了小生一命,小生不胜感激。” 玉絮莞尔,“扶桑他刀子嘴豆腐心,虽一面念叨着嫌麻烦,但又一面有细致为你针灸上药,可人心底是好的,你以后见了他莫见怪。” “如此,待我好些了定好生谢谢他。” “成,”玉絮点头,“不过你也别太急,先把身子养好。” 白霄目光轻轻落到面前轮椅上那笑意盈盈的姑娘,心中不由一软,“是,多谢林姑娘。” 第65章 熟络 玉絮又与白霄聊了几句,“不知公子可方便透露家住何方?我们也好给你家中去信。” “京城。” 京城? 玉絮微微一愣,旋即笑道:“这么巧,小女也是京城人士。” 白霄闻此,也略微意外,“不知姑娘是哪个林府的千金?” 玉絮姓林,京城姓林的倒多,不知她是哪位官家千金。 “家父林尚书。”玉絮丝毫没有隐瞒,反正她的身份神医谷里的人都是知晓的。 白霄微微一顿,抬眸深深看了红衣雪肤的少女一瞬,而后拱手道:“原来是林尚书家的千金啊,幸会幸会。” “那白公子你呢?” 白霄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说来惭愧,小生只是介寒门白身。” “公子不必自谦,你还年轻,将来定能大展宏图。” “谢林姑娘吉言了。” “白公子能详细说说你家府邸住址吗?我也好将信送过去。” “不必,我自己来便可,谢姑娘好意了。” “哦,那成。” 他要自己送也好,看他伤得如此重,多半是有仇家,万一她来送信,搞不好暴露了他,那就麻烦了。 玉絮又与他客套了几句,最后道:“白公子伤势未愈,该多加休息,小女就不多打扰了,告辞。” “林姑娘慢走。” 含香推着玉絮离开厢房,回自己房间。 厢房里的白霄,看着两姑娘离去的背影,陷入沉思。 林尚书府千金,林玉絮…… 原来她就是那个去别庄养病的病弱二小姐,看她那模样是眼睛与双腿皆有疾。 不知为何,在白霄心中,林玉絮不该如此,在看见她第一眼起,他下意识觉得她本该是活蹦乱跳、乐观开朗的姑娘…… 至于为何会有这般想法,他自己也不知。 回到玉絮房间,含香立即笑嘻嘻凑到她跟前,“小姐,我跟你说,那个白公子长得可好看了!” “哦?”玉絮唇角弯起一抹笑,“有多好看?说说看。” “像个神仙似的!” “像神仙?未免夸张了些。” “真的!”见自家小姐不信,含香又赶紧眉飞色舞、手舞足蹈补充,“他昨日浑身是血,又衣冠不整,没注意到面容,今儿洗干净了一看,哎哟,了不得,可真真是天神下凡嘞!那眉眼那面容,那周身的气质,奴婢这辈子还从未见过有人能俊成这般呢!” “你说的我都好奇了。” 可惜这么个大美男她看不见。 “嘿嘿,待以后谷主寻到法子,给姑娘治好了眼睛,小姐你就能见到了。” “我这眼睛……”玉絮淡笑着摇摇头,“罢了,我只愿这双腿能好,眼睛我已不抱希望了。” 书中的林玉絮瞎了之后,可是到死都没恢复呢…… 女主果真是女主,也不知打哪儿来的毒,连以医术着称的神秘神医谷都没办法。 哎,想想她真可怜,什么也没做,白白遭了这罪。 含香俯身蹲下,安慰她道:“姑娘不必气馁,谷主一定会治好你的!” 玉絮听了只笑笑,不语。 第二日。 厢房内,桌案上镂空鸭兽熏炉静静燃着沉香,屋内弥漫着绵延洁净的香气。 罗汉床上,俊美似仙中男子一身纯白中衣,拥衾而坐,手中无聊地捏着被角,漆黑凤目望着空荡荡房间,又细看那伫立的山水图屏风一遍又一遍,可林姑娘还是没来。 她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男子默默想道。 林姑娘……玉絮…… 默念着人的名字,白霄又不自觉地挼搓着绣桃花缠枝锦被。 他是怎么了? 不过是第一次见面的姑娘,他却念着她想着她,连昨晚的梦里都有她,莫不是,这就是书中所说的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 不可能! 应该只是对救命之恩的感激罢了,对,一定是。 白霄空待了一日,第三日时,玉絮来了。 “白公子。” 少女柔丽的声音响起。 “林姑娘!” 正在罗汉床上发呆的白霄心中升起隐秘的欢喜,眉飞色舞看向那坐着轮椅穿过屏风进来的姑娘,不自觉地声音轻快了些。 含香推着玉絮到他床边,“白公子,这两日休息得可好?” “尚好。”白霄颔首。 “阿顺陪扶桑去采药了,我想你一个人无聊,便过来看看,没打扰你?”玉絮双目空洞地看向他声音的方向道。 “无,”白霄道,“姑娘好意,霄怎会觉得打扰呢?” 我正希望你能多来看看我呢。 “可惜小女眼睛有疾,下棋作画弹琴什么的,是做不了了,那我们聊聊天。”玉絮说道“眼睛有疾”时,眉目间迅速划过一丝遗憾,但转瞬即逝,她又开朗地扬起笑脸。 “好。” 白霄在看向少女美丽却黯淡的眼睛时,心里闷了瞬。 “不知林姑娘看过什么书?” 白霄不知玉絮这眼睛是何时坏的,她年纪又小,也不知都读过哪些书。 玉絮回道:“看过些史书,我们可以聊聊历史。” 白霄略微诧异,“原来林姑娘喜欢历史啊。” 玉絮面上带笑,点头:“嗯。” “那姑娘喜欢哪段历史呢?” “大禹,”玉絮道,“我们就来说说大禹的建立与发展。” “好。” 这个世界的文化类似于古华夏,但人物历史却是多有不同。 在大禹建立之前,中原这一带经历了近百年混战,遭各方胡人夷人的打压劫掠。 大禹是在汉人的血泪中建立起来的,起初只是个小州城,在太祖的带领下一步步收复中原失地,拿下了十三个州后正式建立了大禹,定都洛邑,后又一步步发展壮大,至今已有一百三十多年历史。 大禹国除了北部匈奴人的北凉国,东北部还有东夷国 ,西部是西凉国,西南部有南诏国,东南部还有苍国。 不过三十几年前,先帝将南诏攻下,将其皇族嫡系全部屠戮,宗室贵族全部贬为奴,如今已经没有南诏了,大禹的实力也更上一层楼。 “南诏灭了也好,他们总爱暗地里阴人,害了我大禹不少忠良。”玉絮似是感叹道,“比如历史上那位叫楚云霄的少年将军,我看八成也是被南诏人给挑拨离间了。” “哦?何以见得?”白霄来了兴致。 “书中记载,楚云霄家族莫名被屠,他是唯一逃出来的活口,又被人贩子拐卖,幸得一书生买下做女儿的童养夫,视如亲子养大。 后来征兵,那秀才家中耗尽家财为他买马,他对此感念在心,时时记挂老家中的亲人。 在战场上奋勇杀敌,有勇有谋,入了骠骑大将军青眼,入为徒弟教导。 可惜,却在三年后遭匈奴人伤到了脑袋,捡回一条命,却也失了记忆。 此后,他将家中待他的老秀才与未婚妻忘记,身边另有其人。 老秀才死后,他那未婚妻来洛邑寻他,这才发现原来他早已把人忘了,只与新欢要好,未婚妻伤心离去却被刺客截杀。 这些刺客恰被先帝好友陆治清拦截,杀了两人,之后这些个刺客又跑到陆家想毁尸灭迹,被陆治清与先帝联手设下陷阱活捉。 后来又从这刺客口中得知一切都是受楚云霄指使,又说楚云霄通敌南诏,这不妥妥的栽赃嫁祸吗?死士哪有抓到就招供真正主人的?那楚将军可真倒霉,被南诏盯上了。” 这些白霄更诧异,原来林姑娘亦是如此想的,他当初看到这段历史时,看到书中写楚云霄是通敌叛国又畏罪潜逃的卖国贼,他是不信的,他不信这少年将军放着大好前程不要,去与南诏狼狈为奸。 如今听见有人与他意见一致,他心中不由蔓延一股酸涩,仿佛承受多年的委屈,今日终于有人理解他。 接着,玉絮又道,“其实先帝许也知晓楚云霄不会做这等事,可先帝当时势弱,楚云霄又是骠骑大将军与三皇子那边的人,先帝逮着机会自是要狠狠打压三皇子党,可惜楚云霄,先是被南诏人算计,后又被大禹人落井下石,哎……” 白霄此时欣慰,唇边扬起一抹浅笑,胸腔中却怦怦直跳,眼眶中竟氤氲起不易察觉的雾气。 他抑制住异样,面色从容冷淡,压着声道:“霄亦是如此认为的,楚将军不可能会派人杀了未婚妻的,即便他什么都不记得,但以他之为人,定不会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更不会与南诏同流合污。” 玉絮笑道:“原来白公子也与小女看法一致,难得遇见知己啊。” “你我有缘。”白霄也笑了。 之后,两人又再细聊了些历史人物的看法,越聊越投缘,直到夜幕降临,玉絮方离去。 白霄这伤很重,慢慢温养了大半个月方能下床。 这期间,玉絮与含香两人时常来看他,渐渐的,白霄与玉絮便也熟络起来。 第66章 谷主夫妇 腊月廿五,眼看快到年节,神医谷谷主等人也回来了,这下神医谷热闹了许多。 这日,玉絮在抄手游廊独坐吹风。 “絮儿。” 一个低醇和善的声音响起,玉絮闻声回头。 东面月洞门外走来一个雅茹的中年男子,他身着汉白玉色长袍,外罩远天蓝的白狐毛领斗篷,头上是黑色的幞头,年纪约莫四五十岁,留着山羊胡,面容和蔼。 他正是神医谷的谷主凌尚,字含仁。 “义父,你回来了?”玉絮听声识人。 凌谷主走近,“絮儿,义父不在时,桑儿可有照看好你?” “有的,扶桑师兄他每日为女儿把脉,时刻关注着我呢。”玉絮柔柔笑笑,“不过,义父,你此次在外没遇到什么麻烦?” “自是没有的,”凌谷主俯下身,伸手摸摸玉絮的小脑瓜,“为父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好消息?”玉絮来了兴致,“是什么好消息?义父你快说呀。” 凌谷主收手,“为父此次在外,遇到了前南诏皇室供养的巫师,在他那里得了本蛊术秘籍。” “蛊术?”玉絮疑惑。 这一听就挺歪门邪道的。 “嗯。”凌谷主点头,“南诏夷人的蛊术可以用蛊虫来吸走余毒,这是蛊师的常用手法,絮儿,有了这蛊术,你的腿便有法子医治了。” 玉絮眼睛已彻底损坏,是根治不了了,除非换一双健康的眼睛。 而她腿上的毒素这些年虽用艾灸逼出了绝大部分,但仍然留有一丝入骨余毒,导致其无法站立。 有了这蛊术,这下玉絮的双腿有救了。 玉絮听后,柳眉飞扬,唇边含笑:“那真是多谢义父了。” 若真可行,那往后她便不用坐轮椅了。 “那义父,何时可以治女儿的腿呢?”玉絮仰着小脸问他。 凌谷主弯下腰,给玉絮拢了拢罩在外面御寒的貂毛斗篷,口中道:“眼下是腊月严寒,不宜养蛊,一切待开春之后再说。” 玉絮绽开一个大大的笑脸:“好。” 凌谷主起身,走到轮椅后,转动了她的轮椅,“外面寒冷,絮儿你体弱,该回去了。” “好。” 玉絮任由凌谷主将她推回屋内。 凌谷主待玉絮比她亲生父亲林鹤鸣还要好,自她来了神医谷,从没留宿外人的神医谷打破先例,让她住下来,谷主对她一见如故,认下她做义女,寻遍医术为她医治,谷里没有就去外面收集各种偏方,真真切切把她当亲女儿来疼,仿佛上辈子他们就是父女般。 反观林尚书,他一心只有仕途,几乎很少关心儿女,玉絮与弟弟林珏都是母亲一手带大的。 傍晚。 一个身穿丁香色襦裙的美妇人漫步窈窕往玉絮屋里来,面上含着温柔慈爱的笑意,她正是凌谷主之妻、玉絮之义母——庾氏。 “絮儿。” 此时玉絮正在八角景花格窗边百无聊赖坐着,听见女人温柔的嗓音,她转动轮椅,面向声音的方向。 “义母。”玉絮唤道。 “诶,”庾氏手中握着个黄花梨木盒子走过来,将盒子放到玉絮旁边的桌案上,道,“絮儿怎一个人?含香呢?” “她去备晚膳了。” “这样啊。” “义母,你此次去谷外,可有给我带了什么好东西?”玉絮歪着小脑袋看她。 庾氏见玉絮这可爱的小模样,上前一步,将她半个身子揽入怀中,怜爱道:“那可不,在外面义母时时刻刻惦记着你呢,想着你可有吃好睡好,可有穿的暖和,是不是又把自己玩病了,看到好看的小玩意儿就给你买回来了。” “劳烦义母挂念了,絮儿有分寸,会照顾好自己的。”玉絮伸手环住庾氏腰肢,又道,“那义母给我带了什么?” 庾氏松开玉絮,拉开了一段距离,拿起方才的黄花梨木盒子,打开,里面是漂亮的首饰珠钗。 有碧色的翡翠镯子,有錾金镶玛瑙华胜,有梅花小金簪,有莲花缠花,有翡翠玉兰花耳坠。 这些都是庾氏细心给玉絮挑选的,想来女儿家会喜欢的。 可惜…… 庾氏看向少女空洞灰暗的眼睛,心中又酸又涩,对玉絮更为怜爱。 可惜絮儿看不见…… “絮儿,你摸摸看。” 庾氏拉着小姑娘纤纤玉手放到桌上的木盒中,玉絮睁着空茫的眼睛,细细触摸,一件一件摸遍,她笑道:“多谢义母,絮儿甚是喜欢。” “那就好。”见女儿喜欢,庾氏一扫方才的愁云,笑着拿起那个翡翠手镯,戴到絮儿手上。 嫩白的手腕,碧绿的镯子,白与绿相宜得章。 庾氏握着少女的手,细细看了又看,道:“很衬你。” 玉絮闻此轻声笑了起来,带着点小俏皮,“那都是义母有眼光,选得好啊。” “就你嘴甜。”庾氏无奈又溺爱地点了点玉絮的小鼻子。 “哦,对了,听桑儿说你捡了个人回来?” “嗯,”玉絮点头,“那人叫白霄,京城人士,来神医谷求医的。” “听桑儿说,他伤得很重,估计是仇家追杀?” “或许是。” “那待他伤好后,让他离开了,免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女儿明白。” 这道理玉絮自然懂,待白霄伤彻愈便送他离开。 第67章 年节礼 又是一个年节,神医谷弟子们采买了年货,将神医谷房屋楼阁布置得喜气洋洋,挂红灯笼、贴对联、贴窗花。 大年三十这日,庾氏给玉絮做了新衣裳,高高兴兴给玉絮穿上。 房间里烧着火炉,只开了半扇窗户透风,屋内暖意洋洋,茶几边,少女一身银朱色绣月季缠枝襦裙,挺直了腰背坐轮椅上,挽着双丫髻,小脸儿粉白,庾氏左看看,右看看,越看越发满意。 “我家絮儿果真是漂亮,像个小仙女儿。”捋了捋少女耳边的鬓发,庾氏脸上是慈爱的笑意。 “义母又打趣絮儿了。”玉絮拉着义母温暖的手嗔笑撒娇。 “哪儿呢,我家絮儿本就貌美如花。”庾氏拢着少女的肩膀,万般怜爱。 庾氏与凌谷主恩爱万千,遗憾的是两人始终无子,在见到玉絮时,夫妻俩都升起了无限怜爱,好像她本就是他们的孩子般,遂认作了义女,这些年来,如珠似宝地宠着。 一旁的含香也讨笑道:“小姐是不知道自己有多好看,来年及笄定有无数媒人说亲。” “才不要呢,”玉絮握着义母的手掌,“絮儿还想多陪你们几年呢,可不想早早嫁了去。” 万恶的封建社会哦,小姑娘才十五就得谈婚论嫁了,穷困人家早的点才十三四岁,都尚没发育完全,放到她前世这些孩子也才初中呢,就得嫁人生子了,怨不得难产而死的人多,造孽。 “再说了,也没几人看得上我?”玉絮不由地抬手摸了摸灰暗的眼睛。 庾氏见女儿如此,心中更加疼惜,反握玉絮的小手,忙安慰人:“絮儿莫怕,你义父一定会医治好你的,信我。” “是啊,小姐,你别多想了。”含香也赶忙道。 玉絮微愣,随即反应过来自知说错了话,惹得庾氏心里也难受。 感受到义母的关怀,玉絮另一只手搭在庾氏手背上,柔柔道:“女儿自是信义父的。” 玉絮又依着义母撒欢儿,说着逗乐的话,庾氏在一旁坐着捂嘴直笑。 “母女俩在说什么呢?” 屋外,凌谷主从抄手游廊南边披霜带雪而来,倚门笑看其乐融融的母女俩。 “义父!”玉絮闻声回头唤道。 含香抬眸见了浅灰色衣着的男子,福了福身:“见过谷主。” 凌谷主颔首,跨进屋内,长袍裹挟着一股冷风。 冷风拂到坐于外侧的庾氏面上,她当即拧眉,嗔怪道:“你悠着点,别把冷气带进来了,絮儿体弱受不得寒。” “好诶,夫人。” 凌谷主脚步一顿,笑着转身往火炉边走去,伸出双手搓了搓,再放到热处取暖。 待衣袍上的冷意散去,手也暖和了,凌谷主这才往母女俩那边走去。 凌谷主拉开圆凳坐于玉絮右手边,含香则添了盏热茶奉上,凌谷主接过茶盏放置到面前桌案上,茶杯正冒着缕缕白汽。 他唇边带笑,“絮儿在说什么?瞧把你义母高兴得,也说来我听听。” “也没什么,不过是说了女儿这些日子发生的事,”玉絮道,“对了,今儿三十,义母给我做了新衣,那义父你呢?” 玉絮笑得一脸狡黠,巴巴望着人。 “你呀你,”凌谷主无奈地摇摇头,“若是义父没有备礼,你是不是只喜欢义母,不喜欢义父了?” 玉絮嘟嘟囔囔,“才没有呢,絮儿素来都一样喜欢义父义母的好吗?” 凌谷主眉眼带笑睨了眼轮椅上的少女,而后自袖中取出一支玉笛,放到玉絮手中,“看看,喜欢吗?” 玉絮握紧了手中之物,来回摩挲,摸到笛身上的一排小孔,大致知晓是何物后,她当即欣喜道:“是笛子!” “可喜欢?”凌谷主又问。 “嗯嗯嗯,”玉絮连连点头,“喜欢!” “以后,可以找扶桑教你吹奏。”凌谷主道。 “好。”玉絮握着玉笛点头。 扶桑乃前扶丞相之嫡太孙,书香门第世家,自幼博学多才,君子六艺皆精通。 “对了,絮儿也给义父义母准备好了新年礼物哦。” “哦?”凌谷主拖长了尾音,“快拿出来给义父瞧瞧。” 玉絮吩咐侍女:“含香,去把我房里的东西拿来。” “是。” 含香脚步利索出了房门,往玉絮闺房去,不一会儿子,她快步回来,手中多了一方镶螺钿紫檀木盒子。 “小姐,东西拿来了。” 玉絮抬手:“给我。” “是。” 含香上前将盒子放置到玉絮手中。 拿着盒子,玉絮摸索到开关打开,里面是一对金戒指,上面镶嵌得有白中透蓝的宝石,宝石切割得极其美观,在光的照耀下很是耀眼闪亮,戒身是金錾“百年同心”字纹,一只略粗,另一只偏小。 “义父义母,这叫对戒。”玉絮拿着戒指介绍,“是女儿早些年听见的一个西域习俗,说的相爱的男女成婚后会在左手无名指戴上戒指,其意即是告知外人自己名花有主,亦代表希望彼此在未来的生活中能够心心相印。” “又说戴在左手无名指是直达心脏的通道,寓意心中真爱永不变,不过以我们中原人的男左女右的习俗,义母也可以戴在右手无名指上。” “这个是义父的。”玉絮举起略粗那只,灰暗的眼睛正茫然地寻找凌谷主。 凌谷主见状抬手接过,细细看了看,叹道:“絮儿有心了。” “剩下这只是义母的。”玉絮把剩下的那只给庾氏。 庾氏笑着接过,爱不释手地放到手心中观看。 “义父义母,你们再看看戒指内侧。”玉絮扬着小脸,笑得神秘。 谷主夫妇闻言翻开戒指内侧一看,发现里面刻着彼此的名字,谷主那只刻着“庾宛”二字,庾氏那只刻着“凌尚”二字。 玉絮接着趁热打铁,面上带俏道:“女儿祝义父义母百年恩爱两不疑,和和美美一辈子!” 谷主夫妇俩一听这话纷纷感动不已,内心火热熨帖,多愁善感的庾氏一双眉目瞬间含着雾气,眼尾微红。 “谷主,夫人,这是小姐的好意,你们快戴上。”含香立在玉絮的轮椅后道。 夫妻俩自是不会推脱,将刻有爱人名字的金戒指戴到了无名指上。 摩挲着戒指,又思及其中寓意,凌谷主看向庾氏的目光中含着绵绵情意,他情不自禁柔声道:“阿宛……” 庾氏触及夫君灼灼的目光,亦是两颊绯红,仿佛回到当初两人方热恋不久,美妇人含羞低头,低低唤道:“凌郎……” 凌谷主上前一步,将妻子揽入怀中,庾氏任由他环抱住腰肢,依靠在丈夫怀里。 小小年纪的含香直接被这夫妻俩痴缠的灼热目光,情意绵绵的相拥给闹了个脸红。 “义父义母,你们喜欢絮儿的这份礼物吗?”破坏气氛小能手玉絮突然出声。 谷主夫妇俩这才反应过来,女儿还在呢,虽女儿看不见,但她侍女看得见啊! 两人瞬间尴尬红了脸,急忙松开彼此。 “咳咳咳,”凌谷主侧着身子佯装咳嗽,道,“喜欢喜欢,絮儿有心了,义父很喜欢。” “义母呢?”玉絮又睁着大眼睛问。 庾氏柔柔一笑,“义母也很喜欢,多谢絮儿了。” “喜欢就好,女儿也放心了。” 接着,一家人又聊了许多体己话。 第68章 看不见的世界 几人聊了一下午,眼看时辰不早,庾氏唤了弟子们一块去做年夜饭,而眼盲腿不便的玉絮则独自一人在庭院里,握着热乎的汤婆子,双目漫无目的地仰着小脸发呆。 “林姑娘。” 身后传来一个低醇磁性的嗓音,玉絮顺着声音的方向回头,脸上扬起笑容,温声道:“白公子。” 来了一袭白袍,长发用发带束起,容颜俊逸,身材修长挺拔,周身气质冷冽,岩岩若松。 白霄腿长步阔,三两下靠近,“林姑娘一个人?” “嗯,”玉絮微微点头。 “含香姑娘呢?” “她去在膳房陪义母做年夜饭。”玉絮道,又关切了一句,“白公子伤势如何了?” “还行,只要不剧烈动作,放慢了走就没事。”话间,白霄已走到玉絮轮椅后,“天儿尚早,林姑娘要出去吹吹风吗?” 虽相处得不久,但他大概也对她有些了解,玉絮最是喜欢往外走了。 “好,那便麻烦你了。” “林姑娘客气。” 白霄推着人穿过主屋庭院,越过垂花门,后出了大宅门,两人往大宅西侧的一片竹林里走。 这片竹海铺了青石板小径,竹林中偶有些许腊梅红梅,如今正开得娇艳,穿行在其间,一阵风吹来,梅香沁人。 这正是玉絮和含香捡到白霄的地方。 来到外面,呼吸着不一样的空气,少女脸上的笑意深了许多,她展开双手,似在拥抱世界,“梅花好香呀。” 白霄目光望向豆蔻年华的小小女子,漆黑的凤目中亦流泄出一丝软和,他放轻了声音,“我给你摘一支来。” 说着,男子往小径边挪了一步,抬手选了支最盛最艳的红梅,“咔嚓”一声,梅花离枝,剩余的枝丫摇晃着,带落了一片酥雪,飘飘洒洒。 “给你。” 白霄转过身来,低头将花枝放到少女手中。 花枝上有未掉落的残霜,小姑娘素白的手掌触及到了冰霜,有一丝冰凉,可她很开心。 玉絮将手中的梅枝举到鼻间轻嗅,“好香啊。” 红梅的香气沁人心脾,淡淡的清新,并不浓郁腻人,是冬天的气味,玉絮很喜欢。 白袍男子敛眸,看着木质轮椅上的红衣少女,心觉她才是冬天真正的红梅,墨发雪肤,一身红装,艳而不俗。 看着她,他心中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又抬手折了一小支,俯身簪到少女耳鬓间。 察觉到耳鬓间的凉意,玉絮微微一顿,抬手拂过那朵梅花,带着一丝疑惑,“白公子……?” 簪花未免太亲密了,他又是外男…… 白霄似也反应过来,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耳郭发热,“抱歉,白某唐突了,只是一心想着这花趁你,冒犯了姑娘……” 原来如此。 “无妨。” 玉絮脸上再次浮现笑容。 白霄按住她轮椅把手,“我们再往里走走吗?” “可。” 男子见她同意,推动轮椅沿着小径往里走,轮子碾压青石板上的积雪,留下两条均匀的轴线。 两人来到一方小池塘边,湖面结了层厚冰,冰面上的积雪很少,几乎能看见湖里的水。 “到哪儿了?”玉絮问。 “小堰塘。”身后的白袍男子回答。 “哦,”玉絮了然,又想起了什么,偏头道,“白公子,你看看,这堰塘冰化了吗?” “没。” “那有缺口吗?” 白霄探出半个身子往下瞧了眼,“缺口已经结冰了。” “那可否能麻烦你将缺口砸开,给池里的鱼儿透透气。” 冬日堰塘结冰后,水里面不透氧气,会死大量的鱼。 白霄颔首:“好。” 男子蹲下身子,捡了块碎石,往堰塘里丢。 “啪——” 石块在平滑的冰面凿开一个洞口。 水里的鱼儿敏锐,不一会儿,成群结队的鲤鱼聚集到洞口处争相冒头换气,挤挤挨挨。 洞口处已容纳不下这么多鱼,白霄见此,复又捡石块,陆陆续续往下砸,随着一声声动静,湖面多了越来越多的缺口,这下鱼儿得到了生机。 “鱼儿都出来透气了。”白霄道,又想到她看不见,他再描述得仔细些,“池子里好多鱼,目测得有两三百条,大大小小皆有,全是鲤鱼,黑背白肚,一个个围着缺口探出脑袋吐着泡泡。” 听了他的描述,玉絮脑海中浮现画面,她心中划过一抹柔,俏声道:“谢谢。” 白霄垂眸看见少女脸上明媚的笑,握着轮椅把手的五指不由捏紧,凤眸划开一丝光亮,长眉舒展。 男子俯身挨近她,“我们沿着堰塘走一圈就回去,可好?” “好。” 之后,白霄推着人,一路上看到的景色他都耐心地为她描述,这还是玉絮第一次有人用文字细致为她描述看不见的世界。 白公子平日里语气淡淡,不见喜怒,她还当以为他是的高冷难相处的人呢,原来是她不够了解他,其实他本质上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好生贴心。 转了一圈后,白霄心神一动,停下步子,抬手打落延伸到小径边的竹叶上的冰块,折了一片竹叶。 玉絮听见冰块落地的声音,微微转过头,“怎么了?” “无事,摘了片竹叶。”白霄道。 白袍男子将叶子放置到唇边,吹奏出一曲悠扬的曲子。 白皑皑的世界里,空气似乎静止了,耳畔的轻快清脆的旋律,飘荡在压了雪的竹林间。 玉絮被这优美的曲调感染,放置扶手上的手指,随着旋律慢慢敲动指节。 一曲毕,俊美无俦的男子放下叶片,目光看向身前坐着的少女,恰好,这时少女结束指节节拍,眉目染笑,微微回头,赞扬道:“曲子很好听,原来白公子也懂乐理啊。” “略懂皮毛。” 得,还挺谦虚。 玉絮未失明前也是学过些琴艺的,他这水平分明已达到炉火纯青,却还说是皮毛。 “白公子过谦了。” 她才是那个只懂皮毛的人。 “对了,”玉絮想起凌谷主送与她的那支玉笛,便问道,“白公子可会吹笛?” 白霄点头,“学过。” “那你有时间了,教教我,可好?”玉絮问。 “好。”白霄欣然答应。 “多谢,以后就麻烦你了。” “林姑娘过于客气了,这不算什么。” 说着,白霄推动轮椅,两人往回走,轮子碾压残雪发出吱吱声。 “反正我闲着也无聊,能做点事也是好的。” 玉絮与含香救了他,至今他还未做任何报答呢,这点小事算什么,况且,他也挺乐意与她相处。 第69章 暖意温馨 两人回到宅院,恰好年夜饭也准备完毕。 “你俩回来了,我还说去寻你们呢。”庾氏见到两人,上前道,“回来了正好,快入座。” 玉絮一笑,“好。” 庾氏抬眸看向推玉絮的白霄,“白公子也一起,不必见外。” 白霄颔首,语气平淡,“多谢。” 两人进了东屋,此时大圆桌上已摆好了各种佳肴,坐着凌谷主及其六个弟子,见玉絮两人来,皆笑着问候了几句。 “絮儿来了。” “师妹身子可好?” “絮儿新年安康喜乐!” …… 几个弟子你一句我一句,玉絮灰色的瞳孔看向大家伙,展颜道:“多谢各位,絮儿也祝诸位师兄新年安康,万事如意啊。” “好好好。” 玉絮坐到义母庾氏右手边,白霄挨着玉絮左边坐下,其他人都多多少少投来目光,暗暗打量了番这个风度翩翩的俊美少年郎。 对于别人的目光,他似乎早已习以为常,从容不迫,举止文雅地拱手行礼。 凌谷主看向他的眼神深了些。 这绝对不是一个寒门子弟该有的气度,他在骗人。 不过也无妨,待其伤好后早些离去,管他什么身份,都通通与神医谷无关。 含香立在玉絮身后,为小姐夹菜,伺候她用膳。 白霄时不时看向身侧的安安静静吃东西的玉絮,第一次觉得一个人吃东西时腮帮子一鼓一鼓的,仿佛只小松鼠,格外喜人。 而白霄左手边的扶桑见此,拿着白玉盅的手顿了顿,眸中快速闪过一丝幽光。 白霄似有所觉,回头对上扶桑的目光,白霄淡定自若地举起面前的酒盅,道:“小生多谢扶桑公子的救命之恩,在此敬公子一杯。” 扶桑又深深看了他一眼,语气偏冷,“客气,举手之劳罢了。” 说着也举杯一饮而尽。 这个团圆饭其乐融融度过了。 大年初一这日,神医谷的各位都结伴爬山去了。 因玉絮腿脚不便,只能留在家中,含香也留下贴身照看她,白霄伤势未愈,又与诸位不太熟悉,自也没去。 于是白霄将玉絮推到了府内后花园,细心教导她吹笛子。 “吹奏笛子,首先要将笛子的指孔放到右手边,吹孔朝上,对准嘴的正中间,嘴里念‘噗’,在你念这个字时嘴唇形成一个小孔,这就是“风门”,风门对准吹孔……” 含香坐在不远处,看着相处融洽的白袍男子与红衣少女,她心中怪异,白公子分明对谁都不假辞色,却对小姐格外关照,耐心有加…… 含香摸着下巴沉思。 这白公子莫不是,对小姐有意思? 思及此,含香眼睛一亮,看向白霄的目光多了几分审视与打量。 唔,白公子长相没得挑,个子也高,对小姐也足够包容,就是出身差了点。 白霄是寒门出身,家境远不如尚书府,可那又如何?只要白公子对小姐好,也可过关啦。 此时,白霄自轮椅后正与玉絮两手交织,教她吹响笛子,在他的耐心指点下,玉絮果然断断续续吹出了声儿。 吹出声,这初学者的第一步算是完成了。 她又继续练习。 练了大概一炷香时间,玉絮便觉得自己口干舌燥,不想练了。 她抬手抚摸着喉咙,声音哑了点,“白公子,今日便到此。” 白霄心下了然,他温声道:“好,那我们回屋,喝点茶水。” “多谢。” 白霄将轮椅推着转了一圈调头,推回屋内。 含香端来了一壶清香的六安茶,给玉絮倒了杯递到她手上。 玉絮轻轻抿了几口香茗,润润嗓子,这才缓和了喉咙里的干燥。 望着面前的小姑娘,白霄声音放轻,“林姑娘,霄念写诗词与你听,可好?” 玉絮愣了瞬,道:“不必了,这太打扰你了。” 她都已缠着人学了笛子,这会儿又要人给她念诗,多少心里过意不去。 “怎会?”白霄道,“小生本就是读书人,是该每日念书温习,又哪儿会打扰呢?” “既如此,那便多谢你了。”玉絮又吩咐含香,“含香,你去把我屋里的诗集拿来。” “是,小姐。” 片刻后,含香取来两册书交与白霄。 男子修长五指握着书,垂眸看了眼书名,是《诗经》和《楚辞》。 白霄果断翻开《诗经》,他想着,前面部分林姑娘定是听了许多遍,倒不如念念后面的,于是随手翻到了《陈风·月出》。 《陈风·月出》……他记得这是月下相思的爱情诗…… 白霄漆黑凤眸浮现细碎光亮,他唇角上扬,启唇念道:“月出皎兮,佼(jiāo)人僚(liáo)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liu)兮。舒忧受兮,劳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cǎo)兮。舒夭绍兮,劳心惨(zào)兮。” 其意大概为:月亮出来多皎洁,美人容颜真漂亮。窈窕倩影步轻盈,牵我深情心愁肠。 月亮出来多明亮,美人仪态真妩媚。身姿婀娜步舒缓,牵我思念心忧愁。 月亮出来光明朗,美人仪容真亮丽。身姿娴雅步优美,牵我思念心焦盼。 男子低醇充满磁性的嗓音,抑扬顿挫富含情感,听得直让人醉迷。 诗词抒发了青年男子对意中人的悉心赞美和热烈追求,倾吐其抑制不住的爱意和追求幸福生活的强烈愿望。 玉絮自是明白这诗的含义,不由耳根发热。 白公子那么好听的声音,也不知会是何模样…… 玉絮第一次如此期盼恢复光明,想看看这位气质清贵的公子的容颜。 屋外残雪消融,屋内暖意温馨,含香早已退到一旁,知趣地不去打扰两人。 第70章 辞别 时间飞逝,转眼快到了元宵节。 而这时,白霄也已完全康复,他来向玉絮告别。 屋内烧着地龙,暖是暖,玉絮却觉得有些闷,她挪到临窗处透风,手中握着一只玉白小笛吹奏,断断续续的曲调很是生疏。 “林姑娘。” 白袍男子负手而来。 闻声,玉絮放下唇边的玉笛,柔柔一笑,“白公子。” 白霄走近,踌躇了瞬,目光望着月白色衣衫的少女,“林姑娘……” 玉絮偏头,“何事?” 白霄目光始终不离她,他声音轻缓,“这些时日多谢你们了,小生现已完全康复,是时候离去了,我是来向姑娘请辞的。” 少女猛地握紧了手中的笛子,声音不由提了点,“你要走了?” 清冷的声音作答,“是。” 那一刹那,玉絮思想烦乱,一手撑住轮椅扶手欲想站起,腿上却使不上力,倏地起了身又跌坐回去。 白霄见她一个大动作,差点摔倒,急忙伸手扶住她肩膀,“当心些。” 玉絮下意识“看”向自己肩膀上有力的手掌,声音低了些,“多谢。” 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犹豫再三,玉絮忍不住问:“怎不待过了这个元宵再走?” “不了,”白霄摇头,“霄打扰得已够久了,家中有事尚等着我回去处理。” “这样啊……”玉絮情绪低了些。 他本该走了,她不是答应义母待白霄好转后赶紧送他走吗?怎到头来又舍不得了…… 玉絮别开脸,抿紧了唇瓣,柳眉颦颦,流露出一股淡淡的惆怅。 见少女这神情,白霄弯下腰贴近,“林姑娘,以后我们还会再见的。” 说着,他自袖中拿出一块圆形立雕祥云玉佩,下面坠着银蓝色流苏。 男子一手覆上少女放在扶手上的手背,将其手掌摊开朝上,另一只手将玉佩轻轻放到她掌中。 “这是小生的信物,以后林姑娘若回到洛邑,想寻我时,可拿着信物到明月巷白府寻我。” 玉絮五指收拢,反复摩挲着掌心中的润泽玉佩,先前的低落一扫而空,娇颜上又恢复了开朗,“如此,那我便收下了。” 见她展露笑颜,男子唇角微扬。 “那白某就此别过,林姑娘,告辞。”白霄拱手躬身行了一礼。 玉絮收拢玉佩,“……那你保重,后会有期。” 白霄目光柔和,“好。” 听着男子的脚步逐渐远去,玉絮心中浮起一丝遗憾。 可惜,她还未看看他的面容…… 罢了,有缘再会。 —— 正月过后,气候回暖,凌谷主开始琢磨培养蛊虫。 他起初尝试了许多次实验,在无数次的失败中,终于培养出了清毒蛊。 在实验成功后,凌谷主满心欢喜来寻玉絮。 “絮儿。” 男人大步流星走来。 “义父。” 此时玉絮正在琢磨笛子,闻声将笛子放置到桌案上,转动轮椅,面向凌谷主。 “义父,何事?” 凌谷主走近,面上带着慈爱的笑容,“絮儿,为父已培养出了可清除毒素的蛊虫,你马上就能站立行走了!” “果真?!”玉絮猛地抓住凌谷主衣袖,仰着头一瞬不瞬“盯”他。 凌谷主摸摸少女柔软的秀发,“自然,义父还能骗你不成?” “太好了!多谢义父!” 玉絮难掩兴奋,高兴地打直了脊背。 “那何时开始呢?”玉絮又问。 “明日,不过,你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你毒素入骨,蛊虫吸毒时产生蚀骨的疼痛……” 玉絮目光坚定打断他的忧虑,“不怕,只要能再次站起,女儿都不怕!” “那好,”凌谷主又怜爱地拍拍玉絮肩背,“当时义父给你用些麻沸散,以减缓痛楚。” “嗯,义父费心了。”玉絮露出一抹笑意,带着感激。 凌谷主万般慈和道:“你是我的女儿啊,只要你能康复,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话使得玉絮更加愧疚了,凌谷主对她比她亲爹还要好,恨不得掏心掏肺为她着想。 她以后一定要好好孝敬义父义母! 翌日。 药房内,房间两壁是无数的小抽屉药柜子,中间放了张长方桌,立在桌前的凌谷主拿着一个小陶罐,里面正辛苦培养是蛊虫了。 其实玉絮还挺想瞧瞧这出现在无数小说里的神奇虫子,可她是个盲人…… 哎,遗憾。 一切准备妥当,玉絮坐在轮椅上,裤腿往上挽,露出两条白中透着丝丝乌青的小腿。 凌谷主见玉絮这明显比常人瘦弱的腿,心里升起一阵酸涩。 而站在他身后的扶桑却面无表情,只不过淡淡扫了眼,便移开目光。 “絮儿,要开始了。”凌谷主蹲在玉絮面前道。 玉絮不由握紧了轮椅扶手,点头,“好。” 凌谷主回头,“桑儿,过来搭把手。” “是。” 扶桑上前,也蹲在玉絮面前。 凌谷主轻轻划开玉絮右腿膝盖,将蛊虫引进去。 而扶桑则划开玉絮左腿,与师父一样将蛊虫引进。 玉絮感觉到有东西进入了她皮肉里,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一只漆黑丑陋,像蛆虫一样的生物来,狠狠在心中恶心了一把。 正在这胡思乱想之际,双腿上有了不一样的感觉,仿佛被什么东西吸血一般,酥酥麻麻,随着时间推移,酥麻变成了酸麻,又过了会儿,酸麻变成了酸痛,心痒难耐的又酸又痛,玉絮按捺不住好想挠。 她刚一伸手,凌谷主急忙遏制了她的手,阻止道,“不要动,让蛊虫继续吸毒。” “可是好难受啊,义父。”玉絮皱着眉,扁扁嘴。 凌谷主劝道:“这才刚刚开始,一会儿更难受,忍着。” 玉絮直接垮了脸。 不是,现在就已经很难受了,一会儿更难受?那是有多痛啊! 一个时辰后,果真如凌谷主所说,痒痛难抑,仿佛骨肉正被啃食,痛得锥心刺骨。 握着扶手的双手已然用力过猛到泛白,少女满头密汗,眼尾晕红,目中蓄满了泪花,哽咽着撒娇,“好疼啊,义父……” 凌谷主见她真是疼得受不了了,果断命三弟子扶桑,“你去端盆水来。” “是。” 很快扶桑端来一个深口铜盆,放到玉絮面前,里面盛满了热水。 凌谷主往里面散了些东西,再将玉絮的双腿放入盆中。 热水与麻药同时缓解了些痛楚,可似乎骨髓里依旧阵阵作痛。 罢了,咬牙忍下。 “义、义父……要多久才好呢?” “两日。” “……” 玉絮直接傻眼。 晴天霹雳好吗! 那么痛,要坚持两日?! 啊啊啊啊啊! 有那么一瞬,她真心好想大吼大叫发疯。 第71章 康复 玉絮真就忍了两日,但也不是连续两日都是锥心刺骨的痛,过了起先的五个时辰后,疼痛溅小,变成了绵密的麻痒,仿佛蚂蚁啃噬。 就是这麻痒,让她真真切切体验过了什么叫生不如死,腿痒难耐!她无数次想抓挠,都不阻止了,最后凌谷主为防止她用手抓,竟直接将她手绑起来! 天知晓她是如何度过这两日的! 她告诉自己,一切为了站立行走,忍了! 可属实没忍住,绑在轮椅上的妙龄少女直接泪崩了,一遍一遍叫着好难受,呜呜咽咽啜泣着,嫩白的小脸挂满了泪痕,好不可怜。 看得谷主夫妇和含香都于心不忍了,但是理智告诉他们,不能解,必须忍下去! 过完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两日后,玉絮腿上的肉眼可见的乌青已然消失,凌谷主解开她被绑的手,细细给她把脉,确认没有余毒后割开玉絮两脚大拇指,将蛊虫引出,连带着还有一摊黑血。 这下她体内的毒素彻底清除,接下来就是温养恢复双腿,再尝试行走。 凌谷主调制出许多药液给她涂抹在腿上,每日的吃食全换成药膳。 温养了一个月后,玉絮迫不及待要尝试直立行走。 阳春三月,春意盎然,花园内百花齐放,自月洞门往东进入,可见在这宽阔的庭院中,一座巨大的灰白色假山矗立中央,周边的流水滴铃流淌,汇聚于底部一圈小池,一群小锦鲤畅游其间。 假山和绿植与之相映成趣,形成一幅和谐优美的画卷,假山边盛放一簇簇粉嫩娇艳的芍药与牡丹。 往里走,院墙边一排排樱花挤满枝头,再走是一片竹林,绿竹底下一片蕙兰馥郁香型,竹林中间一条曲曲折折的青石板小径边开满了各色朱顶红。 小径上,一个身穿鹅黄色绣迎春缠枝齐胸衫裙的少女,梳着漂亮的双环髻,前面留两缕长发用红绳系上,双环簪了两朵迎春绢花,她正杵着拐杖,慢悠悠地一步一步重新学习行走。 她身后是伸着手,随时准备扶住她的乳白色齐胸襦裙侍女,身前是挽着堕马髻,身穿藕荷色大袖衫裙的美妇人,妇人秀美端庄的面容上挂着柔和的浅笑。 “小心些,慢慢来。”庾氏展开双臂,虚扶着少女一步步往前。 玉絮借助拐杖,腿上缓慢使力,屈膝抬腿往前迈,再迈,由慢到快,玉絮也努力将依靠于拐杖的力气转到双腿,做到真正用腿走。 “对对对,絮儿真厉害,继续。” 庾氏见女儿一步一步跟着自己的引导走,心里又柔又软,仿佛看着几月大的孩子蹒跚学步。 才过了几息,玉絮便感到身体燥热,额头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体力消耗了大半,腿上使不上劲。 可她很开心,她的心却是雀跃的。 真好,她终于又可以行走了。 十五丈左右的小径,玉絮愣生生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才走了一半,而且已是耗尽了体力。 她气喘吁吁,实在是撑不住了,索性直接丢开拐杖,一屁股坐地上。 “哎呀!当心啊!” 庾氏与含香一前一后急急将人抱扶起来。 庾氏拦抱着少女,满目忧心问:“絮儿可是哪儿不舒服?摔疼了没有?” 玉絮浑身发热,密汗涔涔染湿了发根与贴身衣物,她有气无力道:“女儿没事,就是太累了……” 累得她想原地坐下休息。 庾氏闻言瞬间没好气,美目嗔了女儿一眼,“累了就说嘛,怎一直逞强?这好端端的,突然跌坐下去,我还当你怎么着了呢。” 玉絮浑不在意,“不疼的,女儿知道这里是平地。” 若不然她也不敢啊。 “你啊你。”庾氏无奈地用手指点了点玉絮的鼻尖,“行了,那今日就练习到这儿。” 她抬眸吩咐玉絮身后的含香,“去把絮儿的轮椅推过来。” 含香应声,“是。” 小侍女急忙起身去小径头把轮椅推过来。 轮椅咕噜噜快速靠近,停在玉絮两人身侧,含香又转到前面来,同庾氏一块儿扶玉絮坐到轮椅上。 庾氏见女儿双颊绯红,额头细汗未干,她心疼掏出袖中的娟帕,轻柔地给女儿擦拭,嘴里道:“你这是太久没使力了,力气变小了,以后慢慢恢复,不急于一时。” 少女点头,“嗯嗯,好。” 玉絮也明白,她好几年一直坐着轮椅过日子,没有锻炼运动,身体自是羸弱。 庾氏收了汗湿的帕子,拍拍女儿瘦弱的肩膀,“行,那我们回屋去。” “好。” 妇人转动轮椅,将人推回西院。 一路上微风拂面,花香扑鼻,料峭春风吹走了身上的热意。 “义母。”玉絮脸上挂着笑。 “嗯。”庾氏微微俯身向前,“怎么了?” 玉絮侧歪着小脸仰望庾氏,“院里的花是不是开了好多?” “是啊,如今都暮春了,桃花都开始凋谢结果了呢。”庾氏环顾了一下四周的花草树木,“还有樱桃也是,结了好多小果,樱桃熟的快,我看过段日子你这小馋嘴就能吃上了。” 庾氏最后还不忘打趣女儿。 说到吃食,玉絮肚子里的馋虫又作祟了。 “义母,我想吃糖葫芦了。”她半是撒娇着道。 “你呀,说你是小馋嘴,你还真就馋了?”庾氏又俯低了点身,伸手摸摸女儿秀发。 “义母,家里还有没有山楂了?” 有的话可以现做,没有那得出谷买了。 “义母回去看看,库房里若还剩余,那就给你做。” 玉絮重重点头,开怀道:“好。” 回到屋里,庾氏吩咐含香照看好玉絮便离开了,想来是去做糖葫芦了。 玉絮双手揉捏膝盖,感到了一阵舒缓。 哎,女主用的毒,害她到现在才能再次行走,悲催啊。 更悲催的是她什么都没做,才觉醒就被毒害了,又瞎又瘫的,真是无处申冤。 如今她双腿开始恢复了,是该告诉告诉娘亲和弟弟,他们知晓了,定会开心许多。 遂吩咐含香代笔写封信回洛邑,给林尚书府的娘亲李氏,离开林府已五年之多,上次一别还是半年前,想必李氏在家中也甚是思念她。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庾氏拿着两串新鲜的糖葫芦过来。 “库房里的山楂就这么点儿了,义母就做了两串,絮儿,给。” 说着,庾氏拿着玉絮的手,引她握住糖葫芦签子。 “多谢义母,义母对我真好!”玉絮开心地将糖葫芦放入口中,舔食红艳艳山楂外的甜腻糖衣。 “另一串给含香。”玉絮又道,“我吃一串解解馋就够了。” 含香与她年纪相仿,比她还小点,正是喜欢吃小零嘴的年纪。 “依你。”庾氏把另一串递给含香,“含香也来一串。” 小姑娘开心地接过,“多谢夫人,多谢小姐!” 两个小姑娘一起慢悠悠吃着酸酸甜甜的糖葫芦,庾氏则坐于茶几前,给自己斟了杯清香四溢的茶水。 而后的日子,庾氏每日陪伴玉絮练习走路,凌谷主正与弟子们捣鼓医术。 第72章 治眼方法 “成了!哈哈哈,成了成了!” 烛光摇曳闪烁,昏暗密闭的药室内传来男人爽朗激动的声音,平整的石壁上倒映着两个人拉长的身影。 “成了成了!絮儿眼睛有救了!” 凌谷主激动看向笼里的动物,嘴角难抑上扬。 这些动物全是实验品,他挖了它们的眼睛外膜后又再装回去,观察了短时日,发现它们果真能恢复。而后,他又挖了另一批动物的眼睛晶体,安装上同类的眼睛晶体,发现也能复明。 天意!天意啊! 絮儿眼睛完全坏死,他设想着用别人完好的眼睛换给她,但又不知能否可行,如今有了这些牲畜的成功例子,或许絮儿真能恢复! 他的女儿终于可以恢复光明了,他的絮儿终于可以自由欢乐地看尽万水千山,百花烂漫!玉絮终于不再独自坐在轮椅上暗自伤神! 一身雪白无瑕衣袍的扶桑立在师父身后,静静看向笼子里的东西,沉静的眼中燃起了隐秘又疯狂的兴奋。 若此法真能用在人身上,他将是真正的神医! 这医术是他与师父一同研究出来了,他一定要细细写成书册,发扬光大! 医痴扶桑想到此,心中喷涌的激荡难以自抑,他垂落在两侧的手不由握紧成拳,胸口起伏,瞌眸,深呼吸了几下,再次睁眼,他已抑制住了眼中的异样。 “走!”凌谷主拂袖转身往外走,“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师娘与絮儿。” “是。” 扶桑留恋地看了眼这些实验品,转身跟上前面的师父,出了药室。 此时,玉絮与庾氏正练习完行走,坐于凉亭里的圆石桌边饮茶休息,含香静立于玉絮身后侍奉。 如今玉絮基本可以单拄一根拐杖行走了,只要走慢些不成问题。 “夫人,絮儿!” 芡食色长袍,黑色幞头的中年男人步履生风,快步向两人走来,脸上洋溢着畅快,身后跟着表情淡漠的清俊男子。 “夫君,何事如此欢喜?”庾氏放下手中的彩釉茶盏。 玉絮灰白无光的双目转向声源处,听义父的语调,他确实很欢喜。 凌谷主三步并作两步,一阵风似的走到石桌前,“夫人,絮儿的眼睛有救了!” “真的?!”庾氏猛地站起身,上前一步抓着丈夫的衣袖,美目睁圆,声音都带着颤,“你、你可别唬我!” 玉絮闻言脸上闪过呆愣,倏地握紧了轮椅扶手,接着震惊、激动、开心等等情绪在面上交替,她难掩兴奋,“义父,你找到办法了?” 凌谷主拍了拍妻子的手背,“夫人,别激动,且听我说。” 庾氏这才反应过来,自知失礼,她讪讪收回手,又坐回小石凳上。 凌谷主撩袍而坐,扶桑亦然。 含香赶紧拿起覆盖的茶盏,斟了两杯热茶,分别送到凌谷主与扶桑面前。 凌谷主一路上太过兴奋,嗓子是有些干涩,于是端起茶盏,用茶盖刮掉茶水上的浮沫,低头嘬饮一口。 “夫人,絮儿。”凌谷主放下盏杯,“我已寻到了为絮儿根治眼睛的法子。” “哎呀,别卖关子了,快说。”庾氏嗔了夫君一眼。 凌谷主笑容可掬,“我这个法子可是在牲畜上尝试多次,终于得出的结论。” 庾氏挨近夫君,“哦?是何?” “就是用别人的眼睛换到絮儿身上。” 这下,玉絮彻底懵了。 这不是器官移植手术吗? 可玉絮如今的眼睛,大概眼角膜、晶状体,甚至可能连玻璃体都已损坏。 又不可以整个换眼球,因为眼球、视神经管和血管连接在一起,血管虽能更换,且也可以相接,但是视神经却没法相接,且视神经属于中枢神经的一部分,当视神经受到损伤后,就不可能恢复。 所以,只能小部分置换。 虽不用配型,但这个时代,能有做这个手术的条件吗? “义父,你的意思是全部更换新眼珠吗?”玉絮有些不确定。 “不是,”凌谷主摇头,“全部更换的话,是无法恢复的,我尝试过了,只能换某些部分。” 玉絮松了口气,义父果真不是鲁莽之人,实验还算靠谱,但这也意味着难度更大了。 且不说细菌感染,就说打哪儿找好的眼睛给她换上,这就已是个大难题了,再说了还有各种手术工具。 “那夫君,我们上哪儿找眼睛给絮儿换上呢?”庾氏问出了玉絮想问的话。 凌谷主成功被问住了,他拂了拂下巴上的短须,“这个得好好盘算一番,看看可有人愿意了。” 其实本可以寻那些个将死之人做买卖,这世道多的是穷苦人家,若能用眼睛换来点银钱给亲人度日,想来多的是人愿意。 回头见玉絮面上似有忧虑,凌谷主温声对女儿道:“絮儿,莫气馁,义父很快为你寻来眼睛的。” 玉絮收敛心神,展颜一笑,“好,义父的苦心,絮儿都明白。” 这么久的时间,她都已习惯了,倒不急于一时。 接着凌谷主又与扶桑探讨这件事的可能性,及准备流程,庾氏与玉絮两人静静听着。 第73章 敌袭 就在凌谷主正打算去寻找眼睛的档口,神医谷突然遭歹人袭击! 仲夏之夜,皓月当空照,群星隐薄云。 窗外蛐蛐的声音连绵不断,树叶沙沙,夜风带着一丝燥热吹进窗屉,拂动女子闺房中内的薄纱,罗汉床上少女的身影若隐若现。 兽首香炉内静静燃着沉香,在淡雅的幽香中,女子安然入眠。 神医谷三面环山,三进两跨的宅院修在平阔的山坳中,这是一个利于隐居的地形,却是非常不利于防守反击。 就是这个月明风清的夜晚,一群黑衣人如鬼魅般穿梭而来,悄无声息潜入府中。 “敌袭——!!!” 寂夜中蓦然传来阿顺一声嘹亮的惊叫! 玉絮猛地被惊醒,隔间里的含香也迷迷糊糊睁开眼。 “怎么回事?!” 玉絮坐立起身,心口噗通噗通直跳,血液似乎逆流了。 “快逃——!” 这时又传来一声尖叫。 不是幻听! 真出事了! 含香瞬间清醒,来不及多想,她倏地翻开薄被,捡了床头的衣衫,三两下急匆匆套好衣裙跳下床,鞋都没穿来到玉絮身边给她披上衣服。 接着外面又传来咻地一声,下一瞬半空中炸开了烟花,照亮夜幕一闪而过! 这时外面已响起了乒乒乓乓的刀剑碰撞声! “不好!大家都不会武!” 神医谷里的都是医者,就扶桑带来的阿顺有点功夫傍身,其他人都只是普通人! “小姐,我带你走!” 含香把玉絮扶上轮椅,推着她往打斗的另一个方向逃跑。 “义父义母!含香,我不放心他们!”玉絮焦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可小姐你留下,只会令他们分心,拖累谷主他们的!”含香非常理智,她的使命就是照顾玉絮,她第一时间要保的也是玉絮。 玉絮心中惴惴不安,带着哭腔,“我知道,可我好担心……” “别怕,别怕,我带你出去后,就去搬救兵!”含香边跑边说。 说得轻巧,神医谷与世隔绝,上哪儿找救兵呢? 义父义母怎么办啊? 他们对她那么好…… 含香推着玉絮往后院跑,谁知,她们竟也被盯上了! 背后一阵凉风袭来! 第六感告诉含香危险将至! “小姐趴下!” 电光火石之间,她下意识猛扑将轮椅上的玉絮抱着翻滚了一圈!堪堪躲过背后袭来的长剑! 她牢牢将玉絮护于怀中,回头发现留在原地的木质轮椅已被劈砍缺了一大角,哐当一声翻滚于地! 好险! 来人是个裹着面巾,全身包裹黑布的黑衣人,见一招不成,挥手再来一剑!他双目狠厉,袭来的长剑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完了完了,这回她们死定了! 含香抱紧玉絮,用身体护住她,已然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嗙——” 一声巨响后,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含香愣了一瞬,抬头发现是被人救了! 来人是个黑色劲装,带着面具的黑衣人,但显然与最初的那人不是一伙的! 他一剑格挡下劈向玉絮两人的长剑,两剑碰撞刹那间飞溅起火星子。 第一个黑衣人被突然冒出来的人惊了一瞬,但很快反应过来,阴狠着双目刺向来人! 来人也不怕,挥剑与之相抗! 耳畔传来利剑相撞的激烈打斗,玉絮又看不见,腿也没完全恢复,她惊惶又无助,抓着含香的手隐隐发抖,“含香,发生什么了?你没事?” “我无事,咱们被救了!”含香自鬼门关逃回一劫,神情紧绷,身上的衣衫都汗湿了,她喘着气道。 “谁?”玉絮茫然。 含香摇头,“不认识,一个黑衣人。” 黑衣人? 在这短短的几句对话中,两个黑衣人已凌空交手了几十个回合,第一个显然不敌后来者,他心中又恨又急,眼看玉絮两人是杀不了,他不得不放弃目标,欲回去搬救兵。 他一剑将人甩开,正想转身逃脱,而后来的黑衣人却不放过他,直接提剑一剑自其后背穿透到胸前! “噗嗤!” 冰冷的寒剑洞穿胸口,将人定在原处! 那人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透出自己胸腔的带血白刃! 两息之后直愣愣朝前倒下,瞪圆的眼中满是不甘! 解决了人,那后来的黑衣男子径直来到玉絮两人面前,伸手将玉絮扶起来。 “林二小姐可还好?”黑衣面具男子清冷的嗓音询问。 “你、你是……?”玉絮全程懵逼。 他迅疾转身将轮椅扶起,再一把将玉絮扶到轮椅上,而后语气冷冽道:“在下是白霄公子派来保护你的暗卫。” 白霄?! 竟是他的人! “那能不能麻烦你快去救我义父义母?!”来不及细想,玉絮带着哭腔祈求。 那男子握剑抱手,“是!” 下一瞬,人已消失在原地! “小姐,他去救人了!” “太好了!” 这下,玉絮心里压着的巨石松了些,浑身依旧宛如绷紧的弦,掌心已然汗湿。 而另一边,其实也有另一个黑衣暗卫去救人了。 自阿顺发出警叫后,两个暗卫瞬间从隐匿中现身,发现来敌竟有三十人,他们当即放了求救信号,一个去寻玉絮,另一个则去保护谷主他们。 可惜保护凌谷主的只他一人,武艺再高强,也敌不得来人的人多势众,只杀了四人,如今已是浑身挂彩,胸膛被划开一道深沟,腿上也被砍了一刀,深深见骨,他身形不稳,步履阑珊,不得已杵剑而立。 夜袭的那群人,也没想到神医谷里还有别人帮忙! 本也不足为惧,多一个刀下亡魂罢了,可他竟然放出信号弹!这下可麻烦了,得速战速决! 剩余的二十人一齐向白霄的暗卫进攻,阿顺见此,亦是持剑冲上去解救,却被另外四五人拦下! 黑色的身影你来我往,动作快如闪电,利剑挥舞时发出阵阵嗡鸣,两刃交接飞溅出火花,危机四伏! 刀光剑影间,阿顺被砍下左臂!霎时间血液喷涌而出!只有一臂的他腹背受敌,谈何救人? 而那个前来救援的暗卫,强撑着一口气提剑作战,受了重伤的他动作逐渐迟缓,显然不敌对面团队,最终被一剑封喉!死前他又拉了两个杀手垫背,死后被这些个记仇的阴狠东西补刀,几剑下来身首异处。 完了! 明月高悬,庭院内火光与月光交织,隐隐绰绰。 凌谷主衣襟染血,喘着粗气,火光照耀在他带血的脸上,额间青筋毕露,一看便知是在忍受巨大的痛苦,即便如此,他依旧紧紧将妻子护在身后,手上是随意操起的木棍。 而另一侧阿顺单手握剑保护自家公子,扶桑此时也握着把剑自保。 看着院内袭来的二十几人,此刻,凌谷主无比庆幸其他弟子自年后便外出游历了,若不然造此劫难,只怕神医谷就此覆灭。 “你们是谁?”凌谷主咬着牙,目光死死盯着面前之人问。 领头一人剑指凌谷主面门,目光阴鸷,语气冰冷如地狱罗刹,“交出巫蛊秘术,留你全尸!” “巫蛊秘术?你们是谁?!” 竟是冲着蛊术来的!到底是谁透露出去了? 这群人却闭口不答,只凶恶如狼似虎地冲上来,一跃而起,挥剑劈砍,“交出秘术!” 恰在这时,另一个暗卫来了! 第74章 身死 一黑色劲装男子自屋檐一跃而下,举剑挥出一道剑气扫向那伙人! 袭来的人猝不及防被偷袭,一下被剑气扫开!倒飞几丈远! 几个后退跳跃稳住身形,抬头定睛一看,又来了一个坏事的,当即气急败坏,目如鹰隼死盯着来人! 不过没关系,只一人罢了,还不都是送死的! 暗卫面对如此多的劲敌,他捏紧剑柄,脊背浸湿了冷汗,他冷声对凌谷主他们说:“你们快走,我拦住他们!” 凌谷主清楚自己没有战斗力,又要护着妻子,他果断带着庾氏往后走。 “往哪里走?!交出巫蛊秘术!!” 杀手分出十人去对付暗卫,另外的三人包围扶桑两人,另外七人分散开来,闯入各个房间搜寻,剩下的三人追凌谷主而去! “阿宛!”眼看逃不脱了,凌谷主一把甩开庾氏,推她向前,“你快走,去找絮儿!” “那你……”庾氏一个趔趄,回眸双目含泪望着丈夫。 “别管我!快走!絮儿和你最重要!”凌谷主眼眶通红,带着决绝。 庾氏泪流满面,痴痴望了丈夫一眼,而后咬唇,狠下心转身跑去。 凌谷主立在那里,看着妻子远去的瘦弱身影,眼眶早已浸湿。 阿宛,这一别,此生…… “交出巫蛊秘术!” 杀手已追到跟前,打断愁思,提醒他此刻的处境,锃亮寒剑眨眼划开男人后背,凌谷主一个踉跄,后背的剧痛致使他匍匐半跪于地! 另外两个人欲错开凌谷主,追杀庾氏,凌谷主一把抱住人的腿,将人拖住不让走。 他人恼怒看向凌谷主,一脚将其踹开!而后向庾氏方向追去! 凌谷主目眦欲裂,“不!!!” 这时有人自其身后一把揪住他衣领,森冷利剑架在凌谷主脖颈边,杀手冷酷地居高临下俯视他,“巫蛊秘术在哪儿?” 凌谷主仿佛看不见颈边的白刃,他仰头与那杀手对视,嘴唇蠕动,“你们……是南诏余孽?” 杀手闻此,目光瞬间阴鸷骇人,犹如暗夜中的毒蛇,恨不得将面前之人咬死,剁成肉泥。 看来,是了。 巫蛊秘术是南诏皇室供养的巫师独有,是南诏的秘密武器,凌谷主偶然在一个将死的老巫师那得到的。 如此看来,他们是来抢回秘籍的! 凌谷主握紧拳,努力使自己冷静,他与杀手对视,“我可以把秘术给你们,但请你们放过其他人!” 杀手闻言,冷冷嗤笑一声,仅露出的双目带着明晃晃的讥讽。 凌谷主心又冷又悲,看来他们是要杀人灭口,他是活不过今晚了。 凌谷主咬牙,倏地看向几丈开外的扶桑与阿顺,大吼道:“扶桑!” 狼狈的白衣公子回头,“师父!” “扶桑,你听着,我死后,把我的眼睛给絮儿!听见没有?!” 扶桑愣怔了一瞬,旋即红着眼道:“弟子明白!” 交代完,凌谷主看向面前人,他亦是冷笑,视死如归,“杀了我,你们永远也得不到巫蛊秘术!” “噗嗤!” 那人目光阴森恐怖似鬼魅,骇厉提剑猛然刺穿男人胸膛,阴恻恻道:“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吗?” 说着,杀手目透冷讥,抽出长剑,温热的血液瞬间迸发,染红了妻子为他所做的象牙白衣衫,滴滴答答溅落在青石板上,宛如一朵曼珠沙华,鲜红灼目。 “哼!大不了把整个宅院翻个底朝天,我就不信找不到!”杀手轻蔑道。 “师父!!!”耳畔传来扶桑撕心裂肺的悲呼! 冷意席卷全身,凌谷主胸腔血液汩汩喷涌,迟愣了一瞬,缓缓低头看向胸腔的窟窿,目光逐渐涣散,生命的倒计时里,他蠕动嘴唇,声音微不可察,“阿宛……来生再见……” 话落,男人单薄的身子,徐徐向侧身倒下…… 世界黑暗下来,他这是要去阴朝地府了么? 然而下一瞬,世界又骤然亮了些,世界朦朦胧胧如迷雾,恍惚中,他似乎看到一人儒生打扮的男人,背着箧笥,手里牵着一个小女娃。 女娃娃蹦蹦跳跳,仰着小脸看向男人,“爹爹,絮儿要吃糖葫芦。” 男人宠溺地放柔声道:“好,爹给你买。” 一大一小的身影相携着渐渐远去……向光源走去……最后消失在一片白茫茫中…… 原来……原来…… 阿宛,絮儿真是我们的女儿…… 最后的最后,男人目视前方,似不可思议,又似欣喜…… 而另一边,另外两个杀手追着庾氏恰巧寻到了玉絮两人。 “夫人!” 含香瞧见了庾氏。 “含香!”庾氏听见了含香的声音,循着声,看见了衣衫凌乱的两人。 “絮儿!” 庾氏见到玉絮,大步跑过去,“快走!他们追来了!” “受死!” 庾氏话未落,身后传来男子狠辣的声音! “啊——” 随着刀剑划破空气刺入血肉的声音响起,下一刹传来庾氏的惨叫! “义母!” “夫人!” 玉絮与含香同时惊呼! 慌乱间,玉絮滚下轮椅,跌跌撞撞欲去寻人。 “义母!义母!你怎么样了?”她哽咽着,两手胡乱挥舞着寻找庾氏。 她看不见,看不见啊!那一刻她好恨林琼华,若不是女主,她也能看看义母了! 庾氏被一剑砍断了脊骨,伤了心肺,肺部血液翻涌而上,最后“哇”地一口喷出! 女人知晓自己活不成了,她耗尽最后的力气撑着自己不要闭上眼,望着少女茫然悲痛的脸,她虚弱至极道:“絮儿……快跑……” “义母!!!” 玉絮滚在地上匍匐着,听见庾氏羸弱的声音,她涕泪横流,心痛如绞,恨不得与这些人同归于尽! “含香你快走!不要管我了!” 危急时刻,玉絮让含香独自逃命,不必为了她一个残疾人白白葬送了含香的性命。 含香一个人逃脱的可能性要大些,带上她,那就唯有死路一条。 “小姐!我不走!” 含香扑过来,覆在玉絮背上,牢牢将人护在身下。 “小姐,要死我们一起死!” “你!你个笨蛋!谁稀罕你跟我一块死了!” 玉絮拍打着身上的小姑娘,哭哑了嗓子。 第75章 悲痛 “真是感天动地的主仆情啊,呵,那自要成全你们!” 一杀手冷眸讥讽一声,提剑刺来! “咻——” 正在长剑“唰!”地落到含香背上之时,暗处倏地飞来一支冷箭!“噗嗤”一下穿透了杀手的喉咙! 杀手尚来不及震惊,便已直挺挺倒地死不瞑目! 而另一个杀手瞬间警觉,握紧了手中利剑,回身看向四下,“谁?出来!” 他方转过身,未看见来人,只听“噗嗤!”一声! 杀手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盯着穿透自己心脏的利箭!箭矢已没入胸膛,只剩一节尾羽在外! 他循着箭矢射来的方向木木抬头,见清冷的月光下,屋檐上伫立着一个身长玉立的白袍男子,手握长弓,皎洁的月色散落在他身上,他目光比那寒月更冷!凌厉如夜猎的狼王! 他是谁……? 倒下之时,他尤为不甘心地想此人到底是谁…… 地上吐血不止的庾氏,担忧女儿的执念致使她撑着的最后意识,见有人来救援,她终于放下心,紧抓着石板的手瞬间卸了力,最后看向被护着没受伤的玉絮,了无遗憾地瞌上了双目…… 真好,有人来救絮儿了……她的女儿不用死了…… “含香!含香!你怎么样了?” 玉絮被压着,听见含香被砍了,后又听见两个人倒地的声音,她现在不知是什么情况,又惊惶又焦急。 抬手触摸到含香脊背上的狭长刀口,和那湿漉漉的温热血液,玉絮整个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摸着就已觉得生疼了,真真实实落在含香身又该多疼? 而含香此刻已痛昏了过去,任凭玉絮如何呼唤也不见答应,吓得玉絮赶紧摸上她的脉搏。 指腹感知到含香微弱的心跳,她终于舒了口气! 万幸!含香还活着! 可又是谁救了她们呢? “玉絮!” 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步子也由远及近。 “白……白霄?” 玉絮不甚确定。 白霄飞身来到玉絮身边,“是我!” “真是你?!太好了!” 玉絮泪痕未干的脸上浮现一抹笑,但又转瞬即逝,焦急道:“白公子麻烦你看看我义母如何了?” 白霄见她无事,神情稍缓,快步过来将人扶起,放到一旁的轮椅上,“没伤着?” 说着,又将人上上下下瞧了个遍,见没伤着才终于松开眉头。 玉絮摇摇头,白净的脸上沾了几点血,“我无事,我义母如何了?义父他们呢?” 白霄闻言,瞥向几步外已没了生息的庾氏,下意识皱紧眉,薄唇紧抿,静默了两息。 玉絮听不见他说话,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死死紧握的手,指甲已割破了掌心她尤然不觉。 又过了两息,男子低声道:“……林姑娘,节哀。” 果然! 无限的悲意侵袭全身,玉絮只觉脑子一片嗡鸣,再也听不见其他,悲痛像浪潮一样拍打激荡于心间,心、肝、脾、胃、肺仿佛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揉掐撕扯,撕成一片片,再用火烧…… 痛,好痛…… 义父义母…… 视她如己出的义父义母竟然被害了!竟然被害了!是谁!到底是谁?! 玉絮疾速喘息,胸口剧烈起伏,眼眶红得仿佛渗血,她捂着胸口忍耐五脏肺腑的痛,最后竟生生呕出一口血来! “玉絮!!!” 玉絮身体一软,旋即伏倒,滚下轮椅,白霄手疾眼快一把揽住了她,将软绵绵的姑娘抱在怀里,急急用另一只手挑起人的下巴,看向她的脸却发现人已不省人事。 白霄赶紧将人打横抱起,疾步回房。 那个仲夏的夜晚,明月如冰玉挂在天际,又亮又圆,夜风很轻很柔,神医谷迎来了一群黑衣罗刹带走了温柔的谷主夫妇,玉絮的义父义母,徒留满院伤残。 第76章 换眼 仲夏烈日炎炎,神医谷宅院内挂满的白幡随风飘荡着,院内隐隐有人哭泣。 后罩房,女子闺房内案几上的兽首香炉内点着檀香,香烟袅袅飘浮,淡雅幽香盈满室,隔着六扇山水屏风,幔帐轻纱下,罗汉床上躺着个面色略显虚弱的姑娘。 昏睡多日的姑娘,放在薄被外的素手,指节轻轻动了下,正欲缓缓睁开眼睛,却发现眼睛被人缠住了。 玉絮心下疑惑,正要抬手触摸,才碰到了脸上蒙着的布匹。 “慢着!” 男子清朗的声音响起,同时他已伸出手按住她的手。 玉絮柳眉轻拧,分辨这声音是白霄,“白公子?” 白霄自凳子上起身,握着她的手,将其放到薄被下,“林姑娘,你的眼睛刚做了置换,如今尚在恢复,得需一到三个月,你忍忍,莫去触摸它。” 她眼睛换了?! “谁给我换的?” 白霄轻柔地扶着玉絮坐起身,在床头垫了个引枕,让她靠着舒适些,自己则挪坐到床沿边,口中作答,“扶桑公子。” 竟是扶桑,那么义父真已经…… 她心中不由一紧,“我这眼睛是换了谁的?” 对面的白霄却不作答,玉絮急了,又继续追问,“是谁的?你快说啊!” “……凌谷主,”白霄抬眸看了眼靠坐与床头的瘦弱少女,满心怜惜道,“你的义父。” 刹那间,玉絮心间悲凉,酸与涩交织缠绕,拥堵在胸间快喘不过气。 白霄见她捂着胸口,气息不稳,急忙道:“林姑娘莫哭,你才换了眼睛,该保持良好心态,哭泣不利于恢复。” 可如今玉絮又哪忍得下这份悲伤呢? 她两手捏紧了绣莲枝锦被,锦被已被捏皱成团,“我睡了多久了?” “四日。” 她又哽咽着哑声,“那晚……发生了什么,后来如何了?” “你先喝点粥我再告诉你。”白霄道。 她已经四天没进食了。 “先告诉我。” “先喝粥。” 白霄知晓,若告诉了她,她又哪有心情吃得下。 “白二,去端粥来。” “是。”屋外传来个男子恭敬的声音。 片刻后,一黑衣男子端进来一碗温热的粥。 白霄接过釉白瓷碗,有瓷勺搅了搅,舀了勺喂到玉絮唇边,“林姑娘,吃点,若不然你身子受不住。” 玉絮也感知到肚子饿到抽疼,遂也没拒绝,就着他的手喝完一碗粥,终于缓和了一点胃里的痛。 “好了,可以告诉我了吗?那伙人是谁?” 白霄将空碗放到手边的桌柜上,又微微挪近了些,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凶手是南诏余孽,来夺取巫蛊秘术并杀人灭口。” 南诏……听说南诏供养的巫师的看家本领就是使用诡异可怕的蛊术,专用来戕害不受控制之人,或他国之臣…… “谷主与夫人皆遇害,我的暗卫也死了一个,扶桑公子身边的阿顺断了一臂,失血过多而亡,扶桑公子自己也受了伤……” “含香姑娘背部被砍了一剑,万幸捡回一条命,如今她在厢房里养伤。” “凌谷主临终前有言,托扶桑公子将他的眼睛换与你,趁你昏迷期间,扶桑公子拖着伤给你换了眼睛。” 白霄尽量捡重点讲,其实他本不想在这时告诉她的,可玉絮太执着了…… 玉絮听后心中更加悲痛,可极致的悲伤反而没有眼泪了,眼眶干涩,五脏六腑痉挛着抽疼。 义父义母…… 思及曾经,义父和蔼地给她治伤,还给她买爱吃的小零嘴,义母温婉地给她做衣服,给她做爱吃的佳肴…… 他们把她捧在手心里,细致地呵护着……义母临终前还叫她快跑,义父将眼睛留给她…… 那么温柔的义父义母,却被南诏人害死了!南诏人着实可恨,真该死!!! “啊啊啊!!!”玉絮沉寂了一会儿,突然激动地挺直了身,抓着白霄的衣襟,咬牙切齿怒喝,面色带了丝癫狂,“我要报仇!我要替义父义母报仇!” “好好好,我和你一起报仇!”白霄按住玉絮的肩,不让她乱动,“林姑娘别太难过,其实我大禹朝廷也在追杀南诏余孽,如今他们露出马脚,朝廷是不会放过的!” 南诏被先帝灭了后,虽已把皇室贵族都一一屠杀了,可依然有一部分潜逃在外,意图复国,真是打不死的小强。 下一瞬,白霄乍然一惊,定在当处失了语,只见覆盖在玉絮眼上的纯白布条,如今已渗出了血。 白霄倒吸一口凉气,转头大喝,“白一,把医师带来!” “是!” 暗处一个声音迅速作答。 白霄一把将身姿单薄的少女揽入怀,放柔了声儿哄,“林姑娘,玉絮,絮儿,别哭别哭,别哭了好不好?你的眼睛都已流血了,可不能再哭了。” 看见她难过,见她脸上殷红的血,他心里仿佛被灼伤,难受得紧。 玉絮半个身子依偎他男子宽阔的胸膛里,陷入自己的悲伤,呜咽啜泣着,双眼上的血已浸透白布,沿颊而下,留下两行血泪,滴滴答答滴落在衣袖上,锦被上…… 她甚至都没来得及看看义父义母长何模样…… 他们对她掏心掏肺地好,她连他们是何样貌都不知道…… “啊呵呜呜呜……义父义母……”玉絮抓着白霄的衣襟低泣。 “主子,医师来了。”白一将一须发花白的老者引进来。 “何医师,快来给林姑娘看看。”白霄怀抱着人,回头看向来人。 “是。” 何医师提着药箱快步过来,拉过玉絮的手,指腹搭在她手腕上,静默两息后道:“姑娘悲愤交加,情绪剧烈起伏,属实不利于休养眼睛。” 又看了眼玉絮渗血的眼睛,道:“姑娘眼睛有伤,眼泪刺激了伤导致出血,还望姑娘放平心态。” “听见了吗?絮儿,谷主与夫人在天之灵见你如此不爱惜自己,他们定也会难过的,别哭了好不好?” 可丧亲的悲伤又哪是能抑制得住的? 最终,白霄不得已,命医师:“何医师,弄昏她。” “诶,是。” 老者自药箱取出银针,在人脖子处扎了一下,玉絮当即软下身体。 白霄搂紧怀里软绵绵的姑娘,小心翼翼放到床上躺好,摘了眼睛染血的布,再由何医师小心清理眼睛上的残血,重新裹好布条。 白霄给床上的姑娘盖好被子,掩了掩被角。 抱歉了,他也情非得已。 第77章 交给奇迹 玉絮昏迷的时间里,白霄去探望了下养伤的扶桑。 扶桑有阿顺护着,坚持到了白霄的救援赶来,可胳膊、肩膀、后背多处被砍伤,后又坚持着给玉絮换眼,耗费了大量的精力体力,如今同样在卧床养身。 白霄推门而入时,见简洁淡雅的房间里就一个茶桌几个小凳,隔门立着一个秋日山景屏风,雕花窗户都敞开着,扶桑披了件外衫,在高足床上搭了个矮几,他正伏案整理手札。 白霄靠近,看见他写都是关于换眼术的记扎。 关于换眼术,就扶桑与师父凌谷主一起做了研究,且都是动物身上,还从未给人做过,可当时时不待人,盛夏的天,凌谷主的身体若放久了,眼睛多半会用不了,他不得不赶鸭子上架,强撑着身上的伤痛先给玉絮换眼。 如今也不知能否恢复光明,但愿师父师娘在天之灵保佑他们心爱的孩子复明。 他能做了的都做了,剩下的就交给奇迹。 分神间,听见有人进来,扶桑回眸发现来人是白霄,他收了毛笔,淡淡道:“白公子,可有事?” 白霄扫了眼他的手札,又看向他,道:“玉絮醒了,不过她情绪太激动,不利于恢复眼睛,我又把她弄昏了。” 扶桑听后只道了句:“麻烦你了。” 白霄又道:“我已去信召回神医谷的其他弟子,如今你大师兄二师兄已回来处理后事,其他师弟在赶来的路上。” “多谢。”扶桑颔首。 “客气,神医谷曾救过我,应该的。” 说到这个,扶桑抬眸看着他的眼睛,道:“你当初不是偶然来到神医谷的?” “自然不是,白某早打探好了神医谷才过来的。” “因为你身上的毒?” 当初给白霄治伤时他便发现了,白霄身上不仅有外伤,还有一种在体内沉淀已久的毒素,似乎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普通医师无法解,不过神医谷的祖传针灸术却可以,他顺手用针灸排出来了。 “是。”白霄点头。 “那你的外伤?” 他来神医谷是为了解毒,那一身血淋淋的外伤又是怎么回事? “我来时,行踪暴露,被刺客追杀,我的亲卫将我送到玉絮面前,才又离开去引走刺客。” 这下扶桑彻底明白了,当时神医谷没几人,四人里就他会医,而他又是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直接求上门可能要耗费些心力,白霄只能退而求其次,先找上玉絮含香两个容易心软的姑娘,再由玉絮拜托扶桑救人。 不过暗卫放出信号没多久,白霄便带人及时赶到,想必他就在神医谷附近没多远? 想明白后,扶桑又问:“你走后,在玉絮身边安插了暗卫?” “为保护救命恩人。”白霄语气平淡。 “呵,”扶桑嗤笑一声,瞥向他,给他一个“你以为我会信”的眼神,“我看不仅如此?” “你多虑了,仅此而已。” 见白衫男子不肯说,他也懒得追究,说来说去不过是男男女女那点小心思罢了,但也是多亏了他安插人在神医谷,他们才得救。 “扶桑公子,你且安心养伤便可,白某带来的医师会照顾好林姑娘与含香姑娘的。” “多谢。” 第78章 探望含香 玉絮再次醒来,已是次日清早。 装潢温馨的房间内,双目缠白布的少女安然平躺于床上,突然,瘦小的身体猛地一抖,小人撇过脑袋,眉头皱了又松,似从噩梦中醒来。 她掀了点被子,两手撑着床面坐起身,锦被滑落至腰腹,露出轻薄雪白的亵衣。 玉絮侧耳静静听了会儿,耳边没听见有动静,房间里应该没人,她茫然呆愣地坐在床上,放空思绪。 她已不再哭泣,义父义母的爱她又怎会不知?她又怎能辜负了他们,整日以泪洗面,最后把义父给她的眼睛哭坏? 她要振作起来,努力恢复双腿,恢复眼睛,如此,义父义母见了定也会欣慰的。 外边,凌谷主的的另外五个弟子已陆陆续续到齐,如今大弟子姬桢带头跪在灵堂上给师父师娘守灵。 寂静的宅院内,唯有隐约缥缈的哭泣声,玉絮听了,不由低着头抓紧锦被,心中仿佛堵着坨棉花般沉闷。 这时,有人推开门,接着是哒哒哒轻慢的脚步声。 “姑娘。” 一个清丽的少女音响起。 这是玉絮从未听过的声音,她悠悠转头面向来人,“你是……?” “奴婢是白公子寻来照顾你的婢女阿玲。”那女子靠近道。 “如此,多谢了。” 含香还在养伤,她又行动不便,还好白公子细心找了个人来 。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也不知她睡了多久。 “回姑娘,现下是次日辰时三刻,姑娘你已睡了一晚上了。” 辰时三刻,就是早上七点四十五分。 阿玲俯身扶着玉絮,“姑娘可是要如厕?” “要,”玉絮点头,“麻烦你了。” “姑娘过于客气了,奴婢应该的。” 阿玲先是给玉絮穿上件鹅黄色绣桃花外衫,再转身去推来轮椅,小心扶着玉絮坐上,推她过去。 回来时,玉絮听隔着几堵墙的灵堂那边连绵不绝的哭声,她问身后的阿玲,“我那些个师兄,是不是都已回来了?” “回姑娘,是的。”阿玲温声作答。 神医谷一下少了三人,光是这几个弟子应该不够人手,许是白霄让自己的人已帮衬了。 “白公子带来多少人?”玉絮又问道。 “二十人。” 二十人啊…… “那晚的杀手有多少人?” “回姑娘,奴婢听说那晚的刺客足足有三十人,不过白公子带来的都是以一敌十的精锐暗卫,这才将其所有人斩杀。” 如此说来,秘术没有被拿走,这也就意味着,南诏余孽还会再派人来抢。 看来这里师兄们不能呆了,神医谷要换个地方才行,不过也要等义父义母的后事办完。 “含香如何了?” 玉絮想起那晚手中摸到的黏腻温热,含香一定很疼…… “含香姑娘早醒了,就是后背上的刀伤太深,如今尚不能随意动,依奴婢看,以后定是要留疤的。” 留疤…… 谁又想在自己光洁的身上留下丑恶的疤痕呢?况且含香还是个小姑娘…… 玉絮心里头更闷了,对含香愈加愧疚。 含香母亲桃娘与玉絮母亲幼年相识,是李氏的贴身婢女,后来做了李氏的陪嫁丫头来的林府,没两年嫁给李氏手底下的一个管事为妻。 夫妻俩是自由恋爱,婚后也恩爱有加,在李氏生下玉絮没多久,桃娘便生下了含香。 含香是家生女婢,家里主子们也算看着她长大,对她更放心包容,在五岁时便令其一块与玉絮作伴玩耍,一起识字学琴等。 含香跟着玉絮一起受到的教育,比些商户小官家的小姐更好,才学完全不输一般富家小姐。 后来玉絮中毒,含香受李氏所托跟着来到神医谷照顾玉絮。 犹记得临行前,桃妈妈一遍遍告诫女儿要照顾好小姐,说什么小姐若受了伤,回来她定要抽她什么的。 这些年在含香的照顾下,她确实没受过任何伤,可含香却…… 是她对不起含香,对不起桃妈妈。 “带我去看含香。”玉絮吩咐道。 “是。” 阿玲转了个方向,去了含香房间。 含香因为要养伤,已搬离了玉絮闺房隔间,安排在了后罩房边的女佣房内,这房间是婢女嬷嬷住的大通铺,但神医谷之前又没其他女仆,遂一直空着。 如今含香搬过去,连带着还有白霄找来的另一个照顾含香的婶子,倒不显拥挤。 对面的两扇窗户开着,室内光线极好,穿堂风灌进来,吹散了夏日的闷热。 含香缠着纱布趴在大通铺床榻上,背后的薄被拉到腰间,以免背上的伤口捂烂了。 而被找来照顾她的中年妇人坐于屋外石坎上,吹着清晨的凉风做着自己的女红,见玉絮两人进来,她急忙放下手里的活,起身曲膝行礼,“老身见过小姐。” 玉絮淡淡点头,示意她起身不必多礼。 “小姐是来瞧那婢女的吗?老身这就去唤醒她……” “不必,”玉絮打断她,“婶子你去忙你的,我与阿玲自己来。” “诶诶,是。” 妇人推至一旁,让阿玲将玉絮推上小台阶。 阿玲将玉絮推倒含香床榻边, “姑娘,到了。” 玉絮试探地唤了声,“含香?” “小姐……” 含香虚弱的声音传来。 “含香……你,你怎么样了?” 听见素日活泼灵动的含香,如今羸弱至此,玉絮心中百般愧疚,呼唤着她的名字,声音喑哑低沉。 含香抬头见双目缠白布的小姐柳眉颦蹙,轻抿唇瓣,满面担忧与愧疚,她挪了挪身子,伸出手握着玉絮搁在膝盖上的手,道:“小姐,别难过,你养好身子,含香没事的,已经用了药了,过个把月便好了。” 她这话使得玉絮更难过了,反握住含香的手,“那晚多亏了你,是我拖累你了……” “哪呢!”含香急忙打断她,“小姐快莫说什么拖累奴婢的话了,含香本就只是个位卑之奴,幸得夫人青睐,能与小姐一同识字学艺,爹娘也得到重用,才有了我们一家子的今日之景。” “这些年来,小姐对奴婢多有宽恕,同我姐妹之谊,含香皆记于心,感念非常,那晚含香所做的只是每个奴婢该做的事。” 第79章 只是想保护你 这个时代,奴与主身份有别,家中的下人仆侍本就是替主卖命的,世世代代被驯化的奴性使然,幸得主人赏识重用,他们愿为主赴死。当然,他们死后,家中亲眷也会得到主人优待,后嗣许有个突破阶级的宝贵机会。 可玉絮在二十一世纪时,她已十七岁了,虽每日埋头苦读刷题,心智上略有欠缺,可身为新时代人的三观早已塑造完成,她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一直陪伴她长大的小姑娘为她伤,为她死,而觉得理所应当。 玉絮又伸出另一只手,双手握着含香的手,“含香,你对我的恩,我铭记一生。” 含香对她好,她以后自然会对她更好。 含香见玉絮语气如此郑重,感触得眼眶发热,“小姐,有你这句话,一切都值得了。” 玉絮轻轻勾唇,“遇见你,是我三生有幸。” “小姐,这话该奴婢说才对,能遇见小姐,是含香三生有幸。” 照顾小姐是最简单的事了,小姐很多事都喜欢亲力亲为,她只需做点轻松活便好,小姐从来没发脾气骂人,更别说打人了,跟在小姐身边她吃好穿好,与小姐吃一样的东西,甚至能用与小姐一样好的绸缎做衣裳。 这是多少下人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哪怕她娘也没得夫人这般待遇,小姐真是个格外好心的小姐啊,她怎会不喜欢? 阿玲静静看着玉絮与含香两人,见两人姐妹情深,素来冷硬的心也被触动。 林姑娘果真是个仁善之人……若来日主子娶了林姑娘,那她也成姑娘的侍女了…… 转而又想到起其他,阿玲暗自摇摇头,主子娶林姑娘这事,依她看,悬…… “姑娘,我们该回去用膳了,你这五日来就喝了碗粥,身子受不住的。” 含香一听,这还了得,当即握紧了玉絮的手,不赞同道:“小姐身子素来便弱,又怎能不进食呢?你快回去,奴婢在这里很好,阿婶会照顾好我的,你不必担心。” 听见含香语中急切的担忧,玉絮轻轻含笑道:“好,既如此,那我便回去了,你有什么需要的跟婶子说的。” “嗯嗯,含香都明白,你快回去。”含香催促着,真怕下一秒玉絮人饿没了。 阿玲将玉絮推回自己房间,“姑娘,你且先等等,奴婢去打水来给你洗漱。” “好。” 阿玲迅速去端了盆清水来,放置到雕花精美的六足面盆架上,抽了架上的洗脸巾浸了水,再轻柔地给玉絮擦拭脸和手。 擦洗完,才又将人推到梳妆台前,府中有丧事,身为女儿,玉絮不宜着艳色衣衫,阿玲给玉絮换了件雪白色的窄袖短衫,再穿上汉白玉色半臂,下着乳白色破裙。 穿好衫裙,阿玲道:“姑娘的眼睛还不宜睁开见光,还请姑娘压住白巾,奴婢给你挽发。” “好。” 阿玲解开她脑后的带子,玉絮两手按在太阳穴上,不让白巾掉下,阿玲手脚麻利地给玉絮梳未及笄少女的双环髻,簪上白色珠花,而后赶紧将白巾重新系好。 最后把人推到圆桌旁边,斟了杯茶送到玉絮手中,“姑娘先喝口茶润润嗓子,奴婢去膳房看看。” 玉絮接过瓷白润滑的茶盏,道了句好。 阿玲这才转身出门去了膳房,片刻后,她端来一碗瘦肉粥,配一碟子小菜。 “姑娘,你如今体虚,吃其他不宜消化,得要先吃点粥恢复恢复。” “我都明白的,有劳了。” “姑娘又客气了。” 阿玲拉开凳子,坐在玉絮左手边,耐心地伺候玉絮用完膳食。 这时,白霄进来了。 “主子。”阿玲见了白袍冷俊的男子,立即放下手中碗,屈膝行礼。 白霄抬手示意阿玲退下,阿玲得了指示便迅速收拾好碗具告退离去。 玉絮听见动静回头,“白公子?” “嗯,是我。”白霄定睛看了眼素服衫裙,雪肤朱唇的窈窕少女,放轻了步子行至她身后,“今日感觉如何了?” “我还好,多谢白公子关心。” 玉絮笑意清雅,宛如盛夏碧湖中亭亭摇曳的莲花,一不小心晃了人心神。 “白公子,之前你带人来救了我们,我还未好生谢过你呢,小女在此谢过公子救恩之恩了。” “小事,”白霄俊秾的面容上多了抹笑,“你们神医谷也曾救助过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那白公子,那晚出现救了我的暗卫……你何时安排的?” 白霄一顿,微微别开眼,耳根发热,“白某并非跟踪你的意思,只是想保护你。” 同时,也可通过暗卫知晓她的情况。 他又道,“那两暗卫只是在宅院外活动,并未窥探你的隐私。” 这也是暗卫发现杀手比阿顺晚的原因,他们只在院外隐匿,没踏进院子,而杀手又是从另一边进来的。 “小女不是此意,就是想问问他们来我身边多久了。” 原来其实有两个暗卫,玉絮心道。 “他们一直在的。” “一直在?” 玉絮不解。 白霄解释道:“他们起初是保护我的,自我来神医谷没多久,他们便寻到此了,我走后,便把他俩留下来了。” “其实霄更多的是怕你们救了我,若被我的仇家知晓,有可能会来报复,于是便留下两人守着。” “原来如此。”玉絮了然,身体不便的她,行了个男子拱手礼,“幸得公子搭救,若不然更个神医谷早已……” 当时那群人可没打算留活口,若不是白霄的人及时赶来,她们都得死。 “能帮到你,白霄之幸,只可惜没能救回谷主与夫人……” 玉絮抿唇不语。 是啊,怎就差了那么一点时间呢? 见玉絮又陷入悲伤,白霄赶紧道:“林姑娘,你可要出去透透风?” “……好。” 玉絮知自己此时不宜过多悲伤,还是转移注意力的好。 “我带你出去。” “谢了。” 白霄推着玉絮往后花园走,两人穿行在绚烂多彩的花草树木中,越过了假山,来到竹林小径,过了绿意盎然的竹林便是人工湖,穿过曲折蜿蜒的水上栈道行至水榭。 湖中不仅有金红色的锦鲤,还有一片莲花,如今开得正艳,花朵笔直立于田田绿叶中随风摇曳。 第80章 守灵 清风迎面拂来,夹杂着淡雅的莲香,柔柔地拂过脸颊,玉絮心间烦闷悲伤的阴云散了些。 见她眉头舒展,白霄面色柔和下来,将别在腰间的竹笛取下,放置唇边,指节飞舞,婉转清亮的笛音随风飘荡。 仲夏的早上,金阳冉冉升起,四射的金光像张大手抚摸着大地,四面透风的水榭里,眼罩白布,一身素服的少女身后立着个高挑挺拔、气宇轩昂的白袍男子。 袅袅笛音自他唇边传来,男子闭目,如痴如醉。四下静谧,唯有风送来的笛声。 一曲毕,他收回竹笛,俯低了点身,漆黑凤眸绽放着细碎的光,问身前的少女,“曲子如何?” “自是极好。”玉絮点头,又夸了句,“如听仙乐,白公子才学了得。” “林姑娘谬赞了,恐怕白某当不得‘仙乐’二字。” 嘴上这般说,双目中的光芒又更亮了些,墨色长眉飞扬。 “多谢白公子的曲子。”玉絮微微颔首。 “无事,即兴之作罢了。”白霄道,“霄只愿姑娘能看开些,别伤了身。” “谢谢。” 之后两人不再言语,又吹了会儿风,微风吹乱了玉絮的鬓发,吹走了她的心浮气躁,抚平了她的心伤。 须臾,玉絮表情淡淡,语气清冷道,“白公子,送我去灵堂。” “你……”白霄目光移到她眼睛上,很是担忧。 玉絮知他所想,道:“无妨,我已经调整好了心态。” 义父义母爱她如斯,为她做了这么多,她总不能连给他们守灵尽孝,送他们一程都不? “你且放心,送我过去。” “……好。” 既是玉絮所愿,他自会成全她,大不了让何医师随时在旁边照看着,且灵堂上的其他弟子也都是学医的,绝不会让她出事的。 白霄推着玉絮离开花园,穿过月洞门往西院走,来到正堂,此时正堂贴满了挽联,挂着白绸,白烛幽幽,一片萧瑟悲寂。 姬桢几人见玉絮来丝毫不意外,毕竟玉絮是师父师娘最疼爱的义女,她若不来,他们才该气愤了呢。 白霄有力的大手扶着人离开轮椅,搀着她轻轻跪到事先备好的蒲团上,而后吩咐自己的人去寻何医师来。 自己也同玉絮一块儿跪下,烧了点纸钱,敬上三炷香,算是多谢那段日子在神医谷受到的照拂。 姬桢过来给玉絮披上了麻黄孝服,又宽慰了她几句,“絮儿莫太伤心,身子要紧,眼睛要紧,别又再把眼睛哭出血了。” “多谢大师兄,絮儿都明白。”玉絮悄声谢过。 何医师很快过来,他上了年纪,白霄命人备了个小凳,令其坐在一侧照看玉絮。 之后玉絮全程默默跪着,安安静静地烧纸钱,面色寡淡。 守灵三日,准备出殡。 前头的道士高唱挽歌,念着经文,为三人的灵魂指引,雪白的纸钱撒了一路。 身后抬棺的送葬队伍足有几百人,都是凌谷主的亲朋好友及救助过的人。 埋葬点山路崎岖,玉絮不便坐轮椅过去,是阿玲背着她去的。 玉絮看不见,只听阿玲说,义父义母是合葬在同一口棺材里的。 生同衾,死同穴。 愿来世,义父与义母还是恩爱夫妻。 第81章 心意 安葬完义父义母,玉絮接下来的日子都在练习走路,恢复眼睛。 又是一个夏日清晨,日头刚刚出来,阳光正好,细碎的光线穿过竹林投射到青石板上,微风拂过绿叶,光影斑驳陆离,翠鸟一跳一跳地在绿枝上啼鸣。 阿玲扶着玉絮在绿竹小径上慢悠悠地走。 “阿玲,你松开我,我自己来试试看。”玉絮柔和道。 “是。” 阿玲依言松开扶着玉絮的胳膊。 玉絮握紧拐杖,一步一步走着,步伐由轻到重,越走越用劲,很是有力,仿佛是去上战场般。 很快便耗尽了体力,不过这次她坚持走到了小径尽头。 阿玲转身去将轮椅推过来,就在这档口,玉絮一脚踩到块青石板凸起边缘,当即崴了脚,身子一歪! “啊!” “姑娘!”阿玲心一提,毫不犹豫甩开轮椅,赶紧冲过去。 恰在这时,说时迟那时快,阿玲身边越过一阵风,一个白影儿飞速掠到玉絮身边,一把将少女牢牢揽进怀里。 来人焦急又担忧,“林姑娘!当心!” 腰肢被有力的臂膀环住,玉絮猛地撞入男子的怀中,男子清冽的幽香像他这人一样强势沁入玉絮鼻尖。 白霄低头,看向怀里一身白色素服的小小少女,发髻上簪了朵白山茶花,身姿纤柔窈窕,此刻却面露惊惶,好似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他心跳一下快过一下,血液冲上头顶。 这突如其来多出来的人,玉絮与阿玲都愣住了。 “主子。”阿玲愣了两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听见阿玲唤他主子,玉絮与白霄双双回神,玉絮倏地红了脸,慌乱地欲退出男子怀抱,白霄却下意识搂紧,将人又带回怀中。 阿玲见这一男一女暧昧的姿势,脚底下像抹了油麻溜地跑开了。 四下清静,唯有彼此的呼吸声,玉絮脸更红了,双颊似抹了胭脂,宛如天边晚霞,搅乱了白霄的心神。 “多谢你你你快松开” 玉絮羞赧地拍拍男子环在她纤腰上的手臂。 双眼缠着白布的少女低下头,以白霄的身高可以瞧见她乌发下的红得发热的耳郭,心情大好。 他稍稍松开了点,放开了些空间,但玉絮依旧被他虚抱着,桎梏于自己的领域范围。 玉絮一手撑着男子的胸膛,支开一点距离,期期艾艾道:“白、白公子,男女有别,你这是作、作何?你、你莫不是喜欢我?” 脑子一热,把后面那句深藏于心里的话说出来了,待反应过来时,玉絮面颊瞬间烫得似火烧。 完了完了,万一白公子只是觉得我对他有恩,遂对我关照些,我却问他是不是喜欢我,若真不是,那他岂不会觉得我自作多情,一厢情愿? 不可否认的是,白霄确实给了她很大的安全感,让她产生了些依赖,但人家不一定看得上她。 玉絮说完这话,场面霎时又陷入诡异的静谧中,面前的男子久久不语,玉絮心里隐秘的期待慢慢坠落。 看来,果真是她自以为是了。 思及此,玉絮气恼地拧身,要挣脱他的束缚,哪知白霄却不依,两手将拍打他手臂的人揽得更紧,玉絮见挣不脱,气恼地哼了声,别开脸,不想理他。 白霄自其身后两手环住少女盈盈一握的柳腰,俯身在她耳边低语,“林姑娘” 温热的气息附在耳边,玉絮耳朵红得仿佛要滴血,但又想听听他要说什么。 “林姑娘,我的确喜欢你” 轰—— 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炸开了。 分明是最温柔不过的细语,听在玉絮耳边却宛若惊雷,炸得她脑子发懵。 白霄说完,拿眼瞧着面前的姑娘,见人一动不动,遂松了点力,轻轻按着她的肩,将人转过身来面对面,俯身温柔地问,“林姑娘对白某也有些许中意吗?” 玉絮现已回神,羞怯难当,垂眸不予理会。 “哎”见她不回应,白霄叹息了声,“我对林姑娘是真心实意的,不信你听。” 男子按住她的脑袋,贴近自己胸膛,耳朵贴在他噗通直跳的心口。 男子有力的心跳明显比寻常快半拍,一下又一下,如鼓如擂,清晰无比,是少年人的心动,热烈又纯粹。 “林姑娘,你听见了吗?我每次见到你,都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起初,我也否定过,认为自己无非是对你心怀感激,后来啊,与你分别之后,我总会梦见你,时时念着你。 每次见到你,我都情不自禁想靠近你,再靠近一点,想狠狠抱着你,将你融入我骨血,你我永不分离 那时,我便无法逃避自己的内心,我想,我喜欢你” 天啊,活了两辈子,第一次有人如此真挚对她告白,怎么办?她无法拒绝,不,她一点都不想拒绝 她真的要沦陷在白霄这仿佛能腻死人的温柔里了 “林姑娘,你可愿接受白某的心意?”白霄小心又期待地问。 玉絮脑子里,理智与爱情交战半晌,终究还是理智占上风,她闷闷道:“白公子,你也知晓的,我的眼睛或许并不会好转,你能接受得了照顾一个盲人一生吗?” “自然,”白霄回答得很肯定,“我爱的是你,就仅仅只是你,是你的灵魂,你的内在,而非你的样貌,或者家世。” “可是,”她犹豫了瞬,“即便你喜欢我,可你的家人能接受吗?” 儿子娶一个盲女,又有几个家庭能接受呢? “不怕,一切有我呢,我会努力让亲人见到你的好,成全我们的,你信我。再说了,我的家人只要我喜欢,他们都喜欢的。”白霄握着她的手,真挚地保证道。 玉絮依然有自己的忧虑,她清楚的明白自己的缺点,从未奢望能遇见一个完美无缺爱人。 见她仍然忧虑,白霄殷切地又问:“林姑娘,你信我可好?” 即便满心忧虑,可白霄温声细语的承诺,深深触动了她,最终恋爱脑战胜理智。 玉絮不语,只伸手环住白霄健硕的腰身,将头埋在他胸膛,继续听他的心跳。 这下白霄彻底明白了,当即面露欣喜,眉飞色舞,嘴角抑不住的飞扬,漆黑凤眸里宛若揉碎了满天星光。 他低下头,下巴抵着怀里姑娘的发顶,“林姑娘,你可是答应了?” “嗯” 玉絮两手不自主地揪着白霄衣袍,细若蚊声地嗯了声。 可白霄身怀内力,耳力极好,听清了玉絮细细含羞的声儿。 “太好了!” 白霄猛地将人拦抱起,开心地转圈圈,语中带着明显的欢快,玉絮猝不及防吓了一跳,下意识将人搂得更紧。 她还是第一次听见他用如此欣喜非常的声音说话,想来,他一定是眉眼飞扬,俊郎的面容上是少年人激动的笑意。 唔,算了,就让她放纵一回,谈一次甜甜的恋爱,若不然以后没机会了,家里多半要包办婚姻,将她指配做联姻工具,在此之前,她想自己找一个如意郎君。 “好了,快放我下来,头晕。” 她眼睛看不见,本就不利平衡身体,很容易头晕。 白霄一听她头晕,赶紧停下动作,“抱歉,是我太激动了。” “无妨,缓缓便好了。” 她心里也高兴着呢。 不对,谈恋爱前先问问对象年龄。 “白公子,还未请教你贵庚?”玉絮抬头问。 她记得含香说过白霄是未戴冠的少年,也不知到底几岁。 “我三月初三的生辰,今年满十九了,明年便弱冠取表字了。” 十九啊 她是冬月十八冬至日的生辰,尚未及笄呢,不过也还好,差距不算太大,能接受。 但是,天老子的,九年义务教育也太深入灵魂了,她这世未满十五便谈恋爱,好有负罪感 “絮儿”白霄轻唤她。 “嗯?”玉絮回神,“白公子” “你莫不是嫌我年纪大?”白霄又一把将人抱紧。 “没没没,”玉絮在他怀里摇头,“绝对没有的事,白公子你别误会。” 白霄拿下巴蹭了蹭她发顶,“还叫白公子呢?” “呃那叫阿霄?”玉絮试探道。 白霄拉开了一尺距离,低头伸出一指点了点她小鼻尖,“当然。” 感受他亲昵的举动,玉絮心里甜丝丝的,吃了蜜一般。 两人又搂做一处腻歪了会儿,玉絮突然抬头,“不过,我事先跟你说明一件事。” “何事?你说。” 玉絮面色一肃,“我们俩只是试试看,试着了解彼此,若以后发现我们性子不合,或者其他,那便和平分开,谁也不许纠缠,更不许去外面诋毁对方。” 白霄自然不会诋毁玉絮,在他心里玉絮是百般美好,他恨不得捧在手心里,怎舍得说她一句不是? 可是,“和平分开”这句却刺痛到他了,原来絮儿竟还想着分开啊,他都早早想好了与絮儿的一生一世了 不过转而一想,絮儿只是忧虑,对他有所保留,以后他会努力证明给絮儿看,让她心甘情愿嫁他的! “好,我答应你,我会证明给你看的。”白霄答应了。 见他答应,玉絮放心了许多,安心地又投入其怀中。 此后,她就是有男朋友的人了。 第82章 多半要被棒打鸳鸯 少年慕艾的男女,彼此心意相通,在这感情最纯粹的年纪里,总会情不自禁做出亲昵的举动来。 白霄将怀里的人轻柔抱上轮椅,推她回屋。 “这段时间你不在,可是回家有事?”玉絮问他。 自义父义母丧事过后,白霄便离开了,如今已过了半个月才回来。 “是家中有些事,不过都已处理好了。”身后的白霄答道。 “不要紧?”玉絮转过头问。 白霄顿了一瞬,眼中闪过晦暗,口中道:“不要紧,都只是些小事。” “那便好。” 玉絮知道不是要紧事,便也不再多问。 书房里,白霄握着本《诗经》翻阅,念与她听。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翘翘错薪,言刈其楚。之子于归,言秣其马” 玉絮依着黄花梨木方桌,单手支颐,好整以暇地听着情郎用迷死人的嗓音朗读诗文。 唔,也不知道阿霄到底是何模样,好想好想看看他。 玉絮心里期盼着恢复光明,好好瞧瞧阿霄的样貌。 白霄见桌边的女孩仰着小脸,跟随自己的声音转头挪移,他心里热乎乎的,只觉玉絮非一般的可人。 室内气氛温柔缱绻,空气里仿佛都是粉色的泡泡。 “当当!” 这时,屋外突然传来敲门声,打破了温情脉脉的旖旎。 “进来。”白霄道。 他放下书册,见是身穿白底蓝纹衫的扶桑推门而入。 白霄:“扶桑公子,有事吗?” 扶桑只淡淡瞥了眼白霄,颔首示意,而后抬腿往案边的玉絮那儿走。 “今日眼睛感觉如何?还痒吗?”扶桑走近问道。 昨日玉絮说她眼睛痒来着,不过他看了没啥事,就是在愈合而已。 玉絮闻言,摇头,“没有。” 扶桑来到其旁边,“把布解了,我看看恢复得如何。” “好。” 玉絮将缠绕的白布解开,眼睛虽闭着,却也能感知到了光亮,好在房间里光线弱,若不然得刺痛眼睛了。 扶桑细细看了看,最后道:“恢复得很好,大概再过个把月便能康复了。” “多谢了。” 玉絮又将白布缠回去。 “对了,”扶桑又道,“过几日,神医谷应该要搬迁,我与大师兄物色好了宅院,已经在打点了。” “也好,留在此本就不安全,那些杀手随时可能会回来,还是早点走为好。”玉絮道。 若不是这段时间有白霄带来的暗卫们时时刻刻守护着,恐怕那些人又来了,也正因为有白霄的人,他们这段时间才能放心安稳住在这。 “你们走了也好,如此我联络朝廷的人,在此布局,做出你们未曾离去的模样,若这些个余孽再次来袭,便顺藤摸瓜,一网打尽。”白霄道。 “可,”扶桑点头,“那便劳烦你了。” “无妨,举手之劳。” 扶桑看向立于案前白霄,拱手,“这段日子多谢你的人了。” 白霄抬手回礼,“客气,白某也是为报恩。” 报恩吗?我看不止? 扶桑抬眸瞥了眼面前的白袍男子,心照不宣,又看向案几边柔柔笑着的少女,啧,一副深陷情爱的痴傻样,简直没眼看。 罢了,人家郎情妾意,他才懒得管。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扶桑也不打算留下碍眼,拂袖扬长而去。 —— 接下来的几日,白霄陪伴玉絮练习站立行走,给她念诗奏曲。 待一切准备就绪,一行人为了不引起注意,他们分批次陆陆续续赶往新的神医谷。 就这般,在新的环境里,玉絮继续练习恢复腿。 这段时间,含香背后的伤也好了,留下了一大块疤痕,玉絮去求扶桑给含香弄点去疤药,日以继日的涂抹,果真淡了许多,若想彻底除疤得靠时间,随着年龄增长,这疤自会消失。 这下,含香又变回了那个活泼的女孩,回到玉絮身边伺候。 含香搬回玉絮隔间当晚,两个女孩洗漱完毕,褪去衣衫躺床上睡前聊天,当含香得知白霄与玉絮已定了关系后,整个人愣了在原处。 “不是,小姐,你们这么快就定下来了吗?”黑暗中含香一脸不可思议道。 她还以为再要一段时日,两人才慢慢明白自己的心意呢,结果竟这般快速。 玉絮平躺罗汉床上,两手搭着被子,“很快吗?还行。” 她与白霄认识也有大半年了,她救助过他,而他亦救过她,对彼此的性情也有所了解,都是符合自己心意的,在一起是顺理成章的事儿。 隔着一堵小木墙的另一边,又传来玉絮的声音,“对了,你万不可泄露给我爹娘。” 若是让李氏知晓了,她还可周旋周旋,把这件事按下来,如是让她爹林尚书知晓了,玉絮不死也得脱层皮。 毕竟,如今林尚书身处高位,所谓伴君如伴虎,若哪天皇帝看他不顺眼,他就得完,正是需要拉拢其他官员的时候,两个女儿都只是联姻工具罢了。 若在此时让他知晓自己的二女儿,竟与一寒门子弟有私情,不仅玉絮要被严重责罚,白霄定也会受牵连。 “当然,含香定会守口如瓶的!”含香连忙保证。 若让老爷知晓了,她这个贴身奴婢也要被责怪没看好小姐,兴许还要挨顿板子,傻子才会去说。 “不过,小姐你总不能一直都不说?你与白公子以后总不会一直暗地来往?” “自然不是。”玉絮道,“再给阿霄一些时间,让他努力做到我父亲能接受的程度。” 只要阿霄考取了功名,捞个一官半职什么的,父亲或许就不会那么反对了。 且他武功那么好,也可从军,做个小将也是可行的。 “待他有功名在身,我再与母亲说,母亲定会体谅我的。” 林尚书靠不住,万幸她还有一个疼爱她的母亲,有母亲斡旋,她就不信她爹还不答应。 玉絮对未来充满期待,而隔间的含香却愁眉苦脸,她觉得,小姐与白公子,多半要被棒打鸳鸯 第83章 复明 时间转眼过了一个多月,如今已是深秋时节。风中是秋日果实成熟的味道,农人最喜欢的味道。 碧空万里漂浮着一点点棉白浅云,当空的艳阳褪去了盛夏里的炽热,变得暖和亲人,凉风习习拂面而来,带走萧萧落木。 香烟袅袅的房间内,放着茶具的红木圆桌边,玉絮一身月白色绣昙花齐胸衫裙,坐在红漆圆凳上,她左手边是一身白底织金纹翻领袍的白霄,右手边的是白底绣竹纹的圆领袍扶桑,身后站在阿玲与含香两人。 今日是玉絮拆布的时间,扶桑将白布脑后的活结解开,一圈圈拆下,白霄在一侧紧张地握着少女的手。 随着白布一圈圈解下,玉絮双目也已感知到了光亮,光越来越亮,这意味着她的眼睛真的已复明。 扶桑将拆解下来的布条放到桌上,“好了,可以尝试着慢慢睁开眼了,记得要慢。” 玉絮听后,控制双眼眯开一条缝,光亮闯入眼帘,长久居于黑暗的眼睛被刺激到,溢出一点眼泪,但还能忍受。 适应了一会儿,玉絮又继续非常缓慢地睁开,终于,她看见了面前的两个同时紧张又激动的俊美男子。 “絮儿,可看见了?”织金白袍男子温柔道。 这声音,他是阿霄! “阿霄” 玉絮亦是欣喜地看向他。 “对,是我!” 白霄握着她的手,脸上洋溢着难以言语的喜悦,深深凝望着眼前人。 那旁边的这个绣竹纹白袍的男子便是扶桑了。 玉絮转头看向扶桑,唤了句:“扶桑师兄。” “嗯。”扶桑点头,脸上也有欢喜,可没白霄那么激动 。 “小姐!” 身后传来含香的声音,玉絮回头,见到了多年未见已然长高长开的少女,她心头酸软,“含香。” “太好了,小姐你终于能看见了!”含香激动得红了眼眶,差点当场落泪。 玉絮目光又移向含香旁边面容清丽的女子,想必就是阿玲了。 阿玲见她看过来,赶忙福身,“阿玲见过姑娘。” “多礼了。” 这下,她是真恢复了! 扶桑凑近,抬手掰开玉絮眼睛上下左右地看了个遍,唇边勾笑,“看来是真恢复了,不过切记这些日子尚不能见太阳,先适应几日。” “好,我明白的,多谢扶桑师兄。” “既如此,那我先走了,有事再唤我。” 扶桑见他亲手置换的眼睛复明,换眼术得到证实,赶紧回去写手札记录下来。 “好。”玉絮点头,“扶桑师兄慢走。” 目送扶桑离去,玉絮收回目光,转头与握着自己手,宛若神明般俊逸的男子对视。 四目交接,脉脉温情。 “阿霄,原来你果真如含香所说的俊美如神仙。”玉絮娇笑着打趣。 白霄莞尔,“絮儿可满意我这张脸?” “嗯,当然满意。”玉絮痴痴地望着他。 面前男子一身织金白袍,腰蹀躞带,英姿飒爽,墨眉修长,凤眸深邃有神,高鼻薄唇,面若刀削,轮廓分明,周身气质内敛,好似一把入鞘的宝剑。 她家情郎,可真好看。 含香与阿玲两人捂嘴轻笑,深知接下来两人可能又要你侬我侬,两丫头很有眼见地福身行礼,麻溜开溜,随手关上房门。 如今,房里只有玉絮与白霄两人。 白霄瞧着面前的姑娘,一双杏眼明亮如水,螓首蛾眉,巧笑倩兮,肌肤雪白,如玉无瑕,楚楚动人,撩人心弦。 白霄按捺不住,上前将人揽入怀中,一遍遍亲昵唤着人,“絮儿,絮儿,絮儿” 他向来是个对女色视而不见的,可在玉絮面前,他毫无抵抗力,忍不住为之沉沦。 他的絮儿怎可以如此惹人怜,好生喜欢。 玉絮两手抓着他的衣襟,含羞呢喃,“阿霄” “嗯我在”白霄用下巴蹭蹭姑娘的发顶。 玉絮依偎在白霄怀里,嗅着男子满身幽香,感受白霄的情意绵绵,幸福充斥着心房。 她家情郎真的太美好了,好喜欢啊。 两人相依偎了一会儿,白霄松开她道:“絮儿,我有件礼物送与你。” “何物?” “看了便知。” 白霄将目光转向桌子上的木方盒,玉絮此时也瞧见了盒子。 “这是何物?”她问。 白霄笑而不语,拿过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幅画卷。 “画?” 白霄一手揽着玉絮的腰,“你展开瞧瞧。” 玉絮依言,解开了系绳,将画卷打开,画中是一对中年夫妻。 男的面容文雅,留着短须,头上黑色幞头将头发一丝不苟包裹,身穿一身芡食色圆领袍。 女的面容温婉,梳着堕马髻,插着朵粉色的芍药绢花,丁香色上衫,缙云色齐胸裙,外罩一件黄丹色大袖长衫,配海天霞色披帛。 两人并肩而站,面上都是柔和慈爱的笑意。 “他们是”玉絮猛地回头看向白霄,双目隐隐带着震惊与期盼。 “嗯,”白霄点头,“他们正是你的义父义母。” 果然 玉絮看着花卷,隐隐有了泪意。 她终于见到义父义母了 义父果真是温文尔雅,义母也是端庄温婉,一对令人羡慕的神仙眷侣。 玉絮葱白的纤指摩挲着画中人的面容,思及曾经义父义母待她的好。 这么好的义父义母,竟被人害死 玉絮又不由缓缓抬手抚摸着眼睛,她用义父的眼睛再次看见这个世界,看到了画中的他们 杏目氤氲雾气,晶莹的泪水蓄满眼眶,将落之际,一张柔软的手帕轻轻为她擦拭掉。 而后环着她腰肢的大手收紧了点,“絮儿莫哭,你眼睛才刚恢复,最是哭不得的,我将谷主与夫人的画像给你看,是给你惊喜,可不是要惹你哭的。” “我知道的,”玉絮忍了泪意,任由白霄擦拭干净面上的泪痕,“多谢你了,阿霄。” 白霄一把将人抱到自己膝盖上坐着,轻声哄道:“我知你想看他们的面容,早已画了丹青,只为等你恢复眼睛,待你恢复后,第一时间给你看。” 玉絮听着耳边的细语,心里仿佛漾着一汪被暖阳照耀的春水。 怎么办? 她家情郎可太会知道该怎么打动她了。 而她也果真是被触动了。 玉絮拧身将脑袋依偎在白霄脖颈间,“阿霄,你怎么这么好,我好喜欢你。” 白霄亲了亲她发顶,“我也是。” 秋风穿过窗棂,微微拂动桌上的画卷,吹动两人的情丝。 若我们一生一世都如此甜蜜,该多好啊? 第84章 回京 深秋时节,西边橘红色的残阳染了半边天,大地已变成橘色,一男一女依偎着坐在山顶上吹着晚风。 男子俊秾无双,一身绣金祥云纹白袍,墨发一半用发带束起,一半随意披散于肩背。 少女容貌姣好出尘,一身浅云色绣白莲纹齐腰襦裙,两臂挂着同色系披帛,梳双丫髻,簪两朵白色莲花缠花。 看着夕阳一点点没入西山,玉絮挽着情郎的胳膊,“阿霄,我可能要回洛邑了,你呢?” 现下已是九月末,玉絮腿已康复,可直立行走了,眼睛也已复明,是时候该回洛邑了。 她也早已休书去京城告知母亲自己的情况,李氏知晓后催促着她快些回去呢。 玉絮抬眸看向白霄,“阿霄要与我们一块儿回京吗?” 白霄想了想,点头:“可。” “真的?”玉絮面露欣喜。 白霄摸了摸她柔顺的秀发,道:“我本就是为陪你才留下来的。” “嗷!”玉絮一下扑入白霄怀中,“阿霄你真好!” 男子深邃的凤目染着星光,搂住怀里的姑娘,眉眼柔和道:“那絮儿何时回京?” “明日。” “明日吗?”白霄若有所思。 玉絮拉开点距离,仰头望着白霄的俊颜,“只一晚上你的人能收拾妥当吗?不行就后日。” “不必,就明日,我们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就几件衣裳罢了。”白霄道。 “那成。”玉絮又依靠回去,“对了,你说你家住明月巷白府?” 白霄点头,“嗯。” 玉絮蹭蹭他,“回洛邑后,我可以去你家瞧瞧吗?” “自然可以。” “你家里有几人?” “明月巷白府就我一个主子。” “啊?”玉絮又倏地抬起头,“其他人呢?” “他们有的不在洛邑,有的不和我一块儿住,明月巷白府是我的私宅。” “嗷,这样啊。” 吓她一跳,她还以为他孤儿呢 。 白霄抬手捏了捏心上人白软软的脸颊,“不过,回去后我可能很多时候要忙,你来找我或许找不到,还请多多担待。” “明白,明白。” 夕阳已完全没入西山,落日余晖,晕染了半边天的彩霞,晚风徐徐拂过女子耳边的鬓发。 “该回去了。”白霄在耳畔轻柔道。 “好。”玉絮点头。 白霄旋即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草屑,向坐着的少女伸手。 玉絮含笑搭上他的手掌,让白霄拉着自己起身,细细给自己整理衣衫。 两人相携着往山下走,霞光拖长了两人手牵手的影子。 —— 次日一早,含香与阿玲已收拾好了细软,白霄备好了马车,马车是两匹马拉的骈车,有一匹雄健高大的黑马是白霄的坐骑黑风。 玉絮与白霄坐在马车内,含香和马夫老张坐外面,阿玲则是与其他暗卫一半骑马跟随,玉絮本想唤含香也坐进来的,但是含香实在不想做发光发热的灯,遂便出去陪老张赶马了。 这一路上白霄对玉絮照顾得无微不至,时下道路远不如她前世那边平坦,马车颠簸,怕玉絮坐久了不舒服,于是他便抱着玉絮让其坐他腿上;怕玉絮无聊,给玉絮讲故事、念话本 有这么个体贴的情郎,玉絮一路上很舒适。 风餐露宿了十来日,一行人终于抵达京城,遥遥望见明德门城门,白霄依依不舍地轻吻少女的发顶,最后在她耳畔温柔地说道:“絮儿,再见。” “嗯,阿霄小心些。” “好。” 白霄骑上自己的黑风与玉絮分别,他带上阿玲与暗卫从城门另一边安化门进城。 玉絮目送他英姿飒爽的背影,心里空落落的。 含香无奈:“小姐,既然白公子也在京城,你们会有机会见面的。”别一副再也见不到了的模样。 玉絮闻言不好意思地脸红了,默默吐槽了一句:含香你这个单身狗哪里会懂。 玉絮收回目光,放下车帘,道:“走。” 马车叮铃行至林府门前,一身大红色齐胸襦裙的贵妇早已等待多时,她面容略施脂粉,娇美端庄,一双杏目神似玉絮,梳着典雅的半翻髻,两边四支錾金叶簪,额上两只镶珍珠银色掩鬓,脑后粉白色的芍药绢花,双耳坠着莲花白玉坠,可谓珠围翠绕,簪缨丽影。其身后是八个仆妇。 见含香扶着月白色襦裙少女下来,李氏激动上前,“絮儿,为娘的絮儿!” “女儿拜见母亲。”玉絮快步到李氏面前屈膝行礼。 一侧的含香福身行礼,“含香见过夫人。” “快起快起,自家人何必多礼。” 李氏扶着女儿双肩,细细看了看女儿长大的面容,又看看完好的腿,再看看明亮的双眼,霎时激动得难以自持,“好了好了,我儿终于康复了,感谢万千神佛庇佑,我儿终于好了!” 李氏声音哽咽,慌忙拿着绣帕擦拭眼角泪痕,她身侧的桃妈妈赶紧拍着她的背,劝慰道:“夫人莫太激动,二姑娘是有福气的,经历了这番苦难,以后定然一帆风顺。” “娘亲,絮儿好想你!”玉絮抱着李氏的手臂撒娇。 李氏收拾好情绪,慈爱地抚摸着女儿的脸,为她理耳边的鬓发,“絮儿近来可好?” “女儿很好。”玉絮两眼亮晶晶地看着母亲。 李氏点点头,接着打量她,道:“是长高了,可怎么瘦了?” “没有呀,明明都胖了!”被阿霄喂胖了! “嘴贫,快进屋。” “嗯。” 玉絮挽着母亲一齐入府。 身后的含香对晚了两步的桃妈妈道:“女儿见过娘亲。” “你啊你,确实长高了。”桃妈妈扶着女儿,“上次小姐来信说你背后受了伤,如今可好?” “都好了。” “那便好,快进屋。” “诶,是。” 玉絮母女进了林府,李氏拉着女儿嘘寒问暖,什么一天吃几顿饭,穿几件衣服,什么时候入寝等等都要一一盘问,还要含香作证。 玉絮表示:麻了 “娘亲,絮儿真的很乖了,你还不信我吗?”以前有义父义母管,后来有阿霄管着呢!能不乖吗? 李氏睨她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俗话说:知女莫若母。 自己的女儿什么德行,她这个做母亲的能不知道吗? 玉絮尴尬一笑,赶忙转移话题,“娘亲,这次我给你带了礼物哦!” 含香会意地拿出一个檀木镶螺钿的精美礼盒。 李氏瞧见这礼盒,心里倍感欣慰,心想女儿果然长大了,都会给娘亲送礼物了。 “为娘看看。” 李氏面带优雅自持的笑容,满怀期待地接过礼盒,不管是什么,但只要是女儿送的她就高兴。 第85章 白费心机了 李氏打开礼盒,盒子里面是不同的小格子,每个格子里放着大小不一的大肚瓷瓶,瓶身彩釉精美。 李氏看向女儿,“这是?” “胭脂和护肤的香膏。”含香说道,“这个瓶子里是小姐找药师调制的护手膏,过段时日天儿冷了,夫人用了这膏可保护手不被冻伤,还可以让手变白嫩。” “这个是口脂,但不是一般的口脂,一般的口脂只能上色,可它不一样,用了它,不但将唇瓣涂红,还可让唇瓣又润又嫩,不再起干皮。” “这个是凤稍,这个是石黛,这个是胭脂”含香拿起每个瓷盘一一个李氏解说。 “最后这个,是敷脸上的,不但能使皮肤白嫩,还能消皱纹!” 李氏看着这些小瓷盘,乐得合不拢嘴,她快四十岁了,又是官夫人,平日里和其他夫人聚一起除了聊儿女,最多的便是容貌打扮了。 她们这样的贵夫人,最怕的除了儿女没出息之外,便是自己容颜不再。 虽然林大人除了李氏,没有其他姬妾,可以后呢? 这个时代的胭脂水粉,有的的确是值得肯定的,但是有的却含有毒物质,比如铅,用多了不好,所以玉絮搜罗了不少好药材才,求着扶桑提炼出这些肤护品。 “好好好,絮儿费心了,为娘很喜欢。” 李氏很开心地收下了礼物,又摸摸女儿的小脑袋。 母女又俩寒暄了些体己话,最后玉絮才回自己听雨苑。 听雨苑的房间被打理得一尘不染,房里的旧物都原封不动,看来母亲用心了。 鸭兽香炉中放了沉香,房内香气弥漫。 而玉絮奔波了一路,累得腰酸背痛,直奔罗汉床上一躺。 躺在柔软舒适的床铺上,玉絮不由回忆起剧情。 若玉絮没记错,不久后,林琼华便给林大人房里塞女人,其中一个还是个二八年华的水灵灵的小姑娘,这也是李氏与林大人矛盾激化的一大原因之一。 另外一个原因便是林琼华找到了当年给张氏接生的产婆,让她作证张氏的死乃李氏所为。 李氏因此惨遭厌弃,玉絮与弟弟林珏苦苦哀求才没被废,可林大人也厌恶了她,转而专宠那个林琼华送的小妾姚氏阿燕,不久小妾姚燕怀孕。 林大人可激动坏了,姚燕被抬做贵妾姨娘。 后来林玉絮被污了清白后,自缢而死,李氏心伤成疾,林尚书埋怨李氏教导无方,养出这么个不知廉耻的女儿,对李氏更加厌烦。 再后来林珏染上天花,小小年纪夭亡,李氏彻底心碎,郁郁而终。 姚燕诞下儿子,被扶为正妻。 呵,如今,玉絮绝对不允许这一切发生! 不管李氏曾做过什么,那都是生她爱她的娘亲,她始终会保护李氏,就像李氏保护她一样。 好在玉絮知道这一切命运以后,便早早暗示李氏将产婆远送,绝对不给林琼华机会。 早几年,李氏让其娘家人将当年的产婆送去了西域,林琼华这次要白费心机了。 万幸她去了神医谷这么些年,林琼华还没做出伤害母亲的事。 唔,好累,好困。 在沉香的助眠下,玉絮沉沉睡去。 晚间林尚书回府。 玉絮父亲林鹤鸣位居工部尚书令,白日在衙门办公,晚上才回来。 一中年男人下了马车,其一身紫色官袍,腰束十三銙金玉带,头戴黑色幞头,抬头正巧瞧见站在门口迎接他的小少女。 “父亲,你回来了?”一身桃红色襦裙的少女欢喜上前。 他微微一愣,看着眉眼与妻子相似的小女儿,林尚书恍然大悟,旋即心头微软。 “你是絮儿?何时回来的?” “对,是女儿,今儿下午便到府了。”玉絮笑道,“父亲这般晚才回来,辛苦啦!” 林尚书见小女儿这么乖巧,欣慰一笑,“这些年你一人在别庄过得如何?何时寻到的医师治好了腿和眼?” 玉絮去神医谷这事是保密的,除了李氏和身边的桃妈妈,府里其他人一概不知晓,只说是去了乡下别庄养病。 “女儿很好,”玉絮挨近父亲,“今年开春不久,神医谷的一个医师悬壶济世,途径我们那儿,便给我瞧了瞧,但女儿这病难根治,直到月前才彻底治好,治好我便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了。” 林尚书细细看了看玉絮完全康复的眼睛,“竟是如此,那有时间得好好感谢人家。” “女儿知道,我已谢过了,若以后有机会的话,我引荐他来见见你。” “这神医谷弟子医术了得,连太医院都束手无策的病症都能治,若进了宫,圣上说不得大喜。” 如今圣上知天命之年,除朝政之外,最是看中自己的身体,若能将神医谷弟子引荐入宫,说不定能拿一笔赏赐。 “进宫?”玉絮眉头一皱,“女儿曾经问过他医术如此了得,何不进宫做太医,他拒绝了,说什么不想受约束,只想自由自在。” “如此,那真是可惜了。”林尚书面上带着一丝遗憾。 “父亲快进屋,娘等着我们用晚膳呢!”玉絮不愿再深究神医谷的事,遂催促道。 “好。” 父女俩进东屋,黄花梨木圆桌上已经摆好丰盛的饭菜,李氏和林琼华等着两人。 见父女俩进来,李氏笑着迎上来,道:“老爷回来了,辛苦了。” 边上的林琼华则不咸不淡:“父亲安好。” 林尚书随意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李氏拉开椅子:“老爷,快入座。” “好。” 林尚书坐到主位上,小丫鬟端着盆过来给他净手。 桌上十个丰盛佳肴,小女儿离别多年才回家,林尚书作为父亲,关心询问:“絮儿要回来,怎不早些来信,好让家中备一场家宴?” “女儿谢父亲,不过絮儿只是平常回家罢了,用不着如此费心。” 林尚书闻言又点点头,不再多言。 李氏在一旁道:“我们的絮儿是个懂事的,这次回来给我们每个人都带了礼物呢。” 李氏说完看向玉絮,玉絮腼腆一笑。 “哦,真的?”林尚书来了兴趣。 “嗯嗯嗯,含香快拿来!” 含香去拿了一个长方形的红木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幅画。 第86章 女儿知错 林尚书取出画卷打开,是一幅红梅图,这画风,这笔迹,还有最后的落款印章。 “这莫不是梅香居士的字画?!”林尚书脸上不可思议道。 梅香居士是前扶丞相之嫡孙扶熙公子,他的画和字深得文人墨客喜爱,林尚书也是读书人,自是喜欢。 “是的,父亲,女儿找了许多地方才找到呢!” 啊哈哈,这其实是扶桑给的,那是他爹的画,很容易就拿到了。 闻此,林尚书看向玉絮的目光带着一丝欣慰,“絮儿费心了。” “父亲喜欢便好。” 玉絮虽也是爱画之人,可她在洛邑时年幼,后来又去了神医谷,深山老林的,所以不是很了解梅香居士扶熙,她根本不知道这到底有多珍贵! “不会是赝品?” 在大家都开心激动之时,一个不合群的声音响起。 众人齐齐将目光投向桌边一身红绯色齐腰襦裙少女,挽着单螺髻,少女面容清贵娇艳,凤目冷艳,顾盼生辉,肤白唇红,她端坐着,似一朵盛开的玫瑰花,正是重生大女主林琼华。 林琼华突兀的声音让林尚书回过神来,冷静下来一想,是了,絮儿一直在乡下,上哪去找这么珍贵的东西,是赝品可能性更大。 林尚书方才的激动全然消失,面上有点不愉,絮儿怎能拿个赝品送他呢,万一他拿出去,那些个有眼力的大人发现了,他面子往哪搁? 当即严肃道:“絮儿你这幅字画哪儿得来的?” 玉絮见此霎时柳眉轻蹙,杏目含水,委屈中带着肯定,“回父亲,这是女儿救下的一个人,他为了报恩,便送了这幅字画。女儿一开始也怕是假的,然后偷偷找人看过了,确定是真迹,所以才敢赠与父亲,父亲若不信,可以找人来辨。” 玉絮当然敢保证这是真迹,但又不能明说来历,于是随口胡诌。 “是啊是啊,老爷,絮儿这么懂事,怎可能拿赝品来送你呢。”李氏也连忙道,暗地里剜了林琼华一眼。 她就是见不到她们母女好! 林尚书闻言,心里松了些,既是报恩,应该不敢拿假货来敷衍,而且絮儿还找人看过了,即便是假的,那絮儿也不是有心的。 谨慎点,他有机会再找人来验验。 “是为父错怪絮儿了,”林尚书收起字画,道,“絮儿何时救的人?” 玉絮假模假样擦拭眼泪,答道:“是去年,是絮儿与含香在庄子周围散步时遇到的,当时那人浑身是血,我便救了他一把,他伤好后来报答我。不信父亲你问含香。” 玉絮看向身后的含香,含香赶紧道:“对的,当时还是奴婢去请的医师。”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絮儿是做了件好事。”李氏道,“不过那人因此送了幅画,说来也是缘分。” 玉絮被那“缘分”二字吸引了,她想到了阿霄,心里微甜,面颊悄悄红了。 可不就是缘分嘛。 玉絮不敢抬头让别人看出异样。 “是啊,这幅画还是奴婢去找人来验的,小姐万不敢拿赝品来欺骗老爷呀。”含香赶忙搭腔,“怎样都是小姐的一点心意,二小姐方回来还没到一天呢,大小姐何必如此” 含香不敢当面指责林琼华,只若有若无地看了眼,又再看看自家低着头的小姐。 李氏以为玉絮低着头是想到了这些年所受的委屈,好不容易治好了,回来第一天又被林琼华针对,心里对林琼华更恨。 林琼华这个小人,真是好样的,竟敢对她的宝贝女儿下毒!真是好歹毒的心思,与她那死去的娘一个样! 真是不安生的性子,不把家宅搅得鸡飞狗跳不死心!真该早早把她嫁出去,留着膈应人。 林尚书却误以为是玉絮被姐姐误解后难过,他当即不悦地转头看向大女儿。 “华儿,你也太不懂事了!你与絮儿是亲姐妹,玉絮一片心意被你如此曲解,真不像话!” “”林琼华心里如吞苍蝇般,只能硬着头皮道,“女儿知错” 林玉絮这贱人可真会演,回来第一天就会给她甩锅了。 她可不信林玉絮这么恶毒的女人,能被一句话说哭,不过是演戏罢了! 可人们向来都同情弱者,看到林玉絮被姐姐曲解,又瞬间都来指责林琼华欺负妹妹,连旁边的伺候的丫鬟小厮都觉得大小姐这话过了,二小姐多可怜呐。 可没把林琼华气死。 坐在李氏旁边的玉絮心中冷笑。 被林琼华一害就是五六年才恢复,她这么多年了才回来,可不再是曾经的林玉絮,而是林·钮钴禄氏·玉絮! 早清楚女主不会放过她,而她自然也不会傻傻受着,来啊,互相伤害啊。 林琼华属于华贵冷艳型美人,手段果决狠辣,那玉絮就走柔弱白莲路线,将楚楚可怜贯彻到底,看谁狠! “老爷,就算了,絮儿也不计较的,她这次还给大小姐带了礼物呢,再说了,也是妾身不好,没有管教好大小姐。”李氏来充当和事老,故作大度地说道。 林尚书看向小女儿,“哦,絮儿给你姐姐送了什么?” “一个碧玉镯子。”玉絮答。 林尚书欣慰点头,絮儿果然懂事。 林尚书知道林琼华不喜林玉絮,他也不想逼得太紧,这样,华儿只会更恨絮儿。 大女儿和小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虽他更偏爱澜儿为他生的小女儿,小女儿也乖巧懂事。 可大女儿自幼丧母,他这做父亲的也怜她。 “琼儿,絮儿送的镯子,你看到了?” “回父亲,女儿看到了。”林琼华恭敬道。 东西玉絮回来便差人送过去了。 “嗯,以后要和絮儿好好相处,我们林家就你们俩姐妹,你们在外代表家族颜面,万不可在外人面前闹笑话。” “是,父亲。”林琼华忍下心中的不忿。 “嗯,好,用膳。” “是。” 林琼华这顿饭吃得可谓憋屈,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外人,而林尚书与李氏母女才是一家三口。 用膳时,李氏给玉絮夹菜,玉絮也给林尚书夹菜,林尚书和李氏对玉絮嘘寒问暖,三人其乐融融。 林琼华被隔绝在外,她味同嚼蜡,气都气饱了,没吃几口便起身离开。 “大小姐这孩子,没吃多少,怎么就离席了?”李氏看着林琼华还剩下大半米饭的碗,疑惑道。 “算了,她那么大个人了,你不用管她。”林尚书没好气道。 “哎,是。” 她又不是林琼华的生母,她才不管的,她只关心她的絮儿。 第87章 宅斗前准备 林琼华与自己的丫鬟青竹,一路往自己的拂风苑走。 灯火昏暗处,青竹小心翼翼道,“姑娘,咱就这么走了,会不会不太好?” “有何不好?反正我在那也是多余的、碍眼的,我早点走了,不知那对母女有多开心。”林琼华双随手掐了一朵菊花,扯唇冷笑。 没想到,林玉絮命这么好,她好不容易让舅父弄来的毒,竟让她给解开了。 一回来就会装模作样,博得父亲同情,呵,那又如何,林玉絮抢走了父亲,若还敢再抢二皇子殿下,她有一千种死法等着她! 林琼华面无表情,双目却格外幽暗阴冷,狠狠将手中娇艳的花朵掐烂,扔到青石板上,一脚碾成糜烂汁液。 呵,林玉絮,咱们来日方长,且拭目以待。 正在席间吃饭的玉絮没来由地后背一阵冷,怎么回事?鬼上身了?还是女主又想了什么损招了? 用完膳,李氏说她给玉絮安排了八个丫鬟,明早到听雨苑,玉絮谢过母亲。 次日一早,八个小丫鬟在桃妈妈的带领下来到听雨苑。 桃妈妈含着喜人的笑走向玉絮,“二姑娘,这是夫人给你挑好的婢女,你看看。” “好,劳烦桃妈妈了。” 玉絮走向这些清一色穿着青楸色襦裙的少女们,目测都只有十五岁左右,小脸儿嫩生生的,长相清秀,远没有含香来得好看。 若颜值满分十分,含香的颜值起码打个八分,这些少女五六分。 玉絮迈着小步绕人瞧了一圈,挑了四个顺眼的做二等丫鬟,赐名淑节、兰时、花月、莺时,这四个名字其实就是春天的雅称。 剩下四个就做三等丫鬟,取名长嬴、九夏、朱夏、朱火,都是夏天的雅称。 桃妈妈见玉絮分配完,欲言又止,最后笑着挨近她道:“姑娘怎不再挑一个做大丫鬟呢?” “大丫鬟?”玉絮瞥了八个姑娘一眼,摇摇头,“我有含香就够了,不需要太多。” 一等丫鬟贴身伺候主子的生活起居,月例一两银子。二等丫鬟主要从事洒扫等杂务,不可随意进入主子的房间,月例八百铜板。三等丫鬟主要负责洒扫、跑腿等体力劳动,工作较为辛苦,且往往不允许进入主子的卧室,月例银子是五百铜板。 “含香伺候得很好,我亦很喜欢,更用不惯别人。”玉絮又道。 鬼知道里面有没有女主派来的奸细。 桃妈妈一听这话,得知自己女儿备受二小姐信任,她心里也高兴,遂甩着帕子道:“那成,老身这就回去复命。” “桃妈妈慢走。” 送走了桃妈妈,又打发了八个小丫鬟,玉絮与含香回房看书。 见玉絮果真老老实实看书练字,含香都懵了。 “不是,小姐,你真这么安分啊?” 玉絮一个眼刀子飞过来,含香赶紧闭嘴,玉絮没好气道:“如今已是十月十七了,只有一个月便是我的及笄礼了,我再不及时学习点东西,到时及笄那日,搞不好得出什么幺蛾子。” 毕竟女主林琼华可不会让她过好日子。 她必须得学习一两样东西,免得到时某些人故意给她难堪,又说什么乡下长大就是没见识没教养等等。 诗文方面,她是不会赋诗,但对前者的各种诗文都有所了解,勉勉强强。 而她的书法,不过是端正秀气,算不得什么有特色的大才女。 至于琴与棋,不过是在九岁前学了点皮毛,后来瞎了就没再学了。 绘画倒是拿手,这也是唯一拿得出手的才华了。 可林琼华也知她只会作画,若以后故意要她出丑,定不会给她作画的机会…… 唔,宅斗好累心啊。 她这脑子也不够女主玩啊。 玉絮一连几日乖乖在家中恶补各种知识,直到第五日恋爱脑实在压不住了,打算出门会情郎,揣着白霄给她的玉佩去明月巷找人。 她命小丫鬟莺时去母李氏那里知会一声,说是在家闷了,又许久未回洛邑,今儿天好,出去溜达溜达。 玉絮着隐红色齐胸襦裙,外披一件厚实的罗兰色绣海棠花纹大袖长衫,头罩一个高顶宽檐的笠帽,帽檐周围垂有一圈薄而透的白纱,这是大禹朝闺门女子出门爱戴的帷帽。 她身侧的含香则是一身豆绿色齐腰襦裙,头挽双丫髻,并未戴帷帽。 这时代对女子还未有华夏明清时期那般严苛,并不拘束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这里,女子可以经商有自己的铺子,也可以改嫁。 现下已是洛邑的初冬,尚未下雪,可凛凛寒风来得早,迎面刮来宛如细刀子割在脸上,冷而疼。 街上行人熙熙攘攘,玉絮与含香穿过车水马龙,来到香茗斋。 二人相携上了二楼,向店小二点了一壶热茶,要了盘子点心。 玉絮记得,这家点心最是好吃,儿时便喜欢,如今终于可重温记忆。 两人相对而坐,待慢悠悠饮完一壶茶,吃完点心,这才又打包了一份往明月巷走。 明月巷比玉絮家林府那边的朱家巷冷得多了,两条街相距约莫两刻钟的脚程,因玉絮与含香先去香茗斋掩人耳目歇了会儿,再过来这边时也就一刻钟不到,倒也累不着。 两人一路过去挨家挨户看门匾,终于在深巷倒数第二个宅院看到了“白府”二字漆金匾额。 玉絮撩开面纱,望着这宽大院门,她面上露出一丝喜悦,“就是这里了。” 这宅院青砖碧瓦,两扇黑色大门,门口一对石狮子,总体上看远没有林府来的奢华,但也比一般富贵人家还大气点,看着也不像阿霄所说的寒门啊? 难道是她对“寒门”一词有误解? 院前也不见有人看守,四周寂静,唯有呼呼的风声刮起落叶。 第88章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含香上前,敲响门上的门环。 随着两声“当当”响,院里传来一个男声——“来了!” 接着是一阵快速的脚步声,很快门“吱呀”一声打开,探出头的是一个小厮打扮的少年。 少年见玉絮掀开帷帽的容颜,先是惊艳了一瞬,紧接着脸上挂起维恭的笑:“敢问二位姑娘找谁?” 玉絮只柔柔一笑,拿出白霄给她的云纹玉佩,递到小厮面前,启唇道:“小哥,你可认得这个?” 小厮一见这玉佩,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半秒,下一瞬迸发出愈加灿烂的笑容,忙不迭道:“当然认得当然认得!原来是林姑娘,快请进快请进!” 少年赶忙将门拉开,躬身迎请玉絮两人入门。 见小厮这反应,玉絮明白定是阿霄已吩咐了府里的下人,自己会带玉佩来寻他。 两人踏入宅门,少年随手关了门,殷切走到前面引路,“林姑娘跟小的来,我家主子正在院中。” 玉絮迈着莲步,笑问:“阿霄常在家里吗?” “也不常,更多时候去外面忙。”那小厮答。 “哦。”玉絮若有所思地点头。 阿霄既无功名在身,是可能会忙碌经营些铺子什么的,以确保府里的开支。 玉絮又问那小厮:“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回姑娘,小的名唤白雨。” “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玉絮随口吟出,“好名字。” 白雨一听这诗,当即一笑:“姑娘过誉了。” 其实主子给他取名字的时候压根儿想不到 三人进了垂花门,穿过抄手游廊,越过主屋,很快到了白霄的书房,白雨立在门前道:“林姑娘,我家公子就在里面了,书房重地,小的不宜进入,以及” 白雨将目光投向含香,其中之意不言而喻,就是说含香也不便入内。 玉絮心下了然,道:“既如此,那麻烦白雨小哥带含香下去转转,休息休息。” 旋即给含香一个安抚的眼神,含香点头明白。 白雨对玉絮作揖,“诶,明白明白,小的会照看好含香姑娘的,姑娘放心。” 含香对玉絮福了福身,跟上白雨,两人一道转身退下。 玉絮这才回头,瞧了瞧这房门,微微勾唇,正准备抬手扣门,谁知,恰在这时,门却吱呀一声打开了,玉絮猝不及防差点一下扣在了白霄那张如玉的俊脸上。 两厢对视一阵,玉絮讪笑着收手,摸摸鼻子,“那个我正想敲门呢” 白霄习武之人,耳力好,早早听见了玉絮的脚步声,这才放下手中书籍,过来开门。 他微微低头,垂眸看面前娇娇俏俏、亭亭玉立的小姑娘,深邃的漆黑凤眸载着一汪华光,他勾唇,“进来。” 说完,白霄放下拉门的手,微微侧身让开一点,目光始终不离玉絮。 玉絮在他的含情注视下红了脸,她拧身越过他跨进门,抬手摘了帷帽,目光大致扫过书房。 这个书房装潢典雅,空间宽敞,门对面的那面墙全是格子书柜,整整齐齐放满了书籍,两头两面墙挂满了各色字画,陈放的家具就一张方桌,两把椅子,光线透过雕花窗棂,照亮整个房间。 玉絮自来熟坐到桌案前的一把椅子上,随手将帷帽放到桌案一头,见桌上有一本兵书,想来阿霄刚刚在看。 白霄关了门,走到玉絮身后,环抱着小姑娘的腰肢,附在她耳畔,“怎么突然来了?” “想你了。”玉絮两手按住他结实的手臂,理所当然又略带羞涩道。 这时代有没有手机聊天,传信的话,次数多了又怕被逮到,只能隔三差五偶尔来寻他以解相思之苦。 白霄听她如此直白的爱语,心情颇为愉悦,“有多想?” 玉絮回头看他,“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白霄唇边的笑意更浓,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鬓发,这才松开人,绕到她对面入座,拿了茶盏斟了杯热茶,放到玉絮面前,“这两日在家中过得如何?” 玉絮微微点头,“还行,家中与儿时那般,没什么变化。” 她母亲怕她不习惯,一直保留着原先的所有东西。 而后,小姑娘双手撑着下巴,一双杏目含水,目光灼灼看向面前优雅端坐的男子。 男子一如既往喜爱着一身白,只不过今日的圆领袍胸前绣了青竹团纹,要黑金蹀躞带,双手上是描金护腕,长长的流苏发带与高束的墨发一块随意飘落。 好一个俊美不凡,气宇轩昂的少年郎。 目光在情郎精致的面容上流连好几瞬,玉絮眨巴眼问:“阿霄,最近你过得如何?可有想我?” 白霄轻笑,“自是想的,你瞧。” 他自画筒中拿出一幅画卷,打开,里面正是玉絮的画像,白霄目中噙满了笑意,“这是这两日我画的,如何?” 玉絮探出身子,看了眼画中裹着白雪的红梅树下红衣少女笑容开朗,她又惊又喜又满意道:“画的真不错。” 画像很是传神细致,可见作者的用心。 “絮儿满意便好。” 白霄将画收了,放回画筒中,坐回身子,“絮儿这两日在家中玩什么?” 玉絮嘟嘟嘴,美目嗔他,“为什么是玩呢?就不能是忙吗?” 白霄又笑,“那你说说,都在忙什么?” “看书啊。” “什么书?” “诗词歌赋之类。” “这些书,你之前在神医谷,含香不是每日念与你听了吗?” “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哪不一样?” “我还看了些礼仪方面的书籍。” 这几日她又重复学习了一遍礼仪举止,以免以后在这京城权贵圈中,冲撞了贵人,说她不知礼数。 白霄了然,又道:“你今日来寻我,还有什么事吗?” “有。”玉絮点头。 “何事?” “我想要你再继续教我吹笛。”说着,玉絮拿出那只玉笛,“我下个月十八便是及笄日了,到时我母亲定会邀请各家小姐一同来参加,我若没有一两样技艺傍身,我怕丢人。” 其实及笄礼并不用展现才艺这些,她就是怕林琼华搞事,知晓她除了脸一无是处,故意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下不来台。 小说不都是这么写的么,提前预备准没错。 “好。”白霄欣然答应,下一瞬又道,“不过我来洛邑后,日子忙碌了,大多只有下午和晚上有闲时。” “那我下午来。” “可以。”白霄点头,“若你来时我不在家中,可以找阿玲,她也会些笛子。” “好,谢谢阿霄。” 心上人百忙之中还要抽出时间陪伴自己,哎,有点小幸福。 白霄遂命人取了笛子来,开始教玉絮吹奏。 第89章 园子 书房内陆陆续续传来笛音,路过的丫鬟小厮听闻是主子心里边的姑娘来访,都有意无意在书房不远处停留眺望,只想一睹主子心上人是何绝佳之姿。 两人在书房里甜甜蜜蜜相处了个把时辰,之后白霄又邀请玉絮到他的后园走走,透透风。 玉絮与白霄两人穿过月洞门往东跨院去,看见了白府的花园。 一路走来,玉絮发现白府挺宽大的,是三进两跨的四合院,布局与神医谷原先的宅子差不多,就是面积小点。 但这只是白霄的私宅,就他一个主子,已经很大了。 花园里有假山梅林,有海棠樱花,有池塘锦鲤,及许多兰花菊花杜鹃花的盆栽,看样子是新布置没多久。 白霄与玉絮并肩走过,大致环顾了一圈,白霄柔声问她:“园子里的这些花都是我命人按着你的喜好来种植的,絮儿觉得可还有什么差的,可以与阿玲或者白雨说,让下人去添置些来种上。” 阿霄这话是说,园子的种植布局,可以由她心意来,完全没把她当外人,这是在考虑他们的未来了? 玉絮眼波流转,搂紧了男子的胳膊,又继续瞧了瞧花园布局,回眸对身侧高大的白袍男子道:“不用了,就这样,挺好看的。” “那成。” 白霄牵着她,走到假山边的草地上,他一撩袍摆席地而坐,玉絮也跟着理了理衣衫挨着他坐下。 两人一大一小,一高一矮,互相依偎着,白霄展臂揽住少女的后腰,两人静静眺望面前清澈见底的池塘里,金色红色的锦鲤游来游去。 凉风拂过,千姿百态的假山下,碧绿色的草丛上,仙姿昳色的男女两颗心紧紧相靠, 依恋着彼此。 真希望永远停在此刻这平淡幸福的日子里啊,然而玉絮也知,这是不可能的,未来总有种种变故等着她,只愿那时,阿霄依然在身侧,与她不离不弃。 未时末(下午三点),玉絮与白霄在白府宅门口依依惜别。 “阿霄,我走了”玉絮握着男子的手掌,拖长了尾音软语,似在撒娇,似在不舍。 白霄将帷帽戴到玉絮头上,俯身给她系好系带,温声道:“路上慢点,后日再见,我等你。” “好。”玉絮面上露出一抹甜笑,大眼潋滟缱绻看着面前的爱人,似把人刻进脑海。 良久后带着含香,一步三回头地离开明月巷。 白霄目送两人远去的背影,直到拐弯处,玉絮回眸与他对视了一眼,这才拐入另一条街,消失在转角。 白雨与其他第一次见玉絮的下人,一个个悄悄对视彼此,眼中诧异又欣慰。 诧异主子坠入爱河后竟如此温柔,仿佛变了个人,素日里的冷酷荡然无存,温柔地对那小小女子轻声细语耳语。 又欣慰主子这么多年终于遇上一个体己人了,受了这么多苦,如今也有了一个姑娘来爱他了,能与心爱之人两心相许,以后会幸福的。 就是将来算了,看主子的意思。 方才玉絮白霄在花园里时,一群丫鬟小厮偷偷摸摸瞧了半天,终于看到了玉絮的容颜,果真是绝色,那如玉如雪的肌肤,顾盼生辉的水眸,唇红齿白,不可方物,就是年纪偏小,以后长开后定然更美。 这姑娘打眼看去温温柔柔的,却不失属于少女的俏皮开朗,这是与主子在性格上互补吗? 主子眼光果真厉害。 “白一。”白霄突然冷声唤道。 “在!” 暗处一阵风刮过,一个黑色翻领袍的面具男子出现。 白霄负手而立,语气淡淡,“暗中护送絮儿归家。” “是!” 话毕,下一瞬,黑影消失。 絮儿是尚未议亲的闺阁女子,若被有心人知晓她去外男家中,少不得一片流言蜚语。 白霄又静静立在远处,仰望没有阳光的空旷天幕,巷子两边栽的树,叶子几乎枯黄掉光了,光秃秃的巷子格外冷清。 男子面露一丝愁容。 若是没遇见絮儿,他或许会对母亲安排的人生无怨无悔,可如今却偏偏遇到了生命中最想呵护守候的人,他变得不甘心了,他不愿让自己心尖尖上的人受半分委屈。 离开明月巷,玉絮两人又转道去了朱雀大街买了不少小零嘴,比如糖葫芦、糖炒栗子、柿子饼,和一盒子制作精美的小点心。 抱着零食,玉絮俩慢悠悠回府。 两姑娘在抄手游廊里遇到了李氏与桃妈妈,李氏见女儿唇边沾了点栗子粉屑,又好笑又无奈,上前掏了帕子给她擦干净,嘴里嗔道:“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一点变化都没有?隔三差五往外边去买零嘴儿,还不如你小弟弟珏儿呢。” 玉絮仰面任由母亲擦干净,而后嬉笑道:“娘亲你也知道的,女儿最大的爱好就是吃啊。” 在二十一世纪时,她就是个好吃的高中生,来了这个世界依然是。 “再说了,屋里头也没有好玩的,这几日我看了好多书啊,眼睛都累了,想出去逛逛嘛。” 说到此,玉絮眉头一皱,好不委屈。 李氏见女儿这副模样,心里发软,这几日自絮儿回来后便一直在自己房里看书,学礼仪,乖巧得不得了,深夜挑灯夜读,李氏都担忧她眼睛才恢复又伤着了呢。 “没说不让你去。”李氏点了点她的小鼻子,“就是在外面时少露面,少说话,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了,知道吗?” “女儿都明白的,”玉絮点头,“这里不比义父义母家,京城贵人多,不能给爹娘添麻烦。” 她爹林尚书在朝堂上不知被多少双眼睛盯着,若做儿女的出了什么错,少不得被人拎出来一番议论。 “你知道就成。”李氏牵着女儿的手,“好了,回屋,起风了。” “嗯嗯。” 第90章 绣品 过了几日,李氏请来了曾经宫里的教习嬷嬷,给玉絮教导宫规礼节,以免将来进宫参宴时在圣上娘娘面前失了礼数。 除此之外,李氏还把玉絮曾经学琴的先生请来继续教她弹琴,不但如此,还把京城绣坊里最厉害的绣娘请来教玉絮女工。 这下子,玉絮忙得团团转,几乎没时间再与白霄私会。 闲着没事干,玉絮忍不住成日想心上人,如今整个人忙到晚,哪有多余的时间去想他。 起初,白霄每日听暗卫传来的消息,他尚且还能再忍,过了第十日 ,白霄是真忍不了了,从别人口中听到她每日在做什么已经无法满足心里的思念。 于是,在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去做了一回梁上君子。 玉絮的听雨苑里还有一盏昏黄的蜡烛在亮着,一个黑色的身影略过屋檐,悄然落入檐下。 正好,玉絮房里的窗户是开着的,黑影一个翻身,跃入屋内。 淡淡的烛光薄如蝉翼,笼罩在案边的女子身上,如玉的面容上添了一层朦胧金纱,美不胜收。 此时少女似乎已洗漱完毕,只穿纯白中衣,随意披着件珊瑚赤色的外袍,坐在案边忙拉扯丝线。 黑影放轻了脚步靠近,自她身后探身仔细一看,原来姑娘是在绣花。 洁白绢布上的图案可以看出是在绣的一支红梅,就是形状不怎么如意,一看就知是个新手。 “这些日子你没来寻我,就是在绣花?” 立在身后的男子陡然出声。 玉絮猛地一个激灵,心脏快了半拍,差点脱口大叫,所幸被她将尖叫死死咽下喉咙,手里的针一抖,幸好没扎着人。 玉絮倏地迅速扭头,看到白霄一身纯色黑衣立在她身后,一脸无辜地看着她,霎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来的时候,能不能弄出点动静提醒提醒我啊?”玉絮嗔怒,“一点动静都无,蓦然出声很吓人的!” 尤其还是在她那么认真做事的时候。 “絮儿,我错了。”白霄挨过来乖乖认错。 他这不是怕被人逮到嘛。 玉絮放下手中的绣片,“你怎么来了?” 还好含香不与她同睡一个房间了,自她康复后,含香便睡她隔壁偏房去了,若不然那丫头乍一见到突然冒出来的人,指定得尖叫。 “想你了,你不来瞧我,我只能自己来了。” 白霄拉开凳子坐到玉絮手边,瞧见竹篮里面有不少绣过花的布片,于是伸手拿了一块,展开一看,原来是绣砸了的废品。 白霄在烛火下耀如星光的眸子划过一丝笑意,“这些日子你就绣了这么多?不过也不是多丑嘛,可以将就,怎么就不要了呢?” 形状是歪了点,但新手的话这已经算不错了。 玉絮仍沉浸在白霄上一句“想你了”的甜言蜜语中,心里像吃了糖似的,乍一听他这话,玉絮目光亦投向了他手中的绣片,无语道:“你这叫情人眼里出西施吗?分明那么丑,你却说可以将就,那我送给你?” 白霄眼睛一亮,“可。” 玉絮顿时一咽。 白霄在竹篮里翻找,一张张看过后,拿了张自己最满意的,“好,就这张了。” 玉絮抬眼一瞧,这张图案与她方才手中绣的红梅相似,不过枝丫没处理好。 “你家中又不是没秀娘,你又何必” 玉絮本想说,他分明可以用更好更完美的,何必要个残次品。 白霄打断了她未完的话,“不一样,这是你绣的,亲手绣的。” “那你也完全可以等我将来学会后,再给你绣张好的呀。” 白霄又看了眼绣品,而后叠起来,“那时是那时,这时是这时,我想把你每个阶段的绣品收藏起来,做你女红进步的见证。” 原来他是这个想法。 “那成,随你。”玉絮又捡起方才的绣品继续绣。 白霄将绣片放入袖中,抬头看向玉絮,眉目含笑道:“以后记得再给我送。” 玉絮抽空又嗔他一眼,复又继续手里的活,算是默应了。 “你没来寻我,你的笛子” “我可没落下,又有抽时间在练习。” 她既然下定决心要学习某种东西,那定是会有始有终的,这些日子她清早起来洗漱完毕,自个儿吹一会儿笛子,等教习嬷嬷来教她礼仪。下午开始练琴,练完琴便绣花。 晚上睡前要么练琴,要么绣花,要么吹笛。 白霄当然知晓玉絮的日常,他单手支颐,凤眸含笑调侃,“絮儿这几日辛苦了。” 玉絮头都没抬,“哎,贵族小姐的必学课程,没办法。” 千金小姐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对了,”玉絮似是想起了什么,停下手中动作,拧身看向身边的男子,“阿霄你武功那么好,何不去结交些个权贵,找个机会做武将什么的?” “” 白霄知她想说什么,沉默了一息,抬手捏了捏玉絮白嫩的脸颊,温声道:“这你不必担心,我现在本就是在一个大人手底下做事的。” “哦?”玉絮放下绣品,“你之前怎都不同我说?” 白霄表情淡淡,“也是最近的事,之前还没定下来。” “这样啊。”玉絮似是了然地点头,“那你是在哪个大人物底下做事的?做的何事?” “我顶头人的身份必须保密,至于做何事嘛”白霄顿了一瞬,道,“不过是门客兼之侍卫,主子时不时指派任务与我,白日我多不在家中,就是去值班了。” “原来如此。”玉絮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不管眼下职位如何,能有事做就是好的,我相信凭你的才能,定能收主子重用的!” 宰相门前七品官,阿霄既是大人物的手下,恐一般人也不敢招惹。 且大禹的侍卫是可以晋升做武官的,不是一般卖身为奴的下人。 白家又是有铺子经营的,吃穿用度不成问题,将来成婚,再加上她自己的嫁妆,两口子婚后甜甜蜜蜜过小日子。 白霄见玉絮丝毫不介怀自己只是个做侍卫的,心里涌出暖暖的涓涓细流,凑过去亲了亲她鬓发。 玉絮见他突然凑过来亲自己,抬手抚摸他亲过的地方,水眸瞟了一眼面前的男子,“这是又作何?” 白霄握着她的手,发自内心感慨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男子一双黑亮凤目含着似水柔情,凝望着玉絮的目光仿佛能溺死人。 玉絮瞬间又被白霄撩脸红了。 男朋友太会撩了,总能把她一颗心撩得怦怦乱跳。 旋即玉絮面色绯红别过脸,“懒得理你。” 白霄心情大好地欣赏心上人满脸羞涩的模样,又坐着陪玉絮绣了会儿花,夜深之时,才又悄然无声原路返回。 第91章 太子殿下 仁和二十三年,冬月十八。 今日便是玉絮的及笄日,林府当家主母李氏早些日子便已发出了请帖,宴请了京城各家夫人小姐来参宴。 冬至的洛邑已落了雪,白雪纷纷扬扬如鹅毛,又如同柳絮飞舞,街道、屋舍、树枝皆被一层纯净的白色覆盖,世界仿佛褪去了纷扰,变得安静而祥和。 满园梅花已盛开,红艳如火的梅花丝毫不畏惧凛冬的寒凉,枝头上的花儿挤挤挨挨,花瓣外裹了一层晶莹剔透的洁白外衣。 雍容华贵的夫人与貌美如花的千金小姐们陆陆续续来到林尚书府,宴席周围摆满了梅花盆栽或花瓶,梅香沁人心脾。 这些个夫人小姐一见到李氏便开启了商业化吹捧模式。 “哎呀,多日不见,尚书夫人又漂亮了许多。”一青衣矜贵美妇人笑容可掬走进来,一脸熟络地挽着李氏的手。 “王夫人来了,几日不见,夫人你气色更好了,来来来,快请进快请进。”李氏与桃妈妈邀人入园,“王小姐也请。” 王夫人捏着绣帕揶揄,“我老早听闻你闺女养病回来了,你也真是的,也不带出来大家伙见见。” “今日不正好吗?一会儿子便能瞧见了。” 李氏就是想将刚回来的玉絮正式介绍给贵妇们,让她融入这权贵女眷圈子,才如此隆重举办这场笄礼。 王夫人神色浮夸,“哎哟,莫不是貌若天仙?” “哪能啊,分明王小姐更美些,我家絮儿一直在乡下长大,哪有在京城养大的姑娘来得水灵?” 李氏说得王夫人咯咯直笑,牵着自己的女儿进了园。 后面又来了贵妇小姐,李氏笑容满面去与之寒暄。 “尚书夫人好啊,啧啧,果真是人逢喜事爽,今日这身打扮着实贵气,尚书大人对夫人真真是宠爱有加。”马车上下来一位紫衣妖娆的美妇,一见在接待客人的李氏,便以帕掩唇笑道。 “哎呀,这不是陈夫人嘛?可算把你盼来了!”李氏佯装惊讶,旋即嬉笑,“来来来,快进院里去,外边儿冷。” “哎,怎不见你家二姑娘?”陈夫人问。 “絮儿在里头准备笄礼呢,一会儿便见到了。” 得知如此,陈夫人又转移了话题,“林夫人这一身狐毛领撒花锦缎袄价值不菲?” “也还成,我自个儿买布匹做的,几百两银子罢了。” “哪家的布呀?” “锦绣阁的,我看他家还有许多其他上好的料子呢?有时间陈夫人也去瞧瞧。” “那成,明儿我去逛逛。” 说着,陈夫人扭着腰肢,莲步款款迈入园。 人越来越多,朱家巷两边都已停满了马车,林尚书府内一片祥和,隆冬的冷意已被这满室喧嚣驱散。 其乐融融间,骤然传来两声奸细的高音。 “太子殿下驾到——!” “三皇子殿下驾到——!” 众宾嬉闹谈笑戛然而止! 太子?!三皇子?! 一个姑娘家的小小笄礼,竟把这两大人物请来了? 其实李氏也没曾想到太子与皇子会来,她只是象征性地给皇宫里的周皇后与各位妃嫔递了几张请帖,意思意思罢了,本想着这种小女儿家的事皇室那边也没人会在乎,结果这是皇后派自己儿子来了? 那三皇子是代表母妃淑妃来的喽? 在众人的注视下,门外打头走来一个身子高挑挺拔,面若桃花的谦谦公子。 男子已弱冠,将一头乌发全部梳拢用錾金龙纹镶红宝石发冠固定,横穿一只龙头金簪。肌肤白净,面若刀削,轮廓硬朗,高鼻薄唇,剑眉浓黑修长,一双桃花眼含着莹润的微光,唇边带着一丝温润尔雅的笑意。 身着赭红色绣蟠龙圆领袍,腰间镶金蹀躞带上挂着个血红色的蟠龙玉佩,脚上是皂靴。 男子昂首阔步而来,周身气质如华,令天地间黯然失色。 他正是当今大禹皇太子——百里清。 而其身后跟着另一个俊朗的男子,身穿黑色织金翻领袍,黑色长靴,个子与太子一般高,但更健壮,小麦色皮肤,凤目炯炯有神,一看就知是个习武的少年郎。 他是三皇子百里辰。 两兄弟跨入园子,众人齐刷刷跪下行礼:“参见太子殿下,参见三皇子殿下!二位殿下金安!” 百里清温和含笑:“孤躬安,诸位免礼。” “谢殿下。” 夫人小姐们理了裙摆起身。 林尚书匆忙赶来,撩袍欲跪,“不知太子殿下与三殿下大驾光临,臣有失远迎。” “诶,”太子一把扶起人,“孤不过是帮母后携带一份薄礼与贵府千金祝寿,今儿令嫒生辰,尚书大人不必拘礼。” 百里清怕各位不自在,遂又扬声道:“大家都坐,该做何便做何,不必拘礼。” 众人齐声作答:“是。” 这下安静的气氛又活跃起来,只是没有方才那般喧闹,大家谈话都带着一份克制。 “太子殿下,三皇子殿下,请随老臣来。” 林尚书将二位带到贵宾席位上,两位人中龙凤撩袍而坐。 挨近的未婚配的小姐,一个个拿眼偷瞄坐上的清贵太子,仅一眼便满脸红晕。 太子殿下洁身自好,已弱冠之年,东宫里不曾有过一个侍妾,更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哪个姑娘不喜欢啊? 眼看时辰已到,笄礼开始。 众目睽睽之下,一个身披大红色绣山茶花貂毛斗篷的少女款款走来,斗篷下是红色齐腰襦裙,她挽着双鬟髻,插了几支镶珍珠小银钗,脑后簪了朵山茶花插梳,耳下坠着银山茶花珍珠耳坠。 小姑娘莲步款款,身姿妙曼婀娜,如雪般莹白吹弹可破的肌肤,面容精致娇嫩,口若含丹,两弯似柳叶好看的黛眉下,一双水润的杏目楚楚可人,一颦一笑令人如痴如醉。 “嗒。” 席上的太子手中的茶盏滑落到桌上,他却毫无知觉,目光紧紧锁着红衣少女,呆呆定在了原处。 似乎天地间所有颜色,所有声音,都已离他远去,这一刻,他的世界里只有那个姑娘。 那一瞬,他的灵魂仿佛在哭泣,是喜极而泣,喜他寻觅万千,心里的缺失终于寻回,他的人生有了色彩,有了不一样的意义。 酸、涩、甜、苦蔓延在口中,心里的喜悦如潮如浪,翻涌不断,百里清潋滟的桃花目中氤氲起雾气。 自玉絮甫一出现,众人便唏嘘不已,本以为林尚书家大女儿已是人间绝色,没曾想二女儿亦丝毫不逊色半分。 姐姐林琼华清冷华贵,宛如一株浴雪红梅,妹妹林玉絮清婉娇柔,比那六月娇莲更清艳。 林尚书这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后院中子嗣单薄,可有了这两个女儿,什么高枝攀不上? 第92章 笄礼 玉絮袅娜迤逦走到大堂前,迤迤福身施礼,“女儿见过父亲、母亲。” 林尚书满面红光,上前牵过女儿:“絮儿,快来拜见太子殿下与三皇子殿下!” 玉絮闻言,跟着父亲转身,对着左手边席位上的两名尊贵男子就是一跪:“臣女拜见太子殿下、三皇子殿下。” “快请起!” 百里清一个健步,扶起地上的少女,玉絮这才敢抬头打量这传说中温文儒雅的太子,口中不忘道:“谢太子。” 心中却疑惑太子怎如此亲民,她不过行个礼,他竟还亲自扶人。 当玉絮目光与百里清相接触一瞬,猝不及防被他眼中的清澈温情惊艳到。 好漂亮的眼睛! 那长睫毛下的双眼如同琥珀般美丽,又如晨曦中的露珠晶莹剔透,散发着别样的魅力,令人心驰神往。 玉絮下一瞬如同被他眼神烫到似的,慌乱别开眼,不敢再与之对视。 百里清也知自己举动实为不妥,又深深看了眼少女完美的侧颜,而后收回手,淡定自若回到座位上,和善道:“今日乃姑娘笄礼,姑娘才是主角,不必多礼。” 他掩在衣袖下的手指摩挲了两下,似在回忆方才的触感。 “臣女谢太子殿下。”玉絮。 “臣谢太子殿下。”林尚书。 林尚书见不近女色的太子竟对小女儿另眼相看,心中浮现一丝满意,真不愧是他女儿,一个与二皇子有婚约,一个能牵动太子,这个国丈他是做定了。 而一直默默立在大堂一侧的林琼华,目光在玉絮与太子两人身上来回打转了下,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冷笑。 上辈子太子在宫宴上被林玉絮勾引,对林玉絮可谓死心塌地,甚至可以为美人连皇位都不要了。而林玉絮从未喜欢太子,只把人吊着,利用他来对付林琼华,对付骠骑大将军府。 林玉絮心里喜欢的是二皇子,存心与她抢,为此使尽了手段,可真够恶心的。 重来一世,这一次,她林玉絮休想得逞! 玉絮跟随林尚书去了大堂,音乐奏起,笄礼准备就绪。 笄礼由“正宾”吟诵祝辞,而“赞者”负责梳头加发笄,过程极为复杂,有“初加”、“二加”、“三加”、“醮子”、“字笄者”等等十多个环节,多数环节“正宾”要说祝词。 而且三次加礼,每次要回房换一次不同风格的衣服,每次衣服象征意义不同,采衣色泽纯丽,象征女童的天真烂漫;深衣端庄,象征花季少女的明丽;最后隆重的大袖礼衣是雍容大气,典雅端丽。 初加,赞者为及笄女子加发笄;二加,为及笄女子加发钗;三加,为及笄女子加钗冠;醮子,正宾将醮酒递给女子;字笄者,给及笄女子取字。 玉絮及笄礼的主人是她双亲,正宾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嬷嬷,就是一直教导她学礼的那个教习嬷嬷,而赞者依礼需要姐妹或好友来,玉絮在洛邑没别的好友,自然是姐姐林琼华来做。 玉絮静静向东正坐,由林琼华为她加发簪钗冠等,心里边挺别扭的,毕竟两人都清楚对方痛恨自己。 在一系列忙得晕头转向之后,终于来到“字笄者”,那正宾嬷嬷口中念祝词道:“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雪儿甫。” 最后那句的“雪儿”便是林尚书给玉絮取的小字了。 玉絮作答:“某虽不敏,敢不夙夜祗来。” “字笄者”的下一步是“聆训”。 玉絮跪在父母面前,由父母对其进行教诲。 林尚书知女儿今日已够累了,便只对女儿道了句:“及笄之年,愿我儿如意,心想事成!” 李氏亦满面慈爱道:“此后你已长大,当懂自重自持,切莫再如儿时那般顽劣。” 玉絮静心聆听,在父母说完后答:“儿虽不敏,敢不祗承!” 说完,她对父母行拜礼。 之后起身,再面向众来宾参与者,一一行揖礼表示感谢。 最后,玉絮与林尚书、李氏三人并列,面向全体来宾,林尚书道:“小女玉絮笄礼已成,感谢各位宾朋嘉客盛情参与!” 自此,礼成! 呜呼,真不容易。玉絮默默吐槽。 太子百里清起身,率先恭贺:“恭贺林二姑娘笄礼完成,此后便是大姑娘了。” 是完,他附耳吩咐随侍太监把礼物拿来,“这第一个盒子,是我母后命我捎带上的,给林二小姐的礼物,第二个则是孤为林姑娘备的礼,还望姑娘莫嫌弃。” 玉絮福身柔柔道:“岂会,多谢殿下美意,臣女不胜感激。” 太监将两个紫檀木镶螺钿盒子交到身后的含香手中,含香接过交给长嬴,让她拿下去。 太子开了头,三皇子紧跟其后,其他人也陆陆续续送上贺礼,玉絮同父母一起谢过诸位。 之后,林尚书一声“摆宴”,丫鬟小厮整齐有序地端着托盘,载着美味佳肴上桌。 上菜期间,林尚书与太子与三殿下话家常,百里清面上始终含着温润的笑,彬彬有礼,一身太子常服,风光霁月,满面春风。 相对于太子,三皇子则沉默许多,刚毅的面容上没多少笑语,褐色的眸子偶尔瞥向冷淡的林琼华,又默默扫过娇笑的林玉絮,复而敛眸,握着茶盏不知所思。 忽地,女子宴席那边气氛似乎变了变。 “不知林二姑娘素日都在看什么书?”一粉衣女子笑问玉絮。 挨着母亲李氏的玉絮闻声抬眸望向那个姑娘,心下了然,这不就是林琼华外祖家的表妹么?骠骑大将军的小孙女张雅。 这是要找茬了? 玉絮余光默不作声瞄了眼李氏左手边的林琼华,见她浑然不知的模样,面无表情端坐那儿,玉絮心里冷呵了声。 她端着得体的微笑作答:“小女不才,只读了些四书五经。” “我听闻妹妹在乡下长大的,那儿可有嬷嬷教导女子礼仪规范?”说到这,那张家小姐忽又想到了什么,又道,“诶,不对,妹妹那时本就是瞎子,又哪有机会学这些啊。” 玉絮脸上笑容不变,一副天真纯善的模样,“张家四姑娘这是何意?” 第93章 白莲附身 “哎,没别的意思,”张雅俏丽的小脸上带着一丝轻蔑,“就是善意提醒一下,妹妹既然回来了,若要做一个合格的贵女,女子四书得多看呐,若不然行为举止没规没矩的,谁家会要这样的儿媳啊?” 玉絮忽地变脸,前一秒还笑盈盈,下一秒杏目盈泪,“张家姐姐这是在小女的笄礼宴席上,公然挑衅,说小女乡下长大的没规矩?没教养?” 说着,她看向身侧的母亲,哽咽道:“母亲,絮儿身子不好,又不是絮儿本意,张家小表姐何必拎出来取笑我?我何错之有?” “自我康复以来,日日夜夜苦读,学琴学笛,看书练字作画,女红礼仪也不落下,只为能赶上京城长大的诸位姐姐,母亲,难道絮儿做得不对么?” 言毕,玉絮嘤嘤切切小声啜泣,李氏心疼地掏出帕子为女儿擦拭面颊上的泪痕,转头对张雅道:“张家小姐说的不无道理,我家絮儿会铭记于心的,只是今日乃絮儿及笄礼,有什么话还是在私底下说的好。” 张雅被玉絮直白的骚操作整愣了,正常情况下被人取笑,脾气好的不该是咽着口气,又是脾气差、没脑子的当众勃然大怒么?或是聪明点的,不该会不软不硬反击回去么? 且她不过说了一句,林玉絮用得着哭? 玉絮手握洁白丝巾拭泪,复又看向张雅,“絮儿方才回来,张家表姐又何必如此看不惯我?如此急切地上赶着取笑人?想来表姐也不是这种人,莫不是有谁挑拨?” 张雅下意识望向林琼华,林琼华眉头轻蹙,此时玉絮却发话了,“张家表姐看我大姐作何?难道她替你作答?” 说完她又似是恍悟,“哦,她才是你亲表姐,你们自然才是最亲密的,瞧我这记性。” 玉絮直接把火引到林琼华身上,明里暗里指责是林琼华挑拨离间。 林琼华脸上的表情快挂不住了,放在桌下的手不由捏紧,长睫毛掩下晦暗不明的神色,扯唇:“妹妹误会了,我的表亲自然也是你的表亲,你我亲姐妹,我怎会帮着外人呢?” 玉絮心里白眼,她当然知道张雅当众取笑人是自己的蠢主意,林琼华才不会主动做这些不痛不痒的口头之争,人家拿的可是重生复仇女主剧本,她只会下死手,比如给玉絮下毒,比如找到产婆指证李氏,比如让姚燕给林尚书下药成了好事抬做妾,又比如将天花引到林珏身上,害死林珏…… 呵,但这其中没有她外家帮助,玉絮可不信,就之前林琼华十岁给玉絮下毒,玉絮不信凭她自己真能搞到这个毒。 “是我看不惯你,跟琼华表姐没关系!” 张雅属实够蠢,她这话一出,场面兀地寂静,所有夫人小姐目光全投到了她身上,张雅猛地回神,如芒在背。 这回林琼华是真绷不住了,呵斥道:“雅儿你闭嘴!向妹妹道歉!” 张雅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家亲表姐,她明明是在为她打抱不平才出言不逊的,琼华表姐竟不向着她!还指责她,要她道歉! 林琼华可没张雅那么大咧咧的没脑子,她要对付林玉絮母女,也是暗地里来,绝不让自己名声受累。 在外人面前,林玉絮与林琼华是亲姐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知晓轻重,自是要维护林家名誉的。 见张雅仍愤愤不平,林琼华一个眼刀子过去,张雅只能咽下这口恶气,起身不情不愿对玉絮鞠躬:“抱歉,是我口无遮拦,望妹妹莫计较。” 这时林琼华也对玉絮道:“都是二舅母没管教好雅儿,我这做姐姐也有过错,我代她向妹妹道歉,还望妹妹海涵。” 玉絮不语,柳眉颦颦,杏眼含泪。 “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太子见这边情况不对,已起身过来了,见玉絮双靥带珠,眼尾晕红,葱白的小手抓着母亲的衣袂,好不可怜,霎时百里清心头仿佛被马蜂蛰一下,阵阵作痛,火辣辣的痛。 百里清走到这桌席边,“林二姑娘,可是有人欺负你?” 玉絮抬起一双泪盈盈水眸,望着眼前一脸关切的男人,欲语还休,仿佛真受了天大的委屈,心里却诧异,不知太子怎就过来了,貌似在为自己出头? 难道真如书中所写,将来太子百里清会成为自己的头号爱慕者,跟着林玉絮一块算计林琼华的反派? 书中他与林玉絮下场可凄惨了,玉絮死后,百里清一心想为她报仇,与男女主处处作对,最后老皇帝驾崩被主角团嫁祸给他,太子背上了弑君造反的骂名,被男主万箭穿心。 这一次,玉絮可不敢过多接触百里清,忧心自己斗不过林琼华,反倒连累了那么好的男子。 李氏赶忙起来打圆场,“没什么事,小女儿家小打小闹吵嘴呢,惊扰了太子殿下,是臣妇之过。” “是么?”百里清将目光投向玉絮,“林二姑娘真没事吗?” 玉絮柔柔摇摇头,俏声道:“张家表姐已向我道歉了,谢殿下关心。” 百里清一听,目光投向站立道歉的张雅,漂亮的桃花眼中染了丝不悦,“张家四姑娘武将出身,性子直率,口无遮拦惯了,可林家妹妹身子骨弱,心性纯真,你下次说话注意些。” 张雅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却仍忍着所有人似嘲弄似指责的目光,不敢得罪了太子,屈膝行礼:“是,臣女谨记。” 这时林尚书似乎也已了解始末,笑着对百里清道:“女儿家的嬉闹罢了,无伤大雅,谢太子殿下为小女出头,今日絮儿笄礼的日子,咱继续喝一杯。” 言下之意,是不宜在絮儿笄礼闹大了,面上无光的也不止张雅,连带玉絮,连带林家。 太子自也明白这个道理,遂与林尚书回到男子那边的席位,李氏与张雅也坐下,片刻后,菜上齐,宴会开始。 玉絮目送了太子的背影,又看向席上的三皇子百里辰,见他笔挺如松坐着,一手捏着茶盏,目光也看着自己,玉絮目光一顿,而后淡淡别开眼。 书中的太子百里清是恶毒女配林玉絮的舔狗,那三皇子百里辰则是女主林琼华的舔狗。 他见识过林琼华狠辣教训刁难自己的贵女,觉得京城能出如此清冷果决的女子实属不易,浑然与其他柔弱做作、心口不一的官家小姐不一样,林琼华端庄大方,敢爱敢恨,对他胃口。 后来百里辰爱屋及乌,为了能让林琼华开心,在朝堂上站队男主二皇子,一起联手搞垮太子。 第94章 冤冤相报 这次玉絮被毒瞎后跑去了神医谷,无形中产生了蝴蝶效应,也不知如今百里辰爱上了林琼华没有。 玉絮不是没想过与林琼华化干戈为玉帛,但这已经不可能了,自林琼华毒瞎她,她便知林琼华是不可能放过他们母子三人的。 李氏确实是害死林琼华生母张氏的推手,她也是为了报仇。 年轻时,张氏仗着家世强大,逼林鹤鸣贬李氏这个青梅竹马的发妻做妾,娶了她为妻,又对李氏百般刁难,后来害李氏落胎,李氏才如此恨她。 如若不是张氏害了李氏的第一个孩子,玉絮是该有一个嫡亲哥哥的,那个孩子流掉时都已四个多月了,看出是个男婴,李氏怎能不恨。 冤冤相报罢了。 既然林琼华注定与她们母女为敌一辈子,玉絮也不会逃避,见招拆招便是。 不过 玉絮又偷瞄了眼百里辰,心道,这个大助力绝对不能留个林琼华,得想个办法拉到她这边来,即便拉不到她这边也弄到太子那边去,万不可让他站队男主。 百里辰似有所感,目光移过来与玉絮不期而遇,玉絮心虚地又别开了眼。 完蛋,怎每次偷看都被抓包,怪尴尬的。 太子百里清正与林尚书交谈着,可余光随时看着玉絮那边,见她收拾好情绪,乖巧地坐在母亲身边,玉白的小脸儿扬起了娇娇的笑意,他心里也开怀了些许。 没想他二十年来,第一次对一个姑娘有如此强烈的情绪,分明他们不过第一次见面罢了 诶,林二姑娘在看三弟? 百里清目光倏地看向身侧坐着的三皇弟,见三皇弟也看向玉絮,目光中带着一丝探究与好奇。 百里清忍下心中猫爪似的烦乱,和煦笑问三皇子,“三弟可与林二姑娘相识?” 三皇子百里辰闻言回神,回首见自己皇兄看着自己,神色一如既往地温和,看不出任何心绪,他握着酒盅淡声回道:“不曾认得,一次见面罢了。” “如此啊,我见你与林二姑娘互相对视,还当你们早已结识了呢。” “皇兄误会了。” 百里辰只道了这句后默默饮酒不再多言。 百里清也不再看他,又回头与林尚书畅饮。 满堂欢乐延续至散席之后,众宾陆陆续续告辞。 太子离去之时,同林尚书夫妇道了别,后又神色柔和地向玉絮道:“林二姑娘,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玉絮含笑福身,“恭送太子殿下!” 百里清踏着白雪,钻入自己的豪华马车,马夫行驶前,他撩开车窗帘,又看了眼林府门前伫立的少女,会心一笑。 林玉絮,后会有期,我们还会见面的。 一一送走宾客,玉絮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听雨苑。 今日这个及笄礼是真累啊,礼节繁复,她时时刻刻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端着得体的微笑,脸笑僵了都。 她本想回房往床上一躺,彻底摆烂,结果瞧见了桌上放不下的大小礼盒,瞬间来了精神! 忽地跑过来,挨个拆开礼盒,看见里面都是各种珠宝首饰,什么琉璃臂钏、珍珠项链、貔貅璎珞、花丝金华胜、珐琅金耳坠如此之多,眼花缭乱,她别提多开心了。 发了发了,她的小金库都要填满了。 一个小小生日就能收到这么多礼,不愧是京城贵圈。 晚间,天幕又飘飘洒洒落了些雪絮,覆盖了行人的足迹,夜幕下的洛邑鳞次栉比的屋舍、空旷的街道、光裸的枯树皆裹了一层棉白,反射着银白的光。 听雨苑的主房内燃着地龙,玉絮穿戴整齐地坐在梳妆台前。 四下寂静,烛光盈满室,薄薄的金光照在她的脸上,她那张白皙的小脸犹如一朵盛开的莲花,在灯光下散发出迷人的色彩,如梦似幻,一片迷离。 窗外传来窸窣的细小动静,很快一个白影翻窗进来。 见灯光下的美人笑意盈盈看着他,白霄心里绵软,他快步上前,“絮儿” “阿霄” 玉絮起身靠近男子,见他衣袍带雪,抬手拍落他肩膀上的雪碴子,“怎弄的这一身?冷不冷?” 眼前女子眉目关切,白霄握住她的手,软语:“不冷的,我有内力在身,你屋里又热和,一进来就不冷了。” 玉絮抬眸见他面颊上、发丝上染了雨雪,柳眉一皱,道:“以后雪大,你就不必过来了,万一出了什么意外” 白霄打断她,目光炙热,“今儿是你及笄日,我想来陪你。” 玉絮一听心上人这话,整个人仿佛泡在蜜罐里,当即软着身子窝进白霄怀中,白霄自然地展臂揽住她,三两步走到方才玉絮坐的凳子上,一把拢过少女的腿,让怀里的人坐他腿上。 玉絮面目笑意,仰脸亲了亲白霄的下巴,而后像只小猫咪一个慵懒窝着,揪着他锦缎衣袂道:“阿霄既然知晓这是我的生辰,那你可有给我带了什么来?” “自然。” 白霄勾唇,自怀中取出一支半尺长的羊脂玉簪,簪头雕琢着盛开的山茶花,“你看,我自己做的,喜欢吗?” 玉絮拿过玉簪,细细端详着,抚摸着上面栩栩如生的玉白花朵。 山茶花花语之一是理想的爱 “喜欢。”玉絮杏目染星,美目看向他,“阿霄给我戴上。” “好。” 白霄扶她坐正,接过她手中的簪子斜插到她乌黑的发髻上。 两人相拥,一齐看向光洁铜镜里的一对璧人,娇俏的少女墨发挽作单螺髻,斜插一支显眼的白玉簪,两侧装饰两朵珠花,身后的男子长发一半披散,一半用坠流苏的长发带束起。 两人都是容色无双的貌美,静静望着镜子里的彼此,目光痴缠,情深不渝,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玉絮依恋地往后靠了靠,“阿霄” “嗯。”白霄哼出一个撩人的鼻音,“怎么了?” 玉絮蹭蹭他,“我好爱你。” 白霄偏头亲了亲她鬓发,“我亦是。” 男子环着少女柳腰,在她耳边说尽了甜言蜜语,怀里的姑娘时不时娇笑出声 这一刻,他们好幸福,成为彼此心间最美好的记忆,后来的无数个夜晚,白霄抱着这个甜蜜的回忆入睡。 第95章 赏梅宴 白霄离去后,玉絮独自一人拿着玉簪反反复复观看。 大禹女子及笄之后才可以佩戴笄、簪、钗这类的头饰,且男子送女子簪子,是有定情的意思。 女子及笄后,早已有婚约的会佩戴未婚夫家送来的簪子,比如林琼华及笄当日加礼加的就是二皇子准备的,若像玉絮这样没有定下亲事的,那就佩戴父母准备的。 哎,可惜玉絮与白霄两人的关系未过明路,只能私下里藏着掖着了。 不过,阿霄雕的这个山茶花可真好看啊。 玉絮嘴角咧开一个傻笑。 礼尚往来,明年三月三阿霄的弱冠礼,玉絮也该好好准备准备。 她将白玉簪子放到枕下,这才满怀欣喜熄灯入睡。 又过了几日,皇后娘娘在御花园举办赏梅宴,邀请了各家夫人小姐,林府的林琼华与李氏母女都收到了请帖。 李氏拿到请帖后,高兴地去买了时下新花样的绸缎来为玉絮做了身好看的襦裙。 宴会是冬月廿五。 当日,林府两辆骈车平稳碾过积雪驶出。 第一辆车厢上坐着三人,正是玉絮与母亲李氏,另一个则是林琼华。 李氏梳着侧髻,簪了两对累丝金叶发簪,前鬓一对镶珍珠金流苏掩鬓,前面一个珐琅金梳,后压一朵粉色牡丹绢花,雍容华贵。身着秋海棠色绣牡丹齐胸襦裙,配两条同色披帛,一看就知是个高门主母。 李氏慈爱地握着坐在自己右侧的女儿的小手。 玉絮梳着灵蛇髻,斜插一支白玉山茶花簪子,配两红色山茶花流苏缠花,穿远天蓝色绣白山茶花齐胸襦裙,手臂上挂着一条碧落色薄纱披帛,简单清雅,亲昵地依靠着母亲。 林琼华穿的是一身珊瑚赤色绣梅花缠枝齐腰襦裙,坐在左侧,始终闭目养神。梳双环顶髻,仅用两根红色发带做配,比一般人家佩戴的还寒酸,也不知在想什么,又不是没有发饰,这是存心告诉外人自己被主母苛待? 李氏一个白眼,不再多看,只护着自己女儿。 车厢内静寂无声,谁也没说话,直到马车遥遥到了宫门处,三人下车,后面的马车上下来的是桃妈妈、含香、青竹三人,三人各种来到主子身侧,一行人步行进宫。 途中遇上其他夫人小姐,李氏友好上前打招呼,寒暄着一块儿结伴同行。 行至御花园,不少夫人贵女早已到达,李氏找到与自己交好的贵夫人,拉着玉絮一块过去,而林琼华自己去寻外祖家女眷去了。 玉絮第一次到传说中的御花园,这个宫斗剧中与皇帝皇子邂逅的宝地,还挺兴奋,充满好奇地张望着。 御花园果真如想象中的那般华贵,占地宽广,无数名贵花草,即便入冬依然有不少花正盛开着,有草地上白紫色的角堇,盆栽里的粉色雪见花,藤枝上的各色月季,和那傲人的寒菊与梅花等。 其中开得最喜人的便是梅花了,有跳枝梅、玉碟梅、宫粉梅、绿萼梅、朱砂梅、江梅,及黄色的腊梅。梅林中火红的朱砂梅与粉嫩的宫粉梅棵数最多,其次便是腊梅。 玉絮最喜爱的梅是朱砂梅,红红火火,仿佛冲破冰天雪地的桎梏,给单调的雪白世界添了一抹艳色。 玉絮离开了母亲身侧,拉上含香,提着裙摆独自深入梅林,欣赏雪枝上的红花。 抬头望着满枝丫的花蕾,少女脸上洋溢的笑意未曾断绝,她情难自禁拉下一枝开得最盛的,跌着脚尖凑过去深嗅一口梅香。 “好香。” 许是心态问题,感觉御花园里的梅花比外面的更香些,这难道是另类的“国外的月亮更圆,空气香甜”? 思及此,玉絮自己噗嗤一笑。 “小姐很喜欢?” “当然。”玉絮点头。 “那以后听雨苑里也移栽些。” “可以。”玉絮同意,“不过,可能没这里的好。” “为何?”含香诧异。 “权贵镀金。” “啊?”含香懵了,“姑娘这是何意?” “就是御花园里的梅花,生在大禹最尊贵的地方,皇权为它的美添了层金。” 含香似懂非懂,玉絮也不再过多解释,只在梅林之中转了两圈,尽兴后对含香说:“咱回去,莫让母亲担忧,说不定一会儿要参拜贵人呢。” 既是皇后娘娘请的宴,一会儿多半要出面,她得回去,莫失了礼数。 殊不知,自打玉絮进来,她的一举一动都已被楼阁上的两人尽数收入眼底。 “母后,如何?” 太子一身红色蟠龙纹锦缎圆领袍,袍摆绣祥云纹,墨发金冠,俊美清雅。 他身侧立着的是当今中宫皇后,皇后一身金红色凤纹宫装,梳着峨髻,凤冠花钗,金簪珠翠点缀,面容娇美典雅,保养得极为细致,一眼望去不足三十岁模样,实则已快四十的人了。 周皇后柔美的脸上带着柔和的笑,“这姑娘眉宇间灵气十足,容貌是十足十的美,性子活泼可爱,一看就知是个没什么城府的。” 听见母亲对她第一印象还算好,百里清赶紧追问,“那母后喜欢吗?” “母后很喜欢,”周皇后望着离开梅林的少女道,而后转身抬眸看向已比自己高的儿子,“可惜,这个姑娘并不适合活在深宫里。” 她太纯真了,在这吃人的地方,将来不是被宫妃玩死,就是被同化。 百里清闻言,桃花眼里的星光暗淡了几分,“可儿臣中意她。” “哎”周皇后无奈叹气,“你真想好了?” “是。” 百里清点头。 “哎”周皇后又叹气,“那先再接触看看,若她也对你有意,你再去向你父皇请旨。” “好!” 见母亲答应,百里清当即眉色飞扬。 “你才认识人家姑娘几日啊?就如此迫不及待。”见他一副傻乐模样,周皇后无奈睨了儿子一眼。 百里清耳根微红,“儿臣这不是怕被别人抢先了去嘛。” 自第一次见面起,他满脑子都是林玉絮,梦里也全是那姑娘娇笑的模样。 他真的好喜欢她,仿佛上辈子就喜欢她了。 第96章 周皇后 望着与遥远记忆中的那人相似的眉眼,见其眼里的化不开的情丝,周皇后柔声道:“那清儿答应母后,以后一定要保护好她。” 不要像那人一样,没能守住最爱的姑娘,眼睁睁看着她被贼人刺杀,抱憾终身。 百里清毫不犹豫,朗声答应:“那是当然!” 以后他若有了林二姑娘,他宁愿不要后宫,只守着她一人,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当然,这话他目前还不能说出口,免得有心人听去了,落人话柄。 “好了,一块儿去赏梅。” 周皇后转身优雅从容下了楼阁。 “是。” 百里清后母亲下楼。 御花园平旷处已摆上的矮几,宫人安排好了诸位的坐席,李氏瞧见回来的玉絮两人,暗自松了口气,旋即没好气地点了点她脑袋,嗔道:“又跑哪儿去了?” “没”玉絮眨巴眼,凑过去挽着母亲,“就在梅林里,看了会儿便回来了,我可没敢在皇宫里闯祸。” “知道就好。” 李氏任由女儿挽着,两人坐在宫人安排的席位上,李氏时不时侧身与旁边的夫人小姐话家常。 须臾—— “皇后娘娘驾到!” “太子殿下驾到!” 太监一声高呼,众人齐刷刷起身跪下:“臣妇\/臣女参见皇后娘娘!参见太子殿下!” 一众宫婢的簇拥下,雍容高贵的皇后娘娘款步而来,宫装曳地,头上的金凤钗步摇一步一摇,煞是好看。 “平身。”周皇后含笑轻柔道。 “谢皇后娘娘。” 众人起身。 周皇后走到主位坐下,“诸位入座,随意些,不必拘束。” “多谢皇后。” 玉絮挨着母亲,悄悄抬眸,默默打量这个大禹最尊贵的女人。 见皇后一身华贵大气的装扮,面容柔美婉约,脸上丝毫看不出岁月的痕迹,一双桃花眼与太子神肖酷似,气质也是如出一辙的温和雅茹。 太子这是遗传了母亲。 听闻周皇后与当今圣上百里杰是自幼定下婚约的青梅竹马,年少夫妻,感情甚笃,后宫纷争中,皇帝永远偏向发妻,其他妃嫔无计可施。 百里清自落地便封为太子,可见圣上对母子俩的疼爱。 玉絮目光又悄然移向皇后下首的太子,见太子也正瞧着自己,嘴角噙着如沐春风的笑意。 玉絮心没来由地一抖,目光一顿,面上从容自然移开眼。 这时宫人持盘鱼贯而入,很快席上摆满了各色宫廷御制的茶点。 点心压花精美,色彩缤纷,一看就很有食欲,玉絮暗中咽口水。 赏梅宴主要是赏梅,然后吃些点心观赏有才艺的贵女大方展现自己才华,比如吟诗、弹琴、跳舞什么的。 玉絮全程降低存在感,拿着几上的精美压花点心细细咬一口,慢慢咀嚼,两腮一动一动,像只小松鼠似的。 百里清见了,眼底笑意更浓。 在座贵女里,诸多是爱慕着太子的,遂自请到席前中央空地出表演才艺。 周皇后始终含笑,每个展示过的贵女,她都赏赐了一件礼物。 而这场宴会的目标人物,始终在自己位置上吃吃吃,自开席来,嘴就没停过,周皇后都好奇了,这么个小丫头,哪来那么大的胃。 小丫头举止文雅,杏目明亮,正好奇又赞赏地看向舞台上跳舞的贵女。 看来这林二姑娘是个不争不抢,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过日子那类人。 周皇后越观察越觉得林玉絮不适合呆在宫里,她真的太纯真了,像一朵清水芙蓉,出淤泥而不染,可入了宫,这朵水芙蓉定会受伤的。 “林表妹。” 坐在玉絮右边几案的张雅笑容和煦看她。 玉絮当即心中一凛,这张雅一定是笑里藏刀。 “张表姐何事?” “呀!”张雅故作惊讶,话音提高几分,引来其他人的目光,“表妹吃了这么多点心,也不怕消化不了吗?” “……” 要你管。 其他人一看玉絮面前少了那么多点心,看向玉絮的眼神都变了,小姑娘胃挺大啊。 玉絮脸红了一瞬。 “表姐知道妹妹在乡下长大,没见识过宫里的好东西,但还是要节制点的好,吃坏了肚子可如何是好?” 张雅又叹道:“林表妹前些时日及笄,太子殿下亲自替皇后娘娘来送礼,怎么着,妹妹此次也该表现表现?” 看看,她就知道! 看来今天这个表演是非做不可了。 “表姐说的对。”玉絮擦擦手,笑容无懈可击,“那表妹我就献丑了。” “表妹要作画吗?” 琼华表姐说过,林玉絮只会作画,其他都拿不出手。 玉絮回以一个微笑,“你猜。” “我猜就是,不过这里没有画纸呀,妹妹是自己带了吗?” 玉絮没理她,起身对皇后欠身:“皇后娘娘。” 所有人目光投聚到她身上,玉絮继续道:“臣女及笄时,多谢您送来的贺礼,今日臣女有一曲子献与娘娘聊表谢意。” 周皇后含笑点头:“可。” 玉絮回头看向立在身后的含香唤了声,“含香。” 含香秒懂,自袖中取出玉絮的白玉笛。 玉絮拿了笛子,走到台上,即兴吹了一曲《梅花三弄》。 因玉絮的笛子是玉质,声音比一般竹笛更有穿透力,当然,所吹奏的力气也更大,一曲吹完,玉絮自己已气息不稳,后背冒细汗。 真是个体力活。 这曲子通过梅花的洁白芬芳和耐寒等特征,借物抒怀,来歌颂具有高尚节操之人。 其实前面已有人弹了《梅花三弄》的琴曲,玉絮的这一曲可圈可点,不算是一鸣惊人,最大的亮点便是玉质笛子音色略微与竹笛不一致,且吹奏很需要力道,因此也极少有人用玉笛。 “好好好。”周皇后却很满意,连道了三声好,脸上笑意更深,“林二姑娘有心了,赏赐一支凤头钗。” 玉絮收笛福身:“谢皇后娘娘。” 而后,潇潇洒洒回到自己位置上,李氏见女儿额上密汗,掏出娟帕为她擦拭掉,口中道:“我儿做得好。” 玉絮嘻嘻一笑,而后回头挑眉看向张雅,那嘚瑟模样可没把张雅气死。 她偷偷练笛多时,就是为了应对这场面。 林琼华目光扫视了一眼玉絮又看太子,见太子果真满目柔光凝望着玉絮。 呵。 林琼华扯唇,意味不明笑了声。 看来,太子已如前世那般对林玉絮进了心。 在林玉絮离京养伤期间,她不是没想过拉拢太子,多次与太子偶遇,可太子始终对她不假辞色。 如今仅仅见过林玉絮两次,瞧这模样是上了心的,真不知林玉絮那心思龌龊的女人有什么吸引人的,脸吗? 她不否认林玉絮确实貌美,可惜美丽的皮囊之下是颗蛇蝎之心呢。 也不知太子知道她真面目后,是何心情,还会再喜欢吗? 第97章 患得患失 玉絮已表演了自己的才艺,皇后此次目的达成,她举办这个赏梅宴可不就是太子一直在她耳边软磨硬泡,想求娶林尚书府的二姑娘,她只得以自己的名义举办一场宴会,邀请各家夫人小姐,替太子观察林玉絮。 这姑娘性子喜人,上台表演也落落大方,毫不怯场,若是寻常人家,林玉絮做未来儿媳,皇后是乐见其成的,可惜百里清生在皇室 他又贵为太子,妻子必须是一个有手段有心智的,不然将来如何统领后宫,协助天子治理天下? 周皇后看向太子,见儿子满眼都是那姑娘。 心中一叹,哎,算了,既然孩子喜欢,大不了以后她多多指点林玉絮,扶持她做一个合格的后宫之主。 那次宴会之后,玉絮又回归平静生活,她白日兢兢业业学习李氏安排的琴棋课,晚上做女工。 眼看快到了三月,那晚,白霄拥着怀里的小人儿,自身后亲了亲她耳郭,哑声道:“絮儿,弱冠生辰礼,我想要你做的荷包。” 玉絮回头嗔他一眼,“哪有自己提出要何种礼物的?” 女子送男子荷包,属于定情,其实不用他说,她早已在准备了。 白霄握着她腰肢上的手紧了几分,长睫毛掩下晦暗的神色。 “哎呀,你轻些,握那么紧做什么?”玉絮嘟囔着拍拍他桎梏在小腰上的手背。 闻言,白霄松了几分力道,抬手掰过玉絮的肩背,使她转过来面向自己。 他额头抵着玉絮的额头,“絮儿,你可是爱我?” 玉絮抬手两手环住心上人的脖颈,美目顾盼生辉,“自然,这还用问。” 他又目光如炬:“你此生只爱我一人可好?” 玉絮噗嗤一笑,“阿霄,你最近怎么了?怎总爱问这些有的没的,我当然爱你,且只爱你一个人啊。” 说完,亲亲他面颊,像是在安抚一只大猫。 白霄搂紧坐在自己腿上的小姑娘,心里却患得患失。 他最近听见了些传闻 太子竟对絮儿有意 太子性情温和,待人宽厚,容貌俊雅,既无妾室也无婚约,是洛邑无数闺中女子的梦中情人。 若絮儿知晓后 如今他与絮儿未过明路,他是真心害怕絮儿不要他 可他又能自欺欺人到何时呢? 眼看弱冠礼要到了,约定的时日越来越近,他更加患得患失。 “哎” 白霄下巴抵着玉絮发顶,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 “阿霄,你又怎么啦?”玉絮听见后,软着嗓子撒娇。 白霄捏着她软乎乎的小手,垂眸道:“絮儿你要记住,我此生只爱你一人,无论往后发生了什么,我的心只属于你。” 玉絮被情郎的情话哄得开怀,遂也道;“我也是,我只爱你,只要你不负我,我永远爱你。” 只要他不负么 白霄沉眸,一手挑起小姑娘的下巴,两厢对视。 玉絮被男子眼中的火热情丝烫到,血液上涌,脸颊绯红,“你、你做什么” 白霄目光灼灼盯着含羞带怯的姑娘,喉结上下滚动,喑哑道:“絮儿,我想吻你,可以吗?” 玉絮面色瞬间爆红,猛地别开脸,“不行。” 啊,哪有直勾勾盯着人家一本正经索吻的!好羞人啊! “哦” 白霄只得失落地耷拉着眉眼,又拥住人,“那何时可行?” 玉絮红着脸,瓮声瓮气,“再等等,我还小。” 她才满十五岁好吗! “可是一般人家,像絮儿这般年纪的,都已婚做母亲了,哪儿小了?” “……” 万恶的封建社会哦,那么小的姑娘要遭这些罪。 她才不要嘞,初吻起码留到十六岁。 见玉絮不愿,白霄也不再坚持,只拥着人缠缠绵绵说了些情话,夜深人静时方才离去。 第98章 弱冠 临近白霄弱冠之礼,他似乎越发忙碌起来,晚间不再来寻玉絮了,去白府也没见着人,许是主子指派了什么要紧任务。 直至三月三前一日,玉絮绣好了荷包,满怀期待与白霄相见。 这时,含香拿了皇宫的请帖过来,“姑娘,明儿宫里有个宴会。” 此刻,玉絮正临窗望向院中盛开的粉嫩榆叶梅,握着荷包,幻想与心上人见面时该说些什么好,听见声音回眸,淡淡问:“什么宴会?” “明儿是二皇子的弱冠礼。” 玉絮倏地睁大眼睛,声音忍不住提了几分:“弱冠礼?” “是。”含香点头。 “竟然也是弱冠礼?这也太巧了。”玉絮喃喃自语。 她想了想,对含香道,“含香,你去告诉母亲,就说我身子不舒服,明日的宫宴便不去了。” “是。” 含香恭敬退去。 不知为何,玉絮心里有一丝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要浮出水面,还是她不愿面对的真相。 她攥紧了手中的云纹荷包,无声安慰自己,许是她想多了。 翌日一早,林琼华盛装打扮,脸上是精致的梅花妆,头上金钗步摇,珠环翠绕,珍珠玛瑙璎珞,可比上次赏梅宴奢华得多。 她与侍女青竹立在宅院门口看了会儿,见只有李氏出来,不见玉絮,她纳闷了一下。 上一世玉絮恨不得在二皇子面前大出风头,使尽手段勾引人,这次二皇子弱冠礼,她竟然没去? 莫不是自己重生后毒瞎了她,于是林玉絮灰溜溜去了乡下,与二皇子没有交集,所以今生没爱上二皇子? 最好如此,那她也可给她个好下场,不至于死无全尸。 待林琼华与李氏等人都启程进宫后,玉絮戴上帷帽,低调地与含香去了白府。 两人特意绕了几次路,终于到了明月巷白府,依旧是白雨开门,他面色热切地将玉絮邀进门,“林姑娘快请进!” “你们家主子在吗?”玉絮踏入宅门,口中询问。 “真是抱歉啊林姑娘,我家主子今日有事耽搁了,不知何时能回来,你进来坐坐,等等看。” 玉絮闻言,心里划过一丝失望,默不作声点了点头。 白雨把人带到白霄书房前,玉絮独自一人进了书房,在房中默默等待。 她环顾四周,书房布置淡雅,一如她第一次来时。 玉絮百无聊赖在画筒中拿出画卷,一幅幅展开,这些画卷清一色都是她的画像,有嬉笑的,有嗔怒的,有淡然的,也有她还未复明时的…… 玉絮摩挲着画卷,心情复杂。 阿霄他,是真心喜欢她的…… 等了许久,依然不见人回来,玉絮出了书房,来到后花园凉亭坐着。 洛邑偏北,三月初依然春寒料峭,乍暖还寒,清风迎面拂来,吹动少女鬓发,沁心凉。 玉絮呆呆地目视远方,良久良久,她又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荷包,无声勾起一抹笑,不复往常开心的笑,这笑里透出一丝无奈,一丝自嘲,一丝悲凉。 此时,阿玲过来了,她道:“林姑娘,要吹笛子吗?” 玉絮抬头看她,而后摇了摇头,“不了,我再坐坐便回去了。” 阿玲上前,“姑娘,主子今日忙,恐晚间才有时间,莫怕,主子他只喜欢你,今晚他会去寻你的。” 玉絮淡淡一笑,“谢了。” 直至下午,玉絮方才带着含香离去。 途中,玉絮问:“含香,你知晓当今二皇子是何名讳吗?” 书中只用了“二皇子”与“男主”来代替,并未涉及到二皇子的真名,她在洛邑时年幼,才回来也不做打听,至今未知晓二皇子是何名。 含香想了想,道:“回姑娘,二皇子名为百里霄。” 玉絮心头当即咯噔一下,仿佛被榔头重重一锤。 百里霄……白霄…… 巧合吗? 乱,心好乱。 她那么相信他,他真的是在骗她吗? 第99章 生气 匆匆回到林府,玉絮与含香低调自后门入府,直奔自己听雨苑。 回到闺房,玉絮随意打发了含香,摘下自己的帷帽,搁置到圆桌上。 她俯坐着,脑袋枕在双臂间,思绪繁乱。 阿霄不是很期待他的弱冠礼吗? 高门大户之家,男子娶正妻多在弱冠之后。 阿霄此前表露出来的正是在期待弱冠,她还当他是迫不及待想在弱冠后娶她呢。 可今日,她在白府空待了一日,不见其人影他真有这么忙么? 白霄百里霄 玉絮趴伏在桌上,嘴角紧抿,手指攥得泛白。 看来,找个机会试探试探,她绝不允许自己的爱人欺瞒自己! 晚间。 一身黑衣的男子轻车熟路翻窗而入,而今日玉絮却睡得格外早,她早已熄灯就寝,房间昏暗一片,唯有皎月透过窗棂撒下的一片银辉。 见玉絮不等他便入睡,白霄霎时微感无措,欲唤醒她又不忍。 山水屏风内侧,隔着帷幔,床上的少女若隐若现,呼吸轻缓平稳,是真入睡了。 白霄不敢冒犯,只独坐在屏风外侧的圆桌边。 他知道絮儿定是生气了,白雨说絮儿在白府等了他一日 月光打在他身上,仿佛笼罩了一层白霜,地上的黑影拉得老长,他始终一动不动,宛如雕塑。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蟋蟀蛐蛐叫,罗汉床上的纱帐动了动,少女借着月色,披了件外袍,披头散发下了床。 取了梳妆台上的火折子点燃了蜡烛,霎时间昏黄的烛光充盈满室,扫走了黑暗。 玉絮握着烛台,哒哒绕过屏风,见到桌边那个孤零零的清冷黑影。 男子一身黑色锦缎提花圆领袍,腰束革带,脚踩黑靴,一头长长的墨发,此时已挽起,用银色的发冠固定,横插一支玉簪,这是男子弱冠之后的打扮。 白霄抬眸,静静看着烛火照耀的女子,她身形纤弱玲珑,温暖柔和的烛光晕染她的面容,将少女雪白的肌肤照得透亮,烛光倒映在潋滟的杏目中,别具神韵。 灯下看美人,莫不如是。 到底是心爱之人,白霄见她幽幽盯着自己不语,没两下子便坐不住了,连忙起身,放低了声音,“絮儿,今日对不起” 玉絮仍不说话,他靠近了两步,又继续道:“今日我主子的弱冠里,宫里举办宴会,我帮着帮衬呢,没顾及上你,让你白等了,实在抱歉” “所以,”玉絮冷声开口,“你的意思是,你是在二皇子手底下做事?” “是。”白霄应声道。 “你们同一天生辰?” “是。” “名字也相似?这么巧?” “嗯” “” 玉絮静默看了眼立在自己面前的高大男子,此刻低下头,耷拉着脑袋,紧巴巴瞅着她。 玉絮错开他,来到圆桌边,将手中的烛台放到桌上,自己也拉了凳子坐下。 抬眸看向男子,盯着他漆黑的凤眸,道:“阿霄真没骗过我吗?” 白霄顿了一瞬,走过来,“抱歉,今日忘了差人过来告知你了。” “是忘了?不是有意为之?” 白霄抿了抿嘴唇,垂眸:“我不是故意的。” 玉絮始终幽幽盯着他,他两步上前,搂住了姑娘,“絮儿,别气了好不好,你用这样陌生的眼神看我,我好难过” 见玉絮还不说话,他两臂又收紧了些力道,亲了亲姑娘的面颊,“都是我的错,绝对没有下次!” 感受着他清冽的气息,玉絮闭目,心中郁气难散,又问:“阿霄,你真的没骗我吗?” “没”白霄闷闷道。 “果真?” “嗯。” “那好,”玉絮抬手推开他胸膛,两人拉开一点距离,“若以后我发现你敢骗我,咱们一刀两断。” 白霄心尖颤了颤,赶紧道:“絮儿,我待你真心实意,你信我!” “好,那就给你一次机会。” “嗯嗯。”白霄再次拥住人,“絮儿别生气了好不好?若再气的话,那就打我出气,可行?” 玉絮无言,抬手抱紧俯身的男人,低声道:“阿霄,我好爱你,但你不能骗我,更不能负我,若哪日我知道你在外面有人,或者敢骗我的话,那我就不要你了。” 白霄把人提起,他坐到凳子上,将人放坐在自己腿上,“不会,无论如何,你要记住,我只爱你,我一直在为我们的幸福努力。” 玉絮靠在他胸膛上,按捺下自己烦乱的心,道:“好,我信你。” 第100章 疙瘩 她已经给过他坦白的机会了,事不过三,以后莫怪她翻脸无情。 白霄嗅着怀中女子发间清香,“絮儿,我的生辰礼备好了吗?” 玉絮愣了一瞬,旋即被他气笑了,“你都还没把我哄消气,就想要生辰礼物?想得美!” 玉絮把头一扭,用后脑勺对准他,见状,白霄立即软语:“我错了,阿霄错了,絮儿不要生气了好不好?都是阿霄哥哥不好,好絮儿别生气。” 白霄又细声细语哄着,把人哄舒心了,玉絮这才将之前绣好的荷包拿出去给他。 “你不是说要荷包吗?呐。”玉絮将荷包放到男子手中。 “多谢絮儿!” 见玉絮给的锦缎绣祥云纹荷包,白霄眼前一亮,赶紧爱不释手瞧啊瞧,又小心挂到腰间革带上。 “絮儿给我的第一份礼物,我很喜欢。” 说来还真是,白霄给过玉絮帮助,赠她玉佩,又送她簪子,这个荷包还是玉絮第一次送他东西。 白霄又亲亲密密拥着人,“今日我生辰,絮儿就没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玉絮无奈,仰头望着心上人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面容,勾唇道:“生辰快乐,愿你永远平安喜乐。” 白霄闻言一喜,亲了亲怀中人的眼角:“只要有你在我身侧,我便永远快乐。” 自与她相识相恋,他此生终于体验到了人生美满,只要有絮儿在身边,他每日都是幸福的。 又亲亲热热说了些话,待整只蜡烛快燃尽,白霄才心满意足离去。 离去前,白霄不舍地亲了亲她的额头,握住她的两手,柔声道:“絮儿,晚安。” 玉絮柔柔一笑,“晚安,路上小心。” “好。” 白霄翻窗出去,脚下运力,一个跳跃飞身上屋檐,眨眼间消失在夜色中。 目送人远去,玉絮唇边噙着的笑意一点一点落下,杏目中的光亮逐渐暗淡。 她心里仍是有个疙瘩,一股郁气堵在心间,似塞了团棉花一样闷。 她也很想信任自己的爱人,可是这一切太巧合了,她不得不多心。 对了!何不命人去寻一幅二皇子的画像来? 不过皇家画像难流通,要弄到多半费不少心力时间,一时半会儿拿不到。 想到这,玉絮心里有了主意。 提着最后的残烛回到床边,将烛台放到梳妆台上,少女褪鞋上了床,放下纱帐。 须臾,蜡烛燃尽,室内又恢复了一片昏暗,唯有点点如霜月色。 翌日一早,玉絮便命令长嬴暗中寻一幅二皇子百里霄的画像来。 长嬴闻言,疑惑又诧异地看了玉絮一瞬,而后恭敬退下。 过了两日,怡安公主来帖邀请玉絮踏春。 拿到帖子的玉絮纳闷极了,她根本就不认识怡安公主,或许公主只是想邀请每个贵女一起去春游,顺带象征性地邀请她一块罢了。 玉絮自也不会拂了公主的面子,次日一早简单的打扮了一番,携带含香一起出门应约了。 怡安公主名百里鸢,年十六,贵妃所出,据说备受皇帝宠爱,性子娇俏随和,当初在赏梅宴上玉絮远远瞧见过一次,长相甜美可爱。 第101章 游湖 到了碧水湖,玉絮才发现,原来怡安公主真就请了她一人! 这是为何?两人都没说过一句话,怡安公主为何邀请她? 玉絮十分费解。 湖岸边,怡安公主上身穿红色坦领半臂,下穿红黄两色牡丹纹破裙,梳着双环望仙髻,头戴錾金镶珠华胜,两鬓金花掩鬓,发环有金发扣,额点红梅花钿,唇红齿白,一双瑞凤眼笑意盈盈。 一见着鹅黄色齐胸衫裙的玉絮携丫鬟姗姗而来,百里鸢脸上笑意更满,盈盈道:“林二姑娘来了。” “臣女参见公主殿下,公主殿下金安。”玉絮福身行礼。 “哎,”百里鸢上前一步虚扶她,“今儿在宫外,不必拘礼,随和些。” “谢公主。”玉絮起身,又局促道,“抱歉,臣女让殿下久等了。” “无妨,本宫也才到此。”怡安公主收手,转身上前一步,“林二姑娘来了,那咱们便上画舫,我大皇兄也在呢。” “?!”玉絮诧异抬头,“太子殿下也在?” “是呀,”怡安公主回头笑笑,“听说我约了你一道游湖,大皇兄也一起来了。” 玉絮想起之前李氏旁敲侧击问过她,对太子殿下印象如何,她当时说太子很好,但她不愿入宫,此后,李氏便不再提及。 今日一见,不用想也知道有多尴尬。 内心再三挣扎,可眼看怡安公主率先上了二层楼的画舫,玉絮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进了雕梁画栋的画舫,果真见着了那个霁月清风的玉面男子。 男子本是坐着眺望远方,手中轻摇折扇,听见脚步声回头,见怡安身后的袅袅倩影,他面上一喜,合扇起身道:“怡安妹妹,林二姑娘。” 怡安欠身,“皇兄。” “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玉絮还未福下身,百里清已先一步上前,用折扇示意制止,“林二姑娘免礼。” 玉絮轻轻抬眸瞧他一眼,又迅速垂下眼眸,道了句谢殿下。 百里清面上始终带着如沐春风的笑意,望着面前低眉行礼的姑娘,桃花眼中流露出一丝怜爱。 他邀两人入座,又命随侍奉茶。 画舫所有窗户都是打开的,宽阔湖面景色尽收眼底,春风拂来,水波不兴,湖面波光粼粼,时不时还能看见一群群鸭鹅在水上觅食。 水中鱼儿肥美,岸边可见有人在独钓,再转眼,湖中有一小岛,岛上有湖心亭,周围是盛放的桃花樱花。 湖上还有其他三三两两的画舫漂游,偶尔能听见船上传来男女嬉闹。 “林二姑娘,你可来过碧水湖?”一身青衫常服的男子摇扇笑问对面的玉絮。 “回殿下,臣女儿时来过,后来去别庄养病便再没回来了,如今已隔了五六年。”玉絮如实回答。 百里清:“原来已这么多年了,那你瞧瞧,这碧水湖如今可有哪些不一样了?” 玉絮环顾一圈,望着岛中央的湖心亭,“湖水依然碧绿,桃花依旧,就是那岛中的亭子比六年前更好看了,是翻新了?” 百里清闻此,招来随侍,那随侍点头称是,百里清见此对玉絮道:“林二姑娘记性真好。” 玉絮不好意思地腼腆笑笑,而两人中间的怡安公主压根插不上话,她看看玉絮又看看自己大皇兄,又想起那人的话,觉得自己无意间似乎知道了些什么秘密。 第102章 腹痛 玉絮与太子游刃有余聊天,本来还好好的,突然小腹传来一阵下坠感的疼痛,玉絮脑中瞬间警铃大作! 我靠,姨妈来了! 天啊,今日她又穿的浅色衫裙,完蛋! 小腹处疼痛如刀割,玉絮已经不敢再坐了,她状似恍然起身,“二位殿下实在抱歉,臣女忽然想起家中有事,就先行一步了。” “诶,等等,才来没多久,怎就这么走了?”怡安公主挽留。 “公主实在是抱歉,这件事非常紧急。” 玉絮脸上的焦急不作假,怡安公主不是不想放人,是有人托她将人拖住不回府! “再等等,待我们把碧水湖游完一圈再回去也不迟。” “不了,”玉絮摇头,“这件事很要紧,等不得片刻。” 她是真的急啊!她已经感觉到有东西在流淌了! 若真浸透了衣裙,那多社死啊,而且还是有外男在! 玉絮真的快急哭了,焦急得直踱步,百里清见她真是有要紧事,道:“那便送林二姑娘回去。” “哎,皇兄!”怡安不淡定了,欲阻止百里清,“我们才出来,午膳都未用呢!” 百里清却道:“无妨,下次会有机会的,先让林二姑娘回去处理事情。” “多谢太子殿下,多谢太子殿下!”玉絮连连道谢。 不愧是善解人意的太子,太贴心了。 “林二姑娘客气。” 百里清转头吩咐船夫将画舫驶回。 眼看太子发话,怡安公主也不敢忤逆这个大哥,便只能放人了。 对不住了,她已经努力过了。 画舫停靠在码头上,玉絮匆匆拜谢二位殿下,而后拉上含香急急忙忙上了马车回府。 望着玉絮离去的方向,怡安公主惆怅似的叹了口气。 “怎么了?”百里清侧头看向身侧的妹妹,见她一脸忧愁,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他反而奇怪怡安何时与林二姑娘关系这般好了。 怡安轻轻摇头,“无事。” “难得出宫一次,一会儿去哪儿用膳?”太子问。 “天香楼。” “成,我差人去订。” 另一边。 马车上,含香也奇怪姑娘怎么突然就要回去,“姑娘,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玉絮正捂着肚子,抬头瞄了含香一眼,小脸白了白,“我癸水来了。” “啊?”含香也没想到,“这也太不巧了,奴婢看看可有污了外裙?” 玉絮年纪小,生理周期向来不规律,她十四岁初潮,如今也才一年,还没成熟呢,总是出其不意时来。 她在前世时,也是来了快两年才形成规律的。 含香看了眼,见玉絮屁股后面一片红,“呀,已经脏污了!” 玉絮一点也不意外,春日穿得单薄,她早已感觉到液体外流了,所以才加紧跑路。 “万幸小姐你跑得快,若不然真丢人丢大发了。” 二人马车到了林府,却见今日的林府外有好多人,热闹非凡。 “怎么回事?”玉絮问。 “奴婢也不知。” 来不及多想,玉絮让含香回府取件斗篷来,含香马不停蹄下了马车去取。 玉絮坐在马车上,听见周围人都在议论,她细细听了一嘴,原来今日是二皇子向林琼华下聘的日子。 她悄然撩开一点车帘,见红绸包裹的聘礼红妆一担担往林府里抬,周边挤挤挨挨的吃瓜群众无不艳羡。 第103章 真相 不知为何,玉絮心里又再次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很快,含香匆匆回来,将斗篷罩在玉絮身上,遮了血污,两人才下了马车。 “小姐,今儿二皇子给大小姐下聘呢!”含香在玉絮耳边道。 “嗯,方才我已听见外面的人说了。” 只希望女主嫁人后,家里也能清静些,但是,女主一看就不会是善罢甘休的,这些年玉絮与李氏母女严防死守,没给林琼华机会,以后她若做了二皇子妃,有男主撑腰,那可就不好说了。 玉絮眼下肚子不舒服,腹痛难耐,由含香搀扶着入府。 而在两人穿过垂花门,正打算右拐走右边抄手游廊时,不期然与正从主屋出来到庭院里的林尚书和一身白袍的华贵男子撞了正着,此时林尚书脸上红光满面与男子说话,他身后跟着出来的是李氏与林琼华,林琼华难得露出一丝女儿家的娇怯。 待玉絮看清男子如玉如琢的俊颜时猛然愣在原地,下一秒面色煞白,一瞬不瞬盯着他,只觉晴天霹雳,而身侧的含香早已惊呼出声:“白公子?!” 在含香出声之际,玉絮也陡然回神,一把按住她的手,眼神示意她不要说话。 含香看懂了自家姑娘的眼神,只得悻悻闭嘴,又恨恨不平瞪了眼白袍男子,又惊又怒。 林琼华已瞧见玉絮两人的不对劲,又看了眼身侧僵硬着身子的白袍男子,眸色深了深,转而笑着亲昵挽起男子的手,对玉絮唤道:“妹妹今日去赴会了,还未知晓你未来姐夫来下聘的事儿,正巧你现在回来了,快来拜见二皇子殿下。” 含香闻言更生气了,幸好玉絮死死捏紧了她的手,示意她收敛情绪,含香只得低下头,不让更多人瞧见自己的失态。 玉絮即便心在滴血,面容依旧从容,她扬起笑脸,拢着斗篷走过去,对白袍男子盈盈一拜,“臣女拜见二皇子殿下,殿下金安。” “二姑娘免礼。” 百里霄冷漠道,语中没有一丝波澜。 玉絮起身,淡笑着对林尚书与林琼华道:“父亲,姐姐,今日竟是殿下下聘的日子,恕絮儿不知,失礼了。” 说着,目光扫过林琼华矜贵的面容,扫过百里霄冷俊的脸颊,最后落到两人挽着的手,笑意幽幽:“姐姐与二殿下真是般配啊,妹妹在此祝姐姐与殿下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林琼华明显感觉到百里霄身体在玉絮说了这句话后愈加僵硬了,她心中又惊又疑,面上不显,也笑道:“那姐姐便多谢妹妹好意了。” 玉絮朝母亲李氏看去,李氏赶紧过来挽着女儿,见女儿面色发白,关切问:“不是说去赴怡安公主的约了吗?怎么的这么快就回来了?” “女儿身子不适便提前回来了。” 若不然又哪知这出戏呢? 白霄,百里霄,你可真是好样的! 李氏疑惑看过来,含香上前对李氏低语,李氏恍悟,忙让玉絮回去。 玉絮屈膝对林尚书行礼:“女儿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林尚书正与百里霄谈论婚嫁事宜,听见小女儿的话,随意摆摆手,“去。” 玉絮带着含香快速逃离此地,直奔自己的听雨苑。 第104章 争执 一路上,含香气得直落泪。 “白公子竟然就是二皇子殿下?!” “这也就罢了,他还与大小姐有婚约,他把姑娘置于何地了?” 玉絮听着含香的愤懑不满,一言不发往前。 在看清二皇子面容的那一刻,天知道她心里有多么惊慌恐惧,又有多么的心痛! 心口的痛楚,远远超过了小腹的疼痛,整个人如坠冰窟,头皮发麻,脚底沁凉,浑身发冷,可心间却仿佛被人拿烙铁硬生生烫出窟窿,鲜血淋漓。 她终于明白为何今日与她素不相识的怡安公主莫名其妙来邀请她游湖踏春了,原来都是为了将她引开,怕与来下聘的他相遇 呵,真是有心了。 这就是欺瞒!这就是欺骗! 即便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可今日印证了猜想,她的心却仍撕裂着、翻搅着疼。 白霄,百里霄,你怎能如此狠心欺骗一个满眼都是你的姑娘? 昔日每一句爱语,在今日看来都是天大的笑话! 在众目睽睽之下,在林琼华面前,她使出了毕生最大的毅力来遏制自己的哭喊质问,努力维持着体面,不让自己当众失态。 麻木回到听雨苑,玉絮嗓音沙哑,“去打热水来。” 含香担忧道:“姑娘” “无事,让我一个人缓缓,你命人打热水来,我要沐浴更衣。” “是。” 含香满怀担忧地退下。 不一会儿,有人抬了热水倒入净室浴桶内,玉絮简单清洗干净,换了清爽的衣物,挥退婢女,自己独自一人坐在梳妆台前。 她目光呆滞,浑浑噩噩,见铜镜中的少女面色不正常的白,不知是失血还是心伤所致,或许都有。 窗外是阳春三月的和煦暖阳,正是万物生长的好时节,院里的榆叶梅朵朵凋落,无人怜惜。 玉絮心口在一阵阵抽痛,脊背发凉。 好冷,好疼。 这就是背叛的滋味 回忆起两人相处的时光,他教她吹笛,念诗与她听,派暗卫守护她,帮忙料理义父义母的后事,私下无人之时,他拥着她,眸中绵绵情意,这一切也是假的吗? 还是他欲做那帝舜,要她与林琼华做娥皇女英共侍一夫么? 阿霄呀阿霄,我竟天真的信了你的话,什么只爱一人,到头来都是一场笑话。 哪能想到她一心避之不及的男主竟就在她面前,还与他相爱了 呵呵呵,这真的爱吗? 若真爱一人,会欺骗她吗?会背着她给另一个姑娘下聘吗? 百里霄,你真该死! 手脚冰凉,心间密密麻麻的疼,忽冷忽热,她好想哭好想哭,可却没有眼泪 玉絮枯坐了一日,晚饭也没吃。 入夜之时,百里霄来了。 他如往常那般潜入府,摸进了玉絮闺房,见玉絮窗户没关死,屋内还亮着灯,他心下松了些。 絮儿这是愿意见他,听他解释。 黑衣男子翻窗而入,室内圆桌上点了盏灯,灯下独坐一个身姿单薄的姑娘,姑娘缓缓抬头,两人四目相对。 百里霄本有千言万语,可在对上玉絮清凌凌的目光那一瞬,犹如被什么遏制了喉咙,一句话也发不出。 他局促不安,手忙脚乱靠近,“絮儿” 玉絮只抬眸审视着面前满面焦虑惊慌的男子,冷冷启唇:“二殿下有什么话要说吗?没有就请离开。” “不、不是的,絮儿,你听我说” “那就快说。” 玉絮神色冷若冰霜,百里霄心里凉了又凉,原本打好的腹稿,如今迟迟有勇气说出口。 见他目光闪烁,迟迟不语,玉絮冷笑,“说啊?怎么不说了?我听着呢。” 百里霄敛眸,僵硬道:“絮儿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什么苦衷能让你欺瞒我到现在?你倒是说啊?” 百里霄抿了抿唇,又抬眸望着玉絮,嗫嚅道:“絮儿,对不起” “够了,对不起是最没用的一句话。” “絮儿,我知你气恼,可我已经努力过了,我已努力向母妃推拒了这门亲事,可母亲早早看重你姐姐背后的外祖家兵权,无论如何都不答应退,我也是被逼得没法子了。” “所以就骗我?”玉絮眼中赤裸裸的痛苦与嘲讽。 百里霄心中大痛,沉默一瞬,“我不想骗你的,可我身在皇家身不由己。” 是啊,书中的确提过男主的生母德妃一生致力于与周皇后斗,可惜周皇后与皇帝青梅竹马,年少夫妻,其所出的嫡长子生下来就被封为太子。 德妃不甘心,想尽一切办法给自己的儿子拉拢势力,为以后夺嫡铺路。 骠骑大将军四十多岁有了一个嫡女,受尽大将军府的万千宠爱,是全府掌上明珠。 这个嫡女及笄后看中了状元郎林鹤鸣,强嫁与他,生下女儿林琼华后撒手人寰。 林琼华因母亲的原因,自幼深得外祖父一家疼爱,比自己亲孙女都疼爱。 娶了林琼华,那就意味着同时拉拢了骠骑大将军府与林尚书府。 而林玉絮母族不过是个小小县令,又哪能比得过林琼华呢? 玉絮不知不觉,眼含热泪,“所以,在你眼中,权势才是最重要的?” 她望着百里霄,百里霄不敢直视她眼中的哀伤,微微侧过头,不语。 室内寂静,烛光摇曳,二人一站一坐,烛火忽明忽暗,晦暗不明打在脸上,唯有彼此的呼吸声。 良久之后,玉絮嗤笑一声,“是了,我真是傻了,哪个男人不爱权势?别说还是生在皇家,享尽权利带来的福利,离至尊之位一步之遥的皇子,若不爱重权势那才奇了怪了。” “我之于你,无非就是一时兴起,图个新鲜的玩意儿,是我愚蠢了,竟敢把自己看的比权势重?真是没点自知之明,呵呵呵” 玉絮笑着笑着,已泪流满面。 “絮儿别说了!不是的!” 百里霄见不得玉絮这副自暴自弃的模样,上前欲要搂住她。 “别碰我!” 玉絮一把挥开他的手,嫌恶道:“臣女受不得二殿下这份福气。” 百里霄被一巴掌拍红了手背,愣愣定在原处,他好想好想触碰面前的姑娘,快要碎了的姑娘,可又不敢,生怕又再惹她生气。 玉絮默默擦干眼泪,一把扯下头上的玉簪,刹那间,一头青丝如瀑散落。 她又自袖中取出那个云纹玉佩,两样东西放置到桌上,“这是你给我的东西,如今还给你,还请把我给你的还回来。” “你这是何意?!”百里霄当下惊疑不定,心中焦急又慌乱。 “呵,”玉絮又是一声冷笑,“自然物归原主,一刀两断。” “我不允!” 百里霄提高了声音,双目乍然泛红,这回是真真切切的害怕了。 “小点声,想把所有人都引来,然后给我难堪吗?你欺骗我不够,还想害我清誉尽失,最后青灯古佛一生?” “不是,我绝无此意。”百里霄立马放低了点声音,但目光依旧固执,“我是绝不同意一刀两断的!” “那你的意思是,要我做妾?”玉絮心里痛到麻木,泪水再一次涌出,“我母亲就是在她母亲手里讨生活,好不容易熬到了今天,你又要我去她手里做妾?受我母亲一样的苦?” “百里霄,你不是人!” 说到此,玉絮哽咽啜泣不已,脸上尽是凄苦。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何必如此欺我辱我?” 泪染衣衫,玉絮崩溃地埋头压抑地哭泣。 这就是她喜欢的人,她要一辈子陪伴的人,原来她在他心里如此微不足道,他从没为她思考过。 第105章 分歧 默默饮泣了半晌,玉絮抬起头,质问他:“为何要骗我?若你一早坦白身份,我们也许会成为要好的朋友,而不是今日这般尴尬的局面。” 百里霄木讷看着她,“我若说了,你就不爱我了,对吗?” “是,”玉絮毫不犹豫,“可这比欺骗来的感情好的多,至少我们的是光明磊落的。” 至少,她可以在这一世对林琼华毫无愧对,而不像书中所写那般夺人所爱。 “可我不要只做朋友,我要你与我长相厮守!” 玉絮擦拭眼泪,语气再次转冷,“二殿下,你太贪心了,与你长相厮守之人,只会是林琼华。” “我娶她是逼不得已,我对她没有一丝真情,我只爱你,只爱你一人!你何不信我?”百里霄两步上前,握着玉絮瘦弱的肩膀,字字泣血,“絮儿,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再给我一点时间,将来我若登上了那个位置,大权在握,你就不必再受任何委屈了,到时候,你将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唯一的妻!” 向来性情冷漠的男子此刻已然红了眼眶,他已放下了自身的骄傲,弯下腰身在祈求她。 可玉絮看来,男人这种话,和路边的狗叫没什么区别。 被抓住出轨了,就开始画大饼,妄想用几句甜言蜜语来打动你。 “百里霄。”玉絮不耐烦地冷了脸,挥开肩膀上的手,“我给过你机会的。” 他弱冠那日,她便已察觉心上人有什么事在瞒着自己,那时,她便已给过他机会了,是他自己不珍惜,如今,他们该一刀两断了。 “你弱冠那日,我拿着给你绣的荷包,在白府等了你一日,也给过你坦白的机会,是你自己不把握,时至今日……” 玉絮缓缓低头,视线看向桌上的玉簪玉佩,压抑心中悲伤,“你我返还东西,就此别过。” 她目光又投向他腰间挂的荷包,“你该把荷包还给我了。” 说着,便要上手去拿。 百里霄哪能让她如愿,一把握紧荷包躲开,目光望向少女,似嗔似怨,“你当真要如此绝情?” “呵。”玉絮简直要气笑了,目光悲凉望着他,“你这话说的,难道还是我之过?是我先欺骗了你?还是我先有了未婚夫?” “不,不是,絮儿你真就不能再等等我吗?我们分明如此相爱……” “那都是你骗来的。” 玉絮毫不留情打断他,冷漠侧开脸,“若不是你隐瞒身份骗我,我才不会爱上你,更不会落得如今这般难堪的境地。” “你可知,我长姐林琼华一直对我心怀怨恨,我的眼睛,我的腿,就是她给下的毒?” 说到这个,玉絮眼眶再次蓄满泪水,委屈萦绕心间。 百里霄呼吸一窒,不由低下了头,弱弱道了句:“知道。” 他对絮儿上了心后,便去查了她的生平,同时也知晓了林琼华给她下毒的事。 少女眼泪蜿蜒而下,“既然你已知晓,又怎敢让我在她手下做妾?你到底有没有心?百里霄,我问你,你有没有心?有没有为我考虑过?!” 她在不知不觉中被小三,多么可耻的事,放到哪个时代,都是要背负一片骂名的。 玉絮含泪一声声质问中,百里霄愧疚不已,“我有想过的,到时我娶了她,安置在二皇子府,你住在白府,互不相干,有我护着,她伤不到你。” 听他这话,玉絮简直不可思议,“你让我做外室?!” “不是!”百里霄立即道,“你是我的侧妃,但是也只是一时,在我心中,你才是我的爱人我的妻。” 侧妃,那还不照旧是妾。 玉絮仰头,只静静的看着他,看着这无比熟悉的眉眼,却恍然觉得好陌生。 良久,她启唇淡淡道:“阿霄,我好像,第一天认识你。” 第一天知晓,原来你是这样的人,这样既要又要的人,永远填不满贪欲的人。 曾经美好的形象,在今日全然崩塌。 “絮儿,别,你别这样看着我好不好,我好难受。” 玉絮眼中的失望犹如实质,看得他心惊肉跳,肺腑间被血淋淋撕开,钻心刺骨的痛。 “你走,东西带走,”玉絮将桌上的东西推到他面前,心如死灰道,“荷包不还也行,找个时间自己烧了。” 她呆呆望着虚空,目无焦距,“今日之后别来了,我不会给你留灯留窗,也不会再等你,你也不必派暗卫守着我,就这样。” “你,当真要如此吗?”百里霄定定看着她,失落又难过。 他说了这么多,她还是没体谅他,没给他机会,他第一次在一个人面前如此放低姿态,却仍旧得不到原谅。 “二殿下,我累了,放过彼此。” 玉絮的声音仿佛隔了很远很远传来,虚无缥缈。 “真爱一个人,又怎舍她去做妾,怎舍她受半点委屈呢?” 百里霄眼中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他敛眸,看不清神色,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片刻才嗓音喑哑道,“好,我明白了。” 话落,又是一阵相对无言,须臾,他又抬眸深深地看了眼灯光下泪眼婆娑的姑娘,放了张帕子到她面前,低声道了句,“再见,絮儿。” 而后毫不留恋翻窗而出,桌上的东西也没多看一眼。 他离去后,玉絮瞧见了他方才站立的地方有一小滩水渍,是他的眼泪么?他也会难过吗? 可惜,他有他的权势要追求,她有她的原则要坚持。 他们之间,不合适。 可为何心里依旧仿佛被掏了一个窟窿一般难受,又空,又痛,又冷。 她本不想在他面前哭的,可无论如何,在面对那张自己深爱过的脸,她泪水就是压抑不住。 再见了,阿霄,你我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这一夜,玉絮整整一夜未眠。 翌日一早,含香来服侍她洗漱时,便瞧见她眼底的青黑,眼白上多布满血丝,整个人也苍白了许多。 “姑娘,你这是……?” “无事,不过没睡好。”玉絮表情淡淡。 含香闻言心疼极了,又问:“姑娘,昨晚你与白公子……?” 昨晚两人声音有些大,隔壁的含香不可能没听见,也万幸玉絮身边只有含香一个一等大丫鬟,其他二等三等的都不宿这么近,若不然,这事多半要人尽皆知了。 玉絮揉了揉眼睛,“我们说开了,也结束了,就此别过。” 这下含香更心疼玉絮了,原先她还对百里霄百般满意,这回他让自家姑娘受了这么大委屈,含香对他恨得咬牙切齿。 分明有婚约还来骗人! 他明知道自己是姑娘未来的姐夫,还来骗姑娘与他相恋!这太可恶了! 姑娘的一片真心,真是喂了狗! “算了,姑娘,咱以后就别提他了,姑娘会找到更好的如意郎君的,白公子不值得。” 玉絮没再说话,只默默任含香给自己挽好发髻,簪上珠钗。 经此一遭,玉絮对情爱这方面的心思淡了许多,如今也还没彻底从失恋情绪中走出,每每回想起百里霄,心里就一阵抽痛。 两辈子的初恋啊,全身心的投入,换来的就是欺骗,这样的伤痛,她该要多久才能愈合? 这件事,万不能让林琼华知晓,若女主知晓她与百里霄有瓜葛,玉絮都不知道要怎么死她手里。 如今,她想尽办法避开女主锋芒,女主也不再找茬,这并不代表林琼华放弃报仇了。 玉絮又回归了以往平淡的生活,每日弹琴吹笛,练字作画,按着母亲的要求做好大家闺秀。 这日。 李氏来听雨苑,看着乖巧弹琴的女儿葱白玉指飞快拨动琴弦,指下流泻出悦耳悠扬的琴声,心里越看越爱怜,她的女儿哪哪儿都好,性子讨喜,该柔则柔,该活泼就活泼,做事有分寸,有才有貌,也不知未来会许配什么样的人家。 第106章 说亲 “母亲。” 玉絮停下手里的动作,抬眸见门外倚门而立着的妇人,她轻唤一声。 “哎。” 李氏笑着应声,步履轻轻走进屋里。 “絮儿,你长姐的婚期定在九月十五。” 闻此,玉絮心中仿佛被毒蜂蛰了一下,闷闷的辣痛。 与他名正言顺在一起的,终究不是她。 玉絮垂眸看向面前的琴,淡淡笑道:“那也就不足半年的事了。” 这半年是在给林琼华筹备嫁妆和婚服,毕竟是嫁入皇家,自是隆重庄严,礼节繁缛。 “是啊,她嫁出去了也好,眼不见心不烦。”李氏拉了凳子坐到女儿面前,又道,“你长姐也就年长你七八个月,如今她婚事既定,娘也该考虑你的人生大事了。” 玉絮:“” 她才十五就要给她催婚了? 失恋没多久,她哪有心情找下家啊? 玉絮握住母亲的手,情真意切道:“娘亲,絮儿还想再多陪你几年呢,这些年我一直不在你身边,珏儿又在书院里,一年难得回一次,你一人在这深宅大院里与长姐斗争,苦了你了,今后我要多多陪你,弥补曾经的错失的时间。” 李氏一听女儿这话,瞬间感动得红了眼,真好,这世上有她的女儿懂得她的苦楚,一心向着她。 美妇人举帕擦了擦眼角,目光柔柔落在女儿身上,“娘也舍不得絮儿,可娘的絮儿终究是要嫁人的,不过你也才及笄,慢慢来,细细挑选,虽嫁不得你长姐那般好的世家儿郎,但我的絮儿一定会幸福一生。” 她绝不会让女儿走她的老路。 “娘已经命人收罗京城里未婚儿郎的画像,过几日拿来待你细细挑选。” 李氏满目期许,“咱也不急着先定下,得要观察观察这些男子品性如何再做下一步打算,嫁人可不能光看脸和家世啊,最重要的是人的品性。” 玉絮颔首:“女儿明白。” 挑夫君自要挑德才兼备的。 她觉得自己这出身已够富裕了,玉絮本人也不是什么有大野心的人,只愿夫妻俩和和美美,生活富足就够了。 可问题是,她现在真没心情去考虑这个事。 李氏细算了一番,“就这般慢慢挑选下来,真正定下来时你都十六七了,正好。” “劳烦娘亲了。” 说到这个,如今林琼华待嫁,她大概已在物色美人,给林尚书安排小妾了。 玉絮得提醒一下母亲。 “娘亲,若将来爹纳了妾,这妾室还有了身孕,你当如何?” 李氏倏地抬眼,定定看向女儿,“絮儿可是听到了什么?” “没。”玉絮摇头,“女儿就是不放心长姐真就本本分分这么嫁了。” 书中就是这么写的,那时林琼华已抢到了李氏的管理内宅的权利,给林尚书安排几个小妾不都是她说了算,李氏被禁足房中,已经没有实权去阻止了。 林琼华走了,但她留下了好几个十七八岁的貌美又不安分的婢女,给林府添堵。 这几个小妾,起初是林尚书丫鬟名义入住林府,李氏一眼看出林琼华的想法,她用尽一切办法,想唤起与林尚书年少时的情意,将林鹤鸣看得死紧,绝不留机会。 直到林琼华出嫁那日,大喜之日,林尚书被同僚灌酒,一个叫姚燕的女子找到了机会,与醉酒的林尚书滚到了一起,成了好事,又被林琼华贴身丫鬟青竹当众捉奸,林尚书不得不将其纳入房,没多久,姚燕便有身孕了,生下一个儿子。 这时候,林玉絮已自缢而死,李氏就剩下林珏一个孩子,林琼华将矛头对准林珏,将天花引到他身上,害死了他。 不过,这一次,玉絮早已提议李氏给林珏寻个好书院求学,林珏年纪小小便已送去了书院,而非原书中一直留在府里。 这个书院严苛且还是在李氏娘家那边,有李氏娘家人照看林珏,比原书中好许多。 可女主就是女主,防不胜防,还是要多多注意。 李氏拍拍玉絮的手背,宽慰道:“娘明白了,娘是不会给她机会的,絮儿便放心。” 如今李氏将府里中馈牢牢掌握,林琼华如书中那般将那些姑娘塞进来可不容易。 而后,还有就是,没有多久,就要到玉絮失身,身败名裂的时候了。 原书中是,林玉絮瞎了眼又双腿瘫痪,脾气变得阴晴不定,更加刻薄恶毒,嫉妒女主林琼华,多次找茬辱骂人,还死趴着二皇子,林琼华才下药找人毁了她。 这次 算了,这次她都想好了离男主二皇子远一点,谁知他却换了个假身份与她相恋。 万幸林琼华还不知二人的私情,以后也绝不会再有任何纠葛,就这么相安无事。 李氏又与玉絮谈起在书院里的弟弟,谈及他的学业,李氏脸上又露出欣慰的笑容。 母女俩聊了许久,李氏正要离去之时,婢女长嬴穿过月洞门进来了,怀中还揣了一幅画。 “二姑娘,你先前命奴婢寻的二皇子殿下的画像,如今我拿到了。” 长嬴这话一出,玉絮与李氏齐齐一愣,李氏蓦然回首看向女儿,盯紧了她的表情,问:“絮儿你要二殿下的画像作何?” “哦,是这样的,”玉絮不紧不慢道,“女儿此前见过太子殿下,又见过三皇子殿下,唯独不见二殿下,好奇命人去寻一幅画来瞧瞧,免得以后冲撞了贵人。结果画像还没找到,前几日便已与二殿下相见了。” 玉絮又看向长嬴,“忘了与你说我已不需要了,这画你就烧了。” 这几日,她正失恋伤心,一人默默饮泣,早将这事抛之脑后了。 长嬴抬眸见姑娘面色淡淡,好似真不在意,暗暗敛下心神,福了福身,“是。” 李氏见女儿表情不作假,心里中的疑惑散去,转头对长嬴道:“听姑娘的话,这画赶紧烧了去,此事绝不外露。” “奴婢明白。” 长嬴又带着画像离去。 “你怎能暗地里寻二殿下画像呢?这事你可千万别传到你长姐耳朵里,娘怕她发疯。” 林琼华看似清冷似仙,实则最是在乎二皇子百里霄,容不得其他女子有半点觊觎。 “女儿知晓。”玉絮佯装轻松无辜,“这不是好奇嘛,我可从未见过这个传说中的二皇子殿下,下聘那日第一次见。” 之前见的都是白霄。 “那就好,娘先走了,就不打扰你练琴了。”李氏起身,“记得过两日娘给你送画像,你仔细看看。” “是。”玉絮起身行礼,“母亲慢走。” —— 没过两日,到了三年一次的会试放榜日,状元郎打马游街的喜庆日子。 怡安公主邀请了玉絮一块儿去看热闹,玉絮想起前几日的事,心里不愿理会,但又碍于怡安公主身份贵重,只得硬着头皮答应。 玉絮应邀,戴着帷帽,携含香一起去了天香楼,怡安公主提前在此定好了包厢。 玉絮推门进入时,室内几人回头看过来,玉絮一怔,见不仅有怡安公主,还有太子百里清,以及三皇子百里辰,她赶紧行礼,“臣女见过三位殿下。” 百里清见她来了,脸上当即浮现柔和的笑意,“林二姑娘来了,不必多礼。” 怡安公主三两步过来,热切地挽着玉絮的胳膊,道:“林二姑娘上次有事耽搁了,今儿咱们继续。” “是。” “走,状元郎快来了。”怡安嬉笑着挽了玉絮来到窗前。 两人相对落座,有小厮赶紧来添茶。 而百里清与百里辰则在旁边的另一个桌上。 玉絮探出头,瞧见底下街道两边站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一个个翘首以盼,两边二楼上的窗户都开着,探出头的看客也不少。 第107章 巧遇 在万众瞩目下,新一任状元郎一身织金红袍,胸前挂着朵大红花,满面春风,策马而来。 模样看着也就二十出头,白皙俊俏,眼中是不染世俗污浊的清澈,笑中带着腼腆。 “哎哟,这状元郎真俊俏!” 不知是谁道了这么一句,接着无数人赞扬起这个状元郎,一声声赞叹中,不少姑娘纷纷向高头大马上的俊俏男子投掷香囊。 状元郎甚是含羞,白俊的脸上浮现一层薄红,要么侧身躲开香囊,要么任其打在身上,一个都没接。 玉絮旁边的怡安公主忍不住噗嗤一笑,接着她娇俏的声音道:“这状元郎好生有趣。” 玉絮抬眸扫了眼怡安公主,见之两眼亮晶晶看着打马走过的男子,目不转睛,面带笑容。 看来,这位公主莫不是对状元郎有了兴趣? 玉絮没多想,反正与她没关系。 状元郎径直走完朱雀大街,看热闹的人也陆陆续续散去,街道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商贩叫卖。 四人也已收回目光。 怡安公主询问两位哥哥,“太子哥哥,三哥哥,这个状元郎叫什么名字呀?” 三皇子百里辰摇头,嗓音清冷,“不知。” 太子百里清握着折扇想了想,温声道:“貌似名叫贺延。” “贺延?” “是。”百里清点头。 “贺延,贺延好名字。”怡安公主喃喃自语,唇角带笑。 百里清见了,含笑揶揄道:“怡安莫不是相中他了?” “哎呀,才不是,”怡安连忙摇头否认,“我就是觉得她挺有意思而已。” 百里清唰地打开折扇,笑而不语。 热闹结束,四人转到房间中央的一张四方桌上,继续品茗闲谈,玉絮坐在百里清对面,右手边是百里辰,左手边是怡安公主。 玉絮目光不由落到百里辰身上,见他与百里清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心道,既然两人同时出席她的及笄礼,今日又一块出宫来玩,想必兄弟之情还不错。 原书中,百里辰是爱上林琼华,为了她才倒戈到男主百里霄那边的,而如今,他到底爱上了没有,没看出来呀。 百里辰性格与百里霄相似,都是话少又生人勿近那一挂。 玉絮与他接触得少,更难琢磨他的心思了。 真是抓耳挠腮的难受啊。 她不强求他不去喜欢林琼华,她只求他不要帮着林琼华来害自己,不要去害太子。 正与百里清谈话的百里辰,非常敏锐地察觉到了玉絮的目光,他视线移过来,与玉絮对视个正着。 玉絮先是一愣,继而不好意思的颔首,展颜一笑。 百里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默不作声移开目光。 百里清虽在与三弟闲聊,眼中余光始终关注着玉絮的,三弟与她之间的互动,他看在眼里,手中摇晃的折扇一顿,心里闷了一瞬。 莫不是林二姑娘对三弟有意? 一想到玉絮其实对他弟弟有意,百里清抓心挠肝地难受。 眼看到了饭点,小二来收了茶具,端上来天香楼的名菜。 怡安公主挽着玉絮,“林二姑娘上次耽搁了,这次可一定要好好尝尝天香楼的佳肴。” “是,多谢公主好意。” 四人融洽优雅用完膳,下楼时遇见了两个意想不到的人。 对面楼梯处,一身白袍的百里霄与青色衫裙的林琼华走在一处,这一对俊男美女并肩下来,六人正巧遇见。 百里清抚着折扇,率先出声:“原来是二弟与林大姑娘,好巧啊,你们今日也来天香楼了。” 自那晚之后,玉絮第一次与百里霄再遇,她目光淡淡,可胸臆间早已翻涌着波涛汹涌的悲痛,像浪潮一样一波一波拍打激荡。 她本以为,她放下了,却原来再看一眼仍是溃不成军。 百里霄在见到玉絮时,心里一紧,下意识挪开了些与林琼华的距离,目光亦是平静地落在几人身上,嗓音低醇清亮:“大哥、三弟、怡安” 而后目光移到玉絮身上,一秒内克制而隐忍地上上下下细致地把人打量完,才唤道,“林二姑娘。” 玉絮柔柔一笑,望着对面两人,福了福身,“见过二殿下、大姐姐。” 林琼华也浅略施礼,“臣女见过太子殿下,三皇子殿下,怡安公主。” “既在宫外,林大姑娘不必多礼。”百里清执扇示意她免礼,转而又似是羡慕地道,“林大姑娘与二弟可真是般配啊。” 却不知这话扎了在场某些人狠狠一刀。 百里辰目光看着并肩而站的一对璧人,眼中有不甘,有遗憾,也有落寞,最后化作了一声极轻的叹息。 百里辰收回目光,看向身侧玉絮姣好的侧颜。 林琼华闻见太子说她与百里霄般配,难得露出一丝羞涩,“太子殿下可真会打趣人。” 说着,不忘目光含情望向身边的白袍男子。 百里霄浑然不觉,对太子道,“大哥你们也是来看状元郎游街的吗?” 怡安公主抢答,“对啊对啊,原来二哥与林大姑娘也是啊,若早些知晓就邀你们一块儿过来用膳了。” “如今状元郎游街结束,午膳也用完了,那不如咱们一块在街上逛逛?”怡安公主提议。 百里清也笑问,“二弟你们看可行?” “好。”百里霄一口应下。 见百里霄应下,林琼华自也应下。 只有玉絮在心里万般抗拒,奈何全场就她地位最低,哪有什么发言权,只能听从安排。 百里霄应下,其实是想多再看看玉絮,自那晚过后,他已好久未见到玉絮了,日思夜想,辗转反侧。 今日难得一见,他想多与她接触,即便有其他人在也好。 六人离开了天香楼,在朱雀大街上转悠,身后远远坠着几人的丫鬟随从。 含香在见到百里霄时瞪圆了眼,心里又惊又气,生怕秘密暴露,又怕自家姑娘伤心。 知晓今日有状元郎游街,街上比平日多了许多小贩,售卖各种小零嘴,小玩意儿。 百里清在一处糖葫芦摊贩前停下,不知为何,他觉得玉絮爱吃这个。 但又不好意思只给玉絮买,遂道:“诸位想吃糖葫芦吗?” 百里霄、林琼华与百里辰三人摇头。 “那好。” 于是,百里清买了三串,玉絮一串,怡安公主一串,自己一串。 “多谢大哥。”怡安公主嬉笑道。 “多谢太子殿下。”玉絮接过红艳可口的糖葫芦,道谢。 “小意思,不必谢。” 百里清笑容愈发柔和,看向玉絮的神色柔和似一汪春水。 玉絮被这炽热的眼神烫到,赶忙别过脸,心跳得飞快,是心虚。 不对,她心虚什么啊?明明是百里霄先欺骗她在先,明明是他要娶别人,两人已断了缘分,以后她的婚事与他再无瓜葛,她凭什么心虚? 百里霄看清了百里清望向玉絮的眼神,同为男子,同为喜欢絮儿的男子,他不陌生。 这是他曾经看向絮儿的目光。 大哥果真也喜欢絮儿?! 这个认知让他惊怒交加,衣袖下的手紧握成拳,极力克制。 他之前便听到风声,说太子对林尚书家的姑娘有意。 林尚书府有两个姑娘,他并未想到林琼华身上,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玉絮,这是林玉絮及笄之后才有这样的传闻,他那时便患得患失了许久,如今看来还真是。 可如今他与絮儿闹开了,又与絮儿大姐交换了庚帖,择日成婚。 他还能阻止玉絮爱上别人吗? 百里霄心中烦躁不已。 林琼华同样瞧见了百里清眼中赤裸深厚的柔情,心道果然如此,百里清果真如上一世那般对林玉絮爱得死去活来。 百里辰目光在百里清与玉絮两人身上流转,心中划过一丝意外。 第108章 凤钗 几人各怀心思,脸上都风轻云淡,浑然不让别人察觉。 百里清侧身宠溺地看着身侧的玉絮咬了一口酸甜山楂,粉白的腮帮子一鼓一鼓,俏皮又可爱。 百里霄见百里清这情深几许的神情,胸臆间无名火蹭蹭蹭燃起,他大步向前穿过两人,打断百里清的视线。 百里清不明所以看向站在自己跟前的二弟。 百里霄昂头望着街道旁边的一家名叫珠翠阁的楼阁,转身对怡安公主道:“不知怡安你们可来过这个珠翠阁?” “哦,这个我知道,是卖首饰的。”被点名的怡安公主瞧了眼楼阁,答。 “那真是太巧了,不如咱们去瞧瞧?”百里霄脸上带着一丝淡笑,又看向自己未婚妻林琼华,“琼华有什么想买的,我给你买。” 林琼华诧异至极,这还是她第一次感受到百里霄对自己好,面上带羞,放柔了声音,“怎可好意思呢?” “你我何必见外。”百里霄道。 “那小女在此谢过殿下了。” 玉絮只觉方才还酸酸甜甜的糖葫芦,这一刻却变得无比苦涩。 百里霄,你没有心,她不过是接受了太子随手买的一串糖葫芦,他便在她面前表示过林琼华买首饰气她。 “那好,咱们一块去看看。”说着,怡安公主挽着玉絮就往珠翠阁走,其他人跟上。 几人进了珠翠阁,珠宝首饰琳琅满目,翡翠镯子、金簪、银簪、玛瑙手串各式各样的珠宝数不胜数,真是应接不暇。 怡安公主挽着玉絮簪子那一边,拿了各式各样的簪子问她,这个如何,那个怎样,玉絮打起精神应对自如。 百里清在一旁看着,只是玉絮对什么都一个表情,他实在不知玉絮喜欢什么。 直到转到一个掐丝点翠七尾正凤钗前,凤钗巴掌大小,并用米粒大小的珍珠做流苏坠于凤喙前。 当玉絮见到这个时,眼前明显一亮,对怡安公主道,“这个好看!” 百里清顺着她的目光看到这个是七尾正凤钗,心中一喜,准备买下赠与她。 恰这时—— “把这个包起来。” 三人齐齐回头,是林琼华。 她也看中了这个凤钗。 “包起来,我付钱。”百里霄立在她身后一步道。 百里清一惊,转头便瞧见玉絮眼里的光黯淡下来,满腹失望又不敢争夺的模样。 “等等。” 百里清出声阻止,所有人齐刷刷看向他,他面上带了丝歉疚,对林琼华道:“不知林大姑娘可否割爱,孤也瞧中了这支凤钗。” 百里清自称用“孤”,在百里霄看来他这是有意用身份压人了。 哦豁,这下产生分歧了。 “这”林琼华犹豫不决,看向身边的百里霄。 百里霄眼中闪过一抹冷光,面上却道:“既然大哥喜欢,那便让与大哥,一只凤钗罢了。” 这下,林琼华再不愿也只得忍痛割爱,拱手让与百里清。 “罢了,”玉絮拍了拍怡安公主的手道,“咱们换一个。” 玉絮以为太子是想给母亲周皇后买。 “别急。”怡安公主安慰她,“咱们再问问掌柜的,可否还有其他的。” 而后,怡安公主唤了珠翠阁的掌柜,指着这支七尾正凤钗问还有没有相似的。 “回殿下,没有了,这支凤钗是独一无二的。” 怡安公主与玉絮听后正遗憾,那掌柜又道,“不过有一只五尾偏凤钗,你们要瞧瞧吗?” “可,”怡安公主一喜,当即道,“快快拿出来。” “是是是。” 掌柜命人取来凤钗,是一只偏凤,与方才那只正凤钗一样的工艺,都是掐丝点翠,坠珍珠流苏。 怡安眼带笑意,“玉絮,你看看,喜欢吗?” “嗯。”玉絮点头。 “那就包起来。” 怡安公主命掌柜打包好。 玉絮又问掌柜,“这只偏凤钗多少钱?” “回姑娘,一百两。” 玉絮了然点点头。 还成,能接受。 几人又逛了会儿,百里霄给林琼华买了只金凤小簪,倒是怡安公主财大气粗,看中了就大手一挥包起来,到最后买了十多件不同首饰。 而百里辰全程透明人,一句话都没说。 付钱出了珠翠阁已是下午,日头大了起来,逛久了,身上多了几分燥热,遂大伙互相辞别。 林琼华与玉絮顺道回家,同道不同车,林琼华坐自己的马车,玉絮也坐自己的马车。 车上,玉絮盯着车窗外的景色发呆,好似没有灵魂的木偶,周身散发着一抹悲伤。 含香看了玉絮好几眼,才道:“姑娘,可还好?” 遇到心上人与自己的姐姐相亲相爱,搁谁都不可能好过。 玉絮闻言回神,轻轻摇头,“无事,我很好。” 再痛的时刻也忍过来了。 多看看两人如何恩爱也是好事,提醒自己这人不值得,早些忘却的好。 前脚回到林府,后脚就有人来禀报说是太子给她送了东西过来。 玉絮心中微微诧异,接过小厮手中的黑漆镶螺钿盒子。 这不是珠翠阁的盒子吗? 与她的那个偏凤钗一样的包装。 她大概知晓是何物了,打开盒子一看,果真是那只七尾正凤钗。 原来太子是看出了她喜欢,所以想买给她。 玉絮只觉心里一时百感交集。 说不感动是假,太子那么好的人,若他不是太子,若她没先遇到百里霄,她想她定会喜欢他的。 可惜假设只是假设,不是现实。 玉絮留下了这只凤钗,让小厮捎了句谢。 这件事竟在林府里传开了,下人都说太子看上了二姑娘。 林琼华一听,当即冷笑,心道果然。 百里清果然是将那凤钗买下赠与林玉絮的,为此还不惜用身份来压人。 人人都道太子百里清霁月清风,为人和善谦虚,将来必是仁君,在她看来不过是虚有其表,一心只想着情情爱爱的蠢货。 还是二殿下来当这个太子更合适,要手段有手段,要魄力有魄力。 林尚书也听见了风声,晚间唤玉絮去他书房谈话。 “絮儿,你觉得太子如何?” 书房内,烛火亮堂,林尚书坐在书案前开门见山,玉絮心道不好,赶紧恭敬道:“太子温润尔雅,不骄不躁,是个好储君。” 林尚书抬眸睨了她一眼,“别打马虎眼,爹是问你,你可愿嫁入东宫?” 玉絮噗通一跪,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回父亲,女儿不愿。” “为何不愿?”林尚书面上不解,“正如你所说,殿下是一个温润尔雅的好储君,你为何不愿?” “不是他不好,只是我不愿入宫,一入宫门深似海,我不想在那里囚禁一生。” 以她的脑子不够活两集,她干嘛上赶着去死? 林尚书起身,“你在怕什么?” “我怕宫妃之间的勾心斗角,我怕常年关在四四方方的天地里会压抑到疯。” “纯粹多虑,你是我的女儿,又深得太子之心,他怎会不护着你,怎会任由别人害你?我看你就是在外面待久了,性子野了。”林尚书嗤之以鼻。 玉絮伏跪,以额贴地,“女儿所说句句皆发自肺腑。” 林尚书负手而立,望着地上的小人儿,理所应当道:“絮儿,你不该任性,身在高门大家,应该以家族为重。” 玉絮心里又冷又痛,似扎了冰锥,她早知会如此,在未涉及家族利益时,林尚书会是一个关爱女儿的父亲,但若触碰到他的仕途、家族利益,他便不是慈父,而只是混迹官场多年的尚书大人。 区区牺牲女儿的幸福算得了什么,不,或许应该说,在他眼里她算不得牺牲,只是生在福中不知福,任性发作。 “父亲,”玉絮直起身子问她,“太子并未表态要如何,你现在说这些未免太操之过急了?” 第109章 往前看 “你也只知太子并未表态?就你这野性子,太子能看上你,那都是你的福分。” 林尚书没什么好脸色。 之前玉絮伤了眼睛和脚,被迫去乡下养病,那时他便已不对其寄予厚望了,后来她伤好回来,可在乡下多年,终究荒废了学业,才艺远比不得在京中长大的贵女。 到底是他女儿,他本想着随便找家看得上眼的官僚子弟打发出去,过个平淡日子便罢,哪知这么个空有样貌的小女儿还能被太子看上,他又再次重视这个女儿来。 玉絮静静跪在下首沉默不语。 “如今,太子对你有兴趣,我想你知道该怎么做?” 林尚书这话,是想让她趁热打铁,讨好太子了。 玉絮心间由凉到冷。 她早知,高门的婚姻逃不过一个利字,原本她已做好了准备,可偏偏她遇见了百里霄,让她心里有了奢望。 哪曾想,百里霄竟是她长姐的未婚夫,这让她又难过又心慌,对未来充满迷惘。 如今兜兜转转,她还是逃不开联姻给家族带来利益的命运。 “父亲老了,支撑不了几年了,将来林家的一切都交给珏儿,珏儿乃是你一母同胞的嫡亲弟弟,你不为爹考虑,也合该为他考虑。” 烛火之下,林尚书幞头包裹的发丝露出鬓边几丝白发,眼角的几道皱纹更显眼了。 是啊,他老了,四十来岁的人了,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状元郎。 林珏如今才十一岁,若有两个姐姐的姻亲做人脉依仗,将来也不必像他父亲这般从底层慢慢摸滚打爬,受尽了冷眼才到了今日这正二品的位置。 玉絮忍下心中烦杂,道:“女儿明白了。” 罢了,认命,不嫁太子,也会嫁给另一个人联姻的。 见小女儿将他的话听进去了,林尚书脸上缓和了几分,语气不由放软,“你能明白便好,太子殿下龙姿凤章,京中无数千金小姐梦寐以求的好儿郎,如今他只独独对你有意,你把握好机会。” “是。” “抓住了太子殿下的心,嫁入东宫,有太子护着,又有几人敢给你气受?” “是,女儿明白。” “听你母亲说你笛子吹得不错,在去岁皇后举办的赏梅宴中得了皇后与太子的赏识?” “是。” “你母亲说你一直在院子学琴练字做女红?” “是。” “你做的很好,荒废了些年的才艺,是该抓紧时间赶上来。” 林尚书又絮絮叨叨了几句,这才让玉絮退出书房。 出了书房的玉絮不由深吸一口气。 呼,罢了,顺其自然。 她此前不敢多与太子接触,便是怕书中惨剧上演,那么好的太子因她而死,她于心不忍。 林琼华势必不会饶过她们母子三人,女主光环强大,她怕斗不过,又何必连累旁人呢? 不过现今她改变主意了,既然父亲要求,既然太子有意,她何不利用太子来保全她们母子三人? 就是对太子实在太不公平了些,想到他那么好的人要被她利用,她心里边歉疚不已。 喜欢太子? 可感情又哪是说喜欢就喜欢的? 且不说,她才失恋,正是对爱情失望低迷的时候,哪能隔两天就喜欢上了另一个人? 回到听雨苑,玉絮草草洗漱完毕,坐在梳妆台前任含香给她擦拭头发。 含香打开抽屉去牛角梳,同时露出抽屉里的那支山茶花玉簪和那块玉佩,只一眼含香便关上了抽屉,可玉絮的思绪已被拉远。 她想起与百里霄感情好的那段日子,他教她吹笛,为她念诗,安慰她失去义父义母的悲伤…… 那时候是她最无忧无虑的日子了,她满心满眼只有他,一心只想着待阿霄有一番作为后征得父亲同意嫁与他。 人生总是事与愿违,一切只是虚梦一场。 梦醒了,她又回到一个人了。 也罢也罢,她也该向前走了。 入夜时分,四月的天儿微热,玉絮睡前开了一扇窗户通风。 兽炉内熏香静静燃着,罗汉床上,微风拂动纱帐,盖了薄被的女子睡得酣甜。 隐约间,她似乎感觉到有一只温热的大手在触碰她的脸颊,痒痒的,想躲又躲不开。 恍惚之中她听到有人在低语,“絮儿,我好想你……” 谁,是谁在说话,她好想睁开眼,可无论如何使劲都睁不开,耗尽力气也动弹不得。 鬼压床了这是? 黑暗中,那人又拉着她的手低低细语了几句,听不真切。 梦里,她看见了义父义母,明明她未曾真正见过他们,只见过百里霄给的那幅画卷,可她知道那就是义父义母,他们欢喜地围着她,义父给她把脉,义母给她做佳肴。 她还看到了扶桑,他一如既往地傲娇,对谁都没什么好表情。 最后,她看到了喜爱一身白袍的阿霄,看到他揽着她,他给吹叶子曲,还给她念诗,在她耳边一遍遍说爱她。 “絮儿,我爱你的,你要相信我,再等等我好不好?” 声音仿佛从很远的云端传来,很柔很轻,像一片羽毛,拂过心间。 “阿霄……” 梦中的姑娘轻轻呓语,似乎握着她的手更紧了。 阿霄,我也爱你啊,可是你骗了我,我们终究是不能继续走下了…… 许久许久之后,那人放开了她的手,一阵微风拂过,一切又回归平静。 翌日一早醒来,玉絮回忆起昨晚的不适,心里嘀咕了句,“这是做梦了?” 穿上上衫长裙后,玉絮来到梳妆台前,猝不及防瞧见上面放着一个紫檀木盒子。 眉头一紧,当即明白昨晚不是梦,是真有人来过,看样子也只有没分手前夜夜翻墙的那个人了。 她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只七尾点翠正凤钗,每条尾巴镶嵌了颗红宝石,纯金掐丝累丝,做工比昨日太子送的那只还精细些。 玉絮默默合上盒子,将之放到最下面的抽屉里,就当没看见。 玉絮唤含香进来,给她梳妆打扮,含香心灵手巧给她挽了个好看的斜髻,戴上了昨日花了她一百两银子巨资买的偏凤钗。 明亮铜镜内的美人,瑰姿玮态,不可胜赞。 孔雀绿的上衫,珊瑚赤与青衣色相交配的绣花齐胸长裙,加上点翠蓝的发饰,含香直夸自家姑娘好颜色。 昨夜林尚书宿在李氏那儿,想来是与李氏细细分析了玉絮的婚事,李氏自也是明白了林尚书的意思,今儿一早便来寻女儿。 “絮儿,依娘之见,太子殿下是个不可多得的好郎君,你不妨试试看。” 房间里,李氏握着女儿的手,苦口婆心劝慰。 玉絮面上柔柔一笑,“娘,女儿都明白的,女儿会试着与太子接触的。” “那真是太好了,”李氏一喜,又上下打量女儿的一身装扮,越看越满意,“我儿这般貌美,你多多体贴些太子,相信太子定会珍重你的。” 此前李氏便试探过女儿对太子的想法,都被女儿软绵绵的婉拒了,如今女儿这话是愿意与太子发展的意思。 李氏也不知该欢喜还是该忧愁,她私心里不想女儿嫁的太高,以免到时候与夫家不和,她无法为女儿撑腰。 可是夫君又希望女儿给家族带来利益,嫁与太子最适合不过,她也只能依着夫君的意思。 说句心里话,她真的舍不得女儿进宫,去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想当初林鹤鸣后宅里就她与张氏两人,她在张氏手底下讨生活,过得无比艰难。若女儿嫁了太子进了宫,将来太子登基,后宫无数女子,争宠手段层出不穷,女儿可咋活? 不行,她得把含香培养起来,将来也好帮衬女儿。 于是,在玉絮练琴练字做女红的日子里,含香被李氏与她母亲桃妈妈逮去学习争宠和宅斗。 第110章 太子表情 转眼到了六月,荷花盛开的季节。 百里清沉寂许久,今日来帖邀请她一块去碧水湖赏莲。 这还是太子百里清第一次以自己的名义邀请她,玉絮如今既已下定决心与太子试试,自是承应了下来。 她身穿碧青色齐胸襦裙,胸口是莲花纹刺绣,两臂上挂两条印团花披帛。三千青丝盘好,上簪百里清赠送的这只七尾点翠正凤钗,两侧点缀其他小金簪,后压长流苏珍珠玛瑙珠花。 侍女含香搀扶着她,少女提着着绢纱裙摆,自马车上下来,身姿窈窕,玉颜如花娇艳。 百里清已在碧水湖岸边等待多时,玉絮下了马车便瞧见了那个墨发玉冠的俊美男子立在阳光下,他一身汉白玉色绣蟠龙团纹圆领袍,窄袖上带着金纹护腕,腰间金玉蹀躞带,手上握着一把玉骨折扇。 好一个玉树临风的雅茹太子。 百里清瞧见了她,待看清她今日的着装,如玉的脸上旋即绽放如沐春风的笑意,大步走来,“林二姑娘。” 林二姑娘赴约,还戴了他送的凤钗…… 一想到这,百里清温润的脸上笑意更灿烂,一双桃花眼熠熠生辉。 玉絮有那么一瞬被他脸上的笑意晃了眼,回过神来立即福了福身,“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金安。” 玉絮又抬头望着面前的男子,脸上闪过一丝歉疚,“让太子殿下久等了。” “哪里,孤也不过刚到,走,咱们上船。” “是。” 本以为这次也是坐画舫,结果到了才发现并不是,而是一个可载四五人的乌篷船。 百里清率先上了船,再转过身来道:“林二姑娘,孤牵着你。” 玉絮抬眉瞧见伸到面前的修长手掌,犹豫一瞬,最终还是将手放到上面,柔声笑道:“有劳殿下。” 百里清握着她素白小手,小心护着人上了船,进入船篷,后面上船的是含香,百里清的内侍小喜子和侍卫不羁。 含香坐在船头,小喜子与不羁一块划船。 乌篷船缓缓行驶,玉絮与百里清在乌篷下。 六月的盛夏,太阳毒辣,今日碧空上多有浮云,犹如团团棉花,阻挡了火气,阳光柔和了些,是个好天气。 今日的碧水湖波光粼粼,闪烁着金光,远处有不少渔夫的船只,大白鹅偶尔嘎嘎叫一两声,一派祥和。 碧水湖很广阔,有一处种满了荷花,如今正开得娇艳,接天莲叶无穷碧,团团的莲叶相互交叠,一朵朵粉嫩的荷花自其中伸展,犹如亭亭玉立的女子,绽放着自己独一份的美,在碧叶与六月艳阳照耀之下别样的红艳美丽。 清风徐来,拂过岸边垂柳依依,掀起莲叶碧浪,又拂过船中女子的鬓发,吹走了乌篷内的热气,带来不远处荷花的清香,女子凤钗上的流苏轻轻摇晃,她额间的莲花花钿煞是好看。 百里清手中持扇不动声色端详着身侧的娇美姑娘,单是与她这般独处,他已然心神荡漾,心里涌出一股股暖流。 真想永远与林二姑娘在一起。 玉絮对身侧的视线似有所觉,回头,果真瞧见太子黑长剑眉下一双桃花眼载满细碎星光,正一瞬不瞬看着她,带着柔和的炙热,却不具侵略性。 又是这种目光,与百里霄热恋时看她的目光一样,她已经在太子身上瞧见好几次了。 太子果真是喜欢她的。 玉絮被这目光看得不自在,粉白的双颊上逐渐升起一层薄红。 百里清瞧见了,将折扇唰地打开,给她扇风,“林二姑娘,可是觉得热了?” “啊,是有点……” 是羞赧的燥热。 百里清扇动得更快,玉絮颇为不好意思的道:“怎好劳驾太子殿下,殿下您金尊玉贵……” “无妨,举手之劳。” 他就是愿意。只要能与你独处,只要能为你做点什么,他都感到开心。 扇了一会儿,船也到荷花丛边了,玉絮道:“多谢殿下,可以了,已不热了。” “好。”百里清从容收扇。 荷花近在咫尺,百里清起身出了乌篷,伸手过来牵她,这次玉絮自然而然搭上了他的手,就着他扶着起身走出乌篷。 看着面前堆叠的荷叶,红花绽放其间,玉絮感叹,“此景难得有机会见一次,真好看啊。” 儿时来看过一次,后来她瞎了后,什么景色都与她无缘了,今日又重见儿时美景。 百里清微低着头,看着远比荷花更美的姑娘,询问:“喜欢?” “嗯。”玉絮点头。 百里清脱口而出,“那以后每年我都陪你看,可好?” 说完,百里清也意识到不妥,懊恼地用玉骨折扇抵在嘴上。 怎么就说出来了?应该再多多与林二姑娘接触久些再说的,哎,怎就如此嘴快心急,万一唐突佳人,给林二姑娘留下一个登徒子浪人的形象可如何是好? 玉絮在他说出那话后便意外地抬眸望向他,见他神情懊恼,而后又小心翼翼瞅她,既期待又忐忑。 “噗嗤。” 玉絮掩唇轻笑出声。 见喜欢的姑娘笑了,百里清耳根通红,这下更不好意思了,不过还好,看样子林二姑娘并未生气。 玉絮收敛了笑,睁大了一双杏眼看他,“太子殿下,可是真愿陪臣女一块赏花?” “自然。”百里清点头。 他愿意陪她看尽万水千山。 玉絮又促狭地问,“赏一辈子的花也愿意吗?” 百里清张张嘴,愣在了原地,竟是一时高兴得无话可说,满脑子都是:林二姑娘同意了!林二姑娘对他也是有意的!太好了太好了! 俊美如玉的男子,那双美到动人心弦的桃花眼中迸发出强烈的光芒,是喜悦,是激荡,是幸福! 百里清欣喜若狂地弯低了身子,激动地伸手想要触碰她,又怕失了礼数,只得局促收回手,握紧了折扇,“我、我、当然愿意!” 玉絮眨巴眼,她才发现,原来太子竟是这么个纯情大男孩,真的不是装的吗?生在皇家竟还有这么纯情之人吗? 她自是不知,太子看似对谁都如沐清风,实则有着疏远的距离,对上她,他恨不得贴在她身上,亲亲抱抱举高高。 “那……”玉絮敛眸,心中闪过一丝释然,缓缓道,“臣女也愿陪太子看一辈子的美景。” “好!甚好!”百里清压抑住了激动,“林二姑娘,我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的,待孤娶了你,东宫里只你一人!” 玉絮这下彻底惊愕了,与她相知相爱的百里霄都做不到娶她,可太子却能许下只她一人的承诺。 一时间,玉絮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她能感受到太子真挚纯真的感情,就是这份感情不知在深宫里能维持多少年。 “能得太子殿下真心相待,臣女不胜荣幸。”玉絮福了福身,又道,“但,臣女也不想欺瞒殿下,如今的臣女对您感情浅淡,是远不及殿下的真情的,不知殿下可愿给臣女一些时间,待我真正爱上你后,再去向陛下请旨?” “好!”百里清一口应下,“不急,咱们来日方长。” “谢殿下体谅。” 她需要时间,彻底遗忘那段初恋,重新接纳这么好的太子,太子感情纯粹,她也不忍回报他不对等的感情。 乌篷船驶进荷花丛中,碧叶在两人身侧扫过,百里清脸上的笑意就没停过,嘴角抑不住地上扬。 他伸手,摘了朵最美艳的莲花,珍重地递到玉絮面前,“林二姑娘,送你的。” 玉絮接过荷花,展颜一笑,竟比那支荷花还娇艳三分。 她低眉瞧了眼粉白的花朵,抬眸对百里清道:“殿下,臣女小字雪儿。” 林二姑娘这是…… 唯有亲密之人才可以唤女子小字,除了父母兄姐,便是爱人了。 第111章 姚燕 百里清心里划过涓涓细流,眸中热切,口中却道,“不急,待你我成婚后也不迟。” 瞧,这是个将礼教修养刻入骨髓的男子,真的太过美好,在那深宫深潭里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矜贵高华,沐浴在阳光中无畏生长。 “孤还是唤你絮儿可好?” 玉絮颔首:“嗯。” 百里清一喜,紧接着道:“孤的表字为伯昭,絮儿可唤我伯昭。” 伯,乃伯仲叔季的伯,意为嫡长子,昭,则是光明,象征着吉祥美好。 玉絮扬起小脸看他,轻声唤了句:“伯昭。” “絮儿。” 男子这一声“絮儿”唤得缱绻缠绵,玉絮脸颊又不由自主覆了层薄薄的绯红,好似涂抹了胭脂。 太子真的太能感染人了,太会撩人心弦了。 玉絮觉得自己像做梦一样,真有如此美好的人喜欢自己吗? 仔细一想,她自己也没什么值得对方所图。 或许,缘分就这么奇怪。 百里清见面前拿着花枝的小姑娘低眉含羞,他也觉得好梦幻,好满足,仿佛前世便已在期盼此刻。 此时此刻,百里清唇边挂着一抹柔笑,只觉他的灵魂一会儿像是漂浮在海浪中,沉沉浮浮,一会儿又像飞到了云端,随风挪移,洒脱自由。 乌篷船深入荷花丛中,船尖推开莲枝,田田莲叶划过玉絮身侧,玉絮此刻是与百里清站立在船头的,害怕一不小心被莲叶扫落到湖中,遂理了理裙摆蹲坐下来,百里清见状也跟着撩袍坐下。 两人就这么坐在船头,莲叶自头顶拂过,藏在莲叶深处的莲蓬随处可见。 百里清将手中折扇别在腰间,伸手摘了几个巴掌大的莲蓬,骨骼分明的修长手指掰开莲蓬,取出莲子,又去了莲心,放入口中自己尝了一颗,味道清甜爽口,带着独特的莲花香气。 细细感受口腔中的清甜,想来絮儿也是喜欢的。 他又继续剥下一颗,递到玉絮面前,“絮儿,尝尝。” 玉絮看了眼男子白皙手指捏着的脆嫩莲子,抬眸对上他含笑的眼睛,“多谢殿下。” 玉絮拿过他手中的莲子,放口中轻轻嚼了几下,确实清香。 船继续前行,日头渐大,二人躲在莲叶中倒不觉得多热,莲叶下透着一股清凉,又有沁人心脾的荷花香作伴,真真是令人心旷神怡。 湖中的不少鱼儿都来这儿避暑,大白鹅也带着一群小鹅钻进荷花丛,一派生机盎然。 眼看快到午时,两人已游遍荷花丛,无羁与小喜子将船靠岸,百里清扶着玉絮下了船,几人前往天香楼用午膳。 用完膳,百里清送玉絮回朱家巷林府。 含香扶着玉絮胳膊方一踏入垂花门,李氏便自抄手游廊漫步过来,脸上带着打趣的笑,“今儿与太子殿下相处得如何?” 玉絮点点头,双颊微热,“还成,殿下向女儿表明了心意。” “哎哟,我就说咱们絮儿是有福气的,瞧瞧,太子殿下多好的儿郎呀。”李氏开始絮絮叨叨,对百里清赞不绝口。 “那可不。”桃妈妈也跟着搭腔,“太子殿下素有贤明,君子端方,长相出众,哎哟——” “好好好,絮儿将来有殿下照拂,为娘也放心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得玉絮都不好意思了。 “娘亲,八字还没一撇呢,你们说的这些未免太早了。” “快了快了,待你长姐出嫁,马上就到你了。”李氏揶揄道。 玉絮无奈,对李氏屈膝行礼,“女儿今日累了,便先行回去了。” “好,那你先回院中歇息。” “是,女儿告退。” 玉絮回到听雨苑,任由含香给自己卸下钗环,解了发髻,直直往罗汉床上一躺。 啊,困。 该睡午觉了。 含香命长嬴等几个丫鬟去冰窖里取来冰块,放置在玉絮房中降暑。 有了冰块,房中热气散去,多了几许凉爽,玉絮舒舒服服一觉睡到下午酉时初(下午五点)。 眼看快到饭点了,含香进来服侍玉絮起身,梳妆打扮,打理仪容,前东屋用晚膳。 贵女除了自己闺房,去其他任何地方都要注意仪容得体的,即便快入夜亦是如此。 饭前,林尚书如李氏一般问了几句今日小女儿与太子的相处,玉絮一一作答,听见太子对玉絮表明了心意,林尚书喜得见牙不见眼,笑意连带下巴上的短须跟着扯动。 “如此,你该多与太子殿下来往,多多培养感情才是。” “你也别整日弹琴吹笛了,有时间给殿下绣个荷包,再亲手做些点心什么的送去与殿下。” “时不时对殿下嘘寒问暖,殿下会记得你的好的。” 李氏也在一侧道:“老爷说得对,絮儿听你父亲的。” “是,女儿谨遵父亲教诲。” 玉絮点头应下,心里却嘀咕,她自己都没给自己做过什么点心呢,在前世也不过随意做几个家常菜,做什么点心可真是难为她了。 此时林尚书沉浸在喜悦中。 好好好,大女儿嫁二皇子,小女儿嫁太子,没白疼。 絮儿不愧是他与澜儿的孩子,容貌没得说,就是偶尔俏皮一些,只要太子殿下喜欢便是好的。 这下他有更多的筹码,珏儿的未来也稳当了。 丫鬟小厮摆好了饭菜,林琼华这才携着两个贴身丫鬟姗姗来迟,她先是往玉絮那瞧了眼,见父女俩相处融洽,目光一顿,心中膈应了一下,却不多语,只对林尚书福身施礼:“女儿见过父亲。” 林尚书淡淡点头,忙着与玉絮说话呢。 林琼华已习以为常,自顾自坐上自己位置,始终没给李氏这个当家主母一个眼神,更别说行礼。 以往二皇子尚未下聘时,她还装模作样做个表面功夫,如今她连表面功夫也懒得做了。 林琼华来了后,李氏招呼着父女俩吃饭了。 饭桌上,秉承着“食不言,寝不语”的礼教,四人基本没开口说话,倒是林琼华多次向玉絮投去目光,玉絮佯装不见。 林琼华什么心思,玉絮大概也知晓,不就是气恼玉絮能攀附上太子,给林琼华与百里霄那边增添了压力。 因为玉絮嫁太子之后,若二皇子想夺嫡,林尚书是不会站队的,两边都是自己的女儿,谁赢他都是国丈,犯不着多此一举。 同时,林琼华也在庆幸,庆幸玉絮这次没看上二皇子,跟她抢夫君。 太子仁善,在她看来这不就是软弱么? 上辈子太子满心满眼的是林玉絮,可惜林玉絮只爱二皇子,对他只有利用,他竟还心甘情愿,蠢货。 这回,林玉絮嫁东宫,这下她与二殿下可以一块将太子与林玉絮两人一道解决了。 玉絮不在乎林琼华以上这些小心思,她在乎的是——姚燕,出现了。 玉絮默不作声将目光投到青竹旁边那个新收的面生侍女。 书中,李氏被禁足,又无法管家,林琼华掌管内务大权,可以随便塞人到林尚书身边,这次她可不行了,于是挑了最出挑的姚燕带在自己身边,随时准备塞入林尚书房中。 这姑娘不愧是能将林尚书勾住的,目测也就十六七岁,水嫩嫩的一个小姑娘,一身水红色掐腰裙,肌肤雪白如玉,樱桃小口红艳,一双魅眼含情,楚楚动人,身段丰腴,走两步那盈盈一握的水蛇腰能扭成波浪。 非常符合书中所写,是她无疑。 这姑娘太打眼了,想必母亲也看见了,总不能是林琼华挑给自己做陪嫁丫鬟,将来让她勾住二皇子的? 得提点一下母亲,绝不能让姚燕钻了空子。 这一次,父亲母亲感情颇好,自林琼华生母张氏逝去后,父亲将母亲扶正,继续了二人青梅竹马的少年夫妻情意。 母亲无妄受苦了好几年才重回与夫君的感情,重回曾经的位置,玉絮可绝不能让林琼华从中作梗。 第112章 暴怒 饭后,玉絮回到自己的听雨苑,含香来给她卸下钗环,沐浴更衣。 收拾好之后,含香去了隔壁房间入寝。 六月的天儿,天干气燥,夜幕中高悬的明月比其他时间要明亮得多。 夜风自窗棂中灌入,携带着盛夏的燥热,房中放了冰块降温,凉爽舒适。 许是下午睡得久了,这会儿子倒毫无睡意了。 玉絮坐到圆桌前,挑起了盏灯,在油灯下看话本子。 玉絮长发随意散下来,倾泻如瀑,身上披了件月白色长衫,坐在灯下,时不时翻动书页。 柔和的灯光镀在女子身上,她玉白的面容越发柔美,胜过月下昙花,令人见之忘俗。 大禹的话本子,咋说呢,若不是她胎穿在这里生长了十几年,自幼耳濡目染,还真难看得懂,太过晦涩了,通篇文言文,用词华丽,讲究意境,总爱用隐喻。 玉絮看得眉头直皱,感觉还是后世那种半白话的通俗易懂些。 夜深人静,屋内油灯滋滋滋的声音清晰可见,伴随着翻书声。 这时,窗外传来一阵风,将灯下女子披散的发丝刮到唇边,女子抬手将发丝撩起别到耳朵上,接着继续看手中的话本。 忽然,玉絮惊恐地发现身侧多了一个黑色的身影! 吓得她原地倏地站起,身后的圆凳“哐当”一下应声而倒,少女慌乱抬眸与来者对视—— “二皇子?!” 竟是百里霄,也对,只有他才会擅自入她闺房。 画本子掉落在地,少女捂着因受惊而怦怦直跳的胸口,警惕望向来人,“二殿下,你来做什么?” 今日的百里霄很不对劲,男子黑衣玉冠,面色冷峻,一双漆黑的凤眸死死盯着面前略显慌张的小姑娘,双目阴寒,带着股狠厉,周身散发着骇人的阴鸷气息。 “絮儿,你怎如此绝情?” 百里霄声音雄厚低沉,目不转睛看着面前的姑娘,大有暴风雨来临前奏那般压抑。 玉絮定了定神,抬眼与之对视,毫不畏怯,“二殿下说的什么意思臣女不懂,还请二殿下速速离开臣女房间。” 他们之间已经结束了,何必多言。 “絮儿,你我已经如此生分了么?” 玉絮敛眸,淡声道:“我们本就已经是陌路人了,姐夫。” 这一声“姐夫”刺痛了百里霄心脏,男子面色闪过一抹痛色,卸下暴虐怒意,接着用伤心迷惘的眼神看向她,企图让她心软。 玉絮不为所动,回视他一个清冷不耐的目光。 见到少女如此眼神,百里霄心慌意乱,他猛地抓住玉絮的肩膀,力道大得仿佛能将玉絮肩膀上的骨头捏碎,“絮儿,两月不见,你就不想我吗?” “你放手!” 玉絮扭身,欲躲过他的桎梏。 “不可能!” 百里霄加大了力道。 “疼,你弄疼我了。” 玉絮皱着眉,面色发白,忍受肩上的痛。 百里霄这才回神,松下两手,换做将人揽入怀中,“絮儿,我绝不放手,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絮儿,你怎能与太子交好呢?你这是要背弃我了吗?” “你知不知道今日得知你与太子相约游湖时我有多嫉妒!” “他对你表明了心意,你竟还接受了,我恨不得砍了他!” “他能给你的,我也能给!” “絮儿,你我分明那般相爱,为什么就不能再等等我?!” 百里霄一手按住少女的后背,一手环固住她的腰肢,语中有委屈,有愤怒,更多的是质问。 玉絮使劲推开打他,他却仿若铜墙铁壁一般,完全撼不动一点,她也气了,仰头怒目而视,“百里霄,你都要娶妻了,还来管我做什么?我与谁交好与你何干?你我男未婚女未嫁,你有你的未婚妻,我自然要另寻属于我的良婿!” “百里霄,你清醒点,我们早就在你下聘那日结束了!” “结束?不!不可能!你是我的!” 百里霄脑子轰然炸开,心神俱裂。 絮儿不要他了! 絮儿要嫁别人了? 他与絮儿之间结束了! 百里霄脑子里名为理智的弦,“嘭”地一下断裂,周身骤然凝聚低气压,大手箍紧她的细腰,他一把将女子的下巴抬起,双目燃烧着熊熊烈火,阴冷吐出一句话,“结束?你、做、梦!!!” 下一瞬,男子猛地俯下身子,狠狠吻上去! “啊,唔唔唔……” 男子第一次亲吻,带着怒气在少女唇上啃咬,玉絮死命挣扎,鲜血的铁锈味在两人唇齿间蔓延。 两人的第一次亲吻,没有任何柔情,只有发泄,只有怒气,只有愤恨,唇瓣上火辣辣的疼,远比不得心上的痛。 玉絮耗尽了力气捶打他,踢也踢不动,此时此刻她只感到心寒。 她与百里霄之间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就不能好聚好散吗? 她放弃了挣扎,任由百里霄拥着她施为。 男子察觉到她的服软顺从,心下一喜,唇上的力道也不由放轻。 玉絮今晚穿得单薄,彼此相拥,百里霄能感受到她温润的体温,以及胸前的绵软,心里不由心猿意马。 而然下一刻—— 玉絮蓄够了力气,提膝顶向男子下三路! “唔,嘶——!” 百里霄放开人,疼得弯下腰。 他姿势不雅地蹲下缓和了片刻,这才倏地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向冷漠站立在他面前的姑娘。 “絮儿,你怎么能,你怎么能……”百里霄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受伤与震惊。 “你就这么恨我?你就不怕以后守活寡?” “呵,你又不娶我,我怕什么?”玉絮冷笑一声,眼泪却决堤而下,她含泪凄惘道,“百里霄,我告诉你,你不娶我有的是人娶我,你少对我动手动脚!” 玉絮抬手抚摸之间唇瓣,却摸到了满手湿漉,是血混杂着眼泪,她神色忽地恍惚起来,悲凉道:“百里霄,你真的爱我吗?还是不甘心呢?” 蹲了许久,百里霄终于缓过了那阵钻心的痛楚,他站立起身,见心心念念的少女身子单薄,孤零零立在灯火下,氤氲的杏目泪如泉涌,眼中充斥着哀伤,唇上是一片血肉模糊,他愣怔住,心里泛起酸涩的难过。 百里霄低下头,沉吟两息,复又抬起泛红的眼眸定定望着姑娘,手放到心口,不容置疑而真挚道:“絮儿,我从始至终,只爱你啊,你何不信我?” 视线一次次模糊,灯光下的男子身影渐渐不真切,她轻声道:“既是爱我,何又让我委曲求全?” 男子眼尾发红,“我也不想的……可我连自己都做不了主……絮儿,我每日都在想你,絮儿跟你在的每一天我都好生欢喜,絮儿,你能不能别离开我?” “再等等我,可好?” 玉絮闭眼,眼泪沿颊而下,滴答滴答落到衣襟上、地面上,晕湿了一片,只听她嗓音喑哑,“没有可能了,百里霄,我不会拿自己的人生去赌你的一句誓言。” 当真心变了,誓言就过期了。 现在他能瞒着她另娶,谁知道未来他会变成怎么样呢? 她又要退让多少次呢? “絮儿,你是不是生气方才的事?” “是我被嫉妒冲昏头脑,莽撞了,对不起。” “你可知,今日暗卫来报,说你与太子的碧水湖上有说有笑,两情相许时,我心里有多难过?我意识到事情脱离了我的掌控,你已不再等我,我心口处空落落的疼。” 百里霄继续剖心,“一想到将来没有你在身边,我的人生就失去了所有快乐……” “不会,”玉絮打断他的肺腑之言,神色染了一抹哀伤,“只是时间问题,待过段时间你忘了我就好了,到时,你又可以做回那个高雅清贵的二皇子殿下了。” “人是群居动物,但也不是离了某个人就活不下去了的,只是你一时不甘心,没放下罢了。” “臣女劝殿下早日看开,娶了长姐,好好过日子。” 第113章 怨毒 百里霄定在了当处,一动不动,仿佛一尊雕塑。 玉絮的话让他感到绝望,她真的不想回头,她真的不愿等她,她甚至劝他看开…… 呵呵呵哈哈哈哈…… 为何,连他唯一所爱也要离他而去? 不甘心!他不甘心! 百里霄胸臆间怒火、不甘、悲痛混杂着翻涌搅合,堵塞在胸口上,令人呼吸不畅,一会儿寒凉,一会儿炙痛。 玉絮双手交握于前,濡湿的杏目静静望着他,带着哀求,“二殿下,你走。” 百里霄目光如炬,含着深不见底的深情,定定锁在面前的少女身上,细细地观摩着她的面容,仿佛要刻入灵魂。 两人相对无言,不知过了多久,百里霄听见自己的声音说:“絮儿,我绝不甘心,你只会是我的。” 玉絮实在是懒得与他多言,自顾自径直错开他,绕过梅兰竹菊图屏风,走到梳妆台前弯下腰,打开最底下的抽屉,取出一个盒子。 玉絮拿着木盒子走到百里霄面前,垂眸不去看他,只道:“这个,你拿回去,我记得长姐那日也看中了那只正凤钗,送她正好。” 百里霄不去看那个木盒子,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落在玉絮带泪的面容上,如痴如醉,深邃如潭。 下一刻,百里霄掏出随身携带的帕子,轻轻擦拭掉玉絮面颊上的泪痕。 玉絮一怔,抬眼看向面前的男子,男子一言不发,也不去看她的眼睛,手中不停,轻柔擦拭完毕,这才抬眸与之对视,口中却道:“絮儿,南诏余孽已除,我命人将指使杀手的几个巫师交给了扶桑,任他处理。” 玉絮脑子一空,百里霄话题转变太快,她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南诏余孽死了!义父义母大仇得报! “嗒”一下,玉絮手中的盒子脱手而出,心下一激动,两手牢牢抓紧百里霄的手臂,两眼急切希冀,“何时的事?!” 百里霄见此凤眸一亮,“也就前几日,我也才得到消息,朝廷将南诏余孽的老巢找到,一举歼灭了。” “太好了!他们终于死了!” 玉絮心间激流喷涌,方才的低落阴霾一扫而空。 这个喜讯冲淡了她与百里霄的僵持。 玉絮喜极而泣,“义父义母你们看,害你们的人都死了!” “谢谢你,阿霄谢谢你!” 谢谢他当初来救她,也谢谢他一直不停歇地联合朝廷追缴南诏余孽。 百里霄双目明亮,又给她擦拭眼角泪花,柔和低语,“无事,我该做的。” 玉絮眼含感激,差点一把将人抱住,呃,等等—— 激动过后,玉絮才恍然发现前一秒她与他不是要断绝来着?现在自己却抓着人的手! 她僵了一下,不动声色松开他,脸上讪讪。 百里霄自然察觉了,面色微暗,收了帕子,“我本想这几日便把这个消息告诉你的,哪知今日得知你与太子的事,一时吃醋,做了错事,还请絮儿别恼我。” 玉絮嘴唇嗫嚅,却不知如何说起。 两人之间又再次陷入沉默。 须臾,百里霄转身踏上窗沿,丢下一句话,“絮儿,你好好休息。” 而后一蹬脚,飞出窗外,再脚下一点,飞上对面的屋檐,黑色的身影几个来回,消失在夜幕里。 少女身姿瘦小,一手搭在桌上,低着头,油灯下,地上的影子拉得老长,脚边上静静躺着一个木盒子。 望着脚边的木盒子,玉絮心情复杂。 她都已经想好了,与他断绝来往,哪知临时得知了义父义母大仇得报的消息,这下好了,与他之间又是剪不断理还乱的状态。 抬手摸摸嘴唇上的伤口,玉絮懊恼,走到梳妆台上,翻抽屉找了膏药均匀涂抹在其上。 吹了灯,玉絮褪鞋上床,平躺在床上,望着黑漆的床帐出神。 原本百里霄又夜潜她闺房,她是生气的,但又得知南诏余孽已除,心情好了许多。 一夜无梦。 清早,玉絮顶着黑眼圈起床,神色极差。 坐在梳妆台前,铜镜里倒映的少女,唇上有明显的几个结痂,玉絮看了火大。 含香来给玉絮梳妆,见到了她唇上的伤,心中诧异,思量了一瞬,道:“二殿下太不知轻重了,怎能在姑娘你唇上留下伤口呢?” 玉絮闻言一顿,“你昨晚听见了?” “嗯。”含香老老实实点头。 昨晚两人的动静实属有些大,玉絮不由又恼恨起百里霄来,万幸她身边只含香一个人,其他婢女住得远,应是没听见。 因为唇上的伤,玉絮不敢去东屋与父母一块吃饭,让含香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窝在房间里过了几天。 玉絮再次与父母吃饭时,感觉坐自己对面的林琼华目光总是落在她身上,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灼热。 玉絮无法忽略,抬眸望过去,发现林琼华看自己的眼神幽深诡谲,带着难以掩饰的怨毒。 玉絮一惊,林琼华为何突然用这个目光看自己? 难道是因为姚燕? 她目光一转,发现姚燕规规矩矩立在其身后,没什么不妥。 难道是…… 知道了她与百里霄的事? 一想到这个可能,玉絮当即心惊肉跳。 她知道林琼华有多看重百里霄,她对百里霄有极大的占有欲,书中后期,谁敢妄图攀附百里霄,她便弄死谁。 百里霄身边绝不允许她以外的任何女人存在。 可是,也不对啊,按理说,林琼华与百里霄未经历过同生共死,感情还没那么深才对。 回想起书中,她在及笄之后没多久便被林琼华下药,身败名裂,自缢而死。 她死前都没见过姚燕这号人。 这一次,她小心又小心,不像书中那么愚蠢地只会无脑挑衅林琼华,而是避开锋芒,活出了自己的死期。 林琼华从哪里得知她与百里霄的事的?谁会告诉她? 莫不是前几日动静太大,传出去了? 也不对,传出去了,爹娘一定马上来找她谈话的,目前爹娘毫不知情,唯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的听雨苑里有叛徒在替林琼华监视她! 谨慎起见,接下来她还是不要出门的好。 玉絮又思量了一下,先把听雨苑的叛徒找出来,但又不去惊动她,免得林琼华继续找下一个目标,到时又懒得再去找一次。 饭后,回去的路上,玉絮问含香:“含香,你说,咱们听雨苑,谁最有可能背叛我?” 含香猝不及防被这么一问,呆愣了一瞬,旋即赶忙道:“奴婢绝对不会背叛姑娘的!” “我知道不会是你,我是说那八个小丫鬟里面的人。” 闻言,含香当即松了一口气,紧张的面色松缓下来。 下一瞬,含香瞳孔微缩,不可置信道:“姑娘,你是说……有人出卖了你?” “嗯。”玉絮点头,“前几日二殿下来我房的事,我长姐八成知晓了。” “啊!这可如何是好!” 大姑娘自幼与二姑娘不对付,她知晓未婚夫与妹妹有私情,一定不会放过姑娘的! “嘘,咱先按兵不动,看看长姐有没有动作,现在要紧的,是先把背叛我的人找出来。” 含香点点头,知晓问题的严重性。 “含香,你想想,听雨苑中,那个丫鬟与长姐院里的人走得近?或者谁总爱鬼鬼祟祟在我房间外徘徊什么的?” 含香仔细想了想,脑中闪过一道灵光,“姑娘,要说与大姑娘院里人走得近的,是淑节,她有个妹妹在大姑娘院里做事。 但她为人本分,没往前院凑。要说总爱在姑娘你房前逗留的,那就数长嬴了。” 长嬴…… 玉絮记得自己还让长嬴找过百里霄的画像来着…… 看来得多加留意这个人了。 “你以后多留意一下长嬴。”玉絮对含香道。 “是。奴婢明白。” 之后,玉絮迟迟等不到林琼华有什么动作,姚燕那里也本本分分。 一连过了两个月,大家都相安无事。 第114章 秋猎 眼瞅着还有半月就到八月了,皇家即将举办秋猎,邀请了各家公子小姐。 皇后专门给玉絮下了请帖,林尚书再三叮嘱她一定要在秋猎上好好表现,她推脱不得,只能去参加。 天老子的,她连骑射都不会,要怎么好好表现? 这不是纯纯为难人吗? 玉絮根据这时代女子的骑装,给自己设计了一套,让含香去成衣铺定制。 林尚书得知皇后邀请小女儿,高高兴兴地给她寻来一匹温驯的枣红色骏马。 玉絮又花了好些时间去练习骑马术,磕磕绊绊,勉强会了点。 秋猎当日,玉絮一身小红色紧身骑装,长发高高束成高马尾,小脸粉白如出水芙蓉,黛眉红唇,多了几分干练飒爽。 那日,林尚书和两个女儿一同前往皇家狩猎场。 马车内,林尚书坐中间,两个女儿坐两侧,林尚书一次次叮嘱女儿们尽力而为,多于两位殿下接触,玉絮和林琼华两人都乖顺应着。 玉絮能感觉到林琼华笼罩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她抬眼回望,撞上了林琼华清冷冷的视线,很深沉,很寒凉。 靠,林琼华该不会在狩猎场搞她? 八月仲秋的天儿已经转凉,玉絮却觉得双手汗涔涔。 如今她已经改了很多剧情,林琼华也不一定会照着书中下手,她手段又狠,那可真是防不胜防。 此次狩猎有二十天,她每日都要提心吊胆过吗? 林琼华要对她下手,多半是一个百里霄,自己又确实对不起她,不能先下手为强,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而林尚书完全沉浸在两个女儿要嫁入皇室的美梦中,浑然没发觉两个女儿之间的火药味。 马车行至皇家狩猎场,太子也在那里等着了。 太子见穿骑装的玉絮自马车上下来,眼前一亮,朗声道:“林尚书,林大姑娘,林二姑娘。” 林尚书连忙拱手,“臣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金安。” 林琼华、林玉絮福身:“臣女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金安。” 百里清阔步走来,“孤躬安,平身。” 三人齐声:“谢殿下。” 百里清来到玉絮身边,声音放低了点,“絮儿,这一身衬你。” 玉絮听见他的赞美,腼腆道:“殿下今日也好看。” 百里清俊脸一红。 太子今日穿的赭红色蟠龙纹窄袖翻领袍,双腕束描金护腕,腰间镶金革带,脚踩长靴,再加上他那犹如三月桃花的面容,墨发一丝不苟用玉冠固定好,唇边含着令人痴醉的温柔,引得无数女子侧目。 林尚书在一侧笑呵呵,乐见其成。 林琼华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唇,目中划过一缕讥讽,微微福了福身,错开玉絮,径直去寻百里霄了。 玉絮则与百里清一同进入会场。 不一会儿,帝后上场。 玉絮终于见着了大禹第一人,当今圣上——百里杰。 圣上正值壮年,身着黄色五爪金龙龙袍,腰金玉革带,看似和蔼仁善,但那双幽深的眸子透着一股威严,浑然天成的尊贵无双气质,令人望而生畏。 皇帝身侧的周皇后,峨髻凤钗,眉心处画了好看的梅花钿,一身绣金凤袍,雍容华贵。 皇帝在御座上豪迈慷慨发言,而后有宫人取箭交与皇帝,皇帝向左射出一箭,直中一只禽鸟!狩猎正式开始! 整装待发的骑士们,如同激流冲入秋天的丛林,一个个兴致勃勃,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期待和兴奋! 诸位皇子与自己的伴读随侍一块入了猎场,玉絮骑着自己的小马慢悠悠进入,她一个新手,是真不指望能做出成绩来。 玉絮远远坠在后面,左看看,右瞧瞧,压根儿没见着有什么猎物,就算有,她也射不中啊。 玉絮就当骑马在森林里看风景了,偶尔遇见同她差不多水平的贵女,便一道结伴而行,打打野兔子什么的。 贵女们又不需要比赛谁猎得多,没猎到东西也不是什么丢脸事,贵女讲究礼仪修养,养在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猎不到再正常不过。 诸位皇子与贵公子们就不一样了,大禹推崇气节,喜欢孔武有力的男子,公子们每次猎会都是挣破头要在圣上面前表现一番。 仲秋时节,森林底下积累了大片落叶,若是有蛇在落叶下还真不好看见,玉絮始终不敢下马。 但是林子里的蘑菇是真多啊,她看着都眼馋。 最终她还是下马了,拉上身边的贵女小姐姐一起采蘑菇。 “林二姑娘,这是作何?” 工部侍郎家的千金见玉絮翻身下马,直直往松树下的草丛里去,不由问。 “采菌子。”玉絮答道。 “菌子?林二姑娘不怕中毒吗?听说这这不认识的话会有毒的。” “没事,我认识。” 她前世陪老家里的奶奶采过不少。 “你一个贵女还认识这个?” 这些野生的菌子不都是穷苦人家才会来采摘的吗? “我有段时间在乡下。”玉絮道。 她这样一说,几个姑娘也记起来了,林二姑娘去了乡下庄子养病好久,去年要及笄了才回来的,如此说来,认识也不奇怪。 可她们忘了,那时玉絮还瞎着呢,怎么可能会认识野生菌子呢? 几个姑娘觉得真有意思,也下来跟她一起采菌子玩,玉絮教她们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她们听得很是认真。 每人用草串了几大串回去,晚上加餐。 到了下午,几个小姑娘玩累了,打马出了林子,回到自己帐篷。 玉絮因为要防着别人害自己,绝不往没人的地方去,也不去与可疑之人近距离接触,以防被下药什么的。 她多数时候是在自己帐篷里休息,或者去陪同皇后聊天。 她能感觉到皇后很喜欢她,可她就是很不自在,皇后看儿媳的眼神太明显了。 皇后的豪华帐篷内,周皇后笑容可亲地问她喜欢什么书,平日在做什么,玩什么等等,玉絮都一一作答。 “臣女喜欢诗集,以及历史书册。在臣女看来,每个史书上的人物都是个传奇故事,每次阅读他们的人生经历,臣女会不自觉带入到他那个波澜壮阔的人生里。” “臣女平日便在自己房中做女红,练练琴棋,作个画什么的。” “本宫听闻林二姑娘作画水平不错?”周皇后道。 “皇后娘娘谬赞,臣女当不得。” “林二姑娘过谦了,待有机会,也给本宫画一个瞧瞧。” “臣女遵命。” …… 玉絮平平安安过了几日,男儿们的比试结束了,第一名是二皇子百里霄,第二是太子百里清,第三是三皇子百里辰。 百里霄第一,玉絮能理解,毕竟她是见识过百里霄的功夫的。 但看似文弱的太子竟然能排第二,可太让她意外了。 唔,皇家儿郎果真是文武双全。 林琼华见第一是百里霄,素日冷淡的脸上一副与有荣焉的骄傲,唇角带笑。 接下来的日子,皇帝来了兴致,也一同进入猎场射猎。 比赛结束,太子百里清也有时间来陪玉絮,他带着玉絮在猎场转悠,教她射猎。 可惜玉絮四肢不勤,五谷不……五谷还是分得清的。 许是她常年在轮椅上度过,身子羸弱惯了,武力值差到极点,拉几次弓后,感觉胳膊都在抖。 百里清从未取笑她,对她很有耐心,手把手教她拉弓射箭。 百里清带了猎犬来,靠着猎犬的嗅觉,很容易就找到了兔子窝。 “来,絮儿,试试看。” “好。” 玉絮取了一支箭筒里的箭矢,搭在弓弦上,用力拉开,箭头对准窝边草灰色野兔子。 “嗖——” “咚!” 箭射在了兔子窝边上的树干上! 百里清勒马笑道:“力道够了,准头不够,继续。” 继续什么啊,兔子都跑远了! 第115章 梅花鹿 “臣女给殿下添麻烦了。” 见兔子早已跑没影儿,玉絮歉疚极了。 百里清不在意地笑笑,“无妨,多大点事儿,本就是玩耍的,咱们有猎犬,再找找就是。” 百里清命奴仆牵着猎犬再去寻猎物,几人勒着马在猎犬后面小心跟着。 猎犬在队伍前东嗅嗅西嗅嗅,寻了许久,最后找到只梅花鹿。 这只梅花鹿没长角,应该是只母鹿。 此时小鹿正在低头认真地吃叶子,丝毫没发现危险依然悄然靠近。 几人小心翼翼躲在灌木丛后面,百里清伸头眺望了一眼,旋即放低了声音对玉絮道:“运气不错,是只鹿。” 玉絮瞅了眼梅花鹿与自己的距离,转头对太子道:“殿下,这次咱们两个一起射,如此,臣女没射中,还有殿下补,不至于白白惊走了一只上好的猎物。” 她对自己的实力可太了解了。 百里清闻言,嘴角微弯,点头:“成。” 话落,二人相视一笑,下一刻,二人一同弯弓搭箭,瞄准那只鹿。 “嗖!” “嗖!” 只听两声箭矢划破虚空的声音,下一瞬玉絮瞪大了眼睛。 玉絮目光牢牢锁住自己的射出去的箭,箭头射中了梅花鹿的一条腿! 而百里清则一箭穿透梅花鹿的脖子! 这还不至于让玉絮瞪大眼睛,让玉絮瞪大眼睛的是梅花鹿身上还多了另外一箭! 这一箭直插入了梅花鹿后臀部。 百里清显然也愣了一下,顺着箭矢射出来的方向望过去,发现竟是百里霄与林琼华。 百里霄一身白色圆织金领袍,墨发用银管束起,冠上镶了颗红宝石,横插一支白玉簪。黝黑骏马上的男子英姿勃发,手中拿着一张弓箭,保持射出的动作,很显然这一箭就是他射出来的。 百里霄同样瞧见了梅花鹿上的其他箭头,冷俊的面容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玉絮不知他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按理说,玉絮与太子在鹿的正左方,二皇子在鹿的后方,比玉絮两人远点,玉絮几人回头才看见他,那换句话说,他应该一早就瞧见二人要射这只鹿了才对。 百里清见到百里霄先是诧异了一瞬,接着温和唤道:“二弟,好巧啊!” 百里霄远远地点了点头。 仆人已去捡鹿了,百里清策马转头往百里霄那边走,玉絮跟上,百里霄几人也驾马前来,两方人在中间停下。 百里清目光在百里霄与林琼华二人身上转了转,调侃道:“二弟这是与未来弟妹一块打猎呢?” 林琼华听见百里清叫她未来弟妹,清冷的眸子里多了一丝动容,面上染了笑意,对太子拱手:“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百里清颔首,“免礼。” 目光再次回到二弟面上,爽朗一笑,“二弟箭术了得,此次秋猎大比夺得第一,大哥我钦佩呀!” 百里霄面色依旧冷淡,“大哥也不差。” 百里清失笑着摇头,“比不得二弟,比不得二弟。” 百里霄将目光落到玉絮身上,道了句:“大哥与林二姑娘关系甚好?” 林琼华驾马在其身侧,补了句:“看来太子与我二妹好事将近啊。” 百里清一听,手掌下意识策紧了缰绳,脸颊微红,似是不好意思,“尚早呢。” 林琼华见此,目光投向玉絮,无声笑了笑,眸中多了丝讥讽。 而百里霄直接冷了脸,盯着玉絮一瞬不瞬看。 玉絮现在尴尬极了,都不知该说什么好,百里霄与林琼华二人的目光犹如实质,冷冰冰的,尤其是林琼华,恨不得在她身上戳出个洞来。 她微撇下眼,顶着二人的目光压力,道:“絮儿见过二皇子殿下,见过大姐。” “免礼。”百里霄冷淡点头。 百里清丝毫没发觉其中的尴尬,见仆人将梅花鹿捡回来,他又笑道:“这的絮儿第一次射中,就给絮儿了,二弟骑射了得,就让让林二姑娘呗。” “可。”百里霄点头。 玉絮赶忙拱手道:“臣女见过二位殿下。” 百里清:“二弟与我们一道?” “行。” 百里霄竟真答应了,林琼华脸上的轻笑瞬间消失,只一言不发跟在百里霄身后。 如今打猎队伍壮大了,骑马的动静也大了些,很难在寻到近处的猎物。 好在,百里霄、百里清与林琼华三人骑射了得,眼神又极好,骏马飞驰,远远搭弓射出去! 玉絮完全成了小透明,新手小白的她什么也做不了。 哎,还是采蘑菇有意思些。 林琼华回头瞧了眼缩在太子身后的玉絮,她眼中闪过讥讽,扬声道:“妹妹怎么不跟我们一起射呀?” 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就玉絮那点力道,那个准头能射中什么?她这不也是怕惊扰到他们的猎物才没搭手的嘛。 玉絮仿佛看不到林琼华的取笑,只一笑而过:“不必了,有只梅花鹿够我们晚上烤着吃了,现在就陪你们玩玩。” 百里清面上多了些许歉疚,“抱歉了,絮儿。” 明明是他说要把玉絮带出来教她打猎的,结果他倒忙着同二弟和林大姑娘打猎去了,把人晾在一边。 “无事,今日太子殿下教臣女的已经够多了,我都记着呢,骑射这种事得慢慢来,急不了一时。” 玉絮说的在理,骑射本就是长时间的练习,又不是日一蹴而就的事情。 “那成,下次有机会,孤再教絮儿。” “好。”玉絮欣然答应。 三人两时辰便猎到了山鸡、野兔、小鹿等等,一大筐。 直至下午,一行人满载而归。 玉絮与二位殿下道别,带着那只梅花鹿回到自己帐篷里。 含香见玉絮猎到了猎物非常高兴:“姑娘厉害,还真猎到了呢!姑娘才学了几天骑射啊,这也太厉害了!” 玉絮面上微囧,小声道:“腿上那支箭是我射的,其他两箭是太子与二殿下射的。” “那也厉害,能射中就是好的。”含香一副哄孩子的语气。 “就你会哄我。”玉絮嗔了她一眼,作势要打她,含香立马跳开,二人闹做一团。 玉絮追着含香跑了一圈,嘴边扬起了笑意,“好了好了,含香你命人将鹿拿下去找人处理了,晚上吃烤鹿肉。” “是,姑娘!”含香嬉笑着福身退出帐篷。 太阳西沉,天幕亮起了点点繁星,月亮自东边升起。 夜幕下的草地上草地上燃起了一堆堆篝火,诸位大臣与家眷围坐在篝火旁,有说有笑,奴仆照看烤着的猎物。 林尚书去找同僚喝酒去了。 玉絮也没打算叫上林琼华,反正女主好姐妹多,就不必在她这塑料花姐妹身上浪费时间了,自己与含香另起了堆火,烤处理好的鹿肉。 晚风徐徐,烈焰迎风晃动,青烟袅袅飘向了云端,篝火旁边,鹿肉烤得滋滋作响,一阵阵鲜香弥漫。 “絮儿这是在烤今日的鹿?” 玉絮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她立即回头,“太子殿下!” 含香赶紧起身行礼:“女婢拜见太子殿下。” “平身。” 百里清手持一把玉骨折扇,大步而来,他撩袍坐到玉絮身边,道:“含香姑娘也坐,不必拘礼。” 他知道玉絮待含香很好,主仆二人私底下你我相称,情同姐妹,他自要给含香薄面的。 “谢殿下。” 含香起身,坐到玉絮左手边,不停的翻烤鹿肉。 “殿下怎么来了?”玉絮瞄了眼右手边的俊美男子,问道。 他不是应该陪同皇帝皇后,或者自己的幕僚亲信这些吗? 怎跑到她这里来了。 “絮儿今日说要吃烤鹿肉,孤听了嘴馋,也想来尝尝。”百里霄呵呵一笑。 玉絮闻言,嘴上笑道:“原来如此,巧了,那一会儿就邀请殿下尝尝臣女的手艺。” 内心吐槽,我信你个鬼,你一个太子想吃什么还能没有吗? 她知晓秋猎是二十天,打猎嘛,烧烤必定是少不了的,于是早早命人找来佐料调配好,让含香一并带过来了。 一会儿就让太子尝尝沾了烧烤佐料的烤鹿肉。 第116章 中招 烈火熊熊,鹿肉滋滋冒油,看火候差不多了,玉絮撒了调料,继续烤。 这时代还没有辣椒,玉絮是用茱萸代替辣味,又添加了其他香料一起调制。 光是闻着味道已经很美味了,不知吃起来如何呢? 百里清都已迫不及待了。 待烤熟,玉絮取下烤肉串,剔到盘中,再交给百里清 。 “殿下,尝尝。” “有劳。” 百里清本想伸手去拿,却被暗处走出的不羁抢了先,拿出银针扎了一下,观察没毒才拿去交与他手中。 “不羁……”百里清脸上笑容一收,声音带了丝不悦。 玉絮当即微微一笑:“无妨,他做的对。” 玉絮对不羁的行为一点都不恼,百里清身为储君,安危很重要,万一一会儿太子哪儿不舒服,起码有不羁试过毒,不至于就直接赖她身上。 百里清见玉絮果真没恼,这才重拾笑容,“抱歉,孤不是怀疑絮儿。” “臣女都明白,江山社稷为重。”玉絮道,“哦,这里还有很多,不羁也可以一块来尝尝。” 不羁先是往百里清那看了眼,见他点头,这才道:“属下谢过林二姑娘。” 四人坐在篝火边,气氛融洽地吃烧烤。 百里清夹了盘子上的肉吃好几块,抬头对玉絮道:“絮儿这烤肉是孤吃过最美味的。” 玉絮抬起头与他对上,目光在他唇上顿了一下,神色一变,问:“殿下,你是不是不能吃辣呀?” “是有点辣,但很好吃。”百里清又继续埋头吃了好几块。 玉絮:“……” 百里清他嘴巴通红,额间细汗密布。 “殿下,你这是第一次吃辣吗?” “孤素日里确实喜欢吃的清淡些。” 玉絮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吩咐含香立马去取茶来。 含香得令,动作迅速去玉絮的帐篷里取茶回来。 百里清一盘烤肉吃完,连喝好几杯茶,不羁观察了自家主子一会儿,偷摸在他耳边细语,不知说了什么,太子肉眼可见的尴尬住了,抬手抚了抚自己通红微肿的唇边,眼中不自在。 玉絮善意提点:“要不太子殿下先回自己住处。” 这时代的贵族很注重礼仪,容颜有损不宜见外人。 太子微囧,耳根红了,点头:“可。” 趁着夜色看得不真切,太子戴上不羁大步流星往自己帐篷走。 玉絮摸摸鼻子,早知道百里清这么不能吃辣,她就少放点了。 她之前考虑过太子能否吃辣的,他那盘已经很少放了,还是没受得住,罪过。 太子走了,还剩许多肉,玉絮与含香两人继续吃。 吃饱喝足,长久坐在篝火边,玉絮已满身黏腻汗水,必须去洗澡了。 玉絮两人像往常一样,去了附近的小溪洗澡,却不知,危险已经来临。 月光下,溪水潺潺,银辉流淌,泉水叮咚。 玉絮环顾了一圈,确认只有溪水声,这才就着夜色褪去衣衫,露出一身莹白的肌肤,一点点踏入水中,溪水深到少女的腰腹处,冰冰凉凉的,在初秋的夜晚,不是很冷。 含香坐在岸边鹅卵石上放风。 玉絮今日不知为何总没来由的不安,她不敢多留,快速的清洗掉身上的汗渍。 就在她要回岸上穿衣时,意外出现了! “啊——!有刺客!” 含香一声惊呼,惊恐地盯向玉絮的身后,玉絮迅速回头,瞧见五个黑衣人凶狠袭来! 靠! 有人要害她! 玉絮在水中慌不择路,摔了一跤,又迅速爬起,跌跌撞撞往岸上去抓衣服,含香立即拿了衣服冲入溪水里披到玉絮身上。 两个姑娘互相抱着彼此,防备又惊惧地盯紧了来人,一步一步往后退,心里扑通扑通直跳。 下一瞬,一个白影从另一边掠过来,锃白的利剑在月光下反射寒芒,寒风呼过,眨眼间一剑封喉了一个黑衣人。 那黑衣人动作一滞,下一瞬身躯直直倒入溪中,溅起一地水! “老五!” 另外四个黑衣人被突如其来的白衣男子吓了一跳,下一瞬回过神来后,暴怒失控地举刀向男子攻击而去! 一蒙面大汉暴喝一声,“你找死!” “给老五报仇!”另一个人大怒道。 白衣男子亦是处于愤怒状态,挥剑与黑衣人交手! 黑衣人大刀袭来,白衣男子手中挽剑横挡! 一击不成,刺客再次攻击,白衣男子凤眸一凛,长剑在月下寒芒四射,脚下一点,自水中跃起!黑衣人刀剑再次落空! 他翩然落到几人身后,猛地回手一剑砍下一人胳膊! “啊——” 一声惨叫过后,溪水瞬间红了一大片! “老四!” 其他人惊呼,继而愈加凶猛向白衣人攻击! 一白四黑在溪水中兵兵乓乓,一时间刀光剑影打斗,金属碰撞产生的火星子落入水中,溪水飞溅,哗哗作响。 以一敌四,白衣男子明显更占上风,几十个来回后,一剑捅死了最后一个黑衣人。 “絮儿,你没事?” 解决完所有人,男子回头担忧地看向湿漉漉的姑娘。 这一突变,玉絮已然带上了哭腔,“阿霄……” “别怕,他们都死了。” 百里霄收剑,跨过溪水,向玉絮那边走来,见小姑娘全身濡湿,只披了件薄薄的外衫,玲珑身姿若隐若现,玉白的脸上挂着的水痕不知是泪水还是溪水。 少女一双杏眼湿漉,充满了惊惶害怕,他心疼不已,“絮儿,你如何了?” “阿霄……我脚疼……” 刚刚她跑的时候,脚踩在水里的石头上打滑,扭到了。 百里霄一听赶紧将人打横抱起,“莫慌,我送你回去。” 恰在这时,四周亮起了火光!一群禁卫军三两下将这里团团围住! 玉絮匆匆一眼瞥过,刹那间心跌入谷底,赶紧将头埋入百里霄怀里。 来人不仅有禁卫军,还有不少世家公子贵女。 前脚才出现刺客,后脚马上一群人围上来,玉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肯定是林琼华的招! “这是怎么了?” 一位贵女好奇一问,接着惊讶地高呼:“呀!这不二皇子殿下嘛?怎同女子衣冠不整抱在一处?” 那姑娘又瞅了瞅一旁挡在百里霄二人面前背对着众人的含香,也没管看没看清,又是一声惊呼,“呀!这不是林二姑娘身边的婢女吗?这么说,二殿下怀里的是林二姑娘了?” 这下全然哗然,一片议论声传来。 “二殿下不是下月就要同林大姑娘成婚了吗?” “我看二殿下与林二姑娘似是亲密无间,感情深厚啊。” “天啊,姐夫和妻妹搞在一起……” “二殿下这是相仿帝舜与娥皇女英。” “想不到林二姑娘素日里乖巧可人,背后竟早与姐夫勾搭。” “不是说,林二姑娘与太子在相看了吗?” “谁知道呢。” …… 众人的非议让百里霄心中窝火,他放下了玉絮,又捡起一件长裙给她披上。 这才转身看向这些长舌男女,额间青筋毕露,凤目寒芒毕现,声音冰冷,“你们眼瞎吗?没看到溪中的尸体吗?” 他这么一说,众人将火把往水里一照,果真瞧见了漂浮的五具尸体,鲜血染红了半条溪水! “嘶!真有刺客啊!” “怎么回事,外围不是有禁军把守吗?刺客怎么进来了!” 含香趁机一把鼻涕一把泪道:“我家姑娘心善,不忍心让女婢到水边来挑水给她沐浴,便自己到在此沐浴一下,谁知突然有刺客从那边窜出来往帐篷那边去,女婢下意识惊呼,被发现,刺客本欲杀人灭口,幸得二殿下路过听见声音,救了我们。我家姑娘与二殿下此前清清白白,没有交集,还请诸位不要妄加猜测。” 含香这话半真半假,高门贵女到外面洗澡于理不合,来秋猎又只带了含香一人,玉絮的确是不忍心含香一个小姑娘挑水给她洗澡,于是自己到这僻静之地,没想到今晚被林琼华蹲点了设计了。 那五个黑衣人应该就是冲着玉絮来的,搞不好还是来奸杀她的。 含香机灵,说刺客原本是想往帐篷那边去,这话的意思就是说,这些刺客很可能是来行刺皇帝的,只是不巧被玉絮两人发现了,受了无妄之灾。 刺杀皇帝,这问题就严重了,皇帝不会坐视不管,还会可怜玉絮。 反正刺客全死了,死无对证,难不成林琼华会跳出来说,刺客是她请来的,只杀玉絮吗? “的确如此。”百里霄也发话了,“本殿下不过是在林子外边散步,远远听到有人喊刺客,思及父皇的安危,本殿下才过来救人的。” 百里霄这话也有意思,他说他是怕皇帝有危险才来解决了刺客,救玉絮只是无意之举。 第117章 非议 这也是在与玉絮撇清关系,证明两人此前没有私情。 百里霄目光寒凉,在暗夜中犹如野狼,盯向了第一个出言找茬的姑娘,“本殿下不过恰巧救了林二姑娘,还请王三姑娘不要妄加揣测。” 禁军火把通明,照耀在百里霄如狼似虎的凤眸,王三姑娘狠狠打了个哆嗦。 完了,这是把二皇子惹到了。 王三姑娘惊出了一身冷汗,她下意识捏着衣角,平息了几下,定了定神,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又道:“既是顺手救了人,为何二殿下抱着林二姑娘?” 含香立即抢答,“我家姑娘逃亡时在水中崴了脚,二殿下不过帮她一把。” “呵,说得真巧妙,”王三姑娘不依不饶,“任你们如何狡辩,也改变不了二人已经有了肌肤之亲这事实……” 听了这话,其他人也开始议论。 “对啊,就算之前没有私情,可如今已有了肌肤之亲……” “林家两姐妹共侍一夫也不是不可,林大姑娘与林二姑娘人称京城双姝,新一代贵女中最为貌美的两个,二殿下艳福不浅。”有男子开始调笑。 “就是,京城漂亮的两个姑娘都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哎呀,二殿下命真好,太子殿下可就愁喽。”这声音充满了戏谑。 又有人幸灾乐祸道:“你说说,救人的怎么就不是太子殿下呢?” 听着这么些人的议论,玉絮心坠得越来越深。 玉絮在沐浴时突然窜出五个杀手,匆忙中而她就只是赤裸着简单地披了件外衫,二皇子又众目睽睽之下抱着她,这下她名誉算是没了,只能与二皇子绑在了一起。 玉絮心下仿佛被塞了块冰,又沉又冷,她的人生算是彻底被林琼华毁了,以林琼华外祖家的霸道,她以后只能给百里霄做妾。 她明明都已经想好与太子殿下开始了…… 她千防万防,还是遭了林琼华的道…… 自觉醒以来她一直想挣脱书中的命运,可无论怎么样她都逃不了被林琼华陷害的命运,玉絮越想越憋屈,最后直接哭出了声。 “姑娘……” 含香听见玉絮隐隐约约的低声啜泣,又担忧又心疼。 “絮儿……”百里霄刚唤出声便察觉不对,又连忙改口,“林二姑娘莫哭,万事有我,今日之事皆是恶人陷害,来日霄定为你讨回公道!” 玉絮仿佛没听见他的话,只继续垂泪。 说什么讨回公道,林琼华做事那么隐蔽,不可能露出马脚,就算真查到蛛丝马迹,骠骑大将军和父亲林尚书也会力保她。 最后玉絮也不过得了几句宽慰,甚至是训诫罢了。 “林二姑娘,别怕,霄以后会保护好你的。”百里霄搂着默默饮泣的人安抚。 “怎么回事?!” 此刻,太子百里清带着一队人马赶过来,长眉竖起,清俊的面容上尽是疑惑与担忧。 “回禀太子……”一个禁卫军领队立即将方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禀报。 百里清听后,只觉脑子轰地一下炸开! 絮儿沐浴遇袭?! 被二弟救了?! 两人抱在一处有了肌肤之亲?! 百里清倏地看向岸边湿漉漉的三人,含香一直背对着众人遮挡了玉絮,百里霄也轻轻用身体遮掩着她,火光微弱,看不清何不该看的,在众人的小声议论下,隐隐能听见玉絮的哭声。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仿佛有人当头给太子来了一棒,让他醒不过神,头疼欲裂。 百里清忆起曾经与玉絮一起游湖那日,小姑娘羞红脸站在船头,手中拿着一支他折的荷花…… 又想起今晚玉絮还给他烤了鹿肉,两人一起围坐在篝火边…… 明明……明明……他与絮儿即将迎来和和美美的日子…… 他盼了那么久,终于盼来絮儿松口,终于要迎来幸福…… 为什么为什么…… 不过,也幸好二弟救了絮儿,只要絮儿平安就好。 “都转过去!!!” 向来温文尔雅的太子,第一次勃然大怒,面朝看戏的公子贵女怒喝。 这些世家公子贵女蓦地被太子突如其来的怒吼声吓了一大跳,心惊胆战地转过身。 “禁卫军是做什么吃的?!有刺客进来都不知道,要你们有何用?!还不快去彻查!!” 禁卫军统领亦是冷汗涔涔,拱手小心恭敬道:“太子殿下息怒,微臣这就去!” 禁卫军统领吩咐属下赶紧去将溪水中漂浮的这五具尸体带回去验尸,调查身份。 回头见那群看笑话的世家子弟仍站着不动,百里清心中怒火中烧,“还愣着干什么?都给我退一下!” 真是些没眼色的东西! “是是是!” 一瞬间,那些个公子贵女做鸟雀散开。 太子转头吩咐小喜子,“命人去取干净衣物来。” “是。” 小喜子赶紧退下。 霎时间,四下寂静,只有四人。 太子百里清上前了几步,在三人不远处停下,借着月色,他问:“絮儿如何了?” 百里霄稍微靠近了点玉絮,回道:“无大碍,就是逃跑时崴了脚。” “没被刺客伤到?”太子又问。 “没。”百里霄如实作答,“就是受了惊吓,又被一群人来势汹汹质问……” 百里霄话说到如此,百里清也能想象得到那群人看到二弟与林二姑娘当时的处境后,是如何胡思乱想,暗自揣度两人的关系,甚至有些男子是如何在心中不怀好意…… 百里清一想到此,心中怒火又起。 “大哥。”百里霄沉声唤他。 百里清抬眸看向二弟,眉间煞气难抑。 此时百里霄眼中也露出了阴冷,“二弟本想悄悄救下林二姑娘,将二人送回帐篷,再唤人来一起查出刺客的,可我刚解决完刺客,这群禁军和公子贵女就出来了,太巧合了,仿佛就等着这一刻。” “孤明白了,孤会查清的。” 百里霄这话就是在告诉百里清,这一切都是有人算计好了的,百里清不蠢,一点就通,这雇佣刺客之人,恐怕就在此行队伍中。 百里清握紧拳,死死遏制住心中怒火,漂亮的桃花眼中不见昔日温和,多了几分冷厉,“猎场外围有层层禁军把守,他们能进来,想来禁军里也有他们的人。” “二弟亦是如此认为。”百里霄也道。 玉絮听了这话,默默擦眼泪,并不吭声。 她知晓此次杀手能进来,少不了三皇子百里辰的帮助,禁卫军里有三皇子的人。 如此看来,百里辰已然成了林琼华舔狗,甘愿做女主手上的屠刀了。 “殿下,衣服取来了!” 小喜子快速跑过来,身边还有两个宫女。 宫女将玉絮与含香带去了隐蔽处换衣服,百里霄去了另一边换。 待三人换了干净衣服,这才同太子一起回去。 回到帐篷那边时,刺客的事,以及二殿下与林二姑娘有肌肤相亲的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连皇帝皇后也已被惊动,所有人穿戴整齐,聚在一处。 待太子二皇子和玉絮三人回去,便直接被带到圣上面前问话。 四周禁卫军举着一排排火把,将场地照得极亮堂,官员携其家眷安安静静候在两侧,帝后坐在高座中央,火光照映在每个人脸上。 御座上的皇帝眼神晦暗不明,沉声询问三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百里霄上前一步回禀:“回父皇,儿臣在林子外散步听见有人高呼有刺客,第一时间想到父皇的安危,遂未来得及不加思考便冲进林子救人,那曾想是五个黑衣刺客在追杀林二姑娘与其婢女。 待儿臣解决了刺客后,寻到机会询问林二姑娘才得知,原来是林二姑娘夜间到林子里沐浴,正巧看见有五个黑衣人从溪水对面穿出往帐篷这边来,林二姑娘没来及多少思考,下意识高呼有刺客,也因此被刺客盯上欲,杀人灭口……” “儿臣见林二姑娘惊慌失措之时扭了脚,本打算将她从水中抱上岸,却好巧不巧被禁卫军带着一群人围堵。” 第118章 侧妃 百里霄这话明显在针对那群看戏不嫌事大的公子贵女,同时指摘禁卫军巡察不力。 那些去看了好戏的世家子弟心知二皇子惹了愤怒,当即跪下请罪。 “臣冤枉啊!臣是看见大家都往那里走,于是好奇跟上去了而已,臣什么都不知道啊!”一个贵公子跪下道。 “是啊是啊!臣亦然!”随即有人附和。 又有人说,“臣原本不是往那里走的,听人说那边在抓贼,我便好奇过去了瞧瞧……” “臣女是听说那边发生了趣事,大伙都去看,遂也一同前往看看。” …… 各种都在解释,他们事先并不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 玉絮不动声色扫了眼原先那咄咄逼人的王三姑娘,见她此刻正埋着头,一言不发,丰腴的身子似在颤抖。 看来,这王三姑娘多半被林琼华当枪使了。 又看看满脸惊慌的林尚书身边那安然自若的林琼华,见她依旧人淡如菊,不见妹妹被刺的担忧,也不见惊讶,仿佛成仙了似的脱离红尘、事不关己。 玉絮也不需要她来担忧,可但凡她表情诧异一下,玉絮都不至于断定就是她做的,若不是心知肚明,又哪会云淡风轻。 “微臣知罪!” 这时,禁卫军统领噗通一跪,压平了身子,男人中气十足是嗓音多了几分畏惧,“微臣得到消息说那里有刺客,遂才带人赶往!” 上首的皇帝一言不发,视线静静落在禁军统领身上,犹如密不透风天网将人牢牢套住,帝王的气势尽显,禁卫军统领只觉汗流浃背,犹如千斤顶压下来,压力倍大。 须臾,皇帝出声道:“何人给你的消息?” “回禀陛下,乃臣手底下的小兵,他说他听见有人在那边呼唤有刺客。” 皇帝拧眉,他身边的太监总管很有眼色的道:“哪个小兵?带上前来!” “是。” 禁卫军统领一个眼神示意,一个普通的小兵出列,而后看向高座上一身龙袍的男人:“陛下,正是他。” “哦?”皇帝看了眼平平无奇的小兵,“你且上前来,朕问问你,当时是何情况?” 小兵几步来到中央,抱手跪下,“回禀陛下,属下当时在林子外巡逻,隐约听见小溪那边有声音,接着就听见有刺客,于是急忙给首领递了消息,带人匆匆赶来。” 皇帝一听此言,双目轻掀,各种思量不可知,“你的意思是说,这是巧合了?” 小兵低着头,语气却坚定:“属下句句属实。” 看来是抓不到什么消息了。 皇帝龙颜不悦,好端端的秋猎发生了这档子事,竟让刺客跑进来了,有一次是不是就有第二次?这次没成下次呢? 皇帝脸色似乎阴了些,目光锐利射向规规矩矩伏跪的禁军统领,“既如此,禁卫军统领办事不力,罚俸半年!限你三日内查清刺客来历!” “臣领旨!” 禁军统领不敢有任何不满,心中反而多了丝庆幸,这已经算是轻罚了。 处理完禁卫军,皇帝将目光转向玉絮三人,他视线落在不言不语的小姑娘身上,心中烦闷又可惜。 小姑娘一身水红色齐胸襦裙,长发尚未干,裸露在外的肌肤雪白如玉,小小的身子立在二皇子身侧,摇摇欲坠。 这姑娘分明是大儿子瞧中了的,皇后私底下都已给他提过,原是想让二人熟稔段时日再下旨册封太子妃入主东宫,如今…… 哪知今晚众目睽睽之下二儿子与她赤裸相拥…… 太子妃绝不能有污点! 只能对不起大儿子了。 “既然二皇子救了林二姑娘,又有肌肤之亲,朕便赐封为侧妃,下月与林大姑娘一同入二皇子府。” 果然…… 果然不出所料…… 玉絮恍惚了一瞬,往后踉跄了一步,嘴里像含了块黄连一样苦。 “父皇,不可!” 太子当即伏跪,焦急又哀伤地望着自己的父亲,“父皇,你明知儿臣心仪林二姑娘,您怎可将她赐与二弟?” “圣上!”皇后也叫住皇帝,眼中带了丝乞求。 “陛下,不可啊!” 这话是台下另一个苍老的声音说的。 玉絮寻声望去,哦,原来是林琼华的外祖父,骠骑大将军。 骠骑大将军急忙道:“二殿下已与华儿有婚约,怎能又让她妹妹一起进门?” 皇帝不在乎,“男人三妻四妾,姐妹共侍一夫这种事又不是没有,大将军为维护自己亲外孙女,就不顾别人的女儿死活吗?” 如今林二姑娘名誉受损,难道真想让她青灯古佛一生吗? 况且林二姑娘是林尚书的嫡次女,他也要给这寒门爬上来,兢兢业业的臣子几分薄面的。 大将军仍是不愿,“这……” “不必说了,就这么定了!”皇帝打断几个人的话,语中多了几分愠怒,这下谁也不敢再说话。 事已成定局,谁也无法改变。 就算太子不介意这次意外,可皇室颜面不能有污! 百里霄扯了扯玉絮的袖子,玉絮心领神会,与他一同跪下:“谢陛下恩典!”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罚是恩,赐也是恩。 见事情定下,皇帝起身,一手揉了揉太阳穴,一手随意挥挥,“行了,夜深了,都散了。” 众人齐齐跪拜:“恭送陛下!恭送皇后娘娘!” 待帝后离去,太子一把握住玉絮的手,情深意切,“絮儿!” 玉絮回眸,见太子神色哀伤,满目留恋不舍。 “太子殿下……” 玉絮本想说点什么的,结果百里霄立即将横插过来两人分开,错身挡住了二人纠缠的目光,“大哥,男女授受不亲,如二姑娘已是小弟的侧妃。” 太子一听这话就被刺激到了,心口似是狠狠被人捅了一刀。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絮儿成了二弟的侧妃,他们之间有缘无分…… 他那么喜欢絮儿……那么喜欢那么喜欢…… “大哥,皇命难违,即便你是太子你也应注意言行。” 太子浑浑噩噩立在原处,失魂落魄,周身弥漫着悲伤的气息。 百里霄没再看他,转头对玉絮道:“林二姑娘,我送你回去。” “不,不必了,臣女自己回去。” 她现在心也很乱,像团无头乱麻,理不清,只想好好静静。 “那成,自己小心点。”百里霄也没勉强她,嘱咐她小心。 “谢二殿下。” 玉絮匆匆一拜后,又道了句,“絮儿谢二位殿下的维护,二位殿下看开些,臣女这就先回去了。” 她是想让太子早日放下自己,事已至此,别被她影响了他的心绪。 含香扶着玉絮一瘸一拐去了林尚书身边,而此刻太子妃的位置没了,林尚书面上气急到抽搐,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小女儿。 玉絮低下头,不敢直视父亲眼中的失望与责备,“抱歉,是女儿不该夜晚外出。” 还是外出去洗澡,若不幸遇见人,不管遇到谁,闹大了,她名声都要毁。 “哼!” 林尚书重重一哼,“知道就好,现在好了,好端端的太子妃之位没了,可开心了?” “……抱歉,女儿知错。”玉絮嗫嚅道。 “谁让你夜间外出沐浴的?含香做什么吃的?” “父亲,不怪含香,是我自己的问题。” “呵!”林尚书一甩衣袖,“当然是你的问题,但她照看小姐不力,也要重罚!” 玉絮绞紧衣角,心下担忧,“父亲要如何责罚?” “回去打十个板子!” “奴婢遵命!” 玉絮愣了下,原本想请求开恩,含香却已抢先她一步跪下谢命了。 罢了罢了,今晚之事她知晓父亲气闷,想欲找个地方发泄,都怪她连累了含香,杏目中闪过一丝凄楚,“谢父亲教诲,以后女儿都不会了。” 她又将目光投身林尚书身后静立的林琼华,这位女主是真能忍,要是玉絮没瞧见她手指甲刺进自己肉里的话。 玉絮默不作声扫了眼林琼华染手中血的帕子。 呵,自作孽,不可活。 自己找人来玷污她,再引人过去看笑话,若不是百里霄来救了她,她现在多半已经死了,死后还要被人冠以不检点的污名。 可如今她被百里霄救了,还与他绑在了一起,林琼华呕都呕死了,再多的憋屈也要打掉牙往肚里吞。 第119章 找不痛快 玉絮心里冷哼了一声,挪了一步挨近林琼华,娇柔的面容上瞬间多了丝惊惶后怕,杏眼迷蒙地看着她,“大姐姐,方才那五个黑衣人被妹妹发现,怪我太过担心大家的安危惊叫出声,这才引来了杀身之祸,那会子好险啊,妹妹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幸得二殿下突然出现救了妹妹,二殿下果真英明神武,长相俊逸又武功了得。” 说着,玉絮还不忘拍拍胸口,一脸柔弱不能自理。 “呵。”林琼华双目幽深,定定瞧了眼面前矫揉造作的姑娘,冷冷启唇,“妹妹福大命大,自然不会轻易死的。” 祸害遗千年嘛! 上次下毒没毒死,这次买凶杀人也没杀死,贱人真是命大! “让姐姐担心了,妹妹不好,妹妹下次乖乖的,定不去外面沐浴了,今晚陛下因这事指婚纯属令妹妹意外,还请姐姐不要计较,以后在家咱们是姐妹,出嫁了仍是姐妹,姐姐可要多多关照我啊。”玉絮这是专程来蹬鼻子上脸,存心找她不痛快呢! 林琼华仰起脸,淡笑道,“自然。” 玉絮敛眸,见林琼华手中捏着的手帕又多了一块血红。 啧,气得又掐破手了,脸上笑容依旧,还真是个狠人。 “哎,妹妹都已在与太子相看了,若不是此次的刺客,我也不会与二殿下绑到一起,这些贼人真是可恶,害我做不了太子妃,也不知是哪个贱人派来的! 若让我逮着这个心思恶毒的贱人,妹妹定要她碎尸万段!你说好不好呀,姐姐?”玉絮转头,皮笑肉不笑看着她。 林琼华心一颤,深深看了眼面前笑靥如花的姑娘,暗忖难道她是知道了什么? 不应该? 林玉絮不过一个心思恶毒的蠢货,不应该知道是她动的手。 也不对,她原是想效仿上一世林玉絮害她那样给她下药,再将人丢给地痞流氓的,可是林玉絮似乎很警惕,她多次下药都没中招,多次侥幸逃脱。 林琼华原还纳闷,这林玉絮怎么就如此好运,如今想来,她定是早知有人要害她,一直提防着呢。 原来如此。 可她又是怎么知道的呢?总不能是和她一样重生? 若是她也重生了,以她的性子,定早扬武耀威,不可一世了。 难不成是林玉絮在她面前安插了人? 思及此,林琼华心中一凛,眼中划过阴冷,她身边出了叛徒,回去定要找出来弄死! “那也要妹妹找到证据抓人才是。”林琼华冷冷撇下一句话,加快了步子,越过玉絮往前。 玉絮也不恼,在她身后又继续膈应道:“若不是这背后买凶杀人的贱人,妹妹也不会被指做二皇子侧妃,还不都怪这个贱人,是不是呀,姐姐?” “姐姐,你说这个贱人是不是顶坏又心思歹毒啊,不仅害了我,还害了你不能与二殿下一生一世一双人了呢。” 玉絮专门往她痛点踩,原书中所写林琼华最是在乎百里霄,容不得别的女人觊觎靠近,今晚过后,百里霄身边多了一个侧妃,还是她最痛恨之人,她不气才怪! 林琼华仿佛听不见玉絮的话,给了她一个冷漠的背影,带着丫鬟青竹径直往自己帐篷那边走了。 林尚书也早已在训诫玉絮后负气离去,现今徒留玉絮与含香二人。 含香瞄了眼面色在火光中晦暗不明的姑娘,小心道:“姑娘为何故意刺激大姑娘?” 林琼华占有欲极强,姑娘为何还要往她心窝子上捅刀子,若以后姑娘嫁过去做二殿下的侧妃,在林琼华手底下讨生活,被她针对暗害,可如何是好? 在含香的搀扶下,玉絮抬步慢悠悠往自己帐篷方向走去,听了含香这话,她扯唇冷语,“反正我做什么林琼华都不会放过我,那何不一起不痛快,来个鱼死网破。” 今晚这个闷亏玉絮只能自己吃下,林琼华复仇大女主,做事滴水不漏,如六年前给她下毒一般,明知是她,可就是死活都找不到证据,这次定也是。 恐怕在杀手来害玉絮的同时,林琼华已磨灭了所有证据,最后案件不了了之。 含香听了玉絮这话,一头雾水,似懂非懂。 小丫头冥思苦想了片刻,恍然大悟,“等等,姑娘,你的意思是今晚的刺客是大姑娘找来的?” 玉絮眉头都没抬,“是她。” “!!!” 含香瞳孔微缩,又惊又气,恨得咬紧牙关,“大姑娘为何如此恨姑娘,定要置姑娘于死地不可?!” “没办法,上一代人积累下来的恩怨,她母亲恨我母亲,她恨我们母女。” 重生复仇女主与恶毒作死女配,无论如何都会斗下去。 玉絮回到帐篷,吩咐含香下去安歇,自己褪衣上铺,拉上薄被入睡。 今晚接连发生了这么多事,又哪能睡得着呢? 盯着黑黝黝的帐顶,玉絮想起她被一口赐给百里霄做侧妃时,太子脸上的痛苦…… 那个霁月清风的百里清,脸上时常含着抹温柔笑意的百里清,他今晚震怒过,痛苦过…… 他深爱她的,就像书中所写,太子可以为林玉絮做任何事,她清白被毁自缢而亡后,太子疯狂报复男女主…… 她原本都想好与太子一起了,可惜,无缘了。 她又想起儿时往事,记得每到冬日,母亲李氏是膝盖就会疼痛,问她怎么回事,母亲说是死去的张氏时常故意作践她,罚她冬日里跪在冰上一整日一整日,久而久之便落下了病根。 那时,母亲摸着她的头,细细教导她。 母亲说:“将来无论如何,娘都不希望你做妾,娘宁愿你嫁个普通人,做平凡夫妻,也不愿你去高门大户里做妾。” “絮儿,妾不是那么好当的,主母随意找个借口作践你,哪怕你夫君明知你是冤枉的,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他们尊重高门大户出身的妻子,而妾,哪怕受了委屈,无非是事后哄你两句,叫你多多忍耐,一家和乐要紧……” 尤记得母亲说到此处时的心酸,素来从容自若的母亲,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还说了许多许多,从前张氏为逼嫁与父亲,她这个糟糠之妻贬做妾时的种种。 张氏性子张扬明媚,在父亲面前,她表现得爱小吃醋又很是依恋丈夫,处处听丈夫的话,见到李氏时从不对李氏说一句重话,而是高高在上无视,仿佛李氏这低微出身不配入她骠骑大将军嫡女的眼,父亲不在时,她便原形毕露,什么阴招都往母亲身上整。 林琼华与她母亲一个性子,面上高傲不屑一顾,私下里阴招狠招层出不穷。 圣上口谕,两人同一日进门,有骠骑大将军在,不用说玉絮也知,定是林琼华十里红妆八抬大轿,而她一顶小轿从后门进。 以后百里霄又能护她几时呢? 又能信她多久呢? 就像母亲那样,起初母亲被张氏刁难时,她也会找父亲哭诉,父亲起先对她有愧,信了他的话,会轻声说张氏几句,于是张氏变聪明了,折磨人的时候专找父亲不在时,折磨完又找大夫来瞧,确保不留下痕迹。 次数多了,任母亲如何说,父亲已不再信她,反而训斥她不懂事,说张氏出身高贵,根本不屑将她当做对手,又哪会针对她,分明是她小家子气容不得张氏。父亲说这话时,母亲又多失望多难过呢? 曾经父亲那么喜欢母亲,也因张氏而产生裂痕,百里霄喜欢她,这份喜欢同样也会随着婚后的琐事一点点消失。 到时,她又是什么下场呢? 好难受,心里仿佛憋闷着一团棉花,未来也是一团糟,看不到明路,只有一望无际的黑暗,就像眼眼的帐顶。 第120章 秋猎结束 这个夜晚,不止玉絮睡不着,好几个人也睡不着。 明月高悬,远处猫头鹰的咕咕叫,帐外蟋蟀声声,夜深人静之时,一个黑影摸进了玉絮帐篷。 “谁?!” 经历今晚这事,玉絮对任何风吹草动都提心吊胆,察觉到黑暗中有什么东西靠近,玉絮瞬间警觉。 “絮儿,是我。”幽暗中,百里霄的声音响起。 玉絮听见是他的声音,紧绷的双手不由放松,复又没好气地不解问:“你来做什么?” 四周一片幽暗,百里霄一袭黑袍,摸到玉絮榻边,“你脚上的伤可上过药了?” “含香擦了药的。”玉絮坐起身,拥着衾被道。 其实问题不是很大,她没伤到骨头,是扭到筋了,当时一阵剧痛,无法行走,如今已好多了。 “我也给你带了点药来,你明日擦上,能快些好。”百里霄自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放到玉絮枕边。 玉絮蠕唇轻语,“多谢。” 想了想,又道,“今晚多谢你的搭救,幸得你及时出现。” 男子凑近来,坐在她榻边,大手覆盖在她抓着衾被小手上,心有余悸道:“是啊,幸好我在那附近,若不然……” 他原是得知絮儿陪太子吃烧烤,一时醋极,想来找她,结果看见她与含香往溪边走,好奇地跟了上去,发现玉絮正宽衣解带,当玉絮玲珑有致的身躯暴露在朦胧的月光下时,虽有如瀑长发遮掩,看不真切,可百里霄已然被眼前景色震惊到忘记了呼吸,心口小鹿乱撞。 回过神后,猛地赶紧躲到灌木丛后,大口大口深呼吸,平复心口怦怦的跳动,听着小姑娘在溪水里的动静。 平复良久后,正想着要不要先离去,谁知这时突然传来含香的惊叫! 他顾不上男女大防,回头瞧见五个黑衣人向玉絮袭去,当时他浑身血液都快凝固了!拔剑就冲上去!满脑子都是将这些要伤害絮儿的人碎尸万段! 想起那时的凶险,百里霄磁性的嗓音低了些,“絮儿,我不敢想象失去你的后果……” 又是过了一小会儿,百里霄才哑着声儿呢小喃,“定是痛不欲生……” 玉絮听了他这话,一时心头五味杂陈,或许他对她是有情的,只是在他的人生里,她排不上第一罢了。 忍下心中酸涩,玉絮反握住男人温热的大手,低声唤他:“阿霄……” “嗯?在。”男子柔声回答。 “其实那些刺客不是来刺杀圣上的,是冲着我来的。”玉絮坦白。 “我知道。” “你知道?” 玉絮很想看看百里霄的表情,可惜太黑了,什么都看不清。 “交手的时候,我发现他们身手太差了,父皇身边能人异士奇多,又有重重暗卫保护,就这身手是近不了身的。”百里霄分析道。 原来如此。 “那你还帮我一起欺君?” “谁让禁卫军将人放进来的,利用一下父皇的怒火惩罚他们是应该的。”百里霄说得理所应当,语中对禁卫军多有不满。 玉絮心下动容,以往且不说,至少此刻,百里霄是偏袒她的。 “那阿霄你觉得害我的人会是谁呢?” 百里霄犹豫了,没有证据的事,他不敢妄下定论。 久久没听见男人的话,玉絮语气转变,变得冷硬,“二殿下,你可知,在我与太子殿下游湖那晚,你闹出的动静,我长姐的眼线已给她汇报过去了。” 答案显而易见。 这洛邑京城,能与玉絮结仇,恨不得置她于死地的只有林琼华一人。 黑暗中不知百里霄到底是何表情,玉絮明显感觉到他深呼吸两下。 “絮儿,给我点时间。”他嘶哑着说。 又是这句话。 这句话已经引起玉絮的反感了。 玉絮胸臆间闷着怒火,她对这个男人失望透顶,恨意在舌尖里打转,最后吐出一句:“二殿下,待哪日我死了,你再给我收尸!” 他非要保林琼华,明知林琼华想杀她,那她死后他再去后悔。 不,恐怕也悔不到哪里去,毕竟他的帝王梦才是最重要的,什么东西都比不得! “絮儿,够了!”感受到女子的怒火,百里霄有苦难言,他起身将人揽入怀中,感受着怀中姑娘的体温,他眼眶干涩,他用脸蹭蹭她的发顶,泪水无声没入她发间。 下巴抵着玉絮发顶,他说,“絮儿,不要说了,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男子的声音似乎带着难过,带着无可奈何,带着无人能懂的压抑。 他又亲亲她额头,“絮儿,别怕,我不会再给她机会。” 玉絮无声地扯了扯唇,却已不欲多言,闭上眼睛,眼尾处同样是染了泪。 百里霄一个行事果决的人,总是在她面前犹豫,若换做太子百里清呢?他可会如此? 罢了,她已经与百里清无缘了。 夜色寂寥,寂静中唯有彼此的呼吸声。 许久许久,玉絮低低道:“二殿下,若哪日我被她杀死了,一切都是因为你,是你骗了我,骗我与你有了私情,令她更加痛恨我,恨不得杀了我。” 玉絮说完这话,耳边男子的声音的呼吸声明显粗了许多。 她就是让他自责,谁让他欺骗她,又自私的不放手,害她沦落至此。 本以为百里霄又会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来,谁知黑暗中的男人却松开她,二人拉开了点距离,下一瞬,男人唇瓣覆盖上她柔软的唇。 玉絮气急,她那么生气,他就这样逃避她的怒火和不满? 少女欲偏头错开,百里霄一手桎梏住她腰肢,一手按住她头,不让她动。 不像上次那般,这次他吻得轻柔,玉絮有所顾虑,不敢再咬破他唇,只能任他施为。 感受到少女的顺从,男子心中升起隐秘的欢喜,力道再放轻,感受着她的气息,她的柔软。 男子仿佛沙漠中饥渴的旅人,而玉絮则是他千辛万苦寻到的水源,疯狂汲取…… 不知过了多久,二人粗喘分离,百里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真挚剖心:“絮儿,我爱你,是真心。” 玉絮并不回答他,百里霄有些失望,隐在黑暗中期待的眼眸一点点耷拉下去。 就那么一瞬间,他好想抛弃一切,带着他的姑娘远走高飞,去没有纷争的地方,过二人的世界…… 可孝道压身,他不能…… 拥着人,百里霄空落落的心似乎被填满了些,又过了几分钟,黑暗里的男子低沉道:“絮儿,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末了,又加了句,“别担心,万事有我。” 说完,他松开手,起身离去。 一阵风吹过,帐篷里已经没有了男子的气息。 玉絮拥衾而坐,痛苦隐没在夜色中。 这就是她喜欢的男人,总有无数的顾虑,无数的无奈,跟着他,她只能一次次失望,又在她失望过后给她渺茫的希望。 —— 因为发生如此之事,皇帝没心情再继续骑猎,原本二十日的秋猎,匆匆提前三日结束了。 禁卫军统领忙着奔波查幕后黑手,太子与二皇子也在暗中协查。 仵作掀开那死了的三人脸上的面巾,发现其面容上全是疤痕,纵横交错的疤痕下看不清原本的面目,想来是背后之人专门挑选的。 身上也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 百里霄男主光环加身,暗查五名刺客来的路线,三日后终于查出这五个刺客乃是附近山匪窝里的山匪,皇帝一听附近有山匪,这不是打他的脸吗?当即大怒,命二皇子速去剿了。 二皇子领旨,亲自领兵一举将其歼灭,抓住土匪头子严刑拷打逼问可受人指使。 幽暗密闭的刑室,十字架上奄奄一息的血人已然看不清模样,身上是纵横交错的一道道伤口,又鞭伤,又烙伤,又有刀伤。 起先山匪嘴硬说无人致使,如今百里霄将所有酷刑来了一遍,再嘴硬也硬汉也怕了。 “大人……我……我……我说……”刑架上的山匪头目羸弱开口。 面前坐着一身白袍的高贵男子冷冷开口,“终于认清现实了?” 可不是嘛。 山匪收钱办事,最是讲信用,不出卖雇主,可如今十八种酷刑加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在这面前信用显得可笑了。 山匪缓缓吐出,“几日前……有人雇佣我们的人……去奸杀在河边洗澡的姑娘……” 洗澡的姑娘……絮儿…… 百里霄一听,这可比受指使来杀皇帝更让他愤怒。 他双手紧握,青筋暴起,怒火已在熊熊燃烧,咬着牙问,“是男是女,什么模样?” “看身形声音是男的……但他、他戴着面具……我们也不知……也不知长什么模样……” “还有吗?” 山匪摇头。 哦,看来没用处了。 百里霄骤然出手,一刀捅进人心窝,山匪霎时瞪大了眼睛,眼中光芒一点点黯淡。 百里霄转头,双目阴寒吩咐身后之人,“今日的话,全都给本殿下烂进肚子了,若不然……” 她晃了晃手中的刀,刀刃上尚有温热的鲜血! 两个衙役一阵觳觫,赶紧跪下保证:“是是是,小的明白!殿下请放心!” “如此,甚好。” 百里霄擦了擦手上沾染的血,丢下脏污的手帕,拂袖转身,大步离开刑室。 第121章 不抱期望 回禀圣上口供时,百里霄只说这些山匪确实受人指使刺杀陛下,可他们却不知晓那人是谁。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玉絮听闻这件事后笑了,明摆的事情他偏还要装,要护那人。 其实也不是,百里霄也是想护着她的,若真相大白,林府姐妹相残损伤林尚书的名誉,玉絮自己也会受牵连。 且他们当晚借了圣上的势,言之凿凿说这些人不是冲玉絮去的,如今言论被推翻,玉絮也要背负欺君之罪。 玉絮回到林府,李氏得知秋猎一行,玉絮被赐给二皇子百里霄做侧妃,拉着女儿的手直掉眼泪,一连好几日都是如此。 做妾不可怕,可怕的是正妻是林琼华! 这是李氏最不想看见的局面。 林琼华当初才十岁就敢对絮儿下毒,这么狠的心思,絮儿性子软和,在她手里讨不到好。 为人母哪有不为女儿考虑的呢?李氏自得知了这个消息以来,备受打击,整个人仿佛都苍老了许多。 眼看马上九月十五便到了,林府忙碌着筹备两位姑娘的婚事。 玉絮依靠在门边,静静聆听着听雨苑外来来往往的行人,林府上下沉浸在喜悦当中,只是这份喜悦与她无关。 因玉絮出了意外嫁不了太子,只做了二殿下侧妃,林尚书心情不好,没给她多少嫁妆,更没在她身上多花多少心思,随意拿几个铺子打发了事,还是李氏悄悄为她添置了许多田产庄子。 如今距离婚礼没几日了…… 含香小跑进来,见自家姑娘颓然地坐在那里发呆,仿佛躯壳置身于红尘,灵魂却已出窍般沮丧迷惘。 她看着也闷闷的难受,偷偷四下张望,左右查看,没见可疑之人,这才悄悄凑到玉絮身边,拿出一封信小声对她说,“姑娘,这是太子让我交于你的。” 玉絮闻言,心神一动,转动眼眸看过来,视线落在含香手中的信封上。 她第一时间是想逃避,不欲去看这封信,是她对太子食言了,无颜面对他,可她又想知道太子近来如何了,可有因她这事而难过耽搁了政务? 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拿过信封,打开细细阅读。 太子来信约见她,玉絮看着手中的信笺,看着太子飘逸的字体,心中酸楚。 百里清想见她。 见她做何呢? 圣旨已下,他们之间有缘无分,她不想太子做出傻事惹怒了圣上,于是打算回信绝了太子的念想。 转头吩咐含香,“拿纸笔来。” “是。” 不一会儿笔墨纸砚呈上,玉絮提笔写了一封诀别信,亲手斩断与太子之间的联系。 愿他好好做太子,将来即便登不了大位,也能平安做个潇洒王爷。 不要像书中那般悲惨,一心为她复仇,最后下场悲凉。 当晚,百里霄翻墙而入。 玉絮闺房内,一支白烛静静点亮整个房间,姑娘坐在圆桌前沏茶,百里霄靠近她问,“太子给你来信了?” 玉絮端着茶盏,闻言一拧眉,神色不虞看他,“你监视我?” 百里霄立在两步外沉默了瞬,半晌小声道,“我担心你又出现危险,所以派了暗卫来守护你。” “呵。”玉絮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说是保护,其实和监视都是一样的。 百里霄知她心中不悦,小心挨近,“太子来信,你们……” 玉絮放下茶盏,打断他未完的话,“你放心,我心中有分寸。” 若不是心中有分寸,圣上赐婚逃婚会连累家族,她早已逃婚了。 灯火微弱,百里霄借着烛火小心觑了眼面前的姑娘,见她似是认命,心中稍稍放心,又安慰道:“絮儿别怕,我会待你好,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玉絮翻个白眼。 尽会画些没用的饼,与路边的狗叫没什么区别。 百里霄撩袍坐到玉絮身侧,抬眸静静打量姑娘的侧颜,暗忖,自絮儿与他闹掰后,性子冷淡了许多,明明以前她那么娇那么软,会搂着他撒娇嬉笑,如今每次相见都是剑拔弩张…… 他要如何才能软化她,回到从前? 见玉絮不理自己,百里霄默默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又与她静坐一会儿,目光始终落在她面容上,缱绻缠绵。 想到几日后的婚礼 ,男子双手下意识握紧了些,似是在心中做了长久的挣扎后对玉絮道:“絮儿,如今我不能给你正妻之礼进门,是我不好,以后我会再补给你,好不好?” 玉絮闻弦知意,百里霄这是请求她与林琼华同样以妻礼进门,结果碰了满鼻子灰了? 可不嘛,骠骑大将军可不是吃素的,最疼爱的外孙女成婚,他绝不允许有谁能越了她去。 这就是他今晚来此的目的?心中觉得自己食言对不起她,所以想来提前打个预防针,以防新婚当天玉絮无法接受落差而大吵大闹? 他倒是多虑了,她对他积攒的失望已经够多了,见证他从前的誓言一句句在自己面前粉碎,她对他已经不抱任何期望了。 见身边的姑娘长久不说话,百里霄小心翼翼问,“絮儿……你生气了么?” “没……”玉絮语气淡淡。 没有期望自然就不会失望,没有失望自然也不会生气了。 “你真的没生气吗?” “真的。” 百里霄微微垂下头,嗓音低沉道:“可我宁愿你对我生气。” 玉絮对他生气说明她是在乎他的,她爱他,想霸占他。 可如今玉絮态度一点点变冷,百里霄好心慌,他觉得自己快要抓不住玉絮的心了。 他该怎么办? 不,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他与絮儿之间不应该插入其他人,他们之间只有彼此,恩恩爱爱才对啊! 现实为什么会是这样呢? 百里霄心中憋着一团恶气无处撒,堵的他心口疼。 “好了,夜深了,二殿下该回去了。”玉絮下逐客令,说完又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放心,我是不会逃婚的。” 百里霄静静看着她,眼中明晃晃的哀伤和失落,活像只受了伤的小狗狗需要人哄。 玉絮才懒得看他做戏,起身径直越过屏风,走到床榻前,脱了鞋袜,放下床帐睡了。 满室恢复寂静,百里霄定定坐在圆桌前,一动不动,玉絮平躺着睁着眼睛凝望漆黑的帐顶。 时间越久,百里霄眼中的悲伤愈加明显。 絮儿都不愿再多看他了吗?都不心疼他了吗? 不知过了多久,蜡烛熄灭,一刹那间满室陷入黑暗中,只听吱呀一声,百里霄离开了房间。 世界似乎安静下来,耳边隐隐传来屋外的虫鸣,本应该是放松的时刻,玉絮却觉得自己仿佛被一座大山压着,喘不过气。 次日,玉絮依旧静静坐着听雨苑庭院前发呆,院外突然传来一声“姐姐”,玉絮赶忙回头—— 院门前俏生生立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少年,一身白青色绣竹纹书生袍服,墨发用发带束起,个头高到玉絮下巴左右,稚嫩的脸上含着亲切的笑容,小脸白嫩,一双杏眼水灵灵与玉絮如出一辙。 “珏儿!” 少年走近,与玉絮相似的脸上挂着久违的笑容,“姐姐,是我!” 玉絮欣喜上前,激动地握住少年双肩,“珏儿,你回来了?!” “是,”林珏含笑点头,“阿姐新婚,我这个做小舅子的当然要回来喝喜酒。” “快进来坐坐,姐姐好多年没见到你了,怪想你的。”玉絮欢喜拉着比自己小四岁的弟弟进屋,扬声道,“含香,上茶!” “是!” 玉絮牵着弟弟的手坐在圆桌前,下下下打量着面前的少年郎,然后关切问了一句,“珏儿在书院过得如何?” 林珏点点头,“恩师同窗都对我很好,舅父也很照顾我。” “那就好那就好。” 第122章 婚礼 玉絮又问:“珏儿功课做得如何?” 林珏不好意思地腼腆一笑,“夫子时常夸我。” “这是好事啊。”玉絮也露出了笑意,看着林珏的目光多了缕欣慰。 含香很快端来茶水,给二人添了两杯。 玉絮接过含香递过来的盏茶,抬眸看向坐对面的弟弟,“珏儿此次回来住多久?” “夫子只给了我十日时间。”林珏语中略微遗憾。 “十日……早点离去也好……”玉絮呢喃道。 玉絮是想到原书中弟弟的惨死,看向弟弟的目光中多了些林珏看不懂的深沉和怜爱。 书中,林琼华将天花引到林珏身上,在这个没有疫苗的时代,林珏很快倒下,不到半月就去了…… 想到她们娘仨的悲剧,玉絮不由握紧手中茶盏,定了定神,这次绝对不能给林琼华机会! “姐姐,姐姐?”林珏抬手在玉絮面前晃了晃。 玉絮恍然回神,“嗯?” 林珏无奈,“姐姐在想什么,我都唤你好几声了。” “抱歉,姐姐走神了。”玉絮放下茶盏。 “姐姐是舍不得珏儿走太早吗?” “咱们姐弟好些年没见了,是有点舍不得你呢,不过,珏儿的功课要紧,待将来珏儿高中,回到京城做官,以后咱们啊有的是时间。”玉絮打趣他。 林珏小脸微红,乖巧向姐姐保证,“好,珏儿记住了,我一定好好念书的。” “珏儿最乖啦。”玉絮眉眼含笑,像小时候那样捏了捏他脸颊。 林珏抚摸着姐姐捏过的地方,耳根通红,支支吾吾,“姐姐,珏儿长大了。” 玉絮双手撑着下巴,好笑地看他,“长大了,也是我的弟弟呀。” 林珏害羞地端了面前的茶饮下一口。 “对了,母亲给你雇佣的武林高手此次跟你来了吗?” 李氏以防林琼华给林珏下黑手,专程雇佣了两个江湖剑客保护林珏。 “来了的。”林珏点头。 “那就好,你千万记住,别吃来路不明的东西,也不要与奇怪的陌生人接触。” “珏儿都知晓。” 这些话,姐姐给他写信时,不知嘱咐了多少遍了。 但姐姐原先就是被人害瞎了眼,坏了腿,因此林珏也多了一份心眼,把这话牢记在心。 想起旧事,林珏好奇又细细地端详姐姐的眼睛,半晌道:“姐姐,能见到你再次站立起来,再次恢复光明,珏儿很高兴。” 姐姐当年遭歹人毒害,五岁的林珏吓哭了好几日,姐姐多年求医不见好,林珏还担心再也好不了,如今姐姐能健健康康,林珏打心底高兴。 “是啊,多亏了神医……” 多亏了她的义父义母…… 玉絮不由抬手抚摸眼睛。 她借用了义父的眼睛再次看见世界…… “对了,姐姐,”林珏握紧手中茶盏,抿了抿唇,试探地问,“秋猎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珏知晓大概,他只知道姐姐遇刺被二殿下救,然后圣上赐婚做了二殿下侧妃…… 他的姐姐,明明不该做妾的…… 而且正妃还是大姐,大姐自幼就针对他们姐弟俩,最是不喜姐姐,姐姐嫁过去肯定不好过,也不知二殿下会不会喜欢姐姐,若二殿下也不喜欢姐姐,那姐姐日子更难过了。 “秋猎遇刺那晚啊……”说到这个,玉絮杏眼飞快划过一抹冷笑。 “那晚姐姐去溪边洗澡碰上了五个山匪,幸得二殿下相救,要不然早死了,之后禁卫军又带了人来撞见姐姐与二殿下……你知道的,我那时时在洗澡……”玉絮颇为尴尬地难以启齿。 林珏秒懂,“所以,圣上就直接赐婚了?” “嗯。”玉絮点头,心累地叹了口气。 “那姐姐以后怎么办?大姐她……” “珏儿别担心,姐姐会保护好自己的,若珏儿担心姐姐过得不好,那你好好念书,将来做大官,也好给姐姐撑腰。” 林珏若有所思,最后郑重点头,“好。” 小少年郑重其事的小脸是真真可爱,玉絮忍不住又伸手捏了捏人脸颊,惹来弟弟敢怒不敢的嗔恼。 姐弟俩又换了话题继续唠嗑,二人时不时嬉笑,仿佛回到了儿时。 又相安无事地过了几日,终于到九月十五那日。 婚礼,也叫昏礼,在黄昏之时。 当日下午,二皇子府的接亲队伍排成长龙,敲锣打鼓一片喜庆来到林府门前,一路上不少艳羡的各方人,纷纷向高头大马上一身红色新郎服的二皇子道喜。 百里霄脸上挂着僵硬的微笑,作揖回礼。 林府上的大姑娘头戴镶红宝石金凤冠,冷艳的面容上画着精致的新娘红妆,一身大红色绣金凤凰嫁衣,手持团扇,满面春风等待新郎迎接。 林琼华骠骑大将军府的外祖一家都来了,除了外祖父,她的几个舅舅舅母,表兄弟姐妹全都来了,正立在大堂中欢欢喜喜送嫁。 百里霄在林府门前翻身下马,依着婚仪礼节入门,匆匆瞥了林琼华一眼,他下意识别开目光。 喜婆见此,笑着打趣:“哎呀,新郎官这是害羞了,莫不是被新娘子惊艳到了?” 百里霄并不接话,只有他知晓,他是被林琼华这一身大红色正妻嫁衣刺疼了双目。 林琼华沉浸在喜悦里,并未发现百里霄的异常。 百里霄心不在焉地听从喜娘的安排,接了林琼华入花轿,自己上马,迎亲队伍吹吹打打往回走,队伍后面是林琼华上百担琳琅满目的陪嫁,无数路人为之惊叹。 相对于前院的热闹,后院一片清寂,玉絮是妾,偏偏与正妻一同入门,在李氏的泪光中,在弟弟的不舍中,她一身小红色锦缎绣海棠花嫁衣,坐上一顶小轿从后门出去,又从二皇子偏门入府。 这一日,众人只看见林尚书府大姑娘的荣光,却不知府上二姑娘也是新娘…… 众人只知林大姑娘是二殿下十里红妆迎娶的正妃,是无数人艳羡的对象,而二姑娘早被人遗忘,甚至都不知她这号人。 二皇子府上众宾盈室,太子与三皇子坐在同一桌席上,二人的酒盅满了一杯又一杯。 这兄弟俩也是同病相怜,喜欢的姑娘都嫁给了老二,兄弟二人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无奈借酒浇愁。 二皇子的生母德妃亲临二皇子府,那雍容华贵的美妇人独坐高堂,接受了新人的拜礼。 百里霄一身红袍,仰望高座上的母亲,见母亲虽眉目含笑,但眼眸深处的郁色百里霄看得清楚。 他知道,母亲去求了父皇一起来主持这场婚礼,可父皇拒绝了,母亲因而心中郁结。 可她也不想想,百里霄娶林琼华,一下便笼络了张林一武一文两个大臣,德妃什么想法,皇帝能不知? 皇帝如日中天,又有堂堂正正的储君,德妃便这么性急,他岂能高兴? 圣上这是给德妃警告,想必德妃也看出来了。 百里霄深深望了眼母亲,那一眼,有些许埋怨,有些许疲惫,有哀伤,有忧愁,可也仅仅一刹那,下一瞬,百里霄便收拾好所有情绪,变回那个冷漠的二殿下。 在喜娘的督促下,司仪的高呼下,百里霄僵硬着身子,与林琼华拜完堂。 听见司仪那声“送入洞房”,林琼华的心终于落下来。 太好了,她梦寐以求的愿望终于实现了!她终于是霄哥哥的妻子!名正言顺的妻子! 两辈子的夙愿,一朝得偿所愿,林琼华喜不自胜。 拜完堂,相对于林琼华的喜悦,百里霄却是麻木的,他侧身问白雨,“她怎么样了?” 这个“她”,白雨自是清楚是指谁,回道:“回主子,已入偏院了。” “她……”百里霄顿了顿,“没闹?” “阿玲说,侧妃看着并不高兴。” 百里霄心口仿佛被人重重打了一拳。 她是该不高兴的。 在人生最重要的日子,被人遗忘在角落,所有的光芒都被另一个人,还是讨厌、痛恨自己的人抢走了。 第123章 安歇 “二弟!” 耳边传来一个温润低沉的声音。 百里霄回头,见席间的太子举杯相邀,“恭喜二弟新婚,来,咱们三兄弟喝一杯!” 百里清面上虽是含笑,可眉宇间的哀伤任谁都看得清,他自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可那紧蹙眉头,眼尾的余红,统统出卖了他的狼狈。 百里霄终于承认,大哥对絮儿的情意一点也不比他少,甚至,百里清有足够的资本不让絮儿受半点委屈,不用在后院屈人之下…… 百里清真的很好,自出生便得父皇喜爱,百里霄与其生母德妃谋划了一辈子都求不来的东西,百里清一出生就什么都有了。 目光转向默默坐在一侧不言不语的百里辰,百里霄眼中闪过异样。 他这三弟平日不声不响,竟早早暗自倾心于林琼华,他也是最近才知晓三弟的心思,这就说得通为什么那五个山匪刺客能顺利进入猎场刺杀玉絮了,百里辰本就是从禁卫军里出来的,禁卫军有他的人正常。 百里霄掩下各种心思,接过下人端来的酒杯,撩袍坐下,同兄弟二人一起痛饮,期间有不少达官贵人来敬酒,百里霄并未回绝,全一一应下,到最后喝得醉醺醺,不省人事才被白雨扶着入新房。 不用百里霄说,白雨也很懂事地将百里霄扶进了玉絮的院子。 此时,玉絮的小轿早已入了百里霄提前准备好的百合苑,这院里种满了不同品种的百合花,只待来年春夏花开。 玉絮环顾四下,打量着自己以后的住处。 百合苑的新房是按照玉絮的喜好来布置的,院内挂着大红灯笼,贴满了双喜字,床帐也换成了红绸,绣鸳鸯锦被上撒满了桂圆花生红枣。 玉絮一进百合苑便直接坐到了铜镜前,看着铜镜中新娘,头插一对五尾偏凤钗,两侧垂下长流苏,中间是镂金牡丹华胜,喜服也不是正红色,而是小红色。 今日头戴正凤钗的是林琼华,身穿正室大红嫁衣的也是林琼华,能与百里霄拜堂的也是林琼华…… 她该不甘吗? 是的,她不甘,可她反抗不了皇命…… 以后的日子,无非是正室与侧室斗得你死我活的戏码,说不定,最终她会死在林琼华的怨恨中…… 百里霄派来了八个丫鬟伺候她,玉絮挥挥手将丫鬟打发走,让含香来给她卸下满头珠翠,擦拭脸上的粉黛。 玉絮卸下妆容后,自己用了些糕点果腹便准备入睡了,却听见白雨扶着满脸通红、一身酒气的红袍男子进来,浓烈的酒气熏得玉絮后退了一步。 玉絮与白雨尴尬对视,几息之后,白雨诧异地陡然睁大眼睛,不可置信道:“夫人,你怎么不等主子来便自己卸妆更衣了?不是还要喝合卺酒吗?” “我只是一个妾。”玉絮斜睨他一眼,语气淡淡。 白雨对上玉絮清凌凌的眼神,讪讪一笑。 完蛋,夫人还是在埋怨主子…… 不行,得为主子争取争取,毕竟夫人可是主子二十年来喜欢的第一个姑娘。 白雨扶着自家主子穿过隔门,小心觑着玉絮的神色,见她没有神色不虞,才腆着脸道:“夫人有所不知,主子醉前一直嚷嚷着你的名字,主子心中只有你啊。” 玉絮轻抬眼眸,扫了眼半边身子依靠白雨的百里霄,嗤笑一声,不置可否。 见夫人无动于衷,白雨僵硬道:“夫人,今晚主子就劳烦你了。” 说着赶忙将人往新床上一放,然后一溜烟儿跑了。 玉絮看看床上的人,又看看早没影儿的白雨,愣是气笑了。 新婚之夜不去找正妃来找她?是嫌林琼华不够恨她吗? 玉絮几步上前,立在床榻边上,静静注视了一会儿入睡的男子,见他一动不动,仿佛真就睡死了,玉絮弯腰俯身一点点靠近他。 当两人鼻翼相近,少女的气息喷洒在男子的面容上时,他似是不舒服的动了动长而翘的睫毛,呼吸一滞,继而恢复如初。 呵。 玉絮倏地起身,乜了眼床上的人。 既然喜欢装,那就装到底! 玉絮转身在地上打地铺,然后将呼呼大睡的某人扶下床扔到地铺上,自己熄灯上床。 最后一点光亮熄灭,房间陷入昏暗,秋风透过窗棂穿进来,沙沙拂动床上帷幔,室内只有徐徐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许就一炷香的时间,床下的某人终于坐不住了,黑暗中,他爬起身,幽怨地瞪着安然躺在新床上的少女。 犹豫再三,还是咬咬牙,悄摸摸的想摸上床。 恰在这时玉絮骤然睁眼,与正要摸上床的某人对视,吓得百里霄手一抖! “怎么?不装了?”玉絮似笑非笑,不见一丝睡意。 百里霄眼角一塌,换上了委屈的神色,“絮儿,你都不心疼夫君……” “呵,一身酒臭味谁稀罕你?自己下去洗干净。” 百里霄嗅了嗅自己,确实满身酒气,只得悻悻下去沐浴更衣,洗漱完毕回来,房间里已点上了灯火,玉絮披散着长发,只穿一层薄薄的亵衣,安静地坐在床沿。 少女肌肤玉白,容色娇妍,坐那儿仿佛一朵盛开的白山茶。 百里霄见到床边乖巧的少女,如无数次幻想中那般等待自己归来,他心中熨帖,神情放柔,声音也柔,“絮儿,安歇。” 玉絮抬眸看向长发湿漉的男子,见男子眼中明显带着一丝火热,一丝渴望,迫切的渴望。 偏生玉絮不如他的愿,指了指方才他躺的地铺,“今晚你睡那里。” 男子面色一僵,转而不可思议又受伤地看着她,似在控诉她有多过分。 百里霄嘴唇抿了抿,低声道:“絮儿,我终于盼到我们名正言顺……你……” 他们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了,絮儿还有何可顾虑的?为何还不愿与他同房? 男子的失落那么明显,玉絮却铁了心肠,“我心情不好,不想与你同房,若你真忍不住,找你正妻去。” 小姑娘扭开脸,语中的埋怨、不甘、委屈显而易见,百里霄了然于心,他上前俯下身子,抬起手握住姑娘的双肩,迫使姑娘看向自己,看清他眼中的无奈和情深。 烛火下,俊逸非凡的男子,那双明亮深邃的凤眸倒映着她的面容,仿佛他眼里只容得下她一人。 他对她有情是真,骗她、欺瞒她也是真。 想到此处,玉絮气恼地又扭开头。 百里霄厚颜无耻凑上前亲了亲她眉心,展臂搂上她,将人按在自己怀里,玉絮在这个强有力的怀抱中,听见男子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鼻尖萦绕着男子的雄浑气息。 百里霄下巴抵着姑娘的发顶,两臂箍着她腰肢,耳边传来一个轻飘飘的声音,“抱歉,絮儿……” 抱歉,在我们最重要的日子里,我迎接的是另一个姑娘。 抱歉,在我们最重要的日子里,我在同另一个人拜堂。 抱歉,原本应该幸福快乐的你,一次次受委屈…… 百里霄静静抱着心上的姑娘许久,一遍遍歉疚地说抱歉,良久良久,百里霄的声音又再次响起,仿佛疲惫到了极致,“絮儿,你不愿的话,我不会碰你,当然,我也不会要别人……” 玉絮错愕了一下,倏地抬眸看向他,没想到他还能说出这话来。 百里霄见她眼中有质疑,心下好笑,摸摸她秀发,柔声道:“别的给不了,最起码的爱重还是给得起的。” “安歇,明早还要进宫。” 百里霄放开了她,但却不睡地铺,而是打开了门,出去前转头对玉絮道:“今晚我睡书房,明日你早些起来梳妆,咱们一道入宫。” 而后,百里霄迈出了门。 玉絮心情复杂了片刻,他这样做是对的,她心有怨怼,不愿与他同房,他留在此没意义,反倒引来林琼华嫉恨,倒不如去书房过夜。 玉絮吹灭了蜡烛,熄灯就寝,室内又陷入了黑暗。 这就是他们的婚礼…… 如此潦草,没有大红花轿,没有高堂,没有合卺酒,没有洞房,甚至无人记得…… 第124章 请安 翌日清晨,玉絮早早起来洗漱。 含香将她的头发全部盘起来,挽作妇人样式,玉絮望着铜镜里作已婚妇女打扮的少女,微微晃神。 她还这般小,便已嫁做人妇了…… 更重要的是,新婚便已与丈夫有不小的嫌隙,将来这日子可怎么过…… 正在愣神之际,一身雪色织金锦缎圆领袍的百里霄走了进来:“絮儿,可收拾妥当了?” 玉絮起身漫步走向男子,迤迤施礼,“妾身见过殿下。” 百里霄一愣神,下一秒深似幽潭的漆黑凤眸中多了几分欣喜,几分惊艳。 面前新嫁娘装扮的小女子,一身雪青色齐胸襦裙,云髻高盘,点缀金钗玉石,尽显典雅温婉,巴掌大的小脸儿肤若凝脂,雪白莹润,两弯柳叶眉,杏眸盈盈似水柔情,琼鼻朱唇,一举一动撩人心弦。 百里霄上前轻轻将低眉顺眼的小人揽入怀,握住小女子楚楚一握的纤腰,嗅着女子独有的清香,心中万般舒畅。 “絮儿,你不知,见卿为我妇,为夫心中欢喜。” 玉絮从豆蔻女孩,到及笄少女,最后嫁了他为妇,他如今别无所求,只愿每日都能再似今日这般同心上人朝夕相处。 玉絮任由他抱了一会儿,而后拍拍他胳膊,“好了,快些进宫,别误了时辰。” “好。” 百里霄将人放开,眉眼含着笑牵上她的手往外走,二人到了前院时,遇到了一身大红襦裙,头戴金钗步摇的林琼华。 林琼华立在庭院里,就这么面无表情的看着牵手而来的两人。 见她时,百里霄脸上的柔情瞬间收敛,牵着玉絮的手下意识轻轻用力,脚步顿了一下,继而又若无其事上前。 “妾身见过殿下。”林琼华屈膝行礼。 “免礼。”百里霄颔首,“琼华也收拾好了,那正好一起进宫。” 林琼华起身,定定看着面前俊美无俦的男子,脸上划不开的苦涩,“昨夜殿下为何宿在书房?” 她昨夜苦等了一夜没等到新婚丈夫,她还以为殿下抛下她去了林玉絮这个虚伪做作的女人房里了,她恨得一晚上没睡着,结果今日才知原来殿下是宿在书房的。 “昨晚喝太多了,醉的不省人事,不方便打搅你安歇。”百里霄敷衍道。 “照顾等下是妾身该做的分内之事,又哪儿会打搅呢?” 殿下恐是怕宿她房里引来狐狸精的不满,若宿在狐狸精房里又不合规矩,所以才想了个折中的法子睡书房。 啧,林玉絮,你可真有本事。 林琼华看向玉絮的目光中多了丝冷意,玉絮感觉到了,却也懒得理会。 百里霄悄然握紧玉絮小手,牵着人往外走,丢下一句,“行了,别干站着了,走。” “是。” 林琼华在二人身后,看着和美的两人上了皇子专用驾座马车,呼吸粗了些许,放置在袖中的双手紧握,心中恨意快压不住了。 在家时,林玉絮就抢走了父亲,出嫁又抢走了夫君。 林玉絮生来就是克她的,到哪儿都不让她好过。 “皇子妃娘娘,该走了。”侍女青竹小心提点她。 林琼华这才回神,深深吐了口浊气,压下不悦,脸上换上了淡然的模样,拧着身扶着云鬓金钗上了马车。 马车内,百里霄坐中间,林氏两姐妹坐两侧,林琼华进来时,百里霄正闭目养神,玉絮则低眉捏着绣帕。 林琼华进来也不说话,这一路上,三人皆沉默不语。 进了宫,百里霄携二女去紫宸殿拜见帝后。 三人齐齐跪下,朗声道:“儿臣拜见父皇,拜见母后,父皇母后金安。” 下一刻,皇帝威严雄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平身。” “谢父皇。”三人起身。 恢弘大气的殿宇内,皇帝高居御座,听着下面二儿子夫妻的谢恩,皇后在一侧,目光轻轻落到玉絮身上,眼中多了丝遗憾。 皇帝与百里霄打着官腔,玉絮假装透明人,林琼华偶尔插一两句话,父子俩聊了些家常后,皇帝想了想,道:“老二你已成家,是该封王了,趁着新婚就封你为宁王,封地荆州。” “谢父皇恩典。” 宁,安宁,这是皇帝对百里霄的期望,也是打压,希望他安宁本分做好一个王爷,别想着与太子争不属于他的东西。 皇后端着得体的温婉笑容,象征性地道了句:“既然娶了林氏姐妹,宁王以后可要好好待她们。” “是,儿臣明白。”百里霄应下。 又寒暄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皇帝挥挥手让三人退下。 “儿臣告退。” 退出紫宸殿,三人转道去永和宫拜见德妃。 华丽宫殿内,三人再次跪下,“儿臣拜见德妃娘娘!德妃娘娘金安!” “好好好,起来,赐座。”上首的美妇人乐呵呵道。 “谢娘娘。” 三人起身,顺势坐到两边的椅子上,宫人进来添茶。 “华儿过来本宫瞧瞧。”德妃招呼着林琼华上前。 林琼华含笑上前两步,华美的妇人热切拉着林琼华问,“华儿昨晚可还好?” 林琼华羞红着脸回答,“回娘娘,昨晚一切都好。” 见林琼华小女儿姿态,德妃娘娘脸上笑容更深,“那就好,霄儿以后就麻烦你多多照顾了。” “是,儿媳明白。” 看得出德妃对林琼华很是喜爱,拉着她手亲和说话,将玉絮晾在一边仿佛看不见,玉絮也乐得自在。 这时德妃又看向百里霄,道:“霄儿你以后可要好好待华儿,若让母妃得知华儿受了委屈,母妃可饶不了你。” “是,儿臣明白。” “还有,华儿才是你是正妻,与你一条心的人,可绝不能让某些不三不四的人越过她去,听明白了吗?” 这话百里霄听着甚是刺耳,什么叫不三不四的人?絮儿是他的心尖宠,出嫁前同样是林尚书府的嫡女,与他也是名正言顺,又不是外边的粉头妓子,何必如此给絮儿难堪。 见下首入座的男子沉默不语,德妃脸上染了几分怒意,提高声音再问,“听明白了吗?母妃问你话呢!” 百里霄无奈,对德妃拱手:“明白,琼华既是儿臣明媒正娶的妻,我自会给她正妻应有的尊重,府中的一切任她打理,谁也越不去。” “这还差不多,”得了百里霄的保证,德妃面色稍霁,“记住你今日的话。” “是,儿臣谨记。” 玉絮算是看明白了,为何百里霄退不了与林琼华的婚,非娶她不可,原来是有这么个强势霸道的生母,这时代孝大过天,百里霄反抗不了。 听见百里霄答应了德妃的话,林琼华脸上多了几分娇羞,仿佛已经看见未来二人如何恩爱有加。 德妃换上笑容,又继续与林琼华说话,末了,还取下自己手腕上的一只碧绿镯子戴到林琼华手上,温声道:“华儿以后就是本宫的儿媳了,这镯子是当年太后赏赐,如今就交到你手上了,你以后与霄儿好生过日子。” 碧绿的玉镯子更加衬托出林琼华手腕的白皙,林琼华喜不自胜,叠声道:“嗯嗯嗯,儿媳都明白,以后儿媳定会照顾好王爷的。” “王爷?” 德妃纳闷了一瞬。 “母妃,方才父皇已封了儿臣为宁王。”百里霄道。 德妃脸上笑容刹那消失,回头看向百里霄,不可置信道:“圣上册封你为宁王了?” “是。”百里霄点头。 封王了,还是宁王,德妃很快就明白了圣上的意思,她保养得宜的脸上露出一抹深深的不甘与嫉妒。 凭什么,她努力了这么多年,圣上依然只爱皇后,也只爱皇后所出的百里清,凭什么! 玉絮诧异于德妃流露出来的浓烈嫉恨,但仅一瞬间,德妃又收敛了所有情绪,又做回了那个华贵的宫妃。 “封地是何处?”她淡淡问。 百里霄答:“荆州。” 荆州,已经是大禹最大的州了,这州北部贫苦,南部富庶,没东边的扬州豫州苏州来的繁华,只能说是中中肯肯。 第125章 安慰 得知儿子被封王,德妃瞬间没了话家常的心情,只严肃着道:“如今,华儿已嫁与你,骠骑大将军府也倚重你,你自己看着办,可莫再让母亲失望了!” “是,儿臣明白。”百里霄面无表情应承。 德妃一手撑着太阳穴,状似疲惫地摆摆手,“行了,本宫乏了,你们且先回去。” 三人一齐施礼:“儿臣告退。” 出了殿门,林琼华迤逦转身,裙摆旋起呈个好看的花朵状,扬起小脸对百里霄道,“霄哥哥,华儿会帮你达成心愿的。” “琼华,难为你了,多谢。”百里霄始终表情淡淡,放在衣袖下的手暗自握了又松。 林琼华捏着帕角含羞一笑,“哪里,你我夫妻一体,本该相互扶持。” 玉絮默默当透明人,经此一朝,玉絮算是看明白了。德妃一心想要儿子夺嫡,逼着他娶林琼华扩大势力,皇帝又不是老眼昏花,正想着打压百里霄的气焰。 偏生的,这时林琼华晃着手里德妃赐的碧色玉镯子,拧着腰肢仪态万千走到玉絮跟前,亲切拉起玉絮的手,一手握着人五指,一手摩挲着那出空落落的手腕,道:“妹妹,以后咱们可要好好相处,一起侍奉好王爷呀。” 玉絮感觉到林琼华握着自己的手紧了又松,若不是百里霄在场,她又要做戏,恐怕她能硬生生掰断玉絮手腕不可。 玉絮似乎感受不到她的仇恨与挑衅,只谦和地点头,“姐姐说的是。” 林琼华拍拍玉絮手背,温声相劝,“今日德妃娘娘冷落了妹妹,妹妹可别往心里去,将来妹妹若是有了孩子,相信娘娘自会对你改观的。” 玉絮不动声色抽回手,微低着头敛眉道:“姐姐多心了,德妃娘娘乃王爷生母,咱们的婆母,我怎会往心里去呢?” 顶多德妃不待见她,她也懒得往德妃跟前凑,反正又不是与德妃过日子。 “好了。”百里霄打断二人,面色不辨喜怒,看着二女道,“折腾了这么久,该出宫了。” 林琼华、玉絮齐齐福身,“是,王爷。” 二女一左一右跟着白袍男子出宫。 三人回到二皇子府,很快大内总管来传圣旨,赐下“宁王府”漆金匾额,连带着还有皇后赏赐的一些琳琅满目的珠宝首饰,是赐与王妃和侧妃的。 进宫折腾了一趟,玉絮身心疲倦,用过午膳后,她回到百合苑。 百合苑里的一盆盆百合花,环绕整个小院,院内还有几棵红梅树。 百合…… 玉絮明白,百里霄这是在祈愿二人能百年好合。 可惜他不知,百合花盛开时,早孕期间的妇人闻多了会滑胎。 下午,百里霄处理完今日的政务,来到百合苑陪伴玉絮。 玉絮独坐庭院里绣花,百里霄进门正见庭院里晒着太阳,低眉信手拉扯针线的娇俏女子,他不由顿住步子,负手立在不远处,静静凝望着这和谐安宁的一幕,似将之牢牢刻入记忆里。 须臾,他命身边的阿玲搬来凳子。 玉絮听见动静微微抬眸看了他一眼,复又继续埋头忙碌手里的事。 阿玲将一把太师椅放到玉絮一侧,百里霄敛了袍摆坐到她身旁,微俯下身子柔声哄着:“絮儿,今日是我母妃不对,你别往心里去。” 百里霄是在说今早德妃没给玉絮正眼,还指桑骂槐说她不三不四的事,就连皇后都给她送了东西,偏偏百里霄生母不闻不问,是真不待见她。 也对,因她,百里霄提出与林琼华退婚,差点痛失了骠骑大将军府的支持,德妃能不气吗? 玉絮放下手中的绣片,转头看向身侧静望着自己的俊美男子,清楚看见其眼中的歉疚与自责,她摇摇头,“我没往心里去,就这样相安无事挺好的。” 德妃没故意刁难她已经很不错了,她也不指望德妃能对她掏心掏肺。 百里霄看出玉絮的不在乎,他心里也不好受,大手握上她柔荑,软语:“絮儿,是我没斡旋好,让母妃误会了你。” “无事……” 反正她也不会一直跟着德妃过日子。 “絮儿,以后我会与母妃解释好的,定不会让母妃再为难你。”百里霄对玉絮保证。 玉絮又捡起绣片继续手里的活,闻言随意点点头,“嗯。” 百里霄见玉絮依旧神色恹恹,又继续轻声细语哄着,“絮儿喜欢什么样的镯子,我命人寻来?” 他这是见德妃给了林琼华镯子,玉絮却什么都没有,自己想来弥补呢。 玉絮轻轻摇头,拉着手中的丝线,缓声道:“我不需要镯子,戴着挺不方便的。” 她说的实话,她自己又不是买不起一只镯子,因为不想戴所以懒得要。 百里霄瞥见姑娘鬓边碎发,他抬手抿过,顺手捏了捏人耳垂,眉眼放柔,“那絮儿喜欢什么?发钗还是步摇?” 玉絮继续摇头,“那些东西我有的足够多了,但若自己出门逛街看到称心如意的,可以再买点。” 这是逛街的乐趣,要自己亲临,挑选自己喜欢的,别人找的不一定符合自己心意啊。 百里霄放下手,回味似的两指挼搓,“那有机会,我带你出府逛逛?” “好。”玉絮口中应着,手中不停,很快绣出一朵五瓣桃花。 暮秋凉风习习,吹动落叶沙沙作响,卷起庭院内两人的衣裳,百里霄伴着心爱的姑娘,静静享受难得的平静。 百里霄大婚,皇帝给了他九天休假,婚前筹备了四日,大婚一日,今日过后还余三日,后日是归宁。 想到归宁,玉絮也不知林府里的那个姚燕怎么样了,她已提前叫母亲成亲当日防备着姚燕,就是不知可有疏漏。 只愿姚燕没得逞,父亲母亲继续过安稳日子。 时间很快来到归宁这日。 宁王府三个主子坐同一辆马车,如同入宫那日,三人一言不发行至朱家巷林府。 一身乌色圆领袍,头戴幞头的林尚书与一身红绿色相配齐胸襦裙,满头珠翠的李氏,以及垩色翻领袍的小少年林珏,三人早早等在了林府大门外。 见象征皇室的宁王府华丽的驾座驰来,林尚书脸上堆起笑容,与妻儿一道上前拜见王爷王妃,“臣拜见宁王、王妃、侧妃。” 百里霄先下了马车,而后是一身正色黄绿色齐胸襦裙的林琼华,再才是胭脂色坦领褙子破裙的玉絮。 百里霄一身锦缎常服,头戴金镶玉冠,一举一动皆是说不出的贵气,他淡淡点头示意:“不必多礼。” 又示意身后另一辆马车的小厮将王府备的礼拿过来,林尚书打眼一瞧那数不尽的奇珍异宝,脸上的笑就没断过,林尚书迎着百里霄等人一起进了大门。 进屋后,玉絮看向母亲,眼神示意她这几日府内如何,李氏会意含笑点头。看来是姚燕没得逞,这下玉絮也能放心了。 花厅内,林尚书忙与百里霄翁婿寒暄,林琼华在一侧时不时搭话,玉絮则与自己的母亲和弟弟一块。 “絮儿,这三日,在王府过得如何?”李氏拉着女儿的手问。 玉絮点头,“尚好。” “她……”李氏轻轻扫了眼满面红光的林琼华,不言而喻。 玉絮心下明了,反握住母亲的手,“娘亲多心了,没发生什么,住在不同院子,王爷也免去了我的请安,女儿没受委屈。” 妾室每日清早去正妻那里请安问好,听正妻的训诫,百里霄知晓玉絮与林琼华不对付,新婚第二日便已免去了玉絮的请安。 玉絮直接宅在百合苑内,明处有护卫婆子看守院门,暗处又不少暗卫守护,任林琼华再恨,一时也拿她没办法。 李氏听见宁王免去了女儿的请安,心中还纳闷了一下,宁王此前与女儿也才寥寥几面,竟对女儿这么上心?他不应该偏向自幼相识的林琼华吗? 李氏按下各种思量,压低声音对女儿道:“不管怎么样,少去了请安就少去不少麻烦。” 以前张氏可没少在请安上做文章。 “行了,娘亲,不说这个了,先说珏儿,珏儿明日就要走了?” 林珏听见姐姐说到自己,他点头,“嗯,夫子只给了我十日时间,明儿就得走了。” “路上注意安全,记得时刻不让你身边的护院远离。”玉絮嘱咐他。 林珏要走,若林琼华要下手的话,极有可能挑在这个时候,万事小心为妙。 林珏一脸乖巧,“好的,谢谢姐姐,我都明白。” 玉絮又道:“在书院就好好待在书院内,莫往外跑,夫子和舅舅会保护好你。” 林珏待在书院,不往外走,就没机会接触天花了,且如今姚燕没得手,林琼华应该也不敢真对父亲的独苗苗儿子下死手。 “姐姐,你就放宽心,小弟我都明白的,倒是姐姐你,在王府可要照顾好自己。” 林珏是个非常听话的好孩子,叫他乖乖待着,他真就不往外走,尽量不给母亲姐姐添乱,一点叛逆反骨也无。 在书院里真就乖乖念书,不与什么狐朋狗友斗鸡遛狗。 这么乖的弟弟,最后却被害死…… 回忆全书,林珏是最无辜的那个,他从未与林琼华争什么,即便知晓大姐不喜欢自己,但对长姐应有的敬重都做到礼数周全,这还被林琼华弄死,就因他是李氏生的。 第126章 惩罚 玉絮一边与母亲弟弟说话,一边瞧百里霄林琼华两人,见二人并坐着与林尚书谈话,面上谦和有礼,仿佛一对真心相爱的夫妻。 百里霄在人外是给足了林琼华面子,玉絮被晾在一边。 官宦之家本就如此,在宅内不管多喜欢小妾,到了人前必须对妻子敬重有加,在时下人看来,妾室是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兴致来了给个笑脸,没兴趣了就打发走。 玉絮经历得多了,心里没什么感觉了,倒是李氏林珏二人心疼玉絮,李氏忧心忡忡,林珏敛眸沉默不语。 正说着话,李氏突然拉着玉絮起身,众人不由看向她,李氏笑道:“妾身带絮儿回她的听雨苑瞧瞧,可有什么东西要一起带回王府的。” 林尚书没多在意,颔首示意两人先行离去。 李氏玉絮二人出了花厅,往后院走去。 玉絮跟在母亲左后侧,瞧见母亲出了花厅后脸色骤冷,她担忧问:“娘亲,带女儿来有何事?” “还能有什么事,不就是林琼华安排的那个贱蹄子。”李氏捏紧了帕角,扯唇冷笑。 “她?姚燕是?”玉絮现在理应不认得姚燕,因为现实里二人没什么接触。 “对,正是她!”李氏咬牙,眉心瞬间带上阴郁戾气。 觑见母亲面色不佳,玉絮小心问:“她怎么样了?没得手?” 李氏愤愤一甩袖:“多亏了絮儿提醒了为娘,她才没能得手。” “当日是什么情况?” “还能什么情况?不就是趁着我忙,又趁你爹醉酒,不要脸自荐枕席呗,不知羞耻的货色!” 玉絮心中了然,林琼华能选中她,想来姚燕本就是那以色事人谋求富贵之辈,又哪能要脸面? 在李氏口中玉絮得知,原来成婚那晚,姚燕端上加了药的醒酒汤摸进了林尚书房间,本以为万事俱备,结果是李氏的瓮中捉鳖! 李氏早早直接安排人等着她进来,姚燕一进屋便将人一把捉住,按倒在地,把她自己带来的醒酒汤强势灌她嘴里,同府里的伙夫关到一块…… 回忆起那日,李氏面色阴沉,“哼,既然她缺男人,那就多给她找几个男人!” “事后母亲如何处置她?” “她本就是勾栏院里出来的,又不是什么多干净的人,再好好磋磨磋磨,赏赐给那伙夫。” “她的卖身契理应在林琼华手上,娘亲你不好处置呀。” 毕竟是林琼华买来的人。 “那又如何?”李氏轻蔑一哼,“反正她已经与那伙夫有苟且,全府上下都知晓了,她还能翻起什么大浪来?” 林尚书总不能捡这么个失身伙夫、名声败坏的女人,还要不要脸面了? “母亲,这个姚燕目的很明显,欲母凭子贵呢。”原书中正是如此。 李氏绞紧手帕,双目一狠,“那就看看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玉絮瞥见李氏一副掌控全局的模样,想来母亲有把握,她也不必担心了。 李氏好不容易熬到今日,岂容一个贱婢来破坏? 说话间,二人已来到一处柴房,小厮见主母过来,当即奉承道:“夫人,人在里面好生待着呢,昨儿挨了一顿棍子,今儿老实了。” 玉絮心下诧异,原来母亲这是默许用刑了。 “人没死?”玉絮问。 人若死了,恐怕林琼华要大做文章。 “没,”那小厮摇头,“方才还嚷嚷着让大姑娘来主持公道呢!” 玉絮闻言沉默拧眉,姚燕都这般下场了,怎么还想着倚仗林琼华翻身啊?即便林琼华如今是王妃,可终究是外嫁女,姚燕一介败坏门风的奴婢,父亲也不会要啊。 下一刻,柴房里传出来一个嘶哑的嗓音:“让夫人来见我!让皇子妃来见我!我可是未来贵夫人!你们敢怠慢本夫人,以后我要杖杀了你们!” 声音凄厉尖锐,呕哑嘲哳,应该是长时间尖叫导致的。 李氏听了柴房里的话,直接笑出声,“瞧瞧,青天白日的,这已经做梦了。” 确实,只能说林琼华画饼有一手,到现在姚燕满脑子都是做贵夫人的美梦。 玉絮刚要走近几步,却被一旁的李氏拉住了袖子,玉絮回头,李氏以帕捂着鼻子道:“絮儿不必去看那腌臜物,恐污了眼。” 玉絮拍拍母亲的手,安抚一笑,“无妨。” 她要亲眼看看,那些害母亲和弟弟的恶人如何遭报应。 妇人打扮的姑娘轻轻踮脚,伸着脑袋,视线透过柴房小窗看见了里面狼狈的女人。 里面的女子跌坐在地,衣衫破烂,蓬头垢面,裸露在外的肌肤淤青相错,此时女人正抱头睁大眼睛,一会儿目露凶光,一会儿痴狂,嘴里说着胡话,看着是精神状态出了问题。 不应该?一个有野心的女人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疯了?多半是装的!她在等机会,待母亲毫无防备之时来重重一击! 大致明了后,玉絮拉着母亲离开,途中玉絮挨近李氏耳边,又小声提点母亲:“娘亲,这个姚燕不简单,应该是装疯卖傻,你当心。” “装疯卖傻?”李氏若有所思,而后恍悟道,“那还当真是能屈能伸!” 可不,书中姚燕可是与林琼华联手整死李氏,最后能坐稳尚书夫人的女人,不可能简单。 有了玉絮的提示,姚燕多半很快要被李氏神不知鬼不觉处理掉。 离开柴房,母女二人去了听雨苑,含香已经等在此处了,此时她手中捧着个镶螺钿紫檀木匣子。 见到这个含香手里的木匣,玉絮面上一扫先前的忧闷,唇边染上了笑意,自含香手中接过匣子,呈到母亲眼前,“娘亲,这是女儿给你的。” 听说是女儿要给她的东西,李氏脸上瞬间多了温和慈爱,“是什么东西?” “前日进宫,皇后娘娘赏赐的首饰。” 李氏咿呀一声,嗔怪道:“既是皇后娘娘赏赐你的,你自个儿留着便是,怎好拿给母亲呢?” “女儿用不上,还是给母亲。” 匣子里面是一只白玉手镯,一对金燕子流苏步摇。 玉絮不爱戴镯子,这对步摇又太过华丽,更适合母亲这种沉稳雍容之人。 李氏也确实喜欢,定睛打量好几下,而后才欢喜合上匣子,交与身后的桃妈妈。 玉絮在自己房里翻找,最后收拾了几样旧物带走,有义父给的那支玉笛,还有百里霄给的玉簪、玉佩、点翠凤钗。 至于太子百里清给送的珠翠阁买的七尾点翠正凤钗…… 算了,既已无缘,还是不要带走了,免得有心之人有机可乘。 收拾好后,玉絮李氏二人正要去正厅,却瞧见了庭院内八个小丫鬟规规矩矩站着,玉絮一眼瞧见了后排的长嬴,想起了这号人,问母亲:“娘亲,女儿走后,她们可是另有安排?” “自然,你的陪嫁丫鬟只含香一人,她们自是有另作安排的。” “既如此,娘亲,你把长嬴安排好。”玉絮眼神往后排一扫,努努嘴,“就是第二排第一个。” “哦?絮儿为何独独提她?” “她是林琼华安插在我屋里的人。” 玉絮一句话,李氏当即冷了脸,神色暗沉,隐晦地往长嬴身上打量了一眼,沉声道:“为娘明白了。” 话已挑明,想必李氏自会安排好,玉絮也不必操心了。 母女二人到了正厅,见已摆膳,林尚书正拉着林珏同百里霄说话,应是在向百里霄引荐林珏。 见玉絮李氏两人来齐,林尚书招呼一声开始用午膳。 在林府用了午膳后回宁王府,临行前,李氏塞了她一封信。 回到百合苑,玉絮打开信封,原来是银票,母亲这是怕她初到王府,没钱打点下人吗? 母亲有心了。 自玉絮被赐给百里霄做侧妃,林尚书期望落空,对玉絮态度冷了许多,只有母亲,始终关爱她,为她考虑。 晚间,百里霄来玉絮的百合苑。 烛火摇曳,忽暗忽明,灯下美人静静凭坐,手中握着一卷书,昏黄烛光晕染在美人如画的面容上,似隔了层纱。 屋外走来一高挑男子,男子身长玉立,一身提花暗纹白底织金妆花麒麟纹圆领袍,腰金玉革带,腰间挂着一个绣祥云纹荷包,墨发银冠,俊颜无双,气质凌冽如松。 玉絮坐在圆桌前,抬眸瞧了眼岩岩若松的男子,复又低头,翻阅手中的话本。 男子挨近她,低声问:“在看什么?” 玉絮翻过书面封面,上面写着《君心似我心》,一看便知是闺阁女子爱看的话本。 男人轻笑一声,撩袍做到玉絮面前,自顾自斟了杯茶。 第127章 相处 有他在,玉絮看不进去。 须臾,女子不耐地抬头看他,见男子深邃眸子含着一股隐忍的火,灼灼望着她,“王爷怎么过来了?” 见玉絮目光终于肯从话本上移开,分他一个一个眼神,百里霄神色软和道:“自然是来陪你。” “不需要。” 玉絮不领情,他多陪她一天,林琼华就多恨她一分,百里霄简直就是她的催命符! “……” 见小姑娘面色不耐,百里霄讪讪,继而心有委屈。 他巴巴想着她,念着她,她倒好,一点也不见领情,还给他撂脸子。 玉絮目光又再次转向手中的话本子,烛火幽幽,灯下美人怡然自得,金光散在她身上,如隔雾看花,百里霄忍了又忍,最后忍不住出声打断玉絮,“絮儿,你可是在王府住的不习惯?” 玉絮瞥他一眼又收回目光,仍是没说话,百里霄继续道:“絮儿,若是你住不习惯,咱们去白府住可好?” 这样,他们是不是就可以变回原先的相处了,他只是寒门弟子白霄,她是神医谷义女,二人相伴相爱,没有林琼华,也没有什么王权富贵压人,简简单单过二人世界。 “去白府?” “对,明月巷白府。”百里霄点头,拉进凳子,挨近玉絮。 这回玉絮终于正眼瞧他,面色却不好,“你在发什么癫?好端端的王府不住,跑去外边住,让全京城看你笑话?好叫骠骑大将军弹劾你?” 让她去外面住,这不是明晃晃告诉众人林氏姐妹不和吗?或是说她一个侧妃不得夫君喜欢,遭夫家厌弃吗?她父亲脸面往哪搁? 还有,玉絮去了明月巷白府,若百里霄也巴巴跟着去,冷落了林琼华,到时候少不了被她外祖弹劾,玉絮还被记恨。 “那要如何?”男子声音沉闷下来,他敛眸看向手中氤氲的茶盏,“我只想你开心点。” 絮儿自被赐婚以来,整个人都恹恹的,浑然已无曾经的灵动之气,仿佛被精怪吸干了精气神。 他只想要她做回曾经的自己,做回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 玉絮复又重拾话本,手上翻页,“我现在很好,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我知足了。” 她如今的生活条件远比一般人好太多了,想想那些食不果腹的庶民,她投胎到林府已是天大的幸运。 虽嫁得不理想,她可以选择闭门不出,躲避锋芒便是,无聊时还可以看看话本小说打发时间,小日子也算自得其乐。 见玉絮不愿搬走,也不理他,百里霄只得气馁地默默饮茶。 夜阑人静,月上中天。 外边一片寂寥,室内一片温馨,蜡烛快要燃尽,烛心发出滋滋声,烛光摇曳着微弱下来,满室暗沉。 玉絮放下看完的话本,抬头见相对而坐的男人静静看着自己,她无奈颦眉:“我要睡了,你怎么还不回房?” 百里霄一听这话,满脸不可置信瞪眼看她,漆黑凤眸微张,眼神满是幽怨,“絮儿,你已是我的女人了……” 玉絮直接扭头不理他,随手搁置手中的书卷,起身穿过梅兰竹菊屏风,径直往梳妆台边走。 美人坐在梳妆台前,对镜取簪解发,拿起牛角梳慢慢梳着满头乌发。 “絮儿……” 百里霄起身,亦步亦趋来到她身后,见铜镜里的美人梳理三千青丝,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唇角勾起一抹浅笑,上前拿过姑娘手上的梳子。 玉絮正要嗔怒,却自铜镜中瞧见男子轻柔地给姑娘梳头,从头到尾,一下又一下,细致轻柔。 最后,他放下牛角梳,展臂揽住姑娘的细腰,将脸贴到她脸颊上蹭蹭,笑望铜镜里的一对璧人,他喉结滚动,压低了磁性嗓音,“絮儿,其实你我这般,我也很满足了……” 能每日见到她,拥着她,他已经很开怀了。 玉絮先前已沐浴,穿得单薄,男人双臂如铁拥紧自己,她能感受到背后依靠在宽阔雄健的胸膛上,能清楚感受到他每一次的呼吸震动,感触到他灼热的体温,耳边沉闷的呼吸,鼻尖清冽迷人的幽香。 铜镜里的男人银冠华服,俊美如玉,眼角微红,薄唇微张,面颊上浮现薄薄的一层浅粉色,就好像一只撩人心弦的妖精。 可恶,不愧是男主,有迷死人的资本。 “絮儿……” 百里霄大手隔着薄薄的衣衫摩挲着少女的腰肢,眼中欲色渐起,呼吸越发粗重了。 玉絮不自在地扭身,这下更激起某人的欲色,玉絮透过铜镜看到男子快要吃人的神色,直接整个人僵住了身子,一动不敢动。 “絮儿,絮儿,絮儿……”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耳边,百里霄亲吻着怀中女子的耳垂,如痴如醉。 玉絮懊恼不已,可恶,就不应该让他近身,这下好了,得寸进尺。 脸红过后,玉絮冷静下来,木着脸道:“你说过,若我不愿意你会尊重我的。” “你……”百里霄抬头,拉开了点距离,看着近前貌美娇妍的姑娘,心中颇不是滋味,“你我已成婚,你仍不愿意吗?” “不愿。”玉絮板着脸语气坚决。 百里霄假装没听见,继续蹭蹭她,“絮儿,我难受……” “洗冷水澡去。” 书上不都这样说的。 “絮儿,你好狠的心啊,怎么忍心让为夫遭这罪?”百里霄怨念满满。 “我就是忍心。” 她、百里霄、林琼华,三人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每每想到他们之间插着一个林琼华,玉絮就心烦意乱,不愿意与他走到最后一步。 百里霄悄摸摸观察怀里的姑娘,见她果真冷的脸,一脸坚决不为所动的模样。 沉默半晌,他终是叹口气,缓缓松开了她,嗓音磁性绵软:“那行,就寝,今晚我不碰你。” 玉絮拧眉,回头看他,“你不走?” “不走。” “要打地铺?” 百里霄抬眼觑她,声音幽怨极了,“你作为本王名正言顺的妃子,不给本王侍寝也就罢了,还想让我打地铺?” 得,这些玉絮明白了,他这是想厚颜无耻地爬她的床。 最终玉絮拗不过他,任他去了。 月明星稀,暮秋的夜晚凉风徐徐,月光斜斜穿过雕花窗棂,散落在屋舍内,染了满地霜。 昏暗的房间里,宽阔的罗汉床上,一袭轻纱幔帐,在微风中随风轻扬,床上二人枕着玉枕,中间隔着半米宽,身上盖着不同的衾被,各自好眠。 次日清晨,玉絮醒来,却发现自己面前有一堵墙,她一愣,下一刻脑子立马清醒,发现自己竟是被拥在某人怀里,枕着的是那人结实的手臂。 玉絮无语,她就知道,他不可能老老实实,昨晚趁她睡着偷摸过来抱着她! 此时屋外传来含香的声音:“王爷,侧妃,可起身了?” 玉絮正想着压低声音回答她,百里霄便已醒过来,睁开眼就瞧见怀里气呼呼的小姑娘,先是一愣,继而嘴角裂开一个笑,撑起身迅速在她脸上印下一个吻。 “你!” 玉絮气急败坏,杏目睁圆,配上那种如花似玉的小脸儿,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百里霄侧躺着,一手撑着脑袋,一手环着她腰,一脸无辜道:“昨晚本王睡得深,絮儿何时入我怀的?” “还好意思装!”玉絮给他胸口来一拳,不痛不痒。 百里霄呵呵一笑,“可是昨夜被子薄,半夜冷着了,跑来我怀里取暖?” 他这么一说,玉絮似乎也记起昨晚上迷迷糊糊之间,好像感觉有点冷,过一会又碰到一个温暖的热源,她下意识使劲往那暖和地方凑…… 玉絮呆了呆,不会?不会是她自己主动的? 见小丫头陷入自我怀疑,百里霄狡黠一笑,黑亮的凤眸里尽是得逞,犹如一只偷了腥的猫。 其实是他半夜趁人睡着掀人被子,再凑过去勾引,把小姑娘骗到怀里来的。 第128章 红袖添香 “侧妃?” 门外再次传来含香的声音。 接着还有另一个男子的声音唤道:“王爷?” 是白雨。 “好了,起身。” 百里霄也不再逗弄小姑娘,掀开锦被,翻身下床,只穿纯白色里衣去了屏风那头,对外道:“进来。” 而后白雨等人端着百里霄的王爷常服进来伺候其穿戴。 含香与其她丫鬟则越过屏风往里走,扶着榻上的玉絮起身,伺候玉絮舆洗挽发。 白百里霄素日喜欢穿白衣,晚上来翻墙寻玉絮时才穿黑衣,今儿白雨给他准备衣袍便是白底提花暗纹绣仙鹤纹锦缎长袍。 今日含香给玉絮准备的是湘妃色齐胸襦裙,梳交心髻,插上浅粉珠花,镜中美人玉面似清水芙蓉,眉似两弯柳叶,杏目顾盼生辉,仿佛有万种情意欲语还休。 即便含香每日与她朝夕相伴,每次见到都忍不住暗叹一声,姑娘长得也忒好看了些,跟个仙妃似是。 收拾妥当,百里霄牵上玉絮的小手,二人去前厅用早膳,今儿早上用的红枣粳米粥。 面前身姿玲珑的小小女子,端庄雅致坐着,手中端起瓷白碗,用勺子小口小口喝粥,俊美清冷的男子瞥见此情此景,忽然觉得胃口大起。 百里霄垂眸,一手端碗,一手持瓷勺慢悠悠搅动碗中细粥,状似不经意间提议:“一会儿去外面街上逛一圈,如何?” 玉絮回拒了,“今日是王爷最后一日休假在府,应该好好休息,明日方有精神去上早朝办公。” 百里霄搁下碗,道:“正因为是最后一日,所以本王才想多陪陪你。” “在家陪伴也是一样的,不必出去,再说了,以后又不是没时间。”说着,玉絮继续用膳。 以往她喜欢出去逛,那是因为她年纪尚小,又没有夫家,如今她已嫁人,合该要学会约束自己,再如以往那般会遭人闲话的。 百里霄仔仔细细观察面前女子的神色,见她不似作假,便也歇了心思,复又想了想,道:“那絮儿今日陪本王在书房处理政务可好?” “可。”玉絮点头。 百里霄见面前女子答应,心情愉悦了不少。 饭后两人去了百里霄的书房,书房重地,外人不可踏入,尤其是女眷,可百里霄偏让玉絮进去了。 这书房与明月巷白府布局相似,同样是一面墙上贴墙放书架,书架上面全是书籍,另外两面墙挂满历代名人名士的水墨丹青。 秋阳自雕花窗棂中斜穿进来,一束一束照在地上,细微的粉尘在光柱中上下飘浮。 在这静谧的时光里,一白袍男子埋头坐在书案前,手持狼毫默默处理政务,而他身侧立着一个湘妃色襦裙的妙龄女子为他细细研磨。 百里霄手中动作微顿,侧目看向身边之人,眸中似有万千柔肠百转。 这便是书中所说的被看添香吗? 确实幸福,只单看着心爱之人在侧,心中犹如盈满了蜜水,甜腻非常。 玉絮磨足了墨水,取出帕子擦了擦手,两步走到一把太师椅上,撩裙坐到百里霄对面,挨近书架,她回头看书架上的书籍,问百里霄:“王爷,妾身可否能看看这些书籍?” 百里霄手中狼毫不停,头也没抬,淡淡道:“你随意。” “谢王爷。” 玉絮得了首肯,转身在书架上翻找,找到了一本札记,随意翻看着。 很快,百里霄带了侧妃去书房侍候的事就传入了林琼华的耳中。 底下跪着的眼线小丫鬟传话说,“王爷昨夜宿在侧妃的百合苑,今儿一早二人一块用膳,膳后去了书房。” 说到书房,眼线小丫鬟压低了点声音,道:“这书房,除了王爷亲信幕僚,从未让谁进去过,尤其是女子。” 林琼华一听这话,胸口陡然剧烈起伏,一双凤眸微微睁大,继而又眯起,咬紧了牙关,胸腔似有一团火在燃烧。 忍,忍,忍,不!她根本忍不了! 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男人在陪另一个女人恩恩爱爱,她根本就忍不了心中的怒火! “啊——” 林琼华大叫一声,抬手拂开桌上上的茶具,一改往日的云淡风轻,在自己的拂风院内大发雷霆,瓷器碎了一地。 穿金戴银的女子,猛地站起身,“凭什么?!凭什么?!分明是我与王爷自幼相识,就应该相伴到老,凭什么她林玉絮来强插一脚,硬生生拆散了我们!” “啊啊啊!” “啪!啪!啪!!” 一个个精美的青釉瓷瓶被狠狠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青竹与一干丫鬟惊悚地跪在地上,头紧紧埋着,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任由飞溅的碎瓷片割伤也一动不敢动! 青竹在王妃身边伺候多年,第一次见王妃如此勃然大怒,如此不顾贵女风范,她失态发狠的样子谁都不敢直视。 王妃向来都是运筹帷幄的,哪怕对杀母仇人李氏也是徐徐图之,高雅自持,仿佛天塌下来依旧泰然自若。 可见王妃这次真的气狠了。 待林琼华发泄完,她颓然地跌坐于地,不复往日的优雅,嘴里呢喃着:“为什么,凭什么,我那么爱你,两辈子都爱你,可你两辈子都与我最恨的林玉絮纠缠,明明我才是先来者……” “林玉絮,我恨你我恨你,上辈子你害得我那么惨,这辈子又再次抢我夫婿……呵呵呵……你真该死!你真该死!” 林琼华前面说的关于上辈子的话声音小,青竹没听见,青竹只听见后面她发了狠的说“你真该死”,口中的阴鸷怨毒狠狠地吓了青竹一跳,青竹赶忙爬过去磕头道:“王妃娘娘,慎言啊!” 如今王爷正宠着侧妃小林氏,若这话被有心人传入王爷耳中,王妃娘娘少不得又要失宠一段时日了。 “慎言?哼!明明本王妃已经那么努力了,为什么林玉絮就是没死!” 凭什么她上辈子被林玉絮害得那么惨,害得身败名裂地嫁给一个纨绔子弟,林玉絮却欢欢喜喜地取代她嫁给二殿下,如今重来一次,她筹谋多年仍是没杀死林玉絮,依旧让她抢走了她的夫君! 苍天不公! 林玉絮这个恶人凭什么比她活得自在? 王爷竟然留宿林玉絮房里,他们一定什么都做了,林玉絮染指了她的霄哥哥! 一想到这里,林琼华心窝子仿佛被毒蜂蛰了一般,火辣辣的闷痛。 林玉絮,林玉絮,林玉絮! 林玉絮这三个字就是她的噩梦! 如今看来,林玉絮不死,霄哥哥是不会宠爱她的…… 林琼华低着头,凌乱的发丝遮住了她眼中迸发出出的阴毒杀机。 林琼华沉寂了一会儿,抬眸看向跪成一片的丫鬟,自知自己已失态,她扶着旁边的木架起身,双目一冷,阴沉道:“今日之事谁若敢往外透出一句,本王妃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众丫鬟瑟瑟发抖,“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若不是林琼华刚嫁过来,不宜杀人,面前这些听见她狂言的丫鬟,除了青竹,全都要死! 林琼华收拾好情绪又做回素日那个端庄清冷的贵女,挥挥手,吩咐道:“行了,收拾干净,换上新的花瓶来。” “是!” “青竹,过来给本王妃重新洗漱打扮。” “是。” 青竹快步过去,扶着林琼华坐到梳妆台前。 青竹手中忙碌地拆下林琼华凌乱的发髻,视线瞥到铜镜里的女子双目无神,眼下青黑,于心不忍,道:“王妃,咱们来日方长,何必急于一时,如今也不过才过去了三四日罢了,你才是王府真正的女主人。” “可这几日里,王爷从未主动来看过我……” 百里霄每次都去陪林玉絮,自有了林玉絮这个狐媚子,百里霄就再也没正眼瞧过她了…… 她怎能不恨! “王妃你太操之过急了,你有尚书府,又背靠着大将军,王爷不敢怠慢您的。”说着,青竹附到林琼华耳边,压着声儿道,“毕竟你才是王爷大业上的助力呀!” 听了青竹这话,林琼华心情好了些。 第129章 恨意 是啊,她才是霄哥哥大业上的得力干将,他们夫妻齐心,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林玉絮算个什么东西? 只要外祖父家不倒台,她永远都是霄哥哥最看重的人,他的同盟,他的妻子,他一生的陪伴。 林琼华眉头舒展,恢复了以往的从容,微微仰起头,高傲矜贵,“是我一时糊涂了。” 她听见霄哥哥留宿林玉絮房里,一时气急攻心,失了仪态。 青竹垂下眼眸,恭敬道:“王妃你能想开就好。” 青竹为妆奁前的美人插上最后一支金叶钗,林琼华重新梳好妆,揽镜自照了片刻。 镜子里面的美人艳若桃李,柳眉凤眸,明眸皓齿,眉心梅花花钿为她清妍的面容增添了几分妩媚,满头金花珠钗坐配,更是雍容华贵。 林琼华抚摸着白嫩的面容,对自己这妆很满意,放下镜子,她起身吩咐青竹:“去小库房瞧瞧,可还有上好的燕窝,取些来,本王妃要亲自给霄哥哥熬燕窝粥。” “喏,奴婢这就去办。” 青竹福身告退。 另一边的书房内,兽炉内点着檀香,香味弥漫在空气中,满室幽香温馨。 玉絮静悄悄地看书,注意力却在案前的男子身上,时不时观察他手边墨水蘸完没,眼看墨汁将尽,她放下手中的书去为他研墨。 百里霄百忙之中抽空抬头,黑而亮的眼眸看向身姿窈窕的姑娘,唇角不自觉含着温柔的笑意。 姑娘玉貌仙姿,臻首娥眉,微微俯低下头,半磕着眼眸,素手拿墨块蘸了清水,在砚台上轻轻转着圈研磨,墨块与砚台相互摩擦,发出沙沙的细微声音。 时间仿佛沉淀在这一刻,百里霄呼吸都不由放轻,生怕惊扰了眼前的小意温柔。 然而事与愿违,这份宁静还是被打破了。 “王爷。” 屋外传来白雨的声音。 此声一出,书房内漂浮的粉红泡泡瞬间破碎,百里霄被拉回思绪,他将手中狼毫放置到青玉雕成小山的笔搁上,眉头一皱,不悦沉声道:“何事?” “禀王爷,王妃求见。” 王妃?琼华?她来做什么? “她有何事?” 门外白雨答:“王妃送来了自己熬煮的燕窝粥给王爷。” 百里霄抬眼瞧见已坐到对面的姑娘,手中握着书卷,似不虞,似嗔怨,又似戏谑地看着自己,他无奈。 得,惹恼了絮儿了。 百里清更加不悦了,可又不能直接拂了林琼华的面子,遂道:“把燕窝粥端来,王妃辛苦了,让她回去休息。” “是。” 白雨离开了一小会儿。 书房不远处立着的两个女子,打头那个双手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有个巴掌大的白瓷彩釉碗,里面盛放一碗冒着热气的白粥,还有一只白瓷勺。 林琼华见白雨通报后回来,她脸上扬起笑,期待地问:“王爷如何说的?可允本王妃进去了?” 林玉絮都进去了,没道理她不能进去。 白雨脸上堆着客套的笑容,“王妃,实在不好意思,爷说将燕窝粥端进去给他,王妃您忙了这么久辛苦了,先回去好生歇息。” 林琼华闻言,脸上的笑容僵了瞬,手上一使力,差点没将燕窝粥扔出去,她深呼吸两下,缓下心中的不甘,继续笑道:“既如此,你将燕窝粥拿进去,多谢白雨公子。” “王妃客气了,小的应该的。” 白雨接过她手中的托盘,又好意道:“外边冷,王妃还是先回去,莫着了凉。” 林琼华深深地望着不远处紧闭的房门,脸上冷淡道好,心不甘情不愿地任青竹扶着往回走。 白雨自是知道林琼华很是不甘,他无奈叹气,摇摇头,转身回书房。 书房门外再次响起白雨的声音,“王爷,燕窝粥端来了。” “进来。”百里霄直接让他进来。 “喏。” 吱呀一声,少年恭敬推门而入, 白雨将燕窝粥,放到百里霄书案上,而后恭敬退两步,道:“王爷,王妃已离去,走前王妃她很不甘心。” 不用他过多描述,玉絮脑海里已经浮现出林琼华愤恨又不甘的模样。 百里霄先是偷瞄了玉絮一眼,玉絮已然低下头去看书,百里霄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案牍,喉结滚动,干咽了一下,最后似是下了狠心,道:“你去告诉王妃,今晚我过去她院里用膳。” 白雨听了这话下意识往侧妃那边瞟了一眼,见侧妃没什么反应,才道:“是。” 出去前,白雨满脑子都是今晚王爷与侧妃会不会闹别扭。 百里霄说完那话后,也一直拿眼瞧着玉絮,细细观察她的反应,见玉絮似乎真不在乎,他又不由气馁起来。 玉絮被他若有似无的目光看烦了,一把放下书卷,猛地抬头,直直对上男子的视线,少女勾唇凉凉一笑,“王爷看着妾身作何?是怕妾身不允许你去陪伴王妃吗?那王爷可多想了,再怎么说,王妃都是你的妻子,妾身哪有权利来阻止。” 得,絮儿还是生气了,说话都酸溜溜的,不过生气也好,说明她是在乎他的。 百里霄眉目软和,放下手中案牍,起身绕过桌案,来到玉溪近前,俯下身子挨近小姑娘,“絮儿别恼好不好?” 白袍男子拖长的嗓音中多了几分讨好。 玉絮瞥了眼面前放下身段的男子,哼了一声扭过头去,“妾身可没资格恼你。” 其实她也不知是气自己还是气他,或许是气自己命苦,嫁了这么个注定三妻四妾的男人,也或许是气他欺瞒,骗了她一颗真心,才如今沦落到这般田地。 这男人真是让她又爱又恨,爱从前的甜蜜,他确实对她好过,也恨他辜负了自己,辜负也就罢了,还死活不肯放手,害她被林琼华记恨。 百里霄将人揽住,一个转身,自己坐到她原先的位置上,玉絮面对面跨坐他双腿上,百里霄笑呵呵好生哄着,“好了好了,本王就只陪她吃个饭,什么都不做,絮儿你且放心。” 玉絮任他揽入怀,双手箍住她柳腰,玉絮将手抵在男人胸膛处,美目嗔怨,“王爷不必与妾身说这些,万一传出去了,你脸上无光。” 哪家爷们会对一个小妾如此低声下气,这比妻管严还丢人,妻管严起码是妻,她一个妾,可以任由正妻磋磨,捏圆捏扁的玩意儿,百里霄贵为王爷对她低身讨好,传出去可不贻笑大方。 百里霄手上使力,拉近距离,笑着拿鼻子蹭蹭她脖颈,“这是你我二人之间的小秘密,谁会传出去?再说了,在本王心里,最重要的人是你啊。” 玉絮拍他肩膀,没好气道:“王爷慎言,可别再说什么最重要之人是妾身这种话了,德妃娘娘听了,定要好好向我讨教讨教的,我可经不起。” 百里霄一呆,继而讪讪不语。 玉絮说得可太对了,德妃强势霸道,对儿子的管教非常严苛,岂容他陷入温柔乡。 下一瞬,百里霄气恼将小姑娘摁入自己怀里,两人紧紧相贴,男子咬牙切齿在她耳边说道:“能耐了,处处排揎我。” “什么叫排揎王爷,妾身可是说的实话。” 玉絮软着身子趴在男人宽阔健硕的胸膛上,听了他这话,一把拧他腰腹,隔着厚重的衣袍掐他坚实的腹肌。 “嘶——”百里霄夸张地冷吸一口气,“这小手真有劲儿,你轻点。” 玉絮一巴掌拍他胸口,“叫你装,人家分明没使力!” 百里霄嘻嘻讨饶,凑过去亲亲她的小脸蛋,口中不忘道:“絮儿真是我的小宝贝。” 玉絮蹙着眉嫌弃撇开头,“肉麻。” 百里霄眉开眼笑追过去吻她,亲脸不够,摁住她脑袋,吻上她粉嫩唇瓣…… 两人在书房里胡闹了一通,最终玉絮气恼离去,独留某人在里面忍耐无法宣泄的燥热。 第130章 百里霄离府 书房里的男人,仰躺在椅子上,望着屋顶无可奈何地深深吸了几口气,压下心中绮念。 哎,小丫头对他吸引力太大了,只管撩火不管灭火。 明明都娶回来了,怎还是只能看不能吃,他这王爷做得真失败。 另一边,玉絮回到百合苑,眼看已是午时过,早该用午膳了,含香小声问她:“侧妃,午膳可要备王爷的份?” “不用。”玉絮直接拒绝,赌气似地道,“他自己吃他自个的,白雨又不会让他饿死。” “那今晚呢?” “今晚王爷可是要陪王妃的,更不需要了。” “……” 含香瞅了自家姑娘片刻,犹犹豫豫道:“侧妃,总感觉你在吃醋。” 玉絮:“……” “你想多了。” 玉絮别过脸,又一个人闷闷不乐。 含香见此无奈叹气,以前白公子尚未透露身份时姑娘多开心啊,哪怕白公子那时的身份根本配不上姑娘,姑娘依旧欢喜地规划二人的未来。 后来白公子变二皇子,辜负了姑娘,姑娘便变得多愁善感,脸上的笑容也变成了强颜欢笑…… 含香跟在玉絮身边多年,自是向着自家姑娘,对百里霄多有埋怨,可事到如今,二人已如此,她倒希望姑娘能看开点,往后日子还长。 晚间,玉絮本以为百里霄今夜不会过来夜宿于此,正准备入侵时,百里霄却过来了。 男子厚颜无耻地软磨硬泡,最后成功睡到一张床上。 临睡前,玉絮告诫自己,这回一定不能往他怀里钻。 次日一早,玉絮醒来时床边空荡荡,已不见百里霄身影,问了含香才知,他一大清早早起上朝去了,临去前还吩咐莫要吵醒侧妃。 玉絮闻此嘟囔,算他有良心。 宁王府三个主子相安无事过了一段时日,很快有消息传来,说是凉州一带闹饥荒。 这消息犹如在平静的湖面上丢了块巨石,一击激起千层浪,朝堂上下忧心不已。 赈灾可不是好活,还是秋收过后,不久便是寒冬,容易遇上不怕死的流民亡命之徒袭击,没人主动请缨,最终圣上指派百里霄前去。 如今已是九月底,洛邑已看不见一片绿叶,小巷边空留一排排枯木,寒风呼呼贯彻而过,干枯的树枝像某种动物的手爪在树梢上摇晃。 这日,宁王府宅门处拥挤着整装待发的官兵亲卫和送行之人。 临行前,身披白狐裘的百里霄在宁王府门前,对罩在红斗篷下的小姑娘千叮咛万嘱咐。 “入冬了,你多注意身体,天气凉,可千万别染了风寒。” “絮儿,我不在的时候你出门多带些护卫,王府里的护卫都是我的人,信得过。” “实在无聊,你也可以回林府寻岳母,或请岳母上门来陪陪你。” 小姑娘都一一应下,“妾身都明白的,王爷且放心。” 分别之际,他深深凝望着门前的小姑娘,又低低在她耳边道:“万事小心,等我回来。” 男子声音低醇,缱绻温柔,情意绵绵。 玉絮看着面前英挺的男人,正是临别,她也不欲多生事端,遂含笑点头,“好,你也多加小心。” 得了她的话,男子眉目间愈加柔和,凝望着她的眼神恨不得能拉出丝来。 身边亲信催促时辰不早,百里霄这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蹬上马鞍,潇洒利落翻身上马,雄健骏马上的男子身材颀长,相貌堂堂,端的是一副尊贵王侯相。 男子回望了眼宁王府门前站着的两个女子,目光在另一旁的林琼华期盼的脸上一顿,象征性地道:“本王不在,府中一切劳烦王妃打点了。” 林琼华僵硬的脸上瞬间面露欣喜,双目染上星光,“妾身定不负所望,王爷早些平安归来,妾身与妹妹等你。” “好。” 百里霄一声令下,众人策马离去,街道上回荡着哒哒哒的响亮有序的马蹄声。 须臾之间,策马的身影已消失在街头,林琼华依恋不舍地收回目光,转头瞧见宅门另一端裹得严实的玉絮,心中仿佛扎了根刺,她神色阴狠地瞪了那人一眼,手握成拳。 此时青竹拍拍她的手背,低声在耳边道:“王妃,快了快了,再忍忍。” 林琼华这才松开紧握的手,眼神转变得晦暗不明,似可怜似畅快,转身高傲入府。 玉絮知晓林琼华本就与她不对付,她也不指望林琼华能给她好脸色,林琼华没趁着百里霄不在对她发难,已经很不错了。 林琼华不理她正好,她也懒得虚与委蛇。 百里霄走时带走了大半暗卫,给玉絮留下十个护着她,这些暗卫夜以继日轮流看护百合苑,吃食也是有婆子专门试毒,玉絮被保护得如皇帝一般严密。 百里霄方离开不久,没过几日,天气骤然降温,洛邑城里簌簌落下了绵密的细雪。 这日,玉絮身披厚实的雪白狐毛斗篷,一个人坐在回廊屋檐下,手中握着汤婆子,静静看着天幕纷纷扬扬落下的飞雪。 飞雪飘落在美人不远处,渐渐堆积成片。 玉絮手持汤婆子,思绪拉远到曾经在神医谷的日子,每年这个时候,义母该给她做新的冬衣了…… 义父义母的欢声笑语在脑海中回荡,仿佛就在昨日…… 恰在这时,含香来报,“侧妃,是林府的来信。” 玉絮回神,侧眸瞧见含香双手拿着一封信,抬手接过信件,封面上写着“吾儿亲启”。 是她母亲李氏写的。 她撕开信封,取出信笺阅读。 信中李氏说她本想发卖掉姚燕的,奈何姚燕的卖身契在林琼华手里,林琼华不允,她卖不掉,于是送来了宁王府。 玉絮愣了一下,也就是说姚燕已经送到宁王府来了,送给了林琼华了? 她记得上次在林府柴房见着姚燕的时候,她装疯卖傻那劲儿,想来也是个狠人,与林琼华混到一块儿去,少不得要对付她。 信上叫她也别太多心,姚燕已经被彻底打杀了锐气,且还在她身上暗中下了毒,没多久应就毒发身亡了。 玉絮不得不感叹一句,母亲不愧是混到尚书夫人的,手段够狠。 而长嬴那个眼线,如今也已然被母亲杖责二十,拖着一口气发卖掉了。 眼下百里霄不在,偌大的宁王府是林琼华掌管,除了百合苑的人是百里霄留下的心腹,只忠于百里霄与玉絮二人,王府其他仆人在这段时间里多多少少已被林琼华收服。 女主真的是搞事业的女强人,她应该上战场当将军,应该入朝堂做宰相,而不是在后院里做个王妃,真是屈才了。 不过,如今林府内已没有能威胁母亲和弟弟的人了,玉絮也能放下心了。 后面的日子雪越下越大,白皑皑的积雪覆盖了整个京城。 在这时,玉絮收到了百里霄的来信,信中说凉州苦寒,八成的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又是冬日,冻死了好些孩儿。 又说他会照顾好自己,等他处理完这边的事就回去陪她过生辰。 生辰…… 对哦,还有一个月就是她十六岁的生辰了,也不知他能否赶得过来? 玉絮命人备好笔墨纸砚,她写了封信回给远在千里之外的百里霄,告诉他自己一切安好,他安心赈灾,慢慢来,错过这次的生辰也没关系,以后还有机会。 其实不用她自己写在府中过得如何,暗卫会每日送去消息。 翌日,宫里来信说德妃娘娘有请。 玉絮看着面前的几个太监,不知为何,她心里直打突,第六感告诉她,此行恐有不好的事发生。 瞧见玉絮脸上的不愿,打头的老太监霎时拉下脸,“侧妃娘娘,德妃娘娘作为王爷的生母,她邀你进宫陪陪她,你都不愿吗?你眼里可还有德妃娘娘这个婆母?!” 老太监的声音变得尖厉刺耳,惊得在场众人打哆嗦。 看来是不得不去了。 玉絮敛眸,神色转冷,“本妃何时说不去的?不过只是在想今日该穿什么衣裳进宫见娘娘,你一个太监便如此着急地给本妃定罪?枉自揣测主子的意思,出言不逊又该当何罪?” 第131章 德妃使难 见玉絮小小年纪,长相艳丽娇妍,好似弱柳扶风般,却丝毫不退怯,那老太监脸了皱皮一抽一抽,一双眼睛瞪圆,根本就没将玉絮这个宁王侧妃放眼里。 玉絮也没多加理会,德妃本就不满她,其身边的太监宫人都是见风使舵的,自然也不会给她好脸。 转身唤含香给她梳妆打扮,沐浴熏香,换上得体的侧妃形制衣裳,一件湘妃色的绣桃花缠枝纹齐胸衫裙,盘好妇人发髻,插上钗环绢花,最后外披一件厚重斗篷,这才同太监们一块出了宁王府大门入宫。 入宫的轿子是宫人准备的,临行前不知为何玉絮心中惶惶不安,她命含香留下,而带去一块进宫的侍女则是阿玲,阿玲有武功在身,又是百里霄的人,关键时刻能帮上忙。 坐在摇晃的轿子内,眼看越来越接近皇宫,玉絮心中更是焦躁。 似乎察觉到玉絮的不安,阿玲掀开轿帘一角,对她道:“侧妃莫怕,奴婢会保护好你的。” 阿玲可是百里霄的得力暗卫之一,德妃若真要刁难侧妃,大不了她代为受过,反正她有内里,受得住。 玉絮虚虚笑了笑,歉意道:“抱歉,可许是要连累你了。” “侧妃言重了。” 茫茫大雪覆盖前路,宫殿琉璃金瓦全换上了银装素裹,屋脊兽沐浴在飞雪中昂首挺胸,寒风呼呼刮过来,檐下宫灯流苏摇曳。 永和宫外,宫人早早停下轿子,阿玲撩开轿帘,扶着美人出轿。 玉絮拾级而上立在宫门外等候,雪花飘落在姑娘高挽的发髻上,她身披纯白色狐毛领斗篷,几乎与天地融为一体。 太监进去通禀后,一会儿便趾高气昂出来了,高高扬起头颅,斜睨着玉絮,满是不屑道:“德妃娘娘说了,侧妃娘娘脚程如此慢,是不将娘娘放在心上吗?目无尊长,且在殿外跪一个时辰。” 玉絮抿了抿唇,目中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神色,她淡淡辩解:“还请转告德妃娘娘,妾身并未敢对娘娘有半分不敬,入宫见贵人本就需梳妆打扮,整理仪容,妾身不过依礼而为罢了。” 当然,若只说这些,德妃娘娘听后只会更加不喜,玉絮又道:“娘娘终究是妾身之长辈,让娘娘久等本也不对,娘娘教训得是,妾身这就去跪好。” 玉絮后退些距离,撩袍跪在厚实的大雪中,面上神情恭敬而疏离,不见不满,也不见哀伤,一时间太监宫女也不知这个宁王侧妃是如何想的。 阿玲见王爷最爱的侧妃被罚跪,当即也欲陪同跪下,玉絮阻止了她,“别,德妃娘娘只是唤我跪下罢了,阿玲你不必如此,你好好保存体力,说不定一会儿需要你搭把手呢。” 阿玲小脸皱到一块,声音自责,“侧妃娘娘,奴婢……” “你不必自责,这与你又有何干系呢?” 德妃突然发难,多半也是与林琼华有关系,成亲以来,百里霄不是在书房过夜,就是留宿在她的百合苑里,虽只二人知晓他们只是盖被子纯睡觉,可外人又不知。 如今百里霄不在洛邑,她的保护伞没了,林琼华进宫诉苦,向德妃哭诉自己被冷落,引来德妃不满。 在这孝道大过天的时代,不管她这个做晚辈的有无过错,婆母处罚,那她就得受着,若敢忤逆那就是大不孝…… 阿玲撑着把踏雪寻梅图油纸伞,遮住了头顶纷飞的大雪,一跪一站两个小小女子似乎要融入冰天雪地里。 望着眼前白檐红墙,宫墙深深犹如囚笼,玉絮是真心感到疲倦,她还从未跪这么久过。按理说,她非王爷正妻,每次见到王爷合该下跪行礼的,百里霄免了她的跪礼,如今进宫一次全加倍跪回来了。 她觉醒前只是个混吃等死的小孩,觉醒后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被毒的又瞎又瘫,在轮椅上度过了五六年,母族势弱,全部精力都用来保护年幼的弟弟了,她也没精力没金钱去培养自己的势力人脉什么的。 回京也不过一年,多数时间用来弥补未来得及学习的贵女才艺,结交的朋友少之又少,后又嫁入皇室,唯一能依靠的唯有她又爱又恼的丈夫百里霄…… 与林琼华这个要偏爱有偏爱,要权有权,要势有势的大女主对比,她真就是个小炮灰。 她觉得自己真的好孤单啊…… 那老太监进去原话回禀德妃,德妃怡然自若斜斜依靠在贵妃椅上,伸出素手让宫女为之染上丹蔻,闻言轻哧一声,轻掀眼眸,“算她识趣。” 本以为林玉絮会仗着儿子宁王的宠爱作威作福,反抗她的威严,她都做好准备再加大惩戒好挫挫她的锐气了,结果那姑娘竟老老实实跪下了,是个识时务的,可惜母族势弱,又是乡下长大的,上不得台面,若不然也是个不错的儿媳呢。 殿内烧着地龙,暖意洋洋,德妃慵懒地抬起自己染了丹蔻的纤纤玉指仔细瞧了瞧,满意地点点头,又下了一道命令:“待会儿跪够了一个时辰,叫她去小佛堂抄经文。” “喏。” 殿外,刺骨寒凉自膝盖上传来,玉絮长年累月的贫弱身体根本扛不住,她多次几欲昏厥,都是阿玲暗暗为她输送了内力御寒。 “侧妃娘娘,再坚持坚持,快满一个时辰了。” 玉絮脑子昏昏沉沉,阿玲分明近在咫尺,声音却又似从天边传来,根本听不清。 面前跪地的女子,原本红润雪白的面容,此刻已褪去了所有血色,苍白如纸,瘦弱的身躯在颤巍巍发抖,阿玲心疼不已,第一次埋怨德妃娘娘太过分了。 对于儿子喜爱的姑娘,正常的长辈不该爱屋及乌吗?何必如此磋磨。 若是王妃这般对待侧妃,阿玲尚敢反抗,可惜,那人是德妃,是她主子的生母,主子都不敢忤逆的人,她这个做属下的更没资格。 冷,好冷,寒意浸透玉絮的衣衫,像冰针一样直直往骨头里刺,骨髓都快结冰了。 眼前的世界越来越模糊,像蒙了层纱,最后她身子一歪,倒在蓬松的雪花上。 “侧妃!” “絮儿——” 玉絮意识彻底消失,耳边似乎有人在唤她,好像是个男子的声音,会是谁呢? “什么?晕过去了?” 听见太监来报,德妃倏地直起身,细眉颦蹙,似是不信。 “回娘娘,是的,太子殿下已将人带回东宫了。” 德妃一听见“太子”二字,当即嗤笑,轻翻白眼,“嗤,本宫就知道这狐媚子是个不安分的,婚前一边勾着霄儿,一边与太子玩乐,婚后依旧勾着太子不放,真不知霄儿到底为何喜欢这个除了脸一无是处的女人!难道就只因为脸?” 德妃鄙夷冷笑,转而又道,“也是,男人不都喜欢貌美的吗?也不对,皇后年老色衰,圣上不依旧喜爱她……” 后面的话,德妃声音渐小,身侧伺候的太监依旧听得清,他努力低着头假装自己不存在。 须臾,德妃又提起声音,神色阴郁,“小林氏再怎么样也是宁王侧妃,太子就这么将人带走,可还有没有将本宫放在眼里,将宁王放在眼里?” “去!”德妃猛地扭头吩咐近侧太监,“去告知本宫父兄,就说太子与宁王侧妃不清不楚,让父兄在朝堂上参他一本。” 太监悄悄抬眼觑了眼近前尊贵雍容的女人,见其隐在阴暗处的双目阴翳,遂不敢忤逆,依言办事。 太监走出宫后,止不住地摇头,娘娘是真没将自己儿子的颜面放到心上,太子与宁王侧妃若真有什么,宁王殿下也脸面无光啊。 太监叹气,可怜宁王,自幼就是母妃争宠的工具,德妃从没真心为之设身处地考虑过。 德妃不喜太子,同时也不喜小林氏,这下更是将两人一起钉到耻辱柱是上羞辱,利用小林氏败坏太子品德。 第132章 东宫醒来 再睁眼,入目是陌生的床帐。 这是…… 玉絮脑子混沌片刻,继而缓缓清明,终于想起来她最后的意识是跪在雪地里受不住冷,昏过去了。 她眼下这是被人救了? 这是哪里? “宁王侧妃,您醒了。” 耳边传来一个年轻姑娘的声音,玉絮循声望去,见床边伺立着两个身着宫女服饰的年轻姑娘,想来她现仍是在皇宫里的。 “嘶——” 玉絮本想起身,结果一动,两腿膝盖生疼。 “哎,”宫女赶紧过来按住她的肩膀,阻止她动作,“宁王侧妃莫动,您的双腿跪伤了,方上好药,不宜动弹,如今寒气入体,需要好生静养。” 玉絮只能又躺回去,杏目流转打量四周,瞧见室内华丽又陌生的装潢,那床顶上好的素纱帐,那隔间摆放的金丝楠木镶螺钿屏风,那架上的精美薄胎缠枝玉壶,那桌上的官窑汝瓷…… 她不由疑惑问:“这里是……?” 那宫女立即回答:“回贵人,这里是东宫,您是太子殿下带回来的。” 太子,百里清…… 玉絮沉吟,原来失去意识前的那一声不是幻觉,真有人在唤她名字。 又欠了他一份人情。 玉絮抬手揉了揉胀痛的脑子,咽了咽口水,喉咙干痛,“我昏迷多久了?” “回侧妃娘娘,这已经是第二日了。” “第二日了……已过了这么久了……”玉絮小声呢喃。 “林侧妃可要如厕?” 玉絮点头,宫女立即取来轮椅扶她上座。 玉絮一瞧见这轮椅,心中一时五味杂陈,她怎么又混到坐轮椅上了? 此时宫女扶起她,她发现双腿比曾经那几年难受多了,那时她只是无力,这次是痛得站不起身! 她身体弱,双腿曾经长久积毒未消,肌肉萎缩,这次又在冰地上跪,寒气入侵了双腿,双腿可能要再次复发了。 难道她双腿又要废了吗? 玉絮越想越低落。 自净房回来,宫女又贴心喂她喝水喝粥。 “太子呢?”玉絮问宫女。 “太子在书房处理政务,您转醒之际,奴婢已差人去请太子殿下了,殿下若得空,应该很快就过来了。” “多谢。” “侧妃客气。” 玉絮又环顾了一圈,没瞧见阿玲的身影,问:“请问,我的侍女呢?” “回侧妃娘娘,您的侍女在煎药。” 这下,玉絮稍稍放心,只要没留在永和宫就成。 很快,屋外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接着“吱呀”一声门打开,有一蟒袍男子匆匆而来。 “絮、宁王侧妃!” 温润如玉、清朗似月的男子眼含焦急,大步流星进来,待见到床榻上那个弱柳扶风的虚弱女子,他心中乍又升起疼惜。 他三步并作两步,迅速行至她跟前,将要伸手去触摸她,又想起要避嫌,赶紧把伸出去的手收回来,一时间手足无措,看着人局促道:“林侧妃,感觉如何了?” 玉絮虚虚一笑,面白如纸,“多谢殿下救回了臣妇,大恩大德无以回报。” 百里清声音放柔,目光更柔,“林侧妃说的哪里话?二弟不在,我身为兄长,理应替他多关照女眷。” 说这话说时,百里霄声音涩然,一双靓丽的桃花眼微微黯淡,手不自主的捏紧。 “敢问太子殿下,妾身这腿……”玉絮欲言又止,她怕自己真又再次站不起来了。 “林侧妃放心,太医说,休养半个月会慢慢恢复的。” 得了准,玉絮这下放心了,毫无血色的小脸上露出一丝轻松。 只要没再次瘫痪就是好的。 床榻上的女子眼眸中氤氲着雾气,细长黛眉颦蹙,“太子殿下如何得知妾身在永和宫的?” “是你身边的婢女含香,她寻到了出宫办事的不羁,说你被德妃的带入宫迟迟不归,很是担心。” 原来是含香啊。 玉絮敛眸,手不自觉抓紧蚕丝衾被,再想了想当前的处境,心感不妙,抬眸对上百里清满是关怀的眼睛,歉疚道:“多谢太子殿下救了妾身,恕妾身斗胆请殿下尽快送妾身回宁王府。” 她如今是宁王侧妃,被太子明目张胆、毫不掩饰带到东宫,定是要落人口实的,还是赶紧离去为妙。 太子以为她是怕德妃迁怒,安抚道:“你莫怕,孤已向德妃娘娘递了话,允许你在东宫养……” “不!不必麻烦殿下,还请太子殿下早些送妾身离去的好!”玉絮态度坚决,声音都提了几分,嫩生生的小脸上浮现一股刚毅。 不是玉絮不领情,是她不愿拖累百里清,德妃不是那种好相与的,她有意唤她进宫施压,途中被太子带走了,她定然生气,不知又要做出什么事来。 多半会利用玉絮未嫁宁王前与太子的传言,散播些捕风捉影的流言。 她真心不愿拖累百里清了。 百里清这样光明磊落的端方君子,玉絮不想他再如书中那般…… 望着面前焦急难安的小女子,百里清张了张嘴,半晌不言语,神色愈加落寞。 他不是蠢人,自然明白玉絮所虑,可问题是,已经过了一天了,该弹劾的,今早已经弹劾了…… 昨日他是不该去救她的,救了她,德妃若散播流言,届时絮儿被迫与他一起绑到泥潭里。 如今为时已晚,且他亦不悔。 今早德妃父兄及二弟一党已上书太子众目睽睽之下搂抱弟妹,火急火燎将人送入东宫,还绘声绘色说什么二人眉目传情,不清不楚,太子身为储君,不顾男女有别,德行有失。 朝堂上,他顶着众人的压力力保玉絮,最后还是疼爱太子的皇帝偏心儿子,这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如今见玉絮急着与他撇清关系的模样,百里清心里仿佛被湿纸蒙了般闷。 朝堂之上的事,还是不宜让絮儿知晓,他知晓小姑娘性子柔,到时定是愧疚难安的。 他眉心微蹙,不忍再让床榻上的女子惶惶不已,终是遂了她的愿,“成,一会儿孤让人送侧妃回去。” “多谢殿下,实在是叨扰殿下了,待我家王爷回来,妾身定央他登门向殿下道谢。” “不用……小事一桩……” 百里清身心疲惫,昨日他远远看见玉絮单薄瘦弱的身子跪在雪地里,小小的身影,仿佛要融化进雪中,摇摇欲坠,天知晓那时他心里边有多难过,多愤怒,在瞧见她昏倒时又有多担忧。 倘若是他娶了絮儿,定不会让她受这等委屈,他巴不得放到心尖上疼的人,却被别人随意践踏,那种痛,他无能为力,又无可奈何。 二弟也真是的,娶了絮儿怎不对她好些,多为她考虑些,若他多多在絮儿与德妃之间斡旋,絮儿也不会遭此难。 想到太医诊断后说的,絮儿两腿淤青,寒气入骨,多半要十天半月卧床静养。 他又默默扫视玉絮虚白的脸色,心中密密匝匝的酥麻。 “林侧妃且先安心躺好,待你侍女煎完这碗药服下,孤便送你回去。” “劳烦太子。” 约莫过了半刻钟,阿玲端着满满一碗黑漆漆的药汁进来。 见到玉絮醒了,阿玲淡漠的面容上多了几分喜色,快速将药端过去,“侧妃,该喝药了。” 玉絮只瞧一眼便觉得苦的难以下咽,头更加疼了。 阿玲吹了吹药汁蒸腾的热气,贴心备好了蜜饯,递到床上人眼前。 玉絮眉头紧蹙,一脸抗拒,百里清在一侧心觉好笑,耐着性子哄道:“絮儿,不,林侧妃还是快些趁热喝了,身子开不得玩笑。” 玉絮揉了揉太阳穴,迷蒙着眼,瞅了瞅乌漆嘛黑的药汁,最终认命闭上眼,阿玲一勺一勺喂她服下。 苦味在口中蔓延,口腔到喉咙都是苦的,苦到窒息,玉絮小脸皱成团,阿玲赶忙喂她吃下一块蜜饯缓解缓解。 第133章 刺杀 好不容易喝完药,百里清命人给玉絮安排了轿子,送她出宫。 玉絮强撑着双腿的不适被人扶着钻入轿中,放下轿帘,遮住了清润男子的视线,轿子轻柔摇晃起驾。 百里清望着华丽的软轿,遗憾磕着眼眸,心中怅然若失。 此次一别,今后不知又要多久才能见上一面。 百里清贴心派了无羁带领两个东宫亲卫护送玉絮回王府。 刚起驾不久,玉絮突然掀开帘子回头,果真瞧见那蟠龙太子服的男子立在冰雪之间目送她,那一瞬间,玉絮没来由地涌起一丝不舍,她踌躇一息,而后鼓起勇气朗声道:“太子殿下,保重!” 那男子似乎听见了,柔和的面容是瞬间绽放一抹笑,一双桃花眼载满星辉,望着她的方向含笑重重点头。 玉絮一直回望着他,直到轿子进入拐角,那雪白中的一抹赭红色的身影消失不见。 玉絮放下轿帘,遮住了外面的凌冽寒风,她手中抱着宫女准备暖手的汤婆子,脑中闪过一丝怔愣。 方才,她不知为什么,心中莫名涌现出“此去一别,再不相见”的荒诞感来,而且心里头的不安比之昨日入宫时更加强烈,越往宫外走,心跳越快! 这是怎么回事? 软轿吱吱呀呀向前,耳边是呼呼的寒风,轿夫们踏在积雪上发出滋滋的细微声音。 即便轿子四周都用厚重帘子挡住寒风,玉絮在里面呼出的气体也能瞬间结冰,玉絮瑟缩地捂着手中的汤婆子。 今年洛邑的冬天是真冷啊,比之去年更冷得多。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一个声音:“这不是去宁王府的路!” 是阿玲! 玉絮闻此,猛地撩开厚实帘子,探头往外一瞧,只见外面白茫茫一片,屋舍寥寥无几,周边唯有几棵披霜带雪的枯树,很是陌生的环境,不知身在何处。 这不是去宁王府的路! 从皇宫到宁王府是段繁华地带,不可能如此荒寂! 不好!中计了! 不羁猛地拔剑,迅速架在那垂头一言不发的轿夫脖颈上,语气森然:“说!你们是谁!” 可惜阿玲进宫时被搜了身,如今手无寸铁,她立马背靠玉絮呈保护姿势。 下一瞬,周边霍然蹿出无数白衣人,重重叠叠将几人围住! “有埋伏!” 这些白衣人从头到脚包裹严实,与雪地融为一体!不仔细看根本很难发现! 玉絮双目大睁,瞳孔微缩,当下有种“果然来了”的肆然,这些人胆子也太大了!敢在皇城内行刺! 除了林琼华,玉絮实在找不出洛邑有第二个想置她于死地的人。 “上!解决了他们!” 杀手领头人一声令下,这些人二话不说,挥起雪白大刀砍来! 不羁挥剑封喉解决近前的轿夫,再一剑刺穿另一个轿夫胸膛不让之有机可乘,而后甩出一把匕首交与阿玲:“接住!保护好侧妃!” 阿玲一把接住匕首,毫不犹豫刺向轿子后面的两个轿夫! 这两轿夫见情况不对,赶紧抽出软剑,却不敌阿玲身手,通通被阿玲一刀抹了脖子! 玉絮迅速下了轿子—— “啊嘶——疼!” 玉絮双腿尚未恢复,跌跌撞撞差点摔倒! 阿玲眼疾手快一手揽住她,带她欲冲出包围圈! 不羁与另外两个东宫侍卫正与刺客展开战斗! 可怜玉絮双腿有疾,根本走不了,拖了几人后腿。 早知如此,她就在东宫先把伤养好再说。 她是万万没想到林琼华这个疯婆子竟疯到,逮住她任何一次出王府的机会刺杀她,不是一般的疯狂。 不羁挥剑与刺客交手几个来回,发觉这些人不简单,他们几人根本对付不了,于是掏出信号弹发射! 阿玲亦是发射了宁王府暗卫的信号弹! 那上百号木乃伊似的杀手,见发射了两颗信号弹,心知不妙,得速战速决,刀刀下死手!狠命往几人致命点砍! 阿玲刺杀轿夫后,将沾血的匕首给了玉絮自保,她夺下了其中一轿夫的软剑,可惜软剑有软剑的不足,不能防守格挡! 这些杀手迎面冲过来,阿玲应接不暇,身上伤口越来越多,青色的衣袍渐渐染红! 而玉絮却始终被保护着,不受一点伤! 很快,那两个东宫侍卫身死! 只剩下不羁与阿玲苦苦支撑! “抱歉,拖累你们了。” 玉絮苦笑一声。 或许,她的命运正如书中所写,无论怎样逃避,最后都是躲不掉早死的命。 这些刺客丝毫不恋战,见不羁与阿玲二人功夫了得,一时不好近身,又担心支援,几人对视一眼,齐齐点头,下一瞬,无数飞刀射来! 不羁与阿玲赶忙挥剑扫开,却不知这只是幌子,在不羁与阿玲对付飞刀时,有人已用袖箭对准了包围圈里的玉絮! “嗖!” 一声微不可闻的动静! 不羁身为大内高手,听力极为敏感,觉察到了这个响动,然而近前有无数的飞刀,他不得已用身体作为肉盾,扑到玉溪身上,锋利染毒的袖箭和雪白的小飞刀直直扎入在他身上! 高大沉默的男子一把将玉絮扑倒在地,接着无数声物体扎入肉的声音响起,下一瞬,袖箭穿破他身体,温热的血液喷洒在玉絮白净的面容上! “不羁!” 玉絮惊惶中带了哭腔! 是她连累了他们! 不羁只深深看了身下杏目盈泪的姑娘一眼,张嘴欲说话,却陡然吐出一大口血! “不羁!不羁!你……怎么样了?!” 血喷溅到玉絮雪白的面容上、斗篷上,小姑娘泪水盈盈,无助又彷徨,她又再一次直面同伴死亡! 不羁疲惫地看了眼她,有许多话尚未来得及说出,这一辈子也说不出了。 他想说,殿下,属下不能再回去了,也保护不了你心爱的姑娘,完成不了你交与的任务,属下无颜面对你。 他本是一个街边小乞儿,在那个冬日即将冻死之际,太子殿下如天神下凡般闯入他的眼前,将他带走…… 那尊贵无双的太子殿下,给了他吃穿,他发誓要用性命来报答殿下,他努力习武,成为殿下身边的侍卫,看着殿下一点点长大,而后遇到中意之人…… 可惜,那么美好的殿下与他心仪的姑娘有缘无分,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嫁人…… 今日殿下若是知晓林二姑娘遇袭,一定很担心很难过…… 对不起,是他不够强…… 最后的最后,那个寡言的男子合上了眼眸…… 玉絮惊惶地摇晃着他,“不羁,不羁,不羁!” 他再也不会醒来…… 不羁,那个沉默寡言,静静立在百里清身侧的不羁,那个高冷孤僻的男子,如今因她而死…… 这档口,阿玲也倒下了! “阿玲!” 素日里的清冷女子,如今浑身是血的躺着,口腔中直冒血泡,她奋力却虚弱吐出一句:“侧妃,对不起……” 主子,对不起,属下有负所托,没能保护好侧妃…… 玉絮不顾形象扑过去抱住阿玲,她瘫坐着,一声声肝胆俱裂的痛哭。 “阿玲,阿玲,阿玲你醒醒啊!” 傻姑娘,你又何必说对不起,分明是她对不起她啊! 下一刹! 利剑穿破玉絮胸膛! 玉絮怔怔地望向穿破自己胸膛的利剑,无声地张了张嘴,凄惘地笑出声,泪水与血水一齐迸发。 好冷啊,仿佛被冰棱刺穿,被这寒冷大地吸附吞噬,最后融入冰雪中…… 她终于还是死在林琼华手中,任她如何想方设法改命,她依然逃不脱…… 阿霄,我等不到你了,等不到你回来一块过生辰…… 视线逐渐模糊,一切喧嚣离她远去…… 突然! “嗖嗖嗖!” 无数箭矢飞射而来! “啊!” “啊!” “啊!” 数十个白衣人通通中箭而亡! “支援到了!快撤!” 其他人见任务已完成,赶紧命人撤退! “玉絮!” “絮儿!” 一白一红两个身影飞奔而来! 可惜,玉絮再也睁不开眼了…… 第134章 血泪 “放箭!” 百里清双目冷凝阴骇,沉声下令东宫侍卫放箭! “嗖嗖嗖!” 无数箭雨再次袭去! 慌忙撤退的白衣刺客又倒了一片! “抓活的!” 百里清按下心中滔天怒火,声音像这飞舞的冰雪一样寒凉。 大内高手冲过去抓捕苟延残喘的刺客,反抗者全废了! “玉絮!玉絮!玉絮你醒醒!” 一身白色锦袍的扶桑飞奔而来,袍摆掠起一地飞雪,他扶起躺在血泊中的姑娘,满脸惶急,双目瞪圆,声嘶力竭的呼唤她的名字。 他好不容易回京一趟,上次一别再没见过,他尚未来得及看看她,师父师娘将玉絮托付给他,如今他却让悲剧再一次在自己眼前上演! 扶桑一直以来,都是把玉絮当做小妹妹照看,今日再次重逢,却亲眼目睹玉絮身死惨状。 “絮儿……” 百里清一刹那脸上褪去了所有血色,仓皇失措跌跌撞撞扑过去,跪在地上颤抖着双手抱住染血的小人,全然已无太子的威仪。 “絮儿!絮儿!怎会如此?!” 百里清魂不守舍泪流满面,惶惶然间看见地上的不羁,百里清伸长身子,空出一只手,手忙脚乱去摇晃着呼唤他,“不羁!不羁!” 不羁身上扎满飞刀,流了一地鲜血,脸上惨白无血,双目紧闭,不再言语。 百里清霎时间虚软在地,浑浑噩噩,口中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扶桑紧握着玉絮的手腕把脉,却感受不到她的脉搏,他不信邪地又去探她脖颈处脉搏,依然没有。 小玉絮真的不在了…… 师父师娘最爱的小玉絮……她,不在了…… 泪意上涌,清贵的扶桑公子瞬间红了眼眶。 师父,师娘,对不起…… 他原本是想整顿好神医谷,待神医谷恢复到从前,便回京照顾玉絮的…… 百里清抱着没了生息,身子软绵绵的小姑娘,心口犹如千刀万剐,心脏仿佛被搅成了碎片,死寂蔓延全身,痛到窒息。 絮儿,絮儿,我不该,不该让你走的…… 我只要你好好的,不嫁我也没关系,只要你好好的就成…… “查!” 百里清暴喝一声,双目充血,仿佛从烈狱里爬出来的修罗,“给孤严查凶手!杀无赦!” 一阵兵荒马乱后,上百多名刺客,如今仅剩三人被卸了下巴打断双腿双手,羁押起来! 雪停了,地上是一片片残骸,温热的血液洒落在雪地里,融化了积雪,化作一摊摊血水淌满大地,入目是满目疮痍。 东宫侍卫静静伺立,全都震惊又担忧地看向他们的主子,素有贤明的太子殿下抱着皇弟的侧妃悲痛欲绝,整个人佝偻着身子抖如筛糠。 原来,太子殿下那么喜爱林侧妃…… 他们只听闻太子与林尚书府二姑娘相看过一段时日,后来出了变故,林二姑娘不得已嫁与二皇子做了侧妃。 现在看来,太子对林侧妃情根深种,可怜有情人未能终成眷属,如今又天人两隔…… 而此刻的百里清将头埋在玉絮颈窝里,似乎哭尽了泪水,紧握着姑娘的双手感受着她最后的温度,他的心随着她的体温渐渐变冷,最后彻底荒芜。 在他人生前二十个春秋里循规蹈矩,克己复礼,做好一个太子,做父皇母后,做太傅臣民最满意的太子。 直到遇见她,在那个冬日,林尚书府二姑娘及笄礼上,小姑娘柔美娇憨,静静坐在母亲身边,张望着诸位来宾,那么娇那么美,只眼便入了心。 他的人生仿佛染上了不一样的颜色,灰蒙蒙的人生被点亮,他整个人活络起来,缺失的灵魂在一点点填满。 此后与玉絮在一起的每一段时光,都是他珍藏的最美好记忆。 可惜…… 可惜最后二人有缘无分,她嫁给了二弟…… 他好难过,好难过,人生最重要的东西被二弟夺走了,若可以,他可以不做太子,不要父皇的倚重,只为换一个玉絮…… 可他亦知,这不是二弟之过,幸得二弟相救,絮儿那时才脱离危险…… 也罢也罢,絮儿才是最重要的,他默默守护她过完此生也是好的…… 可如今,絮儿再次遭截杀,她在他眼前没了声息…… 苍天何苦如此作弄我…… 远处嗖嗖嗖飞来一行人,东宫侍卫不明敌友,纷纷拔剑! “等等,我等乃宁王府暗卫!” 宁王府暗卫出示了令牌,东宫侍卫这才收剑。 “敢问,我们侧妃娘娘呢?”一个暗卫问。 东宫侍卫并未言语,而是默默让出一条路,众暗卫顺着空地望过去,见满地尸山血海中,太子与一个白衣贵公子正抱着侧妃痛哭,而阿玲浑身是血惨死! 所有暗卫犹如被人狠狠当头一棒,皆愣在原处! 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完了完了,侧妃遇袭,主子定要发狂! 宁王府暗卫本欲将侧妃带回,可太子那模样,他们不敢抢人。 所有人静静立着,放轻了呼吸声,唯有百里清的呜咽顺着簌簌寒风传遍天地。 “絮儿……絮儿……” 他一声声泣血呼唤着心爱的姑娘,所有人纷纷转过身,悄悄擦泪花。 大禹的太子,原来也只是个为爱痴狂的年轻男子,他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他有血有肉,会爱人,会难过,会伤心。 天空又再次纷纷扬扬落下酥雪,雪花渐渐覆盖上地上的一片狼藉,地上的血痕一点点消失,大地又恢复成原先的一片白茫茫,可事实上,这一洁白下掩藏着无数血海。 最后的最后,百里清流尽清泪,瞳孔中渐渐充血变红,清泪便成了血泪,一滴一滴落在姑娘玉白的面容上。 “不,不……絮儿,对不起……” 百里清慌忙用手抹掉姑娘面上的血迹。 扶桑愣愣看着面前可悲可泣的男子,他真是太子?太子竟如此爱重玉絮?! 最终侧妃的尸身被太子带回东宫。 宁王府侧妃遇袭身亡的消息很快传遍京城。 而此刻宁王府内院拂风院内,一小厮跑来,满面阿谀奉承,在一众奴仆注视下,在林琼华不明所以的目光中,谄媚道:“恭喜王妃,派出去的人幸不辱命,任务完成,林玉絮已被刺杀!” 轰! 林琼华脑子炸了! 所有人齐刷刷看向林琼华,皆带着惊惧! 林琼华瞬间惨白了脸,惊疑不定大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小厮继续道:“王妃,我们都是按您的吩咐做的啊!” 在场所有人再次惊恐不已,下意识后退远离了林琼华。 王妃竟然下命杀了自己妹妹! “贱人!竟敢污蔑本王妃!你找死!” 林琼华怒不可遏!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林玉絮死了! 她还没来得及高兴便被人摆了一道! 到底是谁杀了林玉絮! 这次根本就不是她做的!她从来没下过这样的命令! 她不过是在德妃面前上了点眼药,让德妃来打压打压她罢了! “来人!将这个污蔑本王妃的贱奴压下去!” “王妃,你怎能如此翻脸无情!我们都是听命办事的啊!”那人还在胡言乱语。 林琼华气得一张姣好的面容都扭曲了,咬牙切齿道:“闭嘴!还不赶快来人!” 很快,府里的侍卫将人押了下去,而那小厮口中不停嚷嚷着林琼华杀了林玉絮,如今又想杀人灭口! 林琼华有口难言,她如芒在背,双手死死掐紧掌心,指甲镶进肉里。 完了完了,霄哥哥会不会不信她? 霄哥哥如今还没对林玉絮丧失兴趣,林玉絮死了,只怕永远活在霄哥哥心里! 啊啊啊啊! 到底是哪个贱人如此暗害她! 若是让她抓到定要碎尸万段! 不对!莫不是林玉絮假死嫁祸给她?! 说不准真是如此!林玉絮那么狡诈,多次从她手底下逃脱,不可能那么容易死!定是金蝉脱壳之计! 林琼华又赶快派青竹去打探消息。 第135章 百里霄归 此次刺杀还真就不是林琼华干的,她向来做事谨慎,滴水不漏,绝无可能如此明目张胆去刺杀,完了还派人回来大庭广众下通禀! 到底是哪个贼子要陷害她! 林琼华坐立难安的在府中等待消息。 皇宫里的德妃也得到了消息,她只微微诧异了一瞬,转而雍容妩媚一笑,倚在贵妃椅上,浑不在意道:“死了也好,清净,霄儿也能回归本宫的掌控了。” 儿子为了这个女人多次顶撞她,竟还欲娶这毫无助力的女子为妻,真是可笑。 如今死了好,老天开眼。这可不是她做的,霄儿也怨不得她,只能说有些人,福薄命贱,受不得权势富贵。 太监在德妃身侧俯低身子,小声陪着笑道:“娘娘,京中有风声说是宁王妃派人杀了小林氏。” 德妃挑眉,目光看向那俯身的太监,“林琼华做的?” “是,说是侧妃被刺杀时,底下人太过欣喜,前去通禀。” 德妃当即大怒,“蠢货!” 她知晓林琼华视林玉絮为眼中钉,可亦不能如此迫不及待?原以为林琼华是个聪明的…… “不对,”德妃染了丹蔻的指甲撑在太阳穴上,敛眸沉吟不语,下一瞬,冷笑道:“看来,有人杀了林玉絮欲嫁祸于林琼华……” 就是不知,到底是何人? 无论林玉絮也好,林琼华也好全是宁王府的人,如今林玉絮一死,林琼华被栽赃,想来这背后之人想搅乱宁王府势力,离间霄儿与骠骑大将军府的关系。 难道是皇后的人? 是了,她与皇后私底下斗了这么多年,别看周皇后面上和善文静,手段可不比她少! 今日朝堂之上,有官员弹劾太子昏聩,与宁王侧妃有私,而太子却处处维护林玉絮,想来因此皇后厌恶了林玉絮,派人除掉儿子身上唯一的污点。 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皇后真是好手段。 思及此,德妃冷笑连连,双目阴沉晦暗。 如今重要的是先要保下林琼华,万不能上了皇后的当! 另一边,巍峨高山覆满雪,入目是一片空茫的白,枯树枝丫上结了一层层沉甸甸的雾凇,千山无鸟飞,百里无人烟。 在这天地一色的白色世界里,几个行人骑马快速移动。 百里霄身披黑金斗篷,驾着自己的爱驹,哒哒哒踏在雪地里,身后跟着自己的个亲信。 他终于把凉州之事处理完毕,本该等其他大臣一起回京的,可不知为何心有忧思,放心不下王府里的小姑娘。 他昨夜梦到絮儿浑身是血,哭着对他喊疼,那惨白可怕的面容将他吓醒,醒来后心里边如鼓如擂,心跳快蹦到嗓子眼儿了。 百里霄越想越不安,今日暗卫还未将絮儿的近况送过来,难不成真出了什么事? 于是甩了其他人,自己提前回京。 “啾——” 远处苍茫云海间飞来一只海东青。 百里霄瞧见这只青色的大鸟,冷峻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喜色。 这是他与王府暗卫传递信息所用的鸟,想来是府内暗卫将絮儿的近况送过来了。 “吁!” 百里霄策马停驻,抬手,海东青急急俯冲而来,稳稳落到他胳膊上! 他取下海东青脚上绑的纸条,而后一抬胳膊,海东青再次飞回天空。 百里霄迫不及待打开纸条,上面写着“德妃召侧妃进宫”。 母妃召絮儿进宫作何? 他知晓母妃不甚喜絮儿,此次趁他不在召絮儿进宫,定是有敲打的意思。 想起了梦里玉絮满身是伤的哭泣,百里霄不敢作赌,不行,得赶快回京! “驾!” 百里霄撕了纸条,扬鞭抽马屁股,马儿吃疼,嘶鸣一声飞驰往前。 骏马奔驰了几十里,百里霄又再次接到另一只海东青传来的信息——“德妃罚跪侧妃,侧妃昏迷,为太子所救”。 百里霄眉宇暗沉,唇角紧抿,心情极其不悦。 多半是林琼华在母妃面前说了什么,若不然母妃也不会想起絮儿来。 百里霄又狠狠抽了一鞭马屁股,加快了回程速度。 嗒嗒马蹄声飞驰而过,惊起一片飞雪,飞雪打着旋落下,幽径上徒留一串马蹄印。 絮儿,等我! 百里霄日夜兼程,马儿跑累了就到驿站上换新的马匹,一路飞驰,次日,他又收到了新的消息——“速归!侧妃遇刺,薨!” 当百里霄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脑子空白地愣了一下,是目光盯在“遇刺”和“薨”这三个字上,久久未能回神,双目呆滞无神,一动不动。 骗人的?莫不是有人在同他开玩笑? 絮儿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不会的,不会的,一定是假的! 一股窒息感涌上头,仅仅一刹间,男子冷峻的面容上褪去了所有的血色,唇色发白,双手双脚寒冷似冰! 百里霄将纸条反反复复细看,好像已认不得这些字了,又或是自己眼花? 他僵硬着身子,将手里的纸条递给身后的亲卫,“你给本王念念,上面写的什么。” “是!” 亲卫不明就里地接过纸条,下一瞬待看清内容之后整个人也呆住了,他看了看纸条,又猛地瞧了瞧自家主子,深深地倒吸一口气。 他身为百里霄的亲卫,自是知晓主子有多珍爱侧妃,如今…… “念!上面写了什么!!” 百里霄大吼一声,两手攥紧缰绳,一瞬不瞬盯紧了他。 那亲卫咽了咽口水,战战兢兢道:“速归,侧妃遇刺……薨……” 另外的亲卫听了他的话,顿时惊慌又担忧的看向百里霄。 百里霄猛地捂住头,嘶哑着嗓音呢喃,“遇刺……薨……” 薨…… 没了……絮儿没了……他的絮儿没了…… 絮儿!他的絮儿!他最爱的絮儿! 喉咙似乎扎入了一根长针,痛到无法呼吸,也发不出声。 男人仰起脸,那双深邃有神的凤眸,此刻已然赤红,温热咸湿的液体沿颊而下,一颗一颗滴落到手背上。 见那孤傲的男子失声痛哭,下属不敢直视他的眼泪,讷讷地低着头,“王爷,节哀。” 清冷尊贵的男子并未听进去这声安慰,他眼眶里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远处的天际逐渐朦胧,又一下清晰,又再次朦胧…… 百里霄复又垂下头,哑着声儿哽咽道:“絮儿……絮儿……苍天为何如此不公……”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好不容易走到今日,他正一点点实现计划中的未来…… 他的絮儿啊…… 他好恨啊,恨那凶手,恨林琼华,也恨母妃,更恨自己…… 是谁害了她?! 到底是谁?! 难道又是林琼华?! 泪水汹涌不绝,百里霄捂着阵阵作痛的心口,问身边之人:“此地离洛邑还有多远?” “回王爷,还有一百里。” 还有一百里! “走!加快回京!” “是!” 他用了十成十的力道抽在马匹上,马惨叫一声飞射而出! 快一点再快一点,他要赶紧回去见絮儿! 百里霄此刻已然失去理智,不停抽打马匹,一心想着快些回去。 洛邑京城,李氏也听闻了自己女儿遇刺的消息,她先是一愣,继而如同百里霄那般不信,到最后失态崩溃,匍匐在地痛哭流涕。 “絮儿,娘的絮儿啊!她还那么小,尚未满十六岁!呜呜呜……我的女儿……” 李氏满脸泪痕,哭天抢地,整个人仿佛苍老了二十来岁,一时间胡言乱语,“一定是林琼华!一定是林琼华!” 林尚书亦是心中悲痛,但一听李氏胡乱攀咬大女儿,当即不悦怒吼:“够了,你闭嘴!华儿是絮儿的亲姐姐!” 李氏不要脸面,他要! “什么亲姐姐,当初絮儿中毒就是林琼华下的!别以为我不知道!”李氏显然也是豁出去了。 “我叫你闭嘴!你还嫌不够丢人吗?!” 第136章 哀戚 林尚书勃然大怒,扬手正想给她一巴掌,转而又念在发妻刚经历丧女之痛,这一巴掌迟迟没落下。 “你来呀!对着在这里打!你打啊!”见他如此态度,李氏一横,扬起脸对他。 “我懒得理你!”林尚书悻悻收手,转头吩咐,“将夫人带下去,莫让她再胡言乱语!” “是!” 几个婆子将李氏强硬的带了下去,李氏的哀戚哭嚎久久不绝。 “凭什么?!她娘张氏处处苛待为难我,如今她女儿又要害我女儿!我当初就不应该留下林琼华这个祸害!” 林尚书听见李氏依旧不依不饶的疯癫模样,恼恨不已,冲着她的方向暴跳如雷大吼:“我说了,你给我闭嘴!” “我不!我女儿都被她害死唔唔唔……” 李氏毫无顾忌,桃妈妈却夫人怕惹怒老爷,赶紧捂了她的嘴,将人带走。 待所有人都下去后,林尚书肩膀松垮下来,那一瞬间似乎苍老了许多。 玉絮到底是他与澜儿的女儿,女儿遇刺身死,他这个做父亲的又怎会不难过呢?可即便再难过他也知絮儿没了,以后林府的希望还要靠大女儿林琼华来搭线。 絮儿已死,这是事实,不能再将林琼华也拉下水,若真的传出林府姐妹相残的丑闻,受损的也是林府的名声,外面的人还不知如何编排他家风不正、教女无方呢。 身为一家之主,他不得不为林府的未来考量,岂能感情用事? 如今最要紧的是查出真正的杀人凶手到底是谁?竟敢将手伸到皇城里,伸到宁王府来了! 距百里清带回玉絮身体已过去了两日,幕僚劝诫他此举不妥,前两日太子方才被德妃父兄弹劾与林侧妃有私,今日又火急火燎、满目悲泣地将人尸身带回东宫,这不是坐实了流言吗? 百里清道:“孤带回的不仅有林侧妃的尸骨,还有东宫侍卫不羁,更有刺客的,孤也并非为私情,而是为办公事,彻查凶手罢了。” 他不顾旁人劝阻,即便皇后来了也劝不动他。 百里清也确实在追查凶手,那活下来的三名刺客在牢房内每日受尽折磨,生不如死,可偏偏一个个嘴硬,死活不招供。 东宫内。 百里清整理好仪容,静静立在床榻边,床上是一个安详入眠的姑娘。 百里清久久凝望着的姑娘平静的面容,看着看着,他眼中落下两行热泪,泪珠没入衣襟,沾湿了一片。 心口空了又空,百里清衣冠整洁,面容却悲凄苍白,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此刻无神呆滞地落在床上的姑娘身上,周身弥漫着悲伤沉郁的气息,他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生气,灵魂湮灭在至极的痛苦中。 看啊,他连为她报仇都要遭人非议……絮儿到死,都不属于他…… 难过,悲郁,不甘,沉痛……种种负面情绪杂糅着,搅合在胸臆间,沉甸甸如磐石,压抑得他无法呼吸。 良久的沉默过后,身穿蟠龙纹太子常服的男子缓缓靠近床沿,俯下身子,神色比那三月春水还温柔。 他无声笑了笑,深深凝视着那令他无比眷恋的面容,微不可察地低语:“絮儿,若有来生,我一定早早遇见你,倾尽所有保护你,可好?” 床上的女子只悄无声息地平躺在那里,再也不能回答他的话,再也不会对他笑了…… 百里清又颓然地仰头,身心无比疲惫,他甚至萌生了一个种陪伴絮儿一死了之的念头,可是他不能,至少现在不能…… 他要为絮儿报仇!他要将幕后黑手找出来碎尸万段!血祭絮儿在天之灵! 百里霄很快回京,顾不得仪容,风尘仆仆直奔东宫。 百里霄衣衫不整,沾满污泥的黑金斗篷随意挂在身上,头发凌乱,发冠歪斜,眼底乌青一片,眼白爬满血丝,嘴唇干裂出血,下巴冒出胡渣桩头,哪还有昔日高高在上王爷的风度? 顾不上礼仪,百里霄径直闯入东宫,随手揪住一个东宫小太监衣襟,赤着眼嘶吼:“絮儿人呢?!” 东宫内侍乍一看见百里霄亦是吓了一跳,丝毫不敢怠慢,赶紧将百里霄带过去安放玉絮的地方。 匆匆踏入偏殿,自动忽略了一旁的百里清与扶桑二人,百里霄呆愣愣看向床榻上安然睡去的姑娘。 姑娘闭着眼睛,安安静静躺着,仿佛睡着一般,玉面比素日更加苍白,以往殷红的唇瓣如今不见一点血气,整个人白得像一张薄纸,一碰就破裂了…… 百里霄脑子“轰”地一阵嗡鸣,犹如万千根铁针扎满头颅,直痛得他弯下腰。 “絮儿……” 他忍下撕扯欲裂的痛意,一步一步靠近女子,在一步之遥处他“扑通”一下跪伏于地。 “絮儿……絮儿……絮儿……” 嘴里呢喃着姑娘的名字,下一瞬“哇”地一下,百里霄吐出一大口黑血! “二弟!” 太子百里清见百里霄这般狼狈的模样,他心里无比意外,何时起二弟竟对絮儿有如此深的感情了? 扶桑初初见到百里霄步履蹒跚进来,他亦是惊奇又诧异,正纳闷着白霄是如何进得了宫之时,太子出声唤他百里霄,这下扶桑更加意外了。 没想到白霄就是曾经的二皇子,如今的宁王殿下百里霄! 百里霄一口黑血吐出来,几滴血飞溅到床上的女子身上,他好似做错事的孩子,慌忙紧张的用袖子擦拭干净,嘴里不停念叨:“絮儿,对不起,怪我没能保护好你……” 说完,下一刻他又捂着胸口“哇”地接二连三吐出好几口黑血,血染红了衣袍,染红了地板。 百里清迅速从悲伤中回神,高声道:“传太医!” “我来!” 扶桑几步上前,手指按压在百里霄的手腕上,沉吟几息,道:“忧思过度,郁结在心,胸口积血,吐出来更好。” 若这几口血迟迟不吐出来,一直积淤于心,百里霄迟早要因此丧命。 百里霄似乎没听见扶桑的话,他静默着趴伏在床边,紧紧抓着玉絮的手,眼中是彻骨的悲痛,泪珠滚落而下,滴在地上的黑血上。 百里清见二弟神色哀戚,原来二弟对絮儿的情也不比他少,百里清衣袍下的手,握了又松,强压着心中的悲痛上前,轻轻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既然,二弟归来,那便接林侧妃回宁王府……” 太子再难过,他也深知,絮儿已嫁与了他二弟,生死都是他二弟的侧妃,他不能再逾矩了。 百里霄木木回头,见大哥发红的眼眶,隐忍的泪水,扯了扯唇,挤出一句话:“多谢大哥。” 百里霄撑起身,颀长的身形一个摇晃,踉跄后退了一步,又差点再次跌倒。 “二弟!” 百里清上前扶他,百里霄接住大哥是手稳住身形,回头对大哥虚笑着道:“多谢大哥了。” “二弟,要不你先在东宫休息休息?” 百里霄双目无神地摇头:“不必。” 他要带絮儿回家。 百里霄松开百里清的手,俯身抱起床上浑身冰凉的女子,浑浊的眼睛也一瞬清明,无比缱绻温柔低语:“絮儿,我带你回家了……” 百里清抱紧了她,恍然发觉原来絮儿这么轻,像只小猫一般没什么分量,他轻而易举就能抱起。 百里霄不修边幅,连日赶路,滴水未进,此时他不知是以什么样的毅力支撑着自己,他脚步缓慢,一步一顿。 东宫所有人无不驻足注视那浑噩无神的宁王抱着他的侧妃一步一步走出东宫,所有人都为之震撼,为之感动。 这林侧妃何德何能,竟令大禹两个最俊俏,最尊贵的儿郎对她情深至此…… 第137章 下葬 屋外大雪纷飞,白皑银装的皇宫宫廊上,一个不事边幅的男子怀中抱着个女子,一步步往外走,雪地上是一串长长的足迹。 纷纷扬扬的飞絮落在两人身上,顷刻间,两人已满头落白,他们从青丝到了白发…… 忽而,踽踽独行的男子停下脚步,站在白雪中,百里霄静静仰头望天,风雪刮在脸上。 “絮儿,又是一年冬天……我还未为你庆生……” 明明他们约好了,待他赈灾回来,给她过十六岁的生辰…… 抱歉,没能护好你…… 你说得对,我们之间应该早些断了的,如此,你也不必受这么多苦。 可一切都晚了,此生,是我负你。 百里霄将玉絮带回宁王府,带回百合苑,放到她自己的床榻上,仿佛她只是陷入沉睡罢了。 百里霄坐在床沿边,一手揽着人,握着小姑娘的手自言自语,忽然,他偏见窗外伸出一枝红梅,在冰雪中盛放,在寒风中摇曳。 他想到了当年初次见面之时,那时小姑娘也是一身红衣静坐轮椅之上,背后是皑皑白雪,正如这枝雪中红梅一样耀眼夺目。 百里霄虚望着窗外那枝红梅,握紧姑娘冰凉的手,喃喃低语:“絮儿,梅花开了,你看见了吗?” 他记得她最是喜爱梅花香。 “絮儿,你怎么就不再等等我,等我回来与你一起赏梅,堆雪人……” “你不是喜欢吃糖葫芦吗?我给你买吃不完的糖葫芦……” 百里霄陷入疯魔,对着床上的人絮絮叨叨,不知疲倦。 宁王侧妃亡故,可宁王并没举办丧事,而是将人放在百合苑里,日日夜夜拥着尸身过日子。 听闻百里霄回来,林琼华第一时间要见他,不但见不着,反被他下令禁足在拂风院。 人人都道宁王痛失爱妃,疯了。 起初林琼华暗暗庆幸林玉絮那贱人死得好,可越往后她越是恐慌,因为百里霄太过反常了,整整三日不吃不喝。 林琼华颓然坐在自己院子里暗自神伤,她知道,恐怕百里霄这辈子永远也忘不了林玉絮了,林玉絮死在霄哥哥最爱她的时候,她将会是霄哥哥心中无法逾越,无法触犯的明月。 当初秋猎刺杀失败后她便已看出了百里霄对林玉絮的感情至深,于是按兵不动,等待百里霄对林玉絮感情浅淡时再解决她,或者在后院里将她搓脱成怨妇,让霄哥哥自己厌弃了她,这才是明智之举。 倘若在百里霄最爱林玉絮的时候杀掉她,只怕林琼华这辈子永远也别想进入百里霄心里。 她一遍遍告诫自己要忍耐,要忍耐,小不忍则乱大谋。 好不容易劝服自己,可现今却被人给破坏了!幕后黑手,到底是谁!!! 林玉絮已死,林琼华也乐得做个善人去替霄哥哥查明真相,照顾失意落寞的霄哥哥,展现自己贤良淑德的一面,为其分忧。 谁知霄哥哥根本没给她机会,直接禁足了她! 霄哥哥如今禁足她,莫不是有什么风声传入他耳中,让他误会了?这可怎么办? 林琼华急得坐立不安。 德妃也得到了消息,赶来宁王府见百里霄,可同样被暗卫阻拦在外。 百里霄第一次如此态度强硬,德妃为此发了好大的火。 正在所有人都以为百里霄要一直颓废下去时,第五日他却收拾好自己,打开了房门,一直守在门外的王府仆人惊恐地瞧见王爷白了的两鬓。 男人双目凹陷,眼底青黑,颧骨突出,下巴胡桩已经长长,几日不见人一下子瘦成竹竿,风一吹就倒。 一众下属盯着这样的王爷,担忧又难过,不敢出声惊扰。 百里霄对他们的神情视而不见,他像个没事人一样安静地下令:“拿吃食来。” 众人一听,无不喜极而泣,太好了,王爷终于肯进食了! 丫鬟赶快去灶房端来吃食。 百里霄吃完过后,恢复了些体力,唤水沐浴更衣,一通忙活过后,百里霄终于收拾妥帖,恢复了原先的贵气。 有人看向屋内床上那姑娘,欲言又止,生怕触及逆鳞。 万幸如今隆冬,冰封万里,若不然人早臭了。 而百里霄瞧见众人的目光,看清了他们眼底的担忧顾虑,他淡淡道:“让人寻个风水宝地将侧妃下葬了。” 众人一听,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太好了,看样子王爷是恢复正常了。 宁王府挂满白绸,灵堂上白烛幽幽。 在玉絮出殡当日,李氏被放出林府,抱着棺椁放声痛哭。 暂时解除禁足的林琼华冷眼看着失态痛苦的妇人,心中却没有一丝痛快,反有一种难言的涩然。 她自重生回来,每日每夜都在想着杀了林玉絮,再杀了林珏,让李氏尝尝丧失起亲子亲女的痛苦,然时隔至今,林玉絮终于死了,李氏果然不出所料痛苦至极,可她却没有一点开怀。 林琼华蓦然回首,发现自己这些年都活在仇恨里,日日夜夜折磨自己,没一日快乐,如今仇人死了,她不是应该大笑才对吗? 忽地,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她,林琼华抬头对上了林珏的视线,小少年放在两边的双手紧握成拳,眼眶通红,双目阴冷、隐忍、晦涩、深沉,像只小狼崽子似的。 林琼华无声冷笑,她这同父异母的小弟弟这是恨上她了呀,觉得是她杀了自己嫡亲姐姐吗? 可那又怎样,这次不是她做的,让他再恨他也没有证据,林珏不成气候,撼不动她。 玉絮下葬这日雪下得很大,太子殿下,三皇子殿下,怡安公主都来了,同时还有扶桑公子和无数达官贵人。 几人基本没说话,太子望着抱棺痛哭流涕的妇人,眼眶渐渐浮现泪花,怡安公主不停烧纸,扶桑面露愧疚。 三皇子百里辰依旧冷淡如霜,将目光瞟向默默在一旁的宁王妃林琼华,细细注视打量她。 她瘦了许多,听闻二哥一直将她禁足,今日才放出来,想来她在宁王府中过得不好的,不知琼华如今可悔嫁与二哥? 玉絮葬礼结束,一切又恢复平静,只是宁王府内再不允许有人提及侧妃,百合苑也已被封,含香被送回林府。 林琼华本以为百里霄事后会质问她,可他什么也没说,继续将她禁足,甚至那之后不再与她有任何交流,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袭击玉絮的杀手依旧没线索。 时隔几月,皇帝的身体突然垮了,而太子早在玉絮没了之后大病一场,迟迟不见好,如今朝堂之上波涛暗涌,风云诡谲。 这日,林琼华接到外祖家来信,她看了过后平日隐忍不发的王妃,此刻心中郁结积累至今,终于爆发了! “霄哥哥,为什么禁足我?我做错了什么?!林玉絮的死又不是我做的!” “他凭什么这么对我!我可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我要见王爷!快去请王爷来,若不然本王妃就自杀!” 林琼华在拂风院里打闹,甚至要自杀。 她原本以为在林玉絮的案子查清之后,百里霄会将她放出去的,可是这案子迟迟不结,如今已过了几个月了,她等不及了! 林琼华那场大闹过后,百里霄终于还是去见她了。 几月不见,男子面容依旧俊朗无双,身穿一件白色织金麒麟纹锦缎圆领袍,玉冠束发,两鬓生华发,丝毫不减雄姿英发。 百里霄漆黑凤眸幽暗,不带任何感情扫向面前跌坐于地,衣着华丽,妆容精致,美目噙泪的女子,淡声问:“王妃要见本王,可是有何事?” 林琼华泪目盈盈的抬头,痴痴望着面前俊朗的男子,不甘道:“身为妻子,难道想见你一面也不可吗?” 百里霄只立在原处看她,“有话直说。” “王爷都不愿意到妾身拂风院坐坐了吗?”林琼华哀怨不已。 百里霄拧眉,“本王很忙。” 言外之意,你有话快说,我要走人了。 第138章 林琼华发疯 林琼华一听男人这不带感情的一句话,又痴痴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已泪流满面,咸湿的液体打湿了面上精心画的妆容。 待笑够了,哭够了,林琼华抬手擦擦掉脸上的泪痕,悲凉问道:“王爷可是在责怪妾身?” 百里霄目光凉凉地落到她身上,没有言语,算是默认了。 林琼华回视男人的目光,见他深藏眼底的一抹厌弃,心中仿佛浸了一块冰,冷得浑身打颤。 觉得自己这一生真是悲凉,重活一次也是不尽人意,两世最想得到的东西,怎样都未能如愿,难道这一辈子又要如此浑浑噩噩下去吗? 不,她不甘心! “侧妃遇刺一事,妾身对天发誓,不是妾身所为!王爷你怎能听信小人之言,误会发妻呢?” “王爷,妾身身为您的妻子,侧妃又是妾身亲妹妹,妾身自是希望咱们三人和和美美过完一生的,妹妹既得了王爷的赏识,妾身自是不会为难妹妹,怎可能会杀她呢!” “王爷有所不知,当妾身听见妹妹遇刺时心里有多难过,多担忧。” 言罢,林琼华直勾勾看向百里霄,美眸哀怨嗔痴,欲在他脸上看到一丝动容。 林琼华撒起谎来眼睛都不眨,反正林玉絮之死本就与她无关,即便她以前想杀林玉絮,可又没得手,百里霄又不知晓,即便以后知晓了也没证据,她不怕。 如今林玉絮已死,她只需要扮演一个爱护妹妹,忠于夫君的好妻子就行了。 百里霄神色深沉难辨,英挺的身躯逆光而站,落下一片阴影,气势逼人。 半晌,低沉的声音响起 ,“哦?王妃爱护妹妹?本王怎么不知?” 百里霄凤眸中赤裸裸的讽刺,林琼华只一眼仿佛被蛰了一下,下意识心虚地错开目光,下一瞬又故作镇定道:“王爷,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不信妾身?” 言毕,林琼华换上一副隐忍又委屈的表情,眼眸含泪,欲落不落,恰到好处的可怜,满心期待地看向百里霄。 “好了,本王没时间看你演。”百里霄不耐烦打断她的做戏,“你有话直说。” “王爷,你怎能如此?妾身说的可是真心话!” 望着地上楚楚可人、凄婉哀绝的美人,百里霄眼眸更冷,似能沁出冰来,他冷哼一声,“呵,你莫不是以为,本王什么都不知道?” 林琼华心中陡然一提,有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果然 ,下一刻百里霄便阴着脸道,“你十岁时给絮儿下毒,害她瞎了眼睛,坏了双腿。秋猎之时,又买通山匪来杀她。此外,尚在闺阁之时,你多次针对她,你莫不是以为这一桩桩一件件本王是一点都不知吗?” 刹那间,林琼花如坠冰窟,浑身冷得发颤,抬头对上百里霄是能吃人的阴寒目光,她牙关不由自主打哆嗦。 他知道了!霄哥哥都知道了! 他是如何得知的?莫不是林玉絮那女人告诉的他,可是林玉絮又从哪得知的呢? 林玉絮与她前世所见,确实多有不同,变聪明了许多,竟一早知晓是她在害自己,却没有选择无脑地大闹特闹,而是隐而不发,定是在寻找机会一举解决她! 林琼华惊出一身冷汗! 万幸林玉絮如今已死! 怪不得霄哥哥对她不假辞色!定是以为她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才不理会她的。 越想越气,林琼华愤愤不平道:“霄哥哥你只知是华儿害了林玉絮,那你可知她都对华儿做了什么吗?” 百里霄见她依旧狡辩,怒极反笑,“哦,絮儿做了什么?你说说看,本王洗耳恭听。” “他抢走了你!”林琼华失控大吼,似要把两辈子的委屈痛苦通通吼出来,“你我本是名正言顺的一对,你是她的姐夫,她不知廉耻勾引你,抢走你!难道她做的对吗?难道我不该恨她吗?!” 不仅如此,上辈子林玉絮还陷害她失身给纨绔,逼迫她不得不退婚改嫁,沦为洛邑的笑话! 而林玉絮呢? 她心安理得地占据本该属于她的东西,风风光光大嫁,享尽幸福!凭什么?! “就因为这个?”百里霄有一丝不可思议,复而沉眉,眼中投下一片阴翳,心中对絮儿更加愧疚,他早知晓的,可再一次面对,他仍是难过又自责。 “难道这还不够吗?!她母亲害死我母亲,她又抢走了我最在乎的你,我还不能报仇了?!” 顷刻之间,林琼华瘫软着身子哭得撕心裂肺,声音沙哑,字字泣血,无数悲苦仇怨积于心头,今日终于狠狠发泄出来。 百里霄心中自责更盛,闭目掩下哀伤,口中略微喑哑道:“这不是絮儿的错,是本王欺骗她在先,絮儿救了本王,本王隐瞒身份与她相爱,她一开始并未知晓本王的身份。” “不可能!王爷定是被她蒙骗了,她怎么可能不知晓你的身份?!她就是故意的!故意和我抢!” 林琼华越说越恨,随手抄起旁边的一个瓷瓶,“嘭”的一下狠狠砸在地上,瓷瓶应声而碎,霎时间四分五裂,满地碎片,室内一片狼藉! 林玉絮惯是会装可怜,霄哥哥就是被她那楚楚可怜的虚伪模样欺骗了! 百里霄见她撒泼无礼,毫无王妃该有的风度礼仪,心中愈加烦躁,“若你执意要如此,那本王也无话可说。” “她本就同她母亲一样恶心人,只要是我的东西,什么她都要抢!”林琼华还在自顾自地拔声道。 “够了!还需要她来抢吗?只要是她喜欢的,什么东西本王都愿意捧到她面前!” 百里霄这话如一把利刃直直插入了林琼华心口,林琼华直接愣在原地,久久无言,继而不可置信,双目哀戚,泪水决堤。 这就是爱与不爱吗? 只要林玉絮喜欢,霄哥哥愿意把所有的一切都奉上吗? 可她呢?她林琼华对他来说又算得上什么呢? 可利用的工具,夺位的踏板吗? 难道他对自己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不,不对! 若真如霄哥哥所说,林玉絮想要的一切他都双手奉上,为什么霄哥哥不给她正妻的位置? 说到底霄哥哥还是更爱皇权,而她才是那个助力他登上权力顶峰之人! 她出身高,有美貌有权利有智慧,相信终有一日霄哥哥会知道她的好! 此刻,林琼华似乎清醒了又似乎还没清醒,依旧沉浸在幻想中,自我安慰。 思及此,林琼华恍若泄气的皮球耷拉下身子,垂下头,周身所有戾气一消而散,百里霄依旧静静负手在原地冷眼旁观。 许久许久,久到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林琼华终于再次缓缓抬头,哀哀看着眼前自己朝思暮想的男人,颓败道:“霄哥哥,是华儿错了。” 面前女子散去方才豁出去的狠厉,变回曾经的冷静淡雅美人。 “王爷,妾身冲动了,妾身知罪,你原谅妾身这回,妾身真的知错了。”林琼华终是又败在心爱男人的冷漠眼神中,低下自己高贵的头颅。 “那王妃现可否说说见本王所为何事?” 林琼华心中一梗,对上百里霄的审视,又想到舅父的传信,她心中有了些许底气,暗暗鼓起勇气,目光坚定回望百里霄,道:“侧妃之死与妾身无关,王爷没有证据便软禁了妾身这么久,也是时候该放妾身出去了。” “王爷,如今你正是需要妾身的时候。” 太子果真对林玉絮用情至深,自林玉絮走后没几日他便一病不起,如今圣上亦是一同病倒,正是宁王一党发展的好时机。 而她乃宁王府与骠骑大将军府联系的纽带,如今局势,百里霄应该解禁她,宠爱她,外祖舅父们也才会尽心辅佐百里霄。 第139章 解禁 提到宠爱,林琼华贝齿轻轻咬了咬粉嫩的唇瓣,面上渐渐浮起红云,眼神飞快的略过百里霄俊美绝伦的面容上,悄声道了句:“王爷,你我成婚半载有余,还未圆房呢……” 男人不都看着子嗣,若霄哥哥与她有了孩子,那是不是可以母凭子贵? 若真如此,霄哥哥心里定也会渐渐有她的…… 林琼华越发坚定心中的想法。 等了这么久,百里霄终于听见林琼华闹了这一通后的要求了,他耐心早已耗尽。 不就是想让他放她出去,还想与他做真正的夫妻么? 与他起初猜想不差。 林琼华之所以有这个底气,定是听了外祖家的传话,知晓如今他正是需要他们家扶持的时候,因此才有恃无恐,同他谈条件呢。 百里霄漠视林琼华羞怯盼郎的姿态,面色青黑,如那砚台内新研的墨汁,不悦转身拂袖而去! 一想到要触碰絮儿以外的人,百里霄打心里涌起反胃。 离去前,百里霄还是命人解除了林琼华的禁足。 男人转身毫不留恋离去,唯余一个冷漠的背影,自打他进来到离去,对软坐地上的女人没有半句关怀,林琼华心里难免还是抽痛。 这就是她期盼已久的心上人啊,为什么他就不能好好看看她,回应她的真心呢? 她爱他并不比林玉絮少,甚至可以做得比林玉絮更好,为什么就不看看她呢? 罢了罢了,林玉絮已死,往后她与霄哥哥的日子还长,她相信终有一日自己会打动霄哥哥的。 很快,青竹跑进来,满脸喜色说:“王妃王妃!王爷给您解禁了!呀!王妃,你怎么弄成这样?!” 青竹脸上的喜悦褪去,担忧不已地望着女人。 只见地上那妆容模糊,钗环松散,衣衫凌乱的女人闻言,灰暗沉寂的眼睛迸发出微微光亮,“太好了!” 无论怎样,起码王爷给她解除禁足就是好的,其他的都可以徐徐图之。 林琼华撑着身子起身,双目欣喜地看向迎面而来的贴身婢女青竹,嘴里一遍遍呢喃着太好了,绣鞋一不小心踩在白瓷碎片上。 “王妃别动!小心脚下!” 青竹眼疾手快,赶紧扶起林琼华往房间内侧走,瓷瓶锋利的一角差点便扎穿鞋底了,所幸没伤着。 青竹扶着林琼华坐到梳妆台前,命下面的扫洒丫鬟过来清理房内狼藉。 望着王妃如此狼狈,脸上犹挂着明显的泪痕,青竹心疼不已,赶紧命人速速打水来给王妃洗漱。 “王妃,您与王爷说了些什么?”青竹小心翼翼问。 为何好端端的王妃弄成这副模样? 林琼华想起方才百里霄的态度,她自嘲一笑,疲惫摇头:“没什么,不该问的别问。” “……是。” 青竹不敢多言,恭敬服侍林琼华洗漱更衣,再次梳好妆。 次日,林琼华盛装打扮去了骠骑大将军府拜访外祖父,回来后却面色不佳,一脸郁郁,好些日子都愁着眉。 又过了一段时日,不知怎么的,林琼华似乎想开了,看向百里霄的眼中带着志在必得。 圣上病着的日子里,各皇子党蠢蠢欲动。 皇帝可并不只有百里清、百里霄、百里辰三个儿子,只是其他皇子都还尚小,没上面的三个皇兄有本事。 洛邑京城内看似平静,实则暗藏波涛,仿佛风雨欲来前的宁静。 第140章 宫变 又过了半年,圣上重病罢朝,太子带病监国。 在一个平淡的秋日,皇宫突然忙碌起来,宫人们急急忙忙往大明宫紫宸殿来回跑,个个神色焦急担忧,不敢交流私语。 而那几日,太子也病倒于东宫。 金乌坠地,夜幕降临,皇宫禁卫军举着火把在宫内巡逻。 忽而,火光骤起! 宫门处冲进来一队兵马,无数人手持火把,皇宫仿佛被点燃了一般,明亮的火光照亮了半边天。 “杀啊——!!!” 喊杀声震天响!齐声声地大吼,皇宫瓦檐都颤三颤! 平静的夜晚被打破! “报——!” 一个侍卫慌忙间跌跌撞撞冲进大明宫,“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不好了不好了!” 周皇后此时正在龙床前垂泪,闻言心中猛然一提,忘了哭泣,急促询问:“发生了何事?” “娘娘,有人逼宫!贼人已经杀到太极殿了!!!” “什么?!” 周皇后惊愕坐起! “快快快,速去通知太子!” “是!” 周皇后迅速往殿外走,隐约听到外面的喊杀声,她心中七上八下,一遍遍祈祷皇儿无事。 “娘娘,来不及了!”有太监道。 嘭——! 一声巨响过后,一群训练有素的禁卫军破开了紫宸殿大门! 下一瞬,所有人齐刷刷拔剑围住整个紫宸殿! 此时,一个模样俊朗身穿铠甲的男子提剑进来,那锃亮的白刃尚带着温热的血,来人双目凌厉,气势恢宏。 周皇后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看向来人,颤抖着手愤恨指向他,“你、你,没想到竟是你!三皇子!” “是我。” 三皇子一身戎装,大摇大摆走进紫宸殿,傲然与周皇后对视,“皇后娘娘莫在将希望寄托于太子了,因为东宫也已被本殿下的人包围。” “什么?!你、你……” “父皇已经驾崩了?” 周皇后一惊,整个人迅速变了脸色。 “父皇驾崩,娘娘秘而不发,是在等太子吗?” 做皇后多年,周蕤急速稳下心神,沉着眸光直视百里辰,“你是如何得知的?” 百里辰呵呵一笑,“因为整个皇宫里的禁卫军早已是我的人了!你们的一举一动皆在本殿下的掌控之中!” 周皇后骇然,即刻无力的瘫软,“你早有谋逆之心!” “娘娘!” 身边的嬷嬷迅速扶起周皇后。 周皇后看向百里辰的眼神满是失望,“三皇子,太子对你不薄,把你当最亲的弟弟,你就这么对他的?” 百里辰嗤之以鼻,“虚与委蛇罢了,皇家那有真情在?权利可比虚假的情意实在多了!” “你、你、你这乱臣贼子!” 周皇后寒心不已,怔怔看着面前气势汹汹的禁卫军,她们被围在中心十分严密,滴水不漏,刀剑在焰火下反射寒芒,待看清局势后,周皇后仿佛被抽去了力气,神色哀戚。 完了,他们这是大势已去。 三皇子百里辰握着手中剑,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俯看瘫软身子的周皇后,嘴角上扬,得意道:“皇后娘娘还是投降,别做无谓的挣扎了。若你们肯拱手让位,本殿下也愿让大哥安享晚年。” 周皇后听了他这话双目倏地狠厉,咬牙切齿,恶狠狠的指着他,“你休想!” “那就莫怪本殿下不讲情面了。” 百里霄看周皇后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只无力挣扎的蚂蚁。 “是吗?” 一个森冷的声音响起,下一秒,紫宸殿内蹿出一队人马!他们个个精悍,目露凶光! 百里辰已经,迅速抬眼望过去—— “宁王!” 竟然是百里霄! 他不可置信道:“你不是在宁王府吗?” 下一刻他看到了宁王推着的轮椅,上面坐着的人赫然是—— “父皇!” 百里辰惊骇万分,“父皇你没死?!” 皇帝稳坐轮椅上,神色阴寒,怒不可遏,“怎么?朕没死你很失望啊!逆子!!” 周皇后也一改先前的惊恐担忧,神色自若自地上起身,整理好宫装,又恢复了往日的从容贵尊。 “这是你们设的局?!” 百里辰惊疑不定,他们是如何得知他的计划的?父皇要防的不应该是宁王吗? 毕竟德妃拉帮结派的动作那么明显,皇帝多次打压也不见收敛。 而他明明一直默默无闻,做事本分,父皇何时怀疑他的? 到了这时,百里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原来这竟是皇帝皇后联合宁王来设的局,宁王早已站到皇帝那边去了。 事到如今,反悔皇帝也不会饶他一命,横竖都是死,倒不如以命相搏。 百里辰心中火速估摸着双方人马优势成算,觉得还是自己的胜算大。 思及此,他面色稍缓,继而目光阴狠射向皇帝宁王二人,阴沉沉道:“父皇不是要死了吗?儿臣还遗憾没能送你一程呢,那么接下来就由儿子我亲自送你上路!” 百里辰举剑高呼:“众将士莫怕,我等人多势众,且随本殿下速战速决!谁先斩首帝后宁王,封爵进赏!” 这下,方才见到皇帝还活着时带来的惊吓散去,反正事到如今,投降也是死,不若跟着三皇子拼一把! 第141章 一波三折 百里霄放开轮椅推手,拔剑上前,直面百里辰,神色冷峻,“三弟,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哼,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看剑!” 话毕,百里辰挥剑飞身上前,与百里霄打作一团! 一触即发!双方人马纷纷举剑相交! 霎时间,乒乒乓乓的刀剑碰撞声,声嘶力竭的喊杀声,兵刃交接一阵阵火花星子飞溅,火焰熊熊燃烧着照亮每个人脸上的狠戾和贪欲。 百里霄这边的人训练有素,身强体壮,皆是征战沙场的老兵,对上禁卫军以一敌二不是问题,很快便占据了上风! 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百里辰那边的人越来越少,大殿上伏尸成堆,血流成河,兵刃散落一地,一刻钟时间后,百里辰仅剩身边的少许人了。 百里霄步步紧逼,将百里辰打退紫宸殿,百多个来回后,他一剑刺穿百里辰手腕,百里辰瞬间拿不稳手中剑,哐当掉落于地,百里霄剑指百里辰面门,冷然道:“三弟,投降!” 百里辰左手捂住淌血的右腕,阴恻恻道:“投降?哼!休想!” “那莫怪二哥不讲情面!” “谁要你讲情面,?!来呀!有本事杀了我!!!” “如此,本王成全你!” 百里霄凤眸在火焰照耀下又亮又寒,仿佛夜间捕猎的狼王,长剑对准百里辰胸膛,果决一剑穿刺过去! “嗖!” “当——!”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箭羽射来!射开了百里霄的剑! 这一变故震惊了所有人,齐刷刷迅速看向箭羽射来的方向! “还是请宁王殿下投降!” 一铠甲加身的老者逆光而来,手持长戟,步履生风,威风赫赫! 百里霄眯眼细看,下一秒瞳孔微缩,“你是……骠骑大将军?!你怎能站到三皇子那边去了?” 骠骑大将军冷冷斜睨百里霄,“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哼,既然宁王没诚意,我等自是要易主!” “三皇子答应你了?” “自然,三皇子可比宁王你有诚心多了!” 今晚若事成,他们可是有从龙之功的肱股之臣! 百里霄神色幽幽一黯,继而扯唇冷笑:“好,既如此,本王也不必心慈手软!” 骠骑大将军“咚”地一下,将长戟狠狠砸在地面上,巨大的力道致使接触到的那块石板已然碎裂! 骠骑大将军微昂起头,睥睨帝后与宁王三人,“宁王可真够自负,就你那几千人马,再强,还能敌本将军三万兵?” 百里霄听了这话,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大胆张礼!朕还没死,你敢犯上作乱!” 就在这时,皇帝自殿内被推出来,威严的面容上尽是怒火,“朕还在,你们就迫不及待逼宫了?!可真是朕的好儿子,朕的好将军啊!” 在骠骑大将军张礼看到皇帝之时,苍老的面容上略微诧异,继而了然于心,“原来陛下诈死引蛇出洞啊?” 骠骑大将军张礼扫了眼轮椅上的病弱皇帝,“呵,本将军看陛下也是时日无多,倒不如成全你!” 皇帝更加愤怒,一拍轮椅扶手,大喝:“你胆敢弑君?!” 骠骑大将军往那一站,昂首挺胸,“我敢带兵进宫,难道还害怕弑君吗?” “都住手!!” 此时外围又传来一声高喝! 外面迅速赶来另一批人马,将骠骑大将军的兵马围住! 在场所有人回头,见人群破开一条道,太子百里清大步流星走来。 “太子?!你没病?!”三皇子惊呼。 “怎么,很意外?孤不但没病,还将你包围我东宫的人马全部斩杀了!” 百里清身边还站着太师太傅,以及太保三位一品大臣。 太傅紫色圆领官袍,头戴黑色幞头,神色冷凝,盯着骠骑大将军的眼神仿佛看只臭虫,“大胆张礼,以下犯上,带兵围宫,妄图弑君,当诛连九族!” 骠骑大将军心下一凛,有这三个老匹夫在,若此次失败,他今晚所做之事,定是史书留名遗臭万年,所以,事到如今,他们无论如何一定要赢! 在看到皇帝没死时,骠骑大将军就想到太子那边定有打算,如今见到几人,一点也不意外,只是不知他们的人马是哪里来的?东宫侍卫也没这么多人啊! 百里霄持剑而立,白袍染红,俊颜上沾了不少血渍,更显冷绝,“骠骑大将军,三弟,投降,莫执迷不悟了。” “父亲!” 此时外面又冲进来一个人,正是骠骑大将军的长子。 “父亲,包围我们的不过是几千个江湖人士,不成大器,三殿下与父亲且莫慌!” 原来如此! 骠骑大将军与三皇子一听这话,当即大喜。 这时又有一白袍男子驾着轻功飞来,稳稳落到太子身边,此人正是扶桑。 扶桑道:“将军高兴得过早了,我带来的武林高手都是以一敌十的存在,不到最后,结果尚未可知!” “太子,你竟与江湖联手了?”三皇子深感意外。 江湖门派不是不插手朝堂之事的吗? “意外吗?谁让你刺杀絮儿时没多去查查她的来历!”太子说这话时,心口一痛。 “你们都知道了?!” 知道林玉絮是他杀的! “可她不是林尚书府的嫡次女吗?” 扶桑抽剑,看向三皇子的目光尽是怨恨,“玉絮还是我神医谷前任谷主的义女!我的师妹,你杀了她,当我们神医谷好欺负是?!” 原来竟还有这层关系,失算了。 骠骑大将军冷哼,“哼,那也不是我们的对手!一群江湖草莽罢了!” 他手中转动长戟,准备开战。 “那加上本将军呢?” 外边传来一个冷冽威严的声音! 这时外面又多了一队浩浩荡荡的兵马,是辅国大将军! 他不是在北境边疆吗? 何时入京了? 辅国大将军大步走来,不带喜怒,行至皇帝面前一撩铠甲披风,跪下行礼,“臣王继护驾来迟,望陛下恕罪!” 皇帝神色缓和,“王继将军来得正是时候,速将反贼拿下!” “臣领旨!” 辅国大将军王继看向骠骑大将军的眼神带上了怜悯,“张礼老贼,还不速速束手就擒?本将军可是带了十万大军来的!” 十万对三万,外加几千武艺高强的江湖高手! 三皇子一党毫无胜算! 大势已去! 他们这是被人算计了! 好一招瓮中捉鳖,好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三皇子不甘心地问:“我不懂,宁王你不是素来与太子面和心不和吗?这次为什么帮他?” “因为我们有共同的目标。” 为絮儿报仇! 三皇子刺杀絮儿,嫁祸与林琼华,引得百里霄与骠骑大将军府离心,而后他自己又来假扮好人,说服骠骑大将军为己所用。 可百里辰的这一切计划,在扶桑使用蛊术逼刺客活口吐露真相,查探出刺杀絮儿的幕后凶手之时,百里霄、百里清、扶桑三人便已迅速结盟,准备弄死三皇子百里辰。 恰在这时,皇帝病倒正是好时机,他们又说服皇帝一起演戏,放出皇帝驾崩的假消息,引得三皇子逼宫! “就因为那个女人?!” 百里辰不可思议极了。 就因为林玉絮那个女人,太子与宁王,还有扶桑拉拢来的江湖势力一起联手了? 那个女人何德何能?! 她还不如琼华的半根手指头! “你能为了林琼华隐忍多年,又策划了这一系列宫变,我们为何不能因絮儿算计你?” 是的,百里辰始终深爱林琼华,可偏偏林琼华眼里只有百里霄,他不得不退让,但百里霄心中又只爱林玉絮,娶了林琼华也不好好珍惜,百里辰恨啊。 于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刺杀了林玉絮,又派人去宁王府演了一出戏,林琼华果真被百里霄怀疑禁足,他则趁此机会与骠骑大将军联合,答应大将军,只要自己登基,便给他封异姓王,林琼华也会是他的皇后。 起初林琼华是不答应的,后来百里辰又退步说到时候百里霄败了,可随林琼华处置,养做男宠也是可以的。 想到百里霄一无所有,只能依靠自己,林琼华心动了。 第142章 尘埃落定 战斗再次触发,百里霄扔下手中利剑,白雨给他递来长枪,百里霄接过红缨枪,挥舞间红缨烈烈,长枪划破虚空发出呼呼声。 他没穿铠甲,只一身白色常服,握紧长枪,提膝冲上去与骠骑大将军张礼相斗! 长枪长戟交接之时发出“当当”的刺耳嗡鸣!震颤中火星飞溅! 骠骑大将军只感手中一阵酥麻,险些握不住长戟,当即心惊不已,是他老了,不中用了,还是百里霄太过强大? 百里霄没给他多余的时间,一招不成迅速下一招,与骠骑大将军打得有来有回。 骠骑大将军深深地凝望着面前的年轻男子,感慨了一句:“你与我那死去多年的徒儿真像。” 一样的性子,一样的聪慧,一样的有勇有谋。 “老将军可莫要乱说的好。” 百里霄知晓,骠骑大将军说的是他那死了四十多年的徒儿楚云霄!他虽欣赏楚云霄的才华,但绝不认可他在史书上的最后记载——通敌叛国行为。 “不过老将军,你徒儿几十年前叛国,你却摘得干净,稳坐大将军的位置,可见也不是多在乎他,今日又妄图弑君谋反,合该与你那徒儿一般遗臭万年!” 骠骑大将军当年因楚云霄通敌叛国,他发现救不了后,第一时间断绝关系,可同时也被当时的皇帝盯上,不得已急流勇退,明哲保身。 张礼不敢在轻举妄动,先帝趁此机会发展自己的势力。 后在夺嫡中发现大皇子一脉势大,于是张礼亲手杀了当时的三皇子外甥以表忠心,先帝才没有清算他,可也一直没有重用他,收了他兵权,空留虚名官职。 直到好些年后北境再次开战,当时将才又少,不得已重新启用张礼,同时也扶持王继。 张礼为人圆滑,心狠手辣,可在用兵之上确实勇猛,在北境上打了胜仗,再次握紧一半兵权,才有了今日的局面。 当年张礼不敢同外甥拼一把,保全了张氏所有人,如今耄耋之年倒是老糊涂了,敢来逼宫,行乱臣贼子之事! 其实究其根因无非是他的儿孙多是平庸之辈,若他一死,恐怕骠骑大将军一职便拱手让人,张氏辉煌不再,他不得已站队,为后辈谋一条出路。 百里霄持枪对战骠骑大将军,百里清持剑对战百里辰,扶桑一面与叛军斗,一面还要时时刻刻照看皇帝,以免皇帝病发了。 三皇子右手先前已被百里霄刺破手腕,如今一动便血流如注,完全不是百里清的对手。 灯火辉煌,摇曳闪烁的灯光打在百里辰脸上,他握紧血淋淋的手腕,焰火照亮他阴鸷的双目,宛如蛰伏的毒蛇,阴凉而遗憾道:“大哥,你我交好多年,可惜还从未真正对决过一场,本以为今晚是个机会,可惜三弟我右手已废。” 百里清却凉凉一笑,“三弟,即便你右手无事,你亦不是孤的对手。” 太子看似文雅端方,可也是习过武的,师父乃前任武林盟主,太子的武艺远超一般将才。 百里辰听了百里清这话,心中极为不信,下一瞬,百里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挑剑刺破他胸膛!百里辰直接愣在当场!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 百里清并未伤及致命要害,仅是重创了他,而后一把拔剑,百里辰胸口立即喷涌鲜血,捂着胸口跪伏于地! 地上是大片温热的鲜血,跪伏的男子尤为不甘心地瞪向面前高贵冷然的太子,“你不是说过要爱护我这个三弟吗?今日怎不见心慈手软?哼,虚伪!” “三弟,孤也曾真心想护你,可惜你执迷不悟,那莫怪大哥不客气!” 在他杀了絮儿开始,百里辰便已经不是他的弟弟了!他们只会是仇人! 百里清持剑挑起百里辰下巴,桃花眼在焰火倒映下透着森寒光芒,他一字一顿道:“你杀了絮儿时,可想过有今日呢?”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百里辰听他这话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满是挑衅道,“大哥可真是痴情种啊,可惜,林玉絮到死也是与你没半点关系!她是百里霄的侧妃!” “是吗?林琼华不也是二弟的王妃?” “你?!” 百里辰乍然一惊,被戳中痛处。 百里清冷冷瞥了他一眼,“你那点心思,不会真以为孤与你二哥都不知晓?” “可惜呀,林琼华眼里只有百里霄,没有半点你呀,好歹絮儿对孤心存感念,而你呢?你为她做这么多,又能得到什么呢?最后不过是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到时,你没有了利用价值,你觉得林琼华会多看你一眼吗?” 百里清字字诛心,百里辰被他激得目眦欲裂,恨不得冲过来咬下百里清一块肉! 百里清收剑,转头吩咐左右,“将三皇子速速绑起来!” “是!” 另一头,百里霄一枪打在老将军苍老的手背上,下一秒挑飞其手中的长戟! “哐当!” 长戟落地,百里霄迅疾一枪架到他脖子上!只稍一动,便尸身分离! 白发苍苍的老将军两手空空,他浑浊的眼睛看向持枪而立的百里霄,下一瞬迸发出强烈的不甘光芒,他张开两手,仰头悲怆高呼:“苍天待我不薄啊!我张氏……完了……” “是你自己老糊涂,好生安享晚年不好吗?非要折腾!你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皆是你咎由自取!” 百里霄一点也不可怜他。 就在这时,骠骑大将军张礼一把抽出腰间的匕首,狠狠刺向百里霄,百里霄目不转睛,手中一转长枪割下了张礼的脑袋! “通通都住手!” 百里霄一手持枪,一手提起张礼的头颅,大步走到两军前,高举起那死不瞑目的老者头颅,“叛军张礼已死,都给本王住手!” 所有人齐刷刷扭头看向百里霄手中的头颅! “父亲——!!!” “祖父——!!!” 撕心裂肺的声音传来,是张礼的儿孙们,他们甫一见到张礼的头颅,霎时赤红了眼。 “百里霄,你胆敢杀了我父亲,那可是你妻子的外祖!你不怕华儿怨恨你吗?!” “上!杀了百里霄,为父亲报仇!” “一定要将百里霄碎尸万段!” 百里霄完全不将这群乌合之众的话放到眼里,他随意甩开头颅,抄起长枪与想杀他的所有人对决! 皇宫内厮杀声震天响,宫内灯火通明,血流成河,伏尸千万,洛邑城内的百姓远远听见宫内的战斗纷纷将门户紧闭,不敢窥探半分。 一夜无眠,直至天明时分,东方启明星升起,第一缕朝阳穿破暗色天幕,战斗终于结束。 骠骑大将军张礼当场伏诛,那个英勇了一辈子的骠骑大将军,他传奇的一生在今夜写上句号。 三皇子百里辰被生擒,皇帝贬其为庶人,择日斩首,其生母淑妃被褫夺封号打入冷宫。 骠骑大将军府伙同庶人百里辰叛乱,谋反者处以斩刑,家族中年龄十六岁以上者连坐,处以绞刑。年十五岁以下者及母女妻妾等均籍没。 至此,三皇子谋逆一事终于尘埃落定。 见了张家的下场,林尚书吓得连夜从族谱上将死了的张氏除名,并与林琼华断绝父女关系。 林琼华听闻外祖一家的下场后,她在拂风院里又哭又闹,后又到百里霄面前哭诉求求他开恩。 “王爷,王爷,霄哥哥,华儿求求你了,求求你去去请求父皇宽恕舅父他们可好?外祖父已经死了,这一切都是外祖父做的,舅舅他们根本不知道的,求求你去求圣上恩准……” “霄哥哥,霄哥哥,你不能不管,你一定要帮帮华儿啊!” 林琼华很清楚,若是骠骑大将军府倒台了,她定会受牵连,恐怕王妃也做不了了。 她一遍遍哭诉,百里霄通通置之不理,干脆扔下一张早已备好的休书给她。 第143章 休弃林琼华 林琼华满面泪痕跪求,先是不明所以地拿到一张纸,定睛一看,原来竟是休书,当即心头大痛,仿佛心口硬生生剜下一块肉来,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眸。 霎时,她发疯似的大吼着撕了休书,“百里霄,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我们明明是一对,谁也不能分开我们!你休想休了我!我父亲绝不会同意的!” 林玉絮已死,林尚书还指望她来攀高枝呢,怎会同意宁王休妻? 百里霄冷眼看她发疯,待她骂完吼完,这才冷冷道:“林尚书早已与你断绝父女关系了,想来也已在林氏族谱上将你们母女除名,如今絮儿才是林尚书唯一的女儿。” “不!!!不可能!!!父亲不可能那么绝情!!!我可是王妃,我可是王妃啊!他不敢!” “为何不敢?你外祖一家谋逆,如今你父亲恨不得与张氏断绝所有关系,明哲保身,你也要被休弃,他为何不敢?” “不!不!霄哥哥你不能这么狠,我只有你了,我只有你了,你不能不要我!”林琼华爬过来,抓着百里霄的袍摆,抱着他的腿,语气逐渐哀求。 若连百里霄也不要她了,她该何去何从? 百里霄抽开自己的腿,垂眸与地上的女子对视,“你不是同意了张礼与百里辰的所作所为吗?那时你会想不到有今日下场?” 林琼华闻言一呆。 他知道了?! 原来霄哥哥早就知道! 他早已知晓,却一点都不阻拦,不表态,静静看着外祖一家走上绝路…… 百里霄,你好狠的心啊! 林琼华睁着大眼,神色哀婉,定定看着面前自己倾尽一生追随的男子,不甘而固执道:“王爷,霄哥哥,难道你就没对我动过心吗?” “从未。” 这二字冰冷无情,宛若万把漓剑,齐齐扎入林琼华心口,将她破碎的心扎成筛子,扎成烂泥,痛不欲生! 最疼爱她的外祖死了,她都没此刻这般绝望! “我不信。”林琼华怔忡摇头,双目迷惘,“分明你以前对我很温和,我不信你待我一点情意也无。” “一切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对,自从林玉絮回来之后,王爷就对妾身爱搭不理了,定是她从中作梗!若没有她,你我一定会是令全京城艳羡的恩爱夫妻,外祖也不必走上此路!都怪林玉絮,都是她害的!!” “执迷不悟。” 百里霄冷冷丢下一句话,便已绕开地上瘫软的人,不再多施舍半个眼神。 “霄哥哥别走!” 林琼华欲再去抓住他,百里霄身边的侍卫迅速将她与主子隔开来,紧紧遏制住林琼华,拖着她往府外走。 林琼华挣脱不得,对着百里霄的背影大吼,“霄哥哥,你是在怪我对不对?怪我没告诉你外祖的打算是不是?都是三皇子,都是他蛊惑了外祖,我也是后来才知晓的,王爷,霄哥哥,妾身知道错了,你就饶我这回,给妾身个安身之所,留我在王妃为奴为婢也好!” 百里霄早已远去,任她如何闹也不会再回头。 很快,林琼华被扔出王府,连带她是贴身侍婢青竹一块。 主仆二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像不值钱的垃圾一样丢出来,白雨拿着另一封休书扔在林琼华脸上,道:“林姑娘,这休书你能撕一张,我家王爷也能再写一张,反正主子已经请奏圣上下旨休弃了你,此事已是板上钉钉,你再怎么闹也不再是王妃。” 最后,白雨乜了眼狼狈不堪的林琼华,丢下一句,“林姑娘,望你好自为之。” 而后,白雨转身进入王府,命人关上门,厚重的漆红大门隔绝了林琼华的请求与哀嚎。 围观的所有人对地上哭嚎的少女指指点点。 “唉,这就是宁王妃?看样子是被休弃了。” “可不,谁叫她有一个不安生的外祖,竟敢带兵造反!好大的胆子!” “明明骠骑大将军已是耄耋之年,若他安生养老,安享晚年,张氏满门也能有个好下场,可惜他老糊涂了呀!” “我听说林尚书已经将张氏移出林氏族谱了。” “造孽哟,这下谁还敢要林大姑娘?” “林大姑娘这么漂亮,又无依无靠,很危险呐,要么去做别人的小妾,要么嫁个贩夫走卒,要么被青楼抓去……” “可不是嘛,唉,可怜可怜呐。” …… 众人议论纷纷,此刻,林琼华真真切切意识到她真的什么都没有了,霄哥哥也不要她了。 外祖舅舅已死,她被父亲毫不犹豫抛弃,又被丈夫抛弃,她什么都没有了…… 可笑啊可笑,重来一次,她还是这么可笑…… 她两世痴迷百里霄,却两世败给林玉絮。 林玉絮到底有什么好的?太子喜欢她,霄哥哥也喜欢她,明明林玉絮会的她都会,不会的她也会,可霄哥哥就是看不到她的好…… 青竹扶着失魂落魄的林琼华,止不住的担忧心疼,眼中蓄满了泪水,她道:“王妃,要不我们去请求德妃娘娘开恩,德妃娘娘自小喜欢你,她一定会……” “不必了。” 林琼华打断青竹未完的话,此时她已冷静下来,激烈的不甘、疯狂的挣扎过后她心智回归,认清当下局面,知晓自己已然失势。 墙倒众人推,德妃以前对她好是因为有利用价值,如今她已是过街老鼠,德妃又是个精明势利的,怎会对她有好脸色? 林琼华仰头望天,秋日的天空一片蔚蓝苍茫,淡淡的白云在天上悠悠飘浮,微风不燥。 而她,那个京城昔日的绝色双姝,如今钗环歪斜,发丝凌乱贴着脸颊上的泪痕,裙摆沾染了灰土,哪还有平日的高贵典雅? 望着悠闲的白云,她厌倦疲惫地闭上眼。 原来重来一次,她依旧活得失败…… 罢了罢了,她不争了……她无论怎样也争不过死人…… 静下心后,林琼华不止一次埋怨百里辰自作主张,若不是他杀了林玉絮,又没做干净手脚,导致太子与百里霄二人联手反扑,她也不会沦落到今日这地步。 此时,林琼华倒是忘了,分明是她自己一次次在百里辰面前表达对林玉絮的痛恨,一次次巴不得她死,百里辰身为林琼华最忠实舔狗,自然为她清除碍眼的林玉絮。 没一会儿,宁王府大门再次打开,有人从里面抛出出一包东西砸在林琼华主仆二人面前。 青竹恶狠狠瞪向那几人,敢怒不敢言。 林琼华冷静抬手擦拭脸上的泪痕,往前爬了一步,拿起包裹,解开一瞧,原来全是她曾经的贴身东西,几件衣服,还有些钗环首饰。 她先是身为贵女,后身为王妃,自是积累了不少自己值钱的东西,这几件衣物只是冰山一角,其他的百里霄懒得命人收拾,全一把火烧了。 有了这些东西,林琼华也有财物傍身,能带着青竹寻个落脚之地。 林琼华二人再次打包好包裹,深深望了眼宁王府大门,而后离开了此地。 她两世夙愿,最终以此收场。 林琼华同青竹找了家客栈落脚,休息了几日。 这日,她正打算往林尚书府,路上听闻有人在谈论宁王府。 “宁王对侧妃小林氏可真痴情啊。” “那可不,小林氏亡故一年,如今宁王竟请旨追封为宁王正妃,谥号淳懿,啧啧啧,宁王为此还休弃了原配林大姑娘呢。” “要不是张家太张狂了,犯了死罪,林府大姑娘也不会被休弃,唉。” “也是,林大姑娘真倒霉,有这么个外祖。” “也不能这么说,林大姑娘不就是因着外祖家才与宁王定亲的吗?她又不是没享受到张家带来的好处,如今张家倒了,林大姑娘受累是应该的。” 第144章 李氏报仇 听着路人的议论,林琼华微微低下头,静默无言,青竹担忧地望着身侧面色晦暗难辨的姑娘,心中对那起子嘴碎子嚼舌根的恨得要死,奈何如今她们无权无势,不敢再轻易得罪人,只能默默受着了。 林琼华眸光暗了暗,心中酸涩难言,百里霄就这么巴巴请旨追封林玉絮,丝毫不顾忌外人的眼光,真是好深的情意啊,倒显得她多余了。 可分明她们最开始才是一对啊!她先认识的霄哥哥,自小与他有婚约,为什么每次到最后,霄哥哥都要变心选择了林玉絮呢? “姑娘……” 青竹小心觑着林琼华,生怕她想不开。 任谁一朝从人上人跌落到尘埃沦为庶民,都是难以接受的? 林琼华此时却无比淡然,恢复了她素日的冷清,回头对上青竹眼中的担忧,她浅浅一笑,“青竹你莫要担心,我很好。” 比起外人的几句流言蜚语,百里霄的无情休弃才是最伤她心的,如今她已被伤得体无完肤,心生麻木,无所谓了,可无论如何,生活还是要继续,该好好盘算一下未来的生活了。 林琼华带着青竹往朱家巷林尚书府去,当尚书府的看门小厮一见是她,赶忙蹿进宅,火速关了门。 “哎!这!” 青竹瞧见那小厮这举动,气得直跺脚。 林琼华见此,脚步一顿,心中好似沁了冰,她伫立在林府大门前,静静望着这熟悉的一切。 许久许久,林琼华疲惫叹气,“罢了,青竹我们回去。” “姑娘,再怎么样,老爷也是你父亲……” 林琼华摇摇头,“回去。” 那小厮这般活见鬼的反应,若没有顶头人授意,他哪敢? 林尚书当年能贬青梅竹马的原配发妻为妾,娶了张氏,拿着张氏的嫁妆打通关系,张氏难产走后,林尚书马上将原配扶正。 可见,他这个人,谁都不爱,最爱的只有自己的利益。 如今张家遭难,林尚书恨不得撇清关系,对她避之不及。 罢了,两辈子的父女,父亲本就偏爱林玉絮多些,有李氏在吹枕边风,父亲哪又会在乎无处可去、毫无利用价值的她呢? 林琼华僵硬着脚步转身欲走,正巧这时,林府的宅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林琼华二人闻声回头,看到的正是李氏,其身后还跟着桃妈妈和含香等一众仆婢。 李氏斜睨着一双含情杏眼,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衣着朴素的林琼华,少顷,美妇人笑了,留下岁月痕迹的脸上绽出一个凉薄的笑容,眼底盛满冷意。 “哟,这不是张大将军家的表小姐吗?怎么着,到我林府门前来乞讨来了?” 林琼华心道李氏果然没安好心,将要转身离去,李氏一喝,“桃妈妈,给本夫人按住她!” 桃妈妈含香二人疾步上前,一把遏制住林琼华。 青竹当即惊慌大叫,“你们干什么?!” 下一瞬,“啪!” “啊!” 另一个婢女一巴掌将青竹扇倒在地,青竹捂着脸痛呼。 “青竹!” 林琼华欲上前,却被死死摁住跪伏在地。 李氏扭着腰行至林琼华面前,手中掐着一方绣帕,一举一动端的是贵夫人姿态,她冷冷一勾唇,眼射寒芒,“林琼华,我还正愁上哪儿找你,你倒是送上门来了!” 林琼华眉目冰冷,挺直脊背,丝毫不畏惧,“你想怎样?” “我想怎样?”李氏轻蔑一瞥,“自然是将你施加在我女儿身上的恶一一讨回来!” 言罢,李氏抬手狠狠一掌抽到林琼华脸上! “啪!” 林琼华应声歪了头,下一秒,白嫩的面容瞬间红肿! 李氏挼搓着发麻的手掌,娇媚一笑,笑意不达眼底,“林琼华呀林琼华,你那些个好舅舅们当初寻来毒药,助你害了我的女儿,如今他们处以斩刑,可真是苍天有眼!恶人自有恶报!” 林琼华闻言迅速回头,恶狠狠瞪向李氏,“我呸!去她娘的什么因果报应!你害死我母亲怎不见你有报应?林玉絮抢我夫郎怎不见她有报应?啊,也不是,林玉絮确实遭报应了,若不然她怎会不得好死呢?哈哈哈哈……” 李氏瞬间被激怒,啪啪啪,连扇林琼华好几巴掌,直到手掌失去知觉也不见停下! 林琼华多次挣扎着想躲开,含香死死摁住她,后来林琼华挣扎得太激烈,含香直接一把揪住她头发往后使劲拽,扬起脸正好迎接李氏的掌掴。 李氏尖利的指甲在林琼华娇嫩的脸上划出一道道血痕,她美丽的面容已血肉模糊。 李氏边动手边道:“你还有脸提我女儿?你与你娘一副德行,说到不知廉耻抢人夫郎,当数你娘为最!那你说她难产血崩而死,是不是也是报应?” 林琼华脸上火辣辣的疼,并感觉有液体沿颊而下,定是出血了,李氏好生歹毒,这是要毁了她的容貌! 一时间,林琼华恨不得扑上去一口咬死李氏,她挣扎着却被身边丫鬟死死按住,动弹不得,最终只能痛恨咬牙,阴恻恻盯着她,“你!分明是你这贱人害死我娘!若不是你,我娘怎么会死?我怎会一出生就没了娘?!” 李氏吓退了一步,心中扑通扑通直跳。 这事她做得隐秘,林琼华怎会知晓? “别以为我不知道,就是你故意在我娘生产时挺着肚子去刺激她,若不然她也不会大出血!都是因为你!!” 张氏生林琼华时,李氏正怀着林玉絮,她知晓张氏嫉妒心强,借此机会故意挑拨,张氏果真中计大出血。 李氏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原来也不是知晓全部,万幸万幸。 “这怎么就怪我头上了?你娘当时身为主母,我作为妾室怀孕了,自是要告知主母一声的,谁知她在生产呢?可别什么都乱扣我头上啊!” “就是,分明是你娘心胸狭隘,嫉妒心强,听闻夫君妾室怀孕心中嫉恨才出了岔子,怎么会怪的夫人头上呢?”桃妈妈跟着道。 林琼华听这一主一仆一唱一和,心中痛恨不已,双目赤红,犹如一条毒蛇般阴狠盯着李氏,“你们这群无耻贱人!” “我无耻?哪有你娘来得无耻啊?抢人夫杀人子,她哪件不做?” “你与你娘一样,都是恶毒胚子!小小年纪就学会毒害我女儿,这不成,后来絮儿回京,秋猎那次还想买通土匪暗害她!” “说到心狠无耻,你与你娘一副德行!我不过是反击罢了!” 李氏每说一件,林琼华意外又诧异,心越来越沉,李氏既已全都知晓,以李氏的心性,是绝不会放过她的! “若不是你这蛇蝎毒妇自作主张,害了我的絮儿,如今我的絮儿已是太子妃了,说什么抢夺人夫君,那不都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吗?” 林琼华闻言,“噗”地一声,活生生呕出一口血! 她不过是自我保护,除掉障碍,到头来却弄巧成拙,害人害己,李氏是懂得如何诛心的。 李氏好整以暇地欣赏林琼华的狼狈,“这就受不了了?以后有得你好受!” 天之骄女一朝跌落泥潭,有得是腌臜事等着她! 最终,李氏命人挑断了林琼华脚筋,任她自生自灭,尝尝女儿那六年不能站立的痛苦。 李氏由着桃妈妈搀扶离去,迈进宅门前,她回头扫了一眼狼狈匍匐于地的林琼华,她满意地笑了,笑得开怀畅快。 方才林琼华指出她害死张氏,李氏当真是吓了一跳,万幸林琼华只知晓一半。 有些事,李氏烂在肚子里到死也不会说出口,即便再得意也不会。 当初张氏死于难产,林琼华只知是李氏刺激了张氏,却不知,当时李氏在张氏产房内点了一种特殊熏香,这种熏香可使人流血的伤口无法止血,张氏生产后源源不断流血,最后失血过多死亡,这才是张氏真正的死因。 此事只有李氏与桃妈妈知晓,她连女儿林玉絮也没告诉,林玉絮也只知晓一半真相。 第145章 思念 “姑娘姑娘,你怎么样了?呜呜呜呜……” “姑娘,早知李氏如此恶毒,今日咱们就不该来此。” 青竹一边脸颊通红,泪水打湿了面容,她扶着废了双腿的女子吃力离开朱家巷。 林琼华神色暗了暗,她只是想回府那几件母亲的遗物,没想要那一心为利的爹、狠心的后娘接纳她回府。 如今,母亲遗物没拿到,自己倒被李氏废了一双脚。 林琼华双脚疼痛无力,完全立不起来,任她如何努力,如何尝试皆徒劳无功,她终是体会到了林玉絮当初的痛…… 不,不!她不要! 她能接受自己一无所有沦为庶民,但接受不了自己身体残缺,成为废人! 她的脸,她的腿…… 她以后要怎么活? 林琼华生来骄傲,今日竟窝囊至此,任人宰割! 因果无由,天道不公! 凭什么坏人没报应! 林琼华陷入颓废厌弃中,最终还是青竹背着她离去。 自那之后,李氏没再听见林琼华的消息,如今她的女儿不在了,仅剩一个儿子,林琼华这个隐患已除,李氏将儿子林珏接回洛邑。 另一边,宁王府内,百里霄请旨追封玉絮为宁王妃,关闭的百合苑终于再次打开,他不允许任何人进入,自己则每日得闲独坐庭院内望着天边闲云发呆,或是看着满院百合花出神。 这些他满心期许种下的花,可那个人却没能看到花开…… 絮儿,你是不是怨我?怨我没保护好你,怨我不能聘你为妻,怨我没能给你一场像样的婚礼…… 天边不见光日,愁云惨淡,秋风瑟瑟,卷走一地荒凉落叶。 男子一身白底妆花白泽图锦缎圆领袍衫,腰束金玉革带,配一个陈旧的飞鹤荷包,头束金镶玉发冠,两鬓有白发,容貌俊朗非凡。 他敛袍坐在石阶上,弓着身子,一只胳膊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摩挲着腰间悬挂的荷包,思绪不知飘到何处。 有时,男子一坐就是一整个下午,晚间他会拥着玉絮盖过的被子入睡。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还是那么冷? 絮儿,我好冷,好想你…… 每个夜晚,百里霄在脑中一遍遍回忆与爱人的点点滴滴,从初见到婚后…… 絮儿,不是说好的等我回来陪你过生吗? 为何不再等等我…… 絮儿,阿霄每天活得好累啊,好累好累…… 没有你,我活成行尸走肉…… 好想好想见你一面,你来我梦中可好? —— 那次宫变之后,皇帝的身子每况愈下,扶桑被太子百里清邀请进宫医治皇帝,扶桑凭借神医谷的医术为皇帝续了五年命。 仁和三十年,皇帝崩逝,次日皇后随帝薨,皇宫及洛邑京郊三圣庙和周边无数寺庙丧钟敲响,共响了两回,一回三万响,一回九千响。 皇帝驾崩过后,太子继位,年号仁安。 百里清高座庙堂,然双亲不在,爱人亡故,他活成孤家寡人。 自父皇母后走后,百里清了无牵挂,开始放任自己,他放任自己思念玉絮,思之成狂,相思成疾,病来如抽丝,一夜之间憔悴了许多。 百里清时常梦见那年六月,荷花别样红,船头的小姑娘身穿碧青色绣荷花齐胸襦裙,轻薄裙摆翩翩,披帛随风飘扬,手持一支盛开的莲花,貌比芙蓉,含羞带怯,他们约定要一同赏一辈子的花,看一辈子的景…… 那是他此生最幸福快乐的一天,那天,心上人接受了他的爱意,愿意与他相守,他难掩激动,手足无措,整个人仿佛泡在蜜罐里,心里甜滋滋。当晚回去后,整夜辗转反侧,兴奋得难以入眠。 他偶尔又梦到与絮儿初遇于林府,在她的及笄礼上,小姑娘柔柔行礼唤殿下,又或梦到同絮儿一起秋猎,他教她射箭,她给他烤肉…… 原来,他与她的相处那么短暂,却又那么清晰浮现在记忆里,成为他此生珍贵的宝藏。 玉絮的音容笑貌时时浮现在百里清脑海中,一遍遍欢喜地地唤他殿下,唤他阿清,他知道,他病入膏肓,时日无多了…… 也无妨,二弟本也是德太妃逼着作为皇位竞选人教养长大的,大禹交给他,他很放心。 仁安三年,新帝病逝,传位皇弟宁王。 那日皇帝病榻前,百里清枯瘦地手拉过百里霄,对那两鬓生白的男子嘱咐道:“今后大禹就托付给你了,大哥相信你定会是一个英明的君主。” “大哥……” 百里霄望着御榻上病殃殃的百里清,心中苦涩,“大哥,臣弟定不辱使命。” “好好好,那朕便放心了……” 百里清松开他的手,他终于可以放心地去见想见的姑娘了,这一次,他定要比百里霄更早遇见她,与她相爱相守…… 御榻上的男人头发花白,双眼凹陷,颧骨突出,整个人枯瘦如柴,交代完后事,他双眼浑浊地望着帐顶,恍惚间,他看见了一个手持荷花的少女向他走来,而后,他想着向那心心念念的姑娘走去…… 百里清在位期间广纳贤才,林珏科举中榜,成为探花郎,受他提拔重用,如今年纪轻轻已是官居四品中书侍郎。 百里清走后,百里霄继位,继续百里清此前规划好的蓝图。 百里霄御极第一件事,是将永和宫的母妃,昔日的德妃,后来的德太妃,如今的太后接到兴庆宫。 兴庆宫,大禹历任太后的宫殿内,一个雍容华贵的美妇人身穿太后规制宫装高座上首,女人云鬟朱颜,头顶凤钗摇曳生姿,眼尾处有了细细的鱼尾纹,容貌依稀可见当年的美艳,她已快五十的年纪了,依旧保养得仿佛一个三十左右的美妇。 她面前立着一个俊逸的男子,男子两鬓斑白,一身帝王冕服,他身姿英挺,举止间尽显威严,男子神情隐在冕旒下,看不真切。 太后看着儿子这一身冕服,心中住不住的喜悦得意,“霄儿终于坐到那一人之上的高位,果真没让母亲失望!” 百里霄抬眸看向座上的母亲,扯了扯唇,轻声道:“母后如今可如愿了?” “自然是如愿了!” 周皇后已死,她那短命的儿子也死了,如今自己皇儿登基,她终于成为这世间最尊贵的女人!她怎能不高兴? 她与周皇后斗了一辈子,最终还是自己熬到了这个位置! 静静望着忻忻得意的母亲,百里霄眉眼间渐渐浮现一抹哀伤,“今后母后便是最尊贵的女人,想做何便做何,母后可开心?” “那是当然。” 太后朗声道,并未察觉百里霄的不对。 百里霄心下了然,面上自嘲一笑,“可儿不开心。” “你……?”这下太后终于正眼看向面前的儿子,心中惊疑,细眉轻拧,不明所以道,“你这话何意?霄儿你都做了帝王了,还有何不开怀的?” 百里霄慢慢收了脸上的笑,穿过冕旒定定望着她,声音轻而缓:“母后,你可有过一日把儿臣当作您的儿子呢?” “你!你这又是何意?!难道母后对你不好吗?” “不好,”百里霄微微摇头,冕旒跟着摇晃,光线打在他脸上,晦暗不明,他继续道,“自儿臣出生起,不,应该是自你怀上孩儿那刻起,我不过是你争宠的工具罢了!我从未有一日体验过母后的关怀。” 在太后愕然的目光下,百里霄满目悲凄,“儿时,你会故意让我生病,有时让我泡在井水里,有时让我淋雨,使我感染风寒,以此博得父皇的关怀,甚至我本人没病,你却给我下毒,害我久病好几个月……” “你知道,那些时日,儿臣是如何熬过来的吗?” 百里霄回忆起以往,眼眶渐红,心中憎恨腾升,“母后啊母后,世上真有你这般狠心的母亲吗?” 太后怔忡在原处,张了张嘴,在儿子凄厉的质问中,却不知如何辩驳。 “后来,儿臣年长了些,你逼着我比大哥更优秀,功课一定要比大哥好。可大哥生来就是太子,有太子三师教导保护,又是父皇倾尽全力培养的储君。 而我不过一个普通皇子,进国子监同其他王公贵族一起念书,资源远比不得太子来的好,要想超越他,谈何容易。 可你从未为儿臣考虑过,只一心逼着我超过太子,若最不到,不是挨打就是罚跪,有时连续一两日米粒未进……” 太后腾地站起身,双目冷厉,抬手恶狠狠指向百里霄,“母后那也是为了你好!若不然,你能有今日?你能有今日都是我的功劳!我为你谋划来的!” “呵呵哈哈哈哈哈……” 百里霄听闻太后理直气壮的话,他笑了,不知是笑自己的可怜,还是笑母亲可悲。 他笑啊笑,直到最后直不起腰,眼泪划过鬓角。 许久许久,百里霄再次直起身,他漆黑的凤眸倏地冷凝,怨气在胸间翻涌,“可我宁愿不要!” “我宁愿不要这一切,若是可以,我只愿过普通人的生活,娶心爱姑娘,生个一儿半女,过安稳生活。而非是作为一个争宠工具,任你摆布一辈子!” 太后阴着脸大步跨下高座,径直往百里霄跟前走,口中不停道:“你果然还是恨我!你恨我阻止你娶林玉絮,又将林玉絮的死怨我头上!” 太后来到百里霄面前,怨恨地瞪着他,“哪有你这么做儿子的?!你还有没有良心?!早知如此就不该生下你!” 百里霄哂笑,“你不生我,你要如何争宠呢?” “你!你大逆不道!” “啪!” 太后气急,一巴掌扇在百里霄脸上,用尽了所有力气! 百里霄被这一掌打得偏过脸,“嗒”一下,帝冕甩到地上,冕旒珠子断线散了一地,咕噜噜滚落到大殿四周。 男子偏着脸,下一刻,脸上浮现五指红印,哪还有帝王的威严? “早知你如此不孝,当初就该掐死你!我为了你的今日,机关算尽,好不容同骠骑大将军府和林尚书府联姻,你呢?你个没良心的,被一个狐媚子迷惑住,敢忤逆母亲不说,还怨恨我?” “如今登基了,便原形毕露,来指摘母亲的不是了?” 太后口中不停地絮絮叨叨,越说越恨,扬手欲再来一巴掌,下一瞬,她手腕被百里霄一把捏住。 第146章 母子情分已断 太后这一下没打着,欲想抽手再打,谁知百里霄大手犹如铁腕,撼动不得,她自己手腕倒仿佛被捏碎了骨头般。 手腕上传来刻骨的疼痛,太后恼怒不已,抬眼直直对上百里霄阴冷漠然的目光,心中不由打了个哆嗦。 霄儿竟用如此骇人的目光看她?她可是他的生母啊! 太后故作镇定,外强中干道,“你以为自己当了皇帝,便不把生母放在眼里了是不是?” “儿臣岂敢。” 百里霄一把将人甩开,太后被这力道甩得一个踉跄跌坐于地,云髻间的衔玉蝉金钗飞出两支,啪嗒摔在地上,顺着光洁的地板滑远。 摔坐在地的华贵女人,此刻怨毒地瞪着眼睛,身手颤巍巍指向面前的英武帝王,“你好大的胆子!” 太后对上百里霄沉如死水的目光,口中未说出的辱骂霎时间哽在喉间,不上不下。 “母后,你知晓我有多羡慕大哥吗?我不羡慕他生来是太子,我羡慕他有一个处处为他着想,关怀备至的母亲……” 背着宫门逆光而站,百里霄徐徐说道,隐在阴暗下的眼眶逐渐发红。 “母后,你知道初春的井水有多冷吗?你知道夏日的雨有多大吗?” “你又可知,当你为了争宠给我下毒并嫁祸与皇后时,中毒的我有多痛苦多难受吗?” 百里霄哀伤地摇摇头,“这一切,你通通不知晓,也不在乎……” “当儿臣意识到,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正在爱我的人时,我心里真的好痛苦好痛苦啊……” “我原以为我这辈子就这么浑浑噩噩做你一生的傀儡,可是啊……” “可是在我最心灰意冷的时候,遇到了她……” “她很可爱,很乐观,即便目不能视,腿不能行,可她依旧活泼开朗,脸上永远挂着甜甜的笑容,醉到人心里去。” 说到此处,男子唇边勾起一抹怀恋的浅笑。 “见到她,我死寂的心再次活跃跳动,每次同她在一块我都忍不住雀跃,我想我喜欢她,想与她永远在一起。” “在意识到喜欢她后,我满心忐忑表达了心意,很幸运,她也喜欢我,天知晓在她答应的那一刻我有多欢喜,恨不得昭告天下。” “之后我们正式在一起,如那书中所写的才子佳人那般,我们读诗奏曲,琴瑟和鸣,两心相依。” “她很依恋我,全身心信赖我,可我竟背着她另有婚约,是我自私,是我对不起她……” “为了能与爱人长相厮守,给她应有的体面,我跪下恳求你答应与林琼华退婚,那是我人生第一次求你一件事,也是第一次为自己争取,可你毫不留情拒绝了。” “其实我心中早已知晓你会拒绝,可当你真正将拒绝的话说出口,并冷脸训斥我时,我的仍会失望,仍会心痛……” “母后,在你训斥儿子时,你可瞧见了我眼中的失落呢?” 温热的液体缓缓沿颊而下,蔓延至下颌,最后没入衣襟。 “那时我好想大声质问你,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儿子?为什么皇后会纵容溺爱大哥,而你只会无休止指责我?” “活了二十年,我终于为鼓起勇气为自己争取一次,却失败了……” “后来啊,阴差阳错,我终于又与絮儿在一起了,可在请安时,你又故意冷落她,暗讽她……” “儿子的心愿其实很简单,我只想光明正大将心上人带到母亲面前,得到你的一句真心的祝福……” “可你并未在乎儿子这小小的心愿……” 百里霄静静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眶猩红,胸前衣襟洇湿了一大片。 “别说了,母亲知道错了……” 太后趴伏着泣不成声,听着儿子一句句剖白,她恍然觉得自己确实亏欠他良多。 百里霄是她的儿子,她此生唯一的孩子,也是她的骄傲,却原来她忽视了他那么多,诚然,进宫多年,她的所有心神都用在了与周皇后斗争上,对儿子的关怀太少太少…… 可这一切都已经熬过去了,如今她为太后,他为皇帝,今后她也有机会弥补曾经的过失…… 但百里霄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奢求母爱的男孩了,他轻轻抬手擦拭面颊上的泪珠,神色渐冷,“儿臣我的存在,不过是争夺权势宠爱的工具,如今儿臣坐到了顶位,母后你也得偿所愿,你生养儿臣的恩情,我已报答了,今后,我只是我自己。” 太后陡然止住哭泣,忽地抬头看向那居高临下的帝王,“你什么意思?你想同哀家断绝关系不成?!” “不错。”百里霄漠然丢下两个字。 太后骤然间忘了方才的愧疚,拔高了声音,“你敢!!” 百里霄淡淡整理袍服,口中不带任何感情道:“朕想母后是累了,将来就在此好生安享晚年。” “什么?!” 太后不可思议抬头,眼睛瞬间大睁,“你要软禁哀家?我哀家可是你生母,你怎能如此不孝?!你不怕臣子弹劾吗?你还想不想做皇帝了?!” 百里霄并未理会她口中的威胁,转身离开兴庆宫,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宫门处的光线,逆着光,太后看不清这个儿子到底有多冷漠无情。 “你不准走!回来!” 百里霄充耳不闻,出了殿门后,他吩咐左右禁卫军,“将兴庆宫围起来,绝不让里面的人出来。” “遵命!” 太后楞楞听着儿子冷酷的声音下令,见他是真的不再畏惧她这个母亲,也不再敬重她。 真是她是好儿子啊,她养了他那么大,他一朝得势,就是这么报答她这个母亲的! 意识到这点后,太后开始不顾形象叫骂。 “百里霄,你真不愧是百里家的种,与你那死去的父皇一样无情!” “我造了什么孽,有你这种儿子!” “不过不让你娶一个女人罢了,最后你不也得到了她?你竟为了一个女人报复自己母亲!” “我谋划那么多,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 “你这个白眼狼!狼心狗肺的东西!好心当成驴肝肺!” “你给我回来!!!” 太后声嘶力竭的叫骂传得老远,所有宫人默默垂着脑袋,恨不得钻进地缝里没听见。 这哪还有太后的威严啊?与市井泼妇有何区别? 原来太后与新帝感情不和,新帝上任第一日便软禁母亲,天,这传出去得多荒谬。 一步步走出宫殿,听着身后这些辱骂,百里霄摸了摸脸上尚还濡湿的泪痕,又按压着心口。 原来他还是会流泪,原来他的心还是会疼痛,他还以为他的灵魂早已随絮儿死去,唯留下一具躯壳…… 可他在控诉母亲的冷漠时,依旧不争气地落泪了,原来他依旧会为自己的曾经感到悲哀。 心口仿佛撕裂开来,好似被人放了一块烙铁,炙热火红的烙铁将心脏灼出一道道疤痕,又好似被万千根冰针扎穿,灼热与寒冷交替,痛不欲生…… 快了快了,他活着的一生就是母亲争宠夺利的工具,如今母亲已为太后,他完成了自己出生在世的使命。 这下,他终于可以放松些了,待将手里的一切打点妥当,他也可以去寻絮儿了…… 九泉之下,三生石前,奈何桥头,不知絮儿可会等他? 不会的,百里清早早便去寻她了,他们应该已经相遇了? 蓦然回首,百里霄此生虚妄如梦,被母亲操纵了一生,唯命是从,没有自我,唯有在絮儿面前他方有了自己的思想,可惜…… 他终究是负了她…… 迎着烈阳,百里霄眺望远方,对着辽阔天地,巍峨皇宫,他默默在心中道: 絮儿,对不起,还有,我爱你,等等我可好? 第147章 回天界 百里霄在位三年,同自己长兄百里清那般,后宫无人,终生无子,他自父皇众多小儿子中挑了一个出色的皇弟,带到身边教导,在皇弟能独当一面时,百里霄将皇位传给了他。 百里霄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让他母亲此生永远居住在兴庆宫,做大禹尊贵的太后。 将国事转交与皇弟后,百里霄褪去帝王服,换回一身白袍,回到昔日的宁王府。 自百里霄登基以后,宁王府只留下个仆从打扫屋舍,当百里霄再一次踏入此地时,入目的是一片寂静萧瑟。 物是人非,如今的宁王府萧条寂寥,已无往日生机。 百合苑里的百合开了,成片花海开满园,堆堆叠叠,颜色各异,姿态万千。 男子静静望着在风中摇曳的花枝,恍惚间瞧见一个妙龄女子穿梭在其间,姑娘云鬓花颜,身着红色坦领褙子,下穿红黄二色八破裙,她在花丛中喜笑颜开,娇颜与花朵交相辉映,耳畔回荡着银铃般的笑语…… 百合花又开了,可院里的女主人却不见芳踪…… 白袍男子已年过而立,他两鬓斑白,轮廓硬朗俊秾,漆黑凤眸如幽潭深不可测,面相愈加成熟稳重,比之年少时多了几分肃清冷然,做了几年帝王,性子也更加内敛难测。 百里霄静静坐在石阶上,望着花枝招展的百合出神,艳阳东升西落,明月升空,散下银辉。 百里霄就这么一动不动枯坐了一整个日夜。 在次日金辉照耀大地时,他离开了宁王府,离去前,亲信白雨主动跟上了他。 离开宁王府后,百里霄来到一处鸟语花香的山谷间,这里种满了各种鲜花,一年四季都有花开,生机勃勃。 百花之中有一座杂草丛生的墓地,立在绿草如茵丛中的墓碑上刻着“爱妻林氏玉絮之墓”几个大字,旁边一行小字落款“夫百里霄立”。 百里霄在给玉絮追封为正妻时,按理说应是要迁入百里皇室皇陵,可百里霄拒绝了,他觉得他的絮儿应是自由自在的,不必拘囿于皇陵之中。 今日,他已处理好身后事,终于可以去陪伴爱人了。 百里霄眼眶发涩,抬手在墓碑上抚摸良久,神色哀戚悲凉。 白雨不敢打扰主子,只在远处站着不说话,望着主子的背影,他想他或猜到主子接下来会做什么了。 不知过了多久,百里霄终于又动了。 他将内力依附于手中,徒手一点点刨开坟墓,黑泥脏污了衣袍,男人浑不在乎,他目光如炬,闪着莫名的光辉盯着眼前土壤。 白雨看着他疯魔的举动,心中并不意外。 渐渐的,里面的一口棺材逐渐显出,百里霄神色多了些激动,加快速度。 待漆黑棺木全露出来,百里霄用内力震开棺盖! “嘭!” 棺盖滑落,露出棺内一具白骨,白骨外包裹着一层脏污的衣服,百里霄在见到白骨时,神色僵了僵,继而落寞又哀伤,心中悲恸。 他的絮儿那么美,最终也是会化为一堆皑皑白骨…… 不过没关系,他很快也会与絮儿一样了。 这口棺材是百里霄专门打造的,很宽,足以放入两个人,他早已想好与絮儿合葬。 百里霄缓缓抬头,看向白雨的方向,此时白雨眼中早已蓄满了泪,白雨知晓主子未言出的所托,他点头。 百里霄见白雨点头,知晓他已明了自己所托,下一刻,他放心的翻身进入棺内,与棺中白骨相依。 百里霄躺在棺内,望着蓝空,却无比的放松,他转头看了看身边的女子白骨,眉目不禁柔下来,唇边含着一抹肆然的笑。 下一瞬,他自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拔了瓶塞,将瓶内的东西一饮而尽。 少顷,男子只觉肺腑一阵搅碎的剧痛,鲜血自其口中溢出,世界越来越暗,可那姑娘的容貌却越来越清晰…… 模糊间,他听见有人在唤他…… “阿霄,阿霄……” 白雨立在远处默默流泪,直到他觉得主子已走后,他方才上前,将棺木合上,重新掩埋好。 做完一切,白雨来到墓碑前,取下了碑前的一层薄片,露出内里崭新的石碑,上门赫然写着“百里霄配妻林氏玉絮之墓”,另有一段小字碑文“情比金坚,爱如纸短,夫妻同眠,百年好合。” 白雨再次落泪,主子悲苦的一生中最甜的便是与主母相遇相知相爱相伴,如今啊,他终于可以放心去寻心上人了…… 天界。 窒息与剧痛席卷全身,百里霄毒发身亡,死后他灵魂飘出身体,升入天空,脑中涌入无数记忆。 原来,他本是仙界天庭尊贵无双的太子,名帝霄,这是他下凡历劫的第二世。 一身大袖织金白袍,墨发玉冠的帝霄太子悬立于白云之间,他此时陷入对这一世的回忆中,男子剑眉轻拧,神色逐渐难看。 林琼华,百里辰! 这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竟敢坏他好事! 其实他在第一世便遇见絮儿了,可惜在那一世,他也辜负了她,为此他这一世专程来与絮儿再续前缘,哪曾想,竟被小人偷改命格! 帝霄面色骇然,冷冷一甩衣袖,身影瞬间消失。 花界。 万花之中有一座雕栏玉砌的华丽壮阔宫殿,每个角楼精致无比,金黄色的琉璃瓦在日光下闪烁,宛如云海中的幻影。 殿内,一个清冷矜贵的美人秀眉颦颦,神色哀愁,她身边的另一个美人安慰道:“琼华,你别多想,太子如今忙着去历下一劫,不会记得你的,再说了,他也不知就是你啊。” 琼华神女心中戚戚,她望向自己的好姐妹,不甘又难过道:“敏月,你说,太子殿下为何就偏偏喜欢上了那个凡女呢?我那么努力,他就是看不到……” “哎呀,不过是一次历劫罢了,咱们神仙下凡历劫,回来后,凡间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你且放宽心。” “可我这两日总惶惶不安,觉得太子不会这么放过我,原先他就想与我解除婚约……” 恰在这时,有小仙侍匆匆来通报,“神女殿下,敏月仙子,仙界的太子殿下来了!点名要见神女您!” 琼华神女与敏月仙子齐齐一惊! 完了完了,太子定是来退婚的! 不!不要! 她爱慕了帝霄太子上千年,好不容易盼来了婚约,可帝霄太子下凡一次,回来就要同她解除婚约,她四处打听才知晓,原来是太子殿下在凡间时爱上了一个凡女,竟是为她而退婚! 琼花神女不甘心,伙同敏月一起在帝霄太子第二次历劫时,偷看了司命星君写的命格,知晓这一世帝霄太子转世为大禹王朝二皇子百里霄,会与林尚书府嫡女林玉絮相识于微末,二人相知相伴,互生情意,最后结为夫妻,恩爱一生。 琼华神女不甘心,于是篡改了命格,自己亲自下凡,而敏月则在适当的时间里给她注入记忆。 于是凡间的林琼华才有了“重生”,其实只是一段虚假记忆罢了,是为了警示她提前提防林玉絮会与百里霄相爱。 真正的林琼华原本就应该是与难产的张氏一起死掉了的,是琼华神女占据了这个有利身份,便于对付林玉絮。 在敏月编造的这段虚假的前世记忆中,林琼华与百里霄才是名正言顺的一对,而林玉絮则是后来者居上,抢了原本属于她的一切,于是林琼华恨林玉絮,恨得理所应当,对林玉絮下毒手也毫无愧疚之心。 可惜,兜兜转转,百里霄还是与林玉絮遇上了,两人正如命格所写那般相爱,但二人之间横插了一个林琼华。 林琼华怨恨林玉絮夺夫,而林玉絮则愧对长姐,不敢主动迫害长姐,只被动防御,同时也埋怨爱人对自己的欺瞒,林玉絮活在自责痛苦中,最后死在百里辰的人手里。 第148章 何时有的婚约? 而林琼华在外祖家落难后,被百里霄休弃,这强求而来的夫妻关系终究还是划上了句号。 没有外祖与宁王妃身份庇护,很快林琼华遭到林玉絮母亲报复,废了脚,苟延残喘了几年,惨死在一间小破屋里。 而百里霄的心早已跟着爱人一同死去,他登上了皇位,让自己的母亲做了太后后禅位离去,与林玉絮殉情了。 最终,因她的插手,三人没一个是好结局。 帝霄太子是仙界出了名的冷酷,如今因她的插手破坏了原定的命格,也不知帝霄太子历劫成功与否。 此次专程来花界来见她,不用想也知晓,定不是什么好事。琼华神女此次下凡,本就是在赌自己能成功与帝霄太子相知相爱,结为夫妻,待此生结束,回到天界再续前缘。 不成功便成仁,可她这奋力一搏还是输了,帝霄太子没爱上她,而她也破坏了帝霄太子的历劫,帝霄太子此番定是来找她算账,二人的婚事不退也得退了。 思及此,琼华神女满心苦涩。 可她也知现实无法逃避,只能硬着头皮前去拜见。 此时花界仙宫主殿内,一男一女正端坐着,女子一身五彩流光裙,裙摆上绣着银色百花纹,头挽仙髻,中间簪了只牡丹花华盛,两侧配各式精巧钗环步摇,气质温婉,人比花娇。 此时正端着小心的笑同对面的白袍男子说话,而白袍男子俊逸非凡,神情清冷,眉宇间隐约有不耐之色。 小仙子通禀,“启禀太子殿下,花神大人,琼华神女到了。” 听了小仙子的话,花神望见殿外的女儿,脸上露出微笑,“华儿快进来,过来拜见殿下。” 琼花神女是背着花神下凡的,花神并不知晓发生了何事,也不知晓仙界太子为何突然来找自己女儿。 待身姿窈窕的神女莲步姗姗进了大殿后,众人明显感到殿内空气骤冷。 帝霄目光倏地盯向来人,凤眸微眯,审视着这个花界之主独女。 琼华神女顶着帝霄太子的目光不敢抬头与之对视,满心忐忑施礼:“小神拜见太子殿下。” 气氛突然僵持,帝霄并未叫琼华平身或免礼,他只静静打量着她,花神此时似乎也觉察到了气氛的不对,忙笑着打圆场,“小女自幼被小神宠坏了,若礼数不周,望殿下莫怪。” 谁知,帝霄斜视过来,冷然道:“花神确实宠坏了女儿,竟敢叫女儿私自下凡破坏孤的历劫。” “啊?这、这不可能!” 花神霍然站起,满脸不可置信。 她女儿哪有那么大胆子!敢私自下去破坏太子的历劫! “太子殿下,这其中恐有误会。”花神道。 “误会?”帝霄掀了掀眼皮,凤眸幽暗,“你问问你女儿不就知道了。” 花神见此,猛地回头看向女儿,“华儿,这到底怎么回事?!” 琼华神女噗通一跪,期期艾艾道:“女、女儿……” 见女儿这反应,花神哪还能没数?她女儿是真去破坏帝霄太子历劫了! 花神当即心中拔凉拔凉,能让太子历完劫追过来算账,想来女儿在凡间闯了不小的祸,遂厉声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琼华捏着手心,紧张又焦虑,“女、女儿一起同太子殿下下凡,不小心改了他原本的命格。” “不小心?”帝霄眼神迅速暗沉,看向琼华的目光一瞬间冰冷,犹如实质扎在她身上,“‘不小心’这个词用得妙啊,孤今日方知蓄意谋划还能说成是不小心,呵。” 帝霄后面呵的那一下,连花神也感受到他的怒火,心中大骇,立刻训斥女儿,“华儿,你怎如此糊涂,还不一五一十说实话!” 如不说出实话,她怎么斟酌着保下女儿? 被母亲这么一训斥,琼华神女应声跪伏下身子,复而又悄悄抬起头,柳眉颦蹙,轻咬下唇,看向太子殿下的目光哀婉不已。 然而帝霄太子只仍端坐在那目不斜视,无动于衷,母亲双目带火,恨铁不成钢,第一次对她发怒,琼华犹豫再三,最终决定说实话。 琼华神女低下头,眼眶已有泪意,“太子殿下,一切都是小女私心……小女恋慕您上千年,好不容易有了婚约,听闻您下凡历劫回来便要退婚,我实在不甘,是以……” “等等。”帝霄打断她,“你我何时有的婚约?” 花神也懵了,女儿何时与太子有的婚约? 琼华猛然抬头,怔怔望向帝霄,哀哀道,“太子殿下,你果然要与我退婚……” 帝霄冷眉,一脸莫名其妙,“你我本就没有婚约,何来退婚一说?” “敏月仙子告诉小女,前段时日,天后娘娘给小神与殿下定下的婚姻啊。” “在胡说什么?前段时日不过是母后张罗着,找各地仙子神女的画像,说要给孤相看相看罢了,可从未定下什么婚约。” 什么?!原来仅是如此吗? “可敏月告诉小女,天后娘娘原是选了小女的……”敏月分明说的天后娘娘选中了她,帝霄太子也甚是满意她,她为此还曾激动许久。 “打哪来的小道消息?”帝霄沉眉,不悦又无语道,“母后寻的那些画像孤就没看过一幅,历劫归来后,孤心有所属,遂叫母后停止相看。” 也不知这女人是从哪听来这些不切实际的消息,八成得癔症了。 琼华神女听了帝霄这话后,身子一软,心中悲凄。 所以,她听见二人有婚约时高兴得夜不能寐,在听见帝霄太子有意取消婚约时伤心沮丧,以及后来下凡所做的一切,如今看来通通都是笑话! 那不过是她的一场美梦,为了这个梦,她犯下了这等糊涂事,帝霄太子怎会不恼? “就你这样的品性,孤娶谁都不会娶你!” 帝霄眼里的厌恶犹如实质,像一把把利剑穿刺满心爱慕着他的琼华神女,琼华神女难堪得无地自容。 他好不容易有一世将要与絮儿美满,无端被这自以为是的女人毁了,他焉能不恨? 琼华神女瘫软着身子跪伏,“太子殿下,千错万错都是小女一人之过,望殿下莫累及我母亲……” 花神立马代女儿请罪:“小女年幼无知,被歹人误导,闯了大祸,小神在此请罪,望殿下从轻发落。” 花神此刻心里对敏月又气又恼,这个敏月定是在诓骗女儿,还怂恿她下凡,若不然华儿也不会犯下大错! “不管出于何种原因,她私自下凡破坏孤的历劫本就是大罪,既然如此喜欢下凡,孤便罚她十次轮回。” “十次?!”花神大惊。 “怎么?”帝霄太子冷冷扫视过来,“嫌不够?” 触及帝霄冰冷的目光,花神猛的打了个激灵,“不不不,够了够了,多谢太子殿下大人有大量。” “神女如此品性,花神你作为母亲有很大责任!教导无方才养出这么个肆意妄为的女儿!”帝霄语中尽是厌恶。 花神自知理亏,被太子如此斥责只能认了,“小神知错……” 帝霄落落起身,走下高座,“如此,望以后花神管教好自己女儿,别被什么人随随便便几句话就牵着鼻子走。” 花神忙跟着起身,陪着笑道,“殿下说得极是,小神谨记。” 帝霄越过跪在大殿内的琼华,眼神都不施舍一个,径直离去。 “恭送太子殿下!”花神在其身后相送。 待帝霄太子闪身消失于花界,花神这才转过头来,恨铁不成钢地数落跪在地上双目无神的女儿。 “你说你!你怎如此大胆!竟敢背着母亲私自下凡!还是去破坏太子的历劫!” 这种事,她一个花界之主可都不敢啊! 花界只是个附属于仙界天庭的一方小世界,相当于凡间附属于大帝国的小郡国,帝霄则是帝国太子,哪是她们能惹得起的? “把敏月叫来!问问看到底怎么回事!” 若是敏月算计了她的女儿,她不妨将敏月这个小仙一同打入轮回,陪女儿经历十世轮回苦楚! 敏月仙子很快过来了,琼华神女也不敢相信最好的姐妹会欺骗自己,在花神威逼之下,发现敏月仙子也是道听途说。 她是听见天后给帝霄选太子妃的风声,又知晓好姐妹倾慕太子已久,去打听了一下,有仙娥说花界琼华神女入选! 于是她理所应当以为二人有了婚约,欢欢喜喜来告诉琼华。 第149章 以讹传讹 花神顺着敏月仙子提供的线索细细查找,最终发现一切不过以讹传讹,一开始是天宫那边传来的,说天后娘娘给太子内选了花界之主花神之女、青丘女君、龙族龙女、雪族小公主四位。 传到后面变成了天后娘娘已选定了琼华神女,再传到敏月仙子那里便是琼华神女与太子有了婚约…… 而后来帝霄历劫第一世归来,向天后表明他心有所属,暂停相看,传到敏月琼华二人耳里就成了太子爱上凡女,要退婚…… 恰逢那时花神闭关,琼华神女没去向母亲验证婚约真假,听信了仙娥的传言。 只一心想到心心念念的帝霄太子要退婚,乱了阵脚,脑子一热,决心下凡与他经历一世恩爱,只要他忘了前一世的凡女,真正爱上她,便不会退婚了。 哪知,结果彻底惹恼了帝霄太子,琼华神女希望落空。 得知真相后,琼华神女愣在原地,久久难回神。 原来天上人间,她与他,本都不曾有交集,一切不过是她的强求…… 发现是一场误会,大殿高座上的花神咬咬牙,神情不悦,依旧埋怨敏月仙子的莽撞,若不是她撺掇,琼华哪会惹恼太子? 此时敏月仙子跪坐大殿中央,感受到来自花神的怒火,她心中警铃大作,自知自己也有错,于是哭哭啼啼道:“花神大人,小仙自知有罪,愿请与琼华神女一道步入轮回!” 见她还算有诚心,花神这才稍有好脸色,挥挥手,“允了,再有下次,绝不这么简单!” 敏月仙子诚惶诚恐跪伏着,“小仙明白!” 话说回来,都是那群多嘴的仙娥,以讹传讹害死人! 地府。 这里一如既往的阴暗,在这森冷的阴曹地府里,忘川河边开遍了红艳的曼珠沙华,无数魂魄排队过奈何桥,在桥头饮下孟婆汤,进入轮回台。 玉尘玉絮兄妹二人悠闲地等待着,在彼岸花花海中设下榻席,静静品茗对弈,一派怡然自得。 玉絮死后,魂魄离体,所有记忆涌回脑海,知晓了自己的身份,她寻思着这一世的荀清师兄身为太子,定不会轻易离开,那她先回忘川河畔找哥哥。 待找到玉尘,见哥哥笑容依旧,玉絮鼻子一酸,一把扑过去向哥哥撒娇卖萌。 她想起了这一世自己的“觉醒”,认为自己是重生文女配,这其中定有哥哥的手笔。 她问出心中疑惑后,玉尘坦白:“哥哥也是为了保护你,这一世有人从中作梗,哥哥怕你斗不过那女人,这才让你‘觉醒’的。” “这一世的原本命格是你身为林尚书府唯一的小姐,与二皇子百里霄相遇相爱。但有人见不得你与百里霄好,私自篡改命格。” 玉絮闻言,心中所有疑虑都解开了,原来她根本没穿书,一切都是哥哥给她注入的记忆。 “那个篡改命格之人,是林琼华,对?” 玉尘点头:“对,正是她。” “哥哥,她是谁?” “花界之主花神之女,琼华神女。” 玉絮咋舌。 这么厉害? 与她身份相等的一个神女,要找她算账恐怕不容易…… “那百里霄呢?”玉絮又问。 他肯定也不简单,若不然琼华神女何必费这么大心思? 玉尘犹豫一瞬,还是决定实话告诉妹妹,“他乃仙界天庭太子帝霄。” 这回玉絮彻底惊呆了,百里霄身份竟这么牛?比她和她哥厉害多了,若是遇上,兄妹二人还得行礼。 “我上辈子遇到的楚云霄也是他?” 玉尘颔首:“嗯。” 玉絮整个人呆愣了好一会儿,心中唏嘘,孽缘呐。 既然他这么厉害,就是不知可会去找琼华神女麻烦,只有他出手才更轻松解决,若她和哥哥去,少不了一顿掰扯,最后不了了之。 也不知他对她可还余有感情,若是没有的话,他是不在乎命格被改的。 天界人人皆传言,天庭太子帝霄是出了名的冷漠,不近女色,在凡间他是与她相爱,到天上可就不好说了…… 哎,罢了罢了,神仙下凡历劫就像是凡人做个梦,梦醒了就结束了,在意那些做什么呢? “那话又说回来,哥哥你是怎么知道我命格被改的?” 玉尘神秘笑笑,挑眉道:“哥哥我自有人脉。” “啊?你莫不会与司命星君有一腿?”玉絮调侃。 司命星君掌管各路神仙下凡后的命数,书写命格,要发现的第一个也该是他。 “什么叫有一腿?你这女孩子家家的怎么说话呢你?”玉尘没好气弹了弹妹妹的额头。 玉絮捂着额头,嘟嘟囔囔地跑开。 当荀清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个画面:一身白袍的男子正与对面的蓝衣女子对弈。 男子面容俊秀,气质如山间清泉般清冽,雪白色外袍上绣银山川纹,衣袂飘飘,一头乌黑墨发用银色高冠束起,他手执黑棋。 女子则是窃蓝色绣昙花广袖流仙裙,柔顺墨发挽作飞仙髻,簪晶莹的雪花华胜,两鬓数条珍珠流苏沿至后脑,此时唇边含着柔和的笑,手执白棋。 见到红色花海间,小姑娘巧笑倩兮陪师弟下棋,荀清作为百里清时的痛苦与心碎通通散去,眼神柔和无比。 真好,她安然无恙,真好,他们都是上界之人,可以再续前缘。 青衣男子并未出声打扰,而是敛了气息悄然靠近。 荀清立在玉絮身后静静看着两人的棋盘,两人发现了他,一同转过头看向来人,玉絮小脸上霎时间展露一抹笑颜,“荀清师兄,你总算来了!” “师弟,絮儿,久等了。” 玉尘两指夹着一颗棋子,噙笑望向自家师兄,“这倒没有,也不过才四五日,这一世你做为太子,身有重担,我们都明白。” “荀清师兄你怎么回来这般早?你不是要做皇帝吗?” “将凡间之事处理好了便回来了。” “你不会是将皇位让给百里霄了?” 荀清笑而不语。 玉絮就知道果真如此,他真如“原着”那般,对她情根深种,为她成狂,连命都不要了…… 荀清师兄在凡间两世都爱上了她…… 思及此,玉絮悄然抬眼偷瞄荀清俊秾的神颜。 唔,在凡间,荀清师兄转世的陆治清、百里清的相貌可一点也不比楚云霄、百里霄差,回仙界后,荀清师兄本人的相貌更是世间绝无仅有的罕见俊美,就是不知帝霄太子的真实相貌如何。 察觉到小姑娘的在偷看,荀清回眸看她,小姑娘立即欲盖弥彰的别过眼,小耳朵微微泛红,荀清见此神色愈加柔和。 “咳咳咳。” 玉尘突然出声,打断自家师兄的旖旎神思。 玉絮荀清二人齐齐看向玉尘,玉尘却笑呵呵看向荀清,目光似能刮人,荀清大概知他所想,耳根也跟着红了。 好小子,我把你当师兄,当长兄,你倒好,竟对我妹妹有这种想法! 若不是荀清主动下凡,两世对自家妹妹爱得深沉,他都没发现荀清的隐秘心思。 不管之前荀清的心思有多隐秘,如今已是昭然若揭。不只他看出来了,想来玉絮也看出来了。 好啊好啊,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拱走他家白菜的竟是自家的猪! 啧啧嘴,还有最后一世,不知这最后一次,师兄能否与絮儿修成正果呢? 其实对比起帝霄太子,玉尘更看好荀清,荀清师兄知根知底,性子温和,帝霄太子乃仙界有名的高冷男神,恐难以相处。 “好了,”玉尘拍了拍荀清肩膀,“既然师兄来了,还剩最后一世,咱们早去早回。” “师弟说的极是,絮儿,咱们走。” 玉絮有些不自然地嗯了声,跟上荀清师兄的步伐。 二人过了奈何桥,玉絮接过孟婆的汤,一饮而尽,而后跳入轮回台。 却不知她身后的荀清使了手段…… 第150章 没用的女儿 又是一年冬月十八冬至。 寒风肃肃,霜雪千里,山间大片的枯树银装素裹,一眼望不尽的白。 “呜哇……” 大禹北边的一户小院里,一声婴儿的啼哭打破了产房内的焦急。 “生了生了!” “哎呦,是个闺女!” 产婆抱着满身污秽的小婴孩道,说着,赶忙给婴儿洗浴。 玉絮此时满脸懵,她不是死了吗?这是穿越了?还是投胎转世了? 她好想睁开眼,可是刚出生的小婴孩身体做不到,任由她怎么扑腾也只能发出“呜哇呜哇”的哭声。 产房外等待的男人一听到是个闺女,脸上的笑淡了,拧着眉,隐隐不悦,“怎么是个女娃?” 另一个中年妇女更是直接,嘴一撇,眼一横,道:“都生了个什么赔钱货哦,这十个月来,吃好喝好,就生了这么没用玩意儿!” “哎哟,女娃子也好啊,先女后子,凑一个‘好’字!”那产婆在屋里笑呵呵道,“这娃娘胎里养得好啊,真壮实。” 那中年妇人不屑道,“养女儿没用,倒贴钱的赔钱货。” “诶,话也不能这么说,我瞧娃儿她娘是个好相貌的,这女娃随了娘,将来也是个漂亮闺女。”屋内产婆见多了不喜女儿的产妇家人,她尽量说些讨巧的话。 “我呸!”外面的妇人一跺脚,“不能给家里传宗接代的玩意儿,养了也是浪费粮!” 又对儿子道,“这个赔钱货不能要!” 男人默认下了。 听着外面孩子父亲祖母明显不喜的语气,产婆也不好多说什么,只默默将孩子洗干净包裹好,望着床榻上虚脱昏迷的女子,见女子容貌姣好,即便虚弱至此也难掩其姿色。 都是同一村的,产婆知晓,这女子失了记忆,还成了傻子,被陈大郎相中,花了十两从人伢子手里买来,就图她那副好相貌好身段。 陈大娘知晓后,坚决不同意,说什么她儿子可是读书人,将来要做大官的,怎么能娶个傻子,还花了十两银子! 偏生拗她不过自家儿子,为此陈大娘可没少磋磨这个傻子儿媳。 玉絮此时心里拔凉拔凉的,她听见了外面的声音,那显然是她的亲人,看样子,她出生在一个极度重男轻女的家庭里。 玉絮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她被产婆抱出产房。 产婆小心护着婴儿,以免被外头的寒气吹到,“要看孩子一眼吗?” 那老妪婆满脸皱纹,眼睛细长,此刻正歪着嘴,尽是尖酸刻薄,“不用,一个小贱蹄子有什么好看的。” 产婆叹气,罢了罢了,可怜的孩子,怎偏生就投胎到了这么狠心的家里呢?哎…… “把孩子给我。”陈大郎道。 “诶。” 产婆赶忙将怀里的孩子递给父亲,陈大郎不自然而生疏地抱着孩子,掀开襁褓,瞧了瞧她通红又皱巴的小脸,嫌弃道:“怎长得这么丑?” 产婆:“陈大郎有所不知,刚出生的孩子就是这样的,再长长就好了。” 陈大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玉絮正奋力想睁开眼,亲眼瞧瞧她那狠心的父亲到底什么模样,可惜扭啊扭,就是睁不开,好气啊。 “扔了。”陈大娘在一旁道。 若是个金孙,她还愿意自己带,可是个没用的女儿,儿媳又是个傻子,哪会带孩子,儿子又忙着读书,家里根本没愿带这孩子,倒不如直接扔了,就当没生。 产婆在一边不说话,说到底这又不是她家,再怎么可怜,那也是别人家的孩子,随他们自己处置,她自己家都顾不上,哪救得了这个孩子呢? 陈大郎抱着孩子,许是血脉相连,本打算直接扔了的,此时却生起了点微弱的恻隐之心。 “还看着干什么,拿去河里扔了!” 陈大娘嘴角下拉得老长,细长的眼睛满是不悦。 见陈大郎迟迟没动作,陈大娘直接噔噔噔过去,一把夺过孩子,直往河边那处走,陈大郎不好阻止,只干站在那里,喃喃道:“一个赔钱货罢了,扔了就扔了,以后我还会与娇娘再生儿子的。” 产婆也不可多言,只道:“老身事办完了,该给钱了。” “哦,好。” 陈大郎随意拿了些铜板将产婆打发走。 第151章 获救 “呜哇哇哇咿唔哇哇哇……” 玉絮在被那陈大娘抱走时,就开始扯着嗓子哭。 再不哭她就要死了! 本以为能唤起便宜奶奶的一点怜悯之心,哪知陈大娘听了这哭声,更是不喜她,“这么能哭,一看就是个不安生的,谁要养这么个糟心玩意!” 玉絮:“……” 好,好的很! 陈大娘佝偻着背,步子却极快,片刻后,陈大娘走到村口河里,“可别怪祖母心狠,谁让你是女儿呢?下辈子可别投胎来我家了!” “咚!” 襁褓里的孩子被一把抛入河中! 靠! 她才刚出生就要死了! 捡来的这辈子有什么意义?是让她体验人性险恶吗? 凛冬的河流结了层冰,玉絮直接砸穿了冰层,抛入水中,她死命在冰水里挣扎,却没有力气,好不容挣脱了松松垮垮的襁褓,张嘴想呼救,猝不及防被一块冰钻入喉咙,划破了声带! 啊!好疼啊,谁来救救她! 好冷好冷,她真的要死了吗? 绝望席卷而来,玉絮逐渐随着流水进入冰层下,玉絮放弃了挣扎。 罢了罢了,死就死…… 小小的婴孩蜷缩着身体一动不动,意识陷入无边的黑暗…… “嘭!” 突然! 在这绝望之时,有人砸开了淹没她的冰层! 下一瞬,玉絮小小的身体被一道力量托举出水面。 “絮儿!” 一声响彻天际的撕心怒吼,夹杂着无尽的悲伤。 絮儿,絮儿,他的絮儿! 他明明在算到絮儿出生就赶忙赶过来了,还是晚了一步! 青衣少年小心翼翼抱着浑身通红的小婴孩,手掌释放灵力温暖她冰冻无知觉的身体。 这俊美如神的少年看着羸弱的孩子,心里犹如刀割,他宁愿自己下地狱经历百年的痛楚,也不愿让他的絮儿经此一劫…… “絮儿别怕,师兄来了……” 少年褪下自己的袍子,小心翼翼包裹好孩子,又仔仔细细查看她的身体,发现絮儿嘴里不断冒血,他神识内视才发现絮儿的喉咙处卡了一块锋利的冰! 絮儿的喉咙被割破了! 少年赶紧将孩子倒立起来,用灵力催化了她喉咙里的冰,又催动她将肺部的水一起吐出来。 少年耗尽了体内的灵力,方才将小婴孩从鬼门关里拉回来,望着闭着眼睛的小婴孩,感受到孩子微弱的呼吸,少年紧绷的神情终于放松下来。 只是可惜,絮儿声带坏了…… 方出生就寒气入心肺…… 将来身体定是羸弱不已的…… 哎,罢了,能将絮儿救回来就是好的,以后一切有他在,他会护好絮儿的。 少年将玉絮小心呵护地抱入怀中。 “娃娃,我的娃娃!” 此时一个脸色苍白的女子跌跌撞撞跑来。 “别去了,她已经死了!你想要孩子,以后再生!”陈大郎在身后追着女人。 女人衣着单薄,仅一层带血的里衣,下身还在淌血,两条裤腿全染红了,她不管不顾,一个劲儿往河边跑。 娃娃,她十月怀胎的娃娃。 她脑子不好,不懂是非对错,可在怀孕期间,身边人一遍遍告诉她,肚子里的是她的娃娃,她的宝贝,以后要小心呵护…… 可为什么又要将她的娃娃扔了呢? 两人拉扯着,来到河边,却见河岸边站立一个锦衣华服的俊美少年! 陈大郎一愣,又见少年怀抱着一个布团,里面似乎正是方才母亲抛弃的那个孩子。 见此,陈大郎问:“你是谁?怎会在此?” 玉清眉头紧蹙,打量着这一男一女,他目光落到女人身上,见她虚弱不堪,浑身是血,这是刚生产完的妇人。 玉清方才服用了颗回灵丹,丹田处的灵力正在恢复。 他脚尖轻点,飞身越过冰河,来到这对男女面前。 飞起来了! 陈大郎猛地跌坐在地,“仙、仙人!” 娇娘却对玉清视而不见,嘴里不停念叨着,“娃娃,我的娃娃,我要我的娃娃……” 说着还想再往河里走。 玉清视线在二人身上打量,从只言片语中,他猜到对男女是絮儿此生的父母,那男人见絮儿是女娃就抛河里自生自灭了,而女人则不同意,只一心要孩子。 玉絮目光定定落在娇娘姣好的面容上,见她行为举止似乎不对,貌似是个不正常的。 也是,若是正常的女子又长得这般貌美,怎能看上那一脸平庸的男子? 第152章 天心宗 “你们就是孩子的父母?” 少年身材颀长,衣着华丽,气质出尘,一看就是尊贵人物。 陈大郎不敢得罪,连连道:“是是是,我们就是孩子的父母……” “那又为何将孩子抛弃?” “这这这,这是我老母亲做的决定……” 陈大郎立马将锅甩给陈大娘。 玉清看出陈大郎的懦弱自私,心中厌恶,“这个孩子,既然你们已经抛弃了她,又被我所救,今后她便与你们再没关系了……” 又想到絮儿被扔进冰河里,寒气侵入肺腑,喉咙被冰块划破,今后体弱多病,还成了哑巴。 少年郎大怒,一掌挥出灵力,拍在陈大郎胸口上! 陈大郎当即一把拍飞,滚出了几丈远!口中喷出一口血! 这下陈大郎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仙人的神力!心中骇然,连连求饶:“仙人!仙人!饶命啊!小人错了!小人知错!” “娃娃,我的娃娃!” 娇娘扑过来,想要看玉清怀里的小婴孩,玉清手指一动,射出一道灵力,将娇娘定住,随后再射出一道灵力,将地上跪伏吐血的陈大郎也定住。 陈大郎欲要再求饶却口不能言,动弹不得! 玉清直视面前的娇娘,“你在乎这个孩子?” 娇娘不明就里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果真是个口齿不清,脑子不正常的。 “那又为何不保护好她?”玉清再问。 而面前的娇娘虽被定住了身子,却依然满目殷切望着面前的少年人,望着他怀里的布团。 玉清想了想,抬手掐指算了一卦,算到了娇娘过去的经历,心中震惊,继而目露同情。 “原来也是个可怜人,见你是真心关爱絮儿的,那便同我一起回去。” 说到底,娇娘是絮儿此生的生母,唯一可能会在乎关心她的亲人,总不能让絮儿以后没爹又没娘的。 言罢,玉清一挥手,空中多出来一艘飞舟,少年一手抱孩子,一手提上娇娘,飞上了飞舟。 地上的陈大郎见老婆孩子都被带走了,吚吚呜呜想要说话,玉清甩给他一块金子,“这十两金子,就当买断她们母女了。” 陈大郎见那一块金子,瞬间两眼放光,哪还记得要回娇娘。 十两金子等于一百两银子,当初买娇娘也才十两银子,一个生过孩子的痴傻女人,一个没用丢弃的女儿,竟还能换十两金子,真是走大运了! 有了这钱,他可以再买新的女人回来! 其实,若不是为了切断絮儿母女与这户人家的因果,他才不想给这个钱的,那男人也配? 飞舟上,玉清设了结界将寒气阻挡在外,小心翼翼将玉絮放置好,再回头看向那个痴痴傻傻的女人。 见她双腿间的血迹已流到飞舟夹板上,玉清拧眉,他第一次接触产妇也不知如何是好。 少年抬手,掐了个净诀,给女人清理干净,又自储物戒内取出衣服给她披上。 而后才小心地将孩子抱给她瞧一瞧,“你瞧,絮儿已经睡着了,你莫出声打搅了孩子。” 娇娘似懂非懂,在看到孩子时,脸上露出真切的喜悦,乐呵呵笑了起来,欲伸手来抱孩子。 玉清担心她神志不清,不知轻重弄伤了絮儿,遂没给她触碰,此时絮儿这么虚弱,可不能再出意外了。 飞舟翻山越岭,来到天心宗。 少年正是天心宗二长老扶砚真君唯一的亲传弟子,他天资极佳,九岁筑基,十四岁结丹,为当世修道天赋第一人! 年仅十四便已有了道号,这道号是修士在结丹之后师长授予的,玉清正是少年的道号。 玉清驾驭飞舟飞入圣剑峰,下了飞舟后,玉清抱着孩子直奔师尊宫殿。 “师尊!师尊!” 模样清俊、气质清冷的黑衣男子,此刻正在打坐,猝不及防被徒儿打断。 他结束打坐,撤了殿外的结界,让徒儿进来。 “清儿何事?”扶砚真君问。 “烦请师尊救救这个孩子!” 扶砚真君意外至极,他徒儿可是一个夜以继日,不眠不休修炼的剑痴,素日对别人都是爱搭不理的,竟还能大发善心救人? 玉清焦急将呼吸羸弱的小婴孩送到扶砚真君面前,扶砚真君释放灵力检查这个孩子,发现她寒气入体,只吊着一口气,即便救活了也是个病秧子。 “师尊,请一定救救她!” 玉清已跪在扶砚真君面前恳求。 扶砚真君还是第一次见徒儿如此焦急,如此恳切,看来这个孩子对他很重要。 罢了罢了,那便救救。 扶砚真君取出珍藏的灵液喂给孩子,有了这灵液,孩子的状态肉眼可见的好了许多,呼吸有力了不少。 “师尊,弟子还带来了孩子的生母,可惜她生母是个脑子痴傻的,您能请出三长老来给她看看吗?” 玉清自然是希望絮儿此生能有个正常爱她的母亲。 扶砚真君对徒儿此举颇为诧异,救这个孩子也便罢了,还将人生母带来了,且那女人还是个坏了脑子的苦命人。 难道正是因为如此,徒儿才发了善心救人的? 罢了,人既然都带来了,瞧瞧看。 “将那女人带进来给为师瞧瞧。” “是。” 玉清将娇娘带入殿内,扶砚抬手探入她头部,发现她是头部受了重伤磕坏了脑子。 “她这伤,为师主修剑道,治不了,但你三师叔修医丹的,一定可以。” “还请师尊出面帮忙!” 扶砚真君无奈,徒儿自幼稳重,第一次对他这个师尊恳求一件事,还能怎么样,只能答应了。 之后,玉清将娇娘安排在灵药峰,又去山下雇来奶娘丫鬟照顾娇娘和玉絮。 玉絮再次醒来的时候,以为自己又穿越了,她扑腾着小手,发现很无力,原来自己竟还活着! 她不是被扔到冰河里了吗? 这是被人救了? 天啊,竟还这么幸运! 正想扯嗓子哭,结果一动嗓子就特别疼! 哦豁,她的嗓子出问题了! 如今,玉絮只能发出虚弱的咿咿呀呀声。 “呀,小姐醒了!” 玉絮:“……” 不是,小姐? 她咋还成小姐了? 她不是穿越到了重男轻女的农户家了吗? 莫不是,被有钱人救了,当做小姐养了? 哇,因祸得福啊! “小姐定是饿了。” 那可不,她自出生就没吃过一口奶! 奶娘抱起玉絮,解了衣衫哺乳。 如今玉絮眼睛只能睁开一条细缝,看不甚真切,凭本能反应吮吸。 可是喉咙好痛啊,每咽下一口都好疼,但太过饥饿,玉絮还是凭借生命的本能一口一口喝下。 很快,玉絮吃饱喝足,开始无聊的发呆,奶娘将她放到柔软的摇篮里。 这时门外进来一个人,接着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听说絮儿醒了?” “回真人,奴家放喂了小姐,如今小姐还醒着呢。” 大步走到摇篮前,看着小婴孩曲动手指,咂着小嘴,玉清一颗心都要萌化了。 原来小时候的絮儿这般招人疼。 玉清忍不住,伸手将小婴孩轻柔抱起,放到怀里,轻拍着哄。 少年动作生疏,奶娘在一边指导他。 过了一会儿,有丫鬟来报,说是夫人来看小姐。 “让她进来。” “是。” 小丫鬟扶着娇娘进来,按理说,娇娘现在还在坐月子,不应该四处走动,可她满心都是孩子,脑子又是懵懂的,丫鬟的话她也听不进去,只能带她过来了。 原本,玉清是怕絮儿哭闹,影响了娇娘休息,如今看娇娘这个样子,是恨不得时时刻刻跟孩子在一起,倒不如将二人放一个屋里。 娇娘一见到孩子,苍白的脸上多出一抹笑,她连忙走过去,正想触碰孩子,却被玉清一个眼神制止,娇娘讷讷收收,小心觑着少年的面容,又眼巴巴看着孩子。 第153章 小哑巴 到底是絮儿生母,玉清还是将手里的孩子递给了她,在一旁叫她小心些。 娇娘欢欢喜喜抱着孩子,两眼亮晶晶看着怀里小小的婴孩,“娃娃……” “娃娃有名字了,叫玉絮。”玉清道。 他此生为天心宗扶砚真君弟子,玉字辈,絮儿以后也是要拜入扶砚真君门下的,叫玉絮恰好。 不过娇娘没听进去,只傻呵呵地看着怀里的孩子,犹犹豫豫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脸颊,触及到孩子柔软的肌肤后,娇娘脸上的傻笑更深了。 玉清视线始终盯着娇娘,见娇娘一副傻乎乎的模样,他眉头紧锁,她这状态可不行,得赶快医治好。 小小的玉絮听见有个少年的声音给自己取了名字,她猜测这或许是救了她的那家人的儿子,以后就是她的哥哥了。 可惜她现在很弱很弱,身体很虚,才没一会儿呢,便觉得犯困了。 睡睡,快点长身体。 又过了几日,娇娘接受了三长老医治,而玉絮也能睁开眼睛看人了。 扶砚真君见徒儿这些日子天天都在照顾那个孩子,而且还非常有耐心,竟能做到给孩子换尿布,太反常了,徒儿不是一向爱洁,除了修炼就不干别的事了吗? 这娃娃到底有什么魅力? 扶砚真君抽了个时间,也跑去去瞧瞧这个孩子,却见徒儿玉清一脸温柔似水,低声细语地抱着孩子哄:“絮儿乖,絮儿乖,絮儿乖乖睡觉觉喽,才能好好长高高哦。” 扶砚真君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他发誓,他真的是第一次在徒儿脸上看见这种表情,若不是亲眼所见,谁敢相信? “师尊,你怎么来了?” 玉清回头瞧见扶砚真君,略微意外,将怀里入睡的孩子放到摇篮。 扶砚真君走过来,盯着孩子仔仔细细瞧了瞧。 唔,是有点小可爱,比当日皱巴巴,又受了冻,浑身青青白白的模样是要好看点。 扶砚真君伸手释放灵力,探查这个孩子的状态,片刻,男子面上多了丝怜悯,“这个孩子是不是不爱哭闹?” “嗯,她嗓子受了伤,发不出声音,只能偶尔发出微弱的吚吚呜呜声。”说到这个,玉清一脸愁容。 “她以后应该也不能说话了,她喉咙被割破了,又太年幼弱小,治不好……” “徒儿知晓。” 没关系,絮儿有他,他会一直保护好她的。 “所以你打算一直养着她?” “嗯。”玉清郑重点头。 扶砚真君:“……” 不是,他这徒儿到底怎么了?竟然要一直养着这对母女? 扶砚真君百思不得其解。 结果这孩子将将满月,徒儿又来求他将其收之为徒,扶砚真君人都懵了。 不是,就这病恹恹的奶孩子? “你知晓为师为何就你一个徒儿吗?” “因为徒儿的天资万中无一,千年不遇,师尊您收徒的宗旨是宁缺毋滥,只要天才。” 扶砚真君没好气道,“知晓就成,那你还让我收这个奶娃娃做徒儿!” “用不着师尊你教,以后教导她,那是弟子的事,弟子只需师尊将其记在名下罢了。” “那你为什么不自己收了?” “她是我……妹妹,我不能乱了辈分。” 絮儿是我此生未来的媳妇,养大她也就罢了,可不能再比她年长一个辈分,若她只把我当长辈敬重,那我以后可怎么办? 扶砚真君挑眉,“你认她做妹妹了?” “是。”玉清颔首。 扶砚真君坐在首座上,单手支颐,觑着自己徒儿,“你能告诉为师,你为何如此执着于这个孩子吗?” “我与她是前世今生的缘分。” “前世?” “嗯。” 我此生孟婆汤都不喝,不就是为了絮儿…… 可不能再让某人抢夺先机了! 扶砚真君沉吟片刻,他知晓自己这个徒儿与常人不同,一岁就会修仙了,两岁就会算卦了,三岁能舞剑…… 玉清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他有大秘密在身上,修炼速度也特别快,因此,扶砚真君才收了玉清…… “师尊,给个准话,你能否收了絮儿?就记在名下罢了,徒儿求你了。” 扶砚真君脑壳痛,他是真不想,但是,又不忍让爱徒失望,总归只是个记名弟子,算了算了,就答应了徒儿。 扶砚真君揉揉脑袋,唉声叹气了会儿,才道,“成。” 闻言,玉清面露喜悦,撩袍跪下:“多谢师尊!” 扶砚真君答应后,玉清很高兴回了安置玉絮母女的小院。 一进门,玉清直奔小玉絮,抱着她木马木马地亲她脸颊,“亲亲絮儿,今日开始你就是我的师妹了,师兄会永远爱护你的!” 玉絮睁着萌萌的大圆眼看着面前面容俊郎又带着的青涩的少年,见他这般高兴,她也很感动。 在这待了一个月,她终于搞懂了情况,原来她是被修仙者捡走了! 原来她此生穿越的世界竟还有修真者! 原以为自己拿的种田剧本,没想到直接变成了修真剧本啊! 她被这个叫玉清的少年捡回来,顺便还将她脑子痴傻母亲也带回来了,目前宗门正在给母亲医治脑袋,而她被冰沁坏的身子也一直在喝灵液调养。 啊啊啊,玉清真好,好喜欢啊,玉清好温柔,遇见他真是三生有幸! 就是,少年每次一脸温柔地给她换尿布的时候,她忍不住老脸一红啊…… 不但如此,少年还体贴入微地给她洗澡穿衣…… 啊,让我死。 好丢人啊。 —— 白驹过隙,六年已逝。 玉絮成了六岁的小朋友,而玉清也已弱冠。 玉清弱冠后,开始束发戴冠了,端的是一个俊美无俦,天心宗无数女子的心上人,尤其是玉清真人还有一个一手带大的师妹,对这个师妹温柔体贴,若是以后有了孩子一定会是个十足的好父亲!更爱了! 阳光熹微,微风不燥。 书房内,墨发玉冠、一身青衫的俊逸男子一如既往抱着孩童,手把手教她识字。 玉絮坐在玉清腿上,手持漆金狼毫笔,一撇一捺在纸上写字,从《千字文》到《三字经》,小娃娃写得很认真。 男子一双漂亮至极的桃花眼中含着稀碎星光,目光柔和地看向小娃娃的脸颊,她每写一会儿,他便抬手抚摸她梳着两个小揪揪的小脑瓜,口中道:“絮儿真棒!” 小玉絮每写满一张纸,玉清就会凑近亲亲她面颊,而后又赞扬:“絮儿真乖!” 对于玉清对她的宠溺教导,玉絮已经见怪不怪了,毕竟自幼玉清就是如此,柔声细语地哄着她,教导她。 哪怕她偶尔调皮,也不忍心说一句重话,真的好温柔,她都要溺死在这温柔中了。 小玉絮练完今日的字,她转身面向自家师兄,小手开始比划。 「师兄,絮儿想吃糖葫芦。」 玉清意料之中,捏了捏奶娃娃的脸颊,满是宠溺道:“就知道你贪嘴。” 言罢,玉清自储物戒中取出一支糖葫芦,小玉絮当即两眼亮晶晶地接过。 没办法,这个时代的零食实在是少之又少,她好想吃冰淇淋,好想吃辣条,好想喝奶茶…… 这些通通都没有,只有蜜饯、糕点、糖葫芦…… 待小玉絮吃完糖葫芦,玉清贴心拿了一方帕子给她细细擦拭掉嘴边的糖渍。 小玉絮任他擦完,才又高高兴兴打手势:「师兄,我们去找娘。」 “好呀,师兄带你去。” 玉清将小玉絮抱起,出了书房。 娇娘此时脑子已被医治好了,就是儿时记忆模糊,记不起身份了。 “啊……” 此刻娇娘正在厨房内同丫鬟一起备午膳,听见小孩童的声音,她抬起头,见是玉清二人,脸上露出笑意,“真人,絮儿。” 玉清随意点点头,小玉絮则拍了拍师兄的肩膀,示意自己下去。 玉清将其放下,小玉絮站好,立马往母亲那里去,手上打手势:「娘亲,这次下山,你和阿欢姐姐买了什么?」 第154章 养娃小日常 娇娘用帕子擦了擦手,这才蹲下身子对小玉絮道:“娘亲去买了些瘦肉,还有甜点,甜点放在厅堂桌上,记得拿回去,絮儿一会儿下午再吃。” 「哦。」 小玉絮点头。 她张开手要母亲抱,娇娘展臂抱起小玉絮,转头对玉清道:“真人,灶房污浊,还请真人移步。” 玉清一身洁净青衫华服,再加上那张迷倒万千少女的脸,怎样看都与灶房格格不入,如此干净出尘之人,怎能来这种地方呢? 然,玉清却并不在乎,径直走近灶房,“无妨,你们忙,我看着小絮儿。” 玉清在案板上、铁锅里瞧了瞧,原来娇娘阿欢两人今日中午做的午膳是炒菜。 娇娘可不敢真让玉清久待在灶房,赶紧将手中的孩子交给玉清,“这儿闷,真人带絮儿出去。” “嗯。” 玉清抱上小玉絮,毫不犹豫就走了。 娇娘与阿欢也唏嘘,玉清真人是果真宠小絮儿宠得紧,基本上与絮儿形影不离。 走前,玉清还对小絮儿道,“絮儿你身子弱,吸入油烟不好。” 这他说的倒是实话,玉絮现在这身子骨,跟林黛玉降临似的,走一步,喘三下,药不能停。 这六年来,玉清寻遍了天材地宝来娇养着絮儿,也不知何时是个头。 玉清抱着絮儿玩了一会儿,娇娘阿欢二人将膳食端出灶房,放到餐桌上,有普通人吃的饭菜,还有专门给玉絮熬煮的一碗灵药粥。 玉清早已辟谷,不需要吃东西,他在一旁静静看小絮儿一点一点吃完灵药粥。 下午之时,玉清带小絮儿练剑,然而她那体质,根本练不了几下,大多都是看着玉清在练。 耍完一套剑法,青衣男子回头,瞧见小丫头坐在树荫下,两手撑着下巴望向他,满眼羡慕。 小玉絮小脸儿红扑扑的,仿佛有些犯困,玉清爱怜地将人抱起。 小玉絮疑惑看向他,打手势:「师兄你不练了吗?」 玉清单手将人抱起,“师兄今日练完了。” 「可是天色尚早。」 “回去打坐修炼。” 小玉絮了然点点头,伸手抱上玉清脖颈,依恋地蹭蹭。 玉清与娇娘阿欢并不住在一起的,他住的是圣剑峰的宫殿,小玉絮也跟他一块住,自打玉絮一岁多之后就已不再睡摇篮了,都是同玉清一起睡的。 娇娘身为天心宗少有的凡人,玉清是为了玉絮能与母亲团聚,专程给她在圣剑峰山脚安置了那个一进小院,还买来了阿欢照顾她。 而玉清玉絮二人,多数时候是在圣剑峰山腰处同心殿,殿内有天心宗的灵仆伺候。 玉清将人带回房里,将小玉絮哄睡后,自己打坐修炼。 玉絮身体不好,总爱睡觉,这一觉醒来已是傍晚。 小丫头坐在冬暖夏凉的玉床上,抱着薄锦被,见不远处榻席上一个青衫男子正闭目打坐, 青色的灵力正包裹着男子,弥漫在其周身,一点点钻入他丹田,男子丹田处的金丹在飞速旋转着吸收灵气。 玉絮投去了羡慕的目光,玉清也有教导她修炼,可她是个废柴,即便有难得一见的单系冰灵根,可她那病弱的身体严重拖了后腿,修炼第一层的炼体期根本度不了。 炼体期需要锻体,练出一个强健体魄,玉絮根本不可能。 傍晚的余晖穿过雕花窗棂,照射进入殿内,金灿灿的光辉笼罩在俊秾的男子身上,多了几分神圣感,那张如玉的俊颜在渐暗的余光中美得梦幻。 怪不得各宗门无数少女倾心于玉清师兄呢,这脸是真好看啊。 又过了两刻钟,当最后一抹夕阳没入西山,玉清打坐结束。 男子睁开眼一时间瞧见的就是床上抱着衾被的小娃娃,他桃花眼瞬间染上笑意,“絮儿何时醒的?” 「有一小会儿了。」小玉絮迅速打手势。 玉清起身,拍了拍衣袍,走近,“可是饿了?” 「有一点。」 “师兄带你去吃东西。” 说着,玉清伸手将小娃子抱起来,走出寝殿,命灵仆端来药膳。 玉清在一旁满眼宠溺看着小絮儿吃完药膳,而后才拿出今儿娇娘给絮儿买的甜点与她。 饭后,玉清带着小玉絮出了同心殿,到殿外长廊吹晚风。 男子抱着小女孩坐在他腿上,他摸了摸絮儿的小揪揪发髻,问她:“絮儿,在圣剑峰生活了这么久,你会不会感到无聊呢?” 他知道他的絮儿一直是个活泼的性子,可惜今生有了这个病弱的身体,她不能像其他孩子那样活蹦乱跳,走路都得小步小步慢慢走。 说不心疼是假的,玉清恨不得将玉絮永远捧在手心里。 玉絮闻言,轻轻摇头,「有师兄陪我,我每天很开心。」 可不嘛,玉清做什么都将玉絮放到第一的位置,处处考虑她的心情,百般迁就。 天啊,这世上竟真有一个与她毫无血缘关系,却处处爱护她的人! 玉清见小玉絮杏目氤氲看向自己,一颗心都萌化了,忍不住亲亲她白嫩脸颊,“明日是天心宗一年一度招新大会,师兄带你去玩好不好?” 小玉絮忙不迭点头,两眼亮晶晶。 天心宗在与世隔绝的大陆西侧,这里也有无数修仙宗门,每年三月会有许多孩子来拜师求学。 大陆东部是凡间,由各国君王掌管,那里全是凡人。 修仙宗门极少出山往大陆东侧去,他们从不插手凡尘之事,甚至凡人都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又玩了一会儿,玉清将小玉絮抱回寝殿,掐了个净诀清理身体,褪去衣衫鞋袜,爬上床铺。 对于与师兄一个大男人同床共枕这种事,玉絮已经习惯了,她一岁起就一直如此与玉清相处的,她不是没提出抗议,可玉清说不放心她一个孩子自己睡,非要一起。 也成,同玉清这样的绝世大美男睡觉觉,其实也是一种享受,啊,你能想象每日睁开眼,入目的就是绝世大美男的神颜那种感觉吗? 玉清为了这一世能与絮儿修成正果,脸皮都不要了,从娃娃抓起,成日给玉絮灌输“师兄师妹就该永远在一起”,“师兄会对玉絮生生世世好”,“玉絮永远是师兄的宝贝”,“师兄才是絮儿最亲近的人”等等的思想。 若不是玉絮有二十一世纪的记忆,还真被成功洗脑,糊弄过去了。 玉絮有时候真的不懂玉清为什么会这么对她,还教她这样的思想,不像是师兄妹,更像是情侣,可是她才几岁啊?玉清总不能恋童? 玉絮百思不得其解。 翌日。 清晨的微光照亮室内,玉床上的男子微微转醒,看到趴伏在自己怀里睡得娇憨的絮儿,他不由勾唇一笑。 玉清已是金丹后期修为,身体早已突破生理需求束缚,根本不需要睡觉,他多数时候都是一边陪伴絮儿,一边暗中运转功法度过每一晚,今日也是如此。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玉清轻轻摇晃趴在自己胸口处的小姑娘,并柔声道:“絮儿,起床了。” 小玉絮在师兄轻柔的呼唤中转醒,她迷迷糊糊地揉眼睛,刚刚转醒的大眼氤氲着蒙蒙水雾,她眨巴着眼睛看向身下做肉垫子的男子,对上他含笑的眼眸,玉絮一呆,继而脸红。 她怎么又爬到师兄身上去了,她昨晚分明是枕着师兄胳膊睡的…… 哎,算了算了,也不是第一次了,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小玉絮坦然翻身而下,玉清坐起身,取来一件紫蒲色襦裙给她穿上,掐了净诀洗漱完,玉清又给小玉絮梳了个双环髻,别上两串紫藤萝绢花。 玉清看着铜镜里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含笑问:“絮儿喜不喜欢今日的装扮?” 小玉絮点头。 喜欢,当然喜欢了,师兄手巧,梳的头发那么好看。 玉清摸了摸小姑娘的发顶,将人放到一边,自己才来给自己梳头束发戴冠。 小玉絮在一旁看着师兄举止优雅,面色从容地给自己挽发,心中啧啧直叹美男养眼。 第155章 招新大会 待玉清束好发髻,他又命灵仆给小玉絮送来早餐,喂她喝完一碗清粥才带她一同前去参加大会。 玉清坐在破苍剑上,小玉絮抱着他脖颈,迎面凉风吹来,玉清掐了一个结界挡下凉风,免得小玉絮身子骨受不住。 很快,两人来到主峰大殿前,这里有一个广阔的练武场,坐北朝南的高台处就是天心宗各长老真人的位置。 玉清贵为天心宗千年不遇的鬼才,在他师尊扶砚真君右侧有他的一个位置。 “弟子见过师尊!”玉清对座上的扶砚真君躬身行礼。 “小玉絮也来了?你们师兄妹二人还真是分离不了片刻啊。”扶砚真君调侃。 玉清笑道:“自然,弟子是要永远陪伴小絮儿的。” 说着,他掂了掂怀抱着小娃娃,笑问她:“是不是啊,小絮儿?” 小玉絮回抱住师兄,用娇嫩的小脸蹭蹭他的面颊,玉清一双桃花眼当即弯了弯,仿若一池春水,又带着玉絮去一一见过掌门长老。 天心宗的人无不认识玉清玉絮师兄妹二人,见玉清如此溺爱小玉絮已经见怪不怪了。 当玉清抱着师妹出现时,台下看官一片惊呼,清一色全是为玉清神颜痴狂的女弟子。 “快快快,我就说,玉清真人一定会来的!” “真不愧是修真界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真人!果真俊俏!” “啊啊啊啊,玉清真人好俊俏!” “这是天上下来的?凡间哪有这样的俊美人物!” “玉清真人真如传言那般对自己师妹体贴入微啊!真羡慕他怀里的那个孩子!我若是他师妹那该多好啊!” “玉清真人最是喜欢喜爱一身青色或蓝色的衣袍,也很是衬他清风霁月又超脱世俗的气质。” …… 对于练武台周围看台上的女弟子们毫不掩饰的讨论痴迷,扶砚真君及一干长老无言,看向玉清的目光多了几分感慨。 她们说的没错,玉清确实俊美无双,天资卓越,偏生对外人还爱搭不理,只一心想着照顾自己的师妹。 就好比此刻玉清抱着玉絮,不理会周围人打量的目光,只忙着逗弄坐自己腿上的师妹玉絮,“絮儿你看,今年来的人还真不少。” 而小玉絮好奇地四处张望着,看着练武场中央一个巨大的玄光镜上,里面显现出的正是主峰之下无数求仙弟子,队伍一眼望不到头。 人的确是多,天心宗每年招收的弟子有限,只百来人,目前这里来求仙的可有成千上万人,可想而知,竞争有点激烈。 其实这已经是淘汰过一批人了,在入山之前就有天心宗的弟子负责测灵根,有灵根才能修仙,且有灵根的几率是十分之一,没有灵根之人,在第一轮便已淘汰回去了。 接下来就是第二轮选拔,问心试炼。 从山脚到山腰练武场,有一条一万阶的石梯,坚持爬到练武场的都是好苗子。 这石梯蕴含灵力威压,越往上压力越大,越难以前行,且还要提防同行人将你打下去,因为只招一百人,这一百人就是率先爬到练武台的那一百人,途中互相打架淘汰对手是少不了的。 这石阶,心性越好,心智越坚定的,越容易上前,反之则根本提不动脚,还容易陷入恐惧幻境。 “玉清是带师妹来玩的吗?” 这时,灵药峰峰主三长老温润如玉的面上含着柔和的笑,负手缓步走来,目光落向师兄妹二人道。 若不是带玉絮来凑热闹,想必玉清也不会过来看这与他无关的招新。 玉清颔首,“见过三师叔。” 他怀里的小玉絮也跟着点头问好。 三长老脸上堆笑,“小絮儿好久不见,你娘怎么样了?” 三长老此前一直给娇娘和玉絮医治,玉絮对他的接触是其他长老中最多的了。 小玉絮点点头,比划道:「我娘很好,多谢三长老关心。」 闻言,三长老微微点头,“那就好,静候你娘与你若有哪不舒服的可以来寻我。” 「多谢三长老好意,晚辈感激不尽。」 这些年可不就是时不时麻烦三长老医治她母亲的头疾,又给她调理身体,小玉絮满心感激。 “无妨,举手之劳,谁让小絮儿你如此可爱呢?哈哈哈……”三长老打趣。 小絮儿立即拉着师兄的衣袂,故作害羞地半遮半掩,见此,一众长老都笑了。 三长老撩袍入座,诸位长老真人人数到齐,问心试炼开始! 小玉絮兴致勃勃地望着那巨大的玄光镜,看着山脚下求仙的孩子们在一声令下,一窝蜂往上爬。 看着那些最多十来岁,最少六七岁的孩子吭哧吭哧爬梯子。 小玉絮再次感谢她的幸运,若不是有玉清在,她怎么可能如此轻松拜入天心宗二长老门下呢?虽只是个不起眼的记名弟子,但她师兄重视她呀!什么好东西都给她,还对她千依百顺的好。 就玉絮着走一步喘三下的身体素质,爬这一万阶的石梯,做梦呢。 其实像她这般走后门进来的弟子也不少,大多都是仙二代,因父母亲的关系,直接拜入长老门下,接受好的修炼资源。 当然,这也是要看天资的,若天资是真不错,就收作亲传弟子,亲自教导,若天资差的,就仅是记名弟子,同宗门学堂一起学习。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放弃试炼的人越来越多,在石梯上大打出手的人不在少数。 长老们也在观察今年可否有好苗子,看那群孩们的表现,提前预定一下自己中意的弟子。 今年还真有那么几个心性不错的孩子,其中一个女孩子,六七岁左右,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看样子是个乞丐出身。 她全程沉默,不卑不亢,避开冲突,咬着牙一心往上,目前爬到了第一。 另一个爬到第二的是个锦衣华服的小少年,约莫十二三岁,小脸青涩白净,神色冷傲,全身上下的穿戴无不金贵,旁人不敢去招惹他。 “那第二名的少年,脚下那双靴子可登云靴?”有长老道。 “还真是。”另一长老说,“看来此子出身不简单。” 小玉絮完全不知道登云靴的功能,回头仰起小脸望向自家师兄,玉清摸摸她小脑袋,道:“登云靴就是一件可以使穿它的人身姿轻盈,健步如飞的靴子。” 小玉絮了然点头,如此说来,那第二名的少年定也是个仙二代出身了。 第三名也是一个女孩子,穿着还算华贵,应该是富贵人出身,大概在八九岁。 不过看着似乎与第一名的小乞丐女孩有冲突,抬头看向那小乞儿的眼神恨不得剜了她。 小玉絮唏嘘,这小乞丐女孩,看着就是修仙文女主标配啊,卑微的出身,不甘平凡的心性,尤其是那双坚定得仿佛要入党的眼神,活像只不屈不挠的小老虎,死死盯着石梯顶端,拼了命地往上爬。 也不知她到底是什么灵根,感觉真是一个好苗子。 而那第二名的少年,长得很不错,出身也好,一看就是男二标配! 为什么不是男主? 因为男主起码得是一名位高权重的长老才配得上女主这份心性? 而那第三名,多半就是女配了,专程给女主打脸的。 艳阳缓缓升到高空,眼看快到午时,玉清俯下身挨近怀里的小娃娃,“絮儿可是饿了?” 小玉絮想了想,点头,小孩子就是容易饿,吃得少,饿得快。 玉清自储物戒里拿出糕点牛乳,小口小口喂给小玉絮。 三长老见此又打趣道:“小絮儿这么大的人了,还要师兄喂吗?羞羞。” 玉絮老脸一红,差点没咽着,玉清赶紧给她喂下一口牛乳,看向三师叔的目光很是不赞成,“三师叔莫要拿小絮儿开玩笑,她面皮薄。” 扶砚真君翻了个白眼,“这哪儿是面皮薄啊,是面皮厚?你瞧瞧下面那小乞儿,跟她一样的年纪,看看人家,多么勇敢坚毅,再看看你怀里那只,吃个东西都要喂……” “我宠她,我乐意。”玉清直接回怼。 扶砚真君:“……” 可恶啊,我这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你将这孩子宠得没边了,我看不下去说一句,你就怼我,我可是你师尊啊!你小子能耐了! 第156章 不收徒 扶砚真君气呼呼,不敢拿自己最爱的徒儿怎么样,就使劲瞪坐玉清腿上的小玉絮。 见便宜师尊瞪自己,小玉絮眨巴眼,往玉清怀里缩了缩,玉清揽紧怀里的娃娃,当即对自己师尊道:“师尊,你收敛点,莫要吓坏了絮儿。” 小玉絮也有恃无恐,在师兄怀里傲娇笑看扶砚真君满脸幽怨。 扶砚真君:“……” 好好好,有了师妹忘师尊,真有你的。 其他长老纷纷摇头失笑。 很快,那个小巧儿丫头率先爬到了顶端,登上了练武台中央,接着便是那个小少年和另一个小女孩。 宗主一张俊郎而威严的面容上多了几分浅笑,他道:“今年的第一表现得很不错,爬完一万阶不见停留,心性极佳。” 停留越久说明陷入幻境越久,这个小乞儿从头到尾几乎没看见她逗留,可见她意志力极为坚定,幻境没能趁虚而入。 “孩子,不知你叫何名?”宗主问道。 “回真人,大家都叫我乞儿,我、我没有名字……” 立在练武台中央的脏兮兮的小女孩,有些手足无措地抓紧自己身上裹的破麻布衣裳,一双大眼迷茫地看向台上众人。 诸位长老见此,无不动容。 “她是何灵根?”宗主回头问负责测试灵根的弟子。 一弟子上前一步拱手作答:“回宗主这乞儿,乃单系金灵根,甲等的天资!” “好好好,竟是甲等天资!甚好!甚好啊!”宗主点头称赞。 其他长老也兀自点头。 修仙天资分为甲、乙、丙、丁、卯五个等级,最常见的就是丙、丁、卯三个,绝大多数有灵根的人都只是卯,出现甲的概率约是百万分之一!而乙的概率约是十万分之一! 见掌门夸赞,小乞儿漆黑的眼睛明显发亮,染上点点喜悦。而她身边站着的小少年也面露欢喜,另一个女孩面色淡淡。 宗主看向座上众人,“不知诸位长老谁有意愿收下这孩子?” “不若清儿收了。” 其他长老还未说话,扶砚真君抢先道。 此话一出,所有人看向怀抱孩子的玉清,练武台上那个小乞儿也顺着众人的目光看见了怀抱孩子的俊美男子,当即呆了呆。 她此生还未见过如此俊朗的男儿,这位真人的美超出她小小年纪的认知,原来世间竟真有人好看到不像凡人…… 玉清怀抱玉絮的手一顿,抬头对上台下小女孩的目光,见她满目惊艳之色,玉清却淡淡收回视线,道:“晚辈年纪还小,收什么徒儿啊,我自个儿都搞不明白呢。” 所有人:“……” 他搞不明白才奇了怪了!他可是十四岁结丹的绝顶天才啊!不少真人也是在金丹收徒的,不收就不收,找的什么烂借口。 那小乞儿闻言,落寞之色一闪而过,她慌忙低下头,无意识抓紧自己破烂的衣衫。 她身边的女孩见此,见此脑袋微扬,眼中闪过嘲弄与不屑。 小玉絮僵直的身子在听了这话后放松下来,转身环住男子的腰身,依恋地依偎着。 玉清见状脸上瞬间绽放笑意,摸了摸怀中人的小脑瓜,声音放柔:“照顾絮儿一人,我便已经够累了,还想让我再照顾另一个,想什么呢?” 扶砚真君没好气,“既觉得累又何必亲力亲为?交给灵仆照顾不也是一样的。” 是玉清自己非要亲自来,圣剑峰又不是没灵仆,分明是他闲着没事干,给自己找罪受! “这不一样,絮儿是我的心头肉,我乐意至极, 别人可不行。” 所有人:“……” 成,那你天天抱着你的师妹过日子去! 小乞儿这时才意识到,这美男子怀里还抱着个玉雪可爱的小娃娃,年岁与自己相当,穿华丽漂亮的襦裙,梳着双环髻,头戴紫藤萝绢花,一看就知道是被宠着长大的小娇娇。 小乞儿更落寞了。 “再说了,我一个木灵根如何能教的好她一个金灵根呢?”玉清又道。 扶砚真君白眼,“为师我一个金灵根不也将你教出来了?” 玉清睨了自家师尊一眼,“那你自己收,你也是金灵根,正好。” 扶砚真君:“……” “玉清说的不无道理,扶砚师弟,要不你考虑看看?”此时宗主又发话。 扶砚真君看向练武台中央怯怯的小乞儿,那孩子在玉清拒绝之后,黑亮的眼眸瞬间低落下去,听了掌门询问扶砚真君的话后,又再次期待地看向扶砚真君。 是个可怜的,想来以前定是吃了不少苦头,天资也不差,那便收了,甲等天资也是极少见了。 “可。”扶砚真君点头。 那小乞儿见状,脸上霎时间扬起笑意。 扶砚真君落落起身,施施然走下高台,黑白袍服迤逦开来,男人墨发玉冠,面如春花,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但有玉清这个绝世珠玉在前,扶砚真君稍稍差了点意思。 “小丫头,可愿拜本座为师?”扶砚真君问。 “我愿意我愿意!”小乞儿连连点头。 “那好,从今往后你便是我扶砚真君的徒儿了,因为你原先没有名字,为师便提前为你取个道号,你是‘玉’字辈,为师为你取名‘玉颜’如何?” “多谢师尊赐名!” 玉颜恭敬跪下拜谢。 就在这时,扶砚真君抬手掐了个净诀,那个邋遢脏污的小娃娃在一阵金光的包裹下,过了两息,变成了个白净的小丫头。 他身边的少年凑过去瞧了瞧,惊喜道:“哈,我就说你长得肯定不差!” 而旁边的女孩,脸色立即不好了,悄悄撇撇嘴,又翻了个白眼。 小乞儿洗干净后,双目水灵,睫毛长翘,琼鼻红唇,双颊粉嫩,带着点婴儿肥,无比可人,一看就知道是个美人胚子。 小玉絮探出小脑袋瞧啊瞧,终于瞧见了玉颜的真面目,当即暗叹,还真是女主标配啊! 低微的出身,刚毅聪慧的心性,令人艳羡的天资,掩藏起来的绝世容颜,一入宗门就拜入长老名下…… 好好好,修仙打脸文女主人设全具备了,坐等逆袭。 扶砚真君看到玉颜真面目后,甚是满意的点头,将人带回了自己身边。 第一已被人收了,轮到第二、第三了。 而此刻后面也陆陆续续爬上来了几个弟子。 “下面的弟子一一报上名来。”掌门道。 那穿登云靴的华服少年拱手:“晚辈陈嗣,拜见宗主与诸位长老!” 那个富家女孩福身:“小女凌杳杳,见过诸位掌门、长老!” 后面的其他孩子也纷纷效仿。 “晚辈蓝田……” “晚辈张辽……” “小女李丽儿……” …… 众人都一一介绍完毕,掌门问:“陈嗣是何天资?” “回掌门,乃水灵根乙等。” “还不错。”掌门看向高座上的一个貌美女子,道,“既是水灵根,那扶摇师妹便收了。” 四长老扶摇起身:“可。” 四长老扶摇真君单系水灵根,为出窍境初期修为,擅长阵法。 陈嗣上前拜谢:“多谢掌门,多谢师尊,今后弟子便麻烦师尊了!” 扶摇真君轻轻招手,“陈嗣,到为师跟前来。” “是。” 陈嗣走到扶摇真君身旁,与玉颜一样,站在自己师尊身后。 后面的凌杳杳是双系火木灵根,乙等天资,适合修炼丹术,拜入了三长老扶墨真君名下。 剩下的其他弟子,丙等天资的,掌门将他们收入外门弟子,丁等天资的,则是杂役弟子。 分配好后,今日的招新到此结束。 小玉絮已经开始犯困了,玉清将小人儿抱回同心殿,放置到玉床上,他自己则又开始打坐修炼。 第157章 小师妹 翌日,小玉絮与师兄两人方才起身,玉清为小玉絮簪上最后一只珠花,灵仆来报,说是玉颜姑娘来了。 玉颜? 她来做什么? 小玉絮透过铜镜与镜子里的俊美师兄对视一眼,而后玉清转头对外道:“让小师妹进来。” 对哦,如今扶砚真君收了玉颜为徒,玉絮已经不再是圣剑峰的小师妹了,玉颜才是。 “喏。” 灵仆退出去殿外。 没一会儿,走进来一个内里的纯白色窄袖上衫,外着粉色坦领半臂,下搭粉白两色宝相花纹裥裙的小女娃,梳着双丫髻,一双大眼灵动可人。 “玉颜见过师兄、师姐,师兄师姐晨安。”小玉颜乖巧规矩地福身行礼。 “小师妹多礼了。” 玉清一手抱着小玉絮,一手虚扶起她,声音淡然,“不知小师妹来同心殿所为何事?” 小玉颜踌躇一瞬,小心翼翼抬头看向面前皎如明月的大师兄,小手绞着衣角,试探道:“玉清大师兄,师尊唤我来向你学习入门修仙的。” 玉清目光一顿,继而无奈,手中掂了掂怀里的小玉絮,道:“玉颜师妹可是还未识字?” 小玉颜窘迫地低下头,小脸颊泛起红云,“是的……” “那你先去启蒙学堂与大家一块识字。” 不识字的话怎么看得懂功法呢?怎么理解得了功法的内容呢? 师尊真是会给他找麻烦,自己收的徒弟不教,甩给他。 玉清此言,小玉颜明白了,大师兄是不想带自己识字,分明师尊说,大师兄最喜欢小孩子,玉絮小师姐就是师兄在教导启蒙的呀,为何到了她这里就不行了呢? 玉颜将目光投向大师兄单手抱着的小娃娃,见小师姐衣着华贵,头簪珠花,腰配玉石,就连绣鞋上也镶嵌了东珠,小脸粉嫩圆润,像个福娃娃一样可爱。 玉颜心中再次升起羡慕来,小师姐命真好,自幼被大师兄宠着长大,想必没吃一点苦。 见玉清与小玉絮之间过分亲昵,没有第三人能插进去的余地,玉颜心中还是有些失落的。 她在心中安慰自己,大师兄更喜欢小师姐也是应该的,谁让小师姐是大师兄一手带大的呢,而她只是后来者,尚未熟悉,难免融入不了二人。 “那个……”玉颜犹犹豫豫,不好意思地道,“师妹对天心宗不熟,不知师兄能否让人引路呢?” 玉清朗笑,“成,师兄让灵仆送你去启蒙学堂。” 玉颜鞠躬:“多谢师兄。” 玉清招招手,一个面容俏丽的姑娘走进来,玉清吩咐她:“朝朝,你带小师妹去主峰学堂。” 灵仆朝朝福身:“是,主人。” 而后,朝朝转身柔笑着对玉颜道:“姑娘请随奴婢过来。” “有劳姐姐了。” “姑娘客气。” 玉颜跟上朝朝的脚步,出了同心殿。 玉颜走后,玉絮对着玉清比划道:「师兄为何不教她呢?」 玉清宠溺地捏捏她滑嫩小脸颊,“因为师兄只顾得上小絮儿啊。” 他可不是端水大师,此生他就只是为了絮儿一人,他可不想再管与絮儿无关的人物。 小玉絮环住师兄脖颈,杏眼盈盈。 果然还是师兄深得她心,对她独一无二的偏宠。 玉清招来灵仆暮暮,端上早膳喂玉絮吃完后开始新一天的学习。 玉颜去了启蒙课堂,她进入教室后大致环顾一圈,发现这里都是同她差不多大的孩子,凌杳杳也在其中。 见前排没有座位,玉颜往后面走。 当凌杳杳见到玉颜时,向右一个跨步,拦住了玉颜的去路。 玉颜抬头见到凌杳杳不可一世的昂着脑袋,她往左边走,凌杳杳立即挪一步,张开双手,再次拦住她。 “凌师姐有事?” 玉颜本不欲与她多争辩的,可她太过霸道,她不得不应对。 “我听说玉颜师妹拜入的圣剑峰峰主门下,头上有一个天才做大师兄,大家不是都说他最爱护自己的师妹,亲自将人带在身边教养的吗?你怎么还来公共学堂了?” “与你无关。” 玉颜淡淡道。 “师妹别生气,师姐我就好奇问问嘛。”凌杳杳嘻嘻直笑,眼中多了几分幸灾乐祸。 拜入扶砚真君门下,成为玉清真人小师妹又怎么样?玉清真人最喜欢的还是他一手带大的那个! 玉颜握紧小拳头,眸色暗沉,继而又松开手。 没什么大不了的,无关痛痒的话。 粉衣服小姑娘忍了忍,趁凌杳杳不备,自她腋下钻过去,凌杳杳却回手一把揪住她衣袖,“小乞丐,我允许你走了吗?” 玉颜一把想拍下她是手却拍不掉,心里懊恼,木着一张小脸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你这身衣服不错,扶砚真君给你的吗?比你弄脏本小姐的那件好多了。” 凌杳杳挼搓手中触碰到的布料,下一瞬,在玉颜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把将人的衣服撕了一个口子! “你!!” 玉颜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伤心又委屈的看着自己胳膊上的裂口。 凌杳杳无所谓耸耸肩,“哦,抵了,谁叫你当初也弄坏我的衣服来着。” 玉颜敢怒不敢言,一把推开她,跑到最后排一个空位上坐着,眼泪大颗大颗掉下来。 凌杳杳拍拍手,心情愉悦地走到中间位置坐下。 此时教室基本已经坐满人了,孩子们都看见了这一场闹剧,但并没有人出言阻止,毕竟大家都不熟悉,且就凌杳杳的态度,她应该家世不低,普通孩子不敢招惹她。 玉颜抽咽着擦拭眼泪,明明那时她也不是有意坏凌杳杳的衣服的,而且凌杳杳当时就已经踹了她一脚,如今又要弄坏她衣服,好没道理。 这还是她第一次有漂亮裙子穿,是师尊送她的,却被凌杳杳撕坏了,她很担心,回去师尊见到了会不会不高兴…… 玉颜默默注视着教室门口,却始终不见陈嗣的身影,心中微微失望。 陈嗣是她来天心宗求仙的路上遇到的第一个好人,在她不小心弄坏凌杳杳衣服时,被凌杳杳踹了一脚,是陈嗣出手帮她解围,一路结伴来到天心宗,她对陈嗣有莫名的依赖。 没一会儿,授课导师走进教室。 一个年轻男子含笑走上讲台,“孩子们早上好啊!我是你们的启蒙夫子,道号扶依,你们可以唤我扶依真人,或者扶依夫子哦。” “扶”字辈,那就是教室里孩子们师尊那一辈的人,是他们的师伯或师叔。 半大的孩子们七嘴八舌开始叫人,有的叫“扶依夫子好!”,有的孩子叫“扶依师叔好!”,有的叫“真人好!”,教室瞬间成了孩子的天堂,叽叽喳喳乱做一片。 “嘘!” 扶依真人示意大家噤声,“好了,教室要保持安静,接下来夫子要分发课本了,你们一个一个排队来,上来的弟子记得自我介绍一下!” 扶依开始给这些新入学的孩子们分发了启蒙课本,从第一排陆续上前。 轮到玉颜时,小姑娘眼眶微红,捂着胳膊拘谨道:“夫子好,学生名叫玉颜,是圣剑峰弟子。” 扶依略微诧异地抬头,“玉颜师侄怎么来了?” 她不应该是扶砚师兄教导,或者玉清师侄教导吗? 毕竟圣剑峰不像其他峰,没几个弟子,玉颜又是扶砚师兄唯二的亲传弟子,应该重视才对。 “我以前没识过字,师兄让我先来这里启蒙。” “哦,我明白了,师侄拿好书,回座位。” “是。” 玉颜抱上几本儿童启蒙书,以及笔墨纸砚,回到后排座位上。 扶依若有所思,想了想还是决定告知一下扶砚师兄。 上完早上的课后,孩子们散学去食堂吃午膳,玉颜独自一人随人流走。 “嘿!喂!” 她身后猛地被人拍了一下! 玉颜回头,看见来人正是陈嗣! “陈嗣哥哥!” “乞儿,哦,不,玉颜师妹,你怎么在这儿?” 第158章 别没事找事 玉颜不是应该在圣剑峰单独一对一授课教导吗? 玉颜听了小少年这话,明亮的眼眸微微黯淡,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道:“我还未启蒙,不识字,师兄叫我先识字,后面的以后再说。” “这样啊。”陈嗣了然,“既然如此,你跟我一同去用午膳!” “好啊!” 玉颜再次展露笑颜,忘了放在胳膊处的手还在捂着破洞,松开后露出了破口。 “等等!”陈嗣一把按住她肩膀,眼睛看向她撕开的布帛,“你衣服怎么坏了?” “呃……那个……我……”玉颜这才想起衣服被弄坏的事,犹犹豫豫,不知如何说起。 陈嗣拧眉,青涩的小脸上逐渐严肃,“可是学堂上有人欺负你?” 玉颜不说话了。 见她似有畏缩,陈嗣声音放柔,“别怕,我可以保护你。” 继而又俯下身子道,“玉颜师妹,咱们如今在天心宗,被欺负是可以找掌教长老讨公道的,你现在可以告诉师兄是谁欺负了你吗?” “是……是凌杳杳……” “又是她!家里有几个破钱就看不起人的大小姐!真是没教养!” 陈嗣对凌杳杳这个娇娇女很是没好感,第一次见面时,凌杳杳就踢了玉颜师妹一脚,如今拜入天心宗仍不知收敛。 说起来,也真是的,天心宗人人都道玉清真人对自己师妹玉絮溺爱有加,亲自教导,可玉絮不过是个记名弟子,比不得玉颜,玉颜可是扶砚真君的第二个亲传弟子,按理说应该更受重视才对啊,怎么就随意将玉颜打发来启蒙学堂了? 陈嗣见面前的粉衣小姑娘耷拉着脑袋,他安慰道:“玉颜师妹别怕,下午师兄在你们学堂门口接你,有我给你撑腰,以后凌杳杳就不敢了。” 凌杳杳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家世殷实的凡间富家女,他陈嗣可是世世代代修仙的陈氏弟子!收拾凌杳杳,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陈嗣对这个孤苦无依的小乞儿很是心疼,下意识关照她些,又说了几句安慰人的话,陈嗣带着玉颜去了食堂。 这食堂有两层,占地面积非常广阔,有各地菜式,是有区分的,部分收钱,部分不收钱。 不收钱提供的是庶民人家的吃食,每日固定早膳一个馒头、一个包子,午膳一碗白干饭、一个炒菜、一碗汤,晚膳就是一碗面食,这是确保像玉颜这样的穷苦人家的孩子来天心宗后能有口饭吃。 而陈嗣、凌杳杳这样的富贵人家出身,不爱吃的膳食,可以出钱买贵的,想吃什么就自己买什么。 修仙之人在筑基之后辟谷,所以来食堂吃饭的人都是新入门的孩子和炼体、炼气期的弟子。 玉颜见宗门食堂给食物,心里别提多开心了,她来天心宗的一个原因就是能吃饭! 每日三餐,这是她以前当乞儿时不敢想象的,以后她终于不用挨饿了! 陈嗣见玉颜在发放食物的那边排队,于是他上前瞧了瞧,就一碗米饭,一勺炒青菜,加点青菜汤,连点油水都没有。 陈嗣嫌弃撇撇嘴,却见玉颜小丫头满目期待,陈嗣心头一滞,对玉颜更多了几分心疼。 “玉颜师妹,我请你吃这餐?” “不用麻烦陈嗣师兄了,我想吃这个。” 陈嗣明白,这不过是玉颜的推脱之言,她是不想再过多麻烦自己。 陈嗣也不强求,默默去打了自己的饭,点了两个大鸡腿,然后等着玉颜一起,找了位置相对而坐。 “来,给你一个,我吃不下。” 陈嗣夹了个香喷喷的鸡腿给对面的小丫头,在玉颜愣神之际,他又赶忙道:“不小心要多了,吃不下扔了可惜,给你。” “……多谢。” 玉颜知晓这是陈嗣的好意,她没拒绝。 “陈嗣师兄,那个你在哪个班呢?”玉颜问。 “我啊?”陈嗣拿起筷子,夹了块肉,“我三岁识字,六岁开始炼体,如今在玄一班。” 陈嗣原本可以六岁就开始修仙的,但陈家觉得自家的心法远不如天心宗,于是才只给他炼体,未修习心法,就是为了让他成功拜入天心宗。 修士一旦修习了一种入门心法后,便不能再修另一个了,陈家自知心法远不如天心宗这个存在了几千年的大宗门,就等着将陈嗣送入天心宗呢。 “玄一班?这是什么?”玉颜还没弄清楚这些。 “就是我是玄级的弟子,在一班。天心宗的班级分为天、地、玄、黄,天是炼气七到十二级的弟子,地是炼气一到六级,玄则是炼体期,黄就是玉颜师妹你所在的启蒙班级。” “原来如此,受教了。” 另一边,当扶依真人给扶砚真君传音,说了它新收的小徒儿在学堂的事,扶砚真君一听,当即拉下脸,跑到同心殿质问玉清。 “清儿你什么意思?玉颜那么小,你竟让她自己一个去主峰学堂?!” 此刻玉清正抱着怀里的小玉絮手把手教她弹琴,被扶砚真君中途打断他眉头一皱,回头望见身后怒目的师尊,淡淡道:“这有什么,其他孩子不也如此?” “你!”扶砚真君气急,“这能一样吗?!玉颜是圣剑峰的亲传弟子!” “既然你自己知道她是亲传弟子,那你怎么不教?” 扶砚真君:“……” “别一天天的给我没事找事,我很忙的。” 说着,玉清复又继续教玉絮弹琴。 扶砚真君懵了一瞬,下一瞬直接气笑了,“好啊好啊,长本事了,敢这么对为师说话!” 玉清斜睨扶砚真君一眼,哼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收了玉颜,就是想给我添堵的。” 以扶砚真君的傲气,玉颜甲等的天资,他是看不上眼的,若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只玉清一个亲传弟子了,玉清可是破甲等天资。 破甲等也属于甲等,但远超一般的甲等,可谓千年不遇,甲等天资的孩子,基本几年遇到一个,不是多稀奇。 扶砚真君不过是见玉清在有了玉絮之后,整日形影不离,他牙酸了,见不得徒儿如此闲情雅致,决心给爱徒找点事做,分散他对玉絮那个小病秧子的注意力。 可玉清才不接他这茬,自己收的徒自己教,又不是他强要扶砚真君收的,若像玉絮这样是玉清要求记个名的存在,当然才要自己一心一意教养了。 扶砚真君被徒儿直接点破心事,面上飞快闪过一丝尴尬,但以他活了几百个岁数的老妖怪,脸皮厚到一定程度,马上又若无其事道:“你浑说什么呢?为师哪有。” “哦,你就自己带,我可不想多带别人家的孩子。” “嘿,你小子!玉颜怎么就是别人家的孩子了?她难道不也是你自己的亲师妹吗?” “我不管,反正以后少来烦我就成。” 玉清挥挥手,将人打发走,“好了,若无其他事,你可以回去了,别打扰我教学。” 扶砚真君:“……” 扶砚真君气得拂袖而去。 “好了好了,乖絮儿,我们继续,不用管他。” 扶砚真君走后,玉清立即换上柔和的神情,对怀里的小姑娘道。 二人继续弹琴,玉清给她讲解琴艺。 其实也不怨扶砚真君对玉絮有意见,还不都是因为自玉絮来了天心宗以后,玉清一个修炼狂魔的所有注意力全都转移到了玉絮身上,想尽办法给予一切最好的东西给玉絮,修炼倒成了次要任务。 玉清如此巨大的变化,扶砚真君看着心里着急啊,若玉清还是以前那个玉清,除了修炼两耳不闻窗外事,那他一定早已突破元婴了? 可他说了玉清又不听,依然成日将玉絮捧到手心里,他自己又不能针对玉絮做什么,毕竟玉絮只是一个苦命的孩子,于是想到再收一个与玉絮一样大小的徒儿来分散玉清的注意力。 可恨,自那个小病秧子来了以后,爱徒对他的态度都冷了不少。 扶砚真君越想越发不忿。 第159章 被欺负了? 下午之时,陈嗣果真在玉颜教室门口等她,凌杳杳一见到那个小少年,默默往后退了退。 他怎么会在这里? 正纳闷着,下一瞬便瞧见玉颜往陈嗣跟前去,陈嗣一见她,脸上露出一抹笑。 好啊,还真是为她来的! 她是很讨厌玉颜,出身卑微,却惯会讨好人,一副谄媚的嘴脸。还妄图与她一样,成为人上人。 第一次见面时,这小乞儿一头将她撞倒,她手都摔破皮了,尤其是那身衣服还是母亲给她做的,第一次穿,也因为她弄脏了,结果她三言两语就想了事,装作衣服可怜巴巴的嘴脸,凌杳杳越想越气。 “喂!” 突然,陈嗣冲凌杳杳方向喊了一句,凌杳杳心知不妙。 陈嗣三两步走到凌杳杳面前,垂眸审视她,“凌杳杳是?之前的事,我不是说已经过去了吗?你怎么还揪着不放?又来欺负人!” 既然人已经到眼前了,凌杳杳也懒得躲,梗着脖子道:“她上次弄坏我衣服,这才我弄坏她的,抵了。” 真搞不懂,陈嗣出身那么好,偏偏要同个乞儿混到一块去。 陈嗣眉目一厉,“那时玉颜不是同你道歉了吗?” “那我现在也道歉。”凌杳杳转身,对玉颜皮笑肉不笑道,“抱歉,弄坏了你的衣服。” 而后又道,“上次你不仅弄坏了我的衣服,还弄伤了我,这次我仅弄坏你的衣服而已,你还想怎么样?” 凌杳杳反客为主,理直气壮的表情令玉颜与陈嗣都神情一咽。 真是太能强词夺理了! “若无事,那我便走了。” 凌杳杳轻哼一声,一把推开拦路的陈嗣,径直走了。 “她、她!” 陈嗣被气到了,现在才反应过来,愤恨道:“不行,一定要与你师尊说,让他来主持公道!” “这不太好……要不就算了……” 师尊不是多在意她的,她能感觉到。 “不行!必须要去!” 玉颜抿抿唇,低头敛下眼眸。 上次她被人伢子追,慌不择路才撞倒了凌杳杳,也正因为这么一闹,陈嗣出现了,人伢子见陈嗣和凌杳杳都是惹不起的人,灰溜溜走了,她逃过一劫,但也因此惹恼了凌杳杳…… 见玉颜压低脑袋一言不发,陈嗣道:“玉颜师妹你别怕,再怎么样,如今你也是扶砚真君亲传弟子,他不可能真坐视不理。你若是不敢,我同你一起去!” “多谢……” “无妨,大家都是同门,互帮互助应该的。” 陈嗣同玉颜一块往圣剑峰走。 同心殿外。 夕阳渐渐靠近西山,橘红色的云朵成片漂浮在辽空之上,长风徐徐吹来,卷起赏霞人鬓边的发丝。 一身青衫的玉清怀抱着小女娃,他坐草地上,小玉絮坐他腿上,玉清下巴抵着小姑娘的发顶,望着暮色苍茫的大地,心中说不出的舒坦满足。 若这辈子一直这么下去,那他心满意足了。 已是晚膳时间,玉清吩咐朝朝暮暮准备絮儿今晚的膳食。 “玉清真人!” 身后陡然传来一个青稚的嗓音。 玉清循声回头,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少年和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娃并肩而站。 “原来是陈嗣师弟和玉颜师妹。” 玉清认出二人,他放开怀里的小女娃,撩袍起身。 男子迎光而立,夕阳照耀下的俊颜镀了层暖色华光,美得梦幻绝伦,令对面的二人纷纷忘了言语。 这、这玉清真人,也太过俊朗了些。 “不知二位来此有何贵干?” 男子清润的声音响起,陈嗣玉颜二人这才如梦初醒般回神,而后尴尬地耳根微红。 “啊、啊、呃,是这样的,玉清真人,玉颜师妹在启蒙班上被人欺负了。”陈嗣结结巴巴道,而后拉过身边的玉颜,露出她撕破的衣袖,又道,“瞧,衣服都被人撕破了。” “怎会如此?”玉清先是微微诧异,继而沉眉。 说到底,玉颜也是他师妹,被人欺负了,多少不该视而不见。 “是凌杳杳!” “凌杳杳?”玉清似是陷入回忆,“就是那个第三名那女孩?” “对对对,就是她。” “她与玉颜师妹曾有旧怨?” “呃……” 陈嗣一愣,玉颜也是。 “看来是真有旧怨了。”见二人如此反应,又结合昨日所见,玉清肯定了心中的想法,“是何旧怨,不妨细说一下。” 玉颜不敢隐瞒,一五一十说了。 玉清听后一言难尽,玉絮也是无语之色。 这什么垃圾桥段,强行让女主与女二结仇吗? “这事,玉颜明儿去与扶依师叔说一声,总归凌杳杳也是他教的学生。” “若是凌杳杳依旧不依不饶,玉颜师妹就去告诉师尊,师尊会同扶摇师叔说的。” 玉清此言,就是不打算多管了。 陈嗣听后心中不满,玉颜心道果真如此,心中失望。 “玉清真人,你这是不打算管了吗?” “我不是提供了对策来吗?” 还想怎么样?没看见快到絮儿饭点了吗? “你!”陈嗣仍是不满,尤其是见男子不忘伸手揽着身边半人高的娃娃,眼中尽是溺爱与关心,如此偏心,陈嗣忍不住道,“若是你身边那个小师妹被人欺负,你还能如此风轻云淡吗?” 玉絮猝不及防被拉出来对比,不由地抬眼看向那男孩,见他一脸义愤填膺,玉颜纳闷极了,这种事与她有什么关系?干嘛带上她? 玉清抬眉,望向那个小少年,眸光闪了闪,脸上看不出喜怒,“玉颜师妹是师尊收的,是他的徒儿,自然该他来关心,我只是师兄,我若得闲也会管管,可没得空,自然管不了那么多,陈嗣师弟若实在担心,不妨对师妹多多关照些。” 而后,玉清转头吩咐侍立的少年灵仆,“暮暮送客。” 暮暮拱手,“是,主人。” 而后他走到陈嗣二人身边,“天色已晚,若有何事不妨去寻找圣剑峰峰主扶砚真君,我家主人要忙了。” 这是赤裸裸赶人了。 灵仆乃筑基初期修为,陈嗣二人一个炼体,一个还没开始修炼,哪是这灵仆的对手,最后愤愤离去。 离去时,陈嗣不虞道:“玉清真人怎能如此?你不也是他师妹吗?” 他能对那个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的女娃那么好,却对玉颜态度冷淡,这对玉颜来说,太不公平了。 玉颜扯了扯陈嗣的衣袖,低声道:“陈嗣师兄,算了,大师兄说的也对,先按大师兄说的做。” 总归凌杳杳也没做多伤天害理的事。 “你……哎……” 陈嗣摇头直叹气。 玉颜自幼没人疼,受尽委屈,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师尊师兄,结果还是你们偏心的…… 哎,玉颜也太可怜了…… 玉颜说不失落是假的,她也很渴望有人能偏疼自己一点,可她只是后来者,大师兄玉清有玉絮小师姐。 昨日在选拔上,第一次看见玉絮时,她真的好羡慕啊,与她一样的年纪,截然不同的生活,巨大的落差感席卷玉颜幼小的心灵,她更加自卑了。 另一边,目送二人走后,玉清俯下身子,眼尾上扬,“好了,人走了,絮儿该用晚膳了。” 玉絮点点头,熟练地环住师兄,玉清伸手抱起她,含笑蹭蹭小姑娘鬓发,转身入殿。 朝朝端来玉絮的膳食,放置到黄花梨木桌案上,玉清坐在圆凳上,一手抱玉絮,一手持勺喂她。 后面陈嗣二人,又去了扶砚真君的宫殿,扶砚真君听见新收的徒儿被欺负了,当即给扶依师弟传音,让他在课堂上多多关注玉颜,别又再被人欺负了。 听陈嗣说,大弟子对此事态度冷淡,扶砚真君悄然握紧案几,旋即又放开。 罢了,玉清只宠玉絮,今儿早上不是已经知晓了吗…… 可是他还是好不痛快啊! 难道眼睁睁看着大弟子一门心思栽在玉絮身上吗? 哎,心累。 第160章 娇娘出事 之后的日子,玉颜依旧在启蒙学堂,凌杳杳倒也没再欺负她,多数时候是对她视而不见。 扶砚真君仍不死心,时不时让玉颜来同心殿串门。 每次玉絮见到玉颜都不说话,玉颜还当她不喜自己,直到后来看见玉絮给大师兄比划手语才知晓,原来小师姐口不能言。 她回去询问师尊,得知小师姐刚出生就扔进冰河里差点溺死,被大师兄救回来后,寒气浸体,喉咙也被坚冰划破,导致发不出声…… 玉颜对玉絮的羡慕减了,多了几分心疼来。 原来玉絮小师姐出生就被家人抛弃了…… 起码她是父母双亡,小宅子被亲戚霸占才做了乞儿,至少至亲之人是疼爱她的…… 知晓玉絮的身世后,玉颜对玉絮多了几分关照,会小心翼翼而笨拙地对她释放善意。 玉絮自然也感觉到了玉颜的变化,感受到她拘谨的善意,玉颜看不大懂手语,也方开始识字,大字认不得几个,无法做到写字交流,玉絮只能对她多多展露笑颜。 见小师姐对自己笑,玉颜也开怀了不少。 玉絮多数时候都是玉清亲自照顾,形影不离,玉颜对这个大师兄心怀畏惧,在他面前很拘束,但偶尔玉清不在的时候,玉颜话多了不少,给玉絮将她以前讨饭时遇见的一些趣事。 比如,她去庙里偷吃贡品,边吃边给神仙道歉;或者在大户人家成亲办席时,嘴甜前去恭贺几句,得了喜糖,那是为数不多能吃上糖的机会;还有冬日来的时候,很难讨到饭,有些大户人家的小姐会出来施粥,有些还是肉粥…… 其实也不算趣事,在玉絮看来都是心酸史,可却是玉颜记忆中称得上幸福的事了。 可怜的孩子。 玉颜可怜玉絮出生就被弃,身体有残,不能说话,玉絮可怜她自幼努力谋生,两人同病相怜。 偶尔,扶砚真君会给玉颜送些吃食,玉颜很高兴,第一时间拿来同玉絮分享。 这日,玉颜端来一盘黄色金糕点。 “小师姐,我这是师尊给我送的桂花糕!你也来尝尝!” 玉絮看了看玉颜当宝贝似的桂花糕,又见玉颜满面欢喜,她心中一滞,决定下次也给她分享自己的。 这桂花糕上压出精美的桃花纹,玉颜还没见过这样上乘的糕点,看得直咽口水,但想着要给玉絮分享,于是忍着没吃。 其实,如今玉絮被师兄娇养了六年,压根看不上这些东西,可那是玉颜的好意,玉絮还是象征性的拿了一块细细尝了口,而后笑着点头。 玉颜见此当即又笑起来。 “小师姐喜欢吗?喜欢再吃点!” 玉絮摇摇头,指了指喉咙,又摆摆手。 玉颜似乎看懂了,她细眉拧起,“小师姐喉咙吃不了这东西吗?” 玉絮点点头。 其实不是吃不了,而是不爱多吃,太干了,噎人。 “好……” 玉颜小脸闪过一瞬遗憾。 玉絮将盘子推到她面前,示意她自己吃。 玉颜又再次露出笑脸。 小师姐吃不了,那这一盘子都是她自己的了! 粉色衣服的小丫头非常开心地大快朵颐起来。 这时,同心殿外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 “姑娘!姑娘!夫人她摔倒了!” 是阿欢的声音! 玉絮小小的身子倏地站起身,冲过去一把抓住来人的手,神色焦急却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啊呜啊唔”的声音,手中不停比划,「我娘怎么样了?」 “姑娘,夫人她脑袋磕破了!流了好多血!” 玉絮猛指灵仆朝朝,朝朝明白玉絮这是要她去寻找真人,她安抚地道:“姑娘放心,奴婢这就去找主人。” 玉清真人前日顿悟,如今正在闭关。 灵仆暮暮也立马道:“姑娘放心,奴这就去寻扶墨长老!” 这突然的变故,玉颜也没心情了,她推开盘中剩下的两块桂花糕,起身去安慰玉絮:“小师姐别怕,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好。」 玉絮点头,欲快步跟上阿欢,可还没走两步,便开始气喘吁吁,连连咳嗽。 “咳咳咳……” 玉絮捂着胸口,喉咙呼呼的难受,胸闷气短。 她的身体太弱了…… 比林妹妹还弱,不能蹦跳,时时靠灵药续命…… 阿欢见此,知晓是她又犯病了,赶紧蹲下,道:“姑娘,上来,我背你,这样快些!” 玉絮也不矫情,麻利爬上阿欢背上。 玉颜第一次如此直观的感受到小师姐的体弱体虚,原来走快了几步身体都撑不住啊,怪不得小师姐多数时候都是安安静静的。 阿欢背着玉絮下了圣剑峰,来到山脚娇娘与阿欢住的院子。 三人快速进入娇娘房间,见罗汉床上躺了个五官精致、面色苍白的女人。 女人平躺着,歪着头,露出脑后右侧的伤口,伤口看着是被利石块划破的,隐隐能瞧见头骨,这得多疼啊! 玉絮扑过去,一把抓着母亲的手,轻轻试探地摇晃她,神情惶急。 玉颜在见到娇娘时,明显愣了一下,继而意外不已。 这就是小师姐的娘?!长得好美! 听说以前是个傻子,后来在扶墨师叔的医治下才慢慢恢复正常,但失了过去的记忆,记不得自己的来历…… 也是个苦命的女子。 玉颜看看床上昏迷的成熟女子,又看看床边满眼泪花的小小女娃。 小师姐与她长得好像啊,小师姐是遗传了母亲的美貌。 甫一见到床上躺着无声无息的女人,玉絮心头直跳,一颗心渐渐悬了起来。 娘亲,你不要有事…… 再看女人毫无血色的脸,和床上沾染的大片血迹,玉絮的小手微微发抖,眼眶发涩。 娘,你别不要絮儿…… 她说不出话,小小的身躯默默趴在母亲身边,紧紧握着母亲长了薄茧的大手,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娇娘疯病得以缓解之后,对玉絮很上心的,即便玉絮是她被拐卖强迫而生下的孩子,她依旧满心慈爱待玉絮。 是这世上唯二对玉絮好的人了,她怎么会不担心呢? 很快,玉清闻讯赶来,后脚紧跟扶墨真君。 玉清慌忙赶过来,见到床边呜咽流泪的玉絮,心疼又焦急地抱住她,柔声安抚:“小絮儿莫怕,师兄在的!” “我瞧瞧。” 三长老扶墨真君伸手为娇娘把脉,静默两息过后,他道:“絮儿别慌,你娘她无性命之忧,我给她用灵药敷上,再包扎一下,大概明日就醒了。” 其实扶墨没说,娇娘儿时脑子被打伤,有淤血阻碍了记忆,今日遭此一劫,她似乎要恢复记忆了,但也说不准,看她醒来后的情况。 得了三长老的话,玉絮终于放下悬着的心,可心里依旧沉闷不已,犹是放不下母亲。 玉清安慰她:“小絮儿别怕别怕,万事有我,有三长老在呢。” 娇娘是絮儿此生的母亲,无论如何他都会救下她,不让絮儿伤心的。 玉清大手一下下抚摸着絮儿瘦弱的脊背,絮儿顺势环住他,将头埋入他怀里,嗅着男子身上特有的清香。 “别怕别怕……” 玉清依旧一声声温柔低语。 玉絮蹭蹭师兄,过了好一阵,方从之前哭过头的憋闷中缓过来。 是啊,她有师兄,真好,她有师兄,师兄一定会救娘的。 三长老给娇娘用了应急灵药,很快,娇娘细微的呼吸渐渐平缓,脸上依旧苍白,一看便知是失血过多了,好在命是捡回来了。 「阿欢姐姐,我娘是怎么摔倒的?」 玉絮比划着手语问。 “院外的樱桃熟了,夫人原本是想为姑娘摘点,一不小心摔下来,不幸磕到块利石上……”阿欢满脸懊恼道 ,“也是怪奴婢没照顾好夫人,这些事原该是我来做的……” 原来娘是为了给她摘樱桃…… 第161章 恢复记忆 玉絮回头看向三长老,满目询问与祈求。 扶墨真君拍拍她的小肩膀,神色温和道:“小玉絮莫怕,有我在,你娘定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絮儿听到了吗?这回总放心了?”玉清也道。 「多谢三长老。」 小玉絮向扶墨真君致谢。 知晓她娘无性命无忧之后,玉絮仰头看向环抱自己的玉清问:「师兄,打断你闭关,可否有伤到了?」 有些紧急闭关,若强行被打断,会导致气血逆流、灵力运转阻塞等等。 男子微低着头,垂眸与怀中漂亮的小娃娃对视,见她明润水眸中的关怀,玉清只觉心中一暖,抬手抚摸上她的眼尾,用清润的声音道:“师兄无事,不过是略有顿悟的小闭关,无碍的。” 他原已是大罗金仙,如今下凡,不过是重头再来,毫无难度,又不是紧急闭关,冲刺晋级什么的,这种小小顿悟被打断无妨。 「那就好。」 “好了,絮儿的娘已经稳住了,大概明日一早便醒来,咱们先不打搅她,都出去。”扶墨真君道。 几人退出了娇娘的房间,独留阿欢在侧关照她情况。 屋外,玉絮抬头瞧见外院伸进来一枝丫,绿叶下可以清楚看见一颗颗饱满的红樱桃,红得娇艳欲滴,令人眼馋。 玉清见玉絮目光落在那个红樱桃树上,玉清便道:“絮儿是想吃吗?” 玉絮摇摇头。 她现在没那心情。 紫色襦裙的小女孩情绪低落,沉默耷拉着杏眸。 这时,另一个粉色衣衫的女娃娃,悄悄伸出手,握了握玉絮的手,玉絮回眸看向她,玉颜挤出一个笑,两手握着玉絮的手,道:“小师姐,别太担心,你娘吉人自有天相,一切会好起来的。” 玉絮见粉色衣服的小丫头努力的想安慰自己,感受到她的好意,玉絮点点头,回手轻拍她的手背,多谢她的安慰。 玉清见两个小姑娘之间的互动,对玉颜多了几分善意。 以前是他想差了,只是一心想着守护好絮儿,其实絮儿年纪还小,因正是需要玩伴的时候,他与她终究是隔了点年龄差,也许玉颜过来也不全是麻烦。 遥想当初第一世的时候,絮儿同他与楚云一起漫山遍野的跑着放风筝,采菊花等等,玩得不亦乐乎…… 可后来…… 玉清桃花眼暗了暗,敛下眼睫,压低的唇角边多了抹苦涩。 罢了,都过去了,这一世,他定会守护好絮儿的。 —— 次日一早。 晨光熹微,一缕春阳自窗棂处斜射进来,屋外传来声声鸟鸣,清脆悦耳,带着朝气。 床上躺着的女子面色虚白,唇瓣无血,忽的,她紧闭的眼睛轻微动了动,下一瞬,缓缓睁开眼。 娇娘迷蒙地看向帐顶,脑袋明显空茫了好一会儿。 她……她想起了些事了…… 她想起了自己的身世…… 她原是大禹国国都洛邑的一户富庶人家的女儿…… 啊,也不对,准确来说,她是一个高官养在外面的外室所生的女儿…… 因为她是女儿身,所以自始至终不受重视。 不,也不能这么说,其实那个“贺大人”还是很宠爱她那被偷偷养在外的外室娘的,每月来看望她们母女几次,每次都要给她娘带好些东西,二人缠缠绵绵。 每次只有“贺大人”爹来看望她们母女的时候,她娘才会在父亲面前佯装对她好,父亲不在的时间里,她总是被母亲虐打…… 有一次被母亲用木棍打破了脑袋,流了好多血。 她仍记得自己倒在血泊里,那个称之为母亲的女子,见她后脑不停淌血,吓得丢下了手中的木棍,慌慌张张过来探她气息。 见她没死,那女人先是松了口气,继而又嫌恶地看向地上的她,怨毒道:“命可真硬,这样都不死!” 就是那一次,她坏了脑子,那女人说是她自己贪玩摔破了头,贺大人知晓后,更加心疼她们母女,搂着那虚伪的女人柔声安慰,许她进门。 她破了头之后脑子不灵光,说话也不利索,那女人更加变本加厉虐待她,因此她非常畏惧那个蛇蝎心肠的女子。 总想着逃,后来有一次她寻到了机会,逃出了那个院子,可又遇上人贩子,被一路拐卖,沦落到许多地方,最后才被陈大郎买下。 那时她年纪小,不懂为什么母亲这么讨厌自己,如今自己也是当了母亲的人了,回想一下那些情景,或许她本就不是那个女人的孩子,若不然为什么那女人会在父亲来的时候才会故意对她好呢? 在那男人走后,女人又开始无休止、无缘由的虐待她…… 太奇怪了…… 娇娘撑起身,独坐在罗汉床上,秀眉颦蹙,嘴唇紧抿,一双手无意识抓紧衾被。 若那女人不是她的亲生母亲,那她的亲生母亲是谁呢? 而且从那女人的行为举止来看,那女人是非常痛恨她的,但又不得不在父亲面前装模作样…… 娇娘努力地回想以前的点点滴滴,企图再找出一些有利的线索来。 “嘶……” 娇娘猛地捂着头,疼得直吸气。 她如今脑子上还有伤,想多了头疼欲裂。 “夫人?” 侧间里的阿欢听到动静,出声询问她,“夫人可是醒了?” “嗯……” 娇娘轻声回应。 “太好了,夫人,你终于醒了!” 侧间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很快,阿欢哒哒哒跑过来。 “夫人,你都不知道你出事后姑娘有多担心你!姑娘见你流了好多血,趴在床上拉着你的手哭了许久许久呢!” 听阿欢这么说,娇娘想起自己那可爱的女儿,心中微软,道:“絮儿没哭坏身子?” 絮儿体弱多病,只能静养着,情绪若大起大落,身子也是受不住的。 “姑娘无事,有真人护着呢!” 娇娘点点头,眉目略微舒展,“那就好,说来也怪我,是我不小心,让你们都担心了。” “夫人切莫如此,是奴婢不好,摘樱桃这种事本就是该奴婢来做的,怎让让你亲自来,还害你受了伤。” 娇娘笑笑,“是我执意要自己来,又不小心,与你无关,你莫自责。” “三长老已为夫人上了灵药,”阿欢上前扶着娇娘坐好,又在她身后垫了个引枕,然后道,“夫人感觉如何了?” “还成,就是不能想多了,想多头疼。”娇娘抬手摸了摸后脑右边的包扎带,“又麻烦三长老了。” 扶墨真君一直在医治她的疯病,花了好多心血才医好她,如今又麻烦他来医治,娇娘心中甚是过意不去。 说来也是玉清真人心好,救了女儿,顺带把她也带回来了,才有此造化。 “夫人如今先将身子养好,有什么事可以放到后边儿再说。”阿欢起身给娇娘倒了杯温茶,递到床上女子面前,“来,夫人先润润喉,奴婢去给您做点早膳来。” “你说的是。” 娇娘接过茶盏,抿了口润喉,过了一会儿才道,“谢了。” 很快,玉絮得知母亲醒了,嘟嘟嘟跑进来。 紫衣小女孩跑进房间,在房门处停下,怔怔望着靠坐在床榻上的女人,见女人气色明显比之昨日好了许多,女孩眼眶微微酸涩。 娇娘听见动静,抬头见跨立在门槛上处的小奶娃,“絮儿?” 女人的声音依旧温柔,像外面阳光下的暖风轻轻拂过玉絮的面颊,玉絮心间发涩,杏目盈盈,立即奔过去环住女人的腰。 娘……娘……娘…… 玉絮好想喊出声,可她的喉咙发不出声音,只能在心里一遍一遍的呼唤着母亲。 感受到怀里的小姑娘紧紧地抱着自己,传达出强烈的担忧焦急的情绪,娇娘轻柔扶拍女儿的后背,美目含水,“是娘不好,让我们家絮儿担心了……” 玉絮在她怀里摇头,环着她腰肢的小手微微用力。 第162章 去洛邑? 小玉絮抱了一会儿母亲,这才自其怀中抬头,手语询问她:「娘亲感觉怎么样了?」 “还好,有三长老的灵药,娘没事了。” 「娘头还疼吗?」 毕竟那么大个伤口,又流了那么多血,看着都吓人啊。 “娘真没事了,那伤口不去碰就不疼了,养养就成,小絮儿放心。” 玉絮踮着小脚,伸长了脖子去细看娇娘头上的伤。 灵药有强效止血功能,娇娘伤口早已止血了,敷了药后缠上厚重的纱布,如今看着倒没什么不妥。 娇娘见女儿湿漉漉的大眼充盈着担忧,她莞尔一笑,展臂揽过女儿,将小姑娘抱在怀里,“絮儿乖,是娘亲让你担心了。” 看着六岁多的女儿,娇娘想起儿时的自己,那时她每日惶惶不安,害怕那女人又虐打自己,求助无门,只能日复一日忍受。 “嘶……” 娇娘猛地捂住脑门。 回忆儿时记忆,脑袋一阵阵锥心刺痛。 「娘?」 玉絮慌张看向女人。 娇娘揉了揉太阳穴,缓过那阵痛,对女儿道:“娘没事娘没事,就是记起了以前的记忆,想多了头疼,缓缓就好。” 以前的记忆? 玉絮仰着小脸问:「娘记起来了?」 娇娘点头,“是记起了一些。” 「太好了!」 小玉絮手舞足蹈。 娘能记起以前是好的,如此娘亲人生也没什么遗憾了,以前娘总好奇自己的亲生父母是怎样的,如今…… 等等,即便想起来了,恐怕也不是好记忆,若不然娘亲怎会沦落到此? 「娘,你以前家住哪儿?」玉絮用手语问。 “娘原是凡间大禹过京城洛邑人呢。” 啊?大禹洛邑? 那挺远的,据师兄所说,当初找到她们娘俩可是在个不毛之地的山卡卡里…… 「娘,还有呢?」 娇娘只轻轻抚摸着女儿的两揪发髻,并未再言。 玉絮秒懂,看来是母亲不想说了。 小姑娘乖巧的不再说话,静静陪伴母亲。 母女二人沉默了良久,娇娘柔声对女儿道:“絮儿先去找真人好不好,娘想一个人静静。” 玉絮点点头,松开母亲,乖巧离去。 娇娘如今心情很复杂,她其实是想回去报仇,报复那个女人的,顺便搞清楚自己真正的身世…… 可若单凭她一人,定是无法奈何仇人的…… 若带上絮儿,你们玉清真人定会跟着一起去,有了玉清真人,什么都不怕了…… 只是,女儿体弱,她不想给女儿惹上这些糟心事…… 也不好意思利用玉清真人,真人已经为她们母女做得太多了,从陈大郎手中救出她们母女,又请三长老治好她的头疾,女儿更是被真人呵护在手心里长大,她不能如此自私的想利用真人…… 可不让真人出面,难道她单凭自己一介弱女子对抗那个“贺大人”和那个女人吗? 又或者,她放弃过去所有仇恨与不甘,安于当下? 阳光自窗棂中穿进来,照着床榻边上,床上那貌美女子压紧嘴角,眸中尽是苦涩。 罢了,先将伤养好再说。 另一边。 小玉絮找到了师兄,告诉了他娇娘恢复记忆的事。 “你娘恢复记忆了?” 玉清微微诧异,继而脸上温柔而笑,“既如此,以后待你母亲伤养好了,可以回去寻找亲人。” 「可是娘似乎回忆起来的不是好记忆。」 “为何?” 「娘面色很痛苦……」 也是啊,若是娇娘儿时过得好,又怎会变傻,还被拐卖呢? “你娘可有说她是哪里人?” 「大禹京城洛邑。」 “大禹京城?” 玉清再次诧异。 洛邑啊…… 那个絮儿两世是身死的地方…… 第一次被南诏人刺杀,第二次是被百里辰的人杀…… 那里承载了他太多的快乐与痛苦…… 算起来,如今大禹还有一些上一世的故人呢…… 玉清蹲下身子,脸上挂着惯有的温和笑容:“絮儿想去洛邑吗?” 「想。」 玉絮点头。 娘亲遭了太多罪了,如今她已入仙门,又有金丹期的师兄护着,再怎么遭也该回去替母亲讨回公道! “絮儿想去就去,师兄陪你。” 「太好了!」 紫色衣裙的小女娃跳起来抱住面前高大的男子,青衣男子熟练地接过投怀送抱的小丫头,溺爱地蹭蹭她白嫩小面颊。 “不过,”玉清垂眸看着小姑娘,道,“这事先等你娘亲养好伤再说。” 「嗯嗯,絮儿都明白的。」 —— 之后,三长老时常来圣剑峰山脚小院为娇娘诊治,又听见玉清说娇娘似有恢复记忆,三长老心道果然如此。 又过了一个月,娇娘的伤势完全好了,但她自醒来之后便一直郁郁寡欢,心事重重的模样。 玉絮猜想母亲应该是想到儿时的自己,以及遭受的那些苦难。 每当她瞧见女子在发呆,脸上时不时闪过忡怔,她很乖巧过去,拉着母亲的手撒娇,无声安慰着母亲。 「娘亲,我们去洛邑好不好?」 这日,玉絮决定将心中所想说出来询问母亲。 娇娘在听见女儿说这话之后,迅速回过神,怔怔看着女儿。 「娘亲,我想去你的故乡瞧瞧。」 小姑娘撒娇着比划,依恋地抱着母亲的胳膊。 故乡么? 那也算是。 可那里留给她的,只有痛苦的回忆。 她一直被那女人关在那一方小院里,永远出不去,看不到外面的世界,唯一一次出去就是她傻了以后本能想逃出去,多次尝试后终于逃脱…… 想起那女人阴狠恶毒的嘴脸,娇娘下意识打了个觳觫。 「娘亲?」 察觉到母亲猛地一阵发抖,玉絮关切不已。 “娘、娘没事,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娘亲是想到了儿时吗?」 玉絮非常敏锐。 定是如此,若不然为何偏偏在她说要去洛邑时,母亲会面露惊怕呢? 「娘亲不怕,如今你也是有女儿的人了,女儿会保护你的。」 玉絮人小鬼大地拍拍胸脯。 娇娘成功被女儿的童言童语逗笑,一时忘却了过去的不堪。 娇娘一阵恍惚,是啊,她都已经有女儿了…… 仿佛那女人无休止的虐待犹在昨日,可她已经是做母亲的人了…… 其实她生女儿时年纪也不大,也就十六七罢了,过去六年,她也才二十出头。 「即便女儿无能,不是还有师兄吗?师兄定会处理好的!」玉絮又继续比划。 “真人知晓吗?他会同意吗?”娇娘道。 女儿身子骨弱,日日吃灵膳滋补,偶尔也有病发的时候,是离不得天心宗,离不得扶墨真君的…… 去洛邑路途遥远,况且要查清楚她的身世,得需要一段时日,絮儿恐不能撑那么久…… 「娘亲不必担心,师兄同意了的,他愿意陪我们一起去!」 哈哈哈,去洛邑耶,自打她被玉清救回天心宗,她还没出过天心宗呢! 在圣剑峰待了六年,说不想出去看看绝对是假的,可她也知晓自己的身子,只能想想就是了。 如今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可一定要去洛邑瞧瞧,顺带替母亲了却心事。 娇娘听见玉清同意一起去之后,丝毫无意外。 玉清真人就是如此在乎絮儿,时时亲自照顾,晚间睡觉还要给絮儿输送灵力…… 若絮儿再大些,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不知玉清真人可还会如此? 「娘亲,我们要去洛邑吗?」 “去。”这次娇娘不再犹豫。 「好耶!」小丫头立即站直了身子,脸上带笑,「我去同师兄说,明儿咱们就启程!」 “这么快?” 不准备点细软什么? 玉絮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比划道:「对呀对呀,早去早回嘛,一切有师兄,事情会办妥的!」 “那好,”想到玉清真人的本事,娇娘也相信他,又对女儿道,“还请絮儿替为娘谢过真人。” 「女儿知晓了,我会的!」 小玉絮又拍拍胸脯。 第163章 再回洛邑 翌日早晨。 暮春时节,风和日丽,蔚蓝天空中白云悠悠,玉清驾驶小型飞舟在半空中极速飞行,三人出发前往洛邑。 玉絮第一次出远门,兴奋地攀在飞舟栏杆处俯瞰底下的风景。 青山绿水在脚下飞速往后退去,彩云与飞鸟作伴,阳光照射在云雾间,产生了绚烂的彩虹。 真美啊。 身穿秋海棠红色绣山茶缠枝纹褙子,下搭高腰八破裙的小女娃扒着栏杆,梳双环髻,娇嫩的小脸上面露惊叹。 一个身披朱殷色大袖衫,内里是绿色上衫,米白色齐胸襦裙的女人在小女娃身边席地而坐,同女儿一块观赏飞舟下的景色,眉目如画,容貌娇丽。 而甲板处一个俊美非凡的青衫男子盘腿而坐,双目紧闭,神色平和,青色灵力萦绕周身,看样子是在打坐修炼。 望着碧空如洗,青山万里,小玉絮默默盘算着到洛邑的距离。 就如今这速度,应该还要一个多时辰。 …… 洛邑。 飞舟在进入城门后,玉清方才驱使飞舟降落,三人下了飞舟,玉清大手一挥,飞舟迅速变小,钻入他的储物戒中。 「如今我们已进京,接下来该去哪儿呢?」小玉絮问。 「娘,你还记得你以前生活的地方吗?」 以前生活的地方? 娇娘陷入回忆。 她记得自己是住在一个深巷小院内,虽不是大户人家,但生活富足,可若要说具体在哪儿,她如今已经不记得了,只因她本也没多少机会走出那个院子。 “抱歉啊,娘已经记不清楚了。”娇娘道。 「没关系,还有师兄呢。」玉絮抓着母亲的手道。 此时,玉清却久久凝视着娇娘的面容,剑眉紧蹙。 来到洛邑之后,玉清不自觉想起上一世的故人,父皇,母后,皇弟皇妹们,还有恩师…… 其实仔细一看,娇娘长得与他前世的妹妹,怡安公主有六七分相似的…… 难不成…… 玉清当即抬手掐算,还真算出娇娘与百里皇室有关! 看来,或许娇娘还真是怡安的女儿…… 之前在捡到絮儿的时候,他掐算出玉絮的母亲娇娘本是大富大贵的出身,却命运坎坷,备受磋磨,最后疯癫,但他那时没有仔细算娇娘到底是什么身份,如今再细细推算竟还与皇室有关,再结合她的容貌,想来错不了了。 心中有数后,玉清对母女二人道:“先不急,咱们先找家客栈住下。” 玉絮母女俩听从玉清的安排,三人找了间客栈落脚。 晚间,玉清抱着玉絮的腿弯,让小丫头坐他臂弯处,他正怔怔望着栏杆外的街道,小姑娘比划着问:「师兄是算出娘亲的身世了吗?」 “嗯……” 玉清难得略有沉闷,声音喑哑,面色冷凝。 「是什么身份呢?」玉絮追问。 而这一刻,玉清却沉默了。 怡安的女儿…… 他记得怡安是在父皇驾崩前两年出嫁的,嫁给了当初与絮儿一起观看的打马游街的状元郎贺延…… 直到他继位,怡安与贺延二人夫妻和睦,在他登基第二年,怡安顺利诞下了一个女儿,算起来,应该就是娇娘那么大的年纪…… 可惜他那时太思念絮儿,只在位三年便去寻絮儿了,也不知后来百里霄继位后怡安过得如何…… 为何怡安的女儿会沦落到此? 先打听一下。 「师兄,是不方便透露吗?」玉絮又问。 玉清避而不答,只道:“明儿絮儿你与你娘乖乖待在客栈里,师兄出去一趟。” 玉絮乖巧应下。 次日一早,玉清出门了。 玉清在洛邑转了一圈,他一路上打听到了不少消息,如怡安大长公主一生只一个女儿,叫贺明珠,被先帝封为长明县主。 又如,怡安大长公主与驸马贺延夫妻恩爱两不疑,乃洛邑有名的模范夫妻…… 若真如此,那娇娘又是怎么回事? 再怎么样,怡安大胆长公主也是他上辈子关系最好的皇妹,那娇娘就是他的外甥女…… 有这一层关系在,真相如何,他一定要探明,给娇娘一个交代。 当今圣上乃七弟的儿子百里冀,年号建德。 原来当初二皇弟继位三年便禅让于七弟,自此消失在人世,有人说他死了,也有人说他是隐居了,总之,那之后再没消息。 玉清想了想,决定当一回神棍,直接御剑飞入皇宫。 金銮殿内,此时正是群臣上朝的时间,忽地,一声龙凤和鸣,众人纷纷抬头望天,只见伴随七彩祥云,一条青龙和一只青凤交缠飞舞,一个青色人影随之降落在金銮殿外! 群臣无不惊呼。 “天啊!这、这乃神迹!” “龙凤呈祥!此乃天佑大禹!” “善!大善!神仙显灵了!” “敢问来者何人?” 来人一身暗纹青衫,广袖灌风翩飞,腰配玉珏,身材颀长,挺拔如松,头戴莲花金冠,拥有一头乌黑如墨的垂腰长发,发丝如丝绸柔滑,他的眉如远山,目若朗星,面如冠玉,透出一种沉稳内敛的魅力,整个人如同画卷里走出来的谪仙。 玉清步履如风,大方文雅走上台,唇边含着悠远而浅淡的微笑,一双极美极亮的桃花眼含着点点星光。 “在下乃西山隐居仙人——玉清真人,见过皇帝陛下!”玉清不卑不亢拱手鞠躬,动作行云流水,流露出一股文雅之美。 那年轻的君王已然惊呆在雕龙髹金大椅上,直到玉清已迈入大殿,向他行礼,他身侧的大内总管小声提醒,他这才猛然回神,下一刻猛地站起身子走下高台,快步来到玉清面前,激动而欣喜道:“这位仙师……” “贫道玉清。”玉清淡然道。 “哦,玉清真人!”一身明黄色龙袍的百里冀很是激动,满眼星光看向面前俊朗如画的美男子,“不知真人来此有何贵干?” “贫道有一师妹,其母乃百里皇室宗女,贫道此次来此是为她们母女寻亲的。” “竟还有此事?”百里冀意外。 宗室女? 他怎么没听说有宗室女出嫁修道啊? “敢问道长,不知你那师妹母女是哪位宗室女?”一旁身穿紫色袍衫,腰束十三銙金玉带的中年男子出声。 玉清循声望去,待看清那人的面容时,当即一愣。 中年男子头戴黑色幞头,手持笏板,双目炯炯有神,望向玉清的目光带着浓烈的审视。 他、他是…… 林珏…… 絮儿的亲弟弟…… 看他的服饰,已然官居一品,位极人臣。 林珏当初还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呢,如今时过境迁,林珏已蓄起须,面容沉稳严肃,想来早成家立业了。 玉清目光落在林珏身上仅一瞬,他笑答:“待你们见到那人时,或许就明白了。” “那,不知她们母女身在何处?”百里冀追问。 玉清说了一个客栈的名字,皇帝赶紧命人去接人。 林珏目光依旧一瞬不瞬盯着这个仙气飘飘的男子,神情中充满戒备,又问:“不知真人,师承何处?” 玉清只淡然一笑,“西山天心宗。” “西山天心宗?没听说过啊?” “许是隐世宗门!” “果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群臣议论纷纷,百里冀眼神火热地看着玉清。 玉清始终神色淡淡,他将目光投到一个身穿浅绯色官袍,金带十銙的男人身上。 从五品驸马都尉……贺延…… 大禹公主的夫婿是不得重用的,当初贺延中了状元郎,满腹经纶,本该受父皇重用的,可怡安实在爱他成痴,最后父皇拗不过,还是赐婚了…… 至此,贺延仕途难再晋升。 或许,贺延因此而怀恨怡安也说不好…… 群臣中的贺延,抬头猝不及防与那俊秾男子对上,心中没来由地一紧。 这位真人为何看他? 第164章 娇娘的身份 而且这眼神看得他心里直发毛,难不成这宗室女还与他有关?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到自己悄悄养在外的可心人,他们原有一个女儿,与明珠同岁,相差没两天,后来走丢了…… 趁着皇帝去接人的间隙,玉清将在场所有朝臣扫视一遍,见到了不少已老去的熟悉面孔。 皇帝散了朝,将今儿的朝政先放一边,命人设椅在龙椅下首,邀请玉清入座,与他一块探讨道法天机。 很快,玉絮母女被带回来,直入金銮殿。 玉絮全程懵逼,娇娘更是茫然,起初二人不信,经太监宫人一通解释,玉絮才知她那风光霁月的师兄去皇宫装逼去了。 不过这样也好,若师兄真成了皇帝座上宾,如此一来,给娘亲寻亲时也方便许多。 “陛下,人带到了。”侍人上前对百里冀恭敬道。 “上前来,朕瞧瞧。” 娇娘心中紧张,但依旧牵着女儿上前。 所有人齐刷刷看向母女二人,目光落到娇娘那张脸上,久久移不开眼。 “这……此妇与怡安大长公主长得有九分相似啊!” “可是,怡安大长公主不是只生了一个女儿吗?” “这到底怎么回事?” 群臣窃窃私语,娇娘在听见他们说自己与怡安大长公主面容相似时,心中已隐隐有了答案。 贺延在看清来人长相后,心更慌了! 难不成……难不成…… 不,莲娘怎么敢! 他的莲娘最是体贴温柔,待他小心谨慎,更是从不敢在公主面前出现,一直本本分分了这么多年!这不可能! 正在众臣各种猜测怀疑中,玉清一语道破,“这位是娇娘,贫道师妹的母亲,也是怡安大长公主的亲生女儿。” “什么?!还真是!” “可这又怎么可能呢?” “众人皆知,怡安大长公主她只生了一个孩子呀,如今那长明县主已成亲成婚生子。” 玉清起身,落落走下高台,立于殿宇中央,面向驸马贺延,“这事,得问贺驸马了。” 贺延当即跳脚,“休要胡言!我看你就是一个妖言惑众的神棍!陛下……” 玉清轻轻一抬手,贺延瞬间被一股青色的法术束缚喉管,整个人凌空而起! 众人大骇,连连后退几步,再也不敢有人对玉清的身份产生质疑! 若非真仙人,如何做到如此? 百里冀激动不已,这可是真仙人啊!若能与之打好关系,那是不是……是不是可以获得修仙之法,求得长生不老? 贺延被灵力锁喉,一张老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死死掰住喉咙,却分毫撼动不了,求饶的话牢牢卡在咽喉之下。 死亡的窒息感令他产生深深的恐惧,他是真的怕了,他不想死!他还不想死! 贺延看向玉清的眼中满是求饶。 娇娘在见到贺延那张熟悉的面容时,神情恍惚了下。 对,就是这个男人,那女人口中的“贺大人”、“延哥哥”! 玉清从容不迫,自储物戒内取出一颗真言丹给贺延服下。 群臣还以为玉清是给贺延服毒了,贺延也如此认为,恐惧席卷心房,上了年纪的男人双目瞪圆,涕泪横流,狼狈不已。 时间一点点过去,可这毒却不见效,难道他们想差了?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真言丹发挥作用了,玉清稍稍放松对贺延的束缚,询问道:“驸马,贫道问你,你是否在外养了外室?” 此言如静湖投石,激起千层浪。 贺延怎么可能养外室,他对自己的公主妻子唯命是从,处处小心谨慎,哪可能会养外室! 所有人都不信贺延会养外室。 “是,我养了一个外室。” 贺延被自己的话惊骇到了!他分明不想这么说的,却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贺延此言再一次颠覆了朝臣认知!百里冀也怒了! 怡安大长公主可是他的姑母!贺延怎么敢?!他怎么敢的!! “你那外室可是与怡安大长公主一块产下一女?”玉清又问。 “正是。”贺延控制不住地回答。 这下群臣皆明了了,这是公主的亲生女儿被外室女掉包了呀! 贺延与那外室好大的胆子! “那你可是外室女与公主真正的女儿被调换一事?”玉清眯起眼睛,双目森寒,“还是说,一切都是你主导的?” “不知,我不知!与我无关!” “好,我再问你,平日你那外室对待女儿如何?” “自是如珠似宝。” “胡说!” 娇娘斥声打断,“你那外室莲娘,只有你在的时候才会对我装模作样的好点,你一走,她就想尽办法虐待我!用针扎,用棍打,或是罚跪,或是不让吃饭……” “在我十二岁那年被她打破了脑袋,导致痴傻,他回来时,她只说是孩子贪玩摔破了头!” “即便我傻了,见她依旧本能的想逃跑,一次次尝试,一次次失败,被抓回来毒打,后来让我找到了机会逃出去,却被人贩子拐卖了!” “如今想来,我多次都逃离不得,偏偏那次就成功,定也是那莲娘指使人贩子等着我,将我拐卖走,沦落到无数地方,最后被一山野村夫买下!” 娇娘字字声泪俱下,群臣无不震惊。 那外室好歹毒的心思!敢调换公主之女,还如此虐待人! “不可能,莲娘不是这样的人!” 他的莲娘他还不知道吗?最是温柔良善,看到路边的乞儿都心疼不已,怎么可能敢做出这样的事来! 玉清星目冷凝,看着贺延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肮脏的蝼蚁,“既然你不信,那便将那外室带过来当场对峙!” 他前世也是百里皇族之人,容不得贺延如此欺瞒,混淆皇室血脉! 且,那外室女取代了娇娘,享尽荣华富贵,而娇娘则被那外室欺辱了十来年,活生生打成了傻子,然后又被人贩子拐卖,沦落到山野与村夫产女。 这一桩桩一件件,足够贺延与他那外室死一百次了! “不!”贺延大吼,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百里冀大怒,“容不得你不!” “你那外室养在哪儿?”玉清冷冷问。 贺延死死咬紧牙关,涨红了脸,坚决不愿说出。 “别做无谓的挣扎,我给你服下的可是仙家炼制的真言丹,不说出真话不罢休。” 原来如此! 这下所有人都明白了,为什么贺延敢说出真相,原来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 这玉清真人好生厉害! 大理寺卿眼睛发亮,如这真言丹能用到嫌疑人身上多好啊…… 贺延心中惊惧不已,不死心地不愿张口,可他仍是控制不住,吞吞吐吐道,“明……月巷……连理居……” 百里冀立马命人去捉拿人,顺便将怡安大长公主和长明县主也请来。 在等待的时间里,玉清又问了贺延不少问题,比如他什么时候开始养的外室,比如那外室是什么身份,贺延全都实话实说。 原来在与怡安大长公主成婚不足三年,他就开始养外室了。 那外室本是一个即将被买进青楼的貌美女子,他见其楚楚可怜,与怡安大长公主截然不同的柔弱,他心动了,于是悄悄买下,养在了明月巷。 他每每寻得机会就去明月巷与莲娘相聚,莲娘温柔小意,将他当做此生的依仗,哪怕知晓他是驸马,此生不能纳妾,莲娘也愿意没名没分跟着自己,丝毫没有怡安大长公主的傲气,对他百依百顺,他觉得这才是自己理想的妻子,私下与他夫妻相称,连住处也改名为“连理居”。 后来,怡安大长公主有孕,莲娘也相继有孕,在怡安大长公主产女之时,莲娘也早产产下一女…… 想来,就是那时,莲娘买通了大长公主府的下人,将两个孩子调换了。 第165章 一不小心写成真假千金爽文 在场群臣听了贺延的话,纷纷怒了,激愤上奏,尤其是御史,直接上奏圣上剥夺贺延驸马身份,押入天牢,听候处置! “陛下饶命!微臣再也不敢了!饶臣这次!”贺延胆子都要吓破了,连连求饶。 玉清厌恶地直接直接将贺延禁音。 百里冀也怒不可遏! 皇帝来到娇娘跟前,愧疚不已,“你叫娇娘是?按辈分来说,朕是你表弟。” 百里冀如今方弱冠,娇娘已二十有三。 百里冀又继续道:“这么多年,苦了表姐你了,朕一定严惩那外室,给表姐你一个公道!” “多谢陛下!”娇娘屈膝行礼。 “诶诶,都是一家人……”百里冀笑着扶起娇娘。 真人与娇娘关系好,若想讨好真人,得从娇娘入手。 林珏始终静立一侧,目光落到那粉雕玉琢的奶娃娃身上,迟迟没移开,而后流露出一抹忡怔怅然。 那孩子,不知为何,他想到了早逝的姐姐……那双眼睛,与姐姐实在太像了…… 很快,莲娘被禁卫军抓进宫。 “你们做什么?!为什么抓我!民妇本本分分,从未做过任何亏心事!你们不能抓我!知道我夫君是谁吗?!” 人未到,声先到,殿外传来一个女子尖利的叫喊声。 贺延一听这熟悉的声音,认命地闭上了眼,死死握紧拳,却无力挣扎。 禁卫军抱手,恭敬道:“回禀陛下,人带到了。” “做得好,”百里冀回头,对娇娘说,“表姐,你瞧瞧,是这个人吗?” 娇娘上前,目光冷冷落到满身狼狈,钗环凌乱,衣衫不整的莲娘身上,“是她!” 那个虐待了她十来年的人,她不可能认错! 莲娘身段丰满,肌肤雪白,巴掌大的小脸儿很是娇艳,看着约莫三十出头,一对硕大丰盈在散乱的齐胸衫裙下挣扎着起起伏伏。 怪不得能做驸马外室,独宠了二十多年,确实是个美人,尤其是那凹凸有致的身段,楚楚动人的小脸。 “你们是谁?” 莲娘毫无征兆,被一路转入皇宫,她想逃,可又哪抵得过禁卫军? 越靠近皇宫她心中越发忐忑,如今被带到皇帝面前,她知道大事不妙!多半东窗事发了! 娇娘冷冷立在狼狈女人面前,居高临下道:“莲娘,你不认得我了吗?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女人缓缓抬头,顺着光看向娇娘,待看清其面容时,整个人如遭雷击,浑身一滞,颤颤巍巍道:“你……你是……娇娘?!” 下一瞬,她心虚大叫,“这不可能!!” 莲娘连连摇头,不可置信,可那瞪大的眼睛一暴露了她心中的惊骇。 玉清适时上前,熟练地给莲娘强行塞了一颗丹药入嘴。 众人见此,皆屏息以待,看看这神奇丹药再次发挥作用。 过了一会儿,药效发作,玉清长身玉立,垂眸问:“莲娘,你可是贺延驸马的外室?” “……是。” 话方说出口,莲娘猛打一阵觳觫,惊惶万分! 她怎么能将实话说出来呢!她明明不想说的!她明明想说的是自己被冤枉的! 玉清又问:“可是你将自己的女儿与公主的女儿调换?” 莲娘双目圆睁,咬紧的牙关地吐出:“是……” “贱妇!好大的胆子!”当即有大臣震怒。 “此等贱妇就应该凌迟处死!” “陛下,一定要严惩这个混淆皇室血脉的贱人!” “这蛇蝎毒妇一定不得好死!” 一时间群臣激愤。 莲娘越听越惶恐,娇嫩是身躯一刻不停地颤抖,她环顾群臣,想找贺延救命,却见贺延已经被束缚着吊到半空! “夫君?!” 莲娘失声惊呼! 巨大的惊骇如潮水侵袭,心一个劲往下沉。 她完了!她完了! 玉清明眸泛寒光,冷声问:“你是否每日虐待怡安大长公主的女儿?” 莲娘咬着嘴唇,满嘴鲜血,却仍道:“是……” “何为?” “我嫉妒她,痛恨她!若不是她,我定已是贺大人名正言顺的妻子,而不是见不得光,每日提心吊胆过活的外室!所以我恨!” 说到对怡安大长公主的嫉恨,莲娘面露阴狠,表情狰狞,五官都要扭到一块去了。 玉清广袖下的手悄然收紧,面罩寒霜,“你故意将娇娘卖给人贩子的?” “是,我怕有朝一日东窗事发,便将娇娘卖了,反正她已经被我打成了傻子,说话也没人会信。 我本想将她买入青楼,将来即便百里皇室知晓真相,一切也晚了,皇室是绝对不会认一个妓子做宗室女,到时候我的明珠就是怡安大长公主唯一的女儿!” 好毒的心思! 贺延不可思议地怒瞪这个陪伴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可心人,仿佛第一天认识她一般,这个心思歹毒的毒妇,真是与自己同床共枕、温柔小意的莲娘吗? 玉清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你的亲生女儿知晓真相吗?” 这个问题尤为关键,长明县主的夫家已下意识屏住呼吸,生怕听到不想听的答案,而受牵连。 事关女儿,莲娘最心爱的女儿,她应尽所有力气去阻止自己不能控制的嘴巴,死死咬住舌头,咬住下唇,殷红血液滴滴叭叭沿着下颌流下,染红了衫裙,可真言丹迫使她一字一句艰难道:“她……知……道……” “嘶——”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原来长明县主也不是个无辜之人!跟她娘一样的恶毒! 长明县主的公爹立即跳出来道:“启禀陛下,臣不知啊!还请陛下明鉴,臣等冤枉!” 长明县主的夫君也道:“微臣始终被蒙蔽在鼓里,什么都不知晓啊!” “诸位大人作证,今时今日,贺明珠与我王氏绝无关系!”长明县主公爹这话就是要休弃她,与之断绝关系了。 莲娘一听自己女儿要被休弃,脑袋一阵晕眩,怎么会这样?! 她的女儿啊,她们母女好不容易熬到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都怪娇娘! 她不是被卖到偏远地方的妓院了吗? 为什么还能回来?!而且脑子似乎也好了!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一刀了结了这贱人! “怡安大长公主到!”殿外太监一声通禀。 须臾,一个貌美而华贵的妇人进入大殿。 这贵夫人满头珠钗,头上金凤流苏摇曳,妆容典雅,身穿秋海棠色诃子大袖衫裙,步步生姿。 娇娘呆愣地看向自己的生母,目光在她脸上久久凝视。 像,太像了! 怡安大长公主与她真的太像了…… “陛下,一大早寻臣来,所为何事?”怡安大长公主不明就里。 她在大殿上环顾一圈,发现自己的丈夫被一股青色的气体缠绕着吊到半空中,满面痛苦,当即急了,“发生了什么事?!快将驸马放下来!” “姑母,你且莫冲动。”百里冀劝她。 “臣冲动?那可是我夫君!” “父亲!!”一个娇俏的身影,风儿似的急急忙忙冲过到贺延跟前,“父亲怎么了?到底怎么回事!快将我父亲放下来!” 长明县主看着满堂朝臣,气氛冷凝,她回头祈求地望向皇帝与怡安大长公主,却不小心瞧见地上被反制双手跪于地的莲娘,霎时如同被掐住了脖子,定在原处,一时间忘了说话。 娘怎么在这里?! 糟了!难道娘的存在被发现了?! 百里冀吩咐禁卫军,“将长明县主拿下。” “是!” 两名禁卫军迅速将长明县主双手反起钳制住! 眼见爱女被桎梏,怡安大长公主急了,不顾身份大喝,“皇帝!你在做什么?!” “姑母莫急,听我们细细道来。” 百里冀示意身边的大内总管将始末说清楚。 怡安大长公主听见,自己养了二十多年,疼了二十多年的女儿,竟不是亲生!这消息犹如一股惊雷,劈在她脑门上! “不……不可能……” 不可能,不可能,她与驸马那么恩爱,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第166章 怒砍贺延 “母亲!母亲!他们胡说!我怎么可能不是你的女儿呢?我是你的亲女儿啊!你看着长大的女儿啊!” 贺明珠声音陡然尖利起来,“定是有歹人要污蔑我,挑拨离间的!母亲你不要相信!” “父亲,你快说啊,你根本就不认识这个女人!她怎么可能是我生母?我可是高贵的县主!她打哪来的低贱女人也配做本县主的生母!” 长明县主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她怒斥众人,两眼死死盯着娇娘和玉清,恨不得将娇娘给砍了。 在甫一看清娇娘的长相后,贺明珠就知道她是怡安大长公主真正的女儿! 可恨,她怎么回来了?她不是疯了吗? 当初她娘怎么没把这个女人弄死,留着她就是个祸害! 都怪她娘,非要说什么将这女人留着折磨,事到如今成了大麻烦了?! “看来有些人仍是不到黄河不落泪呀。”玉清冷冷勾唇,双眸暗了暗,趁着真言丹药效还在,玉清质问贺延,“贺延,你自己说,地上这女人是不是你的养了二十多年的外室?” 青色灵力稍稍松开贺延的脖子,他得以说话,他身体不受控制地道:“是,她是我养在外的女人。” “怡安大长公主,这下,你可是听真切了?与你恩爱的丈夫,其实家外有家呀。”玉清略略嘲讽,又恨铁不成钢。 贺明珠立马跳脚,“爹,你糊涂了吗?这么荒谬的话你也说得出口,你与母亲那么恩爱,还能作假?” “母亲,爹对你怎么样,难道你感受不出来吗?他怎么可能有外室?”贺明珠拽着怡安大长公主的衣角,企图蛊惑她,而后恶狠狠瞪向娇娘,“定是这几个妖言惑众的妖人找人污蔑!” 玉清长身玉立,玉面寒凉,“那好,贺延,我再问你,你为何要养外室?” “因为……”贺延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了。 “爹!你快住嘴!”贺明珠欲要强行打断他。 贺延仿佛听不见贺明珠的话,恍恍惚惚回忆起莲娘的好,“因为莲娘温柔似水,体贴入微,而公主总是高高在上,我不喜欢比我强势的女子,我更喜欢莲娘这般依靠我而活的弱女子。” “郎君……”莲娘感动不已。 夫君果真对她才是真感情。 怡安大长公主不可置信地倒退了半步,整个人摇摇欲坠,她眼眶逐渐猩红,一字一顿,恨不得咬下那个负心男人的肉来,“贺、延!你真该死!” “与你成婚二十六七年,我哪时不是处处听从你的?对你掏心掏肺,你呢?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到了这时,无论如何都已改变不了结局,贺延破罐子破摔,满是怨愤道:“可若不是你,我堂堂状元郎,本该收到重用的!而不是一辈子只能做个从五品的驸马都尉!” 怡安大长公主心中又寒又冰,“所以你怨我?” “是!” 这一声“是”,贺延答得斩钉截铁。 他本该在朝堂上大展宏图,若不是尚了怡安公主他得不到重用,他何至于一生碌碌无为? 玉清随手掐了个清心诀,使怡安大长公主沉静下来,“公主,先冷静,我们不妨再问问这女人是如何对待你的女儿的。” 随后,玉清回头看向地上衣衫狼狈的女子,“莲娘,说,你是如何调换两个孩子的?” 莲娘双目呆滞一瞬,接着娓娓道来,“当初公主府的眼线来报,听闻公主临盆,我也用药使自己早产,而后买通公主府的下人和产婆,将孩子调换了,那时公主体虚,生产后一连好几日没清醒,醒来后她并不知晓孩子被换了。” “那你是如何对待公主的亲生女儿的?” 莲娘不受控制地将折磨娇娘的事一一细说,怡安大长公主听后头晕目眩。 她的亲女儿被仇人日日虐待,她却蒙在鼓里,对仇人之女如珠似宝…… “莲娘,你又是何时与你女儿相认的?”玉清问出最重要的问题。 “在明珠八岁时,我便主动找上她,告诉她真相。” “八岁啊……”玉清冷笑,“所以,贺明珠早早知道真相,一起瞒着怡安大长公主是?” “贱人!贱人!你想害死我是不是?!你根本不是我娘!你不配做我娘!若真是我娘怎么会把真相说出来害我至此?!你这个贱人就是想胡乱攀咬!”贺明珠开始疯魔了,对自己亲生母亲大骂。 她如今的一切都是仰仗着怡安大长公主才得来的,若怡安大长公主不认她,痛恨她,那她将会同生母一样没有好下场! 不!!! 贺明珠对准怡安大长公主连连磕头,“母亲,母亲,女儿对你真心实意,我一直把你当亲生母亲来对待的呀!” “是她!都是她!”贺明珠猛指向莲娘,恨极了道,“都是她逼我的,一切都是她做的,我是无辜的啊!女儿怎么可能不想做您的亲生女儿,日日为您尽孝呢?” “母亲,你疼了我那么多年,如今难道听了他人三言两语就不要明珠了吗?” “母亲,我真的……啊!” 贺明珠尖叫一声,伴随的还有一个响亮的巴掌声! 怡安大长公主直接狠狠一掌抽在她脸上!贺明珠瞬间被打翻在地! 旋即,怡安大长公主一把抽出禁卫军腰间的刀,快步上前,在贺延惊恐的目光中,一刀将人下半身剁了! “啊——!!!” 一声响彻云霄的痛哭哀嚎,贺延身下血流汩汩,在场所有群臣不由地夹紧了双腿。 狠! 玉清目中闪过赞赏。 再怎么糟,怡安也是百里皇室的人,怎么可能没点血性? 怡安大长公主双目赤红,眼眶中含着悔恨的泪,她咬牙切齿道:“贺延,本宫要你同你那贱人母女一起生不如死!” 言罢,怡安大长公主当场挥刀砍下莲娘一条胳膊! “啊啊!!!” 莲娘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过后,活生生痛昏了过去! 贺明珠哪见过这生猛场面,吓得连连后退。 “救命!救命啊!夫君……对,夫君救我!” 贺明珠企图向昔日恩爱的夫家求救。 而她的夫君却避之不及,冷着脸道:“贺明珠,你已不再是县主,我王家已与你断绝关系!” “不!!!夫君,我们那么恩爱,这都不做数了吗?我可是你嫡子的生母啊!” “吉儿不再是我的嫡子!你生母不过一贱妓,你不过一个妓子所出的见不得光的外室女!又哪配做我嫡妻?!”男人字字诛心。 贺明珠心中仿佛被千万支利箭穿过,痛彻心扉,又如浸泡在冰渊里,通体生寒,她瘫软着身子,看着大殿内的戏剧一幕。 生父被废,生母断手,养母已然怨恨上她,夫家要断绝关系…… 没了,一切都没了…… 贺明珠软着身子瘫坐于地,长发凌乱地遮住了容颜。 须臾,地上的女子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众人看疯子似的看向她,直到笑出眼泪,她才含恨瞪向王家父子,“王郎啊王郎,你们王家真是够狠心,够凉薄!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 她身份尚未暴露前,夫君一家恨不得将她捧在手心里,对她敬之爱之,如今身份一暴露,王家就瞬间变了脸,恨不得踩她一脚! “若说到狠心凉薄,还得是你们母女啊,你那娘敢私自调换公主的女儿,还对其非打则骂,而你明知真相竟还跟着一同欺瞒公主,罪不可赦!”贺明珠的夫君梗着脖子道。 王家此时恨不得陛下忘了他们,贺明珠又再提起,他们怎能不恨! 这时,皇帝百里冀厌恶地看向这三人,就像看只臭虫,不耐烦道:“行了,事情已明了,赶紧将这三人押入天牢!” “遵命!” 第167章 母女相认 “啊啊啊啊!!!快滚开!别碰本县主!你们凭什么抓我?!我可是县主!”贺明珠惊叫着挥开来抓她的禁卫军,口中不住叫嚷,“母亲,你养了我这么多年,一点感情都没有了吗?说不要我就不要我了吗?” 见怡安大长公主冰冷着面容,无动于衷立在原处,目露嫌恶地看着她,贺明珠知晓她已不会再维护自己,不由恨从心生,开始咒骂,“百里鸢!你怎么能这么冷血?!真不愧是百里皇家的人,都是冷漠无情的东西!” “这二十多年来我一心一意侍奉在你身边,小心讨好你,结果一朝你亲生女儿回来了,你就弃我为敝履,养条狗还有感情呢!何况我的活生生的人!百里鸢,你可真冷漠!!” 怡安大长公主疲惫而无力地看向陡然变陌生的贺明珠,她养了贺明珠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清此人,原来一个人真能伪装至此…… 贺明珠与她生父贺延一个样,都是自私且虚伪的东西! “等等!”贺延即将被押下去前,玉清又霍然叫住他问,“贺延,我问你,你与莲娘是否还有儿子?” 像贺延这种男人,最是在乎香火传承,不可能没儿子,他一定提前藏起来了。 众人听此也想,对啊,男人最是在乎后继有人,贺延肯定有儿子! 此时,贺延下半身满是血,任由禁卫军死狗似的拖着,有气无力地缓缓吐出一字:“有……” 众人皆惊,继而又了然,这厮还果真有儿子! “在哪儿?”玉清追问。 “在老家并州,养在我父母跟前。” 百里冀大怒,卖怒目挥手:“来人!传朕命令,速去贺延并州老家,将那孽种抓起来,择日斩首示众!” “是!” 此时此刻,贺延才真正的绝望了,他眼中的星光瞬间暗淡,祈求地仰望那高高在上的尊贵公主,“公主……可否看着多年夫妻情面上……饶我儿一命……” “你、做、梦!”听见贺延厚颜无耻求她,怡安大长公主提剑一剑刺穿他肩胛骨,愤恨道,“从你敢背叛本宫那刻起,你就注定有今日!” 贺延无力垂下头,他连唯一的儿子也保不住了! 最终,贺延绝望哀戚地被强行拖走,所有人看了这场真假千金大戏,皆唏嘘不已。 宫人迅速进来清理大殿上的血迹,群臣无言,静静看向殿中央的怡安大长公主与娇娘二人。 怡安大长公主目光一寸寸落到娇娘身上,看着与自己相似的年轻面庞,想到贺延那外室所说昔日对娇娘的种种,这上了年纪的雍容女人陡然落了泪。 怡安大长公主张了张嘴,眼泪哗啦啦流下,喉咙仿佛卡了根刺,声音微弱,小心问:“孩子……你、你叫什么名字?” “孩儿贺娇,拜见母亲。”娇娘眼眶湿润,屈膝盈盈一拜。 “好好好,快起来,这多年,苦了你了……”怡安大长公主一把抱住娇娘,这强势的女人搂着她二十多年来第一次见面的亲生孩子,放声痛哭起来。 娇娘也受其感染,默默流下热泪。 原来这才是她的亲生母亲,原来她的亲生母亲也是爱她的。 儿时她曾无数次想为什么母亲不喜欢她?为什么母亲总要打她呢?为什么别的母亲对自己的孩子那么呵护备至,而自己的母亲却那么讨厌她? 原来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她是被恶人调换,自己原本幸福的人生被偷走了,那贱人母女心安理得享受她的一切,还迫害她,如今她终于也回到自己母亲的怀抱了…… 怡安大长公主一手搂着娇娘,一手拿绣帕擦擦眼泪,哽咽着道:“孩子,从今以后你就叫百里娇了。” 娇娘是她百里鸢自己的孩子,她一人的孩子,他贺延还不配! 百里冀眼看怡安姑母与亲女相认,在一旁道:“表姐,朕这就封你为昭月县主,录入皇家玉牒,将贺明珠那个假货除名!” 百里冀当即金口玉言,下旨册封娇娘。 娇娘跪下拜谢:“多谢陛下!” “哦,对了,这个是我的女儿,名叫玉絮,乃玉清真人的师妹。”娇娘拉过小玉絮,给怡安大长公主介绍。 怡安大长公主目光落到小玉絮身上,一见到这玉雪可爱的小人儿,心中阴霾稍稍散去,旋即破涕为笑,“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叫玉絮是?” 怡安大长公主蹲下身子,慈爱地抬手摸摸玉絮小脑瓜,温和道:“絮儿,我是你外祖母。” 小玉絮眨巴着大眼点点头,小手默默比划着,怡安大长公主不明所以,她看不懂玉絮的手势。 “公主,絮儿她喉中有疾,不能言语。”娇娘在一旁提醒。 “什么……”怡安大长公主又是一惊,难以置信张张嘴。 娇娘搂着女儿,抹泪道:“絮儿当初出生之时,那户人家见她是女儿,便将其仍到了冰河里,幸得有真人相救,絮儿捡回一条命,可自那时起,身体羸弱不堪,喉咙也被坚冰划破,口不能言……” 怡安大长公主听后,泪意再次上涌。 她可怜的女儿,连外孙女也…… 贺延,一切都是你造的孽啊! 如不是他管不住下半身,悄悄在外面养人,这一切本本不会发生,她的女儿也不必流落他乡,受了这么多苦难…… 贺延,本宫要你碎尸万段! 怡安大长公主已不再是年少为情所困的少女了,她知道事情的轻重,最是忍受不了蒙骗,既然已经知晓贺延一直在骗她,她也不必对其留情! 百里皇室也容不得如此羞辱! 宫人弓着身子快步来到百里冀耳边附语,百里冀当即眉头舒展,笑着对玉清道:“真人,宫室已为你备好,还请真人先前歇息,晚间朕备宴席为你接风洗尘!” “多谢。” 玉清临走前,还将玉絮带上,独留娇娘与怡安大长公主母女团聚,说些熨帖话。 百里冀将玉清安排在大明宫内庭。 大明宫,千宫之宫,大禹皇宫最华丽的宫殿群,内有亭台楼阁,金碧辉煌,玉清上辈子当皇帝时就是住这里的,如今已过二十来年,物是人非,大明宫内的芳草花木比之往昔似乎更翠绿了…… 男子一身青色长衫,俊颜美如玉琢,风华万千,他立在宫殿庭院内,望着墙角的柏树和石榴树,仿佛看到了当年父皇母后在此抱着身为小太子的他摘石榴的情景…… 小小的玉絮站在师兄脚边,牵着他温热的大手,扬起小脸看他,见他视线落到某一处,似乎在回忆什么,神色恍然,玉絮不明所以。 为什么师兄看着好像对皇宫里的一切那么熟悉呢? 他不是第一次来吗? 好奇怪哦。 …… 很快,皇宫里来了一位真人,带着怡安大长公主的亲生女儿来认亲的事传遍了洛邑的大街小巷。 当晚,皇帝百里冀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为玉清真人和新封的昭月县主接风洗尘,将昭月县主正式介绍于洛邑的各位达官贵人,并欲邀请玉清真人做大禹的国师,但玉清拒绝了。 他来次仅仅只是为了给絮儿的母亲讨回一个公道,给百里皇室拨乱反正,使歹人得到应有的惩罚罢了。 宴会上,所有人都在偷瞄坐在皇帝身侧的华贵男子,见他长了一张人神共愤的俊颜,无数女子为之心折。 这也太俊朗了,仙人都这么俊俏的么? 听了父兄在今日朝堂上所见所闻,得知玉清法术高强,还有能使人口出真言的仙丹,她们无不对其,对修仙神往。 谁不想修仙,谁不想长生啊? 就是不知玉清真人要逗留多久,可否收徒…… 第168章 屈尊降贵的真人 觥筹交错之间,玉清坐于皇帝身侧,与之侃侃而谈,实际上他分出了大半的精神力放到娇娘怀里的抱着的小娃娃身上,随时关注着她。 玉清举着茶盏思忖,絮儿此生第一次参加如此宴会,定然是不适应的,人多眼杂,那些个夫人千金涂脂抹粉的,一个劲儿往娇娘那边凑,空气中弥漫着各种脂粉味,絮儿身子素来娇弱,可不要又病倒了。 贵圈里的夫人小姐见一姿容出色的女子抱着孩子坐在怡安大长公主身边,怡安大长公主亲昵地拉着那女子的手,想来就是大长公主新认回来的昭月县主了。 于是都过来一一打招呼问安,顺便逗一逗小玉絮。 小玉絮乖乖坐母亲膝盖上,时不时抬眼看看母亲,或是吃些糕点。 小孩子吃的少,又容易饿,玉清坐在高位上,一眼瞧见小絮儿在吃这些做工精细,但在他看来不过是粗制滥造毫无营养价值的点心,当即道:“絮儿,过来师兄这儿。” 小玉絮正吃得满口碎渣,被自家师兄这么一唤,她不明就里抬头,手中还正拿着一块咬了一口的糕点。 娇娘见此,取出绣帕为女儿擦拭掉唇边的细渣,道:“真人唤你呢,快过去。” 她将女儿放下膝盖,玉絮小脚沾地站好,娇娘替她理了理衣服,拍掉裙子上的碎渣。 此时几乎所有人都看向小絮儿,听闻了玉清真人的神威之后,无人不对其尊而敬之。 知晓新认回来的昭月县主的女儿乃是其师妹,暗中悄悄观察了玉絮好一阵,如今见玉清呼唤玉絮,所有人都好奇看过来。 小玉絮知道,八成是师兄又要给她喂灵膳灵液,于是迈着小短腿哒哒走向高台处。 玉清自然而然伸手将小玉絮抱入怀中,百里冀见此心中略有讶异,看来这个真人对他这个表外甥女很是看重啊。 思及此,百里冀当即对玉絮展露一个笑颜,“丫头你叫玉絮是?真是好名字,与你一样可爱呢。” 下首不远处的林丞相举着酒盅的手一顿。 玉絮? 他已经许久许久没听见有人提及这个名字了…… 这般巧,这眼神神似姐姐的小丫头也叫玉絮么…… 玉清手一提,玉絮便坐到他腿上,将小人儿抱坐好,男子自储物戒在取出之前在天心宗就备好的药膳。 当一碗药膳凭空出现在案桌上时,百里冀两眼一瞪,在细看那通体晶莹的灵玉碗,碗内盛放的粥泛着灵气。 这就是仙人的饭啊? 看着就灵气四溢,美味可口。 怪不得方才他邀请真人用膳,真人只饮茶,想来是看不上凡间的食物。 玉清出来瓷勺熟练开始给孩子喂饭。 百里冀直接惊了! 不是,真人什么身份啊?竟还亲自给孩子喂饭? “真人,这等事就让宫人来。”百里冀道,说完他一个眼神示意身侧的宫女上前。 “不必。”玉清抬手制止,“絮儿喜欢我喂。” “啊,啊,这样啊……” 百里冀尴尬住了。 看来,想讨回真人,还真得从这个小女娃入手。 在场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一幕,亦纷纷同皇帝百里冀一个反应。 这么个高贵神秘的人物竟会屈尊降贵给孩子喂饭?他是多宠爱他的小师妹呀! 也是,若不是看重自己师妹,想来他这般高华的人物是不会入凡间的。 昭月县主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不幸她前半生遭如此多折磨苦难,幸运的是后半生女儿拜入仙门,受仙人看重,一朝回来打了个漂亮仗,将昔日仇人狠狠踩在脚下。 怡安大长公主见玉清真人如此看重外孙女,心中欣慰,问女儿:“真人一直带絮儿如此的吗?” “是的。”娇娘道,“絮儿的许多事都是真人亲力亲为的。” 说到这个,娇娘回忆道:“絮儿身子骨弱,若不是真人,恐怕她早夭了,是真人一直用灵药将絮儿从鬼门关拉回来的。” 娇娘说了许多玉清给玉絮用药挽救她幼小生命的事,怡安大长公主及一众大臣家眷听闻此言,纷纷崇拜不已,看向娇娘的眼神都带着火热。 若能求得如此灵药,将来若得了什么大病,不就药到病除,还能延年益寿? 也不知可是真有长生之药,若真有…… 众人心思各异,盘算着如何结交讨好昭月县主母女。 高台上,玉絮实在受不了众人看稀有物种的目光,干脆自己夺过师兄手中的勺子,自己吃。 玉清好笑地望着怀里的小娇娇,知道她是被人围观害羞了,遂依着她,宠溺地摸摸她两个小揪揪发髻。 其实她以前也不是没抗议过,她又不是真小孩,蹒跚学步之时便能自己拿起勺筷吃饭了。 可不知为何,师兄偏要自己喂她,非逼着她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真是…… 太爽了! 一边吃饭一边欣赏帅哥,这是什么神仙日子嘞? 玉絮吃完饭,玉清又出去一个玉白小瓶,倒出一勺流光溢彩的莹润灵液给玉絮服下。 “那是什么东西?”怡安大长公主问娇娘,“看着就好神秘,不是凡物?” “是灵液。”娇娘道,“只需一点点便能强身健体的好宝贝。当初我刚生产完,被带回天心宗,在坐月子期间,真人就是给了我一滴这个灵液,服下一瞬间,我的身体便被调理得差不多了。” “这么神奇?!”怡安大长公主惊呼。 她也是生产过的女人,生下女儿后昏迷了好几日方转醒,后来一直调理了一个半多月,身子才将将养好,可娇娘仅一滴灵液便能调理好,这太神奇了? “那个灵液很难得,真人每年都外出好一段时间去寻找此物。” 只是不知如此神奇的灵液为何却一直养不好女儿的身子…… 对于玉絮身体为什么一直不见彻底好这事,玉清努力过无数次,四处打探,翻遍书籍,后来才想起来,絮儿这是在下凡历劫,身体虚弱或许本就是她此生的劫难,所以无论如何努力,用了多少灵药,却也只能吊命,不见痊愈…… 想通过后,玉清不再挣扎着想要絮儿康健,既是命定如此,他此生尽一切办法护她周全便是…… 怡安大长公主一听见此物难得,对其更稀罕了。 难得,那说明真是罕见的好宝贝啊!物以稀为贵嘛! 坐在玉清身边的百里冀虽不认得此灵液,也不知其作用,但看着那色彩,那成色,一看便知不是凡物。 他心里猫爪似的痒痒,好奇不已,又不好意思直接问,更不好意思开口求药…… 玉清对身边这个上辈子的侄儿那火热眼神视而不见,喂了灵液后,玉清将玉絮抱着,起身准备回了寝殿。 “呀,真人,你还未用膳呢!”大内总管道。 整个宴会下来,玉清只品了两杯茶水,面前满桌的珍馐佳肴,他是一点都不动。 “不用了,贫道已辟谷,不用吃食。” 众人一听这话,直接猛倒吸气。 修仙原来真的不用吃饭啊! 怎么办,更向往了…… 俊逸男子怀抱自己师妹,利落转身离去,留下满宴宾客互相私语。 “仙人就是仙人啊,真不用吃饭!” “要吃也是吃灵膳,啧啧啧……” “他那穿着全身上下都不是凡物,定是仙人的法衣?” …… 众宾不停讨论,怡安大长公主问女儿,“娇娘,真人真不用吃饭吗?” “不用,他的修为已到辟谷了。” “那你能说说,什么修为才辟谷呢?”怡安大长公主满脸好奇。 “筑基。” “筑基?” 在天心宗待了六年,娇娘对修仙的一些知识还是了解的,她娓娓道:“其实修仙也是有等级之分的,第一阶段是炼体,第二阶段是炼气,接着是筑基、金丹、元婴、出窍、合体、化神、洞虚、大乘、渡劫,渡劫完毕就成真正的神仙了。” 让众人听的一脸懵,完全听不懂,但不妨觉得这很厉害…… 第169章 准备回程 百里冀听底下娇娘所说,于是干脆叫她过来挨近自己,多多说一些修仙有关之事,娇娘依言照做,将自己这些年知道的一些东西说了说。 “修仙是靠缘分的,有灵根才能修仙。” “何为灵根?” “这,臣女就不知了,每个想要拜入仙门之人必须提前测试灵根,绝大多数人是没有灵根的,比如我就没有。” “灵根分为金、木、水、土、火、风、雷、冰,其中当属雷与冰最罕见,而絮儿是难得一见的冰灵根,真人则是木灵根。” “灵根也有等级之分的,修仙天资分为甲、乙、丙、丁、卯五个等级,其中甲最佳,卯最次,最常见的是丙、丁、卯这三个,绝大多数有灵根之人都只是卯,拥有甲的概率约是百万分之一,而乙的概率约是十万分之一!” 众人听后,无不啧啧称奇,看来想修仙也不容易啊。 “那仙门可有什么仙丹妙药?” “有的。”娇娘点头,“当初臣女有脑疾,就是真人请来听天心宗的三长老扶墨真君为我医治的,扶墨真君乃仙门中赫赫有名的医师,他有无数灵药,有年延益寿的,有美颜美肤的,甚至还有能令人返老还童……” “返老还童?!” “嘶——” “如此神奇?!” “仙人果然能令人返老还童!话本子写的竟是真的!” 修仙啊,自古无数人向往之事,今众人能闻之,更加痴迷了,对玉清也更加崇敬。 “表姐,你可记得你们是怎么走到洛邑的?”百里冀晶亮眼眸中含好奇,隐隐带着微不可察的火热。 娇娘知他所想,无非是想探个去仙山的路线,只可惜,她自己本人也不知晓,道:“我们是一路往东,直接飞过来的。” “啊?飞?” “对,真人用飞舟载我们飞过来的,这一路上可谓是看遍了千山万水。” “原来如此……” 飞在天上俯瞰…… 想来景色更加震撼人心? 哎,可惜他们此生都没有机会了。 百里冀又邀娇娘继续,娇娘捡些不算大秘密的小事同他细说。 直至夜幕深深,灯火阑珊,诸大臣方携其家眷拜别圣上,意犹未尽离去。 次日,皇家下旨休夫,昔日的驸马都尉贺延被下令斩首示众,那个胆敢私自调换皇室宗女的莲娘受尽十八大酷刑,再凌迟处死! 贺明珠她知晓内情,跟着一同隐瞒欺骗皇室,废除县主身份贬为庶人,被夫家休弃,砍去双脚扔出去自生自灭。 而她嫁去王家后所生的儿子也变成王家生母不详的庶子,送去偏远山庄,永远不得回京。 执行当日,满身伤痕的莲娘痛哭流涕,尤其是得知她那被带入并州老家的儿子也未能幸免,莲娘大哭大闹,愤怒大骂皇室,大骂贺延。 言语间,尽是痛恨贺延窝囊,连自己唯一的儿子也护不住,活该断子绝孙等等。 一身囚服,浑身污垢的贺延也恼了,怒骂莲娘不知廉耻,蓄意勾引他,若不然,他又怎会对不住公主。 二人喋喋不休,在街市当着无数看官百姓的面互相掀老底,恶咒对方,昔日恩爱有情人,如今只有怨愤,众人看得津津有味。 最终,在监斩官一声令下,贺延尸身分离!鲜血溅了满地! 莲娘被逼着亲眼目睹全程,惊叫着昏迷过去,昏过去后又被人带入天牢继续受刑。 认亲一事告一段落,娇娘复仇完毕。 娇娘方与母亲相认,想来有许多话要说,那再留一段时日。 大明宫内庭。 年轻男子一身碧落色广袖长衫,衣袂绣着如意祥云纹,衣摆处是琼楼玉宇仙宫图,他盘腿而坐,双目紧闭,专心打坐,周身弥漫萦绕着丝丝缕缕青色的灵气。 男子墨发一丝不挂梳拢至头顶,用金镶玉莲花冠固定,耳边垂下一对垂缨。 他面容俊雅,犹如一块上好璞玉精雕细琢,看不见任何瑕疵,自带清隽出尘之气,贵不可言,高不可攀。 此时,男子腿边一个面颊粉嫩的小女娃正枕着他的大腿入睡。 当娇娘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美好和谐的一幕。 她如今一身县主级宫装檎丹色齐胸衫裙,胸口处绣莲花如意纹,头发盘起云髻,满头珠花步摇,更衬得女子娇美华贵。 身边跟着怡安大长公主安排的一众仆妇随侍,摆足了宗室女的架子。 娇娘本已放轻脚步,可玉清依旧睁开了眼睛,结束灵力运转。 “娇娘?”男子轻声道。 见他已醒,娇娘干脆快步走过去,微微福身,“真人。” “嘘。”玉清示意她小声,低头看向腿边还奶娃子,桃花眼中划过一丝柔和,“絮儿睡着了。” 娇娘亦是看向熟睡无知的女儿,脸上浮现温柔。 “娇娘你来寻我何事?”玉清放低声音问。 言罢,他顺手结了个隔音结界,不让熟睡的孩子受到打扰。 “凡妇来,是想问……当初,真人是在何处寻到我们母女带回宗门的……?” 玉清闻言,回忆了一下,道:“大禹最西边一个边陲小镇上的陈家村,买下你之人叫陈大郎。” “好,多谢真人。” “你问这个做什么?” 娇娘眼中多了深沉恨意,吐出二字:“报仇。” 玉清一顿,心中了然。 遥想当年,当他看见自己寻找许久的絮儿被扔进冰河里时,他恨不得将这重男轻女的陈大郎弄死了! 可是他此生没喝孟婆汤便已是作弊,若手中再沾染上凡夫俗子的命,搞不好天庭九刑司会盯上他。 因此他只能忍着心中的滔天恨意,还要给黄金买断絮儿与他们的亲缘关系。 如今一想到那陈家人害絮儿至此,他仍不能释怀! 如今娇娘认祖归宗,利用怡安大长公主的权势找到那户人家报仇再好不过了。 一个妄图杀死自己孩子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死有余辜! “啊,对了,”娇娘又问,“不知真人何时回宗?” 她们出来已经十来日了。 “你怎么想的?”玉清反问娇娘。 娇娘微愕,“此事又怎会看凡妇呢?” 不是都由真人做决定吗? “你若想留些时日,然后再同我与絮儿二人回天心宗也成,若你不想回去,选择永远留于此也是可行的,一切看在你。” “这……” 娇娘犹豫了。 玉清真人这意思是,若她舍不得新认的母亲,可以选择留下,但女儿是必须要跟着他回天心宗的,若她舍不得女儿,可以同师兄妹俩一起回去,继续以往的日子。 娇娘是舍不得母亲,但她更舍不得女儿,她看着女儿长大,这份感情比新认的母亲深厚,且女儿身子素来不好,她不放心…… “还是一起回天心宗。”娇娘道。 “那好,你可以多陪怡安几日,待过五日我们便离去。” “那成,多谢真人成全。”娇娘福身行礼。 若不是真人看在女儿的面上,才不会为她做这么多呢,她这完全是托了女儿的福。 娇娘与玉清商议好,便出宫去了怡安大长公主府,同母亲说了将要离去一事。 怡安大长公主听娇娘说要走,当即抹泪,“怎么才回来就要走了,就不能多陪陪母亲吗?如今母亲只一个亲人了……” 丈夫已被赐死,假女儿也废了,怡安大长公主就娇娘这么个亲人了。 百里冀虽说是她侄儿,但到底是皇帝,再亲也亲不到哪儿去,娇娘一走,她真就孤家寡人了…… “母亲……” 娇娘也想到了之后处,当即也跟着落泪,泣声道:“母亲,这也是没法的事,絮儿身子太差了,一直靠仙门的灵药维持,我们必须回去……” 第170章 回宗 外孙女的身体,怡安大长公主也是知道的,见此,她也不好再多挽留,只道:“娇娘,我儿,去了那边,记得写信与母亲,若有机会,你带上絮儿来探望探望我这个老人家……” 怡安大长公主方四十几岁,保养得宜,并不显老,看着不足三十,或许是得知丈夫女儿欺骗自己多年,一时间遭受不住,如今看起来眼底多有憔悴。 “好,女儿一定会的。”娇娘向母亲保证。 “对了,娇娘你还年轻,若有机会,不妨再嫁一次……” 之前娇娘是被拐卖生下女儿的,那怎么能算得上夫家?陈家人该死! 她女儿总不能就这么孤孤单单一辈子,总得再找个依靠才是。 “母亲,这你就不必担心了,缘分到了,我自会斟酌的。” 一说到要嫁人,娇娘脑中率先浮现出的便是扶墨真君那张和善的俊颜…… 那可是出窍境的真君!怎么可能看得上她一介生过孩子的凡妇? 罢了罢了,此生有女儿足够了,守着女儿过完此生,她也无憾了。 “你们放心去仙门,至于陈大郎一家,为娘是不会放过他们的!”怡安大长公主道。 待把人找出来,碎尸万段! 女儿身上的污点,就该永远消失得好。 “此事就有劳母亲与皇帝表弟了。” 娇娘接下来的日子一直陪伴母亲,玉清则已同皇帝百里冀提了要离开一事,皇帝心中万般不舍。 都还没从真人身上求得仙药,他自然哪儿舍得? 哎,仙药难求啊。 “呃……不知真人,可愿赐朕仙药,朕愿等价交换!” 富丽堂皇的大殿内,一身明黄色团龙纹圆领袍的百里冀眼巴巴觑着玉清,玉清无言了一阵,暗忖七弟的儿子怎这般,就不能稳重点?严肃些? 接着,百里冀生怕玉清不答应,又道:“朕可以主持修建真人的庙宇,让大禹百姓给您供香火!” 玉清:“……” 他有些担心,自己装过头了,七弟这儿子是真成迷上修道的昏君了…… “不必。”玉清拒绝。 他对世人又没什么贡献,凭什么要百姓为他上香? 听见玉清直截了当的拒绝,百里冀霎时期待落空,二十岁的男子眼里的光瞬间淡下去,耷拉眉眼。 下一秒,玉清沉磁的声音响起,“贫道是说,灵药可以直接送。” “啊!真的?!” 百里冀倏地抬头,满眼闪烁星光,灼灼望着对面的碧落色长衫男子。 玉清说给又没说给什么,他挑了些无足轻重的灵药送了两瓶给百里冀,都是些治疗外伤的,只是蕴含灵力,药效远超一般凡药见效得更快。 百里冀得了药,乐呵呵命人放入国库。 这可是真人赐予的灵药,珍稀宝贵,得务必保存好。 五日后,玉清召出飞舟,在无数人的膜拜中缓缓升空,而后一路向西飞走了。 洛邑所有人,都得了消息,纷纷驻足仰望,心中更对修仙向往了。 林丞相远远眺望一眼碧空上消失不见的飞舟,直到此时,他对玉清才有了点好感,之前他一直警惕着,就怕这男子要留下来,带着圣上也求仙,不顾江山社稷,百姓也跟着效仿,都去修仙了,没人种田种地,没人镇守边关,如此一来,国还能为国吗? 好在,这男子终于走了。 看来,他真的只是简单来寻亲的,而非欲借此大肆敛财,招摇撞骗…… 认亲一事完美落幕,娇娘找到了亲人,仇人都不得好死,她的心结也放下了,今后将开启更美好的生活。 回到天心宗,娇娘经常用灵鹤给千里之外的怡安大长公主传信,同母亲讲述仙门的生活,日子就这么平淡度过。 第171章 终于及笄 岁月如梭,韶光易逝,蓦然回首,已过了九年。 冬月十八。 大雪纷飞,冰封万里,寒风瑟瑟。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天心宗周边山脉,几乎看不到任何活物,只余一片皑皑白雪。 如此寂寥的雪白世界,而天心宗内圣剑峰却一片喜庆。 今日是玉絮的笄礼! 玉清早早为其准备好了一切及笄所需的东西。 他请来四长老扶摇真君做玉絮笄礼的正宾,吟诵祝词,玉颜为赞者,负责为玉絮梳头加发笄。 在无数天心宗弟子长老的注目下,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少女向东正坐,与她一般大的少女玉颜满脸喜悦为她梳发。 玉絮一身红色大袖礼衣,面容姣好,剪水瞳,唇含丹,端的是一个端庄秀丽,玉颜正为其将发笄插入发髻中。 待梳理完,扶摇真君面容慈和,口中念祝词道:“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雪儿甫。” 玉絮此生口不能言,只跪下拜谢。 “雪儿”是玉絮今生的小字,玉清清楚记得上一世与絮儿游湖观莲,絮儿同他交换小字,意在有心同他相看…… 那时,他满腔欢喜,夜不能寐,可惜,最后絮儿还是被那人截胡了…… 此生他为絮儿取上辈子的小字,其实也是有想弥补上辈子的缺憾的意思。 “字笄者”环节结束,下面是“聆训”。 玉絮跪好,谨听母亲娇娘教言。 娇娘满目慈爱对女儿道:“愿我儿今后平安顺遂,觅得良缘,佳偶天成,一生无忧。” 玉絮听后,又再次拜谢母亲。 此自,礼成! 无数天心宗弟子鼓掌欢呼,陈嗣朗笑:“恭喜小师姐及笄!” 玉絮温柔笑笑。 玉清真人立即往上前将少女扶起,关切道:“絮儿可是累着了?” 及笄之礼程序复杂繁琐,絮儿身体素弱,定是累到了。 娇柔的少女只轻轻摇头,「谢师兄关怀,师妹也还好。」 因为大家都知道她的身体,所以全都迁就着她,尤其是玉颜,所以她倒不多累。 礼成后,玉清立马将玉絮送去歇息,剩下的事都交由玉清和娇娘来处理。 今日,玉清真人的心头宝及笄了,全宗上下欢庆,弟子们得了允许,今儿可以放纵一回,在宴会上尽情饮酒作乐。 宴席上,身穿天心宗弟子服的男男女女正举杯相邀,长久苦闷的修炼生活,难得有一次肆意玩乐的机会,当然要好好把握了! 几位长老看到如此欢乐的弟子,皆纷纷摇头笑叹。 这玉清真是将自己的心头肉宠上天了,还要昭告众人,自己是如何宠她的。 扶砚真君如今也看开了,徒儿十五年如一日宠着那丫头,他还能怎么样?作为师尊,他也只能支持了。 且,如今玉清已是元婴中期,晋升速度远超所有人,他还想怎样? 哎,罢了罢了。 就是不知,徒儿那点心思,何时敢高中玉絮呢? 总不能一辈子做师兄妹了? 玉清处理完回到房间,此时少女已酣然入睡。 殿外夜幕沉沉,潇潇漱雪,回廊处灯火阑珊,室内数十颗硕大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辉,照映在罗汉床上的姑娘身上,她雪白的玉面仿佛镀了层柔和金辉。 男子立在床边,静静望着她的睡颜,心中止不住泛柔。 真好,终于等到你长大了…… “主人,这是姑娘母亲亲手煮的长寿面。” 这时,朝朝端来一碗热喷喷的面食道。 长寿面? 玉清回头看了看,真是一碗最普通不过的面,可这也是娇娘这个做母亲的心意。 他转头望向床上熟睡的女子,双眼含笑弯下身子,轻轻晃了晃她的肩膀,“絮儿,醒醒,起来吃点东西。” 她身体不好,忙活了一整个上午后睡到现在,肯定是饿了的。 少女悠悠转醒,入目就是师兄含笑俊颜,她脑子迟缓了一下,茫然看着玉清。 “絮儿,快起来吃娇娘做的长寿面。” 玉絮这下脑子终于转过来了,今日是她的及笄礼,每年她的生辰,母亲都会给她做长寿面,今年也是一样。 第172章 无法言说 少女悠悠转醒后,缓缓地从床上坐起身子并下了床,移步至圆桌前坐下。 朝朝见状,急忙上前拿起一块湿润的帕子细致擦拭着少女的脸庞与双手,待到擦拭干净之后又将那碗放满葱花的长寿面端到了少女面前。 玉絮接过玉箸,夹起面条送入口中细细咀嚼,随后满意地点头称赞道。 「……好吃!」 这长寿面乃是母亲亲手所做,其中滋味正合她心意,面条劲道十足。 待一碗长寿面下肚,玉清温柔地取出手帕仔细擦去少女嘴角残留的油渍。 少女微微抬头,目光落在身旁那位俊美的男子身上。 只见在夜明珠柔和光芒的映照之下,男子那双犹如琥珀般晶莹剔透的眼眸宛如一颗璀璨夺目的宝石般熠熠生辉,而眼中蕴含着的则是对少女无尽的缱绻情意。 不知为何,分明每日都能看见如此景象,可自她豆蔻年华起,每次无意间瞥见,都会忍不住心跳加速,血液上涌,耳根发烫。 实在太奇怪了。 两相无言,玉清耐心地看着少女,而少女则有些紧张局促,良久,玉絮示意道:「师兄,你先回房。」 玉清手中动作一顿,柔和目光凝望过来,问道:“絮儿方吃饱就要入睡了吗?” 玉絮摇头,又继续打手势:「我看会儿话本。」 “那行,师兄陪你。” 「……」 自玉絮十岁以后,在她强烈要求下,玉清不再同她一起睡,但是两人房间隔得非常之近,只一墙之隔。 玉清要回房间,直接出门右转便是。 玉絮静静地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本当下流行的话本子,借着夜明珠散发出来的微弱光芒仔细阅读着。 而玉清则默默地陪在她身旁,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此时此刻,玉清的目光完全被眼前这个女孩所吸引——只见她低垂着眼眸,全神贯注地盯着手中的话本,仿佛整个世界都只有她和那本书存在一般。夜明珠柔和的光辉洒落在她身上,使得她看起来愈发美丽动人。 玉清几次想要开口说话,却又因为种种原因而将到嘴边的话语咽了回去。 他实在不清楚现在玉絮对于自己究竟抱有怎样一种感情:究竟仅仅把自己当作寻常的师兄看待呢?亦或是对自己有着那么一丝丝特别的情愫呢? 这些问题不断萦绕在玉清心头,让他感到十分困惑与苦恼…… 终于到了玉絮及笄之日,他心中满怀着激动和期待,同时也夹杂着一丝不安与恐惧。 他真的好想好想告诉她,自己一直以来对她的那份深情厚意,但又害怕一旦说出口,若玉絮并没有同样的感情,那么今晚之后,他们之间恐怕就再也无法像以前那般保持自然而然的相处状态了。 这种纠结让他内心备受煎熬,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一般。 他不知该如何去面对这个可能改变他们关系的局面,既渴望能够向她表达真实的情感,又担心因此絮儿远离他……毕竟,他们一直以来都是以师兄妹相称,彼此间有着深厚的情谊,如果因为一时无法把控而破坏了这份平静,那该如何收场? 然而,内心深处的声音却不断地催促着他,要勇敢地迈出这一步。 或许,絮儿也正等待着他的表白呢? 也许,只有坦诚相对,才能真正了解对方的心思,从而找到属于他们之间的未来之路。 可是,万一猜错了呢…… 种种念头在他脑海中盘旋交织,令他陷入了无尽的烦恼之中。 罢了罢了,且先再等几年。 玉清内心纠结许久,直至夜阑人静他方起身,“絮儿早些睡,师兄回房了。” 玉絮放下看了一半的话本,比手势:“师兄晚安。” 在转身离去的瞬间,男子缓缓地回过头来,目光幽深而炽热地凝视着眼前的少女。那一眼仿佛穿越了时空的长河,蕴含着无尽的情感和纷繁复杂的思绪。 他静静地注视着她,眼神中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眷恋与不舍。 沉默一瞬后,男子微微一笑,轻声说道:“师妹晚安。” 这简单的四个字如同春风拂面,带着一丝温柔和关怀。然而,在那笑容背后,似乎隐藏着更多未说出口的话语和深深的遗憾。 少女也默默地看着男子,眼中闪过疑惑,她能感受到他内心的矛盾与挣扎,感觉今晚的师兄有些奇怪。 随着话音落下,男子毅然转身,踏步渐行渐远,留下少女独自坐在原地,目送他远去的背影消失在眼前。 第173章 乾元宗灵池 同心殿。 室内暖阳三四柱,透过窗棂洒下斑驳的光影,仿佛金色的细沙般柔和而温暖,柔和春风自窗牖外穿过来,博山炉内幽幽吐着丝丝缕缕的白烟,满室清幽阒寂。 一名身姿清润的男子与一名面容娇妍的少女相对而坐,他们之间摆放着一张棋盘,仿佛一幅宁静而美好的画面。 品绿色广袖长袍的男子一双含情似水的桃花眼满载星辉,唇角噙着笑意望向对面的姑娘。 少女缙云色齐腰襦裙,抬手举棋时,广袖滑落,露出一截皓腕,柔亮青丝梳随云髻,斜插银镶玉簪,鬓边三两支珍珠小银钗,举止间尽是娴雅静美。 这九年里,玉絮已长成了身段婀娜的姑娘,随着姑娘一点点长大,玉清心中那隐秘的心思,都快从眼眸中蹦出来了。 少女微低着头,轻拈起一枚白子,眼神却有些游移不定。她黛眉微蹙,似乎在思考着下一步该如何落子。 阳光洒在她身上,映照出那张清丽脱俗的脸庞,宛如仙子下凡一般。 而对面的男子则静静地凝视着棋盘,他的目光深邃而睿智,透露出一种沉稳和自信。他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容,似乎对这场棋局胸有成竹。 微风拂过,吹起了男子衣袂飘飘,也吹动了少女鬓边的发丝。 两人沉浸在这静谧的氛围中,仿佛忘却了周围的一切,只剩下眼前的棋盘和彼此间无声的较量。 须臾,少女一声叹气,搁下手中棋子,而后抬眼望过来,含笑用手语道:「师兄棋艺高超,师妹自愧不如。」 “絮儿不必气馁,你也已很厉害了。” 他可是拥有四世记忆的人,那么多经验,絮儿方十五岁,自是比不得的。 玉清挥手,朝朝、暮暮二灵仆立即过来,一人收拾棋盘,一个添茶。 玉絮捧着白瓷釉茶盏,茶水滚烫,氤氲着袅袅水汽。 玉清目光一顿,想了想,还是道:“絮儿,如今你已及笄,却迟迟未能筑基。” 玉絮如今修为停留在炼气十二级多年。 其实以絮儿的身体连炼气都做不到,因为她不能炼体,于是玉清另辟蹊径,让她跳过炼体,用灵药砸出来的炼气十二级。 可到底,她的身体素质摆在那里,炼气十二级已是她的极限了。 听及玉清提她修为一事,玉絮遗憾又自愧,放下茶盏,手中比划:「是絮儿给师兄添麻烦了。」 “哪里的话,”玉清见师妹杏眸载水,他赶忙倾身过去,柔柔揽着姑娘的肩膀,道,“是这样的,师兄打听到乾元宗有一灵池,说是有强身健体、增长修为的功效。” 其实这个灵池在乾元宗很有名,他老早就听说了,只是这是乾元宗的镇宗之宝,不对外人使用。 那时絮儿年岁过小,玉清怕她承受不住灵池的猛烈功效,好在如今她已及笄,玉清同乾元宗周旋了许久,那边终于答应让絮儿过去使用灵池。 「师兄何意?」 玉清为何突然提起这个,定是有意所指,难不成是想让她过去泡泡? “师兄已同乾元宗那边说好了,让你过去使用一段时间。” 果然真是! 第174章 乾元宗 灵池,光听着名字就不简单,想来是师兄费了很大的代价,方求来的这次机会? 玉絮稍作思量后便明白了师兄的苦心,问:「何时去?」 “后日。” 玉絮了然点头。 明日一整日收拾的时间,来得及。 「要去多久?」 “看情况,待你身体见好了,咱们再回来。” 明白了,这是要久住乾元宗。 时间转眼即逝,后日清晨,当玉絮起床梳洗完毕,朝朝已替她收拾好行囊。 不久,玉清也出了房门,看到玉絮已等候多时,微笑着向她走来,“东西都准备好了吗?我们这就出发。” 玉絮轻轻点头。 随后,三人一同登上飞舟,向着乾元宗的方向疾驰而去。 一路上,玉絮心情难免激动,她期待着在乾元宗那神秘灵池真能改善自己的身体,提升自己的实力,如此,今后她也不必那么虚弱了。 经过漫长的飞行,穿过云雾山峦,终于窥见乾元宗真容。 望着眼前那座气势恢宏、庄严肃穆的宗门建筑,玉絮不禁瞪大了眼睛,心中满是惊叹之情。 四下碧水青山,仙雾缭绕,鹤鸣声声,那宏伟宫殿伫立于巍峨山间,清寂中又带着奢华。 飞舟终于缓缓降落在乾元宗练武场,此时,乾元宗宗主早已在宗门练武场上等候多时。 玉清上前一步,与宗主相互行礼问候。 “元御宗主,好久不见,近来可安好?” “老朽身安,上次一别许久未见,真人气势更加沉稳了!”元御宗主爽朗一笑,“来来来,玉清真人大驾,小宗蓬荜生辉啊。” “晚辈当不起,让宗主久等了。” “哪里哪里,玉清真人为当代第一英才,可敬可敬啊,若我那些个徒儿能及真人一成,老朽也心满意足了。” 一番寒暄之后,他便将玉絮介绍给了对方,“宗主,这位便是晚辈的师妹了,名唤玉絮。” 玉清又对玉絮道,“来,絮儿见过元御宗主。” 玉絮两步上前,柔柔地福身行礼,却并不言语,乾元宗宗主甫一看清少女面容是微微一滞,继而面色如常,并未责怪,只温和道:“好好好,好孩子。” 玉清真人有一个口不能言又病若西施的师妹,被他捧在手心里如珠似宝,这是仙门人尽皆知的事。 当乾元宗众人看到玉絮的一瞬间,全场都陷入了一片寂静。 只见她身着一袭浅云色广袖银丝绣莲花齐腰襦裙,身姿婀娜多姿,步履款款间裙摆如花儿散开。 她挽着垂鬟分梢髻,簪三两支镶玉金钗,娇美的脸庞如出水芙蓉般清丽动人,散发着一种令人心醉的魅力;一双水润润的眸子,再加上其身上那独特的病西子般弱柳扶风气质,更是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众人皆被玉絮的美貌所震撼,一个个目瞪口呆地盯着她看,仿佛忘记了一切。 玉絮显然有些不适应这样的注视,脸色微微一红,下意识地往师兄身后躲了躲。 玉清察觉到了师妹的不适,连忙向宗主告罪一声,而后宗主命弟子带着二人前往乾元宗事先安排好的住所。 一路上,那些弟子们仍然时不时地回头张望,似乎对这位美丽的少女充满了好奇和探究。 弟子们待玉絮二人不在后,便开始交头接耳、低声议论起来。 “我靠!这也太像了!” “对啊,若不是知晓那个什么玉清真人的师妹陪伴在其身边十五载,我都怀疑那就是云絮小师妹了!” “这世上竟有人如此相似……” “不仅长得像,名字也像,云絮,玉絮……” “其实只是脸和身形像,小师妹性子活泼灵动,明艳得像一个小太阳温暖人心,而那位玉絮仙子举止文雅,沉静内敛,美目顾盼间尽显娇柔,像是柔和清润的月光,令人望之怜惜……” “可惜,小师妹消失了三年,大师兄也寻了三年,如今仍未得消息,哎……” “你说,这个仙子会不会就是云絮小师妹失散的亲姐妹什么的?若不然怎如此相像?” “应该不会……” “这不好说。” 弟子们久久沉浸在玉絮与乾元宗小师妹云絮长得九成相似的震惊中。 …… 玉清师兄妹俩和朝朝三人在一名弟子的引领下,来到了一处临时歇脚之地,并在此安顿下来。 次日清晨,阳光明媚,微风拂面,殿外山间传来一阵阵悠远的鹤鸣。 玉絮早早地起床,朝朝给她梳头挽发。 一切收拾妥当,没一会儿子,一名乾元宗女弟子过来了。 那女子看着同玉絮差不多大小,目光在玉絮脸上一顿,而后轻笑:“玉絮仙子你好,我是乾元宗掌门记名弟子阑珊。” 玉絮柔柔一笑,打手语,「阑珊仙子好。」 阑珊看不懂手语,但看玉絮的神情应该是在回礼打招呼,遂笑道:“玉絮仙子,师尊命我来带你去灵池。” 玉絮轻轻福身:「多谢。」 “玉絮仙子客气了,请随我来。”临走前,阑珊看向朝朝道,“还请这位姑娘留步。” 朝朝只能留下,眼神担忧看向玉絮。 玉絮对她手语:「朝朝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不就泡个灵池嘛。 玉絮同阑珊一起穿过重重阵法,终于来到一处清幽僻静的泉水边。 这池子不大,就一个五十平的房间左右。 “便是这里了。”阑珊道,“玉絮仙子你先浸泡会儿,我在外面,有事唤我。” 玉絮颔首。 在阑珊走后,少女解开衣衫,一件件褪下,小脸微红,犹豫了瞬,最后还是决定留最里面的那层亵衣在。 她伸出一只白嫩小脚,试了试水温。 还成,不冷不热,约莫三四十度左右,可以接受,这下她放心踏入灵池。 这座灵池可是乾元宗的镇派之宝,其中蕴含着浓郁的天地灵气,当她踏入灵池时,一股清凉之感瞬间传遍全身。 灵液清澈透明,宛如碧玉一般,无数道细微的灵气如清泉般源源不断地渗入她的肌肤之中,滋养着她的经脉骨骸。 这种感觉让玉絮感到无比舒适愉悦,仿佛全身的疲惫都被一扫而空。 玉絮赶忙默念心诀,运转丹田处的灵力,吸收着无边的灵气。 一炷香过后,她丹田处灵力似乎淳厚了些,效果显着,不枉师兄费心为她求来的机会。 就这样,玉絮连续在灵池中浸泡了三天。每一天结束后,她都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状况有所好转,原本虚弱无力的身躯也逐渐变得强壮起来。 长此以往,她的身体应该会渐渐变好,不求有多强悍,只求能与寻常人一般能活蹦乱跳就好了。 然而好景不长,没过几日,一封来自仙门联盟的紧急信函送到了乾元宗。 信中称人妖两界边境地区遭到妖族袭击,形势危急,急需各方势力支援。 玉清作为堂堂元婴真人,义不容辞地肩负起这份责任。 纵有不舍,他还是与玉絮依依惜别。 “絮儿,师兄定会早些回来的,你好好待在乾元宗,有朝朝照顾你,看在师兄的面子上,乾元宗没人敢欺负你的,你等我。” 玉絮点头,杏目氤氲水汽,楚楚望着面前俊朗无双的男子,「师兄战场上注意安全,小心别被妖怪偷袭了。」 “好,师兄都明白。”玉清浅笑着揉揉她脑袋。 「还有,师兄不用担心我,我已经长大了,战场上你只专心打妖怪就是,千万别分心,我等你回来,师兄你可一定要安然无恙回来啊!」 “自然自然,师兄怎舍得让我家絮儿担心呢?师兄定会完好无损回来的!” 师兄妹俩一通话别后,玉清拥住玉絮,在她耳边柔声道:“师妹乖乖等我。” 而后,青衫男子与乾元宗其他一同前去支援的弟子一同驾驭飞剑腾空而起,向着远方疾驰而去。 眨眼间,众人的身影化作小点,消失在那蔚蓝辽阔的天空之中。 第175章 乾元宗大师兄云霄 人妖边境战事紧急,玉清走了好些日子也没消息。 玉絮一个人在乾元宗,每日除了泡灵泉就是吃喝睡,日子过得清闲自在。 就是不知为何,偶尔,阑珊总是盯着她的脸失神许久。 玉絮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脸,是她长得太好看嘛? 不可能。 师兄也是俊得惨绝人寰,也不见就有人总是盯着他发呆啊。 肯定有什么别的原因。 可惜,玉絮人到乾元宗没多久,人生地不熟的,没个至交好友,不好打探。 这日,玉絮照常去了灵池,在灵池内浸泡,在药力的作用下,她舒服得睡着了。 乍然间! 一只有力的大手猛地钳制住她纤弱的脖颈! 玉絮豁然惊醒,慌乱间对上一个墨发玉冠,白袍染血的俊逸男子! “你是谁?怎会在此?” 男子的声音冰冷而凌厉,如同寒风吹过般让人不寒而栗。他那深邃的眼眸微微眯起,透露出一股凶狠之意,紧紧地锁定着眼前的少女。 玉絮缓缓抬起那张如巴掌大小的精致脸庞,毫无保留地展露出自己全貌。男子见状,显然有些惊愕,但双手仍未松开。 她感到喉咙异常疼痛,无法顺畅呼吸。 可恶啊!一个个的,就知道欺负她是哑巴! 极度的不适使得这位娇小可爱的姑娘双眼渐渐泛起泪光,泪水朦胧了那双美丽动人的眼睛,晶莹剔透的泪珠宛如断了线的珍珠般,顺着她白皙粉嫩的脸颊滑落而下,一滴滴重重地砸在男子的手腕处。 当泪珠溅落在云霄的手背上时,竟像是滚烫的开水溅洒在身上一般,令他心头猛地一震,急忙抽回双手。 不知怎的,当看到女子泪流满面、楚楚可怜的模样时,他的内心像是被一根尖锐的针刺穿似的,痛苦不堪。 这感觉从未在小师妹身上体验过的,难道…… 她才是梦里的那个女子…… 获得自由后,玉絮迅速后退,远离他几步,捂着喉咙弯起身,一手撑着灵池岩壁大口大口的呼吸,继续小声呜咽着哭泣。 少女声音细弱嘶哑,云霄也听出来了不对劲,她的声音太虚弱了,不像正常姑娘的哭泣声。 “你还没回答我,你叫什么名字?”云霄再次问,语气不由放缓。 “大师兄!” 这时,外面的阑珊听见了动静,迅速跑进来,见到这一幕,赶紧解释:“大师兄,你误会了!她不是偷跑进来的,玉絮仙子是天心宗玉清真人的师妹,师尊允她进灵池此温养身体。” 原来是误会一场,他还当是哪来的外门弟子偷摸进来使用灵池了,云霄方才的狠厉消失不见,面上多了几分不自然,他问:“刚才我问你话,你怎么不说话?” “大师兄,玉絮仙子她喉咙受过伤,口不能言。” 云霄:“……” 云霄细细看离他几步远,瑟缩着身子的小姑娘,容色多了歉疚。 又见小姑娘轻薄的白色亵衣浸了水,紧紧贴合在肌肤上,玲珑曲线一览无余,隐隐还能看见…… 云霄瞬间面红耳赤,慌乱地错开眼睛,心里一阵小鹿狂跳。 别看玉絮体弱多病,被玉清精心护养得该有的地方都有。 云霄将脸别到一处,不敢有丝毫冒犯,“抱、抱歉,是我一时冲动,误伤了姑娘。” 阑珊直接惊愕,她还是第一次见大师兄给人道歉!大阳打西边出来了! 原来高冷如大师兄,他也是会同人道歉的,他不是除了小师妹谁也不放眼里吗? 等等! 阑珊又迅猛转头,看向湿漉漉的姑娘,视线落到姑娘苍白而娇柔的面容上,该不会是因为玉絮仙子长得像小师妹? 玉絮缓了一阵,喉咙好受先后忍下不适,抓起岸上的衣裙给自己披上,而后默默上了岸。 云霄一直不停解释道歉,“实是抱歉,这灵池这些年来只我能用,我不知原来还有第二人也得了允许。” “半年前我外出历练,今日才回归,并未知晓宗门内之事,触犯了姑娘还望姑娘海涵……” 上了岸后,玉絮抬手掐诀,催动体内稀薄的灵力,将身上的水渍烘干。 这时,云霄才敢将目光移过来,细细打量着这出水芙蓉的少女,心口又是一阵悸动,弥漫起丝丝缕缕的酸涩。 他按捺住心中的异样,缓声问:“姑娘,你可有事?感觉如何?” 话落,他已瞧见玉絮白净的脖颈上一圈明显的红印子,霎时噤声,心里升起懊恼来。 他怎就如此冲动呢,那么用力做什么? “姑娘,这是我一直在用伤药,还请收下。” 云霄自储物戒内取出一个瓷瓶递到玉絮眼前,玉絮并未收下。 灵药玉清师兄给她备得有,才不需要他的。 这些年玉絮被玉清捧在手心里,养得娇气了些,遭男子如此冒犯,她心里有气,不想理他,直接走人。 阑珊今日已经震惊了好几回,先是高冷无情的大师兄道歉,而后又放下身段解释,最后还拿药送人,可最最最重要的是,玉絮仙子无动于衷,板着小脸负气走了,大师兄第一次吃瘪。 六啊! 今日真是大开眼界了。 见大师兄呆立望着玉絮离去的背影,阑珊好心道:“师兄,玉絮仙子一直被天心宗的玉清真人呵护备至,想来也是第一次受此冒犯,心里有气也是应该的。” 若她一直被人如珠似宝精心呵护长大,她受了这气,定然不会轻易原谅。 天心宗可比他们乾元宗更厉害些,是修真界仙门中一等一的存在,玉清真人又是修真界第一英才,有他带头,想来天心宗全宗上下都宠着玉絮仙子。 玉清真人为能让小师妹改善体质,放下天之骄子的高傲,好声好气求他们宗主开恩,送了好多法宝,才让玉絮进了灵池随意使用。 啧啧啧,若她这么受宠,背后是一个宗门撑腰,她也有高傲的底气啊。 云霄收回目光,看向阑珊,某种的温和歉疚也随之淡去,他恢复冷漠之色,道:“你同师兄仔细说说这个玉絮仙子的事。” “啊?”阑珊又一次震惊,以为自己听错了。 “说说看。” “哦,好。” 原来师兄还真是对玉絮来了兴趣啊,也是因为她长得像师妹吗? 阑珊挑了些自己听见的传闻重点娓娓道来,“玉絮仙子在修真界也是赫赫有名的存在了,但师兄你只一心修炼,可能并不知晓,她出名在于她长了张绝世容貌,但偏偏有一个病弱的身躯,走一步喘几下那种,人们戏称为‘西施仙子’。 她是冰系超甲等的天资,悟性也不错,可惜身体素质跟不上,因而修为迟迟不上去,多少人为之可惜。 她又有玉清真人这个修真界绝顶天才呵护,走到哪儿都寸步不离,要知道,玉清真人也是一个修炼狂魔,能放在心上之人,就只有玉絮仙子。 所以她很出名。” “那你可知她为何不能说话?” “儿时受了伤。” “为何受伤?” “听说是玉絮仙子出生的那户人家不喜她是个女儿身,将她扔到冰河里,差点溺死,被玉清真人救回去后,心肺浸寒,喉咙被划破,至此又哑又病,身体一直被玉清真人用灵药吊着命。” 玉絮的人生事迹,因她出名,被扒得干干净净,她为何会哑这事在天心宗又不是秘密,几乎传遍了修真界,阑珊也是听过的。 云霄听后又是一阵失神。 竟是这个原因吗? 她的身体竟如此之差……他方才还伤了她…… 云霄心中复又升起密密匝匝的心疼来。 云霄清楚感受到了情绪的变化,这是云絮做不到的,所以,玉絮才是他梦里的“絮儿”? 第176章 懊恼 “玉絮仙子现住哪儿?”云霄问。 “寻梅轩,不过……”阑珊目光在云霄身上打转。 “不过什么?” “不过我看,师兄,我觉得你应该先处理一下伤……”阑珊瞄了眼师兄胸口处的血痕。 云霄浑身布满狰狞可怖的伤口,原本洁白如雪、金丝闪烁着光芒的长袍此刻已被鲜血染红,仿佛一朵盛开在血泊中的凄美花朵。 尤其是肩部、背部和腰部等部位更是有着数道深深的裂痕,仿佛随时都会撕裂开来一般,显然这些伤势都是拜凶猛野兽所赐。 云霄低头凝视着自己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痕,嘴角却只是薇薇抿紧,语气平淡地说道:“你先出去。”声音平静得如同不起一丝波澜的湖水。 “是。”阑珊恭敬地应了一声后便默默退出了灵池。 灵池之中,水汽弥漫,宛如仙境。云霄轻念一句净诀,只见一道柔和的光芒从他手中射出,迅速覆盖住全身。眨眼间,那些令人作呕的血污便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接着,他褪去染血的衣袍,赤身裸体地步入灵池。 云霄在妖兽森林与猛兽搏斗时不幸受伤,只好返回这里借助灵池的力量来调养身体。 谁曾想刚一进来,竟看到有人正在池中浸泡,误以为对方是偷闯进来的小贼…… 他历经千辛万苦找了她许久,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就误伤了她…… 想到此处,男子不禁眉头紧蹙,心情愈发沉重。 男子双腿弯曲,缓缓坐在灵池边缘,任由晶莹剔透的池水逐渐没过自己宽阔坚实的胸膛。 他斜靠在池边,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刚才发生的一幕以及玉絮受伤离去的背影,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强烈的懊悔之情。 这边,玉絮气鼓鼓回了自己院子,朝朝一见到她的身影就立马迎过去,“姑娘,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可是发生……” 朝朝的话戛然而止,她惊恐地望着玉絮原本白皙的脖颈,如今有一道明显的掐痕! 而玉絮发髻微乱,明显是挣扎过的。 “谁?!是谁伤了姑娘?!” 朝朝怒火中烧,心里又惊又气。 是谁如此胆大包天,竟敢伤了姑娘?!姑娘可是主人的心尖宠,到了乾元宗竟受这等委屈,她要告诉主人,让主人来收拾他们! 玉絮疲倦摇头,「先进屋。」 她被云霄这么一折腾,如今身体累得很。 朝朝两步上前,扶着玉絮进屋,进门落座后,朝朝给玉絮斟了杯灵茶,玉絮接过呷了一口。 “姑娘,是谁伤了你?” 玉絮放下杯子,想起方才那个莽夫,心里也有气,她比划:「是乾元宗大师兄。」 能让阑珊叫大师兄的就只有那个人了。 “乾元宗大师兄?就是云霄真人?” 玉絮点头。 “他为何伤你?他不是外出历练了吗?” 「他应该是今日才回来,带着满身伤,一来就往灵池去,看见我在里面,他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掐人脖子,当我是毛贼呢,若不是有阑珊听见动静进来阻止,我恐怕就被他活活掐死了!」 玉絮越想越气。 这人真是粗莽! 朝朝了解后,也对云霄多有埋怨,姑娘身体那般差,如今被他这么一折腾,恐怕得恢复许久。 “姑娘,我给你擦些药。” 玉絮点头。 朝朝取了玉清提前备好的药给玉絮涂抹上,靠近玉絮,才看清脖颈处的红痕中隐约五指分明。 这个云霄太讨厌了,下这么重的手!得一定要告诉主人! 朝朝在心中盘算着如何告状,却对上抬眼看过来的视线,她比划手语:「这是不要告诉师兄。」 “啊?” 姑娘被欺负了为何不告诉主人? 「师兄如今忙于应对妖族,无暇分心,总归也不是什么大伤,养几日就是了,这就不必去劳师兄分心了。」 “是,奴婢明白。” 姑娘说的不无道理,她只能应下。 可恶啊,难道这事就这么算了? 玉絮擦了药后,喝了点灵液,招呼朝朝出去,自己上床歇息。 灵池内。 男子那一头乌黑亮丽、如同瀑布般垂落的长发,散落于池水融为一体。他微微仰头,将脖颈靠在后方的池壁之上,双眼紧闭,宛如沉睡中的仙人一般宁静而安详。 晶莹剔透的水珠顺着他的额头缓缓流淌而下,像一串断了线的珍珠,沿着他修长的下巴滚动到突出的喉结处,然后悄然消失在他宽阔坚实的胸膛之中。 这位男子容貌英俊,犹如神明降临凡间。 他脸部线条清晰明朗,轮廓深邃立体,剑眉英挺,高挺的鼻梁下是一双紧闭的薄唇,下颌线条优美流畅,勾勒出一抹迷人的弧度,微微露出的肩膀和胸膛肌肉紧实发达,充满力量感。 此刻的他,仿佛沉浸在一场美妙的梦境之中,无法自拔。 这是一间布置雅致的书房,一面墙壁靠墙摆放着一排巨大的书架,上面整整齐齐地摆满了各类书籍,琳琅满目;另两面墙上则挂满了历代名人雅士的珍贵水墨画作品,墨香四溢。古朴典雅的博古架上陈列着各式各样精美的青釉彩瓷,美轮美奂。 温暖和煦的阳光透过精雕细琢的花窗棂洒射进来,形成一道道明亮的光束,照亮了整个房间。 细微的尘埃在这些光柱中轻盈地舞动着,闪烁着微弱的金色光芒,给人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在这个宁静祥和的时刻,一名身着白袍、面容清秀俊朗的男子正专注地坐在书案前,手中紧握着一支漆金狼毫笔,静静地书写着什么。 而在他身旁,则站立着一位身穿湘妃色襦裙的美丽少女,正全神贯注地为他精心研磨。 这位姑娘身姿婀娜多姿,容颜清丽脱俗,宛如仙子下凡。她那如瀑布的三千青丝全部盘起来,挽做已婚妇人样式,云髻间珠环翠绕。 弯弯的柳叶眉下,一双美眸清澈动人,恰似两颗璀璨的宝石。 女子微微低垂的头颅,半闭着双眼,纤纤素手拿着墨块轻轻蘸取一些清水后,便开始在砚台上缓缓转动起来。随着墨块与砚台之间的不断摩擦,发出一阵轻柔细腻的沙沙声。 时间似乎在这一刹那凝固住了,男子手中的动作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侧身转头望向身旁的佳人。 他的眼眸之中流露出无尽的柔情蜜意,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甚至连呼吸也不自觉地变得轻柔起来,生怕打破了此刻这份难得的安宁与温馨。 女子似乎察觉到了男子的目光,她轻盈地转过头来,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微笑。那双水汪汪的杏仁眼充满了喜悦和娇嗔之意,含情脉脉地凝视着面前的男子。 两人的目光交汇在一起,仿佛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只剩下他们彼此间那份深情厚意。 “絮儿……” 男子轻唤道,语中尽是无限缱绻柔情。 “阿霄……” 名叫“絮儿”的女子嘴角轻扬,似嗔似喜地轻笑一声后,迈着优雅轻盈的步伐缓缓走到男子跟前,然后顺其自然地盘腿坐在男子大腿之上,并用自己那如同莲藕般洁白粉嫩的双臂紧紧交叠环绕住男子修长结实的脖颈。 接着,她微微向前探身,让自己高耸傲人的胸脯紧贴着男子宽阔厚实的胸膛,同时朱唇轻启,轻轻吐出一口如兰似麝的香气,而后用一种极具魅惑力且饱含深情的语调在男子耳畔轻声呢喃道:“阿霄” 听到这声呼唤,男子浑身一颤,原本拿在手中的毛笔也瞬间掉落于地,但他却仿若未觉一般,双手迅速扶住怀中女子那不堪一握的纤纤玉肩,随后又伸出一只手捏住对方精致小巧的下巴,毫不犹豫地俯身朝着那张娇艳欲滴的樱桃小嘴重重吻了下去 一时间,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你侬我侬,难舍难分,就连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因为他们之间炽热的爱意而变得有些躁动烦闷起来。 “絮儿,我真的好爱你” “阿霄” 正当男子情不自禁地想要把女子推倒在书桌上时—— 突然间!眼前的一切全都消失不见了! 云霄猛地睁开双眼,从睡梦中惊醒过来。此时此刻,映入眼帘的只有那空旷寂寥、死气沉沉的灵池,哪里还有半点儿方才那个与他卿卿我我、恩恩爱爱的美丽女子的身影 怎么就在这种时刻醒了,不是下面还有吗? 为什么每次总在关键时刻清醒! 第177章 来道歉 浸泡在水里的男子呼吸急促,平复了许久,压下躁郁后起身穿衣,离开灵池。 寻梅轩…… 罢了,明日再去。 想好好不容易见到人,初次见面却留下不好印象,云霄暗恨自己平日太冷漠。 寻梅轩里。 玉絮一觉睡到次日,朝朝替她舆洗完毕,用了些早膳。 “姑娘,今日还去灵池吗?”朝朝问。 少女拿着箸子的手一顿,眉心微蹙,想了想,比划:「问问阑珊,今儿灵池里有人吗?有人就不必去了。」 “是。” 朝朝抬眸,细细看了眼玉絮的脖子,见那里的红痕淡化了许多,悬着的心也逐渐放下。 若是主人在就好了…… 玉絮吃完灵粥,朝朝出门去寻阑珊,问问她,今日云霄可还会用灵池。 可结果方一出门就遇上一个身着麒麟团纹白色圆领袍的男子风神俊朗立于寻梅轩门外,朝朝脚步一顿,警惕又疑惑地看向男子,“你是何人?来此何事?” 云霄一眼看透朝朝身上的灵力波动又没人生命气息,是灵仆,某样有灵智的东西,类似于傀儡那种,这是天心宗独有的法术。 这少女灵仆,应该就是在照顾玉絮仙子的随侍。 云霄神色转暖,道:“玉絮仙子是你家主人?” “正是,不知公子又是何人?” “在下乾元宗首席大弟子云霄,昨日多有得罪,今日特来此请罪,望姑娘能进去通禀一声。” 朝朝当即就拉下脸了,满眼挑剔。 这位就是云霄真人了? 果然如传闻中的那样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但却是个有眼无珠之辈,白白浪费了如此俊美的面容。 云霄敏锐地觉察到了朝朝对自己的厌恶情绪,但并未生气。毕竟眼前这位可是她身边之人,云霄心甘情愿给予更多的耐心与宽容,只是轻声说道:“还请姑娘行个方便。” 朝朝气鼓鼓地走进房间向玉絮禀报情况。 玉絮听闻此言后,不禁想起昨天自己被人死死扼住脖颈无法呼吸,差点就要命丧黄泉时的情景,心中顿时像塞了一团棉花般难受至极。 “那就让他进来。”玉絮咬牙切齿地说着,她倒想见识一下这个男人究竟打算如何向自己赔礼道歉。 “遵命。” 朝朝满心不情愿地转身走出房门,并略带挑衅地高昂起下巴,对云霄说道:“我们家姑娘已经同意让你进去了。” 云霄的脸上瞬间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欣喜之情,仅仅一瞬间而已,却仿佛冰山融化,整个世界都因他变得黯淡无光,唯有眼前这位风度翩翩、宛如春日暖阳般温暖和煦的男子熠熠生辉。 只见俊逸非凡的男子彬彬有礼地拱了拱手:“实在感谢姑娘。” 朝朝被云霄摄人心魄的美貌惊艳得微微失神,待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位身着白袍的男子早已踏入屋内。 朝朝暗地里狠狠跺了跺脚,心中暗自懊恼不已——即使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可恶的家伙容貌气质丝毫不逊色于自家主人。 出于维护主人的本能,她直觉这云霄会用花言巧语把姑娘给迷住然后拐跑…… 想到这里,朝朝愈发觉得不安起来。 屋内,云霄终于见到了少女。 十五岁的少女身姿玲珑窈窕,在灵气的滋养下,周身气质温婉恬静,容貌美得如梦似幻,袅娜娉婷,不像真实存于凡间,一双盈盈杏目似翦水秋瞳。 她挽了个未婚少女的温婉低髻,鬓边两缕长发与后脑处的墨发用红绳绑好,右边簪一只珍珠银流苏偏凤,后是一对珍珠银排插,点缀几朵绢花重瓣茉莉,一身月白色广袖织银莲花襦裙。 除了那双眼睛,她与梦中之人无论样貌还是性情都相差甚远,但云霄心中笃定,这才是他要找的絮儿。 此刻少女稳坐红木圆桌旁,见他来,也不起身,只抬头神色冷淡望过来。 许是有梦境加持,云霄见到玉絮这般模样,感觉她像是梦里那样同自己置气,娇嗔撒娇,一点威慑力也无。 云霄英姿飒爽,霸气凌然行至玉絮近前,漆黑凤眸星光熠熠盯着面前少女,在见到少女脖颈处的余红后,疼惜与悔意再次如潮水涌来。 他拱手:“正式介绍一下,在下是乾元宗弟子云霄,初次见面多有得罪,今日特来向仙子赔罪。” 说到最后,男子语调清扬,婉转缠绵。 玉絮:“……” 这是什么语气?奇奇怪怪。 「诚意呢?」玉絮手语问。 云霄:“???” 他终究不是陪玉絮长大的声身边人,根本看不懂手语。 玉絮只能招呼朝朝取来纸笔,提笔在纸上落下:「诚意呢?」 云霄见了纸上秀气的三个字,旋即闷笑,抬头望向少女眼含星光:“自是有的。” 云霄自储物戒里取了好些上好灵药,放置到红木圆桌上,道:“听闻仙子身子素来不好,这些是在下外出历练时搜罗到的上好灵药,望仙子收下。” 朝朝看到乍然出现,堆满整个圆桌的仙药,整个人呆在原处,惊愕地微微张嘴。 这……这么多? 且都是极佳的好宝贝,也不知他搜罗了多久,这下是把整个家底掏空了? “这些够吗?不够先欠着,往后我再去寻来。” 玉絮:“……” 他还真把家底掏了?图啥啊? 玉絮跟随在玉清身旁多年,自身对灵药的需求极高,因此对各种灵药可谓如数家珍。 然而,当她看到云霄一下子拿出满满一桌灵药时,不禁心生疑惑。 实际上,只需其中一件便已绰绰有余,那他此举究竟意欲何为呢? 一直以来,外界传闻乾元宗大师兄云霄真人性情冷漠、不苟言笑且一心专注于修行,但经过这两次接触后,玉絮却发现这位大师兄虽然确实不易亲近,但似乎头脑有些不大正常…… 玉絮抬头望向对面男子充满期待的目光,心头微微一滞,一股难以名状的酸楚和苦涩涌上心头。 怪异的是,她为何会产生这种异样的感受呢?毕竟在此之前,她从未与这位乾元宗大师兄谋面。 此刻,她竟有种错觉,仿佛他们之间存在着一段前世未尽的尘缘纠葛。 可是,前世的她不过是一名普通高中生而已,又何曾见过云霄真人呢? 这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仙子……这般,你可原谅在下?” 云霄并不知晓玉絮心中在想什么,见到眼前的少女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发呆,他不禁有些急切地追问道。 听到这话,玉絮猛地回过神来,之前被冒犯的怒火也消散得七七八八了,她垂下眼眸,提笔写道:「诚意够了,愿没有下次。」 看着纸张上逐渐浮现出的字迹,云霄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他拱了拱手,诚恳地说道:“多谢仙子海涵,此事绝无下次。” 言毕,男子似乎想起了什么,又主动开口说道:“昨日我已用了灵池养好伤,此后如无必要,不会再去了,仙子今日继续去。” 他这么一说,玉絮也突然回想起来,昨天两人初次相遇的时候,他浑身上下都沾满了鲜血,看起来受伤颇为严重,但仅仅过了一个晚上,竟然就已经痊愈如初了? 难道灵池真的如此神奇吗? 可为何自己浸泡了那么长时间,却只有一点点成效呢?她的身体未免也太废了。 玉絮狐疑地望向云霄,云霄了然她的疑惑,于是解释道:“我如今金丹大圆满,有修为加持,又有其他药物辅助,自然好得快。” 絮儿身体自幼不好,吸收不了多少灵池的药力,自是要慢慢来。 玉絮又提笔落下一行字:「如此,小女多谢真人好意。」 云霄心中很想留下再多陪陪玉絮,二人增进一下感情,可又怕引起少女的疑心,只得作罢,告辞离去。 来日方长,既然絮儿身体需要休养,也不差这一两日。 第178章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云霄走后,玉絮去寻阑珊,准备继续去灵池休养。 当阑珊知晓玉絮的来意后,犹豫道?“今日不知大师兄可否要去……” 「他不去了。」 玉絮写下几字。 阑珊看了纸上的字后犹疑道:“玉絮仙子你如何知晓的?” 她怎么知晓今日大师兄不去的? 总不会是大师兄告诉她的? 「云霄真人自己说的。」 不是,还真是! “我大师兄何时同你说的?” 「方才,他来同我道歉时说的。」 阑珊:“……” 阑珊“:?!” 不是!那竟然真的是她大师兄吗? 那个一向不喜欢与人打交道的大师兄?他居然真的道歉了? 这实在是太难以置信了? 诶,等等,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阑珊小心翼翼地用眼睛瞄了一下玉絮那张美若天仙的脸庞,心里暗自揣测着:难道说,这一切都是因为玉絮仙子长得像小师妹吗? 可不对呀,要让她说的话,当初小师妹云絮还在的时候,对大师兄百般殷勤、千般讨好,大师兄却视而不见,一直到好几年后,态度才渐渐软化下来,默认了小师妹可以接近他。 然而,等到小师妹不在了以后,他又开始怀念起人家的好来,懊悔自己当初没有看清自己的内心,满世界去寻找她的下落。 如今看到了长得跟小师妹酷似的玉絮仙子,态度就突然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对人家百般呵护。 这到底算怎么回事儿呢? 难不成就像那些话本子里写的一样,把人家玉絮仙子当成小师妹的替身了? 想当初,小师妹用尽各种手段,竭尽全力去讨大师兄欢心,都没能让他心软半分,结果现在玉絮一出现,大师兄就变得这么温柔体贴了?这也太不公平了! 这叫什么?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玉絮仅凭那张与小师妹酷似的面庞,毫不费力地获得了小师妹梦寐以求的一切! 对于此等情形,阑珊除了能说一句“活该”外,还能如何呢? 的确是活该啊!云絮你倾心付出一片赤诚之心,最终却落得两手空空、一无所获的下场。 云絮这个人最擅长伪装自己,在那些她企图取悦之人面前,总是装出一副天真无邪、人畜无害的样子来,比如在师尊、大师兄以及诸多长老和天赋出众的弟子们跟前,她显得格外纯真可爱,性格也十分开朗活泼。 然而一旦这些人离开后,她便立刻变了脸色,开始讥讽那些对大师兄心怀倾慕之情的女弟子们是痴人说梦,平日里更是没少给宗门内的其他姐妹们制造麻烦。 阑珊自身天赋平平,仅处于中上等水准,只被收作了掌门的记名弟子而已,云絮常常在她面前耀武扬威、显摆炫耀。 如今终于有人抢走了云絮辛苦多年才得来的成果,阑珊光是想想就觉得心中畅快无比、大感解气。 阑珊缓缓吐出一口郁气,心情颇好,“既然大师兄已经这么说了,那我就带玉絮仙子你过去。” 「多谢。」 阑珊看到玉絮写的字,看她都多了几分喜爱。 瞧瞧,玉絮仙子多好啊,有礼貌有修养,举止文雅端庄,可一点也不像云絮就知道叽叽喳喳,没点规矩。 阑珊将玉絮送去灵池,按以往惯例,玉絮一般要一两个时辰方结束,在此期间,阑珊按捺不住,出去同姐妹们说了今早大师兄与玉絮仙子的事儿。 “阑珊你说真的?”小姐妹黎宁震惊。 阑珊点头,“真的,大师兄昨儿问了我关于玉絮仙子的生平事迹,今儿一大早就去同人家道歉了,还主动让出灵池,你知道的,大师兄每次外出回来都会在灵池内闭关好些日子,如今他主动让人……”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这属实太震撼我了。”黎宁拍拍胸口。 阑珊抬眼望着黎宁的眼睛,“你觉得大师兄为何会对仅一面之缘的女子这么好吗?” “嗯?什么意思?你知道什么?” 阑珊左右扫了眼,才凑近小声嘀咕,“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玉絮仙子与小师妹云絮的长相……” “啊!你的意思是……”黎宁不可思议地捂住嘴,眼睛睁圆。 阑珊重重点头,“就是那个意思。” 黎宁脱口而出,“所以大师兄这是把玉絮仙子当小师妹替身了?将对小师妹的怀恋与愧疚弥补到这个替身身上呢!” “嘘——”阑珊竖起手指放唇边,黎宁见此猛地捂住嘴,立即噤声,心虚地往外瞄了瞄。 阑珊又四下瞧了瞧,才压低声音道,“你小声点,这可不是我说的啊,你自己心里清楚就成。” “明白明白。”黎宁连连点头。 阑珊黎宁二人又接着继续八卦,直到阑珊吐槽完了,这才心满意足去接回玉絮。 然,不足两日,乾元宗上下弟子都知晓大师兄没找到小师妹,自己负伤回来了,一来就遇到玉絮仙子,把人家当小师妹替身讨好…… 当然,这些事他们可不敢到正主面前说去,所以云霄和玉絮二人目前并未知晓。 又过了两日,玉絮脖颈处的淤痕彻底消除。 这日下午,玉絮在庭院里给玉清传音,问他是否平安,何时归来等。 发完信息,少女百无聊赖趴在桂树下的石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白瓷茶盏。 “玉絮仙子……” 蓦然,身后传来一个男子磁性嗓音。 玉絮立即回头,看见来人一身白衫,襟边绣了祥云纹。 是云霄。 他来做什么? 玉絮满心疑惑。 云霄看出她的疑惑,面含浅笑:“仙子,我是来看看,你伤恢复得如何了。” 说这话时,他眼睛直直扫向玉絮白皙脖颈,果然没看见红痕后,他脸上隐约的担忧散去,多了不少喜色。 玉絮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好在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 云霄自来熟,撩袍坐到玉絮对面石凳上。 男子墨发玉冠,白衣飘飘,容色绝世,气质高华,濯濯青玉柳,皎皎云中月。 尤其是他那双深邃而明亮的凤眸,蕴含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灼灼星光,就这么一瞬不瞬望着你,仿佛你就是他寻觅万千的心尖好。 玉絮一触及他这火热的目光,心尖一颤,慌乱别开眼,下一瞬双靥生晕,耳根发烫。 他……他这是什么眼神? 未免也太明目张胆了些,好似给混不吝的登徒子浪人。 对面少女,一身海天霞色直袖襦裙,挽着飞仙髻,芙蓉玉颜不施粉黛却已足够娇妍,柳眉杏目,琼鼻朱唇,宛若一朵静静绽放的出水芙蕖。 少女的目光一触碰到他,便像受惊的小鹿般迅速移开,而下一刻,她那粉嫩的双颊如同熟透的苹果一般,泛起羞涩的红晕,娇羞欲滴,惹人怜爱。 云霄原本放在石桌上的手微微弯曲握拳,仿佛在努力克制着什么。 他拼命压抑着嘴角上扬的冲动,强忍着想要亲近她、向她倾诉多年思念和寻觅之苦的念头。他不断告诫自己,不能轻易去拥抱她,更不能急于表达内心的情感。 他多想告诉她,自从十三四岁开始,她就常常出现在他的梦中。 有时候,他梦到她是一个穷秀才的女儿,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亲切地唤他“阿霄哥哥”;有时候,她又是京城的贵女千金,与他私定终身;还有时候,他会梦到与她成婚后的甜蜜生活,她在书房中为他被看添香…… 他早已在无数个梦境中深深地爱上了她,并一直苦苦寻觅着她的身影…… 如今终于得以重逢,这一定是上天的旨意,是命运的安排,让他们延续前世未尽的情缘。 不行不行,一定要忍住!絮儿没有那些记忆,他需要耐心地慢慢走进她的内心世界…… 第179章 有闲情 玉絮脸红并非心动,只怕每个女孩被一个俊美无双的男子用缱绻温柔的眼神望着,都会脸红? 本能反应罢了。 两人静静坐着,四下寂静,唯有风轻轻拂过,气氛尴尬不已。 玉絮犹豫再三,还是抬眸看向对面俊朗的男子,而后自储物戒内取出纸笔,写下:「云霄真人,你还有事吗?」 “仙子这儿的茶不错。”云霄瞥了眼她的字,答非所问。 玉絮:“……” 你骗谁呢你,这茶还不是你们宗门自己提供的,你不可能没喝过。 玉絮静默一瞬,又写下:「那你慢慢喝。」 她偷偷打量眼前的人,剑眉星目,一脸正气,确实生得好看,如果他不是那么冷冰冰的话咳咳咳,其实还是玉清师兄性子更好些,想到这里,玉絮忍不住笑笑。 云霄抬头,“仙子笑什么?” 「我想起了一些有趣的事情。」玉絮连忙写下解释的话,「你呢,云霄真人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修炼。”云霄惜字如金。 「除了修炼呢?」玉絮追问。 “没了。”云霄语气平淡。 玉絮一时语塞,这人也太无趣了,又写下:「难道就没有别的爱好了吗?」 云霄沉默片刻,“曾经有一段时间喜欢下棋。” “要不,”云霄忽地灼灼看着对面少女,“仙子可愿陪在下对弈一番?” 玉絮想了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于是点头。 云霄马上自自己储物戒内取出棋盘,玉絮懵了,感觉他是有备而来。 摆好棋盘后,男子抬头问,“仙子执白子还是黑子?” 玉絮默默拿了颗白子,云霄会意,自己则拿了黑子先走,玉絮跟上。 朝朝见这乾元宗大师兄不请自来,还与自家姑娘品茗对弈,她心中越发不安,主人如今不在,她担心姑娘真被别人挖墙脚了去。 这乾元宗大师兄长得丝毫不逊色于主人,地位也高,修真界无数女子爱慕,万一姑娘动心了这可咋整。 朝朝暗搓搓决定向主人偷偷传递消息。 阳光透过桂树枝叶洒在棋盘上,形成斑驳的光影。美丽的少女与俊美的男子相对而坐,他们的目光专注而坚定,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这方寸之间的对决。 桂花树下石桌边,玉絮素手执白子,另一只手支在石桌上。 少女轻捻白子,思索着下一步的走法,她的眉头微微皱起,陷入沉思。 对面男子则气定神闲坐着,曲着腿,衣袍迤逦散开,他观察着棋局,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随着时间的推移,棋局愈发激烈,两人的思考也越发深入。 他们时而陷入沉思,时而露出释然的笑容,在这一过程中,他们不仅是对手,更是一同探索围棋世界的伙伴。 在这个静谧的氛围中,时间仿佛静止了,只有棋子落在棋盘上的清脆声响,和着微风轻轻拂过树叶的沙沙声,构成了一曲美妙的交响乐。 阳光、棋局、少女与男子,共同勾勒出了一幅惬意而又美好的画面。 人在思考的时候,时间总会过得飞快,两盘棋下来,已是日近西山,金光灿灿。 “仙子棋艺不错,不知是谁教导你的呢?”云霄问完这话后立马后悔了。 都说天心宗的玉絮仙子是玉清真人的心上宝,带在身边亲自教养,自然是他教的玉絮棋艺了。 果然,下一刻,玉絮提笔写下:「是我师兄玉清真人。」 云霄凤眸瞬间黯了黯。 之前听阑珊师妹说过玉清真人与玉絮之间的事,他下意识自动忽略了去,如今在玉絮这里见她提及,云霄心里颇不是滋味。 他知道,他这是醋了。 自他对情爱懵懂之年,能进他梦的女子就唯有玉絮一人,因为梦境的记忆,他早已将其视为自己的女人,如今听闻自己寻觅多年的姑娘,被另一个男人宠爱长大,他多多少少心里是不舒服的。 可过去已是事实,如今他只能抓紧时间打动絮儿。 玉絮望了望天,写下:「时间不早了,真人请回,有时间再来。」 “好,明日我再来。” 玉絮:“……” 不是,他故意的? 她这明显的推脱,中国人所说的“有时间再来”不都是不了了之吗?他怎么就确定是明天了? 不是说好了乾元宗大师兄也是一个修炼狂魔吗?怎这么有闲情? 云霄见对面少女呆了呆,煞是可爱,他不由轻笑出声,道了句明日见,而后心满意足离去。 听见他的笑声,玉絮瞬间面颊驼红,心中暗恼,他怎么一副登徒子浪人的模样?未免太生猛了些。 好巧不巧,云霄出寻梅轩之时,被阑珊看了正着。 阑珊一脸呆滞望着自家大师兄远去都背影,而后又木讷转头看向寻梅轩院门。 次日,乾元宗又开始传遍了,大师兄去寻梅轩寻玉絮仙子的事。 一大清早,几个弟子就挤在一块三三两两讨论。 “当初,我看到玉絮仙子的脸时就在想这事儿了,我那时就想,会不会有人拿玉絮仙子来做小师妹的替身啊?这才过了多久呢,大师兄真就拿玉絮仙子当小师妹替身了!”一弟子道。 另一个弟子听了他这话,立马竖起大拇指,“神,太神了!预感完全正确!” 此时第三个弟子说:“可这么说来,玉絮仙子也太可怜了些,被人拿来当替身,大师兄对她的好,其实原本都是想给小师妹的,她若知道了该多难过啊?” 开头的第一个弟子却道:“啊,难过什么?好处她都得了,这些好处原本都是该给小师妹的,她白白捡了便宜,她难过什么?有什么好难过的?” 第二个弟子也说,“难过的应该是小师妹才对啊,小师妹在时对师兄多好啊,想尽一切办法的讨师兄开心,结果什么都没捞到,如今还被别人白白捡了成果。” “这位师弟说的不无道理。”第四个弟子插了一嘴。 “可若玉絮仙子动了真心之后,小师妹突然回来了呢?这该如何收场?” “呃……” 这下几人彻底沉默了。 之后几日,玉絮出门在乾元宗走动时,遇到的弟子无不怪异地看着玉絮,那眼神中似乎带着怜悯,又似乎带着轻蔑以及幸灾乐祸。 玉絮完全一脸懵,这些弟子都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如今师兄不在,她又有哑疾,不方便与人交流,除了元御真君吩咐来给她带路的阑珊和因误会结识的云霄,她几乎不认得其他人。 玉絮心里总有不妙的预感,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乾元宗,她好想娘亲,好想玉颜,也好想师兄啊…… 当晚,玉絮很快就陷入了梦乡之中。 睡梦中,她看到师兄玉清正在战场上奋勇杀敌,但突然间,一条幽绿的毒蛇从他身后悄悄爬了过去,蛰伏许久,待寻到机会,眨眼间飞射而出,狠狠地咬了一口玉清的脖颈上! \"啊!\" 玉絮发出一声尖叫,猛地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她惊恐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漆黑的房间里,心跳急速加快,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满是汗水。 \"姑娘,怎么了?\" 住在侧间的朝朝听到了动静,急忙赶过来查看。 \"姑娘,可是梦魇了?\" 朝朝关切地问道。 玉絮神情恍惚地点了点头,似乎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 \"姑娘,梦到什么了?\" 朝朝继续追问。 玉絮用手比划着,素白小手有些颤抖地:「我梦到师兄被毒蛇咬了脖颈」 朝朝安慰道:\"哎呀,梦都是反的。姑娘不必太过忧心,想必是您太挂念主人了,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只是自己吓唬自己罢了。\" 玉絮仍旧心有余悸。 \"好啦好啦,主人肯定会平安无事的,姑娘就放心。\" 朝朝轻轻拍了拍玉絮的肩膀。 玉絮默默祈祷着,希望朝朝说的话是对的,但愿如此 第180章 玉清闭关 又过了一日,玉絮终于收到了一只传信纸鹤,她满心欢喜,还当以为是师兄发来的,打开一瞧: 「小师姐,出大事了! 大师兄在战场上被妖族偷袭重伤,如今回到天心宗闭关休养,可能有一年半载才结束。 小师姐你在乾元宗照顾好自己,也别太担心大师兄,他已经度过了关键时期,今再闭关休养一段时日就好了,你也好好把自己身体休养好。」 落款是“玉颜”二字,这是玉颜的传信! 师兄果真出事了! 玉絮看着手中的传信,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眼前一阵发黑,身体摇摇欲坠。 她努力稳住身形,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但心中的担忧和恐惧却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瞬间将她淹没。 她紧紧握着传信,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模糊了她的视线。 师兄……他怎么会受伤呢?他那么强大,那么厉害,怎么会被妖族偷袭成功呢? 昨晚那个梦恐怕是真的! 玉絮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默默地流着泪,祈祷着师兄能够平安无事。 就在这时,云霄正举步踏入这方小院。 他远远地就看到了桂树下的少女,见她似乎不对,娇小的身躯微微颤抖着,心中不由得一紧。 快步走近一看,只见玉絮如花的小脸儿上挂满了晶莹的泪珠,此刻正在无声啜泣,那模样让人看了心疼不已。 “这是怎么了?” 云霄焦急地上前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关切和紧张。 他见玉絮如此伤心难过的样子,心中不禁慌乱,玉絮眼泪像一颗颗针直直扎他心窝。 玉絮默默垂泪,视线落到石桌上摊开的纸张,云霄立即看过去,也看到了上面的内容。 原来是玉清真人重伤闭关了。 “仙子别担心,信中不也说了吗?玉清真人如今已度过了危险期,只需再闭关就好了,你别太过担心了,自己身体要紧,若你哭伤了身子,你师兄出关后也会自责的。” 云霄放缓了声音安慰她。 “好了,玉絮仙子擦擦……” 男子自怀中取出一方洁白的手帕递与嘤嘤低泣的少女,然而玉絮此刻陷入自己的悲伤中,根本无暇理会他送来的帕子。 见此,云霄叹气一声,倾身靠近,细致而轻柔地替少女擦拭了面颊上的泪痕,并柔声安慰:“仙子,且放宽心。” 此此刻,云霄真的好想将这默默饮泣,双目噙泪的少女拥入怀中,亲吻她的鬓发,如梦中那般耳鬓厮磨,消除她心中的悲伤。 但是不能,她与他之间尚未如此熟悉亲昵,不可贸然唐突…… “那位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云霄问自远走近来的朝朝。 “奴婢朝朝。”朝朝如是答道。 “朝朝,快将你家姑娘带回房间好生休息。”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朝朝刚刚并不跟在玉絮身边,是以她并不知晓信中的事。 玉絮将信纸递给朝朝,待朝朝看完之后整个人亦是焦急不已,口中不断念道:“怎么会如此?怎么会如此?主人真出事了!” 不知是安慰玉絮还是安慰自己,朝朝慌乱担忧道:“不,不行,姑娘你别太难过了,自己身体最要紧,别又哭坏了身子……” “哎呀!姑娘!” 忽地,朝朝惊叫一声! 玉絮真哭出毛病了,她这身体脆弱堪比刚出生的婴儿,情绪大起大落,极度悲伤或高兴都是不行的。 只见少女纤柔单薄的身子一阵摇晃,下一瞬即将摔倒—— “絮儿!” 云霄眼疾手快一把扶住玉絮,“絮儿,你怎么样?” 男子怀中的少女此刻面色苍白如纸,仿佛随时都会飘散一般,双眼紧闭,柳眉紧紧皱起,脸上满是痛苦之色。 朝朝站在一旁,焦急万分,不停地跺着脚,口中喃喃道:“哎呀,姑娘又犯病了,主人不在,这可如何是好?快快快,去灵池!” 云霄见此情形,二话不说,立刻伸手将少女打横抱起,身形一闪,瞬间便消失在原地。 眨眼之间,云霄便已来到灵池旁,他小心翼翼地将少女放入灵池中,然后迅速发出一道传音,向乾元宗擅医理的长老求助。 此时,乾元宗的二长老元尉真君刚刚从妖族战场上归来不久,他正在休息,突然接到了云霄的传音,心中一惊,还以为是云霄受了重伤,或者遇到了什么危险,于是急忙起身,不敢有丝毫耽搁,向着灵池飞奔而去。 待他赶到灵池时,方才发现并非云霄本人出事,而是天心宗前来暂住的那位姑娘犯病了。 元尉真君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又紧张起来,因为这位姑娘的病情看起来十分严重,他立刻施展医术,开始为少女治疗。 “絮儿,元尉长老来了,别怕,他给你瞧瞧。” 元尉真君:“……” 太阳真打西边儿出来了,云霄这孩子竟然也有如此担忧一个人的一天啊,不是,难不成他对此女…… 可不对啊,两人才接触多久? 元尉真君眼神暗暗略过玉絮那张娇妍却苍白的面容,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元尉真君细细为玉絮把了脉,果真是她虚弱的身体承受不住度过悲伤,这才晕倒了。 元尉真君取出一个灵丹,喂玉絮服下,他道:“老朽喂这位姑娘吃颗丹药,再让她在灵池内泡泡,应该就没事了。” 云霄听了这话显而易见地松了口气,然后拱手,“多谢二长老。” “无事。” 再怎么样,玉絮也是天心宗来的贵客,若真在这里有了什么三长两短,搞不好天心宗要找他们算账。 元尉真君虽然自称老朽,但实际上却一点都不显老态。 他看上去大约只有二十五六岁的年纪,面容俊逸非凡,宛如仙人之姿,他有一头黑白相间的头发,更增添了几分神秘的气质。 他身着一袭黑白配色的长袍,头戴高冠,腰间悬挂着一枚阴阳鱼图案的玉佩,整个人显得高雅不凡。 此时此刻,元尉真君默默地看着灵池边的情景,不禁感到一阵无语。 只见云霄席地而坐,俯身将浸泡在灵池中的姑娘的脑袋轻轻拉过来,让她倚靠在自己的腿上,满脸都是关切之情。 元尉真君还是第一次见到云霄脸上流露出如此明显的情绪,心中暗自思忖:看来这位姑娘在云霄心目中的地位非同一般啊!难道仅仅是因为她长得像云絮吗?可似乎也不太对啊,当年云絮在的时候,也未曾得到云霄如此贴心的对待呢。 元尉真君犹豫再三,终究还是没有开口多问什么。他心想,这些后辈们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去处理,作为长辈的实在不宜过多干涉。 于是,元尉真君缓缓说道:“既然已无事,那老朽便先行告辞了。” 云霄连忙起身,恭敬地回答道:“二长老慢走。” 元尉真君离开之后,云霄缓缓地蹲下身体,动作轻柔地将玉絮抱进怀中,仿佛手中捧着的是世间最为珍贵的宝物一般。 此刻,灵池之内一片静谧,没有丝毫声响。耳边传来的只有少女那微弱的呼吸声,她整个人都沉浸在晶莹剔透的池水之中,唯有头部露出水面。 云霄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的状况,当看到她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一直高悬的心才慢慢放下。 回过神来,他注意到这被庞大阵法所笼罩的幽暗灵泉里,水绿色的灵池正散发出微弱的光芒,四周万籁俱寂,唯有他们彼此相伴。 这种宁静的氛围让他心生愉悦,只想好好珍惜这段与她独处的美好时光。 第181章 什么时候和他这么熟了 望着眼前被灵池之水浸湿的少女,她显得那般脆弱而娇嫩,令人心生怜爱。 云霄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那如嫩豆腐般滑嫩的脸颊,并用极其温柔的声音低声呼唤:“絮儿” 一遍遍地轻声呢喃着她的名字,仿佛要将这份深情融入每一个字眼中。 絮儿啊,他心爱的絮儿 此生此世,他们一定会幸福美满的 玉絮昏迷了多久,云霄便一直陪她多久,直至深夜之时,池中少女这才悠悠转醒。 玉絮迷蒙地睁开一双水光潋滟的杏眼,耳边立即传来男子的声音,“絮儿,你醒了。” 絮儿?是师兄吗? 不,不对,这不是师兄的声音…… 玉絮缓缓转过头,看到的却是云霄惊喜的面容。 玉絮用眼神询问:「是你……」 “是我!” 云霄眉眼含笑,自然而然地便看懂了她眼里的意思,宽厚的大手轻轻地握着少女的纤纤柔荑,目光温柔且深情款款。 玉絮微微一怔,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回过神来,想起了自己昏迷之前所经历的事情。 师兄身受重伤闭关修炼,她心急如焚,担忧不已,再加上本就虚弱的身子难以承受如此激烈的情绪波动,于是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玉絮缓缓低下头去,视线恰好落在男子紧握着自己的手上,她面色一红,颇为尴尬地将手抽了回来,随后又环顾四周打量了一番,这才发现自己此刻正身处在一座灵池之中。 她伸出手沾了一点池水,然后在旁边的石壁上写道:「是你带我过来的吗?」 “嗯。”云霄轻声应道,点了点头。 玉絮稍稍思考了片刻,接着又继续写道:「多谢……」 “絮儿,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可有哪里不舒服?”云霄一脸关切地看着她,开口问道。 「多谢云霄真人关照,我已经好多了。」玉絮在石壁上回应道。 絮儿? 她何时与他变得这般熟悉了? 玉絮暗自疑惑,心里忍不住犯起了嘀咕,但一想到对方刚才毕竟帮了自己一个大忙,便也没有过多计较。 「朝朝呢?」玉絮在石壁上写下最后一行字。 “她在寻梅轩。” 听后,玉絮点点头,又写道:「我昏迷了多久了?」 云霄稍作思量后道:“大概五个时辰。” 五个时辰,就是十个小时…… 「实在是多谢云霄真人了,既然我已醒,也该出去了。」 云霄瞧了瞧,见玉絮小脸依旧没多少血色,道:“别急,若身体不舒服,可以再泡会儿。” 「不必了。」 都泡了这么久了,皮肤都该皱了。 「那个……」玉絮咬唇,睁着氤氲杏目看他,脸颊微红,抬手写下:「麻烦你能不能转过身去……」 泡在池水中,起身的话浸湿的衣衫一定会紧紧地贴合肌肤…… 云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初次见面时的情景,想到那妙曼的身躯,不禁面红耳赤,然后迅速起身,大步离去,并说道:“絮儿,你慢慢收拾,我在外面等你。” 灵池内,看到云霄出去后,玉絮才缓缓地吐了一口气,爬出池水,掐了一个净诀烘干衣服,稍稍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这才走了出去。 看到她整理好出来,云霄又主动说道:“我送你回寻梅轩。” 玉絮点头:「多谢。」 两人穿过层层阵法,走出禁地。 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天空已经变暗了,乾元宗灯火通明,可以隐约看到许多来来往往的弟子。想必现在应该是晚上八九点左右,大家都还没有睡觉。 云霄把人送到寻梅轩,守在寻梅轩门外的朝朝见玉絮平安无事地回来了,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朝朝上前,扶着面色依旧苍白的少女,“姑娘,我已替你回信给宗门了。” 「好,我明白了。」 玉絮比划手语,任由朝朝搀扶着,转身对云霄比划手语:「夜已深,云霄真人该回去了,今日多谢你了。」 云霄看不太懂,朝朝代为翻译,“云霄真人,我家姑娘说夜色已深,你该回去了,今日之事多谢你的帮忙。” 与云霄猜想的差不多,看来也要学学手语了,总不能一直让絮儿写字交流。 男子凤眸在灯火下闪着微光,眉毛扬了扬,“絮儿不必客气,你好生休息,明日见。” 絮儿? 朝朝心中危机感升起,叫得这么亲昵,这云霄真的不安好心,肯定是见她家姑娘貌美,起了色心! 啊啊啊,主人怎么就受伤闭关了呢,有人来抢你媳妇了啊! 朝朝在心里边对云霄充满了敌意。 进屋后,朝朝交代了她替玉絮传信的内容,又拿出玉颜新送来的信笺,里面全是叫玉絮安心养身子的话。 大师兄已闭关,她回去也见不到他,更帮不上什么忙,倒不如好好在乾元宗灵池里养伤,进入灵池的机会难得,是大师兄好不容易求来的,可不能白白浪费了机会。 云霄回到自己房间,想到今日与玉絮的亲近,嘴角微扬,眉眼弯了弯,入寝时,脸上的笑意都未曾散去。 “阿霄……” 云霄听见熟悉的声音呼唤自己,他循声望去,见是一个身穿红褙子破裙的少女。 一间烛火明亮的闺房内,薄薄的烛光照在少女的脸上,她那张白皙的小脸犹如一朵盛开的莲花,在灯光下散发出迷人的色彩,如梦似幻,一片迷离。 少女两靥生晕,笑意盈盈看着他,“阿霄……” 云霄心里绵软,他快步上前,“絮儿” “冷不冷?”少女担忧问。 云霄握住她的手,心窝暖暖,软语:“不冷的,我有内力在身,你屋里又热和,一进来就不冷了。” “以后天冷,你别来了……”她面容担忧。 他目光炙热打断她,“今儿你及笄,我想陪你。” 少女一听他这话,当即投怀送抱,云霄顺势将人揽入怀中,抱着她坐到自己腿上。 怀中少女娇俏可人,问他:“既知晓是我生辰,你可带了贺礼?” “自然。” 他取出一支栩栩如生的白山茶花玉簪,“你看,我自己做的,喜欢吗?” 少女见之双眼晶亮,“喜欢,阿霄给我戴上。” “好。” 铜镜里,一对宛若仙人般的男女紧紧相拥在一起,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人一般。 貌若天仙的少女,墨黑色的秀发挽成了精致的单螺髻,斜插着一支精美的白玉簪子,两侧则点缀着两朵小巧玲珑的珠花,更显得她娇俏可爱。 而她身后的男子,则有着一头如瀑布般垂落的长发,其中一半随意披散着,另一半则用坠着流苏的长发带束起,整个人英俊潇洒、风度翩翩。 这对有情人静静地凝视着镜子中的彼此,眼神中充满了痴迷和眷恋,那深深的情意仿佛能让整个世界都为之动容。他们就像是上天特意创造出来的一对,如此完美契合,令人艳羡不已。 玉絮像一只温柔的小猫一样,轻轻地依偎在男子身旁,柔声说道:“阿霄” 云霄发出一声低沉而迷人的回应:“嗯。” 那声音仿佛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魔力,让人心跳加速。 少女抬起头,用如水的眼眸深情地注视着他,轻声说:“我好爱你。” 云霄被她的情话撩拨得心潮澎湃,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一把挑起她的下巴,俯身亲吻过去…… 在摇曳的烛光下,两道身影紧紧交织在一起,宛如一幅美丽的画卷。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暧昧气息,让人不禁沉醉其中…… 然而,当云霄再次睁开眼睛时,却发现身边空无一人,哪里还有那个美丽动人的少女呢?只有无尽的冷清和寂寞笼罩着他…… …… 第182章 云絮归来 后面的日子,云霄日日来陪玉絮,乾元宗全宗上下都知道了。 “大师兄对这个玉絮可真上心啊。”有人感慨。 另一个撇撇嘴,“哎,懂得都懂,替身嘛……” 他身边的同伴急忙打断他,“嘘,你小声点,别让大师兄听见了!” “哦哦哦,瞧我这贱嘴,无遮无拦,该打!”那人拍了一下嘴巴。 又有人问:“话说,小师妹到底去哪儿了?这么多年不见踪影。” “小师妹……哎呀,挺可怜的她,在的时候成日黏着大师兄示爱,大师兄不理不睬,现在人走了,大师兄又反悔了……” “自小师妹消失一段时间后,大师兄也出去了,说什么历练,谁不知是去找小师妹了,他心里肯定后悔死了当初没好好珍惜小师妹,活该,谁叫他那么高冷,现在后悔了?” “替身都有了,心里肯定早对小师妹情根深种。” …… 诸位弟子们各种胡乱猜想,而后纷纷对玉絮怜悯极了,可怜的替身,被大师兄骗得团团转,以后小师妹回来了,发现真相后,她不得哭死? 众人现在恨不得云絮快些回来,好看一出好戏。 在乾元宗弟子万众期待中,一个月后,云絮真的回来了! “大师兄!” 娇俏的少女活泼开朗,满面欢喜直奔云霄的生云殿。 她一身石榴红广袖襦裙,挽着灵蛇髻,簪了只梅花金簪,一张娇美的小脸艳若芙蕖,黛眉似远山,杏眸若翦水,朱唇如含丹,肌肤雪白有光泽。 “大师兄!大师兄!” 少女轻盈而熟练地推开生云殿沉重的大门,如同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一般,提着裙摆飞奔向立在殿内的男子。 此时,云霄方从玉絮的寻梅轩回来,听到少女那清脆悦耳的呼唤声,他原本毫无表情的脸庞瞬间微微一皱,流露出一丝惊讶之色。那双深邃如夜的凤眸中,更是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幽光。 哼,既然她自己主动现身,倒也省去了他亲自前去寻找。 “大师兄,我回来啦!你有没有想我呀?” 云絮满心欢喜地走到白袍男子身旁,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正准备伸手去挽住他的胳膊。 然而,云霄却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巧妙地避开了她伸过来的手,并冷漠地吐出几个字:“小师妹,男女有别,望自重。” 云絮见状,心中不禁有些失落,但还是不甘心地跺了跺脚,嘴里小声嘀咕道:“大师兄,你明明知道人家喜欢你。” “这与我又有何关系?” 云霄面无表情地回答道。他心里暗自思忖,难道你喜欢我,我就必须得喜欢你吗?这是哪儿来的道理?且不说别的,整个乾元宗内对他心怀爱慕的女弟子不在少数,难道他也要一一回应吗? 还有,他梦里的爱人出现了,他可不想…… 等等。 云霄微眯着眼睛打量面前与玉絮几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少女,冷声问她:“这些年你去哪儿了?” “算大师兄你有良心,还知道关心关心我,不枉我过去对你那么好……” “别废话,说。”云霄不耐烦打断她。 云絮一滞,继而伤心地望着面前俊美入神的男子,“大师兄你怎么能这样……” “快说。” “好嘛,我说。”云絮两手绞着自己的衣角,委屈巴巴道,“师妹是不小心掉入一个秘境,现在才出来,一出来就赶紧回来了!真的!” 云霄听后,深深地审视着她,那眼神仿佛要透过她的身体看到她内心深处的想法。 云絮被他这冷漠而平静的眼神看得心口咚咚直跳,她不禁有些紧张,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信还是不信自己说的话。 好在,云霄只是静静地盯着她看了几秒,然后便转过身去,没有继续追问。云絮看到他这样的反应,明显的松了一口气,但心中却又涌起一丝不满和委屈。 这时,云霄突然抛出一句话:“什么秘境待三年,出来也才晋升一级?” 云絮听到这话,顿时愣住了。 她心中暗自嘀咕道:我真实的修为吓死你! 云絮的身体康健,而且她之前就是筑基中期的修为,经过这次秘境之行,如今已经成功晋升到了筑基后期。 这样的修炼速度和成就,放在整个修真界都可以说是极为出色的天赋了。 然而,云霄却似乎并不在意这些。他反而想起了玉絮那残破不堪的身子,据说玉清真人想尽了一切办法,耗费了大量的天材地宝,也才勉强将她的修为提升到了炼气十二级而已 “小师妹。” 云霄不知想到了什么,脚步一顿,又转过身来。 “大师兄!” 云絮见男子转身,面上一喜,“你是有什么话要对师妹我说吗?” 云霄自自己手中的储物戒里取出一块玉佩,“这块玉佩有防御阵法,你带着,免得以后又遇到意外,让人白担心。” “大师兄,我就知道!” 哈哈哈,不枉费她费尽心机,厚颜无耻嘘寒问暖这么多年,终于打动他了! 云絮释放神识查探了下这块双鱼玉佩,见其果真有防护阵,当即欢欢喜喜将玉佩挂在腰间,而后嬉笑着,“大师兄,不枉我一回来最先来看你,算你有良心。” “小师妹,你应该去拜见师尊,他很担心你。” “好好好,我这就去!大师兄回见!” 云絮哒哒跑出殿外,嘴里愉快地哼着曲儿。 “师兄师姐你们好啊!我回来了!” 路上,云絮遇到了熟悉的同门,心情美美地打招呼。 其他弟子在看到她时,误以为是玉絮,还想着玉絮仙子不是身体不好嘛,怎么一蹦一跳的,当她开口后众人齐刷刷呆了! 她、她真回来了?! 完了完了,小师妹怎么现在就回来了,应该再晚点才对啊! 虽然他们心里想看戏,可真到了这时,他们第一反应就是如何替大师兄隐瞒。 云絮一个跳跃,翩翩落到他们面前,“师兄师姐,你们怎么啦?一个个呆呆的,是太意外了吗?哎呀,都怪师妹不好,师妹之前一不小心掉入一个秘境,现在才出来,让你们担心了。” 有弟子赶忙回神,“啊?啊!小师妹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另一个弟子也点头,“对啊对啊,你平安归来就好,不枉大师兄找了你整整三年。” “什么!?大师兄找了我三年?” 云絮诧异地睁大眼睛。 第二个说话的弟子继续道:“对啊,自从你消失之后,大师兄同掌门说要去外出历练,其实就是一直在不停地寻找你,前段时间他才一身伤回来。” 云絮呆了呆,又问:“可明明我刚从大师兄的生云殿回来,他表现得也不是多惊喜啊?” “大师兄不是向来都如此吗?开心也是那副面孔,不开心也是那副面孔,永远冷冰冰的。” 云絮赞成的点头,“说的也是。” 刚刚大师兄还担心她再出意外,给了她一块防护玉佩呢! 她果然打动了他! 云絮暗自一阵窃喜。 “小师妹你现在是去寻掌门吗?” “对,不知师尊在哪儿呢?” “掌门师伯在二师伯那里。” “好的,我明白了,多谢。” 云絮脚下生风,飞身御剑往二长老峰去。 众人看着那抹红色的背影飞远了,这才开始讨论。 “完了完了,这下完了,天心宗的那个还没走……” “怕什么,该担心的是大师兄,又不是我们,这事是大师兄干的,被发现了他自己处理。” “如今小师妹回来,你说大师兄会偏袒谁?” “你说天心宗那个真能如话本子里写的那样取代小师妹吗?” “开什么玩笑,就她那病西子身体?大师兄若真娶了她,得花多少药吊命,我可听说天心宗的玉清真人每年都得出去给她寻药的……” “也是,还是小师妹好,身体健朗,性格也活泼,要是我我也选择小师妹。” “不一定,万一大师兄觉得玉絮仙子更柔弱,更需要保护呢?” “好了好了,都别说了,事发之前,咱们绝不能在小师妹面前提天心宗那位,能隐瞒一时是一时。” “明白明白。” …… 第183章 打探 次日,阑珊一如既往来带玉絮去灵池。 今日不知怎的,一路上,阑珊盯着玉絮失神了好几次,每次都欲言又止。 玉絮不明就里,于是干脆停下,取了纸笔写道:「阑珊仙子,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阑珊瞧见面前娴静婉柔的女子写下的字,赶忙摆手摇头:“啊、没没没,没事没事。” 心中一阵暗恼自己怎么就没收好表情,下次得注意,千万不能再露出端倪。 阑珊又悄然拿眼瞧着面前面带疑问看向自己的静美少女,多么漂亮的姑娘啊,大师兄竟然拿人家当替身!明明玉絮仙子与云絮小师妹性子天差地别好吗! 在心里一阵天人交战过后,阑珊最终还是决定劝慰玉絮一两句,毕竟相识一场。 “玉絮仙子。”阑珊唤道。 玉絮转眸看她,阑珊当即心虚乱瞟向别处,不敢与少女对视,只道:“仙子今后若听了什么不好的传闻,也别往心里去,顾好自己的事就是。” 玉絮仙子是来借用灵池蕴养身体的,待养好身子回自己宗门,便远离这里的是是非非了。 玉絮听了她这话,便知她真有什么事被瞒着,可明显阑珊也不愿多说,她也不必刨根问底,问也是问不出的,倒不如待今儿灵池休养完毕后,再命朝朝去打探打探。 玉絮不动声色掩下各种思量,提笔写到:「多谢仙子好意,我明白了。」 这下阑珊对玉絮更加愧疚了,替她大师兄愧疚的,大师兄也太不是人了,怎么能玩弄这么好的姑娘的感情呢? 今日阑珊一直静静守着灵池,抓到玉絮泡完,她又亲自将人送回寻梅轩去,见一路没于是小师妹,她心中兀自松了口气。 很好,今日算是躲过去了。 可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总有一天会暴露的…… 唉,大师兄真是的,非学那话本子搞这么一出,愁死人了。 快午时,玉絮回到寻梅轩,朝朝在院门处等她多时了,她将一见到玉絮,立即迎上来,“姑娘今日感觉如何?” 她的意思是灵池对玉絮身体的蕴养得如何了。 玉絮点点头,而后对她招手,朝朝上前一步,“姑娘有何吩咐?” 玉絮手中比划道:「你暗中去乾元宗里探探,收集些消息,看看可有关于我的。」 朝朝微微吃惊,忙问:“姑娘,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玉絮继续比划:「目前尚未可知,所以才叫你去瞧瞧。」 “奴婢明白了。” 想来定是今日姑娘在阑珊仙子那儿听了什么消息。 因为玉絮两人并非乾元宗弟子,对别的宗门的事物并不关心,朝朝的主要任务就是照顾好玉絮的饮食起居,闲暇时间只本本分分待在寻梅轩,从未去与乾元宗弟子结交,自然不知晓发生了何事。 朝朝去了许久,一直没回来,倒是云霄又来了。 他一进来便瞧见桂树底下安安静静坐着的姑娘,冷峻的面容上划过柔和,“絮儿。” 玉絮回头,见到了院门处那个一身雪白锦袍的男子,她颔首示意。 男子随手关了门,阔步行至她对面落座。 “絮儿,怎么不见朝朝?” 「她去玩去了。」玉絮敷衍写道。 云霄也只是随口问问,没多想,又道:“絮儿,今日我们继续学手语。” 「好。」 玉絮耐心地教着云霄学习手语,她先在纸上写下一句话,然后用手指比画出相应的动作,云霄则认真地跟着模仿。 此时阳光正好,光线洒落在寻常的院落之中,透过桂树枝叶的缝隙,筛出一片片斑驳的光影,恰好落在两人身上。 少女的每一个动作都宛如画卷般恬静优雅,而男子则气势内敛,略显笨拙地跟随着对面的少女学习着手语。 时光悄然流逝,微风轻轻拂过,光斑随着树枝的摇晃微微颤动,映照在少女白皙的面庞上,更衬得她柔美动人。对面的男子目睹此景,眼神不由自主地变得痴缠起来。 仿佛时间在此刻停滞不前,令人陶醉于这静谧美好的瞬间。 学习了一段时间后,云霄担心玉絮会感到乏味,便提议道:“絮儿,我来吹笛子给你听可好?” 在梦中,他曾经教过絮儿吹奏笛子,那时候他们之间充满了温馨和甜蜜。 听到要吹笛子,玉絮欣然点头同意。 没过多久,原本寂静无声的小院里响起了悠扬动听、连绵不绝的笛声。 云霄陪玉絮坐了个下午才回去,在他回去没多久,朝朝也回来了。 “姑娘,我回来了!” 「事情办的如何?」玉絮问她。 朝朝摇头,“没听见什么关于姑娘的事,只听说乾元宗的小师妹回来了。” 玉絮听后敛眸沉吟片刻,柳眉微蹙。 不可能没有关于她的事,想到以前乾元宗弟子看她时充满怜悯的眼神,又想到今日阑珊多次的欲言又止,肯定有大事瞒着她。 玉絮眼神微暗,抬起头,对朝朝手语道:「明日继续。」 朝朝福身应下:“是。” —— 是夜。 生云殿。 皓月当空,寝殿内一片静谧,月光如轻纱般洒在地面上,柔和而宁静,没有喧嚣的声音,只有微风轻轻拂过窗户的细微声响。 屋内的烛光微微摇曳,为整个房间增添了一丝温暖的气息。香炉中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若有若无的轻烟在空气中缓缓飘荡。 如此静谧的氛围,罗汉床上的男子却似乎睡得并不安稳。 他眉头紧锁,额间逐渐冒出密汗,口中呓语,“絮儿……不……不要……絮儿……” “阿霄,我疼……” 面前的少女一身白裙,胸口却破开一个血淋淋的窟窿,血流汩汩,染红了她身上的那件白色的衫裙,仿佛一朵盛开在血泊中的凄美花朵。 她面容惨白如纸,樱粉的唇瓣已失了颜色,少女双目哀戚,怨怼地望着他,质问他:“阿霄,你为什么不来救我?” “都是你害死了我……” 少女字字泣血,她的眼神空洞中带着无尽的绝望,原本娇美的脸庞此刻也变得无比苍白。 “阿霄,我好疼……”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泪水不断地从她的眼角滑落,与鲜血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幅令人心碎的画面。 整个场景都弥漫着一种绝望和悲伤的氛围,让人感受到了少女内心深处的痛苦和无助。 “絮儿,絮儿……” 他惊惶失措地想要冲过去抱住爱人,但他的双脚却仿佛被灌了铅一般沉重无比,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法挪动分毫。 他拼命地伸出手试图去触碰少女那娇美的面庞,可无论如何努力,指尖始终无法触及到她的肌肤。 他与她之间明明近在咫尺,却又好像远在天涯,他无论怎样都无法触碰到那个身受重伤的姑娘。 \"哇\" 少女突然又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身子变得如同薄纸般轻盈,缓缓飘落倒地。 \"絮儿!!!\" 云霄瞪大双眼,眼眶欲裂,他用尽全身力气狂奔而去,紧紧地将倒在地上的姑娘搂进怀中。 \"絮儿,絮儿你怎么样了?絮儿你快醒醒!\" 他焦急万分地呼唤着,声音中充满了绝望和无助。 然而,怀中的姑娘已经没有了任何气息,双目紧闭,任凭他如何呼喊、如何摇晃,她都不再睁开那双水汪汪的杏眼,也不会再像往常一样笑盈盈地凝视着自己了。 不!不要!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絮儿怎么可能会死? 是谁?到底是谁杀了她?! 怀中无声无息的少女面如金纸,血漫延了满地,也浸湿了云霄的白袍。 血,好多血……满世界都是血…… 第184章 心有余悸 “不——!” 罗汉床上,云霄猛然坐起身!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房间,没有那可怕的血,也不见玉絮的身影。 男子急促地喘息着,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考验,浑身被汗水湿透。尽管已经醒来,但梦中那种绝望至极的痛苦仍停留在心头,让他难以释怀,后怕不已…… 他不禁陷入沉思,为何会做如此诡异的梦? 一直以来,他的梦境全是与絮儿共度的美好时光,充满了甜蜜和温馨。 然而,今夜这个噩梦却打破了以往的平静,难道这才是前世他与絮儿真正的结局? 云霄的思绪愈发混乱,久久无法回过神来。心跳剧烈得像是要跳出胸膛,冷汗浸湿了背后的衣衫。 整个房间被无尽的黑暗笼罩,静谧得令人窒息,唯有他沉重的呼吸声响彻其中。 不行! 他必须见到絮儿! 内心的焦急让他一刻也不能等待,迫不及待想要立刻见到她。 男子毫不犹豫地翻身下床,迅速抓起床榻边楎架上的衣物穿戴好。 紧接着,一阵疾风掠过,他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瞬间消失在原地。 寻梅轩。 夜色如墨,弯月在云雾中时隐时现,洒下淡淡银光,庭院中的桂树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而屋内则一片漆黑,安静无声,榻上的少女早已进入梦乡。 一阵凉风拂过,少女床榻边多了一抹黑影,那黑影静静立在那儿,一动不动,隐没于黑夜的双目紧紧盯着酣然入睡的姑娘,好似要将人牢牢刻入脑海一般。 睡梦中的玉絮似有所感,嘤咛着皱眉,眼皮动了动,云霄眼疾手快,点了她的睡穴,这下姑娘彻底无声,云霄也可以肆无忌惮端详着姑娘的面容。 月光清幽,暗沉的房间里,少女静静平躺着,呼吸平稳,胸口薄被微微起伏,柳眉琼鼻,卷翘浓密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一样微微颤动,唇瓣殷红,全然不似梦中的惨白恐怖。 真好真好,絮儿没事…… 男子俯下身子,抬手轻柔至极地触碰少女玉白的面颊。 好软,好滑…… 玉絮自幼被娇养长大,肌肤细腻光滑得如同刚刚剥了壳的鸡蛋一般,男子爱不释手,轻轻捏了捏,又屈指刮了刮这吹弹可破的肌肤。 男子幽深的凤眸中担忧与惶急尽散,渐渐浮现柔情,他无比爱怜地轻吻姑娘的眉心,而后依恋地抵着她的额头呢喃道:“絮儿,这辈子,我们一定要好好的……” 他坐到榻边,伸手探入衾被中,大掌握住姑娘的小手,就这么静静陪伴了玉絮许久许久。 直到东方启明星亮起,破晓之际,他这才恋恋不舍放开人,起身离去。 一大清早玉絮迷迷糊糊醒来,她坐起身,在床上发呆许久,而后捂着面颊满脑子疑惑。 太怪异了,昨夜怎么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脸上摸索…… 她环顾一圈,没见有什么异样,所以,昨夜到底怎么回事?是在做梦,还是老鼠蟑螂爬床了? “姑娘,你可醒了?”侧间传来朝朝的声音。 玉絮回神,拉了拉床边的铃铛。 “叮铃铃,叮铃铃。” 铜铃发出两声脆响,朝朝知道是玉絮醒了,唤她进去。 朝朝进来服侍玉絮穿衣洗漱打扮,给玉絮挑了件水红色的广袖襦裙,裙摆绣了火红色的鸾凤和鸣纹,挽了个精巧的朝天髻,配上一对累金飞凤镶红宝石步摇,点缀三三两两的宝象花掩鬓小簪。 整理完毕,最后在眉心处点了颗朱砂,刹那间,铜镜里的美人宛若九天飞凤化身,明艳非常。 朝朝站在玉絮身后,望向铜镜,忍不住道:“姑娘,今儿的打扮真是衬你。” 玉絮浅笑,手语道:“还不都是朝朝手巧。” “哈哈,哪儿呢,明明是姑娘颜色好。”朝朝笑盈盈道。 可不嘛,玉絮可是修真界有名的西施仙子。 两个姑娘嬉闹了一会儿,朝朝将备好的灵药粥端来,玉絮吃完,阑珊就来接她去灵池了。 当阑珊见到玉絮今日的着装时,略微失神,不为别的,因为来时路上遇到了小师妹云絮,她也穿了一身红裙。 若不是玉絮仙子的婢女在一旁伺候着,她都得怀疑这其实就是小师妹了。 朝朝上前施礼:“阑珊仙子来了,麻烦你带我家姑娘去灵池了。” “朝朝姑娘客气。”阑珊颔首,而后对玉絮道,“玉絮仙子我们走。” 玉絮含笑跟上,与朝朝道了别。 阑珊玉絮二人往灵池去,路上遇到了好些个弟子,那些弟子盯着玉絮的衣服微微发愣,这时阑珊赶紧道:“别如此盯着玉絮仙子瞧,好生无礼。” “哦哦,抱歉抱歉。” 弟子们叠声道歉,赶紧走开。 那些弟子明白,阑珊师姐这是在提醒他们,这位是玉絮仙子,不是云絮小师妹。 玉絮不明所以,总感觉乾元宗的弟子都很是怪异,希望今日朝朝能打探到点有用的消息。 阑珊怕玉絮多想,当即道:“玉絮仙子,我们快些去灵池,一会儿我还有事。” 玉絮点头,跟上阑珊的步伐,可玉絮走得并不快,步履姗姗,时不时还得停下捂着胸口缓缓,阑珊看得直着急啊,但也不好说什么,毕竟玉絮的身体就那样了,她自己也不想如此。 待玉絮二人走远后,众弟子们望着玉絮袅袅娜娜的背影私语。 弟子甲痴痴望着那抹水红色倩影道:“别说,这玉絮仙子病若西施,走路都柔柔弱弱的模样是真惹人怜。” 弟子乙一个白眼,“惹人怜是真,但消耗的灵药多也是真。” “呃……”弟子甲无语。 弟子乙继续道:“玉絮仙子还不能说话,与她交流是真困难,还得等慢悠悠写出来,黄花菜都凉了。都是一样的相貌,还是小师妹好,健健康康,活泼开朗。” “你说得对。”弟子甲煞有其事点头。 弟子乙又说:“早前小师妹不在,大师兄用玉絮仙子做替身,如今小师妹回来,大师兄没再往寻梅轩去了?” 弟子甲摇头,“这个不知……” “去了。”此时一旁的弟子丙出声。 弟子甲、弟子乙齐齐回头:“啊?” 弟子丙抱手:“昨天,大师兄又继续去陪玉絮仙子了。” 弟子甲张张嘴,“我靠,玉絮仙子是真的鸠占鹊巢,取而代之了?” 弟子乙震惊:“这是替身转正了?还是大师兄谁也放不下?” “你们说什么?!” 这时,一个火红色身影突然窜出来,吓了三人一大跳。 三人定睛一看,齐声惊呼:“小师妹?!” “小师妹你怎么在这儿?”弟子乙冒着虚汗问。 云絮此时面色极为难看,“你管我怎么在这儿?你们现在回答刚刚说的到底什么意思?!什么替身?大师兄找了替身是什么意思?” “啊,这个……” 三人讷讷不言。 云絮双目似能喷火,拳头捏得咯咯响,咬紧牙关,周身灵气乱窜,随时可能爆发,她极力忍耐着大吼:“快说!!” “小师妹别生气,我说我说!” 三人立即将乾元宗弟子们的胡乱猜测招了,但有所保留。 弟子乙:“小师妹,说了你别生气啊,说到底也是大师兄太爱你了。” 弟子甲连连点头:“对对对。” “你消失的三年,大师兄一直在寻找你,满世界寻找你,后来天心宗的小师妹来暂住咱们乾元宗,大师兄发现她长得与你极为相似,于是才多加留心,但也仅此而已,大师兄与她没什么!” “对对对,就是这样。” 云絮可不好糊弄,“你们不是还说大师兄昨儿又去找她了吗?还想骗我!!!” 三人咋舌,完了,这也被听见了。 第185章 对峙 三人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嗫嚅着,目光闪烁不定,不敢与云絮对视。 \"还不快如实交代!\" 云絮怒喝一声,手中的灵力猛然涌起,瞬间凝结成一颗巨大的灵气球,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气息。三人被这强大的灵力威压吓得连连后退数步。 \"小师妹,你先别激动! 我们都说,我们都说!\" 在云絮的逼迫下,他们终于屈服了。 云絮听完之后,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都陷入了混乱之中。 她万万没有想到,大师兄竟然早就暗自钟情于自己? 而且,因为找不到她,竟然找了个替身,试图将曾经的遗憾和错过补偿给那个替身! 她的心情变得极为复杂,一时间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忧虑。 幸好,她及时赶回来了,这个替身绝对不能留下。 不对,不能让大师兄知道自己如此阴险狠辣的一面,好不容易等到他爱上自己,决不能因为一时冲动而前功尽弃。 必须想出一个妥善的方法,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这个女人。 云絮眉头紧蹙,美眸中闪过一丝厉色,喝问道:\"你们说,那个女人叫玉絮?\" 三人齐声点头:“对对对。” 玉絮,絮儿? 难道,她就是窥天镜里的那个女人? 不会,她出现了! 还是以当自己替身的形式出现了! 云絮突然想起了话本子里,那些替身成功取代白月光的剧情,心中顿时慌乱不已。而那个叫做玉絮的女子,很有可能就是…… 绝对不行!必须要亲自去见一见她! 云絮迅速抽出腰间的长鞭,眼神中闪过一丝阴险寒冷:“那个女人现在在哪里?” 弟子甲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她身体状况不佳,来到我们乾元宗,只是为了每天能够浸泡灵池调理身体,刚才已经前往灵池方向了。” “每天都去泡灵池?可是,大师兄呢?灵池不是只允许大师兄一个人使用吗?” 以前无论她怎么恳求,掌门师尊元御真君始终不肯让自己进入其中,然而那个女人竟然轻而易举就得到了这个机会!真是岂有此理! 弟子乙连忙解释道:“玉絮仙子之所以能够进入灵池,是因为她大师兄送给了咱们掌门很多珍贵法宝,这才求得进入灵池的机会。” “哦?” 听他这么一说,云絮意识到,原来这个玉絮的大师兄也并非等闲之辈啊。 “她大师兄是谁?”云絮追问。 “修真界赫赫有名的第一英才——玉清真人。” 果然不简单! 第一英才!哪怕是云霄都达不到他那个程度,不足而立已是元婴中期,云霄如今二十五,也才金丹大圆满! 这个人……莫不是,也是上界的? 云絮陷入沉思,若真如此,那对付她得小心谨慎。 云絮扔下身后三人,御剑往灵池方向去,三名弟子见此心中大骇。 “完了完了,小师妹去找人对峙了。” “完蛋完蛋,大师兄若知道是我们泄露的,肯定得扒了我们的皮!” “早知道就不要嘴贱讨论了,现在好了,全完了!” “其实,想想小师妹与玉絮仙子争执起来,大师兄夹在中间这场面,我怎么有点兴奋呢?” “……” “你那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 另一端,云絮直奔灵池,落在灵池法阵外,此时玉絮与阑珊已经进入灵池内部了。 “哼。” 云絮仰头望着这层层叠叠的巨大阵法,冷哼一声,嘴角泛起一抹不屑的笑容。 在乾元宗这么多年,她早已将这里的阵法摸得滚瓜烂熟。 这些所谓的防护阵法和防御阵,不过是出窍境修士布置出来的小把戏罢了,根本无法阻挡住她。 红裙少女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随着她的动作,阵法开始缓缓运转起来,并逐渐向两边分开,露出一个足以让人通过的入口。 待入口完全敞开后,云絮轻甩衣袖,毫不犹豫地迈步而入。 然而,没走几步路,她就发现了守在外面的阑珊。云絮心中哂笑,但脸上却没有丝毫表情波动。 只见她再次悄悄掐动法诀,一股幽风悄然吹过,直扑阑珊面门,阑珊只觉得鼻子一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随后便昏沉沉睡去。 云絮从暗处走出,小心翼翼地绕过倒在地上的阑珊,继续往里面走去。 穿过一道门后,她终于见到了那个想见的人——替身。 玉絮似乎察觉到有人靠近,她下意识地回过头来,却猝不及防地与另一个“自己”对视上! 刹那间,玉絮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瞪大眼睛,满脸难以置信。 眼前这个女子,无论是身形还是容貌都与她一模一样,简直就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玉絮的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是谁? 怎么会与我如此相像? 亲娘都没这么像啊! 难道是我眼花了?还是出现了幻觉?亦或是在照镜子? 无数个疑问涌上心头,让玉絮一时间有些失神。 “你就是玉絮?” 此时另一个自己突然开口说话,但那声音却异常冰冷,眼神也充满了阴险和狠辣之色。 玉絮心中暗叫不妙,心想此人来者不善,绝非善类。 “你已经代替我太久了,一直享受着大师兄本该给予我的关心和爱护,现在我终于回来了!你应该很清楚接下来要怎么做?” 听到对方这番话后,玉絮不禁陷入沉思之中:代替?她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就在这时,玉絮突然想到眼前这位姑娘竟然与自己长得如此相似,宛如一面镜子里映照出来的一般。 玉絮顿时恍然大悟,原来云霄之所以会对她特别关照,并不是出于真心实意,而是将她当成了某个人的替身! 至此,玉絮终于明白为何乾元宗的弟子们总是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待她,原来他们早已洞悉事情的真相。 好你个云霄! 没想到他们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在她慢慢放下了心中的芥蒂,把他当作朋友来看待后,他却早心怀不轨,居心叵测!做出拿她做替身的事来! 玉絮咬牙切齿,心中充满了被欺骗的愤怒和失望。 见玉絮满脸震惊与失望,隐隐的还有愤怒,云絮心情大好。 在见到玉絮之时,云絮便确定了,这姑娘就是窥天镜里的那个人! 那个云霄上辈子的心上人! 她找了她那么久,使用了一切办法都没找到,结果如今她自己出来了! 这难道就是天定的缘分? 我呸,管你是不是天定的缘分,云霄只能是她的! 这个玉絮必须死! 如今,她才是云霄的白月光! “问你话呢!你怎么不说话?哑巴了?”云絮的眼神中闪烁着阴霾与狠厉,每一步都带着沉甸甸的压迫感,缓缓地向玉絮逼近。 玉絮感受到来自对方身上筑基期的强大气息,不由自主地一步步向后退缩着。 在被逼无奈之下,她轻轻蘸取了一些灵池水,然后用手指在石壁上颤抖着写下:「我不会说话。」 “……” 看到这些字,云絮不禁愣了一下,然后发出一声惊叹。 她心中暗自思忖道,不会,竟然真是个哑巴? 之前使用窥天镜的时候,并没有提到过这一点啊! 镜子里只显示了玉絮此生的模样,还有云霄对她的称呼——“絮儿”,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信息。 突然间,云絮放声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嘲讽与不屑,“哈哈哈哈……原来是个哑巴啊,真是苍天有眼啊!一个哑巴也配和我争?” 玉絮紧紧咬着嘴唇,柳眉颦颦,捂住自己的胸口,脸上满是柔弱和痛苦的神色,好似一朵被暴风雨打淋过的娇花。 这并非她故意伪装,而是因为她仅仅只有炼气十二级的修为,实在无法承受来自这位少女身上的筑基威压…… 第186章 偏袒 “喂,冒牌货,你别给我装模作样了!我可还没怎么遭你呢!”云絮恶狠狠地瞪着玉絮,眼中的厌恶与鄙夷丝毫未减。 此时的玉絮神色无比痛苦,她只能无力地趴在池壁边缘,嘴唇微微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云絮见玉絮这副模样,也震惊住了。 不是,云霄上辈子的心上人还是个白莲花?这么能演? 她还当以为能令云霄那等人物为之倾倒的,定是纯真无邪、善良娇俏的女子,如今看来,也不见得云霄眼光有多好。 这窥天镜未免太不靠谱! 云絮虽然很想现在就把这祸患解决掉,可她刚知晓这女子做了她替身,接着这女人就死了,其他人肯定得怀疑她。 云絮蹲下身子,伸手一把掐住玉絮的下巴,尖利的指甲直接划破了她白嫩的肌肤,云絮恶狠狠道:“今日,就姑且放你一马!” “你在做什么?!” 背后传来一道男子低沉而略带磁性的嗓音,云絮闻声,身子猛地一滞。 几乎是眨眼之间,那名男子便如一阵疾风般大步而来。他一眼望见玉絮下巴处破皮流血,顿时面露怒色,大声呵斥道:“云絮,你快放开她!” 云絮满脸惊愕,心中既诧异又委屈,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哀怨地质问道:“大师兄你你怎么能这么对我说话?我才是你的小师妹呀!” “赶紧松手!玉絮仙子乃天心宗的贵宾,岂容你如此无礼!”男子的语气越发严厉。 云絮心有不甘,但迫于大师兄的威严,只得悻悻然松开手,并狠狠地瞪了一眼看似弱不禁风的玉絮。 此时,一旁的云霄也察觉到了玉絮的异样,回想起她那副哭泣都能晕厥的柔弱身子,他不由得心头一紧,急忙越过挡路的云絮,行至玉絮面前,半蹲着身子关切询问:“絮儿,你感觉怎么样?是否身体不适?” 云絮再次震惊得瞪大双眼,简直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絮儿?絮儿? 大师兄竟然叫她絮儿? 他从没这么亲昵唤过她! 云絮危机感霎时拉起,她眯着眼睛深深望了一眼池水里的人。 这个女人,是真不能留…… 见玉絮面色泛白,额间细汗密布,云霄当即想到原由,回头怒目,“云絮,将你的威压收起来!” 经由云霄这么一说,云絮才注意到,这女人也才炼气十二级! 这么菜?怪不得一脸痛苦,原来是受不住她筑基期的威压! 那可真是……太好了! 这么弱,她可以分分钟捏死,就像捏只蚂蚁! 云霄轻轻伸出手掌,小心翼翼地放在玉絮胸口处,源源不断地将自身纯净而强大的灵力输入到玉絮体内。 他的动作轻柔而细腻,仿佛生怕惊扰到眼前的佳人一般,每一丝灵力都带着深深的关切和爱意,只为缓解玉絮身体的不适。 而站在一旁的云絮,则目睹了这一切,她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心中充满了嫉妒和不甘。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努力扮演着云霄心目中的白月光形象,如今自己却被玉絮这个后来者所取代…… 不公平! 她对云霄关怀备至、体贴入微,这么多年来始终顺着他的心意,陪伴他度过了整个年少时光。 可为什么仅仅因为自己离开了三年,这个刚来两个月的女人就能轻易抢走属于她的地位! 云絮默默地站在云霄身后,那张与玉絮如出一辙的美丽脸庞此刻布满阴霾。她那双原本清澈动人的眼眸,此刻却如同毒蛇般死死盯着玉絮,只需一眼便让玉絮毛骨悚然,不禁打了个寒战。 \"絮儿,感觉怎么样?是否好一些了?\"云霄并未察觉到背后云絮的异样,依然温柔地关切询问。 玉絮咬了咬嘴唇,目光落在眼前这个满含关心之意的男子脸上,心中涌起一阵无法言喻的厌恶情绪。 她知道,现在正主回来了,云霄脚踏两只船的事情败露无遗。然,即便如此,他居然还能若无其事地继续演戏,这伪装的本事实在令人叹服。 “絮儿?” 见玉絮满是戒备,云霄还当以为玉絮觉得他会偏袒自己师妹,于是柔声安慰道:“絮儿莫怕,我不会害你。” 云絮恨得牙痒,大师兄何曾对她如此温柔过? 他真的只是拿玉絮当替身吗? 若是替身,她这个正主在他眼前,他为何不过来关切关切,反倒去对那个冒牌货温柔备至? 玉絮默默侧过身,不去看云霄虚伪的脸。 云霄能感受到玉絮对他的抵触,这可怎么行,他好不容与她亲近点,如今又回到了。 可他想不通,为何玉絮恼他,他自我反思了一阵,还是想不通。 可絮儿现在明显不愿搭理自己,他只能作罢,先将自己小师妹私自擅闯灵池的事解决了。 云霄站起身,回头时已换上了另一副面孔,他冷脸质问:“你怎么进了灵池?私自进入灵池禁地可是重罪,你不可能不知道?还需要我提醒吗?” 云絮这才意识到,自己擅闯灵池被铁面无私的大师兄当场抓住,这下子可真是完了! 她心中一阵慌乱,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大大师兄……我……我……” “还不从实招来!”大师兄的语气十分严厉,让云絮更感心虚。 她暗自叫苦不迭,心想这次可真是惹下大祸了。若是让大师兄知道自己擅闯灵池的真正原因,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那那个我……”云絮低着头,眼珠却不停地转动着,似乎在思考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突然的,她眼睛一亮,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觑着云霄说道,“阑珊打开了结界,我见此女似乎与我长得相似,于是便偷偷跟在她们身后进来看看情况……” “接着说!” “那个……就这样……” “那你为何释放威压?难道仅仅因为长相相似,你就想伤害絮儿吗?”大师兄的眼神越发凌厉,质问的话语如同一把利剑直刺云絮的内心。 “没没没,绝无此事!大师兄,你是了解我的,小师妹我怎会是那种滥杀无辜之人!你这样说简直太让我伤心了。”云絮梗着脖子,毫不畏惧地直视着云霄的眼睛,同时心中暗暗叫苦,希望大师兄不要继续追究下去。 然而,云霄并未轻易相信她的话,依旧用审视的目光紧盯着她。见此情景,云絮心中愈发不满,忍不住抱怨道:“大师兄,你为何不相信我?我与那姑娘无怨无仇,又何必加害于她呢?我只是好奇而已,并没有其他恶意呀!” 接着她又用委屈的眼神控诉,“难道大师兄怀疑我不成?我与你一同长大,我是什么人你会不知道吗?大师兄你怎么能怀疑我!” 反正那女人是个哑巴,还不是自己说了算,先入为主,这里又是乾元宗地盘,作为乾元宗弟子,大家自然会偏向自己人,她一个天心宗来的,还能掀起大浪不成? 玉絮坐在灵池内,听着这师兄妹二人的对话,忍不住一个白眼,心中冷笑。 演,继续演。 反正她是再不会相信云霄半个字! 在玉絮看来,就是云霄要她做替身被她发现,现在找补呢。 云霄厉声教育了云絮一通,而后又回头对玉絮歉疚道:“玉絮仙子,实在抱歉,是我没管教好小师妹,让她伤了你,我在这里向你道歉。” 说完,云霄又回头,虎着脸对云絮道:“还愣着干什么!过来道歉!” “……是。” 云絮耷拉着头,磨磨蹭蹭过来,抬眼幽幽看向玉絮,咬牙一字一顿,“玉絮仙子,实在抱歉,是我莽撞了,望您原谅。” 说完,云絮挑衅似地往玉絮身上扫视,内含威胁之意,玉絮看懂了。 第187章 有机会要讨回来 也是,自己出门一趟,回来发现有了替身,搁谁不膈应? 且这云絮,以方才她那咄咄逼人的行事来看,便知也是个要强不好相与的主,绝无可能忍气吞声。 就她,能诚心道歉才奇怪了。 玉絮微微低下头,放在两侧的小手握了又松。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如今师兄闭关,玉絮在乾元宗没了依仗,总不能撕破脸皮,大闹一场,然后白白浪费了师兄苦苦求来的进入灵池的机会? 玉絮深呼吸几下,平复心中的郁躁,压下不满,而后板着个脸对这师兄妹二人点点头,算是接受了道歉。 云絮回她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蔑视恨了她一眼,转头却甜甜一笑,纯真无邪地扯了扯云霄白袍衣角,娇嗔道:“大师兄,你看,都是误会了,情况这位仙子已经原谅我了,你看能不能……” “不能。” 云霄无情打断她。 云絮瞬间瘪瘪嘴,嘟嘟囔囔撒娇:“大师兄你行行好嘛,就这一次,绝无下次了……” “现在求饶晚了,”云霄神情冷肃,“跟我出去,同师尊禀明此事,该受罚就受罚。” “哦……” 看来无论如何,这顿罚是免不了了。 云絮哀怨极了,她不敢与云霄作对,便将这笔账记到了玉絮头上,都是因为这个女人她才受罚,今日之耻,日后有了机会,必须好好折磨她讨回来…… 训斥完云絮,云霄转头对玉絮轻声道:“絮儿,你好好休养,我先带这不成器的师妹出去了。” 玉絮只是冷漠点头,心里恨不得这俩人快点走,她多看一眼都嫌烦。 岸上的云絮垂着头,虽看不清表情,然放到面前的两手狠狠绞紧了衣角,指节都泛白了,可见是得有多用力。 现在云絮还有什么不懂的,这哪是什么替身,分明早已是云霄的心尖人了。 这就是天定之人的魅力? 即便云霄此前从未见过她,只要这人一出现,便能轻而易举进入他心里。 明明自己那么努力,为什么还是败了? 明明都是一样的脸,偏偏她不行? 不,她没有败,既然大家都说这个女人是替身,那她必须只能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替身! 以讹传讹,三人成虎的道理她都懂,利用舆论诛心是最好的法子。 云霄带着云絮一前一后出了灵池,云霄看了眼地上昏睡的阑珊,面色更加阴沉,云絮心道不好,赶紧解释:“大师兄,我是用了点迷药,阑珊师姐睡够一个时辰就自己醒来了,于身体无害的。” 云霄这才缓和了神色,弯腰俯身,伸手在阑珊眉心处一点。 阑珊悠悠转醒,第一眼便对上大师兄冷酷的脸,她吓得直直往后退了两米远,再看清状况后,自己也懵了下。 这是什么情况?她这是睡着了? 云霄见她醒了,没好气提醒道:“以后注意些,被人暗害了都不知道。” “啊?” 阑珊先是不明所以,而后在看到大师兄身后的小师妹云絮后,她便猜到了真相,她是被小师妹迷晕了! 真是无法无天,私自擅闯灵池禁地也就罢了,还敢迷晕她! “大师兄,你为我做主啊!”以前云絮仗着掌门师尊宠她,可没少暗中欺负其他弟子,阑珊也在其中,她咽不下这口气。 云霄没什么表情,“我自会带她去受罚,你守好里面的人。” 阑珊神色一松,当即展露笑颜,心里被人暗害的恼火散了大半,连忙应道:“是是是,多谢大师兄,还是大师兄公道!” 大师兄出了名的铁面无私,云絮她敢害人,偏偏还被抓了现行,她不得完才怪! “还不快跟上!”云霄冷冷丢下一句。 “……是。”云絮踌躇着跟上。 师兄妹二人出了阵法,云霄转头对她耳提面命:“玉絮仙子不仅是天心宗贵客,还是玉清真人捧在手心里的师妹,她若有了什么闪失,你觉得玉清真人会善罢甘休?” “你能不能长点心?何时才改了你这冲动的坏毛病!玉絮仙子岂是你能招惹的?” 云絮心中讶异,抬头看向自家大师兄,生怕自己会错了意,小心问:“所以……大师兄你的意思是……?” 云霄没再去看她,双手负于身后,抬腿大步向前,声音清冽,“玉絮仙子身份不一般,无论谁都不能得罪她,明白了吗?” 云絮听闻这番话后,眼神瞬间变得明亮起来,她终于明白了大师兄为何会在那个女人面前故意给自己脸色看! 原来,大师兄是担心玉清真人前来找麻烦,所以才做出这样的举动啊!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竟然误会了大师兄的一片好意! 想到这里,云絮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果然,她在大师兄心目中还是有一定地位的呢! 如此看来,那个女人极有可能只是一个替身罢了,不过她运气倒是不错,有一个如此出色的师兄保护着她,大师兄有所顾虑,不能把事情做得太绝。 想通这些之后,云絮心中的阴霾顿时消散无踪,脸上原本的不满神色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此刻,她满心欢喜地望着云霄渐行渐远的背影,甚至连即将要去领罚的事情都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赶紧提步跟上大师兄的步伐。 此时此刻,云絮真的很想问问大师兄,那个女人到底是不是她的替身。 然而,以她对大师兄的了解,他生性高傲,就算事实真是如此,恐怕他也不会轻易承认? 而乾元宗内其他弟子,无意瞥在见到大师兄与小师妹自灵池出来,皆微微诧异,心里估摸着这个时间点天心宗那位仙子应该还在里面,他们这是……遇上了? 可看小师妹这神情也不像生气的样子啊? 难不成大师兄同小师妹说开了?或者继续骗小师妹,不承认自己所作所为? 不管哪一种,那天心宗来的仙子可真可怜,她与大师兄相处这么久,想必早已对之倾心,到头来一切不过都是欺骗。 往后小师妹在,大师兄满心满眼都小师妹了,她定是伤心欲绝。 待云霄云絮二人走远后,弟子们开始交头接耳。 “你说小师妹与里头那个遇上了没?” “这肯定遇上了啊!” “那大师兄那玉絮仙子做小师妹替身这是败露喽?” “一定是。” “可为什么小师妹脸上还带着笑?” “你懂什么,小师妹为了大师兄付出了这么多,今日方知晓自己其实已经在大师兄心里了,她心里定然高兴啊。再说了,心爱的男人为了你找替身,这不就更显得小师妹有魅力了嘛?大大满足了她的虚荣心,她当然高兴!” “你这样说也有道理,可接下来玉絮仙子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识相点早早养好伤好身子回自己宗门去,一个病秧子,咱们乾元宗可不敢多留她。” “遭了,玉絮仙子既然知晓自己是替身,会不会气急攻心病发啊?” “啊,可别啊,若真出了个好歹来,她大师兄玉清真人指定得来找麻烦了。” 弟子们起初还小声讨论,越到后面声音越大,没注意到身后暗处有一女子听着。 灵池内,玉絮闭目依靠着石壁,细细感受着自己的身体变化。 她的身体的确好了许多,以此速度,应该还需要一个多月,应该就能养好了。 快点养好,早些远离乾元宗这个是非之地,真是一刻都不想多待。 想到云霄拿她当云絮替身这事,心中窝火,霸总替身文还真让她给遇上了。 第188章 气恼 待玉絮泡完灵池,整理好衣衫缓缓走出去时,阑珊见她出来,便迫不及待地伸出头,小心翼翼地瞄着她的脸色,似乎想要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些什么。 玉絮自然猜到了她那点小心思,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无语,实在懒得去理会。 阑珊站在原地,犹豫不决,心中暗自思忖,玉絮仙子如今想必已经知晓了事情的真相,却不知她究竟作何感想。 她一边想着,一边又偷偷地瞄了一眼玉絮的脸色,只见玉絮的脸上虽然只是冷若冰霜,并没有太多的愤怒之色,但以阑珊这两个月来对玉絮的了解,她猜想玉絮此时必定是在强压怒火。 毕竟,像大师兄这样一个既有天赋、又有相貌、还有显赫身份的男子,如此殷勤地对待玉絮,任谁都会忍不住多想几分,甚至心生情愫? 然而,当得知这一切都不过是一场骗局,自己竟然只是别人的替身时,谁又那能接受得了? 想到这里,阑珊不禁感到一阵心疼,同时也在心里暗暗埋怨大师兄真是太过分了! 但作为大师兄的师妹,阑珊还是决定要为他辩解几句。 她犹豫了许久,最终鼓起勇气对玉絮道:“玉絮仙子,这件事是我大师兄做得不对,他也只是一时糊涂,你别生气别生气,他其实……” 阑珊话未说完,玉絮已经越过她,自己往外走去。 蛇鼠一窝,玉絮才不要听这些没用的废话。 身后,阑珊几步跟上来,继续絮絮叨叨。 “玉絮仙子,我大师兄他只是太思念小师妹了,小师妹消失三年,后又乍一见到你与她这般相像,一时忍不住对你多有关照。” “其实他人不坏的,把事情说开了就好了,你仔细想想,以前大师兄是不是对你挺好的?” “玉絮仙子,我们都清楚,你就是你,你与小师妹是不一样的,你们性子差别那么大,怎么可能把你当成她呢?” “可能,大师兄只是觉得你长相亲切,于是对你上心了些,其实并不是替身……啊,啊不,不是,你不是替身!” 后面这句大有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之意。 本来玉絮独自一人在灵池里,静静地待了那么长时间,即便之前有再大的怒火,此刻也应该消散得差不多了。 然而,阑珊却反反复复地提及这件事情,使得玉絮心中的火气再次被挑起。 不行,不行,本就是不重要之人,何必为此而动怒? 她深吸几口气,努力压抑住内心的不快情绪,并维持着自己缓慢的步伐,朝着寻梅轩走去。 阑珊看到玉絮一直不肯理睬自己,也只好讪讪离去。 她倒没认为玉絮气性大,毕竟这次确实是大师兄有错在先,无论换成谁遇到这样的事情,恐怕都一时难以接受。 玉絮刚踏进寻梅轩,就迎面碰上了早已等候多时的朝朝。 “姑娘,奴婢已经打听清楚了!”朝朝一见到她,立刻靠过来,脸上还带着愤怒的神色。 玉絮抬眼看过去,朝朝立即道:“原来云霄竟敢拿姑娘当做替身!简直太可恨了!” “我就说这人怎么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还真猜对了,他就是没安好心!” 朝朝之前还以为云霄是看向了玉絮,要同自己主人抢呢,结果事实比那更恶心! 「我也知晓了。」 玉絮手语说。 “什么?姑娘你……哦,对!”似又想到了什么,朝朝一拍脑袋,“我听见乾元宗弟子讨论这件事时,他们就是在说那个什么云絮小师妹与你应该是碰上了,云霄拿你当替身这事败露……” 「对。」 玉絮点头。 “还真是啊?” 朝朝听闻此事后,顿时怒火中烧,心中充满了愤怒和不满。 她觉得自家姑娘是世界上最美好、最独特的人,怎么能够被当成别人的替身呢?这简直就是对姑娘的侮辱和伤害! 朝朝气得浑身发抖,替玉絮感到无比的气愤和委屈。 啊啊啊,真是太过分了! 主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关啊! 乾元宗的那些人实在是欺人太甚! 朝朝独自一人在那里抓狂,对着空气咬牙切齿,仿佛这样就能把那可恨的云霄咬碎一样,眼中尽是愤怒和不甘。 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来,看着玉絮,关切地问道:“姑娘,那今后您打算怎么办?” 「不用管。」 玉絮眼中带着一丝冷漠和决然。 朝朝有些惊讶地追问:“如果云霄真人来找您……该如何应对呢?” 「不见。」 她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决绝和厌烦。 朝朝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这个云霄真人竟能做出如此令人作呕之事,从今往后,他们就该老死不相往来!让他去找自己的小师妹去! 想到这里,朝朝心中的愤怒稍稍平息了一些,但仍然对乾元宗的人充满了怨恨。 她决定以后一定要更加小心保护姑娘,绝不能再让任何人伤害到她。 “哦,对了,姑娘,那个什么云絮小师妹,真的长得与你很像吗?”朝朝好奇一问。 玉絮摇摇头。 “啊?不像吗?那怎么……” 「不是不像,而是一模一样,跟照镜子似的。」玉絮手里比划。 回想起乍一见到云絮的那一刹那,玉絮自己也是不相信的,真就是一模一样的复制粘贴啊。 若不是自出生就有记忆,她都要怀疑其实她娘生的是双胞胎了。 “啊?!”朝朝直接震惊住了,“还能这么相似?” 她还以为只是有几分像罢了。 玉絮进了屋,敛了裙摆坐到红木圆桌旁,桌上摆放着一套茶具,玉絮提了下茶壶内,里面是盛满了的。 她捡了个瓷白茶盏,给自己斟了杯温茶,一口饮下一大半盏后,玉絮放下盏杯,手中比划:「朝朝,你可知大师兄何时出关?」 “不知,”朝朝摇头,“奴婢只知短则需要半载,长则需要一年。” 玉絮闻言一顿,心中升起惆怅。 朝朝瞧见圆桌旁边的貌美少女柳眉轻轻拧起,杏眸中带着点点忧伤,朝朝当即道:“姑娘是想主人了吗?” 想师兄? 想,怎么可能不想呢?从小到大都是师兄陪在她身边,她早就习惯了生活中有他的存在。 现在玉清不在了,玉絮不管做什么都会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似的,心里空落落的,提不起精神来。 玉清师兄那么好、那么优秀,他绝对不可能做出拿别人当替身这种蠢事来的! 师兄总是事事都替她着想,满心满眼都是她,无论做什么都把她放在第一位…… 现在想想,师兄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呢? 这份感情到底是亲情,还是爱情呢? 那她自己对玉清师兄又有着怎样的感情呢? 难道真的就只是亲情而已吗? 恐怕并没有这么简单…… 玉絮突然意识到,原来一直以来,她的身边都有一个如此出类拔萃的男人全心全意地对待自己…… 好在他们还有机会,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朝朝看到玉絮神情恍惚的样子,就知道她肯定是又想起主人了。 好,太好了! 姑娘知道想主人了,说明心里一直有主人的位置的,那劳什子云霄带着你的小师妹滚远点!少来打搅主人与姑娘的安稳生活! 不知想到了什么,玉絮突然絮眼睛一亮,她对朝朝比划:「朝朝,拿针线来。」 “是 。” 虽不明白,但朝朝动作很快,转身去侧间,拿了之前放置好的针线篮。 朝朝将针线篮放到玉絮面前的红木圆桌上,问她:“姑娘,你这是……?” 姑娘向来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长大,从没摸过针线,她这时要这个做什么? 第189章 云霄又来 玉絮那双灵动的眼眸微微一转,对着朝朝做出手语:「朝朝,不如你来教教我绣花。」 “啊?”朝朝一脸惊愕,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姑娘这到底是何用意呢?” 「就是突然想学绣花了。」玉絮的脸颊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 “可是,您不是……呃,咱们这里毕竟是修真界,并非凡俗尘世,女子没有学习刺绣的必要呀。”朝朝疑惑不解地说道。 在修真界里,人们最为关注的是修炼之道,评判一个人优劣与否,首要标准便是其灵根天赋,其次才会考虑到个人的品性与出身背景。 至于女红这类技艺,实在是无关紧要。 而且以姑娘如此优渥的出身,想要什么自然轻而易举就能得到,何必委屈自己去学习这些琐事呢? 玉絮听后,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羞涩的红晕,她娇嗔地瞪了朝朝一眼,然后继续用手语比划道:「我是想为师兄亲手绣一些东西了。」 “啊~”朝朝不禁张开嘴巴,发出一声长长的惊叹声,眼神中满是惊讶、难以置信以及欣喜若狂之情。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姑娘这是效仿凡间女子给心上人绣东西吗? 啊啊啊,姑娘终于懂得主人的心了! 好好好,甚好,甚妙! 朝朝难掩心中的激动之情,声音略带颤抖:“我现在就教姑娘!” 玉絮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并轻轻地点头,鼻音发出一声轻微的“嗯”,如同春日里微风拂过花朵般轻柔。 朝朝心中满怀着欣喜若狂的情绪,全神贯注地开始教导玉絮学习女红技巧。 时光悄然流逝,仿佛被细腻的丝线所牵引,房间内弥漫着静谧而和谐的氛围。 两位姑娘专注于穿针引线之间,手指灵动如飞,迅速勾勒出各种精美的图案。 朝朝凑近身子,凝视着玉絮手中逐渐成形的手帕,眼中闪烁着越来越满意的光芒,不禁赞叹道:“姑娘真是心灵手巧啊,这朵绣花简直栩栩如生,宛如真实绽放的花朵一般。” 玉絮听到朝朝如此夸张的夸奖,脸颊瞬间泛起一丝羞涩的红晕。 她抬起眼眸,娇嗔地瞪了朝朝一眼,同时用手比划着:「你少打趣我。」 实际上,她自己也清楚自己绣出来的作品并不完美,那朵桃花绣得歪歪斜斜,完全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 然而,朝朝向来护犊子,只要是玉絮做的,她都说好,竟然毫不吝啬地给予她如此高度的赞扬,让玉絮感到脸红。 朝朝急忙摆手否认,连忙解释道:“哪有哪有,姑娘您绣得已经非常出色了,相信主人见到礼物后一定会欣喜万分、爱不释手的。” 玉絮听了朝朝的话,心中也喜悦,继续埋头专注于手中的活儿。 她一边细心地绣着,一边想象着师兄收到礼物时可能展现出的惊喜表情,不禁轻声笑了出来。那笑声如同银铃般清脆悦耳,回荡在空气之中,带着对未来美好的期待和憧憬。 朝朝见此,心中无比欣慰。 她已经能看见今后姑娘与主人夫妻恩爱,再过些年就有小主人的甜蜜生活了。 然,主仆二人这轻松的氛围很快被不速之客打破。 “咚咚。” 院外传来一阵细微的敲门声。 以朝朝的修为,自然是听得见的,可她懒得理会。 这时间段来寻姑娘的,只有云霄一人了。 姑娘说过不见,她就没那个必要去开门了。 一身白袍的云霄,如同仙人般飘逸出尘,此刻立在院外静静地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院内依然毫无动静,难不成里面没有人? 云霄不禁心生疑虑,决定释放神识往里一探究竟。 透过神识,他看到了主仆二人正在绣花的身影。 那婢女朝朝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神识,隐晦地往外瞥了一眼,然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教絮儿如何收针脚。 云霄心中顿时明白过来,原来她们是故意不想见他。 他暗自懊恼,责怪自己没看好云絮,让她偷入灵池用威压伤害絮儿。 这次前来,就是想诚恳地道歉并解释清楚,可絮儿为何连个机会都不肯给呢? 云霄越想越觉得气馁,心中暗恨云絮太无法无天,然而,他并不甘心就此放弃,于是再次敲响了院门。 屋内,朝朝依旧装作没听见,丝毫没有要开门的意思。 云霄终于失去耐心,决定不再继续等待,只见他身形一闪,轻松翻过围墙进入院子。 正在专心绣花的玉絮,忽然感觉眼前落下一片阴影,她疑惑地抬起头,正好对上白袍男子肃然中略带委屈的面庞。 他怎么又来了? 玉絮心中暗自嘀咕。 这个男人不去陪伴他真正在意的小师妹,反而三番两次跑来找她这个替身,到底有何意图? 想到这里,玉絮心中涌起一股嫌恶之情,迅速别开目光,不愿与他对视。 \"你怎么进来了?!\"朝朝见到他突然出现在眼前,顿时惊得跳了起来,她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和礼数,毫不畏惧地直视着对方,愤怒地质问道。 云霄只是淡淡地扫了朝朝一眼,但就是这一眼,没有流露出丝毫情感,却让朝朝清晰地感受到了其中蕴含的威胁意味,朝朝立刻闭上嘴巴,不敢再出声。 云霄心中不虞,如若不是因为知道眼前这位是絮儿的贴身婢女,敢如此同他说话,恐怕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云霄冷漠地收回目光,当他再次看向玉絮时,眼中多了几分讨好的神色,“絮儿,在绣花呢?原来你还会绣花啊?” 说着往她手里的绣片一瞧,却见一只歪歪扭扭的粉色五瓣花,看样子应该是想绣桃花来着。 絮儿这绣工…… 男子忍俊不禁,抬眸却见小姑娘的冷脸,他急忙敛了笑,轻声问道:\"絮儿,你还在生我的气呢?\" 玉絮放下手中的针线活,板着脸抬起手,指向门口,瞪大眼睛示意他离开房间。 \"别啊,絮儿,都是我的错,我太粗心大意了,没能好好保护你。现在师妹已经受到惩罚了,你就原谅我。\"云霄赶忙解释道。 玉絮转过头去不理他,越看他越觉得心烦意乱。 云霄自顾自坐到玉絮面前,低声同她说话。 “絮儿,是我师妹不知轻重伤了你,我给你道歉,别气了好不好?” “还有,刚才情况紧急,絮儿你身子如何?没什么大碍了?” “要不我再叫二长老过来给你瞧瞧,需要什么灵药跟我说。” 玉絮转过身,背对着他,态度显而易见,云霄只觉得絮儿此刻就像只生气的猫咪,只能好声好气哄着。 絮儿自幼受宠,虽身子骨不好,可除此之外,她的大师兄可没让她受任何委屈,第一次如此被人蹬鼻子上脸欺辱,生气是对的。 可转而一想,云霄有些心疼,絮儿不能说话,即便是生气,也是平静无声…… 若她能将自己的委屈大声说出来多好。 朝朝在一旁,斜睨着那个略显低声下气的男子。 这男人可真够装,明明拿姑娘做替身,现在东窗事发了,还敢来姑娘面前晃悠,不就仗着主人不在吗,若是主人在,看主人如何收拾他! 朝朝盯着云霄的背影,瞪了又瞪。 最后,云霄见玉絮实在是不愿理自己,只能垂头丧气离去,离去前,扔下一句话:“絮儿,你好好休息,明儿我再来看你。” 谁要你来啊? 玉絮捂着胸口,忍不住一个白眼,她都快要被他的厚脸皮气出病了。 …… 第190章 亲情友情与爱情 是夜。 天边弦月如钩,洒下清冷银辉,将整个寻梅轩都笼罩在一片寂寥之中。 万籁俱寂,夜已深沉,一个漆黑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悄然掠过屋檐。 只见他身姿轻盈,轻轻一跃而起,仿佛没有丝毫重量一般,灵巧地落在了寻梅轩庭院之内。 此人正是云霄,他轻车熟路地走进了玉絮的房间,动作迅速而娴熟。一进门,他便顺手先将侧间的朝朝彻底迷晕过去,然后才移步到玉絮的床榻旁边。 云霄对自己如此熟练的举动感到有些尴尬,原本清俊的面容上也多了几分不自然。这一切都是梦境带来的影响,在梦中,他曾有过一段时光经常翻墙,深夜与絮儿相会。如今,这些动作做起来竟是如此得心应手。 男子静静地坐在少女的床榻边缘,默默凝视着那正在酣然入睡的姑娘。看着少女那没心没肺的睡颜,他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气恼和无奈。 最终,他还是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戳了戳她那柔软粉嫩的脸颊,同时压低嗓音,轻声细语道:“真是冤家,白天儿哄了那么久也不见理人,现在你倒是睡得好,我却忧心了一整夜无法入眠。” 云霄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玉絮的头发,眼中满是宠溺。 他想起了白天的事情,心中不由得涌起一丝愧疚,“絮儿,对不起,我不该让你受伤的。” 他轻声说道,声音仿佛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我知道你或许误会了什么,但云絮留着还有用,她暂且不能动,絮儿别气了,你的仇,以后阿霄都给你报回来。” 突然,玉絮翻了个身,吓得床榻边的男子一个站立,还以为人要醒了。 好在姑娘只是纯纯翻个身,过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再动,云霄这才返回来,继续坐她床榻边,俯着身子看她。 想到自己堂堂金丹大圆满真人,面对各类妖魔鬼怪都不带怕的,却偏偏被絮儿一个小小的动作吓一跳…… 云霄失笑摇摇头,手探入衾被中握住她的手,“好好睡,絮儿,我会一直守护着你。” 夜深人静,月光如轻纱般洒在房间里。男子静静地坐在少女的床榻边,他的目光深情而温柔,仿佛整个世界都只有她存在。 少女在睡梦中安然呼吸,她的面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宁静与美丽。 男子轻轻地抚摸着少女的发丝,感受着她的温暖,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关爱和疼惜。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只有他们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即使在黑暗中,他的目光也始终停留在少女身上,仿佛她是他生命中最珍贵的宝物。 夜,越来越深,但男子的陪伴却让这个夜晚变得格外温馨。 直到黎明之际,天空仍被夜色笼罩,宛如一块深不可测的幕布。 远处的天际,开始泛起一丝微弱的光芒。这光芒像是一道细微的裂痕,逐渐扩散开来,将黑暗撕裂。 床边许久不动的男子,此时深深望了眼床上的人,起身在她眉心处落下轻轻一吻,而后这才离去。 早晨醒来,朝朝给玉絮梳洗完毕,伺候她吃了点灵粥,之后玉絮一如既往去了灵池。 这一次,应该是大家都知晓替身与正主碰面了的事。 如今乾元宗的弟子们议论她完全没顾忌了。 “她怎么看着没什么变化啊?” “对啊,发现了这样的事,怎么还有心情去灵池啊?” “我赌一块灵石,这个玉絮仙子昨夜定是痛哭了一整夜!” “我看也是,毕竟大师兄如此惊才绝艳,她肯定早动心了,如今知晓自己是替身,不难过才怪!” “大师兄也真是铁石心肠,那么漂亮的姑娘也狠得下心去欺骗……” “大师兄只对小师妹一人好啦,这也是小师妹应得的,她对大师兄花了那么多心思,苦苦坚持了这么多年,终于打动了大师兄,我都感动。” “就是,小师妹付出了那么多,凭什么玉絮一来就代替了她?好在小师妹及时回来,大师兄也醒悟的早。” “哎,既然知晓是误会,既然知晓那人不属于自己,还是早早放下得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啊。” …… 后面这些肆无忌惮的讨论,玉絮完全没打算去听的,可偏偏这些人生怕她听不见似的,专程走近了说。 不用想,肯定是想让她知难而退,别去纠缠云霄云絮二人,乖乖泡完灵池赶紧走。 在前面领路的阑珊自也听见了,她偷摸瞄着玉絮的神色,见她脸上没有任何一点波动,完全看不出喜怒,阑珊心里敬佩,都那么伤心了,面上还保持着冷静,能不敬佩吗? 玉絮对这些人的幼稚举动是不屑的,若不是身体健康需要,她早跑了。 谁要喜欢你们大师兄啊? 死皮赖脸来陪她下几盘棋,吹几曲笛,她就一定会喜欢他了? 打哪来的自信? 她家师兄比云霄做得更多更好,要喜欢也喜欢玉清师兄啊,云霄这个伶不清的,谁要喜欢他? 云絮既然喜欢就要去,少放出来骚扰人。 玉絮心有郁气,心里仿佛堵了块棉花,闷闷的难受。 她此刻又再次想起师兄,想起以前在天心宗的日子…… 泡完灵池后,玉絮回寻梅轩,继续与朝朝学绣花,对乾元宗那些弟子的话,完全不放心上。 桂花树下的石桌边,两个姑娘忙活着手里的针线。 朝朝抬头看向身侧的少女,问她:“姑娘,你打算要绣什么呢?” 玉絮闻言一顿,抬眸看向朝朝,继而脸上微红,手语问她:「凡间的女子会给男子送什么呢?」 “男子?”朝朝好笑,“姑娘,你得说清楚这个男子同那女子是什么关系?” 玉絮杏目一嗔,知晓朝朝这是要不刨根问底不罢休了。 朝朝嘻嘻一笑,“姑娘,你倒是说说看啊,这亲情、友情与爱情,要送的东西可是不一样的哦。” 这下,玉絮纠结了……她真的对师兄产生了爱情吗? 朝朝见玉絮皱着小脸 ,知晓她或许是陷入迷惘了,便道:“姑娘,你能接受主人将来有别的女人吗?” 师兄也有别的女人?! 不!她不敢想! 一想到师兄身边站着另一个女人,师兄对那个女人比她更好,她心里止不住的伤痛,伴随着还有一股无名之火。 “姑娘,你是不是不能接受主人娶别的女人?” 娶别的女人?! 不,不行! 玉絮连连摇摇头,眼神坚定,「师兄是我的!」 玉絮眼中满是占有欲,朝朝这下笑得更欢,好好好,想明白了自己的心就好。 “既然姑娘不想主人娶别人,那你总不能让主人孤单一辈子?”说到此,朝朝眼中划过狡黠,“还是说,姑娘你想嫁给主人,永远陪伴主人呢?” 嫁给师兄?永远陪伴师兄? 好像也不是不行…… 玉絮低着头,想到将来她身体康复后,师兄一起四处游山玩水…… 那其实……挺幸福的…… 见玉絮沉思着,唇角时而勾起向往想笑意,朝朝知道,这事要成了,她趁热打铁,“姑娘,所以,你现在对主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呢?” 「若是爱情呢?」 玉絮比划完,一张玉白的脸儿泛起红云。 朝朝大喜,一脸“果然如此”的神色,当即道:“若是爱情的话,那送荷包呀。” “姑娘的母亲不是大禹人吗?大禹那边的习俗就有给心上人送亲手绣荷包,当然,在男女二人情意浓时,女子也可以给男子送绣帕啊平安绳啊等等什么的。” 「那……那你觉得我会绣好荷包吗?」玉絮手中比划着,眼神闪躲。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歪歪扭扭的花,自己都嫌弃。 第191章 生气的原由 朝朝笑得眉眼弯弯,“姑娘,你要知道,只要是你做的,不管任何东西,不管好与不好,主人都会当做宝贝珍藏的!” 她跟在主人身边多年,对主人的心思还是知晓的。 主人那么珍视姑娘,连带着对姑娘的母亲也很关照,处处为她考虑,仿佛他活着这一生就是为姑娘而来的。 只要是姑娘给的东西,无论多么简陋粗糙,无论多么低廉,主人一定会找个昂贵的匣子盛放,小心翼翼收藏着,想念时拿出瞧一瞧。 听了朝朝的话,玉絮似乎也能想象得到玉清师兄收到她礼物时的欢喜模样了。 以前她也给师兄送过东西,但都是母亲一起帮着准备,以亲人的名义送的,这次再见面,她想以爱人的名义送…… 就是不知…… 师兄对她的感情,是爱情吗? 万一不是呢? 玉絮又陷入一阵纠结。 罢了罢了,先不想那么多,先将东西做好。 玉絮继续埋头忙活手中针线。 云霄来时,便见到树荫底下的二人,他不禁一笑,负手走近,“絮儿,又在忙绣花呢?” 他不由想起,一次梦中,絮儿与他分别之时,拿出一个绣着“平安”二字的荷包和一条红色平安绳。 絮儿将荷包放到他手心里,把平安绳系在他手腕上…… 他垂眸凝视着为自己轻柔系绳的少女,两人皆不知此时彼此的神情有多么缱绻温柔…… 想到此,云霄心神一动,弯下身子道:“絮儿,你能帮我绣个荷包吗?” 玉絮:“……” 朝朝:“……” 你谁啊你?脸可真大! 见少女手一顿,继而若无其事继续,云霄又道:“好不好,絮儿?我想要个荷包……” 云霄此时已放低了姿态,软软地同玉絮说话,带有同心上人撒娇的意味。 玉絮见他似乎不会轻易罢休,于干脆停下手中的针线,手语比划了一番,云霄看得似懂非懂,他手语学得不多,没看太明白。 这时,朝朝好心在一旁翻译,“姑娘说,云霄真人既然想要荷包,下山去买个现成的就是了,何苦来为难人。” 为难人? 云霄视线落到玉絮手里的半成品绣片,上面绣了支歪歪扭扭的梅花。 好,确实挺为难人的…… “絮儿误会,我只是,只是想要你送个东西与我……” 可他想要的仅仅只是絮儿亲手做的,不管好与不好,他都会珍爱。 玉絮马上打手语,「男女有别,云霄真人自重。」 朝朝立马翻译,“云霄真人与我家姑娘男女有别,还请真人自重。” 云霄不由气馁,絮儿这是还没气消呢。 玉絮又手语道:「不去陪你的小师妹,来烦我做什么?」 朝朝同步翻译。 云霄一听,就知晓絮儿还真就是在生小师妹的气,他道:“云絮是我的小师妹,她犯了错,师尊已按宗规罚了她,若你还计较,那她处罚完,我再带她来道歉一次。” 玉絮看神经病似的看着他,竟然叫白月光来给替身道歉? 你们两个到底在py什么啊? 她才不要做二人py的一环。 碍于朝朝在,云霄强忍着情丝,克制道:“絮儿,你一直不理我,我心里很难受……” 玉絮一听,将手中的绣片一甩,直接冷了脸,「你能不能不要再来了,我真的很讨厌你!你非要我把话说绝了彼此难堪吗?」 朝朝见姑娘如此直言,心中畅快,得意道:“我家姑娘说了,让你不要再来了,她非常讨厌你,难道你非要逼得她把话说绝,让彼此都难堪吗?” 讨厌? 絮儿居然讨厌他? 不,这绝对不可能! 他和絮儿一直那么恩爱,絮儿又怎会讨厌他呢!! 云霄神思一沉,眉头紧蹙:“絮儿,把刚才的话收回去。” 玉絮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本来好好的心情全被他给破坏掉了,现在根本没心思再继续绣花,直接转身回房。 云霄望着玉絮满脸不高兴地离开的背影,脸色变得愈发阴沉:“絮儿!” 然而,玉絮完全无视了他。 朝朝站在旁边,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没好气地道:“云霄真人,麻烦你以后别再来打扰我家姑娘了,你就放过她。” 放过她? 为什么要说放过她? 他既没伤害絮儿,又没强迫絮儿,何来放过一说? 云霄阴冷地审视了一番朝朝,朝朝毫不畏惧,“你拿我家姑娘做你小师妹替身这事,你的同门们全都已经说了!你还在装作不知,你可真恶心!” “你说什么?!”云霄迅猛抬头,满脸不可置信,“什么替身?!我何时有替身?” 朝朝冷嗤一声,“事到临头,你还在装!难道需要我把你这些时日对我家姑娘所做的事情全部说出来吗?” “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云霄神色凌厉,死死盯向朝朝,那眼神仿佛要将朝朝生吞活剥一般,结结实实将朝朝吓了一跳。 然而,朝朝并没有被云霄的气势吓到,她定了定神,讽刺地开口说道:“云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一直把我家姑娘当成你小师妹的替身,你对她好,只是因为她长得像你的小师妹。你根本就不爱她,你只是在利用她而已。” “没想到人人称赞的云霄真人还是给敢做不敢认的,你的同门弟子们每日都在议论你将我家姑娘当替身的事,姑娘每日都饱受他们讥讽又怜悯的目光,如今你的正主小师妹回来了,你便假装无事发生,还每日来烦我家姑娘这个替身,怎么?难不成,你真爱上替身了?” 朝朝一番连讽带刺的话,犹如一把锋利的剑,直直地刺进了云霄的心脏,让他当场懵了。 师弟们竟然每天都在讨论这件事情吗? 他们甚至每天都用讥讽和怜悯的目光看着絮儿? 而这些事情,他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明白了絮儿不理他的原因! 可恶啊,他竟然被宗门里的一群蠢货给坑惨了! 他从来没有把絮儿当成替身啊!有着无数次的梦境记忆,他又怎么可能分不清自己心爱的人呢? 此时此刻,云霄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怒火攻心,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把那些嘴贱的弟子全部都砍了! 他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说道:“我想你误会了,我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 然而,朝朝却丝毫不为所动,她冷冷地回应道:“事到临头,这已经东窗事发了,云霄真人就不必再强装镇定,继续演戏了?” 接着,她又毫不客气地补充道:“我家姑娘不喜欢你,甚至讨厌你,所以你以后还是别再来了,这样对大家都好。” “我从没做过的事,我为何要认?此事,我自然会给絮儿一个满意的交代。” 言罢,云霄转身离去,交握在后腰上的手,此时已被他死死捏得发白,隐隐还能听见咯咯的声音。 这群不知所谓的弟子,可真是太清闲了!看来是应该让他们忙碌起来了! 他平日里对絮儿百般呵护,舍不得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更舍不得看到她皱一下眉头。然而,这些可恶的弟子竟然如此大胆,竟敢到她面前胡言乱语,惹她伤心难过。 云霄简直无法想象,当絮儿听到那些弟子戏谑地说她只是云絮的替身时,她内心会有多么痛苦和委屈。 这些搬弄是非、信口胡诌的弟子实在是罪大恶极! 云霄心中的愤恨如潮水般汹涌澎湃,难以平息。 第192章 惩罚全宗弟子 云霄大步离去,朝朝目送他离开的背影,直到他人完全消失,许久后,朝朝闭了闭眼,兀自吐出了口浊气。 总算将心里憋的话一口气说完了,这个虚伪至极的云霄真人最好给她知难而退,少来纠缠她家姑娘,她家姑娘是主人的! 云霄动作非常之快,利用首席大弟子的身份将所有弟子通通罚去干活,有的去剑池洗剑,有的打扫藏书阁,有的去浇灌灵药……总之,今日的乾元宗所有弟子忙得脚不沾地。 弟子们不明所以,想不通大师兄怎么突然发难,他们聚集到一处讨论了许久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 次日清晨,阳光明媚,鸟雀啼鸣。 弟子们匆匆忙忙地赶到练武场,彼此面面相觑,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惑和好奇。 就在这时,一袭白袍的大师兄宛如仙人降临般出现在众人面前。 刹那间,全场鸦雀无声,仿佛时间都凝固了。 竟然是大师兄! 他平日里深居简出,极少露面,如今突然现身,难道有什么重要之事要宣布吗? 众人纷纷猜测,心中充满疑惑。 大家都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待着大师兄开口。 云霄的面容冷若冰霜,他背负双手,身姿挺拔如松,犀利的目光扫视着下方乌泱泱的弟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 然而,他迅速收起内心的烦躁,神情严肃地说道:“今日,我召集你们前来,是有一件事情需要说清楚。我们乾元宗的弟子来自天南海北,能够拜入本宗门下实非易事。”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略微停顿,眼神变得更加凌厉,“既然如此艰难才求得修仙的机会,我在此奉劝各位,务必专心修炼,切勿虚度光阴,更不要成日无所事事,像个长舌妇一样到处搬弄是非、胡言乱语。如果让我发现有人在背后乱嚼舌根,下次定不轻饶!” 云霄的话掷地有声,此话一出,现场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望着大师兄,仿佛见到了鬼一般。 他们万万没想到,一向高冷的大师兄竟会如此严厉地警告众人。 一时间,整个练武场上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不是,大师兄怎么了? 他们以前不都是这样过来的? “诸位,好自为之!” 云霄扔下这句话,便毫不犹豫转身走了。 众人这下更懵了。 所有,大师兄专门火急火燎召集他们,就是为了训斥这么几句? “我靠,到底是谁得罪他了!” “对啊对啊,大师兄这明显是发火了,谁得罪了他啊?速速出来认罪!” “大师兄是昨日就开始发火了,若不然咱们也不会无缘无故被拉去做苦力。” “原来如此,我就说大师兄好端端地,怎么突然叫我们去干活呢!谁,到底是谁惹恼了他连累了我!” “等等,仔细想想方才大师兄的话,他是在恼怒有人多嘴……那肯定是有人在背后说了有关大师兄的话啊!若不然他会如此兴师动众?!” “有关大师兄的话题……那就只有小师妹云絮与天心宗的玉絮仙子那事了!” “我靠,不会是这事儿败露了?” “当然败露了,早在前日就败露了!” “啊?那完了,怪不得生气了……” “可是小师妹云絮不是前日下午就因为擅闯灵池被掌门罚去禁闭了吗?” “这个我知道!”有人举手,所有人看向了他,“昨儿大师兄自寻梅轩出来就开始体罚人了,肯定是住那儿的玉絮仙子同他说了什么。” “所以是应该玉絮仙子才罚人的?” “那让我猜一猜……”这弟子思索许久,眼睛一亮,道,“难不成是玉絮仙子知晓自己是替身的事恼了的大师兄,大师兄脚踏两条船翻了,在玉絮仙子那里碰壁后,开始追查到底是谁泄露了他的秘密,于是才有这一出?” 众人觉得非常合理。 “所以,你们说,大师兄如今最在乎的,是小师妹还是那位玉絮仙子?” 人群中有人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陷入沉默,因为他们也看不懂大师兄的行为了。 难不成,大师兄真的爱上替身了? “我觉得还是小师妹,毕竟小师妹擅闯灵池禁地这么严重的事,只罚了五日禁闭呢,若换做其他人,不死也得脱层皮,而到了小师妹这里处罚不痛不痒,这其中肯定有大师兄相求。” “依我之见,大师兄这是怕小师妹出来后,听见弟子们的议论生气伤心,这才来警告我们的?” “你这说法也有可能。” 这事之后,玉絮每日前往灵池时,总会感受到乾元宗其他弟子投来的异样目光。 这些目光中似乎多了几分小心翼翼和忌惮之意。 对于这种变化,聪明如她自然心中有数。 那日朝朝已经同云霄说得很清楚了,他定然已经采取行动警告过那些在背后乱嚼舌根之人。 然而,即便如此,玉絮心中仍旧难以释怀。如果云霄没有做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那些人又怎会平白无故地编造出这样的谣言呢?这种欲盖弥彰的做法反而让他更显心虚。 而另一边,云絮因为擅自闯入灵池,被自家大师兄当场捉住,随后被师尊元御真君严惩,被关禁闭了一段时间。 今日,她总算是结束了这苦闷的禁闭日子。 刚踏出禁闭室,云絮就看到自己的小姐妹黎月迫不及待地迎了上来,“云絮,你可算出来了!我有个重要消息要告诉你……” 那位女弟子小跑着靠近云絮,压低声音将所知之事一五一十地告知于她。 云絮越听脸色越发阴沉,眉头也紧紧皱起。 当得知大师兄竟然惩罚了全体弟子后,她的心中不禁涌起一股疑惑和愤怒。 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了给谁撑腰? 她是绝不允许玉絮能有任何机会取代她的! 看来得再去会会那个玉絮了。 云絮带上黎月直奔寻梅轩。 今日自灵池回来,玉絮继续与朝朝在桂树下绣花。 云絮气势汹汹地来到寻梅轩,正好看到玉絮和朝朝二人安安静静坐在桂树之下的石桌边。 看到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恬静面容,云絮恶从心起,若不是时机未到,她真想直接将这女人皮剥了。 云絮冷冷一笑,眼中暗芒闪过,看向玉絮的目光仿佛淬了毒。 很快,她收敛好心绪,脸上换上了纯真无邪的笑容,拧着身子迈入小院,“呀,玉絮仙子这是在作何呀?” 玉絮与朝朝闻言抬头,见到了个身穿红色襦裙的另一个“玉絮”。 朝朝全然震惊住了,不为别的,这个乾元宗的云絮小师妹真就与自家姑娘一模一样!仿佛孪生姐妹,长相没任何差别! 明明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怎么会这么像? 不过很快,朝朝就回过神来,神色一凝,“这个仙子,不知你来此有何贵干?” 这个长得与自家姑娘一模一样的女子可不是什么好人,上次与姑娘第一次见面就是放威压震伤了姑娘,能是什么好东西? 得防着她点,说不定她又是来下黑手的。 云絮扭着腰肢,袅袅婷婷地走近,脸上挂着天真的笑容,嗲声嗲气地道:“哎呀,这不是上次误伤了仙子嘛?今日我禁闭完,特意再次来道歉的嘛。” 道歉? 听到这两个字,玉絮心中不禁冷笑一声。 她才不相信云絮会真心诚意地前来道歉呢! 果然,云絮完全没有将朝朝放在眼里,径直走到玉絮面前坐下,她身后还紧跟着另一个乾元宗女弟子。 云絮自顾自地坐在玉絮对面,娇笑着看向玉絮的脸,眼中却再次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恶意,“啧,无论怎样看,玉絮仙子这张脸都与我一模一样啊,怪不得大师兄会拿你当替身,这也太像了,我自己都忍不住惊叹啊。” 第193章 玉颜来了 朝朝当即一拍石桌猛站起身,对云絮怒喝,“你闭嘴,我家姑娘只会是她自己,姑娘才不做任何人的替身呢!你给我马上滚!” “啪!” 云絮突然发难,抬手抽了朝朝一耳光! 朝朝只是筑基初期,当即被扇偏过头,很快脸上迅速泛起五指红痕。 云絮微微抬起头来,脸上尽是轻蔑之色,冷声道:“我正在与你家主人交谈,哪里轮得到你这样的奴婢多嘴?” 玉絮猛地站起身来,一双杏眼圆睁,眼中满是怒意,死死地瞪着她。 「道歉!」 玉絮用手比划出这两个字。 如此简单的手语,云絮自然是看得懂的,但她却不屑地笑了笑,装作不明白的样子,说道:“玉絮仙子这是在手舞足蹈些什么呢?有什么话就不能好好用嘴巴说出来吗?” 说完,她又嘲弄戏谑一笑,“哦,瞧我这记性,怎就忘了仙子你口不能言的事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云絮如同一个骄傲的胜利者,满是得意,故意气玉絮,“你刚才是想要说,感谢我帮你教训这个目无尊卑、以下犯上的贱婢对?哈哈,不必客气,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在大理石圆桌上,旁边一个红衣少女嘴角挂着得意的笑容,她的笑声在小院中回荡。 在石桌的另一边,一个身着浅紫色襦裙的姑娘正站在那里,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儿,眼神里充满了委屈和愤恨。 只见她抬起手,正想要给对面的人送上一记响亮的耳光。 然而,对方却轻易地抓住了她挥过来的手,并与她对视着。面对着玉絮愤恨的目光,云絮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冷笑道:“哼,你这个哑巴冒牌货,就凭你这副病恹恹的身子骨,还妄想还手吗?” 云絮紧紧捏住玉絮的手腕,用力地将她往自己面前拽去,那股巨大的力量仿佛要将玉絮的骨头捏碎一般,同时,她贴近玉絮的耳朵,阴森森地说道:“你信不信,我会让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面对如此公然的威胁,玉絮感到无比愤怒,但又因为自己身体虚弱且无法说话,只能暗自懊恼。 如若不是这样,她早就破口大骂并与云絮扭打在一起了!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院子外面传来:“你是谁?” 玉絮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转头看去,见院门处不知何时多了个身穿桃红色襦裙的貌美少女。 是玉颜! 朝朝也看见了玉颜,当即大喜,“玉颜姑娘,你可算来了!” 之前玉颜就说要来,今日总算是到了。 “玉颜姑娘,您来得正是时候!您快看看,就是这个穿红衣服的女人,她不仅欺负姑娘,而且还动手打了我!您看看我的脸!” 朝朝气急败坏地向玉颜告状,同时不忘歪过头去,抬起下巴,露出受伤的脸颊,好让玉颜能够清楚看到云絮对自己所做的恶行。 玉颜一听这话,先是不可思议,再立刻怒火中烧,她迈开大步迅速走来,毫不犹豫地用力推开了云絮,并气势汹汹地质问道:“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竟敢如此大胆,欺负到我们天心宗头上?” 话音刚落,玉颜突然间愣住了,紧接着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只因眼前这个身着红衣的姑娘,竟然长得和小师姐一模一样!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女子此刻的表情充满了桀骜不驯和阴险狠毒,与一向温柔娴静的小师姐形成鲜明对比,玉颜恐怕都会以为自己眼花缭乱,分辨不出真假了。 “她可是乾元宗宗主的小徒弟呢!”朝朝站在旁边补充道。 听到这里,玉颜的眼神变得更加锐利起来,她眯起眼睛,从头到脚仔细打量着这个与小师姐外貌相同,但气质迥异、浑身充满戾气的女子。 这少女也是筑基后期修为,与玉颜一样。 “你叫什么名字?”玉颜问。 云絮只是轻蔑扫了眼玉颜并未说话,倒是她身旁的女子黎月替她开口了,“小师妹叫云絮,她可是我们乾元宗最受宠的小师妹,同时也是我们大师兄的心上人!” 她是谁的心上人关她玉颜什么事?用得着说? 玉颜只知道这个目中无人的女人敢欺负她小师姐那就是不行! 此时 黎月又接着道:“哼,你们这个天心宗的女子,仗着自己与小师妹长得像,趁我们小师妹不在勾搭大师兄,如今小师妹来找她算账有什么错?” 此言一出,朝朝、玉絮、玉颜三人不禁同时瞪大了双眼,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玉絮和朝朝更是被黎月这番混淆是非黑白的言辞惊得目瞪口呆,她们简直不敢相信世界上竟然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而玉颜也是一脸惊愕,心中充满了怀疑与不解。 她怎可能相信这样荒谬可笑的话? 玉清大师兄那么优秀,他品德高尚,为人正直善良,深受众人敬仰,对小师姐更是关怀备至。 而小师姐又怎会舍弃如此出色的大师兄,反而去勾结那个什么乾元宗的大师兄呢?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你们乾元宗未免太不要脸了,明明是你们那什么大师兄云霄拿我家姑娘做替身,成日望寻梅轩跑,死不要脸的粘着我家姑娘,我家姑娘根本不想理他!” “为呸!什么不想理,明明早动心喜欢大师兄了,就连小师妹回来了,还非趴着大师兄不放!” “你少胡说八道!” “谁胡说八道,明明就是你们不要脸!” 朝朝和黎月激烈地争吵着,声音越来越大。 玉颜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位自傲的红衣女子,她的眼神变得深沉起来,冷冷地问道:\"所以,你们连事情的真相都没搞清楚,就这样毫无缘由地前来欺负人吗?\" 红衣女子听到玉颜的质问,不仅没有丝毫的愧疚之意,反而理直气壮地回答道:\"谁欺负人了?明明就是那个贱婢以下犯上!我好声好气同人说话,她居然不知天高地厚地大呼小叫让我滚?这种没规矩的奴婢难道不该打吗?\" \"该打。\" 玉颜轻描淡写地点头说道,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她那双幽深的眼眸紧紧地盯着云絮,仿佛要看穿她内心的真实想法,就在云絮因为玉颜突然服软认怂而感到惊讶时,玉颜突然间发动了攻击! \"该打的人是你!!\" 随着一声怒喝,玉颜的手掌迅速汇聚起强大的力量,朝着云絮猛力轰出! 眼看着金色的灵力如汹涌澎湃的波涛般席卷而来,云絮心中一惊,连忙侧身闪避! 她的动作十分敏捷,险之又险地躲开了这致命一击。 然而此刻,她的脸上却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显然没有料到玉颜会突然出手。 玉颜一招不成,紧接着再次挥手发动攻击! 此时的云絮已经反应过来,她迅速调整自己的状态并展开反攻! 而另一边,朝朝和黎月见到两人打起来后,也毫不犹豫地加入战斗,想要帮助其中一方,结果就是她们俩相互对打起来! 朝朝和黎月实力相当,都处于筑基初期阶段,而玉颜和云絮则都是筑基后期的高手。 一时间,整个小院充满了灵气四溢、爆炸声和飓风呼啸之声,四个人打得难解难分。 玉絮看到这种情况,焦急万分,甚至急得直跺脚,毕竟,无论如何,这里都是乾元宗的地方,在别人的地盘上交手,吃亏的肯定是她们。 但问题在于,她无法开口说话,根本无法叫停下这场争斗。 她必须尽快找到人来阻止这一切。 此时的玉絮感到非常难受,她是被她们肆无忌惮释放出的灵力气浪波及到了,她只是个炼气十二级的小修士,所结成的防护阵法十分有限,难以承受住四人如此强烈的攻击浪潮。 第194章 是何居心 玉絮紧捂着胸口,脚步踉跄,艰难地朝着院门方向挪动,每一步都显得那么沉重而吃力,仿佛随时都会跌倒在地。 她的身后,汹涌澎湃的灵气浪潮如烟花般绚烂夺目,但却是蕴含着无尽的凶险。 好不容易挨到门口,玉絮终是支撑不住,身体摇晃起来,她伸手死死抓住门框,试图稳住自己。然而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关切的呼唤:\"絮儿,你怎么了?\" 她惊愕地抬起头,目光循着声源望去,却见一白袍男子正急匆匆朝这边赶来,眨眼间已将她扶住。 云霄见玉絮小脸发白,担忧问,“絮儿你这是……” 等等,里面有情况! 他一挨近玉絮当即察觉到了院里的灵力波动。 云霄急忙给玉絮服了颗丹药,再踏入院子,眼前的景象让他脸色骤变。 原本宁静祥和的小院此刻已是一片狼藉,四处弥漫着浓烈的灵气波动,那棵玉絮常常乘凉的桂花树如今只剩下稀稀拉拉几根残枝,翠绿的叶片漫天飘舞,宛如断翅的蝴蝶般。 平整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也被掀翻开来,满地坑洼不平,尽是一道道深深浅浅的痕迹,显然是遭受了强大的灵力冲击所致。 定睛一看,只见四名筑基期的少女正在狭小的庭院内展开一场惊心动魄的混战,她们手握锋利的灵剑,眼神中闪烁着坚毅和决绝之色。 少女们身形灵动飘逸,动作迅猛如风,各自使出浑身解数,展现出独属于自己的法门秘术。 刹那间,刀光剑影交错闪烁,符箓咒文漫天飞舞,五颜六色的灵力在半空中纠缠碰撞,编织成一幅绚丽多彩却又充满杀机的画卷。 混战中,不时有法术相互抵消,产生的能量冲击波让周围的空气都为之颤抖。 见此情景,云霄怒发冲冠,双眼阴沉下来,怒吼道:“你们在干什么?!还不赶快住手!!” 他实在想不通这些人究竟在做些什么? 竟毫无顾忌大打出手,甚至还误伤了一旁无辜的絮儿! 简直就是罪大恶极、不可饶恕! 听到声音后,那四名正在打斗之人纷纷转过头来,看到来人正是云霄之后,云絮心中暗叫不好,连忙将手中紧握着的暗器收了回去。 她本打算使用淬了毒的暗器重创眼前这位身着粉色衣裳的女子…… 可大师兄出现得太过突然,破坏了她的计划。 此时此刻,云絮不禁在心中暗暗抱怨:大师兄怎么偏挑这个节骨眼赶来坏自己好事呢!就差那么一点点啊! “云絮,你给我过来!!”云霄板着一张脸,语气严厉地呵斥道。 云絮闻言,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她万万没有想到,大师兄居然会当着外人,尤其还是玉絮这个冒牌货的面这般训斥自己,丝毫不顾及她的颜面和感受。 “哼!云絮,师尊平日里对你百般纵容宠溺,没想到竟把你惯成这副无法无天、顽固不灵的样子!刚解禁闭便又开始惹事生非,到处找麻烦!!”云霄继续怒斥道。 一想到云絮刚从禁闭室出来就迫不及待地跑来找絮儿的晦气,云霄心中厌烦。 不行,得加快速度了! 云霄扶着体弱的玉絮,黑着脸问那四人,“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为何动手?” “是你那好师妹先动的手!”朝朝道。 黎月立马争辩,“胡说,明明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先动的手!” “我呸,云絮故意跑到我家姑娘面前说她的哑巴冒牌货,奴婢气不过让她滚,她就动手扇了我,玉颜姑娘这才来给我们打抱不平!”说完,朝朝还指了指自己的脸。 云霄见到了朝朝脸上清晰可见的指印,眼神瞬间变得阴沉至极,令人不寒而栗。他那狭长深邃的凤眸冷冷地扫向云絮,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意,声音冰冷地质问道:“你为何要来此处?” 眼看着大师兄竟然相信了朝朝的话,云絮心中暗叫不妙,但仍强作镇定地试图为自己辩解,甚至想要反咬一口:“大大师兄您千万不要听信她的一面之词啊!我此次前来纯粹是想向玉絮仙子赔礼道歉的,谁知道她们如此不知好歹,不仅不肯接受,还冤枉我不怀好意” “呸!”朝朝气得满脸通红,怒不可遏地反驳道,“你简直就是厚颜无耻到了极点!你有胆子就对着上天发誓,以你的性命起誓,说我有那句话冤枉了你!” 面对朝朝如此强硬的质问,云絮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她紧紧地眯起双眼,恶狠狠地死盯着朝朝,那怨毒的目光仿佛要在朝朝身上穿出一个窟窿似的。 这个可恶的小丫头片子,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难缠了!就该让她像她主子一样当个哑巴! 总有一天定要将其舌头给割下来,看她还敢不敢再多嘴! 云絮还想继续狡辩,拉着云霄的袖子撒娇,“大师兄,您听我解释啊,这一切真的都是一场误” “啪!” 然,她话尚未说完,便被云霄猛地一巴掌扇断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尤其是黎月,更是惊愕得瞪大了眼睛,完全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 在黎月看来,大师兄是爱惨了小师妹的,如今竟为了一个替身动手打她? 旋即黎月厌恶地看向云霄扶着的玉絮。 这个虚伪做作的替身,可真是好本事啊!就知道扮柔弱装可怜,来博得同情! 而被一巴掌扇偏头的云絮,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她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整个人直接愣在原地,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反应能力,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她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备受宠爱、娇生惯养的小公主,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和打击?这可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次被如此狠狠地打脸啊! 她可是父王捧在手心里的掌上明珠啊!如今竟然遭到了一个自己讨好多年的男人如此公然的羞辱,这让她怎么能够接受得了呢? 一切都是因为玉絮! 如果没有玉絮的出现,事情又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玉絮,你必须得死! 我一定不会让你好过的! 你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破坏我的一切? 为了接近云霄,我甚至不惜放弃了自己原本的容貌,竭尽全力去模仿云霄心目中的那个絮儿,这么长时间以来,我努力拼搏,费尽心思,历经千辛万苦,可最终得到的结果却是什么?! 然而,就在这时,云霄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再次郑重声明,絮儿,她从来就不是什么替身!云絮,你故意说人家是冒牌货,还说她是哑巴,往别人伤口上撒盐,究竟是何居心?” 絮儿才是他心心念念想要寻找的那个人,而云絮只不过是一个心怀叵测接近自己的女人罢了 “云絮,你带上她,给我滚!”云霄指向黎月,眼中尽是厌烦。 就是因为这群多嘴的弟子,整日就知道无所事事,编排是非,惹来絮儿伤心,如今还敢上门耍威风! 云絮再也受不了心上人这这般羞辱,屈辱地扭头就走! 黎月恨恨瞪了眼玉絮几人,转身急忙跟上。 待云絮二人走后,云霄才换上了歉疚的面容,放轻声音与那满面虚弱的姑娘道,“抱歉,絮儿,我师妹又给你添麻烦了……你放心,这次我不会轻饶她!” “虚伪!” 一旁的玉颜出声。 云霄转头看向了这个穿桃粉色襦裙的女子,拧眉,“你是……?” “她是姑娘的小师妹。”朝朝解释。 原来是絮儿的小师妹,云霄当即有了耐心。 第195章 暗生恨 “原来是絮儿的小师妹啊,幸会,在下乾元宗首席大弟子云霄。” 将玉絮交于朝朝后扶好,云霄双手作揖,并主动开口介绍起了自己。 对面站着一名身穿粉色衣裳的少女,她面容姣好,但神情却带着几分不悦和挑剔之色。 只见她双手抱胸,毫不掩饰地将云霄从头到脚仔细审视了一番,云霄从未遭受过别人这般无礼对待,但一想到对方乃是絮儿的师妹,便强压下心头的不快。 然而,还未等他说话,只听得那粉衣少女轻蔑地冷哼一声:“哟,原来你就是之前那两个女人口中所说的,让我家小师姐绞尽脑汁去勾引的那位大师兄啊?” 云霄闻言脸色骤变,下意识转头望向身旁的玉絮。 果然,见到玉絮紧绷着小脸扭过头去,显然一副不想看他的样子,他立刻明白过来,玉颜所言非虚。心中不禁暗自叫苦不迭,对于云絮和黎月二人愈发愤恨起来。 这些人实在太不安分了! 整日里就知道搬弄是非、煽风点火,如今可好,原本就对他心存芥蒂的絮儿怕是会更加误会他了。 他千辛万苦才与絮儿建立起些许情感基础,眼看着就要前功尽弃了! “抱歉,都是我那不懂事的师妹们胡乱造谣生事,请絮儿千万不要放在心上。”云霄急忙向前迈进一步,挨近玉絮,满脸焦急地解释道,“我从未拿絮儿你做替身,你是我心中独一无二的人。” “絮儿~絮儿~”玉颜在一旁阴阳怪气地模仿,而后翻了个白眼,“叫得可真亲啊,你是我师姐的谁啊?男女有别不知道吗?” 云霄有一瞬间的不自然,暗忖这女子真是不知所谓,他已经看着絮儿的面上足够给面子了,她还不知顺着台阶下。 玉颜冷冷扯唇,“烦请你,以后离我小师姐远点,我小师姐可担待不起你的好,你那群如狼似虎的师妹们有一即有二,这次专程来给师姐难堪,幸好我来得及时,万一下次我不在呢?” “我师姐来此只想好好养身体,可没别的心思,更是一点也不想与你产生纠葛,望云霄真人自重。” 云霄的内心突然涌起一团无名怒火,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燃烧殆尽,他藏在袖子里的大手缓缓握紧,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之中,但他却浑然不觉。 今天已经不止一次听到如此充满挑衅意味的言辞了,特别是让他跟絮儿断绝关系这种话,简直就是触碰了他的逆鳞,怎能不让他气愤填膺? 然而,云霄理智尚在,他强忍着心头的不快,深吸几口气后,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然后,他转过头去,满脸愧疚地对玉絮说:“絮儿,这次确实是她们做得太过分了,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接着,他又安慰道:“至于那些弟子们谣传的所谓‘替身’之事,完全是无稽之谈,我从未这样想过。这些都是他们毫无根据的胡乱猜测,我已经狠狠地惩罚过他们了。” 说到这里,云霄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继续说道:“不过,今天云絮犯下如此大错,我绝对不能姑息纵容。这次我一定会从重处罚她,你尽管放心好了,我绝不会偏袒她半步!” 回想起上次云絮在灵池里故意震伤絮儿的事,云霄本来打算严惩不贷的。可师尊偏疼云絮,不忍心对她过于严厉,只是轻描淡写地罚了她禁闭五日。 没想到这反而助长了云絮的气焰,让她有胆量再次来找絮儿的麻烦! 云霄裹挟着怒火拂袖而去。 人离开后,玉颜赶紧两步过来,替朝朝搀扶着玉絮,“小师姐,你没事?” 玉絮轻轻摇头,虽面色依旧白得可怜,但此前云霄给了服下了一颗高阶灵丹,已经缓过了身体里的那阵难受。 「玉颜,你怎么来了?」玉絮比划着问。 玉颜轻柔扶着玉絮往屋里走,边走边说,“这不是大师兄不在,我不放心你嘛,好在我来得及时,若不然师姐你就要被人欺负死了!乾元宗的弟子也太恶心人了!” 三人绕过碎石板,玉絮蹙眉看着满院的一片狼藉,地面坑坑洼洼,凹凸不平,像是被巨大的力量撞击过,原本平整的石板路破碎不堪,裂缝交错,仿佛大地的伤痕。 庭院一旁,原本精致的大理石桌也变得面目全非,桂树残枝败叶散落在四周,土壤被翻起,露出了下面的根茎,显得杂乱无章。 朝朝顺着玉絮的视线看去,自也看到这战后凌乱的一切,她眸光微顿,继而拧眉道:“也不知乾元宗的人可会来把这修整了……寻梅轩被弄成这样,八成是要赔偿的。” “赔偿也无妨,多大点事,咱们有的是钱。”玉颜面带轻松地说道,完全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然而,她此刻内心深处却充满了愤怒和不满。 尤其是想到那个名叫云絮的两个女子竟敢如此嚣张跋扈地来到这里挑衅的小师姐,简直让人无法容忍! 玉颜紧紧握着拳头,心中暗暗发誓,有机会定要给她们一个教训。 玉颜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玉絮走进屋子里,经过刚才那场大闹,玉絮那本就虚弱不堪的身子变得更加疲惫不堪。 她甚至没有力气去招呼一旁的师妹,只想赶紧躺下好好睡一觉,朝朝见状连忙上前帮忙,侍候着玉絮上床歇息。 待到玉絮入睡后,乾元宗的弟子们迅速过来收拾残局。 当他们踏进院子目睹眼前的情景时,无不大惊失色。 “小师妹竟然和天心宗的玉絮仙子打起来了?” “那玉絮仙子不一直都是个体弱多病的药罐子嘛?” “还有她身边那个丫鬟实力也只是筑基初期而已啊?” “怎么可能跟我们已经踏入筑基后期的小师妹打得难解难分呢?” “难道说……她们俩都已经被打得残废了不成?” “这下可糟了,天心宗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就在众多弟子忧心忡忡、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间瞥见一名身着桃粉色襦裙的绝美女子缓缓走来。 她是……? 现在玉颜完全对乾元宗的弟子没好感,对上忙碌收拾的弟子们疑惑的目光,她只冷冷的一个白眼而后转身进门。 “她是什么修为?”有人问。 “筑基后期。” “那就怪不得了,原来能与小师妹对打的是她。” “可她又是哪号人物?” “难不成,她就是玉清真人与玉絮仙子的师妹玉颜?” “啊?玉絮仙子还有个师妹啊?” “有啊,怎么没有。” “那如此看来,应该就是玉颜仙子了。” —— 另一边,云霄向师尊元御真君禀明云絮闯下的祸。 “师尊,这回,您可不能再偏袒师妹,你瞧瞧都把惯成什么样了!敢带人去寻梅轩挑衅天心宗的弟子!” 辉煌宏伟的大殿中央,白袍男子恭敬对高台上端坐的男子道。 元御真君听了始末后,依旧有心偏帮自己宠爱多年的小徒儿,“你不是说玉絮仙子被你及时救治了吗?” “但师妹去挑衅人这是事实啊!现在玉絮仙子的师妹玉颜仙子也已经来到乾元宗,若她们心有不满,书信与天心宗,届时天心宗打上门来可就完了!” 云霄简直恨铁不成钢,云絮师妹闯祸,师尊每次都是轻描淡写掀过去,这次也想如此 。 果然,下一刻,元御真君便道,“你师妹落入秘境,被困了三年才脱身不久,她只是顽皮了些,又不是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即便天心宗的人来了,你师妹也只是与那弟子切磋切磋罢了,又没真伤着人,何必太过苛责……” 第196章 就是那个意思 果不其然,正如云霄所料,元御真君一心想要护住云絮,甚至又拿她被困秘境长达三年之久来说事。 听到这里,云霄不禁心生冷笑,此事是否属实尚有待商榷,即便如此,这又跟絮儿有何关系呢?她凭什么对絮儿动手? “师尊,请您不要再纵容云絮了,必须要给天心宗一个合理的解释和交代才行!”云霄一脸严肃地说道,态度异常坚决且毫不退让。 面对云霄如此强硬的态度,元御真君并没有放弃,而是开始喋喋不休地讲起大道理来。 然而,对于这些说辞,云霄根本不为所动。元御真君心里也清楚,自己这位最为器重的大弟子一向都是铁面无私、正直不阿之人,绝不会轻易被说服或改变主意。 眼看着苦劝无效,元御真君也只能无可奈何地选择妥协:“好,既然如此,那就让云絮前往思过崖面壁半个月,并向天心宗的弟子们赔礼道歉,这样总行了?”说完,元御真君直叹气。 “也罢。” 虽然这样的处罚显得有些不痛不痒,算不上多么严厉,但至少掌门人兼师父的松口愿意去责罚她已经不错了。 得到了师父的答复后,云霄便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大殿。 就在白袍男子刚刚离开之后不久,身穿一袭红色襦裙的云絮缓缓地从上首元御真君座位后面走出来。她的神情幽深,让人难以捉摸其内心真实的情绪变化,但仔细观察会发现她放在宽大袖子下面的双手正紧紧握拳着。 “你都听到了。”元御真君看着眼前的小徒儿轻轻叹了口气说道,“等会儿你就自个儿去思过崖面壁思过。” “这并不是师父不想帮你,而是你的师兄执意要这样惩罚你。”元御真君露出一脸无奈之色,紧接着语气中带着些许责备继续说道,“你为何还不知收敛?刚从秘境归来便接连犯下两次错误,即使为师想要袒护你也是无能为力呀。” 面对师父的指责和师兄的惩罚,云絮此刻表现得异常冷静,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激反驳或者讨巧卖乖,反而十分淡定地开口问道:“师尊,那位天心宗的病秧子到底何时才能结束治疗?” 其实她想问的是玉絮究竟还要多久才能完全康复,结束灵池浸泡。 “你啊你,被罚了两次,怎么还如此不长记性?口无遮拦,下次可别再玉絮仙子面前说这话。” 云絮冷哼一声,“哼,谁让师兄拿她做我的替身,我气不过!” “替身这事是否属实还不好说。” 大弟子明辨是非,刚正不阿,不可能分不清自己心中之人是谁,即便小徒儿与玉絮长得再像,性子却天差地别的,成日与之相处,断不可能将二人当成一人! 肯定是谁见霄儿对那天心宗的女子上了心,妄自揣测,造谣生事,才有了这么一出。 “全宗上下的弟子都这么说的,能有错?大师兄就是拿她当我的替身,时间久了,如今真对那女人上了心!” 哼,不是真的也必须是真的! 玉絮不过只是一个替代品而已! 一个彻头彻尾的冒牌货竟然妄图取代正主? 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总有那么一天,她会亲手毁掉玉絮那张脸!这张脸是独属于她的! 听闻此言后的元御真君不禁皱起眉头,心中对于那些爱在宗门内搬弄口舌、挑拨离间的弟子愈发感到厌恶与反感起来。 看来得采取一些措施了,定要好生教训一番这群整日不思进取、游手好闲且只会信口胡诌的弟子们。 其实他心里很明白自家小徒儿一直以来都钟情于大弟子,但尽管如此,多年来大弟子面对着小徒儿的种种殷勤示好依旧表现得无动于衷。 至此,他便已然知晓这位大弟子仅仅只是将小徒儿视作妹妹一般看待,并无半分儿女私情掺杂其中。 然而那位天心宗的女子则完全不同,元御真君曾亲眼目睹过大弟子望向她时眼神中所流露出的真挚情感。 毫无疑问,云霄确实爱上了那个女子。 只可惜小徒儿的一片深情终究还是错付了,可感情之事本就无法强求,又何来对错之分呢? 哎…… 既然如此,那就任由这些年轻人们自行发展去。 “所以,那玉絮到底还要呆多久?”云絮继续追问。 “不足一月。”元御真君答。 不足一月,她面壁半个月,好,非常! 一个月后就是玉絮的死期! 与此同时,得到大师兄指示后的众弟子行动异常迅速,没过多久便让寻梅轩焕然一新,只是有些遗憾曾经屹立于此的桂树已被完全移除,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棵崭新的红梅树。 此时正值暮春之际,玉絮既无缘目睹金桂飘香,亦无法欣赏傲雪寒梅,但相较之下她还是更为钟爱昔日那株桂树。 此后一段时间里,由于有玉颜相伴左右,乾元宗的弟子们再也不敢用那种惹人厌弃的目光凝视玉絮,而云霄也销声匿迹般不见人影,于是乎玉絮终于过上了些许宁静安逸的生活,每天除了浸泡灵池外便是陪同朝朝和玉颜。 眼见着玉絮整日跟随朝朝花大把时间学习刺绣技艺,玉颜终究按捺不住好奇开口问道:“小师姐,此地并非尘世凡俗之地,你的穿戴妆饰自然皆会有人妥善置办停当,为何还要煞费苦心去研习那门刺绣功夫呀?” “嘻嘻嘻,”一旁的朝朝闻言不禁痴痴轻笑起来,“玉颜姑娘有所不知,咱家小姐可是一心想着要为主人亲手缝制一只荷包呢!” “绣荷包?”玉颜眼睛倏地睁大,“小师姐给大师兄绣荷包?我没听错?” “你没听错,就是要绣荷包。”朝朝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儿,还不忘向那位早已满面羞红的女子努努嘴。 玉絮白皙的脸颊此刻泛起红晕,嗔了眼朝朝,叫她就知道取笑她。 听到这话,玉颜不禁沉思了瞬,“女子给男子送荷包,而且还是亲手做的,难道说” 她一边想着,一边偷偷观察着玉絮的反应,见玉絮双颊越发红润。 “对对对,就是那个意思!”朝朝兴奋地一拍桌案。 “哎呀,果真如此吗?”玉颜仍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但眼神中却充满了期待之情,她急切地问道。 “千真万确!”朝朝信誓旦旦地回答道。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玉颜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那可真是太好了!苍天不负有心人啊,咱们大师兄总算是苦尽甘来,守得云开见月明咯!哈哈哈” 她的笑声回荡在空气中,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这份欢乐所感染。 “小师姐你也真是,大师兄对你多好啊,你现在才开窍!”玉颜打趣那红着脸的姑娘。 “姑娘如今想明白了也不迟啊。”朝朝道。 “也是,待大师兄闭关结束,就可以拿到小师姐你亲手绣的荷包了,天知道他会高兴成什么样!” 大师兄那么珍爱小师姐,知晓小师姐对他也有意,肯定做梦都得笑醒啊! 哈哈哈哈哈,太好了太好了! 大师兄与小师姐总算要修成正果了! 玉絮想到玉清可能会有的反应,心中也多了许多甜蜜,原来她真的已经喜欢上玉清师兄了啊,光是想想他,都会感到欢愉…… 玉颜心中无比欣慰,并拉了凳子挨近玉絮,看她手中的绣帕,问她要个大师兄绣什么花样。 三个姑娘在小院里嬉戏打闹,日子很快便过去了。 第197章 准备回宗 日子一天天过去,随着玉絮身体的日渐恢复,她手中的绣品也逐渐成型。 四月中旬。 初夏的艳阳灿烂,阳光透过山间内的薄雾,洒在翠绿的草地上。露水在草叶上闪烁着晶莹的光芒,仿佛一颗颗细碎的钻石。微风轻拂,带来了初夏的气息,夹杂着青草的芬芳和鲜花的香气。 远处的山峰云雾缭绕,若隐若现,给人一种神秘之感,近处林间小径边的野花竞相开放,五颜六色,如同一幅绚丽的画卷。 在这宁静的仙门后山之中,初夏的景色如诗如画,让人陶醉其中,忘却了尘世的纷扰。 这日玉絮一如既往在灵池内浸泡。 突然之间,她仿佛感觉到了丹田处临门一脚的修为,传来一阵阵饱和感,隐隐有晋升之势! 太好了,她终于感觉到筑基了! 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身体才恢复,这里又是别宗,若真晋级了,到时九道雷劫,一来她身体差,二来没人为她护法,她要如何渡过? 还是暂且不要筑基,先回天心宗调养些日子再说。 泡完灵池,玉絮出了灵池,她拜托阑珊去请乾元宗的二长老元尉真君过来给她查看身体。 回到寻梅轩,只须臾,那长老翩翩的男子便过来了,男子细细把完脉,而后脸上绽放了一抹笑容,他点着头道:“玉絮仙子身子已大好了。” 玉絮闻言心下大喜,对其颔首谢过,朝朝代为她转达:“多谢真君为我家姑娘诊治。” 元尉真君淡淡而笑,“客气。” 他也希望玉絮能早些康复,如此也就能早些离开乾元宗了。 哎,如今乾元宗上下因为此女闹得人仰马翻,还是赶紧走。 元尉真君只是来简单把个脉,确认玉絮身体已恢复得如正常人之后,他便转身离开了寻梅轩。 “太好了,小师姐,咱们总算要回去了!” 这个乾元宗讨厌鬼太多,玉颜是一点儿也不想多待了。 玉絮浅笑着比划,「今日我们开始收拾收拾,明儿一早去与元御真君告别。」 “好!”玉颜和朝朝齐齐点头。 三人开始准备收拾东西,玉絮走到窗前放针线篮的桌案边,伸手拿起自己这些日子以来努力的成果,仔细看了看。 这是一个白底锦缎,绣着祥云星月的男式荷包。 上面的绣花,她苦练多时,终于绣得像模像样了一回,希望届时玉清师兄不要见笑。 又想到玉清师兄出关后,她拿着荷包去表白…… 一时间玉絮难掩羞涩,双靥生晕,阳光洒在她的脸上,映照出一抹淡淡的红晕。 在意识到自己喜欢玉清师兄后,每当想到心上人时,她的心中就像是有一只小鹿在乱撞,脸颊不由自主地泛起羞涩的潮红。 她轻轻咬着嘴唇,试图掩饰那止不住上扬的嘴角。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甜蜜,却又带着几分羞涩,像是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柔和而温暖。 她的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的荷包,仿佛那是她心中情感的寄托。 可是师兄还要好久才出关呢。 接着,她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像是在心中与心上人低语,那叹息中蕴含着无尽的思念和期待,让人不禁为之动容。 此时的少女,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充满了青春的羞涩和美好。 “小师姐,在看什么呢?” 忽地,玉颜的声音插入,打断了少女情思。 玉絮正全神贯注地做着手中的事情,冷不丁听到身旁传来一道声儿,不禁吓了一跳,手也跟着抖了一下,回过神后,她有些气恼地嗔了一眼旁边身穿粉色衣裙的少女。 玉颜好奇地探头看过来,恰好看到了玉絮手中拿着的荷包,再联想到她刚才满脸羞涩的模样,心中顿时明白了几分。 她立刻露出狡黠的笑容,揶揄道:“哦~原来小师姐是在想念玉清大师兄呀,都怪我不好,不该突然出声打扰了师姐。” 「休要胡说!」玉絮脸色一沉,却明显色厉内荏。 “好好好,是我胡说,师姐才没有想大师兄呢。”玉颜笑嘻嘻地说道。 「你……」玉絮想要反驳,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没好气别过头。 “嘻嘻,好啦好啦,这次我真的不再说了。”玉颜见状连忙摆手求饶。 一旁的朝朝正在忙碌地整理物品,看到这一幕,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会心的微笑。 玉颜调侃完玉絮后,便又继续埋头收拾物品。 下午,云霄得知玉絮的身体已经恢复,心想絮儿或许很快就要离开乾元宗了。 思念心切的他,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再次出现在玉絮面前。 “你怎么来了?” 一见到那白袍男子,玉颜立马跳出来挡在玉絮面前。 云霄冷峻的面容此刻含笑,“师妹别误会,我只是来与絮儿告别的。” “谁是你师妹?”玉颜眉头拧到快打结,“你可别乱胡说,你师妹叫云絮!还有,别叫小师姐絮儿,她和你不熟!” 面对玉颜的冷言冷语,云霄强压着心中的不快,好脾气地解释道:“怎么会不熟呢?我和絮儿相识已久,那些日子里,我们时常一同下棋对弈,闲时则共赏音律,那份惬意闲适,至今仍令我难以忘怀,又怎能不熟?” “哼!那时你明明只是将她当作替身而已,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玉颜气得脸色发青。 听到这话,云霄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至极,他紧紧握起拳头,声音冰冷地道:“我早已言明,我从未将絮儿视为替身,云絮和絮儿于我而言截然不同,身份地位更是一目了然!我岂会做出如此荒谬之事!” 他冷冷地扫了一眼玉颜,眼中满是恼怒之色,“还望玉颜仙子莫要轻信那些无稽之谈!” 这样的谣言,他已不知澄清过多少回,但却总有人挑战他的底线,一次次在他面前提及,难道他所做的一切还不足以证明自己的清白吗? “强词夺理罢了。”玉颜丝毫不为所动,依然不肯相信他的话。 云霄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怒火,不断告诫自己要忍耐,毕竟眼前之人乃是絮儿的师妹,日后说不定也会成为自家人,切不可冲动行事。 然而,玉颜接下来的话语却如同火上浇油一般,让他再也无法抑制住心头的愤怒。 “我师姐有自己的心上人,明日我们也要回宗来,就此别过,相忘江湖。” “你说什么?!” 云霄骤然暴喝,声音之大,仿佛要穿破耳膜。 絮儿有心上人? 不可能!!! 絮儿的心上人只能是他! 他与她天生一对,可是前世未尽的缘分!外人休想插足! 那玉清只是比他早些认识絮儿罢了! 见云霄恼怒,玉颜心道果然如此,这家伙果然对小师姐有非分之想! 玉颜一点儿也不怕她的怒火,反而还有些自得道:“对,小师姐有心上人,那正是我们的大师兄玉清真人!” 玉清! 果真是他! 云霄一脸不甘与嫉恨,玉颜这下更开心了,她抱手,好整以暇道:“我们大师兄自幼将小师姐捧在手心里,如珠似宝,小师姐喜欢他,难道不应该?” “我也可以!” 甚至可以做得比那人更好! “你?”玉颜鄙夷了他一眼,“就你这脾气?哪里比得过我大师兄?我大师兄不但英俊无双,还是修真界第一英才,你拿什么同他比?” “你!” 云霄生平第一次遭此羞辱! 但玉颜说的的确是实话,情敌在修道上的天赋的的确确比他更为出色,这点,他无从反驳。 第198章 不相干的人 云霄压下妒火,“我对絮儿是真心实意,将来也会对她百依百顺。” “别,”玉颜替玉絮拒绝,“这份情意还是留给你那师妹,我家小师姐可受不起。” “呵。”云霄轻轻嗤笑,此时,他已收敛了所有怒容,一双凤眸含情脉脉,又含着志在必得地望向玉颜身后的玉絮,“絮儿,莫听旁人胡言,我对你之心天地可鉴,将来你就会明白,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甚至是舍弃性命!” 玉颜斜睨他一眼,撇嘴道:“我大师兄也可以啊。” 云霄的脸上流露出一抹自信和傲慢之色:“他是他,我是我。我能够为絮儿付出更多!” 玉颜怎么可能相信这些话?她坚信自己的玉清大师兄才是最好的! 这个云霄才刚刚认识小师姐多久?况且还和那个叫云絮的女子关系暧昧不清,真是令人厌恶至极,他哪里有资格和大师兄相提并论? “絮儿,临别之际,我们没有必要因为无关紧要的人争吵,你只需明白,我对你情比金坚。”云霄的语气充满了真诚。 听到这话,玉颜更加愤怒了。哼,好啊,现在她反倒成了那个无关紧要的人了吗? 好你个云霄,如果真让你成为我的师姐夫,我宁愿拔剑自刎! 就在这时,云霄再次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一个盒子。他用深情款款的眼神凝视着玉絮说道:“絮儿,这是我特意前往珠宝拍卖行寻来的七彩石璎珞。上面有我精心改良过的防护阵法,只要戴上它,金丹大圆满境界以下的修士都无法伤及你。” 玉颜听后赶紧又插话,“这个大师兄也给师姐准备得有啊,而且我大师兄都元婴中期了,不得比你送的个你好?” 云霄那个气啊,若换做旁人这么不给他面子,早被他收拾,就是看在絮儿的面上,他一忍再忍,这个玉颜却得寸进尺! 云霄没理会玉颜,直接越过她,来到玉溪面前,将那方盒子递过去,“絮儿,这是我的一点点心意,你且收下。” 这璎珞,他找了好久才找到这条最为华贵的,由稀有的七彩宝石组成,絮儿见了一定喜欢。 玉絮摇摇头,比划:「不必了,无功不受禄。」 见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云霄站在原地,眼神定定地望着她,眼眸中充满了不甘和受伤的神情,仿佛玉絮犯下了什么天理难容、罪大恶极的罪行一般。 然而,玉絮却没有丝毫的愧疚之情。她本来就没有打算再与云霄有任何瓜葛,又何必收下他送的东西呢? 况且,玉颜说的一点儿也没错,这种装饰性的防御法器,玉清师兄早就为她准备了很多,只是她一直没有使用罢了。云霄这么一提,反倒让她觉得自己可以拿出来用一用了。 玉颜随意地扫了一眼云霄手中的盒子,冷淡地说道:“云霄真人,请把你的东西收回去,小师姐是绝对不会收的。” 云霄似乎完全没有听到玉颜的话,仍然固执地举着手中的盒子,满怀希望地凝视着玉絮,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玉絮无奈地叹了口气,最终还是选择直接转身离开。 玉颜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暗自窃喜。 这些烦人的烂桃花就应该像这样统统掐掉,只留下大师兄一个人就好了。 看着玉絮义无反顾离去的背影,云霄心中一阵酸楚。 他实在想不通,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絮儿不该爱他的吗? 他们明明才该是一对啊,为什么要多一个玉清出来? 絮儿不喜欢他了,那他怎么办? 他期待了她那么久,抱着美梦日复一日地等待了这么久,最后絮儿怎么能不要他了呢? 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错,苍天何苦如此惩罚他! 望着白袍男子落寞至极的背影,玉颜见他似乎佝偻了些脊背,望着玉絮师姐离去的方向一动不动。 她不由怀疑,这男人,对小师姐是真感情吗? 那他挺可怜的,小师姐只会是大师兄的,他注定爱而不得了。 玉颜绕过那立如白松的男子,兀自进屋了。 …… 第199章 回宗受袭 翌日一早,玉絮三人早早辞别了元御真君,见这三人终于走了,元御真君脸上的笑容都灿烂了许多。 走得好啊!如此一来,大弟子也能恢复正常了,小徒儿也不必吃酸醋了。 “这些日子,劳烦贵宗照顾我师姐了,晚辈不胜感激。”玉颜代玉絮道谢道。 “哪里哪里,仙子客气,”元御真君呵呵一笑,“如今玉絮仙子身子大好,以后若得了机会,也可以了咱们乾元宗玩玩。” 玉颜笑着应承,“自然自然,届时可就劳烦宗主款待了。” 内心却默默吐槽,这晦气人多的地儿,还是不要再来的好。 元御真君朗笑两声,抚掌道,“哈哈哈,一定一定。” “那么,宗主,晚辈就此别过。” “一路顺风,珍重。” “多谢。” 三人拜别过后,玉颜拿出自己的小型飞舟,载着她们三人越飞越高。 玉絮站在飞舟甲板上,她似乎看到了底下一个白袍的男子正在仰望着自己,不知为何,她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怅然恍惚,仿佛什么东西已经被自己给舍弃了去。 地上,云霄仰头望着越飞越高的飞舟,心情密密麻麻的酸涩,他好舍不得絮儿,他好不容易盼到她,又好不容易培养了点感情,全被宗里那群嘴碎弟子毁了。 想到这儿,他心里涌起一阵阵难言的愠怒和悲伤,难道他与絮儿,此生也不能有个好结局吗? 他好不甘心啊。 碧空之中,三名少女身着色彩鲜艳的衣裳,坐在飞舟上,飞舟在天空中翱翔,穿越云层,少女尽情地感受着自由的气息。 周围的云朵像是巨大的,柔软而洁白,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触摸。 飞舟一连飞了好几日,她们来到一处幽深的山谷之上。 玉絮靠着凭栏,俯身往下瞰望这眼前壮阔的景色,心中涌起了一种无法言喻的震撼。 这片山谷宛如一块巨大的翡翠,静静地镶嵌在大地之上。 山谷中,郁郁葱葱的树木覆盖着山峦,它们的枝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是大自然手中的画笔,在绿色的画布上描绘出一幅生机勃勃的画卷。 一条清澈的溪流在山谷中蜿蜒流淌,水声潺潺,宛如天籁。 在这片绿色的大山谷中,时间仿佛静止了,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和美好。 玉絮想,这就是大自然的魅力所在,它能够让人抛开繁忙的生活,重新找回内心的宁静与安宁。 她不由陶醉其中,心境平和,忘却了一切烦恼。 然而,正在这时,平稳行驶的飞舟却骤然遭受到攻击! “嘭!” 一声轰天巨响,小巧的船体直接偏离航线,侧飞抛了出去! “啊!” “敌袭!” “当心!” 玉颜突然感到一股强大的失重感,她下意识地伸手抓住栏杆,试图稳住身体。一旁的朝朝见此情形,急忙伸手扶住玉絮,生怕她摔倒受伤。 玉颜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内心平静下来,她双手迅速掐诀结阵,口中念念有词的施展法术,随着她的动作,一层透明的光芒从她手中散发出来,迅速笼罩住整个船体,形成一道坚固的保护罩。 玉絮的心跳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她的第六感告诉她,今天将会发生一场巨大的灾难! 究竟是谁? 是谁想要害她们? 她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各种可能的敌人,但不知为何,当她想到有人要害自己时,第一个浮现在她脑海中的人竟然是云絮! \"蝼蚁们,别做无谓的挣扎了。\" 一道桀骜又魅惑的声音响起,就在这时,一个火红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乍然出现在她们的飞舟前方不远处。 她身穿一袭鲜艳如血的红衣,配上那娇艳动人的面容,宛如天地间最艳丽的红梅。 看到这个身影,玉絮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这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除了云絮还能有谁? 果然是她! 可是,等等……云絮不是才筑基后期吗? 她怎么可能凌空漂浮,而且不借助任何法器? 这种能力,明明只有出窍境之后的大能才能做到啊! 玉絮和另外两人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完全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们无法理解,云絮为什么会有如此强大的实力,以及她为什么要对她们动手。 她身份可能不简单!她到底是谁? 第200章 妖族公主 “你到底是谁?!” 玉颜大声问。 云雾之中,只见那女子一袭火红色的长裙紧紧地贴着身躯,将她那婀娜多姿、凹凸有致的身材展现得淋漓尽致。 她的胸部丰满,腰纤细如柳,这般美妙的身段让人一览无遗,比之在乾元宗看见的更加成熟。而她的面容虽与玉絮一般无二,但却多了一种浑然天成的魅惑之感。 听到玉颜的询问,云絮只是轻蔑地扫了她一眼,接着便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透露出无尽的妩媚风情,仿佛天生就是如此般诱人,口中更是狂妄道:“哼,就凭你这小小的蝼蚁,也妄想知道本座的身份?” 好生狂傲! 不过也是,以她出窍境的修为实力,即便是大师兄来了也未必是其敌手啊! 这下可如何是好,难道她们今天真的要命丧于此了吗? “玉絮,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话音未落,云絮突然发难,猛地出手一挥,一道火红色的灵力球急速飞出。 那巨大的能量瞬间将整艘飞舟击碎,原本坚不可摧的防护罩如同玻璃一般不堪一击,瞬间破裂开来。眨眼间,整艘船体都化为了无数木屑四处散落! “啊啊啊啊——!” 伴随着一阵惊恐的尖叫声,船上的三人被强大的气浪击飞了出去! 朝朝很快稳住,召出灵剑御剑而行,极速接住下落的玉絮,玉颜也召来自己的佩剑,踏剑而飞,这一击,三人有惊无险。 “你根本不是人族!” 此时玉颜已经发现了,云絮施展出来的力量带着一股阴厉诡谲,这应该是妖族才有! 玉颜断言:“你是妖族的人!” “哟,还挺聪明的嘛,小丫头,你知不知道一句话,叫‘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云絮漂浮在虚空之中,一只手抬起,火红色的妖力在手中集结。 “你为什么要针对姑娘!”朝朝替玉絮问。 玉絮愤恨地盯着漂浮的半空之中的女人。 云絮闻言,冷冷盯着玉絮,像看一只垂死挣扎的蚂蚁,“要怪就怪她长了张我的脸!” 简直胡说! 此刻玉絮好恨自己不能说话,这个云絮长得与自己一样,肯定是有原因的! 可恨她不能出口质问这女人! 云絮福身盯着下面站着侍女身后的玉絮,眼中尽是杀意。 这女人,她寻了十来年,使尽了办法就是没找到一点踪迹,结果却是藏在天心宗这么久! 玉絮身边肯定有什么东西阻挡了她寻人! 今日她就要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从此以后,这张脸就独属于她,帝霄也独属于她! 当初妖族得知仙界的帝霄太子要下凡,他们用窥天镜看到了他心上人的长相,云絮,哦,不,是妖族公主姬瑶,为了接近帝霄太子的转世,把自己的脸变成了帝霄此生心上人的模样,名字也改成带有“絮”字,就是为了变成帝霄心中的絮儿,在这一世与之相爱。 可恨,她兢兢业业假扮玉絮那么久,云霄依旧不爱她,结果玉絮一出来,云霄立马动心了!以她妖族公主的骄傲,哪受得了? 玉絮必死! 姬瑶一击袭向玉絮朝朝二人! “小师姐!朝朝!” 毫无疑问,姬瑶实力强悍,朝朝哪是对手? 眼看那炽热无比的巨大火球以惊人的速度疾驰而来,朝朝深知自己此番定然难以活命,但却依然毫不犹豫地挺身上前,用自己单薄的身躯挡住了所有的伤害! “轰!” 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起,玉絮和身受重伤、身躯残破不堪的朝朝一同从万丈高空中跌落而下! “小师姐!朝朝!!” 玉颜目睹此景,不禁心惊肉跳,双目圆睁,眼角几乎要裂开一般,她连忙驾驭飞剑俯身冲向下方! 玉颜飞速赶到,一把将下坠的玉絮接入怀中,然后两人一同降落在地面之上。 此时,朝朝那残破的身躯竟然变成了一个纸扎人偶,原来这才是她的本来面目,她和弟弟暮暮实际上都是由玉清用纸扎成的高级傀儡灵仆。 此刻,这个已经损坏的纸扎人偶正静静地躺在离玉絮不远的地方,身上还燃烧着熊熊烈火。 玉絮心急如焚,急忙爬到人偶旁边,试图扑灭上面的火焰。尽管火舌无情地灼伤了她自己,但她丝毫没有在意。 此时此刻,玉絮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保住朝朝的躯体。然而,无论她怎样竭尽全力,这诡异而凶猛的烈火始终无法被扑灭! “别白费力气了,本座的妖火,岂是你一个炼气的小蝼蚁能灭得了的?” 姬瑶缓缓飞身而来,居高临下看着两人。 玉颜惊恐万分地跳了起来,迅速将玉絮护在身后。 躲在她身后的玉絮听到姬瑶说的话后,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悲伤和痛苦,泪水如决堤般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悄然无声地浸湿了她那如同羊脂白玉般洁白细腻的脸颊,让人看了不禁心生怜悯之情。 朝朝…… 朝朝…… 一直陪伴着自己的朝朝…… “哎呀,这就哭啦?难不成帝霄太子就喜欢你这副哭哭啼啼的可怜样子?”姬瑶满脸不屑地讥讽道,“不过你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倒也怪不得帝霄太子会喜欢。” 帝霄太子? 他是谁呀? 玉絮根本不认识! “我们从未冒犯过你,为何要下此毒手!”玉颜眼中噙满泪水,愤怒地质问道。 对于朝朝的离世,玉颜同样感到心如刀绞、悲痛欲绝。毕竟朝朝也是与她相识已久的挚友啊。 “没得罪我?”姬瑶皮笑肉不笑地反问道,“需不需要我来帮你们回忆一下,你当时在乾元宗寻梅轩里是如何对我的?” 她所指的正是玉颜初入乾元宗时,两人在寻梅轩大打出手一事。 “可是你也没受伤啊?”玉颜咬牙。 姬瑶冷哼一声,语气充满不屑与愤怒:“哼,就因为你们这三个贱人,让本座遭受如此责罚,被罚面壁半个月之久,你觉得呢?” “难道仅仅因为这样,你就要杀了我们吗?” 姬瑶一脸轻蔑地看着眼前的人,仿佛他们就是蝼蚁一般微不足道,“即使没有这件事,今天你们也难逃一死!” 她绝对不能让玉絮活下去,因为她会破坏自己精心策划的一切。只有死人才能让她彻底安心。 “受死!” 随着话音落下,姬瑶再次发动攻击。 只见玉颜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挡在了玉絮身前,她紧闭双眼,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然而就在下一秒,玉絮却猛地用力一扯,将玉颜拉到身后,并迅速翻身挡住了这致命一击! “噗呲!” 姬瑶那锐利无比的手爪轻易地刺穿了玉絮的身躯,鲜血瞬间喷涌而出。玉颜听到这声闷响,感受到一股温热的液体溅洒在自己脸上。 她惊恐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只沾满鲜血、令人毛骨悚然的手,而这只手正穿透小师姐的胸腔! “小师姐!!!” 玉颜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悲痛欲绝的声音响彻整个天际! 正在这时,一道青色的剑气直直袭向姬瑶的面门! 姬瑶觉察到危险后赶紧抽手躲过! “絮儿!” 身后传来一个痛彻心扉的声音! 玉颜急急望去,立即大呼,“大师兄!” 大师兄不是在闭关吗?怎么突然到这里来了? 玉清一身青色长袍烈烈生风,眨眼间瞬移到玉絮身边,将重伤的姑娘抱起,“絮儿?絮儿!你怎么样了?!” 朝朝是他打造的灵仆,为照顾玉絮专用,他在朝朝身上放了神识,只要朝朝一死他便能感知到,还能及时传送到现在场! 可他刚刚感知到朝朝身死之时,自己正在闭关冲击元婴后期! 一时心急,导致灵力逆流,差点重伤了自己,因而慢了半拍,结果就是这点时间,玉絮重伤了! 第201章 玉清自杀 玉清抱住重伤昏迷的玉絮,双手颤抖不已,不停地给玉絮输送灵力,心中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悔恨。 他无法理解,为何自己都没有喝下孟婆汤,却依然无法保护好絮儿…… 为什么……为什么…… 他的恨意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让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玉清倏地抬手,双目猩红,阴鸷地盯着那身着火红衣裙的女子,声音中带着深深的仇恨:“你是谁?!” “大师兄,这女人是妖族的奸细!”一旁的玉颜赶紧大声说道。 妖族奸细?! 玉清心中一惊,目光紧紧锁定在眼前的女子身上。 然而,令他震惊的不仅仅是对方的身份,更是因为她竟然长着与絮儿这一世一模一样的脸! 她究竟有何目的? “你……” 姬瑶凝视着玉清,敏锐地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息。 她心中暗自思忖,这个男人果然也是天界之人! 这一切终于解释得通了,难怪她寻找玉絮已久却始终无果,原来是因为玉絮身旁有这么一个人替她隐匿行踪! 姬瑶嫌恶地甩了甩手上沾染上的玉絮的鲜血,然后飘浮在半空中,冷漠地质问道:“你又是谁?” 玉清眯起眼睛,仔细端详着面前这位红裙女子,看着她的神情和举止,须臾,玉清肯定道:“你是妖族公主姬瑶!” 妖族公主原型是一只带有朱雀血脉的火鸟! 最是喜欢一身红衣,天赋技能就是纵火术! 可她怎么来到人间了,还变成了絮儿的模样! “你认得我?你果真是天上的人!” 那可就难办了,看样子,这男子是没喝孟婆汤,他若死了,肯定用仙身来找她算账! 就是不知这个男子在仙界是何身份,是何修为? 玉颜听了二人的对话,直接呆住了。 妖族公主?! 怪不得她那么厉害! 等等,那岂不是今日连带大师兄也要命丧于此了?! 就在这时,玉清突然感到怀中的姑娘虚弱地握紧了自己的手。他心头一紧,急忙低头查看,只见怀中的姑娘嘴角溢出鲜血,脸色苍白如纸,仿佛随时都会飘散一般。 玉清心如刀绞,又惊又急,声音颤抖地喊道:“絮儿!太好了,絮儿!你还活着!” 看到絮儿还有一线生机,玉清毫不犹豫地迅速取出珍贵的灵液,小心翼翼地喂给她。 然而,玉絮此时已毫无力气,灵液顺着她的嘴角流淌而下,根本无法吞咽下去。她的胸口被破开一个巨大的洞口,猩红的鲜血不断涌出,任谁都能看出,她已然命悬一线,难以存活。 可玉清却不愿面对这残酷的现实,仍然固执地抱着那一丝微弱的希望,不肯放弃。 玉絮艰难地蠕动着嘴唇,想要发出声音,但却无能为力。 她甚至连比划手语的力气也没有了,而她心中的那份情意,还未来得及向师兄诉说。 她亲手为他绣制了一只荷包,却未能亲自交给他…… 真是遗憾啊,这一生竟如此仓促地结束了…… 玉絮清晰地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寒意逐渐侵蚀着自己的身体,眼皮愈发沉重,眼前大师兄那张焦急惶恐的面容也渐渐变得模糊不清。 大师兄,我喜欢你…… 算了,还是不要说,说了只是徒增悲伤罢了…… 世界彻底陷入黑暗,而后传来一个心神俱裂的呐喊声。 “絮儿!!!” 看着怀中之人彻底了无生息,玉清好恨自己这副凡人的躯体,恨自己无能为力! 既然肉体凡胎对付不了她,那就用仙身来! 玉清毫不犹豫,反手一掌震碎了自己的心脉! “大师兄!!!” 玉清口吐鲜血,整个身子软了下去,倒伏在玉絮身上。 玉颜眼睁睁看着师兄师姐死在自己面前,她肝肠寸断。 小师姐没了……大师兄殉情了…… 怎么办怎么办…… “师尊,我早已说过云絮是细作你非不听,如今酿成大祸了!” 这句话如同炸雷一般在天际响起,其中蕴含着深深的愤恨和埋怨之意。 到底是谁说出如此话语? 玉颜与姬瑶惊愕地一同抬头望向天空,只见一道身影如流星般疾驰而来,竟然是云霄!而在他身旁,赫然跟随着元御真君! “絮儿!!!” 云霄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悲痛和绝望,他驾驭着飞剑俯冲而下,目光紧紧锁定着地面上那触目惊心的血红。 当他亲眼目睹眼前的惨状时,整个人都陷入了巨大的震惊之中。 絮儿竟然惨遭毒手! 这个事实犹如晴天霹雳,让云霄的内心充满了无法遏制的愤怒。 元御真君同样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尤其是看到玉絮和玉清惨死的模样,再看到那抱着师兄师姐尸身痛哭流涕的玉颜,以及漂浮在她们面前的红衣女子,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愧疚之情。 一直以来,他对那个备受宠爱的小徒儿深信不疑,但现在却发现,她竟然真的是一只妖怪! “孽障!你竟敢害人!”元御真君怒发冲冠,暴喝出声。 姬瑶原本在见到云霄二人时,心中掠过一丝惊慌。然而,事情已经发展到这般地步,她深知云霄再也不会爱上自己,于是索性不再伪装。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本公主面前叫嚷?!” “你,你……”元御真君愤怒至极地指着她,半天说不出话。 “絮儿!絮儿你醒醒!” 云霄推开倒在玉絮身上的玉清,慌乱无措地将人抱住,轻轻摇晃这人,满是忐忑,“絮儿,我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 “你放开我师姐!” 玉颜愤怒地一把将人推开,师姐都是被他们乾元宗这群晦气玩意儿害的! 元御真君对着姬瑶大喝一声,“小小妖孽,敢在我人族地盘上伤人性命,今日本座就势必杀了你!” 这妖孽伤的还是天心宗的人!天心宗肯定要找他们算账! 都怪他眼瞎,被这妖精骗了,收她为徒,让她害死了人! 今日无论如何也要除掉她! 元御真君手中灵剑一挥,一道强悍的剑气飞射而去! 然而元御真君低估了姬瑶,姬瑶轻轻松松躲过他射来的剑气,反手就是一个火球! “嘭!” 火球直接将元御真君炸得气息不稳,灵力差点逆流! 好强! 她到底是何实力! 就在这时,云霄突然猛地站起身来,阴沉着脸盯着那个漂浮着的女子。 他的手中迅速掐动法诀,只见那女子腰间的玉佩猛地闪耀出一阵耀眼的光芒! \"轰!\" 随着一声巨响,玉佩突然发生了剧烈的爆炸,姬瑶的衣衫被炸得破烂不堪! \"你!!\" 姬瑶瞬间变得狼狈不堪,她难以置信地望着云霄,心中充满了愤怒和绝望。 原来,当初云霄送给她的所谓防护阵玉佩,竟然是一个隐藏的监视和爆破阵法! 姬瑶怒不可遏,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汹涌而出,她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云霄,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不甘和怨恨。 “我一直把你送给我的礼物视为珍宝,那是你留给我的唯一纪念啊!没想到,这竟然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姬瑶的声音颤抖着,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痛苦。 她的笑声回荡在空气中,充满了绝望和自嘲。“我这么多年来的努力,竟然只是一场荒唐的闹剧!我深爱着你,可你却如此残忍地伤害我!云霄,你究竟有没有心?!” 姬瑶的每一句话都如同刀割一般刺痛着自己的心,泪水早已模糊了她的双眼。 尽管当初她是怀着目的接近他,但这么多年的相处,她早已深深地爱上了他,这份爱深入骨髓,无法割舍。 然而,他为何如此狠心? 第202章 真身下凡 云霄冷冷地看着眼前那个衣衫褴褛、形如疯癫的女人,他的眼神中只剩下刻骨铭心的仇恨和厌恶。 “我的心,永远不会属于你这样的妖孽!”他的声音冰冷得让人毛骨悚然,裹挟着阴鸷的暴虐气息,仿佛来自地狱深处。 他的心中只有他的絮儿,那个温柔善良的姑娘才是他的挚爱。 而姬瑶,不过是一个阴毒的妖怪,她不配得到他的丝毫怜悯。 “不!凭什么?!”姬瑶满眼疯狂地大吼,“明明一直陪伴你,对你嘘寒问暖的人是我!你为什么就是看不到我的好!” “我为了你,放弃了身为公主的尊严,更是放弃了自己原本的相貌,你为什么要辜负我?!” 姬瑶声嘶力竭,逐渐癫狂,她的眼神变得狂野而疯狂,原本迷人的笑容扭曲成了狰狞的怒容。 她的发丝飞舞,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吹拂着,与她的怒火一同燃烧。她的身体因为愤怒而颤抖,美丽的脸庞变得扭曲,透露出一种恶魔般的气息。 她的声音不再是俏丽婉转,而是变成了尖锐的嘶吼,仿佛能刺破耳膜,“为什么?!为什么?!扪心自问,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她的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鲜血从指缝中流出,却丝毫没有减轻她的愤怒。 她漂浮在半空之中的身子摇摇欲坠,仿佛失去了平衡,在她的周围,仿佛有一股黑暗的气息在蔓延,将她包裹其中。 她成为了愤怒的化身,美丽与邪恶交织在一起,让人既为之倾倒,又为之恐惧。 “疯子!” 云霄冷冷一喝,心中无比厌恶痛恨。 其实,在云霄看到玉絮的面容时,心中便对与玉絮长相相同的云絮产生了怀疑。 于是,他巧妙地送出了这块玉佩,表面上说是为了保护她,但实际上却是为了监控她的行踪,并在必要时刻引爆。 事实上,云霄曾经暗中试探过云絮的实力,结果却让他大吃一惊——云絮的实力很可能远在师尊之上! 因此,他决定暂时按兵不动,采取循序渐进的策略,利用秘制的毒药一点一点侵蚀她的身体,以达到最终目的。 对,那玉佩上其实被他浸泡了秘制毒药,会无声无息损坏人的心肺,为了不被发现,这药下得很少,需要很长时间慢慢侵蚀。 哪知,他还没来得及收网,絮儿已经被这女妖怪害死了! 那就同归于尽! 他等了玉絮那么久,如今她没了,他也不想活了! 云霄在姬瑶声声不甘质问的愣神之际,飞扑过去一把抓住她,而后迅速引爆了自己的金丹! “嘭——!” 一声轰天巨响过后,云霄白色的身影瞬间化作了一片血雾! “霄儿——!!” 元御真君痛彻心扉大喊。 他最得意的徒儿啊,就这么没了…… 都怪他都怪他,怪他不相信徒儿的话,造成今日的局面啊! 悔恨如潮水淹没了元御真君的心智,男人恨得眼睛猩红! 他一定要这妖女付出代价! 一阵风吹过,吹散了血雾,露出那个身受重创的女子! 姬瑶重重坠入地上,呆愣在原地,云霄凡人之身,也仅仅只是金丹修为,自爆也只是伤了她皮毛。 然而,让她如此神情恍惚的是,帝霄太子没有天界的记忆,竟然选择死都不愿多看她一眼!她就这么不堪吗? 而且,这死掉的几人,玉清与云霄都是天界之人,他们死后恢复真身,他们不会放过她的! 完了,她任务失败,没能获得帝霄太子在凡间的信任与爱意,反而暴露了身份,此后,仙界肯定要与妖界开战了。 完了完了,妖界如今还不是仙界的对上,若不然也不会派她来蛊惑帝霄太子。 一切都完了,父王肯定会迁怒她的! 不行,她得赶快回妖界! “妖女!今日你必死!” 话未落,伴随着一抹强悍的力量如汹涌澎湃的巨浪一般直直向姬瑶袭来! 这一击,元御真君可谓是倾尽全力,他将自己出窍境后期大半的力量汇聚于此,力求一招制敌,置这妖女于死地! 然而,面对如此凌厉的攻势,姬瑶却只是冷哼一声:“哼!不自量力!” 只见她轻描淡写地一挥衣袖,便如同掸去一只烦人的苍蝇般轻易地将元御真君的攻击化解开来。 紧接着,姬瑶猛地转身,飞起一脚狠狠踹向元御真君胸口处! 这一脚犹如雷霆万钧之势,携带着无尽的威压与劲力。 元御真君避无可避,被这一脚踹中之后,整个人就像是一支离弦的箭一般倒飞了出去! 他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最终重重地砸在了百米之外的一块巨大岩石之上! 刹那间,只听得一阵清脆的骨折声响起,元御真君感觉自己的全身仿佛都散架了一般,剧痛难忍。 而更糟糕的是,他的心脉也在此刻遭受重创,几乎碎裂成无数碎片! 他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连连吐出几口黑血,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至极。 姬瑶则打了个响指,转眼间身上便多出了一套鲜艳夺目的红色衣裙。这套衣裙仿佛有生命一般,自动覆盖在她的身躯之上,并且发出耀眼的光芒。 眨眼之间,姬瑶身上的所有污垢和血迹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她冰冷的目光冷冷地扫向远处那狼狈不堪的元御真君,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充满嘲讽意味的笑容。 哼,她可是堂堂妖君级别的强者,其实力对应的乃是那些历经千辛万苦、渡过劫难并成功飞升成为真仙的修士所具备的境界。 区区一个还未成仙之人,竟然也敢在她面前如此嚣张?简直就是不知天高地厚! “姬瑶住手!” “妖女你该死!” 天空中传来两道男音,姬瑶知道,这是自杀的玉清真身回来了! 她猛然抬头,看见了天空中极速飞来的两男一女。 一俊美无俦的男子华丽青袍翩翩,另一男子白衣胜雪飘飘,那年纪较小的仙女则是一身浅蓝留仙裙。 然而令姬瑶大惊失色的是,她以后妖君大圆满的实力,竟只看透了那蓝衣仙子是真仙后期,两个男的她完全看不透,这就意味着,他们修为在她之上! 完了,那玉清竟如此不简单! 还有帝霄太子应该也快下来了!不行,她得快逃! “姬瑶,你不在妖界好好待着,敢跑到人间来伤人,你该死!” 一身雪衣的玉尘话落,挥出一道剑气向姬瑶袭去! 那一刹那,姬瑶仿佛被定住了般,避无可避,硬生生被这一击震飞! “嘭!!” 她倒飞了几百米远!最终重重砸在岩壁之上,整个身子都已经镶嵌在岩石之间!激起了一阵颤动! 可比她打元御真君时狠多了! 玉尘是金仙初期修为,比姬瑶高出两个大境界,姬瑶毫无反抗之力! 逃!必须逃! 玉絮急忙飞身下来查看玉颜的伤势,焦急拉过她的手查看,“玉颜你没伤到?” “你……你是?”玉颜惊疑不定这看向面前那美到发光的仙子,怎么感觉她身上好熟悉。 “我是玉絮啊!” 玉颜瞬懵了,她急忙看向地上死透了的两具尸体,再转头看向玉絮,满脸的不解。 玉絮见玉颜懵懵的样子,她了然一笑,“我们的确已经死了,但我们原本就是天界之人下凡历劫,如今死后,恢复了身份罢了。” “我们?你是说……?” “对,”玉絮含笑点头,“那个青色衣袍的就是玉清大师兄,他在仙界的名字叫荀清。” 这下子,玉颜惊掉了下巴,整个人像是做梦一样。 大师兄还真如那妖女所说,是天上的人! 而且小师姐也是! 这,这,这…… 莫不是她伤心过度出现幻觉了? 玉颜当即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嘶,好疼!没做梦!” 第203章 历劫完毕 玉絮不禁莞尔,认真同那伤心到快要破碎的少女道:“玉颜,你没做梦,我们的确已经恢复仙身回天上了。” “太好了!太好了!”玉颜一把扑过来抱住玉絮放声痛哭,她哽咽着,“呜呜呜……太好了,师姐没死,师兄也没事,太好了太好了,以后小师姐与大师兄能长长久久在一起了!” 师姐是为救她死的,在看到师姐断气的那一刻,她都已经准备要一辈子赎罪了,万幸万幸师姐也是天上的人,她没死,只是恢复了仙身罢了! 太好了太好了!呜呜呜呜…… 玉颜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对了,师姐的荷包!” 她这么一说,玉絮也想起了自己曾经精心为师兄制作的荷包。 她不由自主地看向自己这一世的尸身,目光落在胸口那被洞穿的巨大窟窿上,死状异常凄惨,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别扭情绪。 当看到玉清选择以自尽的方式陪伴着自己时,她内心的感动之情愈发浓烈起来…… 三生三世啊! 难道她还不能看清荀清师兄对她的一片深情吗? 那个傻瓜竟然默默地喜欢了她整整三世,每一世都未能得到好的结局。 玉絮的目光缓缓转向那个正在全力救治元御真君的青色身影。 只见男子动作迅速地敛起衣袍,先是给生命垂危的元御真君喂下了几粒丹药,随即便源源不断地输送出一些灵力,成功地将他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 望着眼前那位温文尔雅、俊美的男子,玉絮心中感慨万千。 幸好,这一世,她也同样爱上了师兄。 从今往后,师兄再也不必独自一人默默苦等了。 玉絮蹲下身子,翻找出自己的储物戒,拿出了那个荷包,剩下的,她直接将储物戒送给了玉颜,“师妹,你收好,这里面的东西我已经用不上了,都给你。” 玉颜接过那枚漂亮的戒指,又满面茫然道:“师姐,你们要在凡间停留多久呢?” 都说仙人是不能随便下凡的,那师兄师姐不是很快就要离开了? “玉颜……”玉絮一顿,“我们不能在凡间久留,按道理,我们是不该下凡的。” 说着玉絮看向正在被玉尘完虐的姬瑶,“正是因为凡间出了姬瑶这个妖族公主,凡人不是对手,因而我们借着除妖的机会才得以下凡,只一会儿便要回去了。” 玉颜眼眶里挂着两泡泪,“以后也不回来了吗?” “若凡间没什么大事,我们大抵不会再下来了。” 玉颜又难过得直落泪,“可是……可是师姐,你不在了,娇姨怎么办?” “娘亲就麻烦你照顾了,”玉絮道,“若娘亲想回凡间,想回去洛邑,你们就送她回去,洛邑还有外祖母在等她呢。” 有外祖母陪着,娘亲应该会好受些。 “可是我舍不得你,娇姨也舍不得你……”玉颜抱着玉絮的胳膊哭。 玉絮摸摸她的脑袋,“既然舍不得我,那就好好修炼,将来飞升了,来天上找我不就好了?” “师姐你说得轻巧,这飞升,一千年才出一人,我哪有这能耐。” “这可不好说,你不试试怎么知道?”玉絮柔柔一笑,“师姐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玉颜抿抿唇,两手抓紧了玉絮,生怕她眨眼就不见了。 “嘭!” 就在这时,只听见一阵爆炸声,几人迅速回头,只见一身白衣的玉尘面前掀起了一片尘埃飞灰。 待清风将灰尘吹走,发现姬瑶早已消失在了眼前。 “姬瑶跑了!” 玉尘气急败坏道。 “哎呀,这下怎么办?”玉颜一听此话,整颗心都悬了起来,她担忧不已,“她以后会不会来报复?” 玉尘掸了掸衣袍上的飞灰,回头道:“不怕,我已将她重伤,不死也要恢复个几百年。” 而且妖族公主跑来人间,还来破坏帝霄太子的历劫,这不是赤裸裸向天庭宣战吗? 如今帝霄太子也回去了,想来仙妖之战是免不了了。 玉尘大步走来,看向荀清扶着的半死不活的元御真君问,“师兄,那个人怎么样?” “已无性命之忧,不过要再调养些时日。”荀清淡声道。 玉尘听后点点头,“如此,事情也办得差不多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这么快?!” 玉颜难以接受。 好不容易知道师兄师姐没死,结果他们马上就要离开了,今生恐怕再难见到了。 “玉颜,”玉絮拍拍她的手背宽慰道,“我们如今是仙身,不可就留,以后若是想我了,可以用这个给我传音。” 玉絮拿出一块莹白的雪花形传音小法器交于她,又道:“我也可以给你托梦,咱们在梦里相见。” “真的吗?” “自然。”玉絮点头。 “那太好了!” 粉衣少女破涕为笑。 玉絮又拿出一块投影石交给玉颜,“这个投影石有我要同娘亲说的些话,你麻烦师妹将它转交给我娘亲了。” “好。” 玉颜收下。 荀清扶着元御真君过来,他让元御真君就地坐下打坐调理,转头对玉颜道:“玉颜师妹,还请你带几句话给师尊。” “大、大师兄……” 玉颜站在这位气势比玉清更为强大、容貌比玉清师兄更为英俊的大师兄面前,心中没来由地生出一丝胆怯之意。 实在没有办法,他身上的气势太过强大,作为一名筑基期的小凡人,她实在难以承受这种威压! 荀清面容绝美,气质出尘,嗓音清澈悦耳:“玉颜师妹无需惊慌,我仍是你从前的那位师兄。” “那……大师兄是否有什么事情需要交代呢?”玉颜轻声问道。 “劳烦师妹转达给师尊,是徒儿不孝,日后无法在他老人家跟前尽孝了,未来还得仰仗师妹多多照料师尊。”荀清淡淡说道。 “师兄言重了,这本就是师妹份内之事。”玉颜连忙应道。 “另外,将暮暮交给娇娘。”他接着说道。 如今他和絮儿都已离去,恐怕整个天心宗之中,唯有性格仁和的三长老扶墨真君会去探望一下娇娘了。 总归那是絮儿此生的母亲,一夜之间失去了爱女,又在天心宗失去了依靠,未来的日子难挨。 暮暮是他的傀儡灵仆,他去照顾娇娘正好。 交代了玉颜几句,荀清取出自己作为玉清时的储物戒送给玉颜,嘱咐她:“这是我的储物戒,已经抹去了我的神识,你可以随便用了,里面的东西你都拿去,有些灵药可以给师尊。” “是,师妹记住了。” “好好修炼,正如你师姐所说,我们在天上等你。” “嗯嗯,我一定会的!” 最后让她将元御真君送回乾元宗,玉颜乖乖应下。 而后,荀清轻轻地一挥衣袖,地上那两具玉絮和玉清的尸体,化作一杆烟,随着风飘然而去。 他们本来就是仙人,不需要凡人的祭拜,也自然不需要坟墓,如此处理更简便些。 在最后的时刻,三个人一同起身,飞到半空中。 玉絮回过头来,俯瞰望着地面上穿着粉色衣服的少女,轻声说道:“师妹,再见啦!你要好好修炼,我们在天上再相见!” “嗯嗯,师兄师姐,再见!”玉颜用力地挥舞着手臂,眼中满是不舍之情。 她一直目送着三人化身为流光,消失在遥远的天际。直到此时此刻,玉颜仍然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师兄师姐真的成仙了吗? 这难道真的不是她的心魔幻象吗? 玉颜左顾右盼,目光落在那衣冠不整、正在打坐的元御真君身上,又看了看姬瑶砸出的巨大山坑,以及朝朝被妖火焚烧后留下的残灰。 这些场景如此真实,让她无法怀疑眼前发生的一切。 师兄师姐真的成仙了,他们终于不是天人两隔,他们可以再续前缘。 第204章 帝霄也下凡 然而,正在玉絮三人走后没一会儿,另一个黑金色长袍的男子自天空中飞落下来。 他身姿挺拔,周身散发着令人敬畏的王者气息。 他面容英俊非凡,宛如雕刻般的五官散发着一种威严,一袭华丽的黑金仙袍随风舞动,闪耀着神秘的光芒,他的眼神犹如星辰般璀璨,深邃而犀利,仿佛能看穿一切。 他手中握着一把仙剑,剑身闪烁着寒光,散发出强大的灵力,每一次挥动,都伴随着剑气的呼啸,仿佛能撕裂虚空。 在他的身后,是一片绚丽的霞光,与蓝天白云交相辉映,构成了一幅宏伟而壮观的画面。他就如同仙界的主宰,凌驾于万物之上,气势磅礴,令人心生敬畏。 玉颜乍一看到这男子,吓得往后一退,“你又是谁?” 帝霄并未回答,他先环视一圈,他看着与他死前明显不同的现场,冷声问:“妖女姬瑶呢?” 玉颜一顿,狐疑看着来人,口中不忘道:“她被另外的仙人下凡来打跑了,不过没死,逃了。” 玉颜在看清男子的面容之后,心中不由得又是一惊,这男子的容貌竟然丝毫不逊色于大师兄的真身! 她不禁想起之前见过的玉絮师姐和那个身份不明的白衣男子,暗自思忖,难道天上的人都是如此帅气美丽的吗? \"另外的仙人?\"帝霄太子剑眉微蹙,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是谁?\" “就是……”玉颜原本想要回答他,然而话到嘴边却突然打住,连忙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其实,玉颜本来是打算告诉他那仙人正是自己的师兄师姐下凡而来。 但转念一想,此人来历不明,底细不清,万一他与师兄师姐在天界并无良好的关系,那么贸然告知或许会带来麻烦。 更何况…… 玉颜瞄了瞄元御真君,他正处于强行闭关的状态之中,自从被师兄救回之后,元御真君体内的灵力四处乱窜,急需屏蔽五感进行闭关调理,对于外界所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 有了这样的考虑,玉颜心中更加笃定,决定坚守谎言到底。 无论帝霄如何追问,她都坚定地表示自己并不知晓其他仙人的身份,“小女只是一介小小的凡人,自然是不认识仙人的。” 玉颜又道:“他们也未曾告知我身份,只说是有妖族来到人间害人,因而下凡除妖,打跑姬瑶后,他们便回去了。” “那原先这两具尸体呢?” 帝霄指向原先玉絮与玉清的死前的地方,目光如同鹰隼般锐利,紧紧地盯着玉颜,仿佛要看穿她内心的每一丝想法,“还想说谎。” 他怎么知道? “你是……?”玉颜满脸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心中暗自猜测,“难道你是云霄?!” 帝霄并没有开口反驳,只是依然冷漠地注视着她。 突然之间,只见他手臂一挥,一道闪烁着寒光的灵刃瞬间疾驰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玉颜的耳边掠过,速度快到她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眨眼间,灵刃已然狠狠地砸在了她身后的山壁之上,硬生生地划出了一道深深的沟壑! 好强! 玉颜心中暗惊,同时也意识到对方这是在赤裸裸地威胁自己。 帝霄居高临下地看着玉颜,语气冷得似能结冰:“现在,你可以说实话了吗?” 玉颜紧紧咬着牙关,虽然心中充满了恐惧,但还是倔强地反问:“那你先告诉我,你在仙界到底是谁?” 帝霄微微眯起双眼,眼神中透露出一种不屑一顾的神情,他昂首挺胸,宛如俯瞰众生的神只一般,傲然说道:“仙界太子——帝霄。” 帝霄?! 听到这个名字,玉颜心中猛地一震。 他竟然就是帝霄?! 就是那个妖女口中所说的帝霄?! 想到这里,玉颜心中的怒火愈发旺盛起来。 “好啊!原来你就是帝霄太子!你个害人精!那妖女来追杀我们就是因为你!”愤怒冲击了玉颜的理智,她完全忘记了仙凡之别,破口大骂。 “姬瑶一开始恨恨地说什么帝霄太子喜欢我师姐,我们还纳闷帝霄是谁呢,原来你就是帝霄!” “后来你以云霄的身份来此,她口口声声质问你为何不爱她,还说什么为了你抛弃了自己的脸!” “哼,原来她就是因为喜欢你,为了接近你,换成了我师姐的样貌,后来见我师姐出现,就想刺杀师姐以绝后患!” 玉颜眼眶红红地斥责,“都是因为你,若不然我师姐也不会死!” 若不是不幸中的万幸,师姐也是仙人,她可真就一连串失去了师兄师姐了! 都怪他! 面对玉颜一介小小凡女的斥责质问,帝霄贵为天界太子,他本应是愤怒的,但此刻却硬生生地忍住了。 原来姬瑶这妖女,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要刺杀絮儿! 上一世被琼华神女破坏之后,这一世,他对自己施展了秘法,可以在懂事之后梦到前两世与絮儿的点点滴滴,以便提前找到絮儿,再续前缘。 他费尽千辛万苦才为这一世铺平道路,好不容易才找到絮儿,没想到如今还是被人破坏了! 姬瑶该死!妖族该死! 帝霄眼中的杀机毕露无遗,一时间,周身弥漫起波涛汹涌的杀气,吓得玉颜瑟瑟发抖。 “我说我说!刚刚下凡来的,是……是……是我师兄!” 玉颜想到云霄之前竟然拿师姐当替身,心中顿时充满了愤恨,于是决定不告诉他,师姐其实也是仙人。 帝霄听后,又想起玉清真人的传闻。 修真界第一英才…… 怪不得修炼那么快,恐怕他是连孟婆汤都没喝!这能不快吗! 仙人下凡不喝孟婆汤乃是大忌,他这个太子都不敢违反的天规,那人可真有胆,可千万别让他逮着那男的到底是谁。 那人费尽心机在絮儿身边,到底是何居心? 莫不是…… 帝霄眼皮直跳,莫不是他也喜欢絮儿? 没来由的,帝霄想起了前两世那陆治清和百里清,难道是他? “你师兄在天界叫什么名字?”帝霄的声音冰冷至极,玉颜听了猛打一个寒颤。 “不知道不知道,”玉颜连连摇头,“他没说,他只说他是我师兄的真身……” 其实玉颜这还没说谎,玉絮和荀清都来得及没跟她说他们在天界的身份和名字,不过没关系,师姐给了她一个传音器,她以后可以随便联络,不急。 帝霄沉默片刻,心想既然问题已经得到了解决,那么自己也是时候离开这里返回天界了。 经过了三生三世的历劫,他需要尽快回到天界闭关修炼,稳定自己的心境和修为。只有这样,才能尽早出关寻找絮儿。 想到这三世与絮儿的纠葛,帝霄心中一痛,他每一次都没好好爱护絮儿,让她受了许多委屈,今后找到她,他一定好好补偿她。 身着黑金色袍服的男子微微一动手指,周身便散发出耀眼的金色光芒,并迅速幻化成一道金色流光冲向天际。 看到帝霄太子终于离去后,一直紧绷着身体的玉颜终于放松下来,这才惊觉背后已被冷汗浸透。 虽然这位帝霄太子确实让人感到讨厌,但他身上那种帝王般的威严气息实在是令人畏惧!不愧是天界的太子啊! 也难怪那位妖族公主会对他如此痴迷,甚至不惜变幻成师姐的面容来接近他…… 等等,妖族公主究竟是如何知道云霄会喜欢师姐这副容貌的呢?难道她们妖族还有能够通晓他人喜好的法宝不成? 这么说来,姬瑶和师姐之间,究竟谁才是真正的替身? 第205章 雪域 另一边,玉絮三人径直往雪域飞。 在那遥远的雪域之中,有一片神秘而壮丽的宫殿群,这些宫殿宛如镶嵌在雪山上的明珠,散发着迷人的光芒。 宫殿群依山而建,气势恢宏,它们以白色为主色调,与周围的雪山融为一体,仿佛是大自然的杰作。 宫殿的屋顶采用了琉璃瓦,阳光下闪耀着金色的光芒。墙壁上绘有精美的壁画,全是些雪族的神话故事,色彩鲜艳。门窗则雕刻着精美的图案,栩栩如生,给人以美的享受。 宫殿群内部宽敞明亮,地板全是用白玉铺垫的,一颗颗硕大的神珠闪烁着白光,照亮每个角落。 宫殿周围还有着一片梦幻美丽的花园和湖泊,湖水清澈如镜,倒映着宫殿的美丽身影,如诗如画。 三人到了雪域后,第一时间先是去拜见雪君夫妇。 玉絮、玉尘:“孩儿拜见父君,拜见母后!” 荀清:“晚辈拜见雪君,拜见雪后!” 明亮辉煌的雪白大殿之上,端坐着一对威严的夫妻。 这对夫妻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但实际上他们已经活了几千年之久! 雪君身姿清俊,气质高雅,他的身上散发出一种无法形容的贵气,仿佛他就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雪后的容貌绝美无比,她的一双杏眸与女儿玉絮简直如出一辙,清丽脱俗,恰似雪中精灵,艳丽得不可方物。 此时,雪君的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他望着下方的三人,抬起手来轻轻一挥,示意道:\"都起来坐。\" 玉絮和玉尘齐声说道:\"谢父君!\" 荀清也跟着说道:\"谢雪君!\" 三人一同缓缓起身,然后走到大殿两侧的交椅上坐下。 雪后抬手向玉絮招了招手,温柔地说道:\"絮儿,快过来,母后好久没有见到你了,快来让母后好好看看。\" \"是。\"玉絮乖巧地应了一声,然后快步走向御座,她的脸上洋溢着依恋和思念的笑容,\"娘亲,絮儿也好想你。\" 一上御座,玉絮便扑到母亲怀里撒娇,“娘亲娘亲,你知不知道,女儿在凡间过的那个苦日子哦。” 雪后仍由小女儿环着自己的腰身,她慈爱地抬手抚摸女儿的鬓发,心疼道:“苦了为娘的絮儿了,历劫本就是如此的。” 玉絮窝在母亲怀里,仰起脸看着自家美貌无双的娘,“可是女儿还是过得好惨哦。” “絮儿不妨说说看。” “第一世的时候,我是一个穷秀才的独女,有了个童养夫,结果那童养夫十五六岁的时候就参军去了,让我空等了六年,再见时,他已美人在侧,我那时好伤心好难过啊,但也只能选择放手。结果我前脚一走,后脚就被他派人给杀了!” 雪后听后更是心疼不已,雪君看着母女俩,听小女儿这话,他忍不住凝眉,“那负心汉就这么杀了你?” 絮儿委委屈屈点头,“嗯。” “太可恨了,怎能如此可恨?”雪君一拍御座扶手,恨不得将那辜负了他女儿的薄情郎弄死! 他猛地转头看向底下坐着的儿子,问道:“那男的转世后如何了?” 玉尘:“……” 玉尘见父君如此愤怒,他更加不敢说了,主要是怕父君知晓后尴尬。 见儿子迟迟未语,雪君不悦道:“怎么,不是让你去看着你妹妹嘛?你怎么办事的?” “咳咳咳,”玉尘移开目光,对父亲道,“父君不妨听妹妹把三世说完。” “也好。”雪君又看向女儿,温声问到:“后面两世呢?” “第二世,我成了大禹王朝的尚书千金,却被嫡姐毒瞎了眼睛,还坏了腿,只能在轮椅上度过,只因为她是重生的,她知道我未来会同她抢夫婿。” 雪后:“嫡姐?絮儿莫不是是庶出?” “不是,”玉絮摇头,“那一世的生母先是贬妻为妾,后又抬为妻,我是在抬为妻后出生的,也是嫡出。” 贬妻为妾,后又抬为妻? 这看着不像是一个正常男人会干出来的事儿啊? “絮儿你该不会那一世就这么度过了?”雪后问。 她女儿那么惨的吗? “并未,”玉絮又摇头,“后来我去神医谷休养了好些年,拜了神医谷谷主为义父,是他找来蛊术治好了我,但却也因此被歹人杀害了,临终前还说要将自己的眼睛给我。” 雪君夫妇俩听后唏嘘不已,这义父能为絮儿做到这般地步,太难得了。 “在神医谷休养的时日,我遇到了一个寒门子,与他相爱了。” “女儿康复后回京,结果没多久就发现那个假装自己是寒门子的心上人,居然是当今二皇子!正是我那嫡姐的未婚夫婿,她也因此更恨我了,多次加害于我。” “最后我被她害成了那二皇子的侧妃!她还是不甘心,还想害我,让二皇子的生母来蹉跎我,最后我被人刺杀,死时凶手是谁都不知道。” 雪后不由抱紧女儿,拍拍她的脊背,“苦了我的宝贝女儿了。” 历个劫而已,真有必要这么惨吗?尘儿不是托了司命写个好点的命格了吗? “第三世呢?”雪君问。 “第三世我成了刚出生就被抛入冰河的小可怜,是师兄的转世救了我,将我带回仙门,可我的身子被冰河浸坏了,喉咙破了,成了个体弱多病的哑巴。” “后来师兄让我去另一个宗门泡灵池蕴养身体,结果那宗门里的大弟子,居然拿我当他师妹的替身!” 雪君沉眉,他女儿这命格是怎么写得?怎么都这么惨? “后来呢?”雪后问。 “哦,后来那个正主小师妹回来,发现了我这个替身,多次找茬,在我离开他们宗门时,将我杀了!” “父亲母亲,你们以为这就完了吗?不!我死后才知晓,那个长得与我一样的女人竟然是妖族公主姬瑶!” “妖族?!”雪君不禁失声,“她怎么跑到人间去了?” 而且还长得与他女儿的转世相似!不可能! “好了好了,妹妹说完了,该我了。”沉默不言的玉尘道。 雪君转头看他,“你说。” 玉尘当即娓娓道来。 “絮儿第一世遇到的那个负心汉,就是第二世骗她的二皇子!” 雪后:“怎么会?凡人转世还呢这么巧?” “因为他不是凡人!他乃仙界天庭的太子帝霄!” 雪君:“……” 雪后:“……” 靠,得罪不起。 “第二世絮儿的那个什么会重生的嫡姐,其实也不是重生,她乃花界花神之女琼华神女,那女的为了让帝霄太子的转世爱上自己,与好姐妹联手搞了这么一出重生戏码,其实那所谓的前世遭受的苦难通通都是假的,只是一段虚假记忆,为的就是防止帝霄太子与絮儿相爱。” “哼,那女的仗着这份虚假记忆,自幼就迫害咱们絮儿,觉得絮儿欠了她,你们说可笑不可笑?”玉尘说到此,已经换上了冷嘲热讽的表情。 “花神之女……”雪后呢喃,“与絮儿一样的出身……” 他们雪族与花界同属天庭附属,雪君与花神同样地位,自然琼华神女与絮儿也是同样尊贵,但若为絮儿讨个公道也不是不行。 “父君母后勿忧心,在帝霄太子在第二世结束后,就去花界找那女的算账了,帝霄太子说她存心破坏他的历劫,罚那女人轮回十次,次次命运多舛。” 雪后听后不甘心,“仅仅如此?” 那女的可是毒害了絮儿那么多次,哦,也是,琼华神女爱慕帝霄太子,当然不会对他出手,他自然会手下留情的,只可怜絮儿承受了一切。 第205章 雪域 另一边,玉絮三人径直往雪域飞。 在那遥远的雪域之中,有一片神秘而壮丽的宫殿群,这些宫殿宛如镶嵌在雪山上的明珠,散发着迷人的光芒。 宫殿群依山而建,气势恢宏,它们以白色为主色调,与周围的雪山融为一体,仿佛是大自然的杰作。 宫殿的屋顶采用了琉璃瓦,阳光下闪耀着金色的光芒。墙壁上绘有精美的壁画,全是些雪族的神话故事,色彩鲜艳。门窗则雕刻着精美的图案,栩栩如生,给人以美的享受。 宫殿群内部宽敞明亮,地板全是用白玉铺垫的,一颗颗硕大的神珠闪烁着白光,照亮每个角落。 宫殿周围还有着一片梦幻美丽的花园和湖泊,湖水清澈如镜,倒映着宫殿的美丽身影,如诗如画。 三人到了雪域后,第一时间先是去拜见雪君夫妇。 玉絮、玉尘:“孩儿拜见父君,拜见母后!” 荀清:“晚辈拜见雪君,拜见雪后!” 明亮辉煌的雪白大殿之上,端坐着一对威严的夫妻。 这对夫妻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但实际上他们已经活了几千年之久! 雪君身姿清俊,气质高雅,他的身上散发出一种无法形容的贵气,仿佛他就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雪后的容貌绝美无比,她的一双杏眸与女儿玉絮简直如出一辙,清丽脱俗,恰似雪中精灵,艳丽得不可方物。 此时,雪君的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他望着下方的三人,抬起手来轻轻一挥,示意道:\"都起来坐。\" 玉絮和玉尘齐声说道:\"谢父君!\" 荀清也跟着说道:\"谢雪君!\" 三人一同缓缓起身,然后走到大殿两侧的交椅上坐下。 雪后抬手向玉絮招了招手,温柔地说道:\"絮儿,快过来,母后好久没有见到你了,快来让母后好好看看。\" \"是。\"玉絮乖巧地应了一声,然后快步走向御座,她的脸上洋溢着依恋和思念的笑容,\"娘亲,絮儿也好想你。\" 一上御座,玉絮便扑到母亲怀里撒娇,“娘亲娘亲,你知不知道,女儿在凡间过的那个苦日子哦。” 雪后仍由小女儿环着自己的腰身,她慈爱地抬手抚摸女儿的鬓发,心疼道:“苦了为娘的絮儿了,历劫本就是如此的。” 玉絮窝在母亲怀里,仰起脸看着自家美貌无双的娘,“可是女儿还是过得好惨哦。” “絮儿不妨说说看。” “第一世的时候,我是一个穷秀才的独女,有了个童养夫,结果那童养夫十五六岁的时候就参军去了,让我空等了六年,再见时,他已美人在侧,我那时好伤心好难过啊,但也只能选择放手。结果我前脚一走,后脚就被他派人给杀了!” 雪后听后更是心疼不已,雪君看着母女俩,听小女儿这话,他忍不住凝眉,“那负心汉就这么杀了你?” 絮儿委委屈屈点头,“嗯。” “太可恨了,怎能如此可恨?”雪君一拍御座扶手,恨不得将那辜负了他女儿的薄情郎弄死! 他猛地转头看向底下坐着的儿子,问道:“那男的转世后如何了?” 玉尘:“……” 玉尘见父君如此愤怒,他更加不敢说了,主要是怕父君知晓后尴尬。 见儿子迟迟未语,雪君不悦道:“怎么,不是让你去看着你妹妹嘛?你怎么办事的?” “咳咳咳,”玉尘移开目光,对父亲道,“父君不妨听妹妹把三世说完。” “也好。”雪君又看向女儿,温声问到:“后面两世呢?” “第二世,我成了大禹王朝的尚书千金,却被嫡姐毒瞎了眼睛,还坏了腿,只能在轮椅上度过,只因为她是重生的,她知道我未来会同她抢夫婿。” 雪后:“嫡姐?絮儿莫不是是庶出?” “不是,”玉絮摇头,“那一世的生母先是贬妻为妾,后又抬为妻,我是在抬为妻后出生的,也是嫡出。” 贬妻为妾,后又抬为妻? 这看着不像是一个正常男人会干出来的事儿啊? “絮儿你该不会那一世就这么度过了?”雪后问。 她女儿那么惨的吗? “并未,”玉絮又摇头,“后来我去神医谷休养了好些年,拜了神医谷谷主为义父,是他找来蛊术治好了我,但却也因此被歹人杀害了,临终前还说要将自己的眼睛给我。” 雪君夫妇俩听后唏嘘不已,这义父能为絮儿做到这般地步,太难得了。 “在神医谷休养的时日,我遇到了一个寒门子,与他相爱了。” “女儿康复后回京,结果没多久就发现那个假装自己是寒门子的心上人,居然是当今二皇子!正是我那嫡姐的未婚夫婿,她也因此更恨我了,多次加害于我。” “最后我被她害成了那二皇子的侧妃!她还是不甘心,还想害我,让二皇子的生母来蹉跎我,最后我被人刺杀,死时凶手是谁都不知道。” 雪后不由抱紧女儿,拍拍她的脊背,“苦了我的宝贝女儿了。” 历个劫而已,真有必要这么惨吗?尘儿不是托了司命写个好点的命格了吗? “第三世呢?”雪君问。 “第三世我成了刚出生就被抛入冰河的小可怜,是师兄的转世救了我,将我带回仙门,可我的身子被冰河浸坏了,喉咙破了,成了个体弱多病的哑巴。” “后来师兄让我去另一个宗门泡灵池蕴养身体,结果那宗门里的大弟子,居然拿我当他师妹的替身!” 雪君沉眉,他女儿这命格是怎么写得?怎么都这么惨? “后来呢?”雪后问。 “哦,后来那个正主小师妹回来,发现了我这个替身,多次找茬,在我离开他们宗门时,将我杀了!” “父亲母亲,你们以为这就完了吗?不!我死后才知晓,那个长得与我一样的女人竟然是妖族公主姬瑶!” “妖族?!”雪君不禁失声,“她怎么跑到人间去了?” 而且还长得与他女儿的转世相似!不可能! “好了好了,妹妹说完了,该我了。”沉默不言的玉尘道。 雪君转头看他,“你说。” 玉尘当即娓娓道来。 “絮儿第一世遇到的那个负心汉,就是第二世骗她的二皇子!” 雪后:“怎么会?凡人转世还呢这么巧?” “因为他不是凡人!他乃仙界天庭的太子帝霄!” 雪君:“……” 雪后:“……” 靠,得罪不起。 “第二世絮儿的那个什么会重生的嫡姐,其实也不是重生,她乃花界花神之女琼华神女,那女的为了让帝霄太子的转世爱上自己,与好姐妹联手搞了这么一出重生戏码,其实那所谓的前世遭受的苦难通通都是假的,只是一段虚假记忆,为的就是防止帝霄太子与絮儿相爱。” “哼,那女的仗着这份虚假记忆,自幼就迫害咱们絮儿,觉得絮儿欠了她,你们说可笑不可笑?”玉尘说到此,已经换上了冷嘲热讽的表情。 “花神之女……”雪后呢喃,“与絮儿一样的出身……” 他们雪族与花界同属天庭附属,雪君与花神同样地位,自然琼华神女与絮儿也是同样尊贵,但若为絮儿讨个公道也不是不行。 “父君母后勿忧心,在帝霄太子在第二世结束后,就去花界找那女的算账了,帝霄太子说她存心破坏他的历劫,罚那女人轮回十次,次次命运多舛。” 雪后听后不甘心,“仅仅如此?” 那女的可是毒害了絮儿那么多次,哦,也是,琼华神女爱慕帝霄太子,当然不会对他出手,他自然会手下留情的,只可怜絮儿承受了一切。 第206章 这次换我来表白 玉尘眼中闪过一丝凉意:“不慌,我可不会让咱们絮儿白受委屈。” 想当初,琼华神女在絮儿下凡历劫之时竟敢暗箱操作,那么待到琼华神女下凡之后,他自然也要略施手段,以作回击,这样才算公平合理嘛。 雪君眼见长子露出这般神情,心中已然明了,深知他必定不会轻易罢休,定然已经在私下里有所行动了。 甚妙,当真不愧为他的儿子。 “那……那个妖族公主姬瑶呢?”雪后忍不住开口问道。 “不过只是区区一个妖君境界修为的小鸟罢了,孩儿只需抬手轻轻一挥,她便已是半死不活之态。即便她借用法器逃脱,观其模样,少说也得闭关静养个数百年方可恢复元气。”玉尘一脸不屑地回答道。 “好!甚好!”雪君不禁抚掌大笑起来,“如此看来,用不了多久,仙妖两界怕是要开战了。” 毕竟,妖君怎会忍心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爱女遭受重创呢,不过他们仙界也不怕他。 “对了,父君,”玉尘忽然又开口说道,“那第三世将絮儿当作替身的乾元宗大师兄,实际上亦是帝霄太子的转世!” “啊?这么巧?!”玉絮惊讶得声音都变了调儿。 前面两次遇见也就算了,第三次怎么还能碰到他呢?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孽缘啊? 好哇好哇,自己三世都过得这么凄惨,全都是拜那位帝霄太子所赐! “不是巧合,”玉尘一脸淡然地说道,“他从第二世开始,就一直在寻找第一世的你。” “第一世他不是还派人杀了我吗?那现在还找我做什么?!”玉絮越想越生气,说话的语气中也不自觉地带了几分火气。 “就是说啊。”雪后也跟着附和地点头。 “呃……那个,其实不是他杀的你,是他身边的那个女人。”玉尘看了一眼妹妹,解释道。 “所以说,我是被情敌给害死的?” “没那么简单。” “嗯?” 简单? 玉絮和雪后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发出疑问。 “杀你之人乃是南诏国的刺客,第一世楚云霄身边的那女子其实是南诏细作,那细作给他下蛊让他失忆。然而楚云霄在见到你时,蛊虫开始躁动不受控制,那细作怕楚云霄恢复记忆,于是才把你杀了。” 啊? 还有这层? “后来,楚云霄知道真相将那女子杀了,回到你坟边自刎了。” 还自杀了? 这玉絮倒是不知了,她死后虽是一直在天上停留,注意的也只是荀清师兄的转世而已,至于其他人,那时她埋怨楚云霄杀了自己,懒得去关注他,并不知道他也自杀了。 “后来,帝霄太子不甘心你们第一世的结局,托司命星君第二世给你们好一点的人生,哪知,又被恋慕他的琼华神女破坏了,他能不气吗?” 所以,第二世二人相遇并非巧合,而是帝霄太子有意为之。 “那第三世呢?”玉絮问。 “第三世就更绝了,”说到第三世,玉尘笑了,“第三世,荀清师兄没喝孟婆汤,而帝霄太子给自己注入前世记忆,就是为了早日找到你。” “好哇,”玉絮立马看向玉尘身边的青衣男子,“师兄你果然没喝孟婆汤!” 她就说嘛,师兄的修炼速度怎么这么快,快到不像凡人,原来是因为没有喝孟婆汤啊,还带着神仙的记忆呢,能不快吗? 荀清抬眼望向御座边,挨着雪后的少女,对上少女似嗔非嗔的目光,他勾唇微微一笑,宠溺道:“前两世师兄没保护好你,师兄不甘心,这一世只想好好守护你,哪知……” 荀清敛眸,轻轻叹了口气,“哪知,还是被姬瑶给破坏了。” 如果不是姬瑶从中作梗的话,他们这一世肯定会比前两世更好的。 想到师兄这三生三世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玉絮再迟钝也知晓,师兄心里一直默默喜欢着自己,若不然,又为何为自己做这么多事呢? 虽搞不懂为何师兄喜欢自己,又是何时开始的,明明他比她大那么多,又是看着她从小肉团子一点点长大成人,但这不妨玉絮心中感动得一塌糊涂。 笨蛋师兄,什么都不说,她哪里知晓他的苦心,好在现在明白还来得及,那这次就换她来表白。 “等等,”玉絮看向自家兄长,“兄长,那个帝霄太子可有知晓我的身份?” 知晓的话,他会不会来继续纠缠啊,想想第三世云霄的纠缠玉絮就心累。 “絮儿莫慌,太子之前是有想寻你的灵魂,不过已被为兄阻挡了,他没推算出来。” “如此便好。” 她与帝霄之间的孽缘早在第二世就结束了,第三世时,她的心里从始至终就只有师兄一人。 “不过,絮儿,帝霄太子在第三世时,他确实没拿你当替身,他给自己注入了前两世的记忆,虽然姬瑶变成了你的样貌,但他依旧没认错人。在第一眼见到你时,就认出了你,因而才处处对你好,并非是拿你当替身,而是想与你再续前缘,那些弟子并不知晓胡乱嚼舌根的。” 结果絮儿还信了那些弟子的话,就是不信云霄的,无论他如何解释都不信。 想到帝霄太子被自己妹妹弄得那么憋屈,玉尘心中出了口恶气。 活该,谁叫他前两世把絮儿害得那么惨。 雪君听见儿子给帝霄洗白,没好气瞪了他一眼,“说这些做甚,当时他虽不把絮儿当替身,可有这误会在,絮儿伤心气愤也是真。” 只要让女儿难过了,他可不认这女婿,即便你贵为天庭太子。 “父君多虑,孩儿只是怕以后帝霄太子找到了妹妹,来纠缠她,那时他也会给絮儿说清楚的,倒不如我如今直接让絮儿知晓。” 如此,妹妹也能早日放下心结,与师兄在一起,也不必给帝霄太子机会了。 想到荀清师兄对絮儿的心思,玉尘当即脸色又不太好了。 他那么敬重师兄,结果师兄居然暗地里觊觎自家白菜,简直不能忍。 玉絮又陪父母说了几句话,而后三人拜别雪君夫妇,玉絮准备去闭关稳固心性,提升修为。 出了大殿后,玉絮看了眼自己哥哥,道:“兄长,我有话要对师兄说,兄长你请先离去。” 有话对师兄说?还不让他听? 这还了得! 玉尘不情不愿看着二人,尤其是在看荀清的时候,眼神中带着满满的愤懑。 这头拱了他家白菜的猪!看着就碍眼! 可是,他还真不能把荀清怎么样,哼,好不甘心。 对上师弟的目光,荀清只淡淡一笑。 玉絮对荀清道:“师兄,请随我来。” “好。” 二人没管身后玉尘不满的目光,径直往另一处僻静之地去。 荀清跟在玉絮身后,看着少女的背影,他心中也是满心疑惑。 待絮儿走到宫殿后花园,这里设置有恒温阵法,一年四季如春,开满了各种各样的仙界灵花,其中有雪域独有的冰莲,它的层层叠叠的花瓣是透明的,远看就像冰雕出来的花朵,美不胜收。 玉絮在一处冰莲前驻足,看着这美轮美奂的花朵,她唇角微勾。 荀清一直观察着她,见了她看着冰莲笑,当即俯身折了一支,递到姑娘面前。 玉絮看着面前一身青衣,手持冰莲的俊美男子,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第二世时的太子殿下。 那日盛夏,清贵的太子百里清立在船头,为她这下了一支粉嫩娇莲,满面春风望着她,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盈满了情意。 或许,自那时起,他就在她心中留下了痕迹。 第206章 这次换我来表白 玉尘眼中闪过一丝凉意:“不慌,我可不会让咱们絮儿白受委屈。” 想当初,琼华神女在絮儿下凡历劫之时竟敢暗箱操作,那么待到琼华神女下凡之后,他自然也要略施手段,以作回击,这样才算公平合理嘛。 雪君眼见长子露出这般神情,心中已然明了,深知他必定不会轻易罢休,定然已经在私下里有所行动了。 甚妙,当真不愧为他的儿子。 “那……那个妖族公主姬瑶呢?”雪后忍不住开口问道。 “不过只是区区一个妖君境界修为的小鸟罢了,孩儿只需抬手轻轻一挥,她便已是半死不活之态。即便她借用法器逃脱,观其模样,少说也得闭关静养个数百年方可恢复元气。”玉尘一脸不屑地回答道。 “好!甚好!”雪君不禁抚掌大笑起来,“如此看来,用不了多久,仙妖两界怕是要开战了。” 毕竟,妖君怎会忍心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爱女遭受重创呢,不过他们仙界也不怕他。 “对了,父君,”玉尘忽然又开口说道,“那第三世将絮儿当作替身的乾元宗大师兄,实际上亦是帝霄太子的转世!” “啊?这么巧?!”玉絮惊讶得声音都变了调儿。 前面两次遇见也就算了,第三次怎么还能碰到他呢?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孽缘啊? 好哇好哇,自己三世都过得这么凄惨,全都是拜那位帝霄太子所赐! “不是巧合,”玉尘一脸淡然地说道,“他从第二世开始,就一直在寻找第一世的你。” “第一世他不是还派人杀了我吗?那现在还找我做什么?!”玉絮越想越生气,说话的语气中也不自觉地带了几分火气。 “就是说啊。”雪后也跟着附和地点头。 “呃……那个,其实不是他杀的你,是他身边的那个女人。”玉尘看了一眼妹妹,解释道。 “所以说,我是被情敌给害死的?” “没那么简单。” “嗯?” 简单? 玉絮和雪后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发出疑问。 “杀你之人乃是南诏国的刺客,第一世楚云霄身边的那女子其实是南诏细作,那细作给他下蛊让他失忆。然而楚云霄在见到你时,蛊虫开始躁动不受控制,那细作怕楚云霄恢复记忆,于是才把你杀了。” 啊? 还有这层? “后来,楚云霄知道真相将那女子杀了,回到你坟边自刎了。” 还自杀了? 这玉絮倒是不知了,她死后虽是一直在天上停留,注意的也只是荀清师兄的转世而已,至于其他人,那时她埋怨楚云霄杀了自己,懒得去关注他,并不知道他也自杀了。 “后来,帝霄太子不甘心你们第一世的结局,托司命星君第二世给你们好一点的人生,哪知,又被恋慕他的琼华神女破坏了,他能不气吗?” 所以,第二世二人相遇并非巧合,而是帝霄太子有意为之。 “那第三世呢?”玉絮问。 “第三世就更绝了,”说到第三世,玉尘笑了,“第三世,荀清师兄没喝孟婆汤,而帝霄太子给自己注入前世记忆,就是为了早日找到你。” “好哇,”玉絮立马看向玉尘身边的青衣男子,“师兄你果然没喝孟婆汤!” 她就说嘛,师兄的修炼速度怎么这么快,快到不像凡人,原来是因为没有喝孟婆汤啊,还带着神仙的记忆呢,能不快吗? 荀清抬眼望向御座边,挨着雪后的少女,对上少女似嗔非嗔的目光,他勾唇微微一笑,宠溺道:“前两世师兄没保护好你,师兄不甘心,这一世只想好好守护你,哪知……” 荀清敛眸,轻轻叹了口气,“哪知,还是被姬瑶给破坏了。” 如果不是姬瑶从中作梗的话,他们这一世肯定会比前两世更好的。 想到师兄这三生三世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玉絮再迟钝也知晓,师兄心里一直默默喜欢着自己,若不然,又为何为自己做这么多事呢? 虽搞不懂为何师兄喜欢自己,又是何时开始的,明明他比她大那么多,又是看着她从小肉团子一点点长大成人,但这不妨玉絮心中感动得一塌糊涂。 笨蛋师兄,什么都不说,她哪里知晓他的苦心,好在现在明白还来得及,那这次就换她来表白。 “等等,”玉絮看向自家兄长,“兄长,那个帝霄太子可有知晓我的身份?” 知晓的话,他会不会来继续纠缠啊,想想第三世云霄的纠缠玉絮就心累。 “絮儿莫慌,太子之前是有想寻你的灵魂,不过已被为兄阻挡了,他没推算出来。” “如此便好。” 她与帝霄之间的孽缘早在第二世就结束了,第三世时,她的心里从始至终就只有师兄一人。 “不过,絮儿,帝霄太子在第三世时,他确实没拿你当替身,他给自己注入了前两世的记忆,虽然姬瑶变成了你的样貌,但他依旧没认错人。在第一眼见到你时,就认出了你,因而才处处对你好,并非是拿你当替身,而是想与你再续前缘,那些弟子并不知晓胡乱嚼舌根的。” 结果絮儿还信了那些弟子的话,就是不信云霄的,无论他如何解释都不信。 想到帝霄太子被自己妹妹弄得那么憋屈,玉尘心中出了口恶气。 活该,谁叫他前两世把絮儿害得那么惨。 雪君听见儿子给帝霄洗白,没好气瞪了他一眼,“说这些做甚,当时他虽不把絮儿当替身,可有这误会在,絮儿伤心气愤也是真。” 只要让女儿难过了,他可不认这女婿,即便你贵为天庭太子。 “父君多虑,孩儿只是怕以后帝霄太子找到了妹妹,来纠缠她,那时他也会给絮儿说清楚的,倒不如我如今直接让絮儿知晓。” 如此,妹妹也能早日放下心结,与师兄在一起,也不必给帝霄太子机会了。 想到荀清师兄对絮儿的心思,玉尘当即脸色又不太好了。 他那么敬重师兄,结果师兄居然暗地里觊觎自家白菜,简直不能忍。 玉絮又陪父母说了几句话,而后三人拜别雪君夫妇,玉絮准备去闭关稳固心性,提升修为。 出了大殿后,玉絮看了眼自己哥哥,道:“兄长,我有话要对师兄说,兄长你请先离去。” 有话对师兄说?还不让他听? 这还了得! 玉尘不情不愿看着二人,尤其是在看荀清的时候,眼神中带着满满的愤懑。 这头拱了他家白菜的猪!看着就碍眼! 可是,他还真不能把荀清怎么样,哼,好不甘心。 对上师弟的目光,荀清只淡淡一笑。 玉絮对荀清道:“师兄,请随我来。” “好。” 二人没管身后玉尘不满的目光,径直往另一处僻静之地去。 荀清跟在玉絮身后,看着少女的背影,他心中也是满心疑惑。 待絮儿走到宫殿后花园,这里设置有恒温阵法,一年四季如春,开满了各种各样的仙界灵花,其中有雪域独有的冰莲,它的层层叠叠的花瓣是透明的,远看就像冰雕出来的花朵,美不胜收。 玉絮在一处冰莲前驻足,看着这美轮美奂的花朵,她唇角微勾。 荀清一直观察着她,见了她看着冰莲笑,当即俯身折了一支,递到姑娘面前。 玉絮看着面前一身青衣,手持冰莲的俊美男子,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第二世时的太子殿下。 那日盛夏,清贵的太子百里清立在船头,为她这下了一支粉嫩娇莲,满面春风望着她,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盈满了情意。 或许,自那时起,他就在她心中留下了痕迹。 第207章 终于在一起 再抬眼,面前的男子与那团团莲叶间的人重合,少女心中涌起一阵绵软,她伸手接过荀清手中的冰莲,盈盈一笑,娇声说道:“师兄为我摘了莲,那我也有一件东西要送与师兄。” “何物?”荀清问,眼睛明显地亮了起来,满是期待。 玉絮神秘一笑,自储物间中取出一个绣工略显粗糙的星月祥云荷包。 只见这个荷包虽然针脚有些歪扭,但整体看起来却十分精致可爱。上面绣着星星和月亮,周围还有一些云彩作为点缀,看起来非常温馨浪漫。 少女低眉看着手中的荷包,眼中含着羞怯之色,她咬咬唇,心下一横,将荷包递到男子面前,轻声说道:“荀清师兄,这是我为你做的,还望师兄莫要嫌弃……” “这是……荷包?”荀清接过,仔细瞧了瞧。 竟然真的是荷包! 而且看样子,还是絮儿在凡间时亲自绣制而成! 絮儿送他荷包究竟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 是、是他想象中的那个意思吗? 荀清想到这里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 他小心翼翼地捧起荷包仔细端详起来,只见这荷包背面还绣了一句诗:“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这诗蕴含着无尽的情意,仿佛每一针每一线都诉说着少女对他的爱意一般,让他感到无比幸福和甜蜜。 荀清一双明亮的眼眸中,不由自主地燃起了一丝期待与紧张之火,仿佛燃烧起来一般,他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眼前这位让他朝思暮想的姑娘。 玉絮与男子那炽热至极的目光相对时,双颊瞬间泛起了一抹红晕,宛如晚霞般迷人。 她羞涩得低下头去,眼神有些躲闪,轻声说道:“师……师兄,絮儿喜……喜欢你……” “你说真的?!”荀清的声音突然拔高,其中夹杂着紧张、难以置信,以及更多的喜悦之情。 在不远处,百花争艳,齐放异彩,美不胜收。在这个仙境花园里,少女羞赧不已,一步走向那位站在自己面前,满怀期待地注视着自己的英俊男子。 她的心跳声如雷贯耳,仿佛要跳出胸膛一般,脸颊上弥漫着羞涩的红晕,而男子的目光则始终停留在她身上,流露出无法掩饰的激动与喜悦。 少女鼓起勇气向前迈了一步,走到了男子的近前,她抬起头来,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勇气和深深的爱意,毫不犹豫地说道:“师兄,我爱你。” 荀清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猛地伸出双臂将少女紧紧拥入怀中! 他用强有力的双臂紧紧抱住她,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一般,下巴轻轻抵住她的头顶,感受着她的温暖与温柔。 真好,他终于拥抱到她了…… 他终于等到絮儿对他说出这句话…… 他终于不用再躲在暗处,偷偷羡慕别的男子能光明正大拥有絮儿了。 他守护多年的小姑娘终于肯回头看看他,不枉他默默守护了这么久。 “师兄……” 玉絮嘟喃着拍拍男子的后背,“师兄,太紧了。” “抱、抱歉,师兄太开心了!” 荀清心中一惊,急忙松手,但又觉得这样不妥,于是赶紧抓住她的手,紧紧握住,生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似的。 看到荀清如此紧张自己,玉絮心中满是欢喜和甜蜜,她抬起头来,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含情脉脉地凝视着他。 荀清满目深情回望着少女,声音轻柔:“絮儿,师兄也爱你,一直默默爱。” 男子深情表白,将人砸得晕晕乎乎,玉絮看他的眼神柔得能滴出水。 荀清被她的目光所吸引,眼中的情感愈发炽热,他轻柔地抚摸着玉絮那如羊脂般滑嫩的脸颊,眼神中充满了痴迷与眷恋,然后缓缓俯下身去,贴近她那娇艳欲滴的红唇。 玉絮并没有逃避,而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眼神坚定而温柔。 她望着眼前逐渐逼近的脸庞,心中既紧张又羞涩,同时还带着一丝期待。 当两人的嘴唇轻触的瞬间,仿佛有一道电流传遍全身,让她不禁颤抖了一下。 荀清感受到了玉絮的回应,手臂微微用力,一只手环绕在她纤细的腰间,另一只手则轻轻按住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玉絮稍稍犹豫了一下,随后也勇敢地抬起双手,环抱在荀清的背部,两人的身体贴得更紧了。 随着这个深情的拥吻,时间似乎凝固了。 他们沉浸在这美妙的时刻里,忘却了周围的一切,只有彼此急促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美妙的乐章。 百花在风中摇曳,那对有情人在万花丛中定情。 这个漫长的拥吻,仿佛永远不会结束…… 当他们终于分开时,少女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男子的眼神中也充满了温柔和爱意。 荀清将人环住,又亲了亲她唇瓣,低头与怀中的姑娘私语,“絮儿,你根本不知道,我等今日等了多久……” 好在终于等到了。 玉絮含笑嗔道:“谁叫你什么都不说,我哪儿知晓?” 荀清是兄长的师兄,玉絮以为他一直都把自己当妹妹呢! 若不是他跟着下凡,经历了这三生三世,她还不知要蒙在鼓里多久。 “我,我这不是怕自己说了,你反而讨厌我……” 他知晓絮儿一直拿他当长兄,他也不敢打破这份平衡,怕适得其反。 见男子对她的小心翼翼,玉絮感动不已,又嗔了句:“笨蛋师兄……” “对呀,师兄是笨蛋,在絮儿面前,永远都不知要如何才能吸引你的目光,师兄只想絮儿多看师兄一眼而已,怎么就这么难呢……” “抱抱师兄,是我不好,让师兄苦等了这么久。” 玉絮用小巧的鼻子轻轻地蹭着荀清的鼻子,此刻他们二人已经戳破了那层暧昧的窗户纸,两颗心紧密相连,无论做什么事都会显得格外亲密无间,每一个动作都饱含深情。 荀清作为一个已经活了五千年的仙人,却在这个只有一百多岁的小姑娘面前,宛如一个可怜兮兮的寒窑夫一般,而玉絮则像是那个狠心的薄情人。 五千年和一百年…… 也难怪玉絮之前没有想到荀清会喜欢她,毕竟这样巨大的年龄差距实在让人难以想象。 然而,如果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待这段感情,这不正是爹系、养成又温柔体贴款的男友吗? “只要有絮儿你这句话,师兄所做的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听到玉絮说出“我爱你”三个字后,荀清觉得自己历经三生三世所承受的所有苦难都变得微不足道! 荀清满心欢喜地抱着怀中的少女,仿佛永远都不想与她分离片刻。 玉絮任由这位刚刚晋升为男朋友的荀清与自己甜蜜相拥一会儿,然后便听到荀清轻声说道:“絮儿,请你帮师兄把这个荷包系到我的腰间。” 荀清将那个荷包递到玉絮眼前,期待地望着她眼睛,男友这点要求,玉絮还能拒绝不成? 她拿过他掌中的荷包,认真的系挂到他腰间玉带上,末了,还吩咐了句:“师兄可要好好珍惜,可别弄丢了去。” “自然自然!” 这可是絮儿与他定情的东西,怎么可能丢? 他要珍藏一辈子! “好了,师兄如今想说的我也说了,一会儿我就要去闭关了,还请师兄麻烦多留意一下玉颜和娘亲。” 原本时间紧迫,她应该是在历劫完毕,第一时间去闭关,闭关结束之后再说的。 可她一刻也等不及了,想到自己第三世来不及告诉他心意就这么死了,玉絮如今回忆起来仍旧心有余悸。 那种生死别离之痛,太深入人心了,她好害怕,害怕又有什么意外,还是早早告知师兄。 一听玉絮要闭关,师兄点头道:“絮儿你放心,师兄都明白,你安心闭关。” “多谢。”玉絮道。 荀清暧昧又幽怨道:“你我如今,还需多谢吗?” 玉絮嗔笑,扑入男子怀中,“好嘛好嘛,那就麻烦师兄了,你等我闭关出来。” “好,我等你。” 我会一直等你的。 第207章 终于在一起 再抬眼,面前的男子与那团团莲叶间的人重合,少女心中涌起一阵绵软,她伸手接过荀清手中的冰莲,盈盈一笑,娇声说道:“师兄为我摘了莲,那我也有一件东西要送与师兄。” “何物?”荀清问,眼睛明显地亮了起来,满是期待。 玉絮神秘一笑,自储物间中取出一个绣工略显粗糙的星月祥云荷包。 只见这个荷包虽然针脚有些歪扭,但整体看起来却十分精致可爱。上面绣着星星和月亮,周围还有一些云彩作为点缀,看起来非常温馨浪漫。 少女低眉看着手中的荷包,眼中含着羞怯之色,她咬咬唇,心下一横,将荷包递到男子面前,轻声说道:“荀清师兄,这是我为你做的,还望师兄莫要嫌弃……” “这是……荷包?”荀清接过,仔细瞧了瞧。 竟然真的是荷包! 而且看样子,还是絮儿在凡间时亲自绣制而成! 絮儿送他荷包究竟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 是、是他想象中的那个意思吗? 荀清想到这里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 他小心翼翼地捧起荷包仔细端详起来,只见这荷包背面还绣了一句诗:“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这诗蕴含着无尽的情意,仿佛每一针每一线都诉说着少女对他的爱意一般,让他感到无比幸福和甜蜜。 荀清一双明亮的眼眸中,不由自主地燃起了一丝期待与紧张之火,仿佛燃烧起来一般,他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眼前这位让他朝思暮想的姑娘。 玉絮与男子那炽热至极的目光相对时,双颊瞬间泛起了一抹红晕,宛如晚霞般迷人。 她羞涩得低下头去,眼神有些躲闪,轻声说道:“师……师兄,絮儿喜……喜欢你……” “你说真的?!”荀清的声音突然拔高,其中夹杂着紧张、难以置信,以及更多的喜悦之情。 在不远处,百花争艳,齐放异彩,美不胜收。在这个仙境花园里,少女羞赧不已,一步走向那位站在自己面前,满怀期待地注视着自己的英俊男子。 她的心跳声如雷贯耳,仿佛要跳出胸膛一般,脸颊上弥漫着羞涩的红晕,而男子的目光则始终停留在她身上,流露出无法掩饰的激动与喜悦。 少女鼓起勇气向前迈了一步,走到了男子的近前,她抬起头来,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勇气和深深的爱意,毫不犹豫地说道:“师兄,我爱你。” 荀清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猛地伸出双臂将少女紧紧拥入怀中! 他用强有力的双臂紧紧抱住她,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一般,下巴轻轻抵住她的头顶,感受着她的温暖与温柔。 真好,他终于拥抱到她了…… 他终于等到絮儿对他说出这句话…… 他终于不用再躲在暗处,偷偷羡慕别的男子能光明正大拥有絮儿了。 他守护多年的小姑娘终于肯回头看看他,不枉他默默守护了这么久。 “师兄……” 玉絮嘟喃着拍拍男子的后背,“师兄,太紧了。” “抱、抱歉,师兄太开心了!” 荀清心中一惊,急忙松手,但又觉得这样不妥,于是赶紧抓住她的手,紧紧握住,生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似的。 看到荀清如此紧张自己,玉絮心中满是欢喜和甜蜜,她抬起头来,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含情脉脉地凝视着他。 荀清满目深情回望着少女,声音轻柔:“絮儿,师兄也爱你,一直默默爱。” 男子深情表白,将人砸得晕晕乎乎,玉絮看他的眼神柔得能滴出水。 荀清被她的目光所吸引,眼中的情感愈发炽热,他轻柔地抚摸着玉絮那如羊脂般滑嫩的脸颊,眼神中充满了痴迷与眷恋,然后缓缓俯下身去,贴近她那娇艳欲滴的红唇。 玉絮并没有逃避,而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眼神坚定而温柔。 她望着眼前逐渐逼近的脸庞,心中既紧张又羞涩,同时还带着一丝期待。 当两人的嘴唇轻触的瞬间,仿佛有一道电流传遍全身,让她不禁颤抖了一下。 荀清感受到了玉絮的回应,手臂微微用力,一只手环绕在她纤细的腰间,另一只手则轻轻按住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玉絮稍稍犹豫了一下,随后也勇敢地抬起双手,环抱在荀清的背部,两人的身体贴得更紧了。 随着这个深情的拥吻,时间似乎凝固了。 他们沉浸在这美妙的时刻里,忘却了周围的一切,只有彼此急促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美妙的乐章。 百花在风中摇曳,那对有情人在万花丛中定情。 这个漫长的拥吻,仿佛永远不会结束…… 当他们终于分开时,少女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男子的眼神中也充满了温柔和爱意。 荀清将人环住,又亲了亲她唇瓣,低头与怀中的姑娘私语,“絮儿,你根本不知道,我等今日等了多久……” 好在终于等到了。 玉絮含笑嗔道:“谁叫你什么都不说,我哪儿知晓?” 荀清是兄长的师兄,玉絮以为他一直都把自己当妹妹呢! 若不是他跟着下凡,经历了这三生三世,她还不知要蒙在鼓里多久。 “我,我这不是怕自己说了,你反而讨厌我……” 他知晓絮儿一直拿他当长兄,他也不敢打破这份平衡,怕适得其反。 见男子对她的小心翼翼,玉絮感动不已,又嗔了句:“笨蛋师兄……” “对呀,师兄是笨蛋,在絮儿面前,永远都不知要如何才能吸引你的目光,师兄只想絮儿多看师兄一眼而已,怎么就这么难呢……” “抱抱师兄,是我不好,让师兄苦等了这么久。” 玉絮用小巧的鼻子轻轻地蹭着荀清的鼻子,此刻他们二人已经戳破了那层暧昧的窗户纸,两颗心紧密相连,无论做什么事都会显得格外亲密无间,每一个动作都饱含深情。 荀清作为一个已经活了五千年的仙人,却在这个只有一百多岁的小姑娘面前,宛如一个可怜兮兮的寒窑夫一般,而玉絮则像是那个狠心的薄情人。 五千年和一百年…… 也难怪玉絮之前没有想到荀清会喜欢她,毕竟这样巨大的年龄差距实在让人难以想象。 然而,如果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待这段感情,这不正是爹系、养成又温柔体贴款的男友吗? “只要有絮儿你这句话,师兄所做的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听到玉絮说出“我爱你”三个字后,荀清觉得自己历经三生三世所承受的所有苦难都变得微不足道! 荀清满心欢喜地抱着怀中的少女,仿佛永远都不想与她分离片刻。 玉絮任由这位刚刚晋升为男朋友的荀清与自己甜蜜相拥一会儿,然后便听到荀清轻声说道:“絮儿,请你帮师兄把这个荷包系到我的腰间。” 荀清将那个荷包递到玉絮眼前,期待地望着她眼睛,男友这点要求,玉絮还能拒绝不成? 她拿过他掌中的荷包,认真的系挂到他腰间玉带上,末了,还吩咐了句:“师兄可要好好珍惜,可别弄丢了去。” “自然自然!” 这可是絮儿与他定情的东西,怎么可能丢? 他要珍藏一辈子! “好了,师兄如今想说的我也说了,一会儿我就要去闭关了,还请师兄麻烦多留意一下玉颜和娘亲。” 原本时间紧迫,她应该是在历劫完毕,第一时间去闭关,闭关结束之后再说的。 可她一刻也等不及了,想到自己第三世来不及告诉他心意就这么死了,玉絮如今回忆起来仍旧心有余悸。 那种生死别离之痛,太深入人心了,她好害怕,害怕又有什么意外,还是早早告知师兄。 一听玉絮要闭关,师兄点头道:“絮儿你放心,师兄都明白,你安心闭关。” “多谢。”玉絮道。 荀清暧昧又幽怨道:“你我如今,还需多谢吗?” 玉絮嗔笑,扑入男子怀中,“好嘛好嘛,那就麻烦师兄了,你等我闭关出来。” “好,我等你。” 我会一直等你的。 第208章 闭关结束 玉絮与荀清师兄互明心意后赶紧闭关巩固修为,提升心境,再出来时,已是一年之后。 “絮儿,你可总算出关了。” 殿外,一身白衣飘飘的玉尘早有所感,一早等在了闭关室外。 在一片宁静的雪白仙境中,那位白衣温柔的仙君静静地站着,他的目光宠溺地落在自己疼爱的妹妹身上。 玉絮身着一袭轻柔的衣裙,容貌娇妍无双,加之她修为有所提升,气质更加清冽了几分,仿佛雪山之巅盛开的冰白仙莲。 玉尘的眼神中透着无尽的温柔,仿佛能包容整个世界。他的微笑如春风般和煦,让人感到无比的温暖。 玉尘缓步靠近,打量一番后,“哟,不错哦,咱们的小公主,已经是一名玄仙初期的高手喽。” 他不由轻轻地抚摸着妹妹的头发,眼中满是关爱。 玉絮抬起头,与玉尘的目光交汇,眼中闪烁着柔和的星光,她的笑容纯真而灿烂,仿佛春天里绽放的花朵。 她往自家哥哥身后看了看,不见那个想念的身影,抬眼问玉尘,“兄长,师兄呢?” “有我还不够,还想要师兄啊?”玉尘没好气道。 尤其是在知晓妹妹与自己师兄已经捅破了窗户纸,成功在一起之后,玉尘更气恼了,觉得荀清背叛了自己。 絮儿是他的妹妹,不就也是荀清师兄的妹妹吗?他这个怎么能这样! 而且他还比絮儿大那么多岁!老牛吃嫩草,好意思吗他! 玉尘在心中磨刀霍霍,恨不得砍了荀清。 “絮儿,我在这。” 身后陡然传来荀清温柔的声音。 玉絮立即往玉尘身后探出头,果真看见了那个玉树临风的仙君飘然落下,少女甫一见到其人,脸上刹那绽放笑意:“师兄!” 玉絮完全不顾忌自家长兄在场,向那青袍男子飞奔而去,“师兄,我好想你!” 见玉絮提着裙裾向自己奔来,荀清展开双臂,将小姑娘紧紧拥入怀中,神色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师兄也好想絮儿啊。” “嘻嘻,我就知道。” 玉絮在荀清怀里撒娇似的蹭蹭他,荀清本就爱她爱到不行,在玉絮与他表白完,二人定下关系后就马不停蹄闭关去了,独留他在外头思念成疾。 如今还不容易再见,实实在在将人抱在怀中,荀清无比满足,他嗅嗅姑娘身上独有的幽香,更满足了。 他心满意足地喟叹,真幸福啊,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幸福。 玉尘敢怒不敢言,看着师兄与妹妹卿卿我我,他如鲠在喉,气的。 于是两步走了过去,道:“絮儿,你闭关的这一年里仙界与妖界开战了……” 玉尘话未说完,荀清打断了他,“这些我都会与絮儿说的,师弟你去忙。” 玉尘:“……” 好好好,嫌他碍眼是?行,他走! 玉尘气呼呼地瞪了眼师兄,干脆眼不见心为净,拂袖而去。 原地,荀清爱怜地亲亲玉絮鬓发,道:“絮儿闭关期间没遇到什么阻碍?比如遇到心魔什么的?” “没有哦,一切很顺利。”玉絮道。 原本是有些心结的,她一直耿耿于怀第一世被楚云霄杀了,但在闭关前,她哥都跟她说了,不是楚云霄杀的她,她也就没什么心魔劫了,渡劫很顺利。 玉絮自男子怀中抬起头,她眨眨眼,“就是在里面好想师兄啊,好想好想。” 尤其是回忆起这三世来,师兄为天所做的一切,她怎么不感动?如何不想念呢? 荀清成功被小姑娘这话撩到,他情难自抑,一把挑起人下巴,俯身狠狠吻了上去! “唔……” 玉絮反应过来,自然地接纳他,抬手环住荀清脖颈,浅浅回应起来。 第208章 闭关结束 玉絮与荀清师兄互明心意后赶紧闭关巩固修为,提升心境,再出来时,已是一年之后。 “絮儿,你可总算出关了。” 殿外,一身白衣飘飘的玉尘早有所感,一早等在了闭关室外。 在一片宁静的雪白仙境中,那位白衣温柔的仙君静静地站着,他的目光宠溺地落在自己疼爱的妹妹身上。 玉絮身着一袭轻柔的衣裙,容貌娇妍无双,加之她修为有所提升,气质更加清冽了几分,仿佛雪山之巅盛开的冰白仙莲。 玉尘的眼神中透着无尽的温柔,仿佛能包容整个世界。他的微笑如春风般和煦,让人感到无比的温暖。 玉尘缓步靠近,打量一番后,“哟,不错哦,咱们的小公主,已经是一名玄仙初期的高手喽。” 他不由轻轻地抚摸着妹妹的头发,眼中满是关爱。 玉絮抬起头,与玉尘的目光交汇,眼中闪烁着柔和的星光,她的笑容纯真而灿烂,仿佛春天里绽放的花朵。 她往自家哥哥身后看了看,不见那个想念的身影,抬眼问玉尘,“兄长,师兄呢?” “有我还不够,还想要师兄啊?”玉尘没好气道。 尤其是在知晓妹妹与自己师兄已经捅破了窗户纸,成功在一起之后,玉尘更气恼了,觉得荀清背叛了自己。 絮儿是他的妹妹,不就也是荀清师兄的妹妹吗?他这个怎么能这样! 而且他还比絮儿大那么多岁!老牛吃嫩草,好意思吗他! 玉尘在心中磨刀霍霍,恨不得砍了荀清。 “絮儿,我在这。” 身后陡然传来荀清温柔的声音。 玉絮立即往玉尘身后探出头,果真看见了那个玉树临风的仙君飘然落下,少女甫一见到其人,脸上刹那绽放笑意:“师兄!” 玉絮完全不顾忌自家长兄在场,向那青袍男子飞奔而去,“师兄,我好想你!” 见玉絮提着裙裾向自己奔来,荀清展开双臂,将小姑娘紧紧拥入怀中,神色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师兄也好想絮儿啊。” “嘻嘻,我就知道。” 玉絮在荀清怀里撒娇似的蹭蹭他,荀清本就爱她爱到不行,在玉絮与他表白完,二人定下关系后就马不停蹄闭关去了,独留他在外头思念成疾。 如今还不容易再见,实实在在将人抱在怀中,荀清无比满足,他嗅嗅姑娘身上独有的幽香,更满足了。 他心满意足地喟叹,真幸福啊,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幸福。 玉尘敢怒不敢言,看着师兄与妹妹卿卿我我,他如鲠在喉,气的。 于是两步走了过去,道:“絮儿,你闭关的这一年里仙界与妖界开战了……” 玉尘话未说完,荀清打断了他,“这些我都会与絮儿说的,师弟你去忙。” 玉尘:“……” 好好好,嫌他碍眼是?行,他走! 玉尘气呼呼地瞪了眼师兄,干脆眼不见心为净,拂袖而去。 原地,荀清爱怜地亲亲玉絮鬓发,道:“絮儿闭关期间没遇到什么阻碍?比如遇到心魔什么的?” “没有哦,一切很顺利。”玉絮道。 原本是有些心结的,她一直耿耿于怀第一世被楚云霄杀了,但在闭关前,她哥都跟她说了,不是楚云霄杀的她,她也就没什么心魔劫了,渡劫很顺利。 玉絮自男子怀中抬起头,她眨眨眼,“就是在里面好想师兄啊,好想好想。” 尤其是回忆起这三世来,师兄为天所做的一切,她怎么不感动?如何不想念呢? 荀清成功被小姑娘这话撩到,他情难自抑,一把挑起人下巴,俯身狠狠吻了上去! “唔……” 玉絮反应过来,自然地接纳他,抬手环住荀清脖颈,浅浅回应起来。 第209章 师兄抱抱 荀清在吻中放肆地宣泄着自己对爱人的思念,唇齿紧紧相依,仿佛要将小姑娘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永远不分离。 玉絮从这个吻中感受到了荀清浓烈而温柔的爱意,她的内心被深深触动,竭尽全力地回应着他,一时间两人如胶似漆,难舍难分。 一吻结束,荀清缓缓松开怀里的人,与她额头相抵,气喘吁吁,他看见小姑娘脸颊浮起来一层粉粉的薄红,煞是可爱,他忍不住亲了亲她白里透红的小脸。 随后,他牵起她的手,一同走到一处栏杆旁坐下。 荀清刚一落座,便立刻将玉絮揽入怀中,让小姑娘静静地依偎在他身旁。 \"絮儿,\"荀清搂着玉絮,轻声说道,\"在你闭关的这一年里,帝霄太子率领仙兵与妖族展开了一场激战。\" \"结果怎样?\" 玉絮抬头问道。 \"妖族并未坚持太久就已溃败不堪,妖君身负重伤,逃回妖界了。\" 荀清回答道。 “活该。”絮儿道,“这妖族也是不安分的,若不然怎么让姬瑶假扮成我的样子接近云霄,这一看就是想从帝霄太子转世下手,然后成功进入仙界,结果失败了。” 一想到姬瑶顶着自己的脸作威作福,还扬言她是替身,玉絮心里膈应得慌。 “絮儿还真猜对了。”荀清爱怜地亲亲她的鬓发,“姬瑶之所以长得与你的转世一模一样,就是用了妖族至宝——窥天镜,窥探到了帝霄太子在凡间会爱上你,于是才变成你的模样,伪装成你,在你之前遇到云霄,去与他相爱,此生结束后,顺利与帝霄回到天庭,成功打入仙界内部。” “我就说嘛,那女人在见到我第一眼就满是杀心,我后来才知道是自己被当做了她的替身,可即便是替身,她的敌意也太重了,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原由。” “对,其实姬瑶应该很早就想将你找出来杀了,以绝后患的,因为我在你身边,她没一直找到。” “为何?” “我未喝孟婆汤,自然记得许多法术,我给你身上布置了隔绝探寻的术法,她自然搜不到你。” “师兄,你怎么想起给我布置这个东西的?” “呃……我这不是,怕帝霄太子也没喝孟婆汤什么的,然后跟我抢你……”说到此,荀清幽怨地望向怀里的小姑娘,“絮儿你前两世都爱上了他,我好担心第三世也……” 他担心第三世,絮儿被帝霄找到,再次与他相爱…… “师兄抱抱,委屈师兄了。”玉絮环上荀清精瘦的腰身。 荀清一直暗恋她,眼睁睁看着她与别人相爱,他得多难过啊,而且,还是两世! 哎,以后得好好补偿他。 “那絮儿现在还想着帝霄吗?” “怎么可能!我现在心里只有你!从第三世,哦,不,是第二世,从第二世起,我心里就已经有你了,若不是那次意外,我早嫁你了。” “后面第三世,你一直照顾我,掏心掏肺对我好,处处依着我,我早就沦陷了,还准备同你表白来着。” 荀清听这少女诉说自己对她的感情,心里涌起无限欢喜,于是道:“那,我们何时去与雪君雪后说明?” “啊?这么快?” 这么快就公开了? 她还想再谈谈恋爱呢。 第209章 师兄抱抱 荀清在吻中放肆地宣泄着自己对爱人的思念,唇齿紧紧相依,仿佛要将小姑娘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永远不分离。 玉絮从这个吻中感受到了荀清浓烈而温柔的爱意,她的内心被深深触动,竭尽全力地回应着他,一时间两人如胶似漆,难舍难分。 一吻结束,荀清缓缓松开怀里的人,与她额头相抵,气喘吁吁,他看见小姑娘脸颊浮起来一层粉粉的薄红,煞是可爱,他忍不住亲了亲她白里透红的小脸。 随后,他牵起她的手,一同走到一处栏杆旁坐下。 荀清刚一落座,便立刻将玉絮揽入怀中,让小姑娘静静地依偎在他身旁。 \"絮儿,\"荀清搂着玉絮,轻声说道,\"在你闭关的这一年里,帝霄太子率领仙兵与妖族展开了一场激战。\" \"结果怎样?\" 玉絮抬头问道。 \"妖族并未坚持太久就已溃败不堪,妖君身负重伤,逃回妖界了。\" 荀清回答道。 “活该。”絮儿道,“这妖族也是不安分的,若不然怎么让姬瑶假扮成我的样子接近云霄,这一看就是想从帝霄太子转世下手,然后成功进入仙界,结果失败了。” 一想到姬瑶顶着自己的脸作威作福,还扬言她是替身,玉絮心里膈应得慌。 “絮儿还真猜对了。”荀清爱怜地亲亲她的鬓发,“姬瑶之所以长得与你的转世一模一样,就是用了妖族至宝——窥天镜,窥探到了帝霄太子在凡间会爱上你,于是才变成你的模样,伪装成你,在你之前遇到云霄,去与他相爱,此生结束后,顺利与帝霄回到天庭,成功打入仙界内部。” “我就说嘛,那女人在见到我第一眼就满是杀心,我后来才知道是自己被当做了她的替身,可即便是替身,她的敌意也太重了,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原由。” “对,其实姬瑶应该很早就想将你找出来杀了,以绝后患的,因为我在你身边,她没一直找到。” “为何?” “我未喝孟婆汤,自然记得许多法术,我给你身上布置了隔绝探寻的术法,她自然搜不到你。” “师兄,你怎么想起给我布置这个东西的?” “呃……我这不是,怕帝霄太子也没喝孟婆汤什么的,然后跟我抢你……”说到此,荀清幽怨地望向怀里的小姑娘,“絮儿你前两世都爱上了他,我好担心第三世也……” 他担心第三世,絮儿被帝霄找到,再次与他相爱…… “师兄抱抱,委屈师兄了。”玉絮环上荀清精瘦的腰身。 荀清一直暗恋她,眼睁睁看着她与别人相爱,他得多难过啊,而且,还是两世! 哎,以后得好好补偿他。 “那絮儿现在还想着帝霄吗?” “怎么可能!我现在心里只有你!从第三世,哦,不,是第二世,从第二世起,我心里就已经有你了,若不是那次意外,我早嫁你了。” “后面第三世,你一直照顾我,掏心掏肺对我好,处处依着我,我早就沦陷了,还准备同你表白来着。” 荀清听这少女诉说自己对她的感情,心里涌起无限欢喜,于是道:“那,我们何时去与雪君雪后说明?” “啊?这么快?” 这么快就公开了? 她还想再谈谈恋爱呢。 第210章 去向父母坦白 “怎么?难不成絮儿不愿给我个名分?” 荀清瞬间化身成了被欺负的小媳妇模样,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哀怨地望着玉絮。 他一个五千多岁的大佬,在恋爱时居然是这样的性子,玉絮一时没忍住笑出声,这下荀清更哀怨了。 他不满的看着面前的小姑娘,伸手在她腰肢上捏了捏,玉絮惊叫着扭躲,“好痒啊。” 荀清顺势与她抱作一团,一边挠她痒痒肉,一边不停逼问她,“给不给我名分?给不给?” “哈哈哈哈……给给给!快住手啊,给你,都给你!” “哼,这才差不多。” 荀清缓缓收回手,再次轻轻将怀中的小姑娘抱紧一些,充满怜爱地亲吻了一下她的鬓角,然后深深叹息一声说道:“絮儿,你不知道,只要我们的亲事一日没定下来,我这颗心便一日惶惶不安……” 帝霄太子身份尊崇无比,如果哪一日絮儿突然又想起自己在凡界时和帝霄之间的美好过往,然后转身去找他旧情复燃怎么办? 爱情,可以让一个人变得患得患失,同时也会变得小心翼翼、战战兢兢…… 玉絮静静地凝视着荀清那张写满了明显担忧和不安的脸庞,心中不禁一阵酸楚翻涌。 她回想起从前的荀清师兄,那时的他天赋异禀,才华横溢,无论何时何地总是那么的自信从容,在众人面前永远都是一副优雅亲切的模样……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优秀的男子,如今竟然也会有如此患得患失、满心惶恐的时候啊…… 他这么爱自己,玉絮又怎忍心不给他足够的安全感呢?反正,在与他表白前,她就已经想到了往后与他共度余生了。 思及此,玉絮当即便道:“师兄,一会儿我们就去拜见父君母后,挑个日子,将婚事定下来。” 荀清眼睛迸发出光亮,“絮儿你答应了?” “嗯。”玉絮点头。 “那实在是太好了!咱们现在就去!” 玉絮无言,荀清师兄是真的一刻也等不及了啊。 二人一同向王宫大殿飞去,在雪白的冰渊雪域中,两人如同神仙眷侣一般紧紧抓着彼此的手。 此时,在一处富丽堂皇的偏殿内,雪君和雪后正在对弈,夫妻俩一人执白棋,一人执黑棋,你来我往,好不惬意。 “父君!母后!” 然而,这份宁静很快就被打破了,一个清脆悦耳的少女声音远远传来。 “父君!母后!” “这是……”雪后听见了声音,不由得面露喜色,“难道是絮儿出关了?” “还能是谁,”雪君轻笑一声,“也只有那个丫头才会这般冒冒失失了。” 果然,没过多久,一个娇俏可爱的少女便欢欢喜喜地跑了进来,她的身后还紧紧跟着一个青袍男子。 雪君和雪后原本满是笑意的脸庞,在看到玉絮和荀清两手紧握的时候,顿时就僵住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算絮儿和清华仙君关系再好,也不应该如此亲密啊!这是怎么回事? “孩儿拜见父君母后!” 谈正事前,玉絮像模像样同父母行了个礼。 然而,此时的雪君雪后,所有目光都集中到荀清身上,上上下下打量着,审视着。 荀清很自然的拱手行礼:“晚辈见过雪君雪后。” 雪后最先回过神来,她拉了拉父君的袖子,雪君霎时也回神,他眼神游移不定道:“呃……呃,都免礼。” 玉絮:“谢父君!” 荀清:“谢雪君!” 雪后招呼二人,“絮儿,荀清,快入座。” “是。” 二人入座。 往日玉絮要挨着母亲坐的,今日他竟然选择与荀清并肩坐,这…… 雪君夫妇心头一阵不妙。 第210章 去向父母坦白 “怎么?难不成絮儿不愿给我个名分?” 荀清瞬间化身成了被欺负的小媳妇模样,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哀怨地望着玉絮。 他一个五千多岁的大佬,在恋爱时居然是这样的性子,玉絮一时没忍住笑出声,这下荀清更哀怨了。 他不满的看着面前的小姑娘,伸手在她腰肢上捏了捏,玉絮惊叫着扭躲,“好痒啊。” 荀清顺势与她抱作一团,一边挠她痒痒肉,一边不停逼问她,“给不给我名分?给不给?” “哈哈哈哈……给给给!快住手啊,给你,都给你!” “哼,这才差不多。” 荀清缓缓收回手,再次轻轻将怀中的小姑娘抱紧一些,充满怜爱地亲吻了一下她的鬓角,然后深深叹息一声说道:“絮儿,你不知道,只要我们的亲事一日没定下来,我这颗心便一日惶惶不安……” 帝霄太子身份尊崇无比,如果哪一日絮儿突然又想起自己在凡界时和帝霄之间的美好过往,然后转身去找他旧情复燃怎么办? 爱情,可以让一个人变得患得患失,同时也会变得小心翼翼、战战兢兢…… 玉絮静静地凝视着荀清那张写满了明显担忧和不安的脸庞,心中不禁一阵酸楚翻涌。 她回想起从前的荀清师兄,那时的他天赋异禀,才华横溢,无论何时何地总是那么的自信从容,在众人面前永远都是一副优雅亲切的模样……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优秀的男子,如今竟然也会有如此患得患失、满心惶恐的时候啊…… 他这么爱自己,玉絮又怎忍心不给他足够的安全感呢?反正,在与他表白前,她就已经想到了往后与他共度余生了。 思及此,玉絮当即便道:“师兄,一会儿我们就去拜见父君母后,挑个日子,将婚事定下来。” 荀清眼睛迸发出光亮,“絮儿你答应了?” “嗯。”玉絮点头。 “那实在是太好了!咱们现在就去!” 玉絮无言,荀清师兄是真的一刻也等不及了啊。 二人一同向王宫大殿飞去,在雪白的冰渊雪域中,两人如同神仙眷侣一般紧紧抓着彼此的手。 此时,在一处富丽堂皇的偏殿内,雪君和雪后正在对弈,夫妻俩一人执白棋,一人执黑棋,你来我往,好不惬意。 “父君!母后!” 然而,这份宁静很快就被打破了,一个清脆悦耳的少女声音远远传来。 “父君!母后!” “这是……”雪后听见了声音,不由得面露喜色,“难道是絮儿出关了?” “还能是谁,”雪君轻笑一声,“也只有那个丫头才会这般冒冒失失了。” 果然,没过多久,一个娇俏可爱的少女便欢欢喜喜地跑了进来,她的身后还紧紧跟着一个青袍男子。 雪君和雪后原本满是笑意的脸庞,在看到玉絮和荀清两手紧握的时候,顿时就僵住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算絮儿和清华仙君关系再好,也不应该如此亲密啊!这是怎么回事? “孩儿拜见父君母后!” 谈正事前,玉絮像模像样同父母行了个礼。 然而,此时的雪君雪后,所有目光都集中到荀清身上,上上下下打量着,审视着。 荀清很自然的拱手行礼:“晚辈见过雪君雪后。” 雪后最先回过神来,她拉了拉父君的袖子,雪君霎时也回神,他眼神游移不定道:“呃……呃,都免礼。” 玉絮:“谢父君!” 荀清:“谢雪君!” 雪后招呼二人,“絮儿,荀清,快入座。” “是。” 二人入座。 往日玉絮要挨着母亲坐的,今日他竟然选择与荀清并肩坐,这…… 雪君夫妇心头一阵不妙。 第211章 请求定下婚事 果然,下一瞬,荀清便道:“雪君雪后,容晚辈有件事要说……” 雪君雪后顿时一颗心悬了起来,两人皆凝起目光,眨也不眨地盯着眼前之人。 只见那名青衣男子面带幸福的微笑,含情脉脉地回过头去望向身旁的小姑娘,轻声说道:“晚辈恳请雪君雪后能为我与絮儿敲定这门亲事” 雪君听闻此言,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好小子,他们可还没说同意你们俩在一块儿呢,你就如此急不可耐地想要定下婚约! 雪后的脸上则露出一瞬间的呆滞神情,她转头看向自己的女儿,迟疑地问道:“絮儿啊,你又是何时与” 玉絮的小脸蛋一下子变得通红,羞涩地低下头小声说道:“师兄他在凡界陪伴了女儿整整三世,而且每一世都深爱着我女儿当然也是” 雪君雪后眼见着女儿露出这般娇羞的神态,心中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郁闷。 可恶啊,荀清这家伙动作竟然如此之快! “那么你们究竟是何时开始的?”雪君语气幽幽地追问道。 “就在女儿闭关前夕。” “” 雪君一时间语塞,过了片刻又不甘心地继续追问:“他对你表白,你就这么轻易地答应了?难道不再多考虑一下吗?” “不是的,”玉絮摇头,“是女儿主动表露心意的。” 雪君雪后:“……” 更气了,还是女儿自己先开口的! 荀清适时开口:“请雪君雪后放心,晚辈定会爱护好絮儿的。” 男子说得一脸诚恳,他的双眸之中闪烁着真挚的光芒,那深深地凝视着玉絮的目光,简直柔软得可以滴出水来,仿佛玉絮就是他生命中的全部,是他整个世界的中心。而玉絮回望向他的眼神同样充满了甜蜜和眷恋,那目光甜腻得仿佛能够拉出丝丝缕缕的糖丝一般。 雪君雪后看到这一幕,直接麻了! 雪君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愤怒,他瞪大眼睛,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好啊,原来清华仙君早就对他的女儿心怀不轨了!怪不得他会突然下凡,这一切显然都是有预谋的! 哼!雪君越想越气,他的宝贝女儿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别人抢走的!绝不可能这么轻易地把她交给别人! 玉絮小心翼翼地偷瞄了一眼父君和母后的脸色,心里暗自琢磨着,从他们的表情来看,父君似乎并不会轻易答应这门亲事。 于是,玉絮毫不犹豫地拉着荀清一起跪到了父母面前:“父君、母后,请你们成全我们。女儿与师兄是真心相许,而且你们也知道师兄的人品,难道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确实如此,荀清是他们再熟悉不过的人了,一直以来都对絮儿关爱有加,将女儿托付给他,雪君和雪后也能安心不少。 可是,这也太快了,有句话叫什么来着,越是容易得到的东西,就越不珍惜! 他们得好好挫挫这小子的锐气! “父君,母后……” 此时,玉尘自殿外进来,一进来就瞥见师兄与妹妹跪在父母面前,他顿感不妙,又火速看向父母的表情,果然见他们一脸不高兴。 得,没想到这么快,师兄与妹妹就急不可耐跑到父君母后面前请婚了! 这才多久啊! 第211章 请求定下婚事 果然,下一瞬,荀清便道:“雪君雪后,容晚辈有件事要说……” 雪君雪后顿时一颗心悬了起来,两人皆凝起目光,眨也不眨地盯着眼前之人。 只见那名青衣男子面带幸福的微笑,含情脉脉地回过头去望向身旁的小姑娘,轻声说道:“晚辈恳请雪君雪后能为我与絮儿敲定这门亲事” 雪君听闻此言,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好小子,他们可还没说同意你们俩在一块儿呢,你就如此急不可耐地想要定下婚约! 雪后的脸上则露出一瞬间的呆滞神情,她转头看向自己的女儿,迟疑地问道:“絮儿啊,你又是何时与” 玉絮的小脸蛋一下子变得通红,羞涩地低下头小声说道:“师兄他在凡界陪伴了女儿整整三世,而且每一世都深爱着我女儿当然也是” 雪君雪后眼见着女儿露出这般娇羞的神态,心中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郁闷。 可恶啊,荀清这家伙动作竟然如此之快! “那么你们究竟是何时开始的?”雪君语气幽幽地追问道。 “就在女儿闭关前夕。” “” 雪君一时间语塞,过了片刻又不甘心地继续追问:“他对你表白,你就这么轻易地答应了?难道不再多考虑一下吗?” “不是的,”玉絮摇头,“是女儿主动表露心意的。” 雪君雪后:“……” 更气了,还是女儿自己先开口的! 荀清适时开口:“请雪君雪后放心,晚辈定会爱护好絮儿的。” 男子说得一脸诚恳,他的双眸之中闪烁着真挚的光芒,那深深地凝视着玉絮的目光,简直柔软得可以滴出水来,仿佛玉絮就是他生命中的全部,是他整个世界的中心。而玉絮回望向他的眼神同样充满了甜蜜和眷恋,那目光甜腻得仿佛能够拉出丝丝缕缕的糖丝一般。 雪君雪后看到这一幕,直接麻了! 雪君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愤怒,他瞪大眼睛,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好啊,原来清华仙君早就对他的女儿心怀不轨了!怪不得他会突然下凡,这一切显然都是有预谋的! 哼!雪君越想越气,他的宝贝女儿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别人抢走的!绝不可能这么轻易地把她交给别人! 玉絮小心翼翼地偷瞄了一眼父君和母后的脸色,心里暗自琢磨着,从他们的表情来看,父君似乎并不会轻易答应这门亲事。 于是,玉絮毫不犹豫地拉着荀清一起跪到了父母面前:“父君、母后,请你们成全我们。女儿与师兄是真心相许,而且你们也知道师兄的人品,难道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确实如此,荀清是他们再熟悉不过的人了,一直以来都对絮儿关爱有加,将女儿托付给他,雪君和雪后也能安心不少。 可是,这也太快了,有句话叫什么来着,越是容易得到的东西,就越不珍惜! 他们得好好挫挫这小子的锐气! “父君,母后……” 此时,玉尘自殿外进来,一进来就瞥见师兄与妹妹跪在父母面前,他顿感不妙,又火速看向父母的表情,果然见他们一脸不高兴。 得,没想到这么快,师兄与妹妹就急不可耐跑到父君母后面前请婚了! 这才多久啊! 第212章 考验 玉尘看向地上两人,“絮儿,师兄,你们这是……?” “尘儿!” 雪君一见长子,眼中便燃起熊熊怒火,舍不得对女儿说声狠话的雪君立刻将矛头对准儿子,语气凌厉地发问:“你可知你妹妹与你师兄的事?” 玉尘被父亲如此严厉的质问吓了一跳,心中不禁有些发虚,他定了定神,轻声回道:“知、知道……” 雪君听到这话更是怒不可遏,他对着玉尘大声咆哮道:“那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本君!” “啊……这个……现在絮儿说了不也是一样的嘛……”玉尘眼神闪躲,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微不可闻。 雪君气得吹胡子瞪眼,浑身发抖,指着玉尘骂道:“你这逆子!还学会顶嘴了!” 玉尘连忙摆手道:“孩儿不敢……” 眼看着父子俩就要吵起来了,雪后赶紧站出来打圆场,她轻轻拍了拍雪君的手背,柔声劝说道:“好啦好啦,君上莫气,伤身。” 安抚好雪君之后,雪后又转头看向玉尘,语气温和地问道:“尘儿,你快跟我们说说,你是何时知道的?” 玉尘瞄了眼跪地上的师兄,又气又无奈说:“絮儿闭关没多久,师兄找我喝酒,酒过三巡之后,他一时高兴说漏了嘴,我觉得事情不对,追问之下他才跟我坦白的。” 雪后好一阵无言,又问他:“那你觉得你这师兄如何?” 玉尘赶忙拱手,认真道:“荀清师兄一表人才,文武双全,待人温和有礼,是个良配。” 雪君冷哼一声,“哼,你到底是哪边的?怎么胳膊肘也往外拐!” 玉尘轻笑:“孩儿这也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其实雪君何尝不明白?只是自己最爱的掌上明珠就这么许出去了,他不甘心呐。 雪君睨了眼玉尘,“你跟你那傻妹妹一样,都被灌了迷魂汤了?” 玉絮不满地嘟囔道:“父君~” 雪后笑着说:“好了好了,既然如此,那就先让他们起来。” 雪后招呼几个孩子起身入座,看着女儿与荀清手牵着手,坐也要挨着坐,雪后暗叹,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雪君沉着一张脸,眼神在玉絮和荀清之间来回梭巡,最终紧咬着牙关道:“清华仙君想要迎娶絮儿,倒也并非完全没有可能之事。” 听到这话,荀清的双眼立刻绽放出明亮的光彩,他毫不犹豫地拱手作揖,语气诚恳至极:“雪君大人若有任何条件,请尽管吩咐,晚辈必定全力以赴,绝不辜负您的期望!” 雪君闷哼一声,语气带着一丝不屑:“哼,这话可是由你亲口说出!” “父君!”玉絮焦急地呼唤着他,那双美丽潋滟的杏眼中充满了哀求之意,目光紧紧锁定在自己父亲身上。 雪君面对女儿那楚楚可怜的神情,心中顿时一阵无语,但又无法发作,只能狠狠咬了咬牙,强自镇定道:“本君自然自有分寸。” “噗呲。” 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雪后再也忍不住,直接笑出了声。 这笑声立刻引起了雪君的不满,他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自己的妻子,然而这种眼神对于雪后来说毫无威慑力可言。 雪君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即转身面向荀清,郑重其事地说道:“你若真心想要娶走本君唯一的爱女,那么从明日起,你必须每天前来我的宫殿接受考验。只有顺利通过所有考验之后,本君才会同意让你与絮儿订立婚约。” “一言为定!” 荀清应下。 第212章 考验 玉尘看向地上两人,“絮儿,师兄,你们这是……?” “尘儿!” 雪君一见长子,眼中便燃起熊熊怒火,舍不得对女儿说声狠话的雪君立刻将矛头对准儿子,语气凌厉地发问:“你可知你妹妹与你师兄的事?” 玉尘被父亲如此严厉的质问吓了一跳,心中不禁有些发虚,他定了定神,轻声回道:“知、知道……” 雪君听到这话更是怒不可遏,他对着玉尘大声咆哮道:“那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本君!” “啊……这个……现在絮儿说了不也是一样的嘛……”玉尘眼神闪躲,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微不可闻。 雪君气得吹胡子瞪眼,浑身发抖,指着玉尘骂道:“你这逆子!还学会顶嘴了!” 玉尘连忙摆手道:“孩儿不敢……” 眼看着父子俩就要吵起来了,雪后赶紧站出来打圆场,她轻轻拍了拍雪君的手背,柔声劝说道:“好啦好啦,君上莫气,伤身。” 安抚好雪君之后,雪后又转头看向玉尘,语气温和地问道:“尘儿,你快跟我们说说,你是何时知道的?” 玉尘瞄了眼跪地上的师兄,又气又无奈说:“絮儿闭关没多久,师兄找我喝酒,酒过三巡之后,他一时高兴说漏了嘴,我觉得事情不对,追问之下他才跟我坦白的。” 雪后好一阵无言,又问他:“那你觉得你这师兄如何?” 玉尘赶忙拱手,认真道:“荀清师兄一表人才,文武双全,待人温和有礼,是个良配。” 雪君冷哼一声,“哼,你到底是哪边的?怎么胳膊肘也往外拐!” 玉尘轻笑:“孩儿这也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其实雪君何尝不明白?只是自己最爱的掌上明珠就这么许出去了,他不甘心呐。 雪君睨了眼玉尘,“你跟你那傻妹妹一样,都被灌了迷魂汤了?” 玉絮不满地嘟囔道:“父君~” 雪后笑着说:“好了好了,既然如此,那就先让他们起来。” 雪后招呼几个孩子起身入座,看着女儿与荀清手牵着手,坐也要挨着坐,雪后暗叹,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雪君沉着一张脸,眼神在玉絮和荀清之间来回梭巡,最终紧咬着牙关道:“清华仙君想要迎娶絮儿,倒也并非完全没有可能之事。” 听到这话,荀清的双眼立刻绽放出明亮的光彩,他毫不犹豫地拱手作揖,语气诚恳至极:“雪君大人若有任何条件,请尽管吩咐,晚辈必定全力以赴,绝不辜负您的期望!” 雪君闷哼一声,语气带着一丝不屑:“哼,这话可是由你亲口说出!” “父君!”玉絮焦急地呼唤着他,那双美丽潋滟的杏眼中充满了哀求之意,目光紧紧锁定在自己父亲身上。 雪君面对女儿那楚楚可怜的神情,心中顿时一阵无语,但又无法发作,只能狠狠咬了咬牙,强自镇定道:“本君自然自有分寸。” “噗呲。” 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雪后再也忍不住,直接笑出了声。 这笑声立刻引起了雪君的不满,他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自己的妻子,然而这种眼神对于雪后来说毫无威慑力可言。 雪君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即转身面向荀清,郑重其事地说道:“你若真心想要娶走本君唯一的爱女,那么从明日起,你必须每天前来我的宫殿接受考验。只有顺利通过所有考验之后,本君才会同意让你与絮儿订立婚约。” “一言为定!” 荀清应下。 第213章 定亲 玉絮忧心忡忡地看着荀清,荀清则轻柔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眼神坚定且温和,似乎在告诉她不必担心。 荀清那坚毅而执着的目光深深凝视过来时,玉絮心中的忧虑逐渐消散开来。 是啊,父君怎么可能会对师兄做出那种性命攸关之事?最多就是找点棘手的问题刻意刁难一下罢了,但她坚信师兄一定能够应对自如,同时也信任父君的。 三个孩子向雪君雪后行礼告别之后,便一同离开了大殿。 雪君默默注视着女儿与那位身着青袍的仙君并肩离去的身影,眼眸中自然流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 她转头看向身旁的丈夫:“夫君是同意让两个孩子在一起了吗?” 若不是应允了他们的恋情,又何来所谓的考验之说呢?这一切不过是故作姿态罢了。 雪君转过头去,凝视着自己的妻子,轻轻叹了口气说道:“那还能怎样呢?絮儿已经下定决心要与荀清相守相伴了。” “正如尘儿所言,荀清的确出色。” “为夫自然明白。”雪君语气平静地回应道。 正因如此,他才选择默认了这段感情。 荀清无论是人品还是才华都无可挑剔,待絮儿也是情真意切,这样优秀的人,难怪会得到絮儿的倾心。 或许,这也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若说修道天赋,荀清在整个天界,也是前五排的上号的卓越天才,相貌清俊无双,性情温和良善,配得上他女儿。 比那什么帝霄太子好太多了! 哼,那太子只会给女儿委屈受,历劫完了,还想着来纠缠! 是的,在玉絮闭关的这一年里,仙妖战争结束后,帝霄太子满世界寻找玉絮。 好在都被玉尘和荀清拦截住了,正因为如此,荀清才那么没安全感,总担忧帝霄来破坏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 接下来的日子,荀清每日雷打不动往雪君的大殿去,一待就是好几个时辰,甚至好几日。 有日,玉絮问他:“师兄,父君都与你说些什么啊?” 荀清笑笑,“没什么,不过是些心经解读,考验些理学罢了。” 荀清没说,其实雪君用法器将他吸入幻境,考验他对絮儿的真情,看看能为絮儿做到什么地步。 好在,面对重重困难,无数诱惑,他全都通过了。 如今雪君终于要松口同意这门亲事。 又过了几日,雪君正式松口同意,但有条件,那就是只定亲,正式结契得再过一百年,玉絮与荀清听后都很是欢喜,二人相视一笑。 那日,雪君雪后,玉尘玉絮,还有荀清,及一干雪族长老聚到一处商讨将婚事定下,大长老挑了个黄道吉日,为二人主持定亲礼。 定亲之日,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宾客们纷至沓来,人数众多,挤满了整个雪宫。 雪宫大殿布置得十分华丽,往日是一片冰白,如今红色的彩带和鲜花点缀其间,增添了喜庆的氛围。 各路仙友身着盛装,笑容满面,相互寒暄着。 仙宫大殿中央站着今日的两位主角,清华仙君和玉絮公主,二人宛如两颗璀璨的星辰,吸引着众人的目光。 荀清换了件蓝色描金的华美袍服,笑容灿烂,幸福之情溢于言表。 他身姿挺拔,气质高雅,他的面容如雕如琢,剑眉星目,眼神深邃而温柔。 荀清身上华丽繁复的长袍随风飘逸,更显其出尘之态,他举止优雅大方,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魅力。 而那位貌美雪族公主则宛如盛开的花朵,娇艳欲滴,她的肌肤白皙如雪,柳眉如画,樱唇轻启,她同样穿着一袭蓝色襦裙,裙裾飘飘,如梦如幻。 她的微笑如春风般温暖,举止轻盈,宛如翩翩起舞的蝴蝶。 仙君与公主相对而立,彼此的目光交汇,仿佛有无尽的柔情在流淌。 他们的交流虽然无声,但在这静谧的大殿上,却能让人感受到一种默契与和谐。 二人身上散发着一种超凡脱俗的气息,为这座仙宫大殿增添了一抹神秘而迷人的色彩。 第213章 定亲 玉絮忧心忡忡地看着荀清,荀清则轻柔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眼神坚定且温和,似乎在告诉她不必担心。 荀清那坚毅而执着的目光深深凝视过来时,玉絮心中的忧虑逐渐消散开来。 是啊,父君怎么可能会对师兄做出那种性命攸关之事?最多就是找点棘手的问题刻意刁难一下罢了,但她坚信师兄一定能够应对自如,同时也信任父君的。 三个孩子向雪君雪后行礼告别之后,便一同离开了大殿。 雪君默默注视着女儿与那位身着青袍的仙君并肩离去的身影,眼眸中自然流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 她转头看向身旁的丈夫:“夫君是同意让两个孩子在一起了吗?” 若不是应允了他们的恋情,又何来所谓的考验之说呢?这一切不过是故作姿态罢了。 雪君转过头去,凝视着自己的妻子,轻轻叹了口气说道:“那还能怎样呢?絮儿已经下定决心要与荀清相守相伴了。” “正如尘儿所言,荀清的确出色。” “为夫自然明白。”雪君语气平静地回应道。 正因如此,他才选择默认了这段感情。 荀清无论是人品还是才华都无可挑剔,待絮儿也是情真意切,这样优秀的人,难怪会得到絮儿的倾心。 或许,这也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若说修道天赋,荀清在整个天界,也是前五排的上号的卓越天才,相貌清俊无双,性情温和良善,配得上他女儿。 比那什么帝霄太子好太多了! 哼,那太子只会给女儿委屈受,历劫完了,还想着来纠缠! 是的,在玉絮闭关的这一年里,仙妖战争结束后,帝霄太子满世界寻找玉絮。 好在都被玉尘和荀清拦截住了,正因为如此,荀清才那么没安全感,总担忧帝霄来破坏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 接下来的日子,荀清每日雷打不动往雪君的大殿去,一待就是好几个时辰,甚至好几日。 有日,玉絮问他:“师兄,父君都与你说些什么啊?” 荀清笑笑,“没什么,不过是些心经解读,考验些理学罢了。” 荀清没说,其实雪君用法器将他吸入幻境,考验他对絮儿的真情,看看能为絮儿做到什么地步。 好在,面对重重困难,无数诱惑,他全都通过了。 如今雪君终于要松口同意这门亲事。 又过了几日,雪君正式松口同意,但有条件,那就是只定亲,正式结契得再过一百年,玉絮与荀清听后都很是欢喜,二人相视一笑。 那日,雪君雪后,玉尘玉絮,还有荀清,及一干雪族长老聚到一处商讨将婚事定下,大长老挑了个黄道吉日,为二人主持定亲礼。 定亲之日,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宾客们纷至沓来,人数众多,挤满了整个雪宫。 雪宫大殿布置得十分华丽,往日是一片冰白,如今红色的彩带和鲜花点缀其间,增添了喜庆的氛围。 各路仙友身着盛装,笑容满面,相互寒暄着。 仙宫大殿中央站着今日的两位主角,清华仙君和玉絮公主,二人宛如两颗璀璨的星辰,吸引着众人的目光。 荀清换了件蓝色描金的华美袍服,笑容灿烂,幸福之情溢于言表。 他身姿挺拔,气质高雅,他的面容如雕如琢,剑眉星目,眼神深邃而温柔。 荀清身上华丽繁复的长袍随风飘逸,更显其出尘之态,他举止优雅大方,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魅力。 而那位貌美雪族公主则宛如盛开的花朵,娇艳欲滴,她的肌肤白皙如雪,柳眉如画,樱唇轻启,她同样穿着一袭蓝色襦裙,裙裾飘飘,如梦如幻。 她的微笑如春风般温暖,举止轻盈,宛如翩翩起舞的蝴蝶。 仙君与公主相对而立,彼此的目光交汇,仿佛有无尽的柔情在流淌。 他们的交流虽然无声,但在这静谧的大殿上,却能让人感受到一种默契与和谐。 二人身上散发着一种超凡脱俗的气息,为这座仙宫大殿增添了一抹神秘而迷人的色彩。 第214章 帝霄太子来 这对璧人在众人的注视下,雪族长老主持下,即将完成定亲仪式。 哪知,就在新人交换信物的重要时刻,殿外传来一个不速之客的声音—— “不行!孤不同意!!” 现场的欢喜氛围戛然而止,众人一惊,齐齐回头,只见那高冷华贵的天界太子闯入了现场! 太子身着一袭黑金色的华服,仿佛身披星辰般闪耀着令人目眩神迷的光芒,他身姿挺拔如松,每一步都带着沉稳而坚定的力量。 面容更是俊逸非凡,犹如雕刻大师精心雕琢而成的艺术品般,那双深邃的凤眸中闪烁着寒芒,冰冷而锐利,仿佛能够穿透人心。 他毫不犹豫地径直走向大殿高台,走向雪族公主。 他无视周围众人的目光,仿佛这些人都不存在一般,又或者说,在他眼中,只有那位美丽的公主才是真正重要的存在。 众宾客们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他们原本是前来见证公主的幸福时刻,但此刻,剧情却突然急转直下,演变成了一场充满戏剧性的争抢大战。 回过神来之后,大家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脸上纷纷浮现出看戏的表情,期待着接下来会有怎样精彩的发展。 玉絮惊愕地看着帝霄,她那绝美的面容上露出了困惑和不知所措的神情。荀清则静静地站在一旁,紧紧地牵着她的手,给予她无声的支持和安慰。 帝霄太子毫不畏惧地向公主伸出了手,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热烈的情感和渴望:“絮儿,我寻找了你好久好久,如今终于找到你了,不要与他订婚,跟我走,好吗?” 整个宴会厅瞬间陷入了一种紧张到极致的沉默之中,宾客们都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丝声响,生怕打破这一刻的宁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帝霄、玉絮和荀清身上,见证着这场突如其来的感情冲突如何收场。 雪君雪后见此,脸色瞬间不好了,做为今日主角之一的心荀清,脸上更是阴沉,他一改方才温雅意气,语气冰冷道:“帝霄太子,这是小仙未婚妻,我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名正言顺!” “若今日太子是来送上祝福的,那请入座,若是来捣乱抢婚的,恕不奉陪!” 帝霄却不理他,而是定定看向絮儿,神情恍然,眼眶干涩,他双眸情深似海,语气沙哑:“絮儿,你也都想起来了?我是你的阿霄哥哥呀……我们约好白头偕老,你忘了吗?” “你不是说了要等我吗?不是说了要嫁我为妻吗?为什么却又要嫁给别人了呢?” “絮儿……我一直一直都只爱你的,我一直一直在寻你,你别嫁他好不好?” 帝霄字字泣血,眼眶越来越红,满目哀戚看着玉絮。 现场静的落针可闻,只有男子悲伤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众宾一瞬不瞬看着那个贵不可言的仙界太子,今日拉下脸面,大庭广众下诉说着与雪族公主曾经的情意。 众人从他的声音里听到了情深,听到了无奈,听到了害怕…… 原来,大名鼎鼎的帝霄太子也会害怕,会担忧啊! 原来那冷冽如冰、冷血残酷的太子,动情之后是这般模样。 第214章 帝霄太子来 这对璧人在众人的注视下,雪族长老主持下,即将完成定亲仪式。 哪知,就在新人交换信物的重要时刻,殿外传来一个不速之客的声音—— “不行!孤不同意!!” 现场的欢喜氛围戛然而止,众人一惊,齐齐回头,只见那高冷华贵的天界太子闯入了现场! 太子身着一袭黑金色的华服,仿佛身披星辰般闪耀着令人目眩神迷的光芒,他身姿挺拔如松,每一步都带着沉稳而坚定的力量。 面容更是俊逸非凡,犹如雕刻大师精心雕琢而成的艺术品般,那双深邃的凤眸中闪烁着寒芒,冰冷而锐利,仿佛能够穿透人心。 他毫不犹豫地径直走向大殿高台,走向雪族公主。 他无视周围众人的目光,仿佛这些人都不存在一般,又或者说,在他眼中,只有那位美丽的公主才是真正重要的存在。 众宾客们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他们原本是前来见证公主的幸福时刻,但此刻,剧情却突然急转直下,演变成了一场充满戏剧性的争抢大战。 回过神来之后,大家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脸上纷纷浮现出看戏的表情,期待着接下来会有怎样精彩的发展。 玉絮惊愕地看着帝霄,她那绝美的面容上露出了困惑和不知所措的神情。荀清则静静地站在一旁,紧紧地牵着她的手,给予她无声的支持和安慰。 帝霄太子毫不畏惧地向公主伸出了手,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热烈的情感和渴望:“絮儿,我寻找了你好久好久,如今终于找到你了,不要与他订婚,跟我走,好吗?” 整个宴会厅瞬间陷入了一种紧张到极致的沉默之中,宾客们都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丝声响,生怕打破这一刻的宁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帝霄、玉絮和荀清身上,见证着这场突如其来的感情冲突如何收场。 雪君雪后见此,脸色瞬间不好了,做为今日主角之一的心荀清,脸上更是阴沉,他一改方才温雅意气,语气冰冷道:“帝霄太子,这是小仙未婚妻,我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名正言顺!” “若今日太子是来送上祝福的,那请入座,若是来捣乱抢婚的,恕不奉陪!” 帝霄却不理他,而是定定看向絮儿,神情恍然,眼眶干涩,他双眸情深似海,语气沙哑:“絮儿,你也都想起来了?我是你的阿霄哥哥呀……我们约好白头偕老,你忘了吗?” “你不是说了要等我吗?不是说了要嫁我为妻吗?为什么却又要嫁给别人了呢?” “絮儿……我一直一直都只爱你的,我一直一直在寻你,你别嫁他好不好?” 帝霄字字泣血,眼眶越来越红,满目哀戚看着玉絮。 现场静的落针可闻,只有男子悲伤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众宾一瞬不瞬看着那个贵不可言的仙界太子,今日拉下脸面,大庭广众下诉说着与雪族公主曾经的情意。 众人从他的声音里听到了情深,听到了无奈,听到了害怕…… 原来,大名鼎鼎的帝霄太子也会害怕,会担忧啊! 原来那冷冽如冰、冷血残酷的太子,动情之后是这般模样。 第215章 我们已是过去 听着帝霄太子的话,荀清紧张地握住了玉絮的手。 他在害怕,害怕玉絮被帝霄勾起在凡间的回忆,与他再生情缘。 玉絮回握住荀清的手,无声安慰他。 “太子……”一直未发话的玉絮终于开口,“殿下,今日是小仙的订婚宴……” “不!” 帝霄打断她,赤红着双眼,“孤一直在寻你,若不是他——” 帝霄指向玉絮身边的荀清,恨声道:“若不是他用了手段,孤早就找到你了,全都是他害的!” “絮儿,能不能与这样的人在一起,我们才是真心相爱!” 帝霄又再靠近过来,语中真挚又怀恋:“絮儿,你难道忘了吗?忘我们这三生三世的点点滴滴了吗?” “我没忘。”玉絮平静摇头,“阿霄,我没忘。” 听见玉絮唤他熟悉的阿霄,帝霄面露喜色,而荀清则慌乱不已,心中闪过痛苦。 絮儿,又要选择帝霄了吗? 絮儿可是还放不下他? 下一刻,玉絮却道:“阿霄,我没忘记,第一世时,我亲眼目睹你为别的女子温柔喂药……” 帝霄听到她这话,唇边的喜色僵住,面上迅速褪去血色。 玉絮继续平缓道:“那一世,我等了你六年,千辛万苦去寻你,终于寻到你时,却看见你身边有了旁人,而你甚至都不记得我了……” “不记得我们的誓言,不记得我们的过往,你说你要另娶,甚至还是厌烦我为何不依不饶去寻你,破坏了你原本美好的生活,对?” 玉絮抬眼看向面前尊贵无比的男子,眼眶微微泛红,带着隔了上百年的委屈质问。 “不!我那一世是被人下了蛊!我的记忆被封了!而且,我从未厌烦你!絮儿,我从未厌烦你!你信我!” “我最后解了蛊,也为你报仇了!” “胡说!”荀清打断他,“真正为絮儿报仇的是我!杀絮儿的是南诏人,而你只是杀了那个南诏细作!谈何为絮儿报仇?” “是我,我联合大皇子剿灭了南诏,她的仇是我报的!” 荀清在凡间退缩了三世,这次,他勇敢站出来为自己辩驳,为自己争取! 玉絮立即感动地看向身边的男子。 是啊,一直荀清师兄为默默她做了许多。 帝霄太子脸色白了白,又辩解道:“那时我已背负骂名,成为逃犯,无法再领兵打仗,无法消灭南诏,我只能以死谢罪,因而我自刎在絮儿坟前。” 大殿之内的众人无不唏嘘。 这雪族的小公主好本事啊,才诞生百来岁,竟引得太子与仙君只为争夺,太子甚至还在凡间自刎了! “那第二世呢?”玉絮问。 “第二世我们不是很幸福吗?”帝霄太子反问。 “幸福?你居然将欺骗说是幸福?”玉絮冷笑,“第二世,你明明就是我长姐的未婚夫,明明也知晓我的身份,却又欺骗我,说自己只是个寒门子,欺骗我与你相爱!” “等事发后,你居然要我忍忍,要我体谅你,最后纳我做妾!” “帝霄,你觉得这很幸福吗?我背负了勾引长姐的骂名,长姐因此多次暗害我,你说这是幸福吗?” 帝霄被问得哑口无言。 雪君雪后听后,眼里都快能喷出火来了! 好你个帝霄,竟敢骗他女儿做妾,如今还敢舔着脸来破坏订婚宴! “絮儿,我那时逼不得已,并且,婚后我们不是还曾幸福过一段时日吗?”帝霄太子仍不死心,还想试图唤醒玉絮的心。 “太子殿下,”这时,荀清上前一步挡住玉絮,“若是我,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让絮儿做妾,更不会让絮儿受那么多委屈的。” “你……” 帝霄看到荀清便恨得牙痒,若不是他,絮儿如今定早已与自己在一起了! 此时,玉絮轻轻握了握荀清的手,示意他挪开一些,而后玉絮看着帝霄继续道:“第三世时,你对我示好,人人都道我只是个替身,我在众人奚落怜悯的目光中度过了几月。” “抱歉,絮儿,这个我真不知晓。” 他哪儿知晓宗门的弟子如此嘴碎! 玉絮摇头,“那又如何,那时我心里的痛苦是实实在在的。” 即便他不是有意,可是那些人的非议与目光,对她也是巨大的伤害。 玉絮想起从前种种,只觉心神疲敝,“后来,你那师妹更是为了你将我杀了……” “她不是我师妹!她只是个妖孽罢了!孤哪想到妖族如此狡诈,竟派公主变成你的样子勾引我!好在孤没上当!你一出现我便知你才是我的爱人!” “好了,太子殿下,”玉絮打断他,“过去三世,你给我的只有痛苦,我如今也不想计较了,我们已是过去,就让它过去。” 第215章 我们已是过去 听着帝霄太子的话,荀清紧张地握住了玉絮的手。 他在害怕,害怕玉絮被帝霄勾起在凡间的回忆,与他再生情缘。 玉絮回握住荀清的手,无声安慰他。 “太子……”一直未发话的玉絮终于开口,“殿下,今日是小仙的订婚宴……” “不!” 帝霄打断她,赤红着双眼,“孤一直在寻你,若不是他——” 帝霄指向玉絮身边的荀清,恨声道:“若不是他用了手段,孤早就找到你了,全都是他害的!” “絮儿,能不能与这样的人在一起,我们才是真心相爱!” 帝霄又再靠近过来,语中真挚又怀恋:“絮儿,你难道忘了吗?忘我们这三生三世的点点滴滴了吗?” “我没忘。”玉絮平静摇头,“阿霄,我没忘。” 听见玉絮唤他熟悉的阿霄,帝霄面露喜色,而荀清则慌乱不已,心中闪过痛苦。 絮儿,又要选择帝霄了吗? 絮儿可是还放不下他? 下一刻,玉絮却道:“阿霄,我没忘记,第一世时,我亲眼目睹你为别的女子温柔喂药……” 帝霄听到她这话,唇边的喜色僵住,面上迅速褪去血色。 玉絮继续平缓道:“那一世,我等了你六年,千辛万苦去寻你,终于寻到你时,却看见你身边有了旁人,而你甚至都不记得我了……” “不记得我们的誓言,不记得我们的过往,你说你要另娶,甚至还是厌烦我为何不依不饶去寻你,破坏了你原本美好的生活,对?” 玉絮抬眼看向面前尊贵无比的男子,眼眶微微泛红,带着隔了上百年的委屈质问。 “不!我那一世是被人下了蛊!我的记忆被封了!而且,我从未厌烦你!絮儿,我从未厌烦你!你信我!” “我最后解了蛊,也为你报仇了!” “胡说!”荀清打断他,“真正为絮儿报仇的是我!杀絮儿的是南诏人,而你只是杀了那个南诏细作!谈何为絮儿报仇?” “是我,我联合大皇子剿灭了南诏,她的仇是我报的!” 荀清在凡间退缩了三世,这次,他勇敢站出来为自己辩驳,为自己争取! 玉絮立即感动地看向身边的男子。 是啊,一直荀清师兄为默默她做了许多。 帝霄太子脸色白了白,又辩解道:“那时我已背负骂名,成为逃犯,无法再领兵打仗,无法消灭南诏,我只能以死谢罪,因而我自刎在絮儿坟前。” 大殿之内的众人无不唏嘘。 这雪族的小公主好本事啊,才诞生百来岁,竟引得太子与仙君只为争夺,太子甚至还在凡间自刎了! “那第二世呢?”玉絮问。 “第二世我们不是很幸福吗?”帝霄太子反问。 “幸福?你居然将欺骗说是幸福?”玉絮冷笑,“第二世,你明明就是我长姐的未婚夫,明明也知晓我的身份,却又欺骗我,说自己只是个寒门子,欺骗我与你相爱!” “等事发后,你居然要我忍忍,要我体谅你,最后纳我做妾!” “帝霄,你觉得这很幸福吗?我背负了勾引长姐的骂名,长姐因此多次暗害我,你说这是幸福吗?” 帝霄被问得哑口无言。 雪君雪后听后,眼里都快能喷出火来了! 好你个帝霄,竟敢骗他女儿做妾,如今还敢舔着脸来破坏订婚宴! “絮儿,我那时逼不得已,并且,婚后我们不是还曾幸福过一段时日吗?”帝霄太子仍不死心,还想试图唤醒玉絮的心。 “太子殿下,”这时,荀清上前一步挡住玉絮,“若是我,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让絮儿做妾,更不会让絮儿受那么多委屈的。” “你……” 帝霄看到荀清便恨得牙痒,若不是他,絮儿如今定早已与自己在一起了! 此时,玉絮轻轻握了握荀清的手,示意他挪开一些,而后玉絮看着帝霄继续道:“第三世时,你对我示好,人人都道我只是个替身,我在众人奚落怜悯的目光中度过了几月。” “抱歉,絮儿,这个我真不知晓。” 他哪儿知晓宗门的弟子如此嘴碎! 玉絮摇头,“那又如何,那时我心里的痛苦是实实在在的。” 即便他不是有意,可是那些人的非议与目光,对她也是巨大的伤害。 玉絮想起从前种种,只觉心神疲敝,“后来,你那师妹更是为了你将我杀了……” “她不是我师妹!她只是个妖孽罢了!孤哪想到妖族如此狡诈,竟派公主变成你的样子勾引我!好在孤没上当!你一出现我便知你才是我的爱人!” “好了,太子殿下,”玉絮打断他,“过去三世,你给我的只有痛苦,我如今也不想计较了,我们已是过去,就让它过去。” 第216章 完结:放下过去,迎接新生 玉絮语气冰凉,看向帝霄的眼神更是冷漠无情,那一瞬间,帝霄的世界瞬间崩塌,心如刀绞,痛不欲生,俊逸的脸上写满了绝望与哀伤。 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出,顺着脸颊滑落。 他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曾经的美好回忆在脑海中不断回放。 絮儿的笑容、温柔的声音,如今都已成为过眼云烟,他试图挽回,却又深知一切都已无法改变。 在这一刻,他感受到了无尽的孤独和绝望,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背负着沉重的伤痛,踽踽独行。 见那高高在上的太子当众狼狈流泪,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 完了,亲眼目睹帝霄太子卑微流泪求爱,待太子回过神来后,会不会把他们全部灭口啊? 玉絮又劝道:“殿下,凡尘历劫于我们这等仙人来说,不过是一场梦罢了,何必困囿于它,还望殿下看开些。” 说着,她回握住荀清的手,扬起脸看向身边人,眼中蕴含着情深,“如今,小仙已寻到属于自己的幸福,望殿下也能早日遇到情投意合之人。” 想了想,玉絮又补充道:“那个花界的琼华神女就挺不错的,能为你做了这么多,可见是爱极了殿下的,殿下不妨考虑考虑。” “够了!絮儿,我从未爱过她!我心里自始至终都仅你一人而已!为何要如此气我!” 玉絮这一看就是故意提起琼华神女的,提起第二世时二人之间的巨大隔阂,帝霄每每想起都如鲠在喉。 若不是她私自篡改命格,他怎会与絮儿就此错过! 分明他们二人可以无比幸福的! 若不是琼华,他们何至于此! 看来只罚琼华轮回十次还是太轻了!找个机会再好好算账! 帝霄不依不饶,不肯面对现实:“絮儿,我们真的不能重新开始吗?你可知,在得知你也是仙界之人时我有多开心,我满心欢喜期待着我们历经磨难后,迎来美好新生……” “不!”玉絮摇头,“何必呢?我早不爱你,在第三世时,我便已爱上荀清师兄了。” 原来如此…… 帝霄不甘又嫉恨地看向絮儿身边的高大男子。 清华仙君荀清,不过一小小仙君,他凭什么? 他哪里配的上絮儿? 絮儿明明值得更好的男子! 玉絮一眼便看穿了帝霄心中所思所想,她毫不犹豫地向前迈出一步,坚定地站在荀清身前,如同母鸡保护小鸡一般,扬声道:“太子殿下,请您不要为难荀清师兄!他真的非常好,愿意为我付出一切。我们彼此真心相爱,请殿下高抬贵手,放过他!” 帝霄太子闻言,不禁一怔,声音略微生硬地说道:“你竟然如此护着他” 玉絮毫不退缩,直视帝霄的眼睛,语气坚定地说:“荀清师兄不仅是我的爱人,更是我的未婚夫。无论遇到什么艰难险阻,我都会与他并肩前行、生死与共。生则同衾,死亦同穴!” 玉絮的每一个字都如同锋利的剑刃,无情地刺向帝霄的心脏,让他的心神逐渐崩溃,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他的脊梁仿佛承受不住这沉重的打击,渐渐弯了下去。 看着帝霄痛苦不堪的样子,玉絮无奈地叹了口气,轻声安慰道:“殿下,还是想开一些,放下过去,迎接新生。” 然而,对于帝霄来说,要做到这一点谈何容易? 放下过去…… 这话说得倒是轻松,但他又怎能轻易割舍与絮儿共度的那些时光呢? 特别是在第一世和第二世的时候,他们之间经历了太多太多,酸甜苦辣都那么深刻…… 絮儿已经深深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成为无法磨灭的记忆。 想要放手,又谈何容易呢? 帝霄的眼尾逐渐泛起一丝丝猩红,他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十指紧扣的男女,他的内心仿佛被投入了滚烫的油锅中炸得粉碎,又好像被无数冰冷尖锐的冰锥刺穿,鲜血淋漓,刺骨寒冷。 他明白,这一刻,他彻底失败了 他并非败给了站在絮儿身旁的那个男子,而是败给了自己,输给了无法抗拒的命运! 最初的时候,絮儿全心全意地爱着他,但由于他的无能,未能守护好她,她一次又一次地失望,对他的爱意也渐渐磨灭,最终荀清才能乘虚而入罢了。 他微微仰起头,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感觉此刻的自己成为了三界之内最大的笑柄。 算了,就这样,祝愿她能够获得幸福 帝霄嘴角泛出一丝苦涩的笑意,泪水却不由自主地从眼角滑落,顺着脸颊流淌,融入嘴角,很苦,很涩。 在众人的目光聚焦下,他强忍着心头的剧痛,张张嘴,用那沙哑低沉的嗓音缓缓说道:\"絮儿,愿你幸福再见。\" 说完,他毅然转身离去,临行前还深深地看了一眼荀清。 荀清立刻领悟到了他眼神中的威胁意味,回以一个淡淡的微笑。 帝霄的意思是,若是他辜负了絮儿,帝霄毫不犹豫回来抢人。 笑话,他怎么可能辜负絮儿呢? 他看着小姑娘长大,一直默默喜欢了她这么多年啊…… 帝霄离开后,这场闹剧结束,雪君雪后急忙来打圆场,订婚宴继续进行。 只是所有人看向玉絮时,多了敬佩。 能不敬佩吗? 那冷漠无情的帝霄太子都哭成那样了,玉絮公主也太有手段了! 宴会结束后,玉絮荀清二人依旧两手相握,荀清用手指刮了刮玉絮手心,玉絮不解看向他,他温柔一笑:“今日多谢絮儿维护我。” “师兄说得哪里话,一直以来都是你在维护我,这次,自然有该我来维护你了。” 玉絮用行动告诉荀清,她早已告别过去,现在只爱他,让他别成日患得患失的偷偷难过。 荀清自然也懂她的意思。 二人相视一笑,彼此眼中都是满满的爱意,手又再次十指相扣。 他们,会很幸福的。 帝霄离开雪域,回首遥望那冰白色的巨大宫殿群落,眼中有释然也有难过。 身边的近侍见太子如此难过,劝道:“太子既如此喜爱雪族公主,何不让天帝陛下赐婚,想来雪君也是拒绝不了的。” “罢了。”帝霄摇头,神色黯然,“那样絮儿会恨我的……” 他深知,以他的身份,找到絮儿后,自然可以强娶絮儿。 然而絮儿已不再爱他…… 尽管心中万般痛苦,却也不得不承认,絮儿不再爱他了…… 她爱上了别人,他的强娶,只会让絮儿更加痛恨他罢了。 一想到絮儿用厌恶、痛恨的眼神看自己,帝霄便觉窒息苦闷,这是他万万不能接受的! 倒不如就此放手,保留最后的尊严,在彼此心中留下一份美好回忆,或许日后还能成为朋友……还能借此再见她一面…… 此生,就让他来代替陆治清,代替百里清,默默守护她。 天空湛蓝如海,云朵如棉,轻盈飘荡着,与那远方明媚的阳光相互辉映,勾勒出一幅宁静美丽的画卷。 可惜,这美丽的景色,温暖的阳光却照不进帝霄寒凉的心。 絮儿,我的爱人,愿你美好如初,幸福美满。 第216章 完结:放下过去,迎接新生 玉絮语气冰凉,看向帝霄的眼神更是冷漠无情,那一瞬间,帝霄的世界瞬间崩塌,心如刀绞,痛不欲生,俊逸的脸上写满了绝望与哀伤。 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出,顺着脸颊滑落。 他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曾经的美好回忆在脑海中不断回放。 絮儿的笑容、温柔的声音,如今都已成为过眼云烟,他试图挽回,却又深知一切都已无法改变。 在这一刻,他感受到了无尽的孤独和绝望,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背负着沉重的伤痛,踽踽独行。 见那高高在上的太子当众狼狈流泪,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 完了,亲眼目睹帝霄太子卑微流泪求爱,待太子回过神来后,会不会把他们全部灭口啊? 玉絮又劝道:“殿下,凡尘历劫于我们这等仙人来说,不过是一场梦罢了,何必困囿于它,还望殿下看开些。” 说着,她回握住荀清的手,扬起脸看向身边人,眼中蕴含着情深,“如今,小仙已寻到属于自己的幸福,望殿下也能早日遇到情投意合之人。” 想了想,玉絮又补充道:“那个花界的琼华神女就挺不错的,能为你做了这么多,可见是爱极了殿下的,殿下不妨考虑考虑。” “够了!絮儿,我从未爱过她!我心里自始至终都仅你一人而已!为何要如此气我!” 玉絮这一看就是故意提起琼华神女的,提起第二世时二人之间的巨大隔阂,帝霄每每想起都如鲠在喉。 若不是她私自篡改命格,他怎会与絮儿就此错过! 分明他们二人可以无比幸福的! 若不是琼华,他们何至于此! 看来只罚琼华轮回十次还是太轻了!找个机会再好好算账! 帝霄不依不饶,不肯面对现实:“絮儿,我们真的不能重新开始吗?你可知,在得知你也是仙界之人时我有多开心,我满心欢喜期待着我们历经磨难后,迎来美好新生……” “不!”玉絮摇头,“何必呢?我早不爱你,在第三世时,我便已爱上荀清师兄了。” 原来如此…… 帝霄不甘又嫉恨地看向絮儿身边的高大男子。 清华仙君荀清,不过一小小仙君,他凭什么? 他哪里配的上絮儿? 絮儿明明值得更好的男子! 玉絮一眼便看穿了帝霄心中所思所想,她毫不犹豫地向前迈出一步,坚定地站在荀清身前,如同母鸡保护小鸡一般,扬声道:“太子殿下,请您不要为难荀清师兄!他真的非常好,愿意为我付出一切。我们彼此真心相爱,请殿下高抬贵手,放过他!” 帝霄太子闻言,不禁一怔,声音略微生硬地说道:“你竟然如此护着他” 玉絮毫不退缩,直视帝霄的眼睛,语气坚定地说:“荀清师兄不仅是我的爱人,更是我的未婚夫。无论遇到什么艰难险阻,我都会与他并肩前行、生死与共。生则同衾,死亦同穴!” 玉絮的每一个字都如同锋利的剑刃,无情地刺向帝霄的心脏,让他的心神逐渐崩溃,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他的脊梁仿佛承受不住这沉重的打击,渐渐弯了下去。 看着帝霄痛苦不堪的样子,玉絮无奈地叹了口气,轻声安慰道:“殿下,还是想开一些,放下过去,迎接新生。” 然而,对于帝霄来说,要做到这一点谈何容易? 放下过去…… 这话说得倒是轻松,但他又怎能轻易割舍与絮儿共度的那些时光呢? 特别是在第一世和第二世的时候,他们之间经历了太多太多,酸甜苦辣都那么深刻…… 絮儿已经深深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成为无法磨灭的记忆。 想要放手,又谈何容易呢? 帝霄的眼尾逐渐泛起一丝丝猩红,他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十指紧扣的男女,他的内心仿佛被投入了滚烫的油锅中炸得粉碎,又好像被无数冰冷尖锐的冰锥刺穿,鲜血淋漓,刺骨寒冷。 他明白,这一刻,他彻底失败了 他并非败给了站在絮儿身旁的那个男子,而是败给了自己,输给了无法抗拒的命运! 最初的时候,絮儿全心全意地爱着他,但由于他的无能,未能守护好她,她一次又一次地失望,对他的爱意也渐渐磨灭,最终荀清才能乘虚而入罢了。 他微微仰起头,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感觉此刻的自己成为了三界之内最大的笑柄。 算了,就这样,祝愿她能够获得幸福 帝霄嘴角泛出一丝苦涩的笑意,泪水却不由自主地从眼角滑落,顺着脸颊流淌,融入嘴角,很苦,很涩。 在众人的目光聚焦下,他强忍着心头的剧痛,张张嘴,用那沙哑低沉的嗓音缓缓说道:\"絮儿,愿你幸福再见。\" 说完,他毅然转身离去,临行前还深深地看了一眼荀清。 荀清立刻领悟到了他眼神中的威胁意味,回以一个淡淡的微笑。 帝霄的意思是,若是他辜负了絮儿,帝霄毫不犹豫回来抢人。 笑话,他怎么可能辜负絮儿呢? 他看着小姑娘长大,一直默默喜欢了她这么多年啊…… 帝霄离开后,这场闹剧结束,雪君雪后急忙来打圆场,订婚宴继续进行。 只是所有人看向玉絮时,多了敬佩。 能不敬佩吗? 那冷漠无情的帝霄太子都哭成那样了,玉絮公主也太有手段了! 宴会结束后,玉絮荀清二人依旧两手相握,荀清用手指刮了刮玉絮手心,玉絮不解看向他,他温柔一笑:“今日多谢絮儿维护我。” “师兄说得哪里话,一直以来都是你在维护我,这次,自然有该我来维护你了。” 玉絮用行动告诉荀清,她早已告别过去,现在只爱他,让他别成日患得患失的偷偷难过。 荀清自然也懂她的意思。 二人相视一笑,彼此眼中都是满满的爱意,手又再次十指相扣。 他们,会很幸福的。 帝霄离开雪域,回首遥望那冰白色的巨大宫殿群落,眼中有释然也有难过。 身边的近侍见太子如此难过,劝道:“太子既如此喜爱雪族公主,何不让天帝陛下赐婚,想来雪君也是拒绝不了的。” “罢了。”帝霄摇头,神色黯然,“那样絮儿会恨我的……” 他深知,以他的身份,找到絮儿后,自然可以强娶絮儿。 然而絮儿已不再爱他…… 尽管心中万般痛苦,却也不得不承认,絮儿不再爱他了…… 她爱上了别人,他的强娶,只会让絮儿更加痛恨他罢了。 一想到絮儿用厌恶、痛恨的眼神看自己,帝霄便觉窒息苦闷,这是他万万不能接受的! 倒不如就此放手,保留最后的尊严,在彼此心中留下一份美好回忆,或许日后还能成为朋友……还能借此再见她一面…… 此生,就让他来代替陆治清,代替百里清,默默守护她。 天空湛蓝如海,云朵如棉,轻盈飘荡着,与那远方明媚的阳光相互辉映,勾勒出一幅宁静美丽的画卷。 可惜,这美丽的景色,温暖的阳光却照不进帝霄寒凉的心。 絮儿,我的爱人,愿你美好如初,幸福美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