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复仇:我与夫人分天下》 第1章 前世 阴暗、潮湿无比的地牢内,遍地都是老鼠。地上有一个人,其实也看不出人形的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一只老鼠大着胆子靠近,然后开始啃食他的手指。 季思年动了动,老鼠被吓远了一些,但很快又去而复返,重新聚集到他身边。 这座地牢只有头顶上有一个极小的、只余一双手掌那么大的空隙,此时正下着雨,雨水打在季思年的身上,冲去了部分脏污。 很快,门口厚重的铁链被打开,一个穿着明黄色衣服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他捂着口鼻,不断躲着地上的老鼠,最后实在受不了,就让人捉了去。 “季公子,过的可好?” 季思年勉强偏过头,虚弱的笑了笑,“司空炎,我还以为你被大臣口诛笔伐,会一头撞死在太和殿上呢。” “大胆!敢对陛下不敬!” 很快,从司空炎的身后走出两个太监,每人都用力踹了季思年一脚,然后将他拎了起来,狠狠地打了几巴掌。 季思年双腿早已被挑断了筋骨,小腿隐隐有了溃烂的趋势。 司空炎道:“朕是天子!是这天下的主!明国百姓谁会怪我?!谁敢怪我?!” 季思年被掰着脸,正对着司空炎,他的左眼也被剜去,就在被抓来的第一日…… 司空炎起兵谋反,在皇城内大开杀戒!被捉来的多是像他这样的商户,可司空炎独独留了他一人的性命。 “朕早说了,你至少可以用自己的一副好皮囊换个好生活,现在……呵,朕看你一眼都觉得作呕。” “那你不如杀了我啊!司空炎!你杀了我啊!” 季思年声嘶力竭,用力挣开捏着他脸的太监,嘴里的血不断的往下流着。 好皮囊,好皮囊?!那他的阿清何错之有?! “朕,确实要杀你。”司空炎抬了抬手,让人松开了季思年,一字一顿道,“皇城如此难破,想必也有你的一份功劳在。季思年,朕十分不解,朕想要登基,同你这样的人又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任何人拦你的路,难道都该死吗?你想要那皇位,就该滥杀无辜了吗?!” 司空炎初登大宝,即使被季思年这样刺激,也半分不恼怒,他拧眉,“朕何时滥杀无辜了?” 半晌,他才盯着季思年的脸,微微倾身,残忍一笑,“朕想起来了,你说那个女子?呵,谁让她要拦本王的路,和那个不怕死的前太子太傅一般。” “她是我的妻子……” “妻子?”司空炎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就因为这个,你就要拦朕的路?” “我要杀了你!”季思年这段时间以来的情绪彻底被牵动,他向前倒去,爬到了司空炎的身边,用瘦弱、残破不堪的手紧紧的抓住了他的衣服。 司空炎用力踢开,“朕好心来看你,你竟这样不知死活!要死,朕就成全你。” “拿朕的剑来!” 很快,司空炎的手中就多了一把剑,他提起李思年,然后噗呲一声就将剑刺进了他的腹中。 “你是朕登基以来杀的第一人,季思年,你该感到荣幸的。” 季思年嘴角涌出更多的鲜血,他的瞳孔开始失焦。 “对了,还未告诉你呢,这处地牢就在你府中,你以为那个洞口是什么?是你妻子的……墓碑啊,桀桀桀……” 然后,司空炎松开剑,季思年便直直的倒了下去。 “司空炎,我就算是做鬼,此生此世,来生来世,也要杀了你!” “好啊,那朕等你来杀……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越来越远。 季思年觉得自己看不大清了,他的眼前怎么会出现付芫清的身影,他想抬起手抓住眼前人,却怎么也动不了。 一滴雨落进他的眼里,啪的一声,他的眼前一片空白。 “阿清……下辈子,我们早些相遇。” 彼时,遥远仙山外,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须臾,雾气漫至各方……时间凝滞,日月扭转,乾坤变幻…… 第2章 拒嫁,听书 “人烟寒橘柚,秋色老梧桐…” 付芫清初读李太白这诗时实在是只觉这秋景令人感伤。 此时又看着房门外飘落的树叶和淅淅沥沥的小雨,虽是意境不同,倒也是体会到了悲从心起。 “唉”付芫清叹了口气,目光呆滞。 文竹端着药,远远的就看到她家小姐眉头紧锁的坐在房前。 走近了些,文竹换了副关心的样子,说道:“小姐快些进屋里去,别是伤病还未好,就又着了风寒。” 付芫清没吭声,垂下眼眸向院墙那儿看了一下。 刚进了屋,付芫清就立马面无表情的坐到了桌子前。问道: “外面多少人?” “房顶五人,墙外五人。”文竹将药碗往付芫清面前一放,“这是补气血的药,小姐喝了。” 付芫清面露苦涩,“我没生病……而且,这药苦的很。” 文竹劝道:“左右是补药,小姐这几天又来了小日子,就喝了。” 付芫清叹气,捏着鼻子一口喝了下去。 原本是她装了病,她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药换了。 付芫清连忙往嘴里塞了颗蜜饯,良久才冲散了嘴里的苦味。 要不是付芫清这几日装可怜,装病,外面又何止十人。 “我爹也真是的,不就十八了还没嫁出去,他急什么?!”付芫清嘟嘟囔囔的抱怨。 文竹伸出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两声,“小姐,小声一点。” 过了一会儿,文竹又说道: “小姐,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按照规矩,你三年前就该嫁为人妇的,而且你看,与你同龄的房家小姐,林家小姐……” “停停停!!!我知道,青黛儿子前日就已经两岁了,而我还待字闺中,半夏再有不到三月便要身为人母,而我还待字闺中……” 家中时常有人提起,仿佛女子不出嫁就犯了什么错一般,来来回回那么多次,付芫清都已经能倒背如流了。 文竹便不再言语了,她也不知自家小姐为何如此与众不同,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付芫清却半点也不想接受家中长辈安排。 前两年还好,到了今年,左邻右舍的闲言碎语是越来越多。老爷和夫人的头发都愁白了,气的他们将小姐关在院子里闭门思过。 付芫清忽然坐了起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文竹:“小竹竹。” 文竹一激灵,付芫清这反应准是没好事。 这时闭嘴总是好的,文竹闭上眼,捂着耳朵不说话。 “咱们出去玩好不好。”付芫清直接上手扯了扯文竹的衣袖。 文竹扯开手臂,连忙退后几步,义正言辞的说道:“小姐!!!你忘记老爷和夫人怎么说的了?” 付芫清伸出了一根手指:“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小姐你都几个最后一次了? 文竹坚决的反对:“不行!” “生煎包,糖葫芦,糖画,豌豆黄儿都不想吃?拶球,踢碗,皮影戏也不想看???”付芫清一步步逼近。 文竹内心十分挣扎,就在她犹豫不决时,付芫清一句“还能见你娘哦。”就顺利策反了她。 文竹抬头猛地点头,“小姐,我去!” 付芫清轻轻笑了一下,文竹自五岁以后便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来极少见到家人,自然对这个是心动不已。 “小姐,外面那么多人看着,出的去吗?” “他们?小意思。” 片刻后…… “不好了,不好了,小姐晕倒了!快来人啊!”文竹火急火燎的推开门大喊,立刻便有十人出现在了她面前。 “怎么回事?”一人说着便想进屋里看看。 文竹张开双臂挡在房前,“大胆!小姐的闺房,岂容外人进入,还不快去找老爷和夫人,再去寻个大夫!” 一听这话,立刻就有几人着急忙慌的去找大夫,找付老爷,付夫人。 文竹担心的回了房间。 “怎么样???还有几人?”付芫清已经换了身衣服,随时准备出发。 “三人,老爷夫人今日不在府中,其他人没那么快回来。”文竹攥着手,手心微微有些发汗。 付芫清道:“三人而已,等等我。” 还没等文竹反应过来,就见付芫清拿着个什么东西就出去了。 半刻钟后,付芫清拍了拍沾了点灰尘都衣服,冲着文竹眨了眨眼睛,“搞定。” 文竹面上一喜,略带紧张的跟着付芫清出了门。 两人戴着面纱走在街上,心情大好。 虽然不是第一次和付芫清偷偷跑出来,但文竹还是很担心,“小姐,咱们出来不会有事?毕竟上次就被老爷发现了。” “放宽心,这次假扮我们的人是专业的。我师父的人,院子也守的严严实实的,别担心,啊” “可……知道了,小姐。” 文竹也渐渐的放心下来。 付芫清说带她见她娘,便直接去了她家的小院子。 文竹是被卖进付府的,她五岁时娘亲生了弟弟,家中粮食不够,就把她卖了出去。 穷人家的女娃娃卖了还能过的好些,运气好点被哪家老爷看上了,日后还能当个小妾,富裕一生。 多数人家是重男轻女,文竹娘亲还算心疼她,每次文竹寄回去的银子她都悄悄的存了起来,给文竹攒嫁妆。 等文竹的爹问起来了,她再拿出来一部分装个样子。 文竹的娘亲心疼的摸着文竹的头,说是又瘦了。 说了会儿,母女俩就抱着头哭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末了,文竹要给她银子她也没收,说让她自己拿着。 付芫清没进院子,就在外面看着。看见母女俩那样着实有些心疼。 见过面后,付芫清揽着文竹的肩膀,捏了捏她的脸,道: “走,小竹竹,今日小姐我带你玩儿个痛快!” 出来时,雨都停了,这会儿到了街上,竟然又下了起来。 “文竹,去茶楼躲躲雨。”付芫清不想泼冷水。但是这雨下的实在不适合四处闲逛。 “啊?”文竹玩的正开心,就听到付芫清的话,虽然很想逛,但是小姐的话不能不听,“好。” 付芫清笑了一声,“怎么觉得你没出来过似的,待会儿雨小了,再来便是,那时人更多些,才热闹。” 文竹举着伞,眼睛亮晶晶的,“小姐真好!” 永安茶楼。 云城最大最繁华的茶楼,也是整个城中消息最为灵通的地方,大到江湖恩怨,小到茶余饭后谈资,应有尽有。 付芫清今日出来的主要目的就是来这茶楼。 刚到店门口,一个伙计就热情的迎了上来。 “二位客官,里面请!二位客官是来听戏的,还是吃饭的?” “听戏的,说书的柳先生今日在吗?”付芫清跟着伙计向里走,不动声色的看了看里面的环境。 “那客官可就赶巧了,柳先生昨个刚从邺城回来。今日就来了茶楼,稍后的一场就是他,二位客官想在楼上雅间,还是这楼下大堂中?” “楼上最好的雅间,一壶茶,一碟糕点。” “好嘞,客官跟我来。”伙计微微弯着腰在前面带路。 付芫清有意的向舞台看了一眼,不知是看台上的人,还是台幕后的人。 伙计走后,文竹忍不住开口了:“小姐,你平日里不是只在楼下听听戏吗?怎么今天来这楼上了?我觉得还不如大堂中听得清楚。而且这里人少,冷清的很。” 付芫清若有所思的看着楼下屋中的戏台,缓缓开口:“小姑娘打听那么多干什么?” 文竹无语,嘟嘟囔囔,“小姐你也没比我大多少,我怎么是小孩子了,奴婢该有的都有。” 恰好这时糕点与茶水送了来,付芫清懒懒的看了一眼文竹,文竹气鼓鼓的塞着糕点,像个小兔子。 付芫清小声的说了句:“挺好的。” 文竹正吃着,就听着她家小姐在嘟囔什么,“小姐你说什么?” 付芫清伸手摸了摸文竹的脑袋,“我说,吃慢点,别噎着。” 文竹傻愣愣的笑了一下。 付芫清支着手,撑着脑袋,却想着,她师父是怎么知道今日柳鸣能来这里说书,又是怎么知道,柳鸣是从那邺城回来的? 说来,就连她师父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她都不清楚。当初救了自己后便顺便认了她这个便宜徒弟。 没几年后就说去云游四海,再然后就停在了京都。这么多年来他们师徒俩也没见过几次,却又莫名其妙在上次书信中说要回来长居,并且让她今日一定要来这永安茶楼听那柳鸣说书。 付芫清不理解,但她知道她这师父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雨势渐小,堂木一响,新戏登台。 “诸位皆知,老朽昨日从那邺城归来,那邺城如今可是不得了,原是暴乱不断之地,如今却因安平王的到来,变得那叫一个有条不紊,百姓的生活说是一个天翻地覆也不为过,百姓个个感恩戴德,更有甚者私下闲聊,'我陵国振新就需安平王这样的人',此等话语不是胡言乱语,危害社稷之言吗?那等贵人,可不是我等百姓能妄加言语,安平王之举也定是当今圣上之意,话说当今圣上,那是……” 柳鸣身着藏青色长袍,须发通白,整个人看起来偏瘦,但眼神却清明的很,不像是位老者,倒像是不过而立之年的壮年。 “这柳鸣有问题……”付芫清小声念着,“还有这安平王,身为先皇兄弟,当今圣上怎会重用了他?况且,邺城常年的暴乱也绝不是他能解决的了的。” 付芫清拿起茶杯喝了口茶,轻叹了口气,“这些事于我又无甚关系,我操这无端的心干嘛。” 文竹也就听一乐,听到付芫清叹气,她就放下了糕点,“小姐?可是太闷了?” 付芫清摇了摇头,“再听听。” 付芫清实在是错了,那柳鸣说来说去就只夸当今圣上怎么怎么样,这些事陵国上上下下,老老少少无人不知,不知为何又拿出来说。 付芫清彻底没了心思,开始四处张望,突然就看到楼下一位身着白衣的公子,她拍了拍文竹,“文竹,你快看,那位公子是何人?” “小姐你别乱看了,老爷知道了就又该教训你了……”文竹说着说着就将头转了过去。“咦?这位公子虽然从未见过,怎么却如此眼熟?” “我也觉得。”付芫清撑着脑袋盯着看,突然那位白衣公子抬起了头,看向了付芫清的方向。 一时之间,四目相对。 第3章 闲谈 只是突然对上了一眼,付芫清却更加好奇那个白衣公子了。 “走,下去看看”付芫清起身就走。 “小姐,等等我。”文竹急忙追了上去,付芫清平时里就奇奇怪怪的,这时做出了要去见一个陌生人的举动,文竹是半点都不奇怪。 付芫清规规矩矩的走近了,这才看到就只余那位公子一人了。 “付姑娘,请坐。”白衣公子头也不抬给付芫清倒茶。 不能说付芫清见过世面,胆子大,只能说她也不知道明明从未见过,怎的就能一口叫出她的姓,但是付芫清面不改色的坐到了他的对面。 “贸然打扰,实在是公子太过眼熟,小女失礼了。”付芫清直勾勾的盯着他。 “付姑娘不好奇小生为何知道姑娘的姓氏吗?” “公子若是想说又何必小女妄加猜测。”付芫清淡淡的笑了一下,内心却更觉得此人熟悉。 “不知公子贵姓?”贸然问一外男姓名实在不妥,可付芫清就这么问了出来,问完又觉得有些后悔。 “小生姓季,名思年。”季思年看着付芫清,眼里含笑。 付芫清被季思年的的眼神看着好不自在,“季公子可是刚来这云城?云城并非繁华之地,季公子,何故来此?” “付姑娘既能在此生活十多载,小生又为何不能来此?云城水土养人,小生倒是喜欢的紧。”季思年还是笑盈盈的,嘴上却半分不给付芫清面子。 “是小女逾矩了,公子来此定是有自己的事情,小女本不该过问的。”付芫清心里冒火,心道这人怎的半分不知给人面子? “相遇即是有缘,付姑娘主动来与小生相谈,倒也解了小生来异乡的陌生感,方才是小生的错,说话直了些,姑娘莫要往心里去,小生以茶给姑娘赔个不是。”季思年说着举起茶杯,一饮而尽。 大堂外的柱子后,有两人鬼鬼祟祟的盯着季思年和付芫清的方向。 “思年干嘛呢?”一人疑惑说道。 “看这模样,像是给那姑娘赔不是?”另一人摸着下巴,有些不确定。 “他能给人道歉?咱俩喝醉了?老子长这么大就没看过这小子什么时候低过头。” “喝茶能喝醉?乱讲,被他逮着了,就别想在这里呆了。” 两个人眉头紧皱,还是猜不出季思年到底在干什么,莫名其妙赶走他们不说,自己倒是和美人聊天。 那边付芫清一边觉得季思年奇怪的很,一边竟然觉得聊的还挺开心 。 明明不是自己该关心的事情,更不应该与人随意谈论,可付芫清却想与眼前初次见面的人说,付芫清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不知季公子对今日的评书有何见解?” 季思年坐正了些,深深的看了付芫清一眼。 “此等事与我们这些小人物可没关系,听过了便是,真也好,假也罢,我们都是局外人而已,福祸自有天意……” 付芫清接着说道:“若已经是局中人,又该如何?公子又能说出福祸自有天意之言吗?” “呵呵……”季思年轻声笑了一下,“付姑娘何意?” 邺城谣言四起,但看样子也是今日才传到云城,那说书的柳鸣分明都不敢说的太多。可付芫清话中意思,明显是知道了些旁人都不知道的事。 意识到自己多言了,付芫清及时停下来,“不过胡言乱语而已,公子不必在意。” “付姑娘又怎知你说的是胡言?朝纲乱,苦的可不就是我们吗?”季思年看着付芫清,还是笑着,可又笑的不同。 “是吗?苦的是我们?是我们,还是他们?” 付芫清没明说,但是季思年听出了话中意,乱世之下,苦的从来是那些人,那些无端受难,只求安稳度日的人。 “小生受教了。” 付芫清没再说话,只是突然有些低落,可她又知自己不过女子,什么也做不了。 柳鸣仍在夸赞着帝王,用着千篇一律的言辞,说的多了,就分不清有几分真心了。 外面的雨已经完完全全的停了,恰好伙计送来了付芫清两人的帷帽,付芫清戴上帷帽,起身向季思年行了一礼,“今日叨扰,希望还能和季公子再次品茶闲谈。” 季思年也起了身,“再会。” 就这样站着看着付芫清离开,又小声的自语,“很快就会再见了,付小小。” 付芫清离开很远后,顾鹤轩和许烨才又回到了季思年旁边。 “不是,季思年,什么时候能和一个姑娘谈那么久了?我们腿都站酸了。”许烨一副活脱脱地痞流氓的样子,将手撑在季思年的肩膀上。 季思年一把推开许烨的手,面若冰霜,和刚才完全两个模样, “本公子可没让你们站那里听墙角。” “那不是从来没见过你身边有什么姑娘嘛,铁树开花,百年难见!”许烨口直心快,说完又赶忙用手捂着嘴。 季思年白了他一眼,又转头继续看着柳鸣,心不在焉的。 第4章 回信 “小姐,那位季公子为何知道你是谁?你方才怎么也没问问?”文竹十分好奇,伸长了脖子靠近付芫清。 付芫清没回头,“又不是什么要紧事,知道了便知道了,我还能少块肉不成,没什么好问的。” “还有还有,小姐,你刚才说的话怎么奇奇怪怪的?奴婢怎么听不懂啊。”文竹吃饱了,话就多了起来。 “小孩子哪儿来那么多为什么?” 付芫清哄小孩似的哄着文竹,也不是她不想说,实在是文竹也听不懂啊。 付府门外。 付芫清主仆二人鬼鬼祟祟的躲在一棵树后面,迟迟不敢进去。 “小姐,咱们怎么进去啊,府外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人看着了。”文竹捏紧小手绢,眉头皱的紧紧的。 “嘶,爹他怎么回事,多这么些人也不通知我一声。”付芫清此刻也不淡定了,再进不去就麻烦了。 “唉,看来只剩那一个办法了。”付芫清叹气,付芫清无奈。“走,文竹,跟我来。” “啊?”文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付芫清拽走了。 片刻后,凝香苑—付芫清院子外。主仆二人来到了墙角的一个大石头旁。 “小姐你干嘛?你这是打算翻,翻过去?!”文竹震惊,文竹不理解。 付芫清一边挽衣袖,一边头也不抬的回答,“不不不,咱们是文雅之人,怎么能干这种事呢?来来来,搭把手,这个石头很容易推开的。” 文竹看着巨大的石头,不说话,只是默默的撸起袖子。 一刻钟后,石头终于被推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狗洞,没错,狗洞。 “小姐?”文竹累的直喘气,非常不理解,有推石头的时间,为什么不翻墙? “走啊!”付芫清不拘小节,直接钻了过去,文竹只能跟着钻了进去。 墙内恰好是院内的小花园,洞口前的树完美的挡住了她们的身影。 今日月明,付芫清二人一阵躲藏才回到了房内。 小姐,墙外的洞怎么办?” 付芫清和留在房内的人了解了情况,就执笔写信。 “会有人解决的,先去洗漱。” “师父安好。徒儿今日已去永安茶楼了解了师父所需的信息,其一,柳鸣今日说辞与师父先前信中所言并无差别,徒儿猜想,怕是邺城附近各城百姓所知均为如此。其二,徒儿不明安平王是否又真如传闻中那样不堪?若真为皇家弃子,如今的此番抹黑安平王又有何目的?师父来信说入冬时便会回来,那徒儿便在云城等着师父。付小小敬上。” 只余零星光亮的云城上空,一只信鸽带着付芫清的信飞向了京城的方向。 翌日。付府正厅,付芫清的爹又在招待媒婆。 “文竹,我爹又在干嘛呢?”付芫清拿着鱼食,认认真真的喂鱼。 文竹不知道该不该答,“嗯……老爷在,在接待王媒婆。” “哦?王媒婆不是上个月说再也不来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变卦了?” “小姐,你要不要去看看啊,虽然奴婢也挺希望小姐你能觅的如意郎君……但是,王媒婆实在不靠谱啊,奴婢,奴婢听说,咱们付府对门的张小姐就因为王媒婆嫁给了一位患有隐疾的公子,日日以泪洗面。”文竹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我爹是什么人啊,还能让我吃亏?我告诉你……”付芫清话音未落就被传话的丫头打断了。 “小姐,老爷让你去正厅一趟。” 付芫清感到脸疼,她爹至于这么恨嫁吗? 正厅。 “爹。”付芫清在外人面前还是规矩的行了礼。 “小小啊,这位是王媒婆。”付正指着王媒婆向付芫清介绍。 “女儿知道,上月不是刚见过面吗?”付芫清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哟,令爱可真真是漂亮的紧啊,瞧着脸蛋子美的,像朵芙蓉花一般,那些个没能见到令爱的公子哥们真是吃了大亏了!”王媒婆不胖,但有着人们认为的媒婆样子,嘴角一颗大大的痦子,不知是长的,还是画的,笑的谄媚。 付芫清不自在极了,虽然不是第一次和媒婆见面,但王媒婆却是第一个让她产生了逃离之意。 王媒婆似乎感受到了,咳嗽了一声,王媒婆端着个嗓子,“那我也就不客套,付小姐的情况,大家都清楚,今日来也是为了付小姐考虑,像她这么大的,早该嫁为人妻,生儿育女了,但是付小姐,是,个性十足……” 付芫清坐的懒散了些,内心默默叹了口气,“唉,早知道会这么啰嗦,就应该昨日直接去找师父了。” 王媒婆还在继续,无非是说付芫清的情况有多差,多不容易嫁出去,“我今日来也是受陈公子一家的嘱托,若是付老爷和付小姐同意,明日他们便可以上门提亲。” “谁?哪位陈公子?”付老爷虽然比付芫清认真一点,但也没怎么好好听,贸然听到求亲对象,他顿时清醒了。 付芫清也清醒了,“陈公子?就城南那傻子?” “付小姐怎么能这么讲呢,陈公子只是较常人来说反应慢了些,怎么能是傻子呢?况且陈家家世好,付小姐若是嫁过去,必然备受疼爱。”王媒婆连连摆手。 “啪!”付正拍桌而起,“我能在这里和你讲话,便已经是给足了你脸面,那陈家人什么样子,就敢来攀我付家?” “管家送客。”付芫清被恶心到了,那陈公子啥便罢了,平日里也只会逛赌场,去花楼,什么东西! 王媒婆脸色不好,换作平日,她可能就直接骂了起来,付家她还惹不起。 付芫清转身就走了,付正只能追着她喊,“小小,等等爹啊。” 第5章 挖坑 付芫清真觉得火大,虽然她现在还是嫁不出去,但也不至于什么样的人都可以来她付家提亲。 付芫清一路直接回了凝香苑,付正也直接追着她来到了院子里。 “小小,今日是爹的不对,没有搞清楚王媒婆的来意,就让她进来了,小小消消气,啊。”付正好话哄着付芫清。 付芫清也自知理亏,因为她的事让付正也遭了许多非议,付家在这云城也算因为这个出了名,什么五教三纲,令人头疼。 “父亲无错,为何道歉?此事因女儿而起,该是女儿的不是。” 付正动了动唇,微微抬起的手也默默的放下了,半晌,付正讨好似的说道, “小小啊,爹知道你自幼就有自己的想法,爹一直都是觉得我们小小是最棒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么的,爹和你娘知道对你根本没有用,爹和娘希望你能一直开开心心的,若是你不想嫁,便不嫁,爹就养你一辈子” 付正说着说着鼻头一酸,就提起袖子擦了擦眼泪。 付芫清挺感动的,但是她只是十八啊,不是人老珠黄了啊,她爹是不是太……悲观了? “父亲,您不必如此,女儿并非说不嫁人。” 付正瞬间止住了眼泪,“真的?” 付芫清措手不及,她点点头,“真的” “小小看上哪家公子了?爹这就去找媒婆说媒去,你放心,爹一定找全云城最好的媒婆,爹和你说啊,日后你出嫁……”付正看起来是真的十分开心,掰起手指头开始给付芫清数嫁妆了。 付芫清连忙伸手阻止了付正,“爹爹爹爹,您别激动!女儿心里有数女儿绝对能嫁出去的!” “那好啊,婚期呢?明年年初怎么样?赶在你十八生辰之前?还有还有……”付正恍若未闻。 好,付芫清放弃了,她就不该开这个口,她忘了她爹有多希望她能嫁出去了,付芫清开始头疼了,她该怎么在十八之前找一个愿意娶她,她还愿意嫁的人啊! “等等。”付正突然停下。“这云城的公子哥,我都知道,我也都和小小说过,小小你怎么会说出会嫁人这种话?你是不是又偷跑出去了?!”付正神情严肃。 付芫清愣住了,啊,忘了还有这档子事了,“爹,你听我说啊,我没有偷跑出去,是半夏姐太无聊了,邀请我去她那里玩呢!我就是在外面稍稍看了一会儿戏,认识了些人。”说着,还用手比划。 付正脸色不太好,带着疑惑的神情,“真的吗?没有骗爹爹?” 付芫清伸出三根手指,“千真万确!” “上次受了风寒还未痊愈,就乱跑,一点记性都不长。” 付芫清有些心虚,毕竟上次风寒也是装的,咳,只是没想到害了自己,以至于被禁足了。 然后付正接着念叨 ,足足在凝香苑唠叨了一个时辰才离开,兴冲冲的准备去找付夫人,付芫清好说歹说才拦住了他,按照付正的性子,她的婚期指不定还要提前。 “唉。”付芫清发愁了,趴在桌子上动也不想动。 “小姐,你和老爷在屋子里说聊什么了啊,老爷怎么这么开心?”文竹望着付正离开,一脸不解的进去,就看见付芫清特别颓废的趴在那里。 “唉!”付芫清接着叹气。 “小姐?怎么了?又生病了?”文竹说着伸手探付芫清的额头。 “文竹啊。” 文竹正摸着,还小声的说着“不热啊。”然后就被付芫清这一声喊着一激灵,“哎,小姐怎么了?” “你家小姐被逼婚了!”付芫清抬高了声音。 文竹无语,“我当什么事呢,小姐你不都被逼婚好几年了吗?怎么今日又闷闷不乐的了?”文竹自顾自的去打扫卫生。 “这次不一样啊!我必须得在明年年初前嫁人啊!” “哦?”文竹来了兴趣,虽然她很欣赏她家小姐一直不嫁的勇气,但是听说具体的要嫁人的消息,文竹还是很激动的,“真的吗小姐!小姐你要嫁给谁啊?” 付芫清泄了气,声音又小了,“不知道,没有人。” “???那小姐你说什么要嫁人了啊。”文竹十分不解。 “你也知道我爹,我说一句,他能想十句,我就说了一句我一定会嫁人的,他就想了那么多,我不就只能迎合他嘛,唉,怎么办啊!”付芫清心里拔凉拔凉的,又无比后悔为什么昨日没有直接去找她师父。 “文竹啊,你看你有认识的公子哥吗?”付芫清病急乱投医,竟问到了文竹的头上。 “小姐我整日和你在一起,哪儿认识什么公子哥啊。而且小姐你长的貌美如花,诗词歌赋样样精通,除了年纪大点……稳重一点!有哪点比不上云城里其他小姐!”文竹说到年纪大点时被付芫清瞪了一眼,就硬生生改了口。 付芫清突然坐了起来,“云城,云城……对啊,云城也好,邺城也罢,我为什么要在云城这个地方兜圈子呢!” “可是小姐,你不嫁在云城,那就选嫁了啊,老爷夫人怎么办,他们这么疼爱你,日后相见都不易……”在文竹的观念里,就没有远嫁这一说。 付芫清的热情瞬间被浇灭,“那怎么办嘛。”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只剩付芫清一人在纠结,思考,“不如,找个人,和打个商量?找谁呢?云城里适龄公子哥都有娘子了啊……” 半晌,付芫清突然一拍脑袋,“季公子啊!” 然后付芫清激动不已的喊着文竹,“文竹文竹,我想到了!我知道该怎么办呢?咱们明天再出去,到永安茶楼去。” “小姐,老爷会让咱们出去吗?这次怕是不能和昨日一般了。”文竹闻言停下了扫把。 “爹会同意的,放心!”付芫清自信满满。 季思年,靠你了啊! 第6章 求人 翌日,付芫清又又又跑出去了,当然这次是她顺顺利利(软磨硬泡)出去的。 “小姐,我们去永安茶楼找谁啊,那里来来往往那么多人,难不成你要随意抓一个吗?” “不不不,我们去找季思年。”付芫清信心满满。 “昨日那位季公子?小姐你不是才认识他的吗?找他干什么?” 付芫清回答不上来,昨日脑海里突然就出现了季思年的身影,一冲动就想来了,但愿能遇到他。 文竹不说话,跟着付芫清,在她看来,她家小姐的话就是对的,跟着她就是对的。 再次来到永安茶楼,因是今日雨晴了,茶楼里的人比昨日更多了些,为了找人,付芫清两人直接坐在了楼下门口附近,这么一坐就是一整天。 “唉,什么时候能看到啊。”付芫清已经点了第五壶茶了,再等下去,天都快黑了。 “小姐,咱们要不回去,季公子今日应该不会来了。”文竹按耐住想出去的心,硬生生在茶楼陪着付芫清。 “好,文竹,咱们回去。”付芫清无奈只能离开,虽然没能等到想等的人,但也不是毫无所获,至少邺城的消息在云城传成什么样了,也知道了些。 一连五日,付芫清日日来此,连小二都不用说就直接招呼她们去了门口的桌子旁。 付芫清也看开了,若是这次再等不到,就不等了,婚姻之事,到底是她干预不了的。 午日过后,茶楼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柳先生的新话本就要开始了。 “文竹,咱们去听听书。” 付芫清站起来伸了伸懒腰,回头却没有看见文竹跟来,她又喊了一声,“文竹?” “小姐,小姐,来了,来了!”文竹激动不已的扯着付芫清的袖子。 付芫清随着文竹的视线看去,就看见了身着青色长衫的季思年。 “付姑娘?真巧啊,你也来听柳先生说书了吗?” “是,是啊,真巧啊,季公子,我也刚来呢。”付芫清按捺住怦怦乱跳的心,故作镇定的回着话。 “噗呲”季思年身后两人笑出了声。 付芫清这才看见跟着季思年来的还有两人。 “二位公子,笑什么?”付芫清突然也笑了一下,脸色有些阴森森的。 顾鹤轩和许烨连连摆手。 “付姑娘别误会,思年和我们俩说起过过姑娘你,只是今日一见,和思年所说无二,觉得姑娘可爱,这才失了礼,姑娘莫怪。”顾鹤轩轻轻拱了拱手,向付芫清道了歉。 许烨也跟着道歉,“姑娘莫怪。” 付芫清这时终于有了大家闺秀的样子,“无事。” “季公子,若不嫌弃,可否和小女一同听书?”付芫清此时满心都是那档子事,厚着脸皮邀请季思年。 “好,付姑娘,请。”季思年伸出一只手,让付芫清先走。 付芫清和文竹走在前面,季思年和两人并排一起走,顾鹤轩二人正准备跟上,却看见季思年回头用嘴型说了一个字。 “滚。” 顾鹤轩和许烨走不动了,是不敢走了,二人唯唯诺诺,“好嘞,季爷,你说啥就是啥!” 于是进了雅间,付芫清就十分疑惑,“季公子,你那两位朋友呢?” “他们来此有事要做,付姑娘与他们二人并不相识,不来也无可厚非。”季思年温和的笑着。 “我与你也不熟啊!”付芫清想着。 “那可真是遗憾啊。”付芫清故作遗憾,却暗暗松了口气,若是他们在场,那她也不好开口了。 季思年品了一口茶,看着前方,“是啊,真遗憾。” 顾鹤轩,许烨:季爷?你有心吗?? 明明坐在一起,付芫清和季思年却一句话也没说。 “豁出去了!”付芫清给自己暗暗打气。 “季公子……”付芫清发誓,她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小心翼翼过。 “嗯?”季思年回头。 “季公子可有家室?”付芫清脱口而出。 季思年笑了一声,“季某并无,也无指腹为婚的妻子,付姑娘为何这样问?” “那就好。”付芫清小声嘀咕。 “付姑娘说什么?”季思年听见了,季思年故意的。 “啊,没什么,没什么。”付芫清给自己打气,上啊,付小小!怕什么! “嗯……我想和季公子做一笔交易,可好?” “好啊。”季思年一口答应。 “季公子不问问是什么?就这么直接答应了?”付芫清没想到季思年会答应的这么快,一脸不可置信,就连她身后的文竹也和她一般看着季思年,怀疑不已。 “付姑娘既已这么小心的问了我,那季某定然是不会吃亏的,为何不能应?”季思年盯着付芫清。 付芫清怀疑季思年是不是脑袋不好使,也不怕她把他卖了,付芫清深吸一口气,“那个,季公子若是无妻室,那么你看我怎么样?”说完付芫清就心跳如雷的看着季思年。 饶是有准备,季思年也没想到付芫清会说出这种话,“付姑娘的意思是要季某娶你?” 付芫清点头,然后又摇头,“不不不不,不是,我的意思是交易,我希望可以和季公子假扮夫妻,日后季公子可以随时休妻,迎娶妾室也可。” 季思年歪头认真思考,“付姑娘,这对季某有何好处,迎娶妾室季某断不可为,但为何要娶只见过两面的女子?” 付芫清咬手指,“这……季公子言之有理,是我……” 季思年又开口补充,“不过,付姑娘的请求,也不是不可以。” 付芫清的眼睛都亮了,“真的,季公子请说,小女能答应的都会答应。” “付姑娘,季某只有一个要求。”季思年眼睛里都是隐隐的算计,可付芫清是半点没察觉。 第7章 约定 “在我提出要求之前,我想问一问,付姑娘为何要这么着急成亲?”季思年不紧不慢的问道。 “季公子可知我如今多大?”付芫清反问。 “知道,不过二九而已。”季思年脸色如常,并没有付芫清料想的那种脸色。 “季公子既然知道,便知女子迟嫁便是无德,是要落人口实的,季公子,这个理由如何。”付芫清拿着平日里他人的话来解释她不得已的举动。 “当真?”季思年不知道付芫清为何提出这样的请求,但这般解释他是万万不相信的。 “当真。”付芫清认真的点了点头。 “那合作愉快,阿清。”季思年笑了笑,举杯示意了一下,而后一饮而尽。 付芫清被季思年突然的称呼弄红了脸,暗暗吸了几口气,脸上的红润才稍稍消减,“那,季公子的要求是什么?” “阿清日后便会知道,不必着急。”季思年好像很喜欢笑,两次见面,付芫清只觉得这位公子当真是温和极了。 “季公子可以叫我芫清或者付小小……”付芫清从小到大都未被人如此亲昵的叫过,浑身不自在。 “付小小?阿清的乳名吗?真好听。”季思年故意回避问题,依旧我行我素。 “我们日后要成亲的阿清,你要早些习惯。”季思年见付芫清没开口,在低着头默默的扣手指,就补充说道。 “啊?是。”付芫清愣愣的回头,应了一声。 “阿清不好奇我为什么对你这么了解吗?”季思年瞬间话多了起来,让付芫清觉得她之前对季思年的感觉是不是出错了。 “季公子想说必然会说,再者我在这云城想不出名也很困难。” 季思年避重就轻,也学着付芫清的口吻,“叫我季思年或者思年,阿清。” “思年,”付芫清仅仅是在心里过了一遍,就觉得耳朵发烫,着了魔了,付芫清想。 付芫清知道这样虽不得体,但是都到了这一步,她也不是寻常闺中女子,但到底有小女儿的矜持,就选了个更好开口的称呼,“好,季思年。” 季思年又笑了,笑意直达眼底,笑的眉眼弯弯,“阿清,继续看戏。”,说完就转过头,故作认真的看戏。 付芫清看了一眼季思年,也默默的回头,心里想着,“就这么约定好了嘛。” 付芫清想着,既然他们二人已经约定好了,那定亲一事,日后慢慢商量便是。 不料临走时,季思年突然说道,“阿清,过几日我便会去府上提亲,届时可要请阿清替我向伯父说几句好话。” 付芫清疑惑,这件事不是她提出的吗?怎么感觉这么不对劲。于是话还没过脑子,就说出了口,“好。” 季思年满意的点了点头, “阿清再见。” “再见。” 付芫清说走就是真的走了,而季思年还在原地望着付芫清的背影,直到…… “喂!季思年,人都走远了,还看呢!”顾鹤轩径直把手放在了季思年的肩膀上。 季思年冷着脸,瞥了一眼,说了句,“把手拿开。” 顾鹤轩嘴上不饶人,手却默默的拿开了,“瞧瞧你这一脸痴汉样。” “跟兄弟们说说,这么长时间,和人姑娘聊什么呢?”许烨也好奇,但在外面还是要顾及形象,不过声音小了些。 季思年也不正经的一回,笑着说,“叫什么姑娘啊,记住了,叫嫂子。”说完就深藏功与名,扔下顾鹤轩和许烨离开了。 这三人怎么看,怎么像是地痞流氓。 “小烨子,他刚才说什么?嫂子?”顾鹤轩听清了,但他不相信。 虽然许烨也不理解发生了什么,但是,“别叫我小烨子,和宫里的太监似的,不过思年那小子就见人姑娘两次面,就把人骗到手了,啧啧,我服!” “季爷真是禽兽啊!”顾鹤轩戒了脏话许久了,这会儿又冒了出来。 许烨白了顾鹤轩一眼,“赶紧走,待会儿思年又得丢了我们两个不见了。” 若是让顾鹤轩和许烨知道根本不是季思年主动提出的,怕是更觉得惊喜。 另一边,文竹和付芫清回府的路上。 “小姐啊,有句话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文竹难得在付芫清身边小心翼翼的说话。 付芫清还在不可思议当中,突然听到文竹的话,她还懵了一下,“嗯?你说。” “小姐,你有没有觉得你今日格外的……憨厚了些?” 付芫清不明所以,“憨厚?” “就是,奴婢觉得啊,今日你在季公子身边,总觉得不如往日问……聪颖了。”文竹特意挑了个恰当的词语来向她家小姐解释她今日的异样。 付芫清听懂了,文竹这是拐着弯的说她今日蠢笨。付芫清转念一想,她自己今天的确太奇怪了,明明是她找人家帮忙,厚着脸皮向人家“求亲”,可这样一看,怎么像是反过来了一样。 “唉,对啊,今日怎么这样蠢!”付芫清自我怀疑。 文竹立马后退半步,“小姐,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奴婢可半分没有说你蠢。” “噗呲,”付芫清笑出了声,“走,是我自己说的,这么紧张干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回到凝香苑,付芫清越想越不对劲,怎的季思年知道她那么的事情,她却知道人家的名字,未免太吃亏了! 于是,付芫清又又又给她师父写信了,不能说她自己无能,但是师父也说,有事就找他,这样准没错。 “师父安好,今日徒儿又叨扰师父了,师父知徒儿应早该婚嫁,而如今却仍在府中,实为不孝,又因徒儿不久前过于莽撞,于是乎与父亲定下了明年年初前就嫁出去的约定。徒儿无可奈何之下恰巧结识一位公子,我二人情投意合,但徒儿不知那位公子为人如何,不敢贸然向父亲提起,因此特向师父打听此人来历,底细。此人名为季思年,望师父尽快答复。” 信鸽再次在黑夜飞向了远方,至于情投意合这一说辞,无可厚非,毕竟真的情况她也不敢说,若是让她师父知道,必然会骂她有辱师门! 第8章 坦白 就这样平安无事的度过了两天,付芫清还是坐不住了,自己这般莽撞的与人定了约,父亲若知晓,怕是要气出病来。 没等付芫清去告诉,付正便先找过来了。 “爹爹今日怎么有时间到女儿这里来了?”付芫清迈着小步走了出来,伸出手为付正沏茶,“爹爹请坐。” “好。”付正笑呵呵的应了。 付正搓着手,“小小啊,爹来是想问问,怎的这几日没有出府去了,可是前几日,外面有谁惹你不开心了?” 付芫清想笑,她爹在她面前怎么半点当官的架子都没有,对她一个女儿如此溺爱。 “爹爹多虑了,女儿前几日玩的挺开心的。” “那为何前日与昨日,小小却没有来找爹,整日待在院子里,闷也闷出病了。”付正像个老妈子似的喋喋不休。 付芫清也是个直性子,这么多年被付正惯出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毛病。 “爹爹在那王媒婆来之前可从未如此关心过女儿,爹爹,露馅了” 付芫清抿了一口茶,笑着说道,像个狡猾的小兔子。 付正伸出手,宠爱的叹了口气,“唉,女儿大了,半点面子也不给爹爹。爹这不是担心你吗?这几日爹总是梦到小小出嫁了,那身嫁衣真是美极了!” “爹爹是担心女儿前段时间和您说的是假话吗?爹爹怎么梦里都是女儿嫁人的样子。” “小小说的话,爹都信!” “爹爹,女儿想和您说件事……” 付正停止了想象,“哦?什么事?” “女儿已经为自己寻找到夫婿了。”付芫清很认真的说道。 付正疑惑,“什么?” “他与女儿说,这几日便会来提亲。”还没等付正反应过来,付芫清就又是一个晴天霹雳。 付正不知道此时是该哭还是该笑,原本笑盈盈的脸瞬间变的僵硬,“为何不与我商量?” “爹爹不相信女儿的眼光吗?” “小小,不是爹不相信你,但终身大事……你还小,怎么懂得他人好坏。”付正有些急了,虽然付芫清按照年纪来讲早该生儿育女了,可他依旧认为付芫清还是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孩子。 付芫清沉默片刻,她这次的确鲁莽了,“爹爹不用担心我,女儿一定会慎重考虑,提亲一事,烦请爹爹费心了。” 付正眉头紧皱, “对方名甚,家住何方,私交如何?” “姓季,名思年,江城人士,父亲从商,他自己此番来此游历,增长见识,至于私交,女儿不太清楚……” 付正一直皱着眉头 “小小只知道这些吗?江城……,似乎是远了些。” 芫清没出声,她师父还帮她查到了其他一些较为隐晦的事情,季思年家中从商不假,可若只单单是商人,那些事情怎么会与他们家扯上关系? 付芫清凑过去挽着付正的手臂,“爹爹不用担心,江城城虽是稍远了些,但云城与江城皆为水乡,水路通达,最迟七七日也可到达,况且爹爹还未见过他,这门亲事也未必可成。”付芫清说完对着付正憨笑。 “那位公子为何要与你定亲?小小你莫不是逼迫人家了?”付芫清的品行,付正自是知晓,他家闺女自幼与旁人不同,这突然告诉自己她和人私自定亲了,这有点太过蹊跷了。 “爹爹?你说什么呢?女儿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 “你自小鬼点子多,爹爹不怀疑都难。”付正屈着手指,敲了一下付芫清的额头。 付芫清吃痛的摸了摸头,但是莫名有些心虚,此时回想起当日的行为,到真有几分逼迫的意思。 “好了,爹爹,女儿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此事女儿还未与娘提起过,娘那边就拜托爹爹了” “好,真拿你没办法,不过,小小,江城毕竟不是云城,咱们不知他底细,你一定要仔细一些,防人之心不可无。”付正面容严肃的看着付芫清,微微叹了一口气,“好了,爹爹先回去了。” 付芫清起身行礼,“爹爹慢走。” 送走付正,付芫清又拿出了她师父送回来的信,信中关于季思年的信息很详细,可单单只是从商人家,又哪里会记录的如此详细,大到家中祖辈生平事,小到哪年哪日参加过宴会,甚至于媒婆上门都有,这未免太过了些。详细到像是一份伪装出的信息,不过,又会有谁会刻意伪装这样一个信息? 付芫清摇了摇头,“唉,怎么最近如此多疑?一份信息罢了,怎么会有假?” 此时,云城一处客栈里。 “哎,你说思年那小子干嘛呢,这两日忙里忙外的,怎么今天又闲下来了,坐在窗口一上午了,动都没动过。”许烨用胳膊肘碰了碰顾鹤轩。 “这我哪儿知道啊,季爷的心思,咱们向来就猜不透。” “咚咚” “进。”许烨回头。 “客官,这是刚刚送来的信,让我们务必交到季公子的手中。” 许烨接过信,伸手挥了挥,“好,知道了。” “哎,小的告退,客官有事叫一声就行了。”小二弓着腰,将门关上了。 “季思年亲启”信封上写着这五个字,旁边还有一道梅花状的印子。顾鹤轩和许烨变了脸色。 “思年,阁里的信。”顾鹤轩走进,将信递给了季思年。 “嗯?阁里可很久没有写过有梅印的信了。”拆开信,季思年一目十行的看完了,末了,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顾鹤轩和许烨担心的在旁边气都不敢出,季思年竟然笑了出来。 “自己看。”许烨将信接了过来,和顾鹤轩两人都头挨头的看完了。 “就这么一点事?还用上了梅印?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呢。”许烨撇了撇嘴,不屑一顾。 “哎,小烨子,这你就不懂了,关于那位的,都是大事,也不知道季爷什么时候安排的。” “滚滚滚,都说了别叫我小烨子”许烨无比嫌弃的将顾鹤轩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打掉了。 “不是我说,季爷,你怎么知道调查你这事是付芫……嫂子干的啊?”许烨正准备叫全名,就被季思年一个眼神吓的改了口。 “自第一次茶馆一别,我就调查过阿清了,她的一切,我都知道,说来,她师父还挺不错的……”季思年从窗边移到了屋内。 顾鹤轩和许烨打了个寒颤,季思年什么时候这么惦记一位姑娘了,还有些挺可怕的。 “对了,思年,你这从商之家的信息什么时候弄的,你真实身份又不是见不得人,有何可隐瞒的?” 季思年喝了一口茶,“半月前,阿清不喜欢。” “半月前……可你还不认识嫂子啊……”许烨不解。 “谁说我不认识。” 顾鹤轩和许烨眼睛瞪的老大,“你!没想到啊季思年,早有预谋啊你!” “对啊,早有预谋,徐徐图之。”季思年不反驳,他的确有计划,但没想到付芫清会主动找上他而已,意外中的惊喜罢了,他很喜欢,很喜欢…… 第9章 上门 九月初五,离两人见面已十四日有余。 云城多雨,两面有山,有云终日笼罩在山顶,使得云城更平添一些神秘感。 “小姐,老爷说来客人了,让你去见呢。”文竹进屋将窗户都尽数推了开。 “好”付芫清刚醒不久,正在写着什么东西,听见文竹开窗的声音,她扭头看去,突然的光亮使付芫清不自觉的用手遮了遮眼睛。 适应了一会儿,付芫清说道“今日又下雨了吗?”然后就向梳妆台方向走。 “是的小姐,五更天左右就下起来了,这会儿正是小雨呢”文竹跟着付芫清去帮她梳妆。 “嗯,待会儿去给府外的乞丐们送点衣服,吃食,打听打听消息。” “是,小姐”文竹稳稳的应下来了,似乎是做过很多次这样的事了。 付芫清看了一眼窗外,心里在默默盘算着:估摸着师父也快要到云城了…… 付府正厅。 “爹爹,女儿来迟了。”付芫清还未看到客人的模样就先向付正问了好。 “好好好,小小,这位是今天来的客人……”付芫清顺着付正手指的方向看去,顿时呆住。付正下来介绍的话她是一句也没能听进去了。 “季思年?”付芫清傻愣愣的问道。 “付小姐,今日贸然前来,打扰了。”季思年不久前明明还一口一口阿清叫着,今日就又变得如此规矩。 “小小?小小?”付正还在叫着,“咳咳。”付正握拳咳嗽了几声。 付芫清终于回了神,她昨日还在想季思年是不是忘了他们的约定,今日就突然见到了,一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 付正看付芫清已经回了神,就接着说道,“小小,这位季公子今日是来提亲” 付芫清震惊,付芫清回头,“啊?” “啊什么啊,半点规矩都没有。”付正佯装对付芫清发脾气,然后又扭头带着微笑对季思年说道,“季公子莫怪,小女唐突了。” 季思年依旧儒雅,“怎么会,付小姐此般极好,伯父不必苛责。” “季公子谬赞了。”付正笑呵呵的,显然季思年说的深的他意。 付芫清此刻像是见了鬼一样,她可从未见过她爹如此好脾气的对过一个外男。 “虽然伯父已经对晚辈家中情况多少有些了解了,但是晚辈还是想当着付小姐的面再说的更详细一些。” “晚辈家中从祖父那辈开始经商,晚辈是家中次子,另有一位兄长和一个妹妹,此番来此一是想游历增长见识,二是帮家中分担事情,这次来遇到付小姐也是幸运至极,晚辈至交好友付小姐也曾见过,从晚辈口中说出晚辈为人如何,自是不太可信,付小姐若是想知道可以向他二人打听,付小姐也请放心,他二人必不会撒谎……”季思年这次没有再笑,看起来倒是颇为认真。 “竟然和师父调查的一样,看来应该是真的了。”付芫清听完了越发觉得季思年为人十分的靠谱。 “季公子,还有一事不知你可否帮我解答一下。”付正沉思片刻,开口问道。 “伯父请讲。” “季公子既然今日来到了我们府上,便应该知道我们家小小在云城的名声不太好,被人诟病,那你为何会来?” “伯父,晚辈以为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虽有理,但也不需刻板遵守,晚辈幼时父母便讲。若是不爱,娶妻生子,嫁人育子也就没了意义,与不相爱之人度过一生,岂不悲哉?伯父,我自来云城便听过付小姐的名讳与和她有关的事情,我与付小姐总共见过两次面,毫不隐瞒,晚辈确实有见色起意之心,但今日前来却是我对付小姐有真切的爱慕之心。” “见色起意?你倒也是敢说的出口?”若是往日听到这样的话,付正怕是早就将人赶了出去,可今日听到季思年这样说,他倒反而没有那么生气,相反却……有些开心? 付正想笑,他又说道,“季公子直言不讳让我佩服,不过季公子,小小不久前才和我说,你们两个只是认识,并不相熟。” 付芫清已经听他们说了很久了,突然听到这样一句话,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想辩解,“不是,爹爹……” “嗯?”付正一个眼神望过去,付芫清就默默闭了嘴。 嗯……爹爹说的似乎也没什么错呢。 “伯父,晚辈知道您爱女心切,担心晚辈日后会辜负付小姐,但伯父请放心,若晚辈做出半点对不起付小姐的事,便永子嗣。”季思年越说表情越正经。 “??????喂,不是,季思年对自己这么狠的吗?”付芫清再次震惊。 “咳咳,季公子也不必立下如此毒誓。”付正显然也是没想到季思年会如此回答,说来他也不过是想要个态度罢了,付芫清总归是要嫁人的,人既是她自己选的,便没错了。 “伯父,聘书与纳彩礼晚辈今日已经带来了。” “怎么,今日就你一人来这里提亲吗?”这才谈到正事,付正也变得严肃了。 “晚辈前不久就给父母写了信,昨日回信刚到,家父说提亲一事晚辈需得亲自来才算的上数,家父他们也已启程,不日便会抵达云城,届时晚辈会与父母一同来拜访伯父和伯母。”季思年回答的一板一眼,与付芫清印象中的那个侃侃而谈的季思年倒有了些出入。 云城风俗,男子提亲可由媒人代替,不必亲自上门。季思年这般行为算是给足了付芫清和付家的脸面。 “好好好。”付正捋了捋胡子,发自心底的笑着。 “小小啊,这门亲事你可有异议?”付正想立刻答应,但是出于尊重女儿,就问了付芫清的意见。 付芫清虽说也很满意,可也要装一下小女儿的矜持,付芫清低着头,轻声细语,“一切由爹爹做主。” 对了生辰八字,交换了生辰帖,这门亲事就算是定下了。 付芫清和季思年便成了未婚夫妻。 吃过晚饭后,付芫清出门去送季思年。突然的身份转变,让付芫清感到说不出来的别扭,付芫清觉得她今日总是脸红,心跳加速。 “阿清,在想什么呢?”季思年打破了僵局。 “啊?哦,没什么,怎么又突然这样叫了?”付芫清今日哪儿哪儿不对劲。 “阿清不喜欢吗?可是我很喜欢。白日里是因为我第一次见伯父,若是直接唤你阿清,怕是伯父早就把我赶出去了,但是‘付小姐’这个称呼我很不喜欢。”季思年微微低着头,为了迎合付芫清还特意放缓了步子。 付芫清点点头,“我也不喜欢。” “哦,对了,白日里你也不必那么说的,我们也是约定……”付芫清糊里糊涂的就说了这样的一句话,可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阿清,到了,我该走了。” “啊,好” “阿清再见。” “再见。”付芫清就这样站在门口看着季思年的马车离开自己的视线。 第10章 归来(1) 季思年是有私心的,他没告诉付芫清九月初五那日是他的生辰,他就这样突然去提了亲,他知道付芫清会同意,他想尽快的让付芫清和自己联系在一起。 与付芫清定下婚约就是他最好的生辰礼物。 “文竹,今日可有信件?”付芫清迷迷糊糊的回了自己的院子,显然还没转变过来自己已然和季思年绑在了一起,成了未婚夫妻的事实。 “并无。”文竹摇摇头。 “好,我知道了。”付芫清摆摆手,进了屋。 “我就这样定了婚约?”付芫清拍了拍自己的脸,“季思年……他就这样答应了?” “小姐?小姐?”文竹喊了好几声都没见付芫清搭理自己,就伸出手摇了摇她。 “嗯?怎么了?” “小姐你怎么回事,白日里怎么不让我和你一起去,发生什么了?怎的小姐今日魂不守舍的。” 经文竹这么一说,她也感觉自己好像傻了一样,不过即将嫁人罢了,怎的紧张了起来,“无事,季思年来提亲了。” “提亲!季公子为何突然过来了,没和小姐招呼一声。” 付芫清暗暗呼了一口气,“他半月前便说了过些日子就会来提亲,没说也好,省的母亲将他赶了出去。” “我听说老爷摆了宴席,夫人没有去吗?” 付芫清叹了口气,虽说付家是她爹掌事,可今日事情发生的突然,她爹也对季思年挺满意的,再者她自己也和付正说了不少季思年的好话……付正根本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想着想着,付芫清又想起来了季思年白日里说那些话,季思年的举动实在不像是和她约定好了来提亲,反而诚恳极了,甚至他的父母不久后也会来。 若是演戏,只能说季思年确实是一个让人放心的戏子…… “戏子?”付芫清又念了一遍,又噗嗤笑出了声,“这般形容他着实失礼了。” 付芫清此时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而旁边的文竹看着她家小姐,只觉得她家小姐是不是失了魂。 季思年来云城已一月有余了,却一直住在客栈里,今日事了,他想,在云城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了。 今日提亲的话原本不是白日里说的那样,他早在几日前便把要说的话全都演练了一遍。 或许在付芫清眼里他主动去不过是因为他二人的约定罢了。但这不重要,他只想要结果,云城无人认识他,自然不知他今日有多慌张,原本的话也并未说出,全然是肺腑之言。 “咕咕……”窗外停了一只信鸽,季思年拿出鸽子腿边的信,看了一眼,并无什么表情,就直接拿到蜡烛旁一把火烧了去。 片刻,敲门声起。 “季思年,开门。”门外响起许烨的声音。 季思年走过去开了门,微微皱眉,问,“你们俩个来干嘛?” “听说你今日去付府提亲了?怎么样?成功了没?”顾鹤轩还未进门就说了这样一句话。 季思年挑眉,“怎么?这么关心我的事?” 季思年走到桌前,伸手给两人倒了杯茶。 许烨和顾鹤轩烨直接坐到了季思年的对面。看着季思年的举动吃惊不已。 “哟,你心情不错嘛,竟然亲自给我们倒茶,那我可得好好品了。”许烨摇头晃脑了,没点正形。 季思年没抬头,只默默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怎么样?还没说呢。”顾鹤轩伸手碰了碰季思年的肩膀。 季思年笑了笑,“怎样?等着送贺礼。” “啪!啪!啪!”二人同时鼓掌。 “厉害啊,我听说付小姐,哦不,嫂子她父亲极其疼爱她,所以这才一直不舍得嫂子嫁出去,没想到你这一去就同意了?小弟佩服。” 季思年看来心情很好,任凭二人打趣也毫无生气的样子。 顾鹤轩和许烨毕竟是季思年多年好友,有些事情季思年不说他们便不会多加询问。季思年突然想要成亲的原因他们并不太过清楚,但他们只需支持与相信他便可。 三人闲聊了一阵就渐渐严肃了起来。 “哦对了,我们方才在楼下见到传信的鸽子了,怎么回事,近日消息传递似乎频繁了些。”顾鹤轩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 “有些人耐不住性子罢了,真当我们是纸老虎呢。”季思年轻轻笑出了声。 许烨和顾鹤轩闻言都是疑惑不已。 “就那群老头?还没放弃呢,怎么,又催着你回去了?” 季思年点点头,抿了一口茶,“不必在意,总归会清理的,让他们再安生几日。” “那这信不必回吗?” 季思年没说话,径直的走到了窗边的书桌前,提笔写信。 “阿清:听闻明日城中举办灯会……” 许烨这才刚念了一句,就被季思年的眼神吓的住了口。 许烨求生欲满满,连忙后退,满脸的“我不是,我没有,我不看了。” 退的足够远了,又小声嘟囔,“还以为给那群老头回信呢,谁成想是约姑娘啊……” 季思年听见了,难得心情好的回了句,“你若不怕麻烦,大可自己回了信,想必他们就会忙不迭的给你写信了。” “算了算了,我才不要那些个麻烦,那群老头迂腐至极,和他们说一句话我都嫌头疼。”许烨连忙摇头,摆着手拒绝了。 顾鹤轩看着想笑,日日看着许烨在季思年那里吃瘪。 “思年,你昨日说让我们为你找一处院落是怎么回事,虽说你与付家小姐已然定了婚约,也不必在云城定居。”顾鹤轩十分不解。 季思年头也不抬,“日后江城不会是久居之地,阿清家在此处,这里是最佳之地。” 季思年很久以前就说过他不会一直在江城,顾鹤轩和许烨没太认真,一直以为季思年说笑罢了,今日听了他一番话,便知他所言非虚了。 “夜深了。明日还有很多事要做,你们先回去” 许烨和顾鹤轩都转头看向对方,“赶人了?第一次见啊。” 许烨和顾鹤轩默契的准备离开。 “早些歇息。” “鹤轩。”季思年站了起来,突然开口。 顾鹤轩停下了脚步,“怎么了?” “住宅的事情早些安排,我父母亲不日便会抵达云城。” “好。”顾鹤轩向来就会直接答应季思年的要求,从来没有问过原因。 二人离开后,季思年将信件装进了信封,捏着信件,手指轻轻摩挲着。望着窗外的月亮,失了神,轻声道:“这么做,阿清会怪我吗?” 第11章 归来(2) 次日一早,文竹火急火燎的冲进来。 “小姐,小姐,有你的信。” 付芫清有点起床气,此时被突然叫醒,心情十分不妙,坐起来揉了揉太阳穴。 “什么信这么急着送来。” 文竹捂了一下嘴,声音小了些,“是年先生的信。” 付芫清扭头掀开被子坐了起来,走到桌子前,“师父?可算是来信了。” 付芫清拆开信,一目十行的看完了,满脸笑容,“太好了,师父三日后便到了。” “文竹,梳妆,我待会儿就去找父亲说这个好消息。”付芫清放下信就开开心心的准备梳洗打扮。 文竹见付芫清开心,自己也很开心,忙跟上去,“小姐今日高兴,奴婢给小姐梳前几日学会的发饰,这些日在云城十分流行。” 付芫清笑的眉眼弯弯,“好。” 片刻后,付芫清提着裙摆就冲进了付正的院子。 “爹爹,爹爹,您在吗?” 此时时辰尚早,付正也起床不久,“什么事急匆匆的,都快嫁人的人了。” 嗯,显然付芫清的起床气来自她的父亲。 付芫清一路小跑过来,鼻尖渗出了细汗。 付芫清不拘小节的擦了擦汗,而后俯身行礼,“见过爹爹,给爹爹请安。” 付正此刻完全醒了, 笑嘻嘻的捏了捏付芫清的脸 “怎么,小小何时也记得来问安了?这爹爹可不多见啊。” 付芫清讪笑,“嘿嘿,女儿一向敬爱爹爹,不来是怕扰了爹爹休息,怎的在爹爹嘴里却成了打趣女儿的地方。” 付正宠爱的摇摇头,“油嘴滑舌。” “进屋说,外面露气重,别着凉了。”付芫清搀着付正进了屋。 “行了,一大早的,说,什么事?”付正也不含糊,自然知道付芫清来定是有事。 “爹爹,师父快回来了,三日后就抵达云城。” 付正愣了一下,喜上眉梢,“好好好,年先生出游多年,终于快要回来了,好好好。” “王管家,快去招呼一下,将府里收拾收拾,哦对了,把挨着小姐院子最近的那间客房收拾出来,换上简朴点的家具。”付正喜气洋洋的安排着,付芫清倒没想到,她师父在付正眼里能有这么高的地位。 付正又说,“年先生可有说此番回来有何事,住多久?” 付芫清摇头,“并未。” 付正点点头,“为父知道了。” “爹爹问这个干什么?师父向来游历惯了,离开便离开了,这有什么关系?”付芫清皱着眉,不明白付正为何问了这样一句话。 付正只怔怔的看了一眼付芫清,答道,“无事,不过是许久不见年先生,想他多留些时日。” 付芫清并未在意付正的片刻怪异,只当作是付正思念好友,还未见到,便害怕离别罢了。 付芫清只知自己师父是父亲好友,二人互称先生,也觉得不过是文人之间的繁文缛节而已,可又想到她上次见到师父是也不过10岁,师父对于父亲的称谓,她早就模糊不清了。 而她记忆中关于师父的事情大多来自于父亲的口述,以及多年未见的师父的信件。 现在想来,她师父与父亲的关系是否是挚友都不大确定。 付芫清渐渐的想远了,又默默想着,“想这么多干嘛,日后走一步看一步就是。” 在付家庇佑下,付芫清养成了宽和的性子,完全没有居安思危,往长远看的想法,由此可知,付家的确很疼爱她。 付正又安排了几处,说道,“快去用早膳,待会儿你二哥要回来了。” 付芫清眼睛亮起来了,嘴角的笑抑制不住,“二哥要回来了?!太好了,好久没见到二哥了。” “一提到二哥就这么开心,若是让你大哥知道了,还以为你只喜欢二哥,不喜欢他呢。” “哪儿有,爹爹可不要胡说,大哥日日在府中,二哥却不常回来,女儿自然感到开心,倘若大哥也如二哥这般,女儿定然也十分开心。” 付芫清撇撇嘴,撒娇似的口吻说出了这番话。 “你啊。”付正伸出手指点了点付芫清的额头。 “嘿嘿。”付芫清憨笑。“女儿去找母亲用早膳了,爹爹不要过来,女儿要和母亲说些悄悄话。” “好,爹爹不过去。” 风亭—付府主院,付正与其夫人的住所。 “见过母亲。”付芫清在付夫人面前完全不敢造次,规规矩矩的行礼。 付夫人没搭理,桌上却多摆了副碗筷,显然在付芫清要过来时就有人招呼了一声,桌上的菜也都是她爱吃的。 付夫人没吭声,付芫清自然不敢动,空气瞬间凝结,只听见付夫人偶尔夹菜碰到碗和盘子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付夫人终究妥协了,“怎么,还要我请你不成?自己的身体怎么不知爱惜。” 付芫清松了一口气,急忙坐到桌前,“母亲教训的是,女儿知晓了。” 付夫人还端着架子,轻咳了一声,“这次是你来的巧,你爹他忙着接你二哥,这才多了副碗筷,下次要来可就没这么好运气了。” 付芫清一听就知道她母亲这是在给自己找借口呢,付正向来起的早要出去办事,夫妻二人已经很久未曾一起吃过早膳了,又怎么会是给她父亲准备的。 付芫清偷笑,“知道了母亲,女儿下次一定会提前给母亲说。” 付夫人不悦是有原因的,主要便是付芫清私自就和别人说好了婚事,她和付正却被蒙在鼓里。 好,私自决定也就罢了,她这边听了付正的话刚刚有所接受,哪儿成想昨日就来提亲。 真真是气的她昨日饭都吃不进去,觉也睡不着。 可今日一早见到了付芫清,气就消了大半了,说白了,还是相信自己女儿的眼光。 “唉,真拿你没办法。”付夫人叹了口气,无奈极了。 付芫清埋头苦吃,她知道付夫人在生气,这才提出要过来和付夫人一起用膳。 “母亲莫要生气了,此事是女儿做的不对,莽撞了些,但母亲请相信,师父帮女儿查过季公子,女儿的眼光绝不会出错。” “你师父?年先生?”付夫人全然当没听见‘季公子’三个字。 “是,且师父三日后就抵达云城了。” 付夫人先是一喜“是吗?太好了!”而后又说道,“年先生次此住多久?” 付芫清突然重视起来了,她母亲从来不问家中之事,往常府中接待客人她是一句都不会问的,怎的今日和父亲一样的反应? 付芫清放下了碗筷,“师父并未和女儿提起过。” 付夫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嗯。” “这太奇怪了。”付芫清心想。 第12章 归来(3) 付芫清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轻声道,“母亲,女儿吃饱了” “好。小小先回去。” “是。”付芫清微微俯身,小步小步的挪了出去。 可刚出了门,付芫清就原形毕露,瞬间由小步子变成健步如飞的大步。 “文竹,文竹,快快快,去把我去年放在库房的那把剑拿过来。”付芫清人还未到,声音就远远的传来。 “是,小姐。” 付芫清迫不及待拿过剑,“唰”的一声抽出了剑,然后又放回去。“不错不错,二哥定会喜欢。” “二公子要回来了?”文竹闻言问道。 “爹爹说待会儿就到了。” “对了文竹,”付芫清补充道,“让梨儿她们把我的东西藏好了,爹爹最近老是过来,别让他看见了。” “是。”文竹应了声就出去立马吩咐了。 付芫清的师父—年伯礼,外人只知他是一文人,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但鲜为人知的是他武义也是一绝。 在旁人眼中柔弱不能自理的付家小姐,她本人,虽不精通武功,可名师怎有劣徒?于是乎但凡年伯礼会的,付芫清多少都能对上一二。 “小姐,二公子回来了。”付芫清兴致勃勃的擦拭着将要送出去的剑,一听外面的传报就跑了出去。 走到门口时,付芫清又被叫住,可显然她此时无心管其他的事。 念香的信还未递到付芫清眼前,就听她说了一句,“先拿到我房中,没有十万火急的事情也不要来寻我。” 念香只管听令而已,“是。” 付芫清风风火火的赶去,提着裙子就跑进屋内,手上还拿着那把剑。 “二哥!你可回来了!我想死你了!” “哈哈哈哈哈哈,我也想妹妹你了,来,让二哥看看!看看咱们家小小长个子没有!”付南华自然的拍了拍付芫清的肩膀。 “那是自然,二哥许久未见我,我自然也不能毫无变化不是。”付芫清笑的灿烂极了。 “喏,二哥,送你的。”付芫清将剑递了出来。 付南华松开手,一把拿过剑,在手中比划了两下,然后抽出仔细看了看,“好剑!小小费心了。哈哈哈哈二哥正愁没有称手的兵器呢!” “二哥喜欢就好,也不枉我四处找人寻这宝剑了……” “咳咳!”付正站在门口有好一段时间了。 二人听到声音忙回头,整齐的低下了头。“见过父亲。” 付正皱了一下眉,没想到,付芫清竟然和付南华一起叫‘父亲’。 “男女有别,怎的还像小时候一样半点规矩都没有,成何体统!”付正假装生气,但在付家兄妹眼里毫无威严。 “父亲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付家大哥,付泽漆摇着折扇走了进来。 “唰”的折扇一收,“见过父亲。”付泽漆学着书生的样子,破天荒的向他父亲问了安。末了又说道,“小小与二弟本就是兄妹,亲近一些无伤大雅,况且小小还未出阁,想来这种机会已是难得,父亲何必如此苛责?” 付正语塞,“你们兄妹几个齐了就是来气我的!我还不知道你们什么样子,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做甚?” 付泽漆立马吊二儿当的坐到椅子上,敷衍的虚抱拳,“父亲英明!” 付正白了他一眼,也不知付泽漆在外面是如何伪装的,惹得众人都以为,付家大公子温文尔雅,博古通今,是一个温柔公子。 可只有付家人知道,付泽漆那张嘴毒舌的要命,常常将付正与付夫人气的跳脚。不过在付芫清面前也还有几分做大哥的样子。 “大哥今日怎的没去城主府陪小公子读书,这就回来了?”付芫清习惯了付泽漆的这副样子,淡淡的问道。 付泽漆笑嘻嘻的,“本就是城主拜托我去的,不去又能怎样?” 付泽漆随付夫人的容貌,长了一双狐狸眼,若是不言语,也是一个美艳无比的公子。付泽漆余光中瞥到了付南华手中的剑,说道, “哟,二弟这是刚回来就收了件礼物吗?可是小小送的?让哥哥好生羡慕……”说完还幽怨的看了一眼付芫清。 付芫清忍无可忍,抬手就扔了一个杯子过去。 付泽漆也不躲闪,伸手就接住了杯子,立马就开始阴阳怪气,“也不知年先生交了小小你什么,怎么就扔杯子扔的这般熟练。” “哪里哪里,多亏了大哥这些年来陪妹妹共同进步,大哥当有功劳。” 付泽漆就爱这样气付芫清,笑着说,“妹妹谬赞了。” “好了好了,南华好不容易回来,就听你们二人在这里说来说去了。”付正也乐意看他们兄妹闹腾,不过顾及付南华的身体,就连忙制止了他们的对话。 “哼,略略略……”付芫清办了个鬼脸。 付南华离得近,看到大哥与小妹两人不亦乐乎,这才感到自己真的回家了。 “南华,你次此回来可说了待多久?” “我家主……将军说,念在我平日里功劳多,特别破例我在家中休息十四日。”付南华及时住了口,心想‘好险好险,差点说漏嘴了。’ “真的吗!太好了!又可以和二哥切磋了。”付芫清眼睛亮晶晶的,高兴的恨不得直接拉着付南华就出去比试一番。 “就你?细胳膊细腿的,被二弟打了可别哭鼻子。”付泽漆将气死人贯彻到底。 “大哥莫不是妒忌我给二哥礼物,没给你?怎的今日这么冲。”付芫清挑眉,直接怼了回去。 “我缺你那点东西?”付泽漆到真不是羡慕,他和付芫清虽然老是互相让对方下不来台,可该送的东西,他们也不会藏着掖着,该有的早就有了。 “也不知是谁都快把自己嫁出去了,我还不太清楚呢,就订了亲……”付泽漆小声嘟囔。 付南华到底是习武之人,付泽漆声音虽然小,但也听到了。 “什么!小小订亲了?!”付南华知道,但付南华得装作不知道。虽然他起初知道时也很吃惊,深觉自家小妹走了狗屎运。 “可不是嘛,一句招呼都没给咱俩打呢,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是不是犯了病。”又来了又来了,付泽漆又阴阳怪气了。 付芫清坐立难安,‘不是,原来这么麻烦吗!’ 付芫清这边聊的热火朝天,可在城中客栈的某人沉默不语,只能默默安慰自己,‘没关系,再过一会儿阿清就会看到回我了。’ 第13章 差点放了鸽子(1) 付芫清沉默,这件事,她的确太过鲁莽了,以至于这么久了,也没想好如何与家人解释。 “哥哥,相信我。” 付泽漆手一顿,本来准备好呛回去的话都噎在了肚子了,他不自然的咳了咳,“……咳,也不是大哥不相信你,只是未来夫婿这种终身大事,好歹也该与我们商量不是。” 像是想到什么,付泽漆又补充道,“我与你二哥都是男子,男人什么样子,我们最是清楚不过了,就怕季思年那斯看我家妹妹貌美,起了歪心思……谁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付芫清:“……” “哥哥,你这话讲的似乎妹妹我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一般。” 付泽漆微微愁眉,“妹妹你似乎别的也不大精通。” “哼,我若是样样精通,那还要你们两个哥哥做什么。” 二人被逗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愧是我付南华的妹妹,你放心,那人要是敢欺负你,二哥就带人去揍他。” “大哥虽然不善武,但是笔杆子么,戳也能戳断他的脊梁骨。” 付芫清心头一暖,“那就,先谢谢大哥二哥了。” 付正一回来就看到自家三个儿女一个个互诉衷肠的样子,打趣道,“我不过是出去这么一会儿,怎么?这是错过什么了?” 三人齐齐摇头。 离开时,付正侧身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信上印着梅花,“小小,这是给你的。方才谈事时管家火急火燎的送了进来,想必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付芫清看着梅花印记,心里一阵熟悉,她拆开信,身旁的付南华却在看到字迹的第一眼后就别开了头。 看完信后,付芫清的脸有些微微发红,她将信装好,交给了身后的文竹。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付泽漆挑挑拣拣,用了这么一个委婉的词。 “是季思年的信。” 付南华默默吐出了一口气。 “他约我今日游灯会。” “灯会?奥~今日似乎是开始。”付泽漆慢慢敲着折扇,“难怪今日集市上多了许多摊贩。” 付芫清却有些犹豫不决,果然还是不能完全适应身份的转变啊,况且刚刚才和家人谈论过这个人,这个时候做决定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大哥二哥,我要答应吗?” 付泽漆知道,他家妹子问出来就是想要应约,只不过还需要一个理由去答应,但既然都交换了生辰贴了,那同季思年出去也是合情合理的,但他私心是不想的,他是哪儿哪儿都看不惯季思年。 “去,怎么不去,上次没能仔细看看那人能有多好,这般迷着你,让你高看。” 付芫清扶额,“哥哥,莫要取笑我了。” “哼。” 付南华在旁边听了许久,忍不住开口道,“那季思年能有多差劲,惹得大哥这样说他?” “南华,你是不是出门在外久了,脑子也不灵光了,管他什么人,重要的难道不是小小要嫁人了吗?” 付南华犹如晴天霹雳一般愣在那儿,他完全忽略了这点,只顾着对象是季思年,这次是他先入为主了,反应过来后,他也觉得心中一团气腾然而生。 付芫清:“哥哥们,我只是要嫁人,不是要与你们断绝关系了。不必如此的……痛心。” 城中客栈。 季思年心中慌乱不已的走来走去,他已经送了两封信去付府了,但是却没有一封回信,哪怕是拒绝的信都没有。 “还没有信送来吗?” 这是季思年问小二的第十次。 “没有,客官,若是有信,小人会立刻送来的。” “这不像阿清,她会回我的,哪怕不同意。”季思年想要不要亲自去看看,但又觉得太过莽撞。 “思年啊,别着急,现在时辰还早呢。”许烨喝了一口茶,补充道,“况且嫂子即便想出来,她家人也未必同意呢。” “家人?”季思年突然想到什么,自嘲的笑了笑,“我竟忘了这件事。” 付南华的假是他放的,也是他故意的,算算时间,今日也该到了。 “什么?”许烨挑眉,“难不成你手下有人是嫂子的家人?” “嗯,这几日放了他的假。” 许烨点点头,“但按照惯例,岂不是没有多久?好不容易亲人相聚,又得分离。” “我知道,所以我放了十四日。” 许烨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多少?十四日?这可比旁人多了三倍不止!你不怕他回去后被人说闲话?” “他们只会知道我安排了其他的事,况且付南华屡次拿到重要东西,多几日又何妨?”季思年完全不担心自己的决定是否会出现纰漏,能者居之的道理他们不会不懂。 “哎,只怕那些老东西不会放过你。” 季思年心神不宁的敲着桌面,“人老了总得找些事情做,闹腾不了多久了,让他们来,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第14章 好像发现了什么 “小姐,要换套衣服吗?” 付芫清思索片刻,摆了摆手,“不必了,今日这身衣服更方便出行,灯会人多,繁琐的衣服反而麻烦了。” 文竹福了福身,“好的小姐,刚刚有人来报,说是季公子的马车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付芫清挑眉,她不久前才让人传的信,来的还挺快。 走出门口,付芫清看到一辆稍显豪华的马车停在那里,而季思年就现在马车旁,和她两位一脸不善的哥哥聊天,不过,她怎么感觉她的二哥很不对劲。 “大哥二哥,季……额,季公子。” “阿清。”季思年全然不管两位大舅哥的脸色,微笑向付芫清打招呼。 “大哥二哥这是?”付芫清看向他们身后小厮牵着的马,她以为方才说要跟着她的话是假的,难不成真要来? “哼,父亲突然让我们去城外驿站接个人。”付泽漆用鼻子哼出一口气,咬着后槽牙愤愤说道。 然后又补充说,“你最好是别对我妹妹动手动脚。不然,哼哼。” 说完还用手肘撞了一下付南华。 “啊对对。”付南华此刻百感交集,他压根没听到说什么,就随意回了句。 “对什么对,呆子。”付泽漆敲了一下付南华的头,“走了。” 走了几步远,又折回来在付芫清耳边说了什么,惹得她的脸腾一下红了,最后哭笑不得。 “呵呵”季思年轻笑出声。 “哎。”付芫清不好意思的摇摇头,“让你见笑了。” “没有,阿清的兄长很有趣。不过,看来要得到他们的认可,我还得更努力一点才是。”季思年说着伸出一只手将付芫清扶到了马车上。 这马车外表看似普通,没成想内里别有洞天。 进去的一瞬间,付芫清就闻到了一种淡淡的香味,她以前闻的大多是脂粉味道,许多都是廉价且呛鼻的,她听师父讲过,少数大户或者有钱人家都喜欢燃香…… 但是这个车里似乎没有熏香。 “怎么了阿清,是这辆马车让你不太舒服吗?” 付芫清摇头,“不是不是,只是我第一次见到这般大的马车,有些吃惊,让公子见笑了。” 季思年了然的点点头,从旁边的桌子里掏出一套茶具,又点了炉具开始烹茶。 “路途尚远,大点的马车总归舒适一点。” “不是去集市看灯会吗?” “先前有人告诉我一个更好的去处,我想,你喜欢清静,就擅自决定了,抱歉。” 是与不是都不重要了,季思年想,他只想与付芫清独处,集市太嘈杂,况且那么近,他想与她待的更久一点。 付芫清倒也没感到奇怪,她喜欢清静,算是府里人都知道的事情,季思年知道也属正常。 她接过季思年递过来的茶,轻声说,“好。” 马车稳稳的在路上晃着,车轮声吱呀吱呀的响起。 约莫三刻钟后,车夫的声音传来。 “公子,到地方了。” “阿清,到了。” 季思年伸手拍了拍有些迷糊的付芫清。 “嗯?”付芫清睁眼,稍稍理了一下头发,“抱歉,不小心睡着了。” “路途遥远,是我思虑不周了。” 付芫清摇头,扶着季思年的手下了马车,入眼的是一处别院,她记着前几年还荒废着。 “这里,是新修缮了吗?” 季思年与她并排走着,“前两年家父行商经过此地,便觉极好,就买了下来,用作时候避暑的地方。” 付芫清点点头,“从前只听人说过有这么处大院子,如今竟能看到实物,还得多谢公子。” 季思年微笑,“先看看,若是喜欢,可以常来。” 院里种了许多竹子, 这个季节长势正好。 “你喜欢竹子?” 季思年愣了一下,他其实并不喜欢,“嗯,喜欢。” 付芫清扭头,眼睛亮晶晶的,“我也喜欢!只是父亲说竹叶不便打扫,而且府内的土壤并不适合种,所以就只我院子里有一些” “日后在新居里,可以多种。” 付芫清道:“新居?在江城吗?” 李思年摇头,“在云城。” 倒也不是付芫清觉得自己脸面有多大,“你不必如此迁就我的。” “我虽然在云城待了不久,但也挺喜欢的,况且商人嘛,总要四处转转,这里挺适合开商铺的。阿清不必有压力。”季思年安抚道。 付芫清想了想终究还是没开口,不管什么原因,这份情她都是承了的,就算她和季思年日后真真不在一块儿了,她都欠着一份。 “阿清喜欢吃什么糕点吗?” “梅花酥!可惜不太容易做,城里的师傅每日就做那些,我还买不到。早早就被抢光了。” 付芫清提起这个,笑容铺满了整张脸。 季思年遮住笑容,就势喝了口茶,“哦?这个院子里有个糕点师傅,这几日正学做云城糕点,赶巧的话,兴许今日就有梅花酥。” 远处的厨房里的糕点师傅,挎着一张脸,嘟嘟囔囔,“梅花酥梅花酥,全是梅花酥,到底谁爱吃!” 放眼望去,整个个厨房里能摆东西的地方全放了一个个小巧的梅花酥。 “公子,陈师傅今日做的就是梅花酥,一刻钟后就好了。” “真的?”付芫清问。 小厮恭敬的点头,“是。” “我从前来还从未遇到过合我口味的糕点,想来阿清今日运气极好。”季思年笑的温和,张嘴就是哄人的话。 付芫清止了笑容,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失态失态……” “阿清这是真性情。” 付芫清:其实也不用一直夸。 “陈师傅。”刚刚传话的小厮一溜烟跑到了厨房。 陈师傅从面点里,不,桃花酥中抬起头,“什么事。” “公子说一刻钟后就要新鲜的桃花酥。” 陈师傅愣住了,“一刻钟?” 小厮点头。 陈师傅心如死灰,扭了扭僵硬的脖子,略带气愤,“知道了。” 小厮偏是不怕麻烦,出了门又折回来,“哦对了,公子说不用太甜。” 陈师傅:行,拿钱办事,主子的要求最大。 第15章 好像发现了什么(2) 远远的,梅花酥的香气就传了过来。 付芫清极力想要克制自己吞咽的动作,这梅花酥比她想象的还要香。 一共有三种口味的,枣泥的,豆沙的,还有原味的,相比起来,原味更符合付芫清的口味。 “尝尝?”季思年将盘子推的离付芫清近了点。 付芫清给自己倒了杯茶,然后一小口一小口的吃了起来。 季思年尝了一块,默默想着,太甜了,不知道陈师傅是不是又和上次那样放了许多糖。 “阿清觉得甜吗?” 付芫清点头,“刚刚好,你这院子里师傅的手艺可真好!” 季思年将梅花酥放到旁边,慢条斯理的擦了擦手,为了不让自己那么刻意的盯着她,季思年只能茶不离口。 四周只他们两人,一时间还有些尴尬。 “公子,有人找。” 季思年正想开话口,方才的那个小厮不适时叫了他。 “阿清,失陪一会儿。” “季公子忙自己的事,我待会儿也可以自己转转。” 季思年抿了抿唇,他也不敢保证什么时候能处理完,“好,我尽快。” 季思年走的极快,冷着脸跟着小厮。似是不满有人打扰。 大厅内,一名老者闭目养神,等着季思年过来。 两人刚跨过门口,老者就睁开眼睛,其头发有些许灰白,脸上也能看出老态,眼神却比一般的壮年还要清亮,他手上拿着一根槐树做成的拐杖,光是人在那儿,就显得不怒自威。 “老人家,莫不是走错地方了?”季思年没好气的坐到老者的对面,而非主位。 老者笑了一下,“这个院子远的很,老朽不会找错,况且方圆百里都没这样气派的地方了。” 季思年正了正神色,“老先生若是有事,烦请快些说,我还有事情要忙。” “不急不急。”老者依旧一副笑呵呵的样子,也不知他不急什么。 两人沉默许久,季思年看着没什么反应,心里却着急的很。 老者:“年轻人定力倒还不错。” 季思年:“……” “老朽姓年,叫年灼,今日是特地来找你的。” 季思年:“……” 年灼也不恼,笑呵呵的看着他,补充道,“付家丫头想必此刻也在这里。” “年先生,我和付小姐年岁相仿,正值婚配的年纪,走的近些也没什么。”季思年眼神有一瞬间的慌乱,反应过来后,他开始思索二人之间的关系。 年灼伸出手虚空指了指季思年,话中带着嫌弃的意味“半真半假,年轻人不诚实。” 付芫清的人际交往十分简单,除了闺中密友,云城多数也只是认识,并不相识,眼前的老者既然能这样说,就证明他与付芫清或者付家,关系匪浅。 思来想去,也只有付芫清许久未见的师父,至于教了付芫清些什么,旁人就不得而知了。 季思年笑着回他,“年老慧眼识珠,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你,我与阿清已定了亲,年末成亲。” 年灼哼了一声,还算满意,“猜出来了?” “是。” 年灼叹了口气,“没想到我的乖徒儿都长到能说亲的地步了,哎。” “她人呢?叫来老夫瞧瞧。” “阿清在院子里吃梅花酥。” 年灼哈哈大笑起来,“梅花酥?哈哈哈哈,没想到她还爱吃呢,小时候她就爱吃甜的,我就用院里的梅花给她做了些,转眼都快十年了。” 季思年看出来了,年老很话唠,他要是再不阻止,恐怕太阳落山了,他还能说下去。 “年老。” 年灼停了下来。 “年老可是从邺城回来的?今日我与阿清出门的时候,她的两位兄长似乎出门去接人了,晚辈斗胆猜测,他们或许此刻就快到驿站了。” 年灼扶额,嘟囔着,“明明只给她一人说了,这下可麻烦了。” “对了,年老稍等会儿,我现在去找阿清。”季思年佯装起身,就看年灼的反应。 “你小子,这样小气,我不过想与自己的小徒弟聊会儿天。” 季思年微笑,他知道年灼要是和付芫清见面了,那就不是聊一会儿的问题了。 而年灼若是不知,他或许就能直接进了府,但这会儿知道了,他就一定会返回去和付家两兄弟见面,然后一同回来。 其实不去也可,但年灼这人固执的很,知道了就会去做,按照他自己的话说,‘这叫不能违背事情的发展。’这还是前世的付芫清告诉他的。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季思年改变了太多事,又或者他太早来到了云城,一些东西总与之前不同。 “年老,好事多磨,我想阿清要是与家人一起见到你,应该会更开心。” 年灼起身,没好气的看了季思年一眼。 “长珏,备辆马车。” 季思年用最快的速度将年灼送走,就急匆匆的赶去找付芫清。 与此同时,付芫清吃的腻了,季思年又久久未归,她就四处转了转,最终进了一个类似书房的样式。 “这是书房吗?”付芫清喃喃自语,走近书桌还看到了没收的墨条,看起来不久前还有人用过。 她随手翻着书架上的书,多数都是四书五经,名门正史什么的,还有一些涉及到船舶建造,田里的水车…… “季思年竟看了这么多书吗?” 看了许久,付芫清寻了一个看起来没那么无聊的书册─《三十六计》 翻着翻着,书中掉落了一张纸,付芫清捡起来,也只在角落的地方看到一个小小的淡粉色的梅花印,闻着还有些香气。 “他这样喜欢梅花啊”付芫清看的入神,全然没注意到季思年找到了这里。 “阿清。” 付芫清回了神,将纸张夹到书里,放了回去,“你忙完了?” 季思年松了口气,笑意更浓,“嗯,来了位走错路的老者,同他聊了会儿,刚刚送走了。” “这样啊,哦,我只是随便转转,没想到你这书房什么都有,这些,你都看过?” 季思年基本都看过,但是他得说没有,毕竟,一个商人之子,怎么会看如此多呢? 他摇头,“没有,不过,你刚刚拿的那本,我看过。” 第16章 重逢(1) 付芫清眼神飘忽不定,“那个啊,我随便看看,随便看看。” 季思年不语,笑着看她。 他总是这样,付芫清心想,好像她做了什么,他都觉得是对的,似乎在惯着她。 “这位?你朋友吗?”付芫清侧头,看到了跟在季思年身后的人。 “夫人抬举了,我是公子的……额,护卫。对,护卫。”长珏连忙低头,看都不看付芫清。 “长珏,这里不需要你。”季思年温声细语的,长珏却莫名其妙打了个寒颤。 “属下告退。”长珏脚下生风,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付芫清:?怎么回事,气氛不太对…… “阿清想在这里再看看吗?” 付芫清摇头,“你既然忙完了,我也没必要看了。” 季思年笑意更浓,“好。”说完他伸出了手,又觉察不太合适,就收了回来。 “阿清会骑马吗?”季思年院子里还养了两匹马,他前世认识付芫清时,她就会骑马了,想来还不知道是谁教的。 付芫清怔愣住,“我……会。但不精,去年大哥教我的。也就跑了几日,之后也没机会骑了。” “这里正好有两匹马,阿清要不要试试。” 付芫清方才悄悄四处看了看,外面没什么住户,的确很适合跑马。 “好啊!” 马骥里就只有两匹马,其中一匹与正常的并无不同,可另一匹,是不是有点……矮了? 付芫清扭头看季思年,“季公子?” 季思年摸了摸鼻子,“……阿清许久没骑的话,这匹,嗯,更安全。”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季思年如此慌张无措。 然而季思年此刻在心里也狠狠记了许烨一笔,他暗暗的磨了一下后槽牙,“许烨。” 付芫清走近摸了那匹马,虽说矮了些,但比她还是高了大半个头,这匹马通体雪白,很漂亮,这是付芫清的第二印象。 马儿似乎感到了方才两人的对话,歪头凑近付芫清的手,十分温和。 “!!!”付芫清惊喜的回头看了眼季思年,然后用另一只手温柔的抚摸马儿头顶的毛发。 季思年:许烨干的不错。给他放假。 季思年默默去拿了护具,在一旁等了好一会儿,付芫清是真的很喜欢它,还特意跑出去摘了新鲜的草料。 “阿清?”季思年又等了许久,眼见时候不早,出声提醒她。 “嗯?怎么了?” 付芫清头也不回。 “阿清不是要去骑马?” 付芫清直起身,恍然大悟,“这个,要不下次?” 季思年表面应了好,内心却稍显惆怅,本来想借这个由头增进感情,现在,季思年扭头看了过去,只能再等等了。 都怪许烨,季思年又想。 付芫清玩性大发,只是一匹马,她就同它待了一个时辰。 临走时,付芫清凑近季思年,扯了下他的袖子小声说,“季公子,这话有些冒昧……” 季思年:“阿清你说。” “我可以给那匹马起名字吗,或者我可以买下来。” 季思年愣着,就这么会儿,这么爱了? “阿清喜欢就好,想要什么都可以。” 付芫清双手合十,“!那我要为它取名,就叫……白衣!” “好。”思忖着,季思年已经在心里给自己的马也想了个名字。 一路上,付芫清都叽叽喳喳的,很放松的状态,她本就这样的,季思年想,他的阿清就是这样肆意洒脱的,而不是封建礼教下一成不变的女子。 当然,其他女子各有各的好,他的阿清却是最好,顶顶好。 这个时节的天暗的晚,季思年当然想留付芫清在这里过夜,但他的岳父一定会杀过来。 门口,车夫和季思年大眼瞪小眼。 “公子,这里就那一辆马车了,这会儿还在送老先生的路上。” 付芫清问:“之前走错路的老者?” “嗯。”季思年点头,“只能委屈阿清和我骑马了。” 左等右等,马夫也只牵出了一匹马。 “公子,那匹白色的马吃撑了,不愿过来。” 付芫清心虚扭头。 季思年接过马绳,“阿清,看来你只能和我同乘了。” 季思年先扶了付芫清上马,随后自己也跨了上去,付芫清只觉身后被人包裹,一股好闻的香味传来。 “阿清,冒犯了。”季思年的动作完全是将付芫清圈了起来,他一扯缰绳,马儿前脚抬起,付芫清就因为惯性向后倒去。 付芫清脸瞬间红了一片,身子也僵硬了起来。 “阿清,放松些,别紧张,我的骑术还不赖。” 季思年温热的鼻息吐在付芫清的耳边,痒痒的。 付芫清深呼一口气,用力点头,“嗯!” 风声在耳边飞啸而过,付芫清心想,要是她自己骑的话,肯定就没这么轻松了。 而别院门口,长珏带着马车过来,看着离去的马匹,啧啧摇头,“主子这招,妙啊!” 与此同时,付家两兄弟刚刚出了云城,就快到了最近都驿站。 “大哥,你觉得那季……季思年真的不靠谱吗?” 付泽漆冷哼,“道貌岸然,谁知道是不是里子也和他表面一样。” 付南华望天,不愧是他哥,一说一个准。 “大哥说的在理!” “所以我说,弟弟,等妹妹出嫁的时候,咱们可不能让他这么轻易就娶到。” “好!”付南华默默为季思年默哀,他可知道自己大哥说一不二,绝对能做出别人想不到的事。 “话说,年先生怎么这几日回来,我都许久没见过了。” “谁知道呢,我问父亲,他说他也不知。就这样让咱们去驿站等着,说是年先生的必经之路。” 付泽漆也很好奇,年灼只是付芫清一人的师父,他们知道的是付芫清幼时病痛不断,年灼就自己找了让来,说他能治,但要收付芫清为徒。 年灼为人古怪,就教了付芫清阴阳五行,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总之付芫清自此以后身体就好转起来。 “还有十里了大哥。”付南华看了眼路边的标记,沉声道。 “驾!” 二人策马而去。 第17章 重逢(2) 到城内时,街市上依旧人声鼎沸,给府里打了声招呼,付芫清便又跟着季思年去了最热闹的地方。 “湖那边有人放花灯。”付芫清说。 “江城也有这样的习惯,不过一般只有过节才有,通常只用来纪念亲人。” 付芫清了然的点点头,“云城这样的也算不上风俗,但总能遇到,季思年,你要不要去放一个?” 季思年心口一紧,她叫了他的名字,是名字,不是季公子。 “好。” “走,我知道一个地方,那里人少一些。”说完也不顾季思年反没反应过来,拉着他就从人群中穿了过去。 少女的背影映在季思年的眼里,一如他初见那般让人心动。 “诺,给你一个。”付芫清递过他的,又去找自己想要的,嘴里还嘟囔,“可惜没有梅花样式的,下次在遇上,我给你做一个。” 季思年愣愣的接过花灯,学着她的样子写祝福。借着身高优势,季思年看见付芫清写的是─万事无忧,幸福美满。 季思年笔尖的墨滴落在纸上,他回过神,提笔写道─唯愿阿清得偿所愿。 “写的什么?”付芫清扭头想看,却因为昏暗的灯光和他故意的遮挡,没能如愿。 “看见了就不灵了,阿清。” 付芫清抿唇,走到河边放自己的花灯,小声说着:“哼,也不给你看我的!” 花灯放下的瞬间,天空炸开了绚丽的烟火,付芫清抬头,看着哇出了声,“去岁都没有这个,没想到今年有。” 付芫清笑着看烟火,季思年笑着看她,烟火炸开的瞬间,他们的脸被照亮。 回去的路上,两人路过了永安茶楼,一时间,不久前的记忆被唤醒,这里,是初见。 “季思年。” “嗯?” “你说,为什么女子非得成婚,相夫教子不可呢?我也想同那些男子一样建功立业,而不是困于闺阁之中。” “阿清,男子可以,你同样可以。” 付芫清摇头,“我只是这样想,我见过太多过的不好的女子了,我幼时的好友,如今也只是表面光鲜亮丽,日子过的并不好,所以我才一拖再拖,要不是我父亲爱女,这会儿我恐怕都生了好几个孩子了。” “所以,你为何选择了我?” 付芫清看向他,“你与旁人不同,我相信你,况且你同意了我的交易,日后也是好友不是?” 季思年笑了,“阿清,你很好,以后也会很好的。” 付芫清没听懂他的意思,低着头,用脚踢着地上的石子,“抱歉,让你听了这么多我情绪化的事情。” “我的荣幸,阿清不也说了,你相信我吗?” “嗯。谢谢。” 送走了付芫清,季思年走进暗处,“长珏。” “属下在。” “去查查这几年同付家说过亲的男子。” 长珏应了声,转眼就消失在了原地。 驿站处。 “大哥,我饿。” 付泽漆看向远处推起来的碗,不禁扶额,被气笑了,“付南华,你这几年是去当饭桶了吗?” 付南华沉默,付南华表示很饿。 付泽漆从口袋里掏出几块铜板,扔在桌子上,“给。” “还是大哥对我好,嘿嘿。”付南华憨笑一声,一溜烟又跑去了旁边的面馆。 付泽漆:“……” “大公子,云城方向来了辆马车。”护卫说道。 “来便来了,年先生又不会从那个方向过来。”付泽漆毫不在意,头都没回一下,撑着下巴看付南华狼吞虎咽。 护卫盯着马车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觉得甚是眼熟。 “大公子,这辆马车……” 付泽漆抬手,“停。” 赶了大半天的路,一路上马颠的他头昏脑胀,屁股都觉得不是自己的了。 “南华,你看会儿,我去休息休息。”付泽漆许久没赶过路了,云城的生活过久了,当真不习惯这样的。 说罢就揉着肩走到房内,仔细看腿都有些跛。 付南华点点头,他倒是不觉得累,“大哥好生休息,等年先生来了我叫你。” 付南华找了个躺椅,翘着腿躺在上面,自言自语道,“主子这突然来云城,难不成真为了小小?嘶─他们应当不认识啊。” “何况,他还给我放了十四日的探亲假,阁里我还未听说谁有这样的待遇。”付南华紧蹙眉头,更小声的嘟囔,“不应该,真是不应该。” 年灼离驿站远远的就看到付家兄弟,不过他们也没理会,反而是一旁的护卫盯了他一路。 如此,年灼也不好掀开车帘去看。 走远后,年灼对车夫喊道,“就在前面的庄子停了,明日一早我走过去就行了。” 车夫回道,“年先生,我家公子说了,要把您送到付家兄弟的面前,明日,还是我送您过去。” “方才是他们没注意,明天就这样过去就该察觉了,这马车这样显眼,一下就能认出来是谁的。” “先生是怕他们知道您同公子见过面了吗?” 年灼默默叹气,他也只是想先看看徒弟找了什么样的人家,越过付家直接去了,都有些乱了套了。 “那个庄子离驿站不远,半个时辰就能到,你只管安心回去即可。” 车夫深知劝不过他,回道,“那明日等先生走后,我再回去。” “有劳。” 年灼一路上看了好一会儿车内的装饰与布局。 他伸手摸着窗子的框架,入手温润,闻有淡香,耐腐蚀,是上好的紫檀木。 紫檀木本就少,季思年不过商贾人家,即便再有钱,也不能轻易用这样的木头,而且还处心积虑的只用在里面,外面粉饰的一点都看出来,还以为是一般的马车。 “商贾人家,经商。”年灼冷笑一声,“季思年这个身份,最好别让我发现是伪装的。” 子时,城中客栈,季思年站在窗边,云城无宵禁,但这会儿街道上也没了什么人。 季思年伸手接住一只信鸽,看完眉头舒展,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笑,他将纸条盖了个印,又塞了回去。 “蛇,出动了……” 第18章 重逢(3) 付芫清回到自己的院子,直直的躺在床上,双眼睁的老大,盯着房顶。 她捂眼怒吼,“啊啊啊啊啊,我刚刚在说些什么啊!那种话怎么和季思年说了。”她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脸,“不行不行,我得去冷静冷静。” “文竹!” “小姐。”文竹打着哈欠,她刚睡着没多会儿,就听见她家小姐在房间里一个人自言自语。 “取纸笔来。” 文竹不解,但还是去准备了纸墨。 付芫清执笔,写着,“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 写着写着,付芫清停了笔,啪的一声放了下来,揉了揉额角,叹气道,“《清静经》也不管用了。” 然后随意束了发,出去舞起了剑。 付芫清的剑法柔和,看起来也没什么攻击性,本是她师父顺手留下来的,同她说,要是喜欢可以试试。 月色下,付芫清一身雪白,发丝被风吹起,院里的竹叶从地上飞起,一道道瑰丽的剑花自她手中舞出,衣诀蹁跹,剑若银龙…… 直到累得额头满是汗珠,付芫清才静了心,然后沉沉的睡去。 天光大亮,今日云城,风朗气清。 城外驿站,付南华一夜未眠,依旧精神抖擞。 “你怎么起这么早?”付泽漆问道。 “大哥,你醒了。”付南华龇着大牙,一溜烟就跑到了他哥面前,“我昨日睡了一会儿,不困,我去买早饭。”说完又跑开了。 付泽漆睡的不安稳,腰酸背痛的,这会儿都不怎么清醒,付南华的话他都没听见几个字,“?没睡?不应该。” 年灼顶着日头,走了几步,还是决定租个驴车代步。 “人老喽,一点都走不动了。” 驴车走的慢,再加上驴主人一路上都在跟年灼聊天,这速度和走的也无甚差别了。 “大哥,年先生不会迷路了,信上说最迟今日一早也该到了。”付南华拍着身上的蚊虫,百无聊赖。 付泽漆翻着书卷,坐在房檐下,微微抬头,道:“再迟今日也会到的,你要是无聊,不如看看书。” 付南华连连摇头,一脸见鬼的样子看向付泽漆,他要是能看进去书,就不会出去闯荡了,他不像他哥,他哥不喜读书但聪明,要不是付泽漆不愿,指不定早就是解元了。 年年乡试,付泽漆总有借口避过去,去年是手受伤了了,前年是好友大婚,他要去送贺礼,前前年是说求了风水,说不易考试……总之,都有借口。 今年年初,周将军亲自登门来请付泽漆给他的儿子陪读,推脱不了,只能去了。 付南华看了半天,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他在想他哥是不是今年准备去参加了。 一晃眼,就到了正中午,年灼才和车夫有说有笑的到了驿站。 付南华头一低一低的,就快磕到了桌子上,猛的一抬头就看到了年灼,他惊喜的喊道,“年先生!” “大哥!年先生到了!” 付泽漆听到声音,连忙放下书卷,跑了过去。 二人躬身行礼,“年先生。” 年灼笑呵呵的点头,“好好好,哈哈哈哈哈,都长这么大了。和小时候一模一样,不然老夫还认不出来了。” “年先生舟车劳顿,先在驿馆休息会儿再赶路。”付泽漆道。 年灼也的确累了,这趟来回,坐的腿都僵了。 几人点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在驿馆算做一个小小的宴席。 “小小来信说,她要成亲了?” 付泽漆倒酒的手一抖,“是。”说完抬头看了眼年灼的反应,又补充道,“江城商人,都没见过几面,父亲竟也同意了这门亲事。” 年灼微微一笑,“听说小小自己找的?” 付泽漆点点头,“小小平日就爱出去,在茶馆遇到交谈了几句,然后过了没多久,那季思年就来提亲了。”语气里都是对季思年的不满。 “我这徒弟是个有主见的,不要太担心,她要受了委屈,直接上门去把那厮打一顿。” 年灼说完,看了眼付泽漆,又扭头笑眯眯的盯着付南华,“你们说呢。” “那是自然。”付泽漆不假思索,还做出了一个锤人的动作。 付南华默默祈祷,他坐立不安,那是一句话都不敢说,中间说的什么“他……”“我觉得……”,还没说出来就被他们的声音堵了回去。 “嗯嗯!对!打回去!”付南华后知后觉,结结巴巴。 付泽漆微眯着眼,喝了口酒,看向他弟,“我说南华,你不对劲啊。” 付南华满脸讪笑,“困了困了,那季思年要是对小小不好,我一定第一个打回去!” 付泽漆将信将疑。 年灼饶有趣味的看着兄弟俩说笑,突然觉得返回来这一趟似乎挺好的。 “南华,小小的信中说,你如今参军了?” “是,在江城。” “这么巧。”年灼感叹道。“说不定,你还见过季思年呢。” 付南华僵住了,努力控制住了面部表情,“要是见过,我定能探探那季思年是怎样的人了,可惜军中两年,都没外出过几次。” 他要是没见过那是真算假的了,少说,他一个月也能见到季思年两次…… 他真的没想过季思年会成为他妹夫啊…… “先生喝酒。”付南华借着喝酒,转移了话题。 这是鸿门宴!对他的鸿门宴!付南华心想。 未时三刻,三人正式回云城。 他们的马是快马,比起年灼来时,要快上一半。 近日落时,马车稳稳的停在了付府门口。付芫清和付正夫妻早早的等在了那里。 年灼一下车,付芫清就兴奋的小跑过去挽住了年灼的手臂,喊道,“师父!” “小小又漂亮了,哈哈哈哈” “多谢师父夸赞。” 付正恭敬的行了大礼,“年先生,许久未见了。” 年灼点头,感慨道,“是啊,许久没见了。” 付正还特意命人放了鞭炮,引的街坊邻居都出来看是什么大日子。 “师父,父亲把您的院子安排在了我的隔壁,待会儿给您看看我这些年都学了什么,保证不丢您的脸。” “好好好。” 第19章 探查(1) “师父先前不是说还在京都吗,怎么提前了这么早回来?” 年灼是不愿意谈论这些的,他在京都也待了许久,察觉大厦将倾,他要早做准备。 年灼给付芫清夹了一筷子菜,笑呵呵道,“当然是想念我的乖徒儿了,回来看看我不在的时候,有没有偷懒。” 桌上众人一眼就看出了年灼不愿说,连连转移了话题。 “年先生对小小这样好,是她的福分。”付正捋着胡子说道,然后拍了一下付芫清,“小小,快给你师父敬酒。” 付芫清眼珠一转,吞下嘴里的菜,站起身给年灼倒了杯酒,说道,“徒儿愚钝,劳烦师父挂念了。” 年灼笑呵呵的接了过去,付芫清是他最满意的徒弟,她最为聪明,该糊涂时糊涂,她寄来的信里,鬼点子不知道有多少,付家人指不定都被她蒙在鼓里。 饭后,付芫清就去了年灼的院子。 “师父。”付芫清一改嘻嘻哈哈的样子,颇为正经的行了行了一个礼。 年灼随意瞥了一眼,哼了一声,“行了,师父还不知道你什么样?” 付芫清瞬间笑了起来,她转身关上门,大咧咧的过去给自己倒了杯茶。 “师父,京都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年灼笑了一下,“怎么这么关心京都的事,小小有认识的人?” 付芫清摇头,“师父之前所有的信都说年关才会回来,这次却突然递了信,反而从邺城回来,难免不想是不是京都发生了什么事。” “聪明。” 付芫清接着道,“上次师父让我去茶馆听柳鸣评书,徒儿听着倒也没什么特殊,只是那安平王,真聪明了?” 年灼刚想开口,就听见门口有响动,他厉声道,“何人?” “年先生,老爷让我送点吃食。” 年灼看了眼付芫清,开口道:“拿进来。” 送吃食的小厮一直低着头,付芫清盯着看了许久,然后对着年灼摇头。 噗呲,利剑刺入小厮的心口,当场毙命。 付芫清蹲下翻看了好一会儿,站起身踢了一脚,“又是四方刺青。” 然后,付芫清吹了声口哨,很快就进来了四个看起来练家子的人。极其熟练的把人拖了出去。 年灼满意的点头,“没想到小小如今都有自己的心腹了。” “算不上心腹。”付芫清勾唇一笑,“这不是师傅教我的吗,有自己的势力,方能方便行事。” 年灼指指点点,笑出了声“我何时教过你打打杀杀了?” 付芫清昂着头,一字一句,颇为自豪,“举一反三!” “若是让你师姐知道了,她定要气的半死,好好教教你怎么举一反三!” 付芫清的小师姐,幼时在付府住过一段时间,倒是教会了她许多东西。 “师姐才不会,话说,师姐这次怎么没跟师父一同回来。” 年灼喝了口茶,道,“进宫了。” 付芫清大惊,拍的桌子哐哐作响,“进宫?!!师父,你……” 年灼赶忙堵住了付芫清的话头,“医官,医官。” 付芫清缓缓坐下,“这才差不多。” “女娃娃做什么这么暴躁,多学学你师姐,修身养性还来得及。” 付芫清鄙夷,“师父不是说要做自己,肆意洒脱些吗?” 年灼沉默,他似乎的确说过。 付芫清也沉默了许久,突然变得扭捏,“那个师父啊。” 年灼皱着眉看她,想着她是不是又出什么鬼点子了。 “做什么。” 付芫清道,“徒儿上次信中说,徒儿寻了个夫婿,如今,如今,已经定过亲了……”说完还悄悄的看了眼年灼的反应。 年灼灰白的胡子动了一动,饶是他昨日就在季思年那儿听过了,现在听付芫清自己说出来,还是十分不满。 年灼没反应,付芫清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师父?师父你在听吗?” 年灼叹气,“小小,为师虽然为你的终身大事着急过,但这突然冒出来的季思年,我也只为你查过一点底细,你这样是不是太过急了。” “我同他……”付芫清差点就把和季思年的交易说了出来,吞了口唾沫,她在年灼探究的目光下说道,“我同他一见如故……天……天赐良缘。” 年灼觉得今晚要把他几年没叹完的气都叹了。 年灼扳着手指头数,“我在京都为你看了好几个人。户部尚书的儿子,为人端正,年仅弱冠就中了解元,可惜,谁知道他有个相好的,还是个青楼女子;还有,当今圣上的胞弟,身份自然不用说,相貌也是一顶一的好……”说着,年灼凑近付芫清,用手挡着小声说,“可惜,是个断袖。” 付芫清大惊,震惊的合不拢嘴,然后用力摇了摇头,道:“师父,且不论可惜,可惜那什么,您也得看看我的身份。” “要是能娶到你,是他们天大的福气才对!”年灼无比神气的开口道,“你都不知道你师父我在京都,那是……” 付芫清满脸好奇,“什么?” 年灼咳嗽了几声,故带神秘道,“日后你去了京都就知道了。” 付芫清切了一声,“师父真小气。” “没大没小。” “师父,我还是很想知道,季思年真的是个商人?”付芫清趴在桌子上,语气萎靡,她自己也查了许久,半点其他的都没查出来。 季思年的背景干净的让人怀疑。 年灼嘶了一声,摇头道,“目前看来,事实就是如此,我从来没见过这么难查的背景。起初一头雾水,然后突然什么都查到了,就像有人故意送到你手上一般。” 付芫清微眯着眸子,“要是他真有什么背景,那还真是够能藏的。” 远在客栈的季思年打了个喷嚏,心想,“阿清想我了?” “付家这么多年都没发现你做的事,小小看起来也挺能藏的。”年灼笑道。 说起这个,付芫清突然想到了两年前的事情,“父亲母亲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只当我和师父学了一点阴阳五行,但大哥就不一定,我总觉得他知道些什么。” 年灼愣住,“泽漆?他如何能知道?” 付芫清摇头,“我很少动手,但两年前不知道什么时候以后,大哥就不再担心我一个人出门了,往常他都要和我一起的。” “泽漆通透,他是聪明人,若有机会,同他说说也无妨。” 付芫清点头,默默的想,到底是什么时候露出了端倪。 第20章 探查(2) “师父这次回来,会常住吗?”付芫清问。 年灼摇摇头,“原本打算是久居云城,但也说不准,京都那边看着风平浪静,随时都会变天。” 付芫清不懂年灼的抱负,但她敬佩,也希望能为她师父助力。 “师父,要不要见见季思年?”付芫清觉得,不管怎样,都得让她身边的人见过才好。 “不见。” “为何?” 年灼眼神闪躲,“为师怕,怕见了他就忍不住羞辱他!” 付芫清歪头,“?” “我的宝贝徒弟都被人抢走了,为师定然不能好生见他,若是这次羞辱他,他日后羞辱你怎么办?” 付芫清更加疑惑,“师父?”她点了点自己的脑子。 年灼轻轻咳了一声,打岔道,“不提他不提他,提个外人做什么。” 他都跟季思年见过了,没有半分再见面的想法。 “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门外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 屋内的火烛燃了大半,师徒俩闲聊喝了大半的茶水。 “时间不早了,小小明日再聊,可好?” 付芫清起身,“徒儿告退。” 付芫清走出门后,过了片刻,院子里树上闪过一个人影,只一瞬,树叶就停止了晃动。 黑影一路回到了季思年住的客栈,屋内没了光亮,他伸出手试探性的敲了敲门,小声道,“主上?” 屋内没有响动。 他再次敲门,声音稍大了些,“主上?” 砰!一本书砸到门上,“滚!” 长未向后退了一步,摸着头小声嘟囔,“明明自己说让我回来就上报情况。” “长未,那我有没有说过,别打扰我休息,任何时候?”长未脑子里闪过季思年的声音,莫名打了个寒战,匆忙走开了。 第二日,季思年带着点怒气坐在那儿喝茶,他迷糊的记着昨晚有人敲了他的门。 “思年?”许烨喊了他一声。 季思年冷着脸,瞥了许烨一眼,“讲。” “没什么,还以为你着了魔,这一大早的,有人惹你了?” “长未。” “肠胃?你吃坏了?” 长未应声进来,“主上。” 顾鹤轩恍然大悟,“他啊。”然后接着吐槽,“谁取的名,怎么叫这个。” “回顾公子,是家父。”长未恭敬的回道。 顾鹤轩点头,讪笑。 “昨日你来过?” 季思年声音不大,长未想撒谎的心一下子就被挡了回去。 “主上。是你说,立马回报……” 季思年伸手揉了一下太阳穴,深呼了一口气,“听到什么了?” “付小姐,啊不是,夫人与她师父说了许久的话,属下不敢靠的太近,只中途有个送吃食的小厮进去没多久就被抬了出来。”长未如是道。 “死了?” “是。” 许烨摸出一把扇子,刷的撑开,开始摇,“嫂子师父刚到付府,就有刺客去,说不定和那日老温说的是同一个组织的人。” “冷。”季思年按下许烨的手。 许烨:装一下也不行吗? “要是真是同个组织的人,那四方阁的人犯病了?年灼一个老头,杀他有什么用?”顾鹤轩满脸鄙夷。 “你真以为年灼是普通人?”季思年反问。 顾鹤轩挑眉,“不然?” 季思年想到了付芫清,他与付芫清对过几招,和自己打的有来有回,一看就是有传承的,年灼不简单。 “阿清不是一般人,她师父能普通?” 顾鹤轩,许烨:“……” “思年,你怎么对嫂子这么熟悉?你们不是才见吗?” “我何时说过这次才见?” 许烨锐利点评,“怕是思年婚后该要惧内了。”说完笑了一声,他笃定季思年不会反驳自己。 “那又如何,你大可也能去找一个。” 许烨摆了摆手,“这种福气,本公子暂时消受不起。” 季思年不再理他,“鹤轩,房子看的怎么样了。” 顾鹤轩从袖子里掏出了两份图纸,说道,“这个,在云城最繁华的街市,而且离付府就两个街道远,就是小了点。那个,稍微偏远了些,快到城门口了,清静,比方才那个要大上近一半。我去看过,说是大,多半都是空地,住宅大小方面,相差不大。” 季思年满意的点头,“可以种上竹子和梅树,再挖个鱼塘。” 顾鹤轩:“竹子?种它做什么。” “阿清喜欢。” 顾鹤轩两人捂脸,无话可说。 “种,都种。” 季思年接着点头,“剩下的和最近的院子打通,修大点。” “这又是为什么?” 许烨揽着顾鹤轩的肩膀,抢先回道,“嫂子喜欢。” 季思年:“嗯。” 顾鹤轩收起图纸,“我饱了,许烨你呢?” “我也饱了。” 季思年慢条斯理的擦手,抬起眼皮看眼前的两人,“要是吃饱了,就去审昨日抓的探子去,眼见着就要欺负到咱们的头上了。” 许烨扭头,看向房顶,“天好蓝啊。” “别院地牢的天更蓝。” 那探子是前日送年灼的马夫抓回来的,也就是许烨说的老温。 “知道了,看来我许烨的恶名还没传出去,四方阁的人真是皮厚。”许烨活动了一下手指,满不在意。 梅阁内的人都知道,许烨是出了名的手段残忍,没一个探子能在他手下忍住不说实话。 顾鹤轩忙站远了些,“我就不去了,我见不得血腥。” 许烨充耳未闻,扯着他走了,“大不了这次我收着点。” 关于带付芫清去的别院,季思年说谎了,那不是他父亲买的,是他买的。 特意等到两年前,他万事妥当的时候来了一趟云城,那会儿他只远远的看了付芫清一眼。 那日是她闺中好友出阁的日子,付芫清穿了身淡粉色的衣服,哭的眼眶红红的,季思年想过去哄她,又不知道该用什么身份。 就这样,到今年,他再次见到了付芫清…… 季思年数着日子,到年底,不过三个月了,快了,就快了。 第21章 探查(3) 别院地牢,空气里满是潮湿的血腥味。 皮鞭抽打皮肉的声音透着墙壁传了过去,越往里,血气就更加重。 许烨捂着口鼻,用手挥了挥,然后随意拿起桌上的刀具查看起来。 顾鹤轩则挑了个看起来稍微干净点的地方,离得远远的。 “问出什么了吗?”许烨问道。 “回公子,此人嘴硬的很,半句都没说。” 许烨斜眼看了一下说话的人,轻轻张了张嘴,笑骂道,“四方阁的人真是一如既往的厉害,难怪要让我来呢。” 被抓的人浑身都看不出一片完整的肉,衣服早就被血浸透了,他吐了口血,含糊不清的道,“就这么点儿能耐吗?” 许烨用刀挑起他的脸,“我呢,最讨厌见到血了,奈何你们这样的人,总是自寻死路。” 那人不语。 许烨接着道,“我最近研究了人皮鼓,虽说成年男子的皮太粗糙,但总归能用的,你说呢?” 那人的眼皮抖了一下,垂着眼睫,口里吐出一摊血。 许烨噗呲一笑,撇开刀子,说道:“瞧你吓得,你的皮都破了,我可不要。” “去弄点盐水给他消消毒,不然死了我可审不了了。” 那人头更低了。 盐水很快端来,直接一盆泼在了他的身上。 许烨满意的点头,“这样才对。”又指使下人道,“接着打,消毒也消过。” 新的皮鞭浸了一夜的水,打在人身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比起昨晚,这刺客多了闷哼声。 “你,去给他洗洗脸,我看着恶心。”许烨撑着下巴,看的疲了,那刺客还是一句话不说。 刺客脸上的污渍被洗净,左脸旁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四方刺青。 许烨放下腿,向前轻轻靠了点,笑道:“哟,看来还是个死士,难怪嘴这样紧。” 刺客的脸上很快布满汗珠,脸上没有一点血色,由于失水过多,他的嘴唇也干裂的不成样子。 “倒……不如,直接……杀了我,唔,省的浪费时间。” 许烨抬手,皮鞭声立马停了下来。 “杀了你?你们死士不是最看重命令,一旦失败就会自尽吗?怎么你这样,贪,生,怕,死。” 刺客沉默。 “了不起,了不起。”许烨啪啪鼓掌,“我最喜欢的就是你这样的了。” 片刻后,一盆干净的水和一沓白纸被拿了上来。 刺客则被绑在了凳子上,被迫仰面。 他惊恐的看向这些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许烨挽起袖子,将一张纸按进水里,好脾气的回他,“我前几日新学的,第一次就用在了你身上,可满意?” 刺客奋力挣扎,发出尖锐的响声,他知道这个,能让人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窒息而亡。 许烨抬手将一张纸平整的铺在刺客的脸上,然后又泡了另一张。 直到第五张,刺客再也撑不住,他努力的晃头,空气越来越稀薄,“我说,我说……”紧接着就呛了口水。 “咳咳咳咳,咳,我们……咳,只接……咳咳,到,命令,找机会,咳咳咳,杀了年灼。” 许烨点头,但并没有扯了刺客脸上的纸。 “没了,再没,咳,别的了。” “是吗?可是我要的不是这个,我嫂子的师父也敢动,四方阁何时这样胆大包天了?”说完,许烨将手里的纸又盖了上去。 许烨走到顾鹤轩的旁边,看着一张张湿透的纸盖在刺客的脸上,啧啧感叹,道:“发明这个刑罚的人真是个变态。” 顾鹤轩侧眸看他,“你怎么不说用他它的人更面目可憎。” 许烨惊讶,指着自己,“鹤轩,你可要讲道理,我是看你见不得血腥才这样的。” 顾鹤轩白了她一眼,抬脚就往外走。 许烨跟了上去。身后,刺客的身体渐渐不再动弹,彻底没了生息。 “年灼这么厉害?竟能让四方阁的人派这么多批人来刺杀。” 顾鹤轩背着手,摇头道:“思年只说让查出刺客目的,年灼怎样与我们无关,除非他主动招惹了我们。” “除非?哪儿有除非,咱们季大公子摆明了不让动年灼,我看哪怕年灼指着他鼻子骂他拐走了自己的宝贝徒弟,季公子都能扶着让他消消气。” 顾鹤轩沉默了想了许久,看着许烨点头,“有理。” 季思年全然不知自己的两个兄弟如何编排自己,他此刻正一脸漠然看着桌子上堆满的从梅阁来的信件。 第一封,“速归。” 第二封,“阁里阿黄生了,速归。”阿黄是他们养的狗。 季思年闭了闭眼,拿起了最厚的一封信,看了开头,他的眉头稍微舒展了些。 “阁里事务繁多,各方势力不断挑衅,阁里不可没了主事之人,……邺城如今虽已安定,但梅阁多人却没了联系,还望阁主速归。”季思年翻到背面,上面用很小的字写着,“阁主年轻有为,江城城主之女倾慕已久,惟愿促成良缘。” 季思年瞬间黑了脸,低声骂道,“老匹夫。”写信的长老早就明里暗里收了许久江城城主的好处,只他自己以为藏的很好。 邺城情况复杂,梅阁的人多半都没了性命,只余他自己的暗卫递过一点消息,安平王养私兵,如今在外名声比放今皇帝都要好,指不定哪天就起兵上京了。 “各司己职,不日返程。”季思年提笔写道。 他的确得回去一趟了,不过走了几个月,阁里就快翻了天。 刚写完,许烨两人就推门进来了,还特意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问出来了?”季思年问。 “那刺客只说得了命令要杀年灼。” 季思年点头,不用猜就是这样。 顾鹤轩两人等了半天也没听到季思年的下一句话。 “就没了?不问问别的?” 季思年疑惑的看着两人,“问什么?”然后补充道,“新的审问方法?” 许烨嘿嘿一笑,“那是,效果极佳。” “血腥味都比以前淡了不少。” “我跟你说,思年……” “打住,我不想听。”季思年伸手制止,许烨的想法天马行空,却多用在这种残忍的方面上,有些时候他都替刺客感到害怕。 许烨无奈,仰天叹气,“唉,无人懂我。” 第22章 探查(4) 那边季思年几人商量着回去的事宜,这边付芫清和年灼两人却趁着天黑出了门。 付芫清身穿玄衣,束了男子发饰,还特地画了一个英气的妆容。 年灼见到时用力揉了揉眼睛,问道,“乖徒儿?”说着围着付芫清转了一圈,“何时学的易容术?” 付芫清抬手拨了一下额头旁的发丝,笑着说,“只换了个妆容罢了,师父,你不懂。” 年灼竖起大拇指,“你办事,我放心。” “师父,去哪儿?” “永安茶楼。” 付芫清挑眉,“去找柳鸣?可我听说他告病一周了,这会儿指不定在哪儿呢。” 年灼笑了一声,“打个赌如何?我赌他在茶楼,且装病。” 付芫清切了一声,道,“我才不赌,师父都这么笃定了,肯定事先知道什么。” “学聪明了哈。” 付芫清从鼻子里哼出气音,紧紧的跟在年灼身后,年灼一回来就干大事,她喜欢。 柳鸣的房间在茶楼最隐蔽的角落,他们一路绕了许久,才看到一个点着煤油灯的小房间。 房间挨着茅厕,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也因此平日里旁人都不愿接触柳鸣。 师徒二人蹲在窗户下,蹲的腿都酸了,柳鸣却还没熄火烛。 “师父,都快亥时了,他怎么还不睡。”付芫清小声说,一边还给自己捶腿。 年灼用手指把窗户捅出了一个洞,向里面看去,柳鸣还坐在桌子前奋笔疾书。 “放迷烟师父,我带了。”付芫清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竹筒样式的东西。 年灼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一刻钟后,二人翻窗跳了进去。 二人用绳子将柳鸣绑起来,然后扔到了床上。 “师父放心,这迷烟我改良过,不到明日午时,他肯定醒不过来。” 年灼斜着眼看付芫清,“什么都学,只会害了你!” 付芫清立马比了三根手指,发誓道,“师父,你这不能怪我,是师姐担心我,才教了我那么,一点点,就一点点。” 年灼嘟囔,“怎么你师姐都没教过我?” 付芫清心虚的摸了摸鼻子,不敢说话,她这方子是从她师姐那儿学的,但是是她写信软磨硬泡了好久才求来的。 柳鸣的书桌上密密麻麻的放了一堆纸,一些是他评书的手稿,还有一些……是他与安平王往来的信件。 付芫清蹙眉道,“他平日里对安平王的评价并不好,总是说他不如圣上,这信……” 有些信上写,“陛下不日必将得偿所愿,入主京都!” 付芫清骇然,她低声说道,“师父,安平王他……” 年灼摇头,“你知我知,莫要讲出去。” 年灼来回翻看,却始终有个问题想不明白,“这种信件,他竟敢堂而皇之的放在这里……不应当,不应当。” 付芫清在房间里看了看,最后在床边发现了一个可以按下的暗扣。 咔嚓一声,旁边出现一个小抽屉,里面只有一幅画卷。 付芫清小心的拿出来,打开一看,她睁大了眼睛,连忙走到年灼身边,“师父,你看。” 年灼接过,心里一惊。 画卷上画的是云城,不,不仅仅是云城,它更像是云城的布防图。 年灼低头闻了闻,又将画卷卷好放了回去。 “师父,这个东西留不得!” “我自然是知道的,但这东西被做的手脚,沾了就甩不掉了。” 年灼皱着眉,又将信件来回看了许久,突然,他猛的一怔。 “不对,都不对。”而后他沉声道,“小小,走。” 没等付芫清反应,年灼就直接拉着她跑了出去。 不出一刻钟,柳鸣的房里就来了另一伙人。 “师父。” 付芫清气喘吁吁,靠在墙边休息,“师父,为何要走,柳鸣这罪名基本实打实了。” “中圈套了。”年灼道。 付芫清听到,立马正了神色,她转瞬一想,也察觉到了端倪。 “师父,想必此时柳鸣那里不止他一人。” 年灼当然也想到了,但尚且不知敌人是谁,再去的话,指不定他们师徒俩都得折在那儿。 “先回去。柳鸣露了马脚,日后也好查。” 此时,柳鸣房里。 柳鸣被水泼醒,双眼发懵的睁开,看清了来人,他立马跪在地上,“主上。” 柳鸣的面前坐着一个穿着白衣的男子。 “看清楚是谁了?”白衣男子问道。 柳鸣低着头,“这,这,属下并未看到。” 白衣男子踢了他一脚,骂道,“蠢货。当个诱饵都当不好。” “看看他们有没有带走什么东西。” 柳鸣爬起来,把整个房间都查了一遍。 “主上,什么都没少。” 白衣男子笑了一声,“有意思,这都能忍住不拿走,而且还用了这么特别的迷烟,我还真有点好奇是谁了。” “安平王可还在跟你联络?” “是,安平王每隔七日便会给属下写信。” 白衣男子点头。 接着,柳鸣将那幅画卷翻了出来,递到白衣男子的手中,“主上,这是安平王要属下画的布防图。” “布防图?”白衣男子接过去,看了一眼,合上,用它敲了敲柳鸣的头,“我何时让你把云城的布防图也给他了?柳鸣,怎么年纪越大,脑子反而越不好使了?嗯?” 柳鸣立马又跪了下去,“属下自知不敢擅自做主,故而将它藏了起来,原本想晾一晾安平王,问一问主上的意见,谁知……”谁知道他今日就过来了。 “柳鸣,我不用不忠心的人,你是知道的。” “属下不敢。” 白衣男子收走了画卷,“安平王若想要,就给他一幅半真半假的,让他猜去。”说完,他顿了顿,“找个由头,去邺城,云城暂且不需要你了。” “是。” 付芫清两人没有注意到的是,那幅画卷的背后卷轴上,有一个极小的印记,如果不是清楚这些的,一般情况下根本不会看到。 付府。 师徒俩一回去就烧了身上的衣服,在柳鸣房间里,沾了那画卷上的特殊香气,怎么洗也感觉有淡淡的味道。 第23章 告知(1) 翌日,付芫清一大早就找到年灼那里。 咚咚咚,付芫清把门敲的震天响,“师父!” 年灼把门拉开,带着怒气,“付小小!你做什么!” 付芫清移目看向别处,“那个,徒儿只是想来问问师父今日要不要去永安茶楼。” “不去。”年灼哐的一声把门关上。 付芫清一脸心虚,她竟忘了年灼有起床气的习惯了,她一边走一边嘟囔,“这么大把年纪的老头了,还有起床气……” “小姐,季公子来了。”文竹小跑过来。 “季思年?”付芫清问道,“他又来做什么?” 文竹道,“不清楚,看样子,季公子是走过来的。” 付芫清点头,又问,“他那两个朋友呢?也跟着?” “那倒没有,瞧着就他一人。” 付芫清到门口一看,季思年就站在那里,也没去不远处的茶摊坐着。 “季公子。” “阿清。”季思年笑着走过来。 反而付芫清这会儿见了季思年,又想到了那天晚上她说的话,一时之间涨红了脸。 “阿清,可是不舒服?”季思年问。 “啊?没有没有,只是有些热了。” 现在都入秋许久了,说是热了,季思年是半点儿不信的。 付芫清忙转移话题,“季公子,今日找我有什么事吗?” “江城那边有点事情,我或许要走一段时间,我父母亲也要迟些日子了。” 付芫清了然,点了点头,“江城路远,一路小心。” “我在云城的院子已经看好了,阿清要不要陪我去看看?”季思年问道。 “院子?”付芫清转念一想,就猜到了是他说要久居的院子。 “嗯,在城门口那边。” “好。”付芫清应道,又扭头对文竹说,“文竹,你回去,不用跟着。” “小姐。老爷……”文竹刚张开嘴,付芫清就用眼神示意她住了嘴。 付芫清对季思年笑,“季公子,咱们走。” 季思年也跟着偷偷笑,“好。” 顾鹤轩找的这个院子,许久没人住过了,昨天让人粗略打扫过,他今日就带付芫清来了,季思年始终认为,这是他们以后共同的家,不能只由他一人决定。 季思年推开门,里面有几人在打扫。见了他们,纷纷叫“老爷,夫人。” 被叫夫人的感觉,有些奇妙,付芫清抿着唇,点了点头。 季思年也是,他也只是拿了付芫清的画像给他们看,说她是这里的女主人,也没想到今天竟然这样叫他们。 “阿清,我是有私心的。” 付芫清抬头看他,表示不解,“?什么?” “我想着,这里会是我们以后的家,所以,就想着,这里应该是我们共同建造出来的,而不是只有我一人的想法。” 付芫清张了张嘴,小声说道:“嗯。” 两人最先到的是那片空地,地上的杂草几乎都被除尽了,但中央有一个大大的桂花树,这个时节正是盛开的季节。 “桂花树?”付芫清嘀咕着。 “阿清不喜欢?可以挖走的。” 付芫清连连摇头,“没有,喜欢的。” “为何这里会留这么一块空地,而独独就这一棵桂花树。”付芫清问道。 “或许它的前主人喜欢。”季思年说,“我最初看到住宅图的时候,本想着在这里种些竹子和梅树,现在看来,好像不太行了。” 付芫清点头,提议道,“不如在这里挖个湖,或者种点其他的花草。” 然后又指着桂花树下说,“我瞧着那个树枝不错,还能修个秋千。” “旁边的这个院子……”季思年说。 “这个院子,可以做个小点的书房。”付芫清接了他的话,“它本就偏僻了些,做个书房倒也安静。” 季思年怔愣住,他本想说,这里可以是她的院子,正好她喜静,况且他们是名义上的夫妻,季思年也不好提出住一个院子的想法。 去了大厅,季思年拿出了住宅图给她看。 “这样看,那处别院是真的太过偏僻了。”付芫清说道,“从这里过去都要许久,而且厨房离得这样远,要是住处在那里,吃饭都不方便。” 季思年静静的听她说,时不时的还给她添茶水。 “季思年,你想住哪处?”付芫清问道。 “我都好,阿清想住哪里?” 付芫清咬了咬下唇,“随意啊……”看了会儿,付芫清指着一处院子给季思年看,“你看这个,不如方才那个院子偏远,又比其他的更安静,而且有两个房间……” “两个房间?”季思年下意识的说出口。 付芫清问道,“有什么不妥吗?我想着,咱们正好一人一间。”说完,她又补充道,“你放心,我不会随意去你房间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阿清。”季思年突然笑意更盛,“方才最先去的院子,我想是给你的,我可以住这个。”季思年指着离那处院子最远的地方。 “你担心的厨子什么的……那里也有小厨房。” 付芫清了然,“啊,我知道了。” 他们这种关系,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如直接住在一个院子里,万一有什么长辈来看他们,也不至于漏了馅。 “季思年,其实,你现在也可以后悔的。”付芫清很认真的说道,她觉得,在这个交易里面,季思年好像更被动,她想不出季思年能得到什么。 “阿清,你担心什么吗?” 付芫清摇头,“季思年,你不觉得自己太吃亏了吗?” “我倒觉得阿清更吃亏,我反而担心你会后悔。”季思年给自己也倒了杯茶,他反问道,“阿清为何觉得我会吃亏?” “从哪里来看,我都不是适合同你婚配的对象,如今还要因此在云城居住,季思年,我想不通。”付芫清也确确实实想了许久,她不过一时兴起找上了他,结果他就这样同意了。 “阿清,我不后悔,这样的话,不必再说了。况且,我也说过,你那里也有我想要的,这场交易,很公平的。”季思年有点恼怒,声音难免带着愠气。 “抱歉。”付芫清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她安抚道,“今日是我不对,季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季思年叹了口气,说道,“阿清,不必觉得自己亏欠于我,我这样做是因为你值得。” 付芫清低着头,她是觉得自己占了太大的便宜,如今有人这样告诉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了。 “谢谢你,季思年。” “阿清,日后就叫我名字。”季思年说,其实他更想说,日后若叫他夫君,他会更开心。 第24章 告知(2) 付芫清看了他好久,才愣愣的反应过来,“好。” 季思年似乎很固执于称呼这方面,就像她也很好奇,为什么他能这么亲昵的叫自己。 “季思年。” “嗯?” “明日,我要去寺庙上香,你若没事,不如一起?”付芫清说。 季思年思来想去,也只想到云城就一个寺庙,他听别人提过一嘴,说是一般夫妻都会去,能保生活和和美美。 “好。”季思年应道。 商量好了住宅的大致安排,付芫清就回了府。 她闷闷不乐的躺在床上,大喊:“文竹!” “小姐。”文竹走进来,就看到她家小姐一脸的生无可恋。 付芫清拍了拍床铺,“过来,陪我躺躺。” 文竹关了门,听话的躺过去,“小姐,那季公子惹的你不开心了?” 付芫清叹气,“没有,是我惹到他了。” 文竹点了点头,不吭声。 付芫清看文竹半晌没动静,用手肘碰了碰她,“怎么不说话。” “小姐如何惹了季公子?” “我就是说,他要是后悔还来得及,不必娶我。” 文竹:“……” “小姐,既然都定了亲了,那季公子肯定也是心甘情愿了,想必他亲朋好友都说了个遍了,你如今这样提,与打他的脸有什么区别?” 付芫清啊了一声,捂着脸,“小竹竹,我觉得自己太蠢了。” 文竹补充道,“小姐,你有没有想过,你好像只是在季公子面前比较……嗯,迟钝。” 付芫清突然坐起来,疑惑着看她,咬着手指自言自语,“难道是因为我太久没和男子来往了?” “不对啊,大哥二哥面前,我也不会如此。” “小姐,你慢慢想,我要去打扫房间了。”文竹觉得自己不能留下来了,感情方面,她也只是旁观者稍清,比起她家小姐,她好不到哪儿去。 付芫清瞥了她一眼,“去去,把念香叫来,她有经验。” 文竹道了声是,出去找了念香,对她说了句,“小姐寻你。”然后重重的拍拍她的肩膀,眼里都是你多保重的神色。 念香不明所以,付芫清又不吃人,干嘛弄的这么沉重。 一个时辰后,念香不停的喝水润喉时,才明白文竹眼里的深意。 又不知过了多久,年灼过来找付芫清,身后还跟着付泽漆。 “师父,大哥。” 年灼点头,念香倒了茶就慌忙离开了。 “怎么那丫头跑的这么快。”付泽漆回头看了眼念香,疑惑道。 “就谈了些女孩子之间的话。” “哦?”付泽漆轻笑一声,没再追问。 “小小,今日是和季思年出去了?”年灼问她。 “是。” “城门口那边的空宅子?” 付芫清眼神闪躲,“师父怎么知道……” 付泽漆哼了一声,“季思年那副皮囊,再加上你的名气,一出门就有人说了,想不知道都难。” “……”付芫清沉默,付芫清点头附和,表示事实如此。 “怎么,日后要在云城定居?” 付芫清撑着下巴,眯着眼睛想,“他是如此说的,而且他今日突然说过段时间要回江城办事,他一个商人,什么大问题还要亲自回去。” “回去了也好,剩的我看到就想拉南华去找他麻烦。”付泽漆冷着个脸,说道。 “大哥,季思年人还不错,你不要对他这么大偏见。” 付泽漆摆了摆手,摇头说道,“付小小,你不懂,这是作为兄长看到妹夫的正常反应。” 付芫清不反驳,“哦~就是不知道二哥是不是也这样想。” “他定然也这样。”付泽漆十分肯定。 不过他猜错了,付南华是想,但不能想。 说着说着,年灼给付芫清使了个眼色,“小小,可以说了。” 付芫清:“?说什么?” 年灼看向付泽漆。 “大哥?想听小小说什么?”付芫清一个激灵,明白年灼说的是那晚他们商量的。 付泽漆笑着说,“我今日特意将南华支开了,小小觉得呢?” “哥哥。给点提示?”付芫清还在挣扎,她实在不知道如何同付泽漆说。 付泽漆从袖子拿出一支短箭,放到了桌子上,指了一下,说,“这个,你的。” 不是问句,是肯定。 付芫清立马坐正,伸手将那支短箭收了回来,“哥哥特意送回来,小小真是感激不尽。”说完扯着脸笑,十分谄媚。 付泽漆则一脸你接着装的表情看着她,慢条斯理的开口,“付小小。” 年灼踢了踢付芫清,说道,“他都知道。” 付芫清举起手,“哥哥,我都说,这支短箭是我的,我那日在屋顶练箭来着,不小心用了力,就射到你那里了……” 付泽漆被气笑了,“不小心用了力?付小小,这只箭我都废了好大的力气才从门上拔下来,平日里看着柔柔弱弱的,竟不想你这么大力气。” 说完他点了点桌子,“还有。” 付芫清抬起头,抿了抿唇,“我,确实不止会师父教的阴阳五行……还稍微会一点点武功。”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比划。 付泽漆不说话,就笑着看她。 付芫清被看的发毛,她指着年灼说,“都是师父教的!” 年灼啧了一声,对着付泽漆讪笑道,“老夫确实教了一点,不精,啊,不精。” 付泽漆满意的点头,付芫清什么性子,他最清楚不过,这师徒俩嘴里就没几句实话,说是不精,或许是能单枪匹马和一群人打上几个回合。 “哥哥,小小说的都是实话,我保证!” “我信。”付泽漆笑着应了声,然后看向年灼,“还未感谢年先生如此教导小小,先生费心了。” “不费事不费事。” 年灼闷了口茶,不禁回想起幼时的付芫清总是让他带的处处是伤。在付正那里也是说是调理身体需要,难免磕磕绊绊到。 学了这么多强身健体的东西,身体不好都奇怪。 “哥哥身子弱,以后还望小小照拂一二了。” 付芫清看了眼付泽漆结实的身体,忙不迭的点头,“哥哥放心!” 第25章 见面 年灼咳了两声,说道,“时间不早了,咱们早些出门。” 付芫清望了眼外面的天,说道:“去哪儿?” “永安茶楼。” “去找……”付芫清看了眼付泽漆,又看了眼年灼,“柳鸣今日开了堂?” “嗯,是晚间的场,泽漆也去。” 付泽漆拂了拂衣袖,转眼就出去了。 “师父,我大哥气场怎么变强了,这也太可怕了。”付芫清小声的同年灼吐槽。 年灼闭着眼点了点头,“我同意。” 永安茶楼。 柳鸣拖着病怏怏的身体,坐在堂中央,说着与以往并无二致的话。 “他昨日不还好好的,怎么今天成这样了。” 年灼摇头,“再等等,我估摸着他待会儿还要说其他的。” “耳朵都要听起茧子了。”付芫清打着哈欠,昏昏欲睡,她问年灼,“圣上真如柳鸣所说的这样吗?” “相差不大。” 付芫清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左右这些事与她没什么关系,也不必费心费力。 付泽漆倒是听得认真,嘴里还时不时嘀咕,“圣上……安平王……邺城……” 到最后,柳鸣颤颤巍巍的起身,说道:“诸位,咱们明日再见。” 说完,拄着拐杖隐入黑暗中。 堂下有人嘀咕,“这柳先生怎么病成这样了,也不知道瞧过大夫了没有。” “哎,谁知道呢,这茶楼就柳先生的评书还有点意思,别的……不提也罢。” 年灼看了许久,问付泽漆,“听出什么名堂了?” “年先生,柳鸣看起来大有来头啊。” “哦?” “他来时看着是右腿跛,这下去了又变成了左腿,咳嗽声怎么听都是装的……”付泽漆翘着腿,又笑了一声,“我猜明日他或许就用别的借口说来不了了。然后,一走了之。” 夜色彻底笼罩云城,永安茶楼的灯光变得更亮了起来。 “主上。” 季思年扶起付南华,说道,“今日我只是季思年,兄长请坐。” 付南华一个踉跄,一脸疑惑的坐到季思年的对面。 “兄长,这几天过的可好?” 付南华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他总觉得季思年没憋着好,他开口道:“好……?” 季思年:“……” “兄长……”季思年继续喊道。 付南华连连摆手,“主上,你别这样叫了,属下害怕。” 季思年拿到嘴边的茶又放下了,他收了笑,“兄……付南华。” “属下在。”付南华松了口气,身上紧绷的肌肉得以放松。 “我不过找你小聚一下,这不是在阁里,没那么多规矩。”季思年给他夹菜,思酌该怎么与他交谈。 付南华看了屋里一圈,“主上,怎么不见两位副阁主?” “你想见他们?”季思年问,他倒无所谓,只是担心付南华这顿饭吃不好。 “不,不用了,不用。” “我过段时间要回趟江城,这边难免会有照顾不到的地方,阿清,劳烦兄长了。”季思年又给付南华斟了杯酒。 “江城?可是阁里出问题了?” 季思年顿了一下,只说,“私事。” 付南华哦了一声,明白季思年不愿让他知道。 付南华吃着吃着,才反应过来他应该问问季思年和自己妹妹的事情,他问,“主上?” 季思年抬头,“何事?” “你与小小,就是我妹妹,是怎么一回事?” 来了来了,来自小舅子的审问。 季思年咳了两声,“就……一见钟情,情难自制,然后……定亲了。” 付南华:“啊?” 付南华皱着眉看着眼前的季思年,心想:一见钟情?他疯了我疯了?阁里把人训得不成样子的人不是他?我记忆错乱了? 季思年看他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补充道:“兄长,你不信我?” 付南华伸出手,义正言辞,“主上,咱们各论各的,你是个好主上,但是我得再看看你是不是个好妹夫。” “……我”季思年扶额,“吃菜。”一边说一边给付南华碗里夹了许多荤菜。 “我们家付小小,从小就身体不好,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付南华陷入回忆里,鼻尖一酸,差点落了泪,他能扒一口饭,含糊不清道,“你日后要是对小小不好,即使你是我主上,我也饶不了你!” 季思年震惊于他的饭量,又考虑阁里厨子是不是不太行,因为他竟一点不记得付南华能吃这么多。 “兄长放心,我会对阿清好的。” 付南华吃着也不忘吐槽,“阿清?真难听,主上,我告诉你,家里人都叫付小小。” 季思年:“……”兄长你不懂。 “我们家小小……她小时候……”付南华喝的多了点,一股脑说了许多付芫清小时候的事情。 季思年默默听着,偶尔附和两句,这些都是他以前不曾听过的,就连前世付南华和付芫清的关系,他也知道的晚,导致很多事情都无法挽回。 “对了,主上,我大哥那人……你得多注意一点。”付南华打了个酒嗝, “大哥?他怎么了。”季思年问。 “他!对你,十分不满!” 季思年招呼小厮煮醒酒汤,然后说:“我知道。” “他还时常撺掇我来找你麻烦。”付南华摇了摇头,自顾自的说,“主上这么可怕的人,我可不敢。” 季思年点头,“我知道了,兄长。”他哪里能不知道,付泽漆这几日在客栈周围转了一圈又一圈,就差没直接上来了,长珏都说他从未见过这样的。 付南华突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主上,小小还小,怎么就要嫁人了啊,我要揍死那个王八蛋!” “……”季思年长舒一口气,默念,小舅子怎样都是对的。 付南华是完完全全的醉了,醉了之后话还很多,什么都往外说,不过说的最多也是付芫清幼时的趣事。 不得已,季思年把付南华扶到了榻上,默默发誓下次一定不会和他单独吃饭,不,喝酒! “付泽漆……阿清的大哥……”季思年记下了付南华的话,他以前并未和付泽漆有过什么来往,只记得最后在京都闯出了什么名头。 “总不能真让他打我一顿。”季思年摇了摇头,“这可不划算。” 第26章 寺庙(1) 第二日,天阴沉沉的。 付芫清睡眼惺忪的坐在梳妆台前,昨晚回来后,付泽漆又逮着她念叨了好久,惹得她晚上也没能睡好。 付芫清对着镜子看自己的黑眼圈,“文竹,你家小姐我也太惨了。” 文竹替她梳妆,劝说道:“小姐,大公子是唠叨了些,但毕竟是为你好,忍忍,啊。” “对了,今日就穿那件素点的衣服,月牙白那件。” 付府外,季思年同样穿着件月牙白的衣裳,就连样式都与付芫清的差不多。 “季思年。” 付芫清远远的喊着。 “阿清。” “久等了。”付芫清轻轻喘气,走到季思年身边。 这次她学到了,她把文竹带上,省的又不过脑子,说些什么错话。 马车上,付芫清偷偷瞄了几眼季思年的衣服,又看看自己的,不禁红了耳尖。 她素日里就爱穿着鲜艳的颜色,同她这个人一样,明媚而张扬。 “阿清昨日没有休息好吗?”季思年问。 “啊?”付芫清捂着脸,“和大哥聊的晚了点,不打紧。” “玉福寺尚远,阿清,休息会儿。”季思年往旁边坐了点,顺手将靠枕团了一团。 “好。” 也不是第一次在季思年的马车上休息了,付芫清想。 外面刮起了风,马车内却安静的很,季思年拿了张毯子盖在付芫清的身上。自己反而拿了本书,装模作样的看了起来。 可惜马车内只有他们两人,不然一定能发现季思年书都没拿正。 付芫清睡相并不是太好,梦里不知梦到了什么,竟咂巴起了嘴。 季思年把滑落的毯子重新拿起,手指从付芫清的发丝抚过。最后掖了掖毯子,扭过头开了点窗户,默默吹风。 玉福寺香火盛,一大早就来了许多香客,缕缕升起的香和清晨的雾气逐渐交融在一起,最终消散在天际。 寺内隐隐传来敲木鱼和念经的声音。让人不免心生敬畏。 “每次来这里我都不敢大声说话了。”付芫清拉了一下季思年的衣袖,小声说。 几人站在门口不一会儿,又一辆马车停在了他们的旁边,从车上下来一个身怀八甲的年轻妇人。 “小姐,似乎是半夏小姐。”文竹说道。 付芫清顺着文竹的话看过去,果真是林半夏,算着时间,半夏不到月余就要生了,没想到今日来了这里。 “半夏。”付芫清惊喜叫道,然后走了过去。 林半夏回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瞬间挂起了笑容,她扶着后腰,声音有些虚弱,“芫清。” “你这是不是快生了。”付芫清扶着她,说道:“山道这么滑,你夫君能放心?” 林半夏抿了抿唇,没回答,反而看向了季思年,“这位是?” “是我未婚夫。”付芫清道,“不久前刚定亲,想着等婚期定了再告诉你,没想到今天遇上了。” 季思年微微颔首,“林小姐。”瞧着就是两年前出嫁的那位,季思年不知她嫁的是哪家,就只能喊了她出嫁前的称呼。 “阿清,寺内有休息的地方,先过去。” 到了地方,季思年便借口离开,留她们两人说说心里话。 “半夏。”付芫清握住她的手,皱着眉问她:“你是不是过的不好?” 林半夏鼻子一酸,道:“芫清,王明就是个混蛋!” 付芫清忙给她擦泪,安慰道:“你别哭,慢慢说。” “他娶我时同父亲说的会对我好,我便信了,婚后一段时间的确如此,我以为我遇到良人,还算幸运。”林半夏的眼眶发红,眼角落下一滴泪,“可是芫清,自从肚皮一直没有动静后,他就开始打骂我,他还去花楼,我又如何受得了这样的委屈?” 付芫清静静听着,心疼不已。 “我喝了许多苦药,才有了这孩子。”林半夏垂下头轻轻抚摸着自己隆起的肚子,“可王家却信了旁人的鬼话,偏说是个女孩儿。” “我的孩子又有什么罪,男孩如何?女孩儿又如何?”林半夏突然抬头,声音都变得尖利,她说:“芫清,我只是想过安生日子……” 付芫清抱住她,轻轻拍她的后背,“半夏,你和孩子都没错,日后若有机会,一定要同他和离!” “和离?”林半夏愣了会儿,“和离后,我怎么办?芫清,出嫁后我便不是林家女了,我没有家了。”说完又呜呜的哭了起来。 “林伯父不会如此的,他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你受了这样的委屈,他不会不管的。” “可我让父亲蒙羞了,哪儿有女子吵着闹着要和离的?”林半夏有些犹豫,“芫清,我担心。” “半夏,我们也得为自己而活。” 林半夏停止了啜泣声,喃喃道:“为自己而活……我得为自己而活。” “你与青黛还有往来吗?”付芫清问道。 林半夏摇了摇头,“我前几月给青黛递了帖子,她却未曾回我。”林半夏抓住付芫清的手,“芫清,青黛不会有什么事?” 付芫清安抚道:“她膝下有李家的长子,我也没听过李家纳妾的消息,放心。” “可是,去年我见过她,她消瘦了许多,我问她,她也只说是天气炎热吃不下东西。芫清,我实在担心。” 付芫清抿了抿唇,依旧做安抚姿态,这么一说,她上次见到青黛时也看着不对劲。 “今日回去,我就去见见她,你别担心,养好身子,其他的莫要多想。” 林半夏应了声,擦掉眼下的泪珠,勉强笑了一下,“芫清,今日我很高兴。见到你真好。” “是啊,咱们都许久未见了。” “你未婚夫……”林半夏向四周看了看,然后凑近付芫清,“他是哪里人,我从前都没见过。” 付芫清:“江城的商人。” 林半夏惊呼出声,“江城?这么远。” “日后我还在云城,不必担心。” 林半夏点了点头,“芫清,你是我们三人中最有主见,若是他待你不好,一定不要委屈自己。” 付芫清轻声回道:“我会的。” 第27章 寺庙(2) “芫清,我瞧着你这未婚夫长的不错,你注意莫要让什么狐狸精勾了魂去。”林半夏突然认真说道。 “季思年他……”付芫清顿了一下,“他应该不会?” “没有男人不偷腥的,芫清,你不要轻易信了他的话。” 付芫清认真想了想,她与季思年的关系,哪怕真有那么一个女子出现,也没什么奇怪的,她介意有季思年娶妾吗?现在似乎是不在意的。 “半夏,我会认真考虑的。” 咚~咚~咚~ 寺庙内的钟声由远及近,声声入耳。 “半夏,走。”付芫清扶着林半夏,缓缓的走近寺内上香的地方。 “芫清,我自己来。”林半夏执意一人去叩拜,浮肿的双腿,让她走起路来十分吃力。 付芫清站在她身后,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弥漫上心头。 “季思年。”付芫清喊道。 季思年自她们聊完后就跟在了旁边,只是一直安静的不说话,周围情绪低迷的令他不禁好奇聊了些什么。 这会儿突然喊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要兴师问罪。 “阿清。” 付芫清盯着虔诚跪拜的林半夏,好一会儿没说话,然后闷闷的应了声,“没什么。” “嗯。” 许久后,林半夏笑着出来,“阿清,神佛一定会听到我的愿望的。” “会的,半夏。”付芫清说道,“等我一会儿,咱们一起走。” 林半夏点头,“不着急,慢慢来。” 付芫清回头向季思年招手,“季思年。” “来了,阿清。” 庙内,付芫清出奇的认真。每一步都无比虔诚,她跪着闭眼,向佛像许愿,“希望半夏能事事顺利,许的愿望都能实现。” 季思年动作较付芫清要慢些,他原是不信这些的,他记得付芫清也不大信。 她想来,他就陪着。她想许愿,他也许愿,许愿他的阿清所有愿望通通实现。 “半夏,保重。”付芫清最后抱了一下林半夏,在她耳边小声说道。 “你也是,芫清。” 此时,风更强了些,付芫清伸出手,抬头的时候,一滴雨恰好砸在她的眼皮上。 “下雨了。”付芫清看着林半夏的马车一深一浅的消失在路的尽头,突然说了句。 季思年伸手扶她上车,说道:“阿清,该走了。” 付芫清叹了口气,垂下眼睫,上了马车。 好在雨不是很大,付芫清还能开窗看着窗外发呆。 过了许久,付芫清回过神,看着季思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抱歉,季思年,总是这样,影响你心情了。” 季思年有些疑惑,放下书,说道:“阿清从未影响到我,相反我很高兴你能在我面前放松,不必有所顾忌,阿清,人都有七情六欲的。” 付芫清的心被触动了一下,她缓了缓,开口道:“季思年,我只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阿清,这是你同林小姐的事情,我只是个外人。” 付芫清继续说着,“半夏的夫家,待她不好。” “她的夫家是?” “云城的一个地主,早年发了财,却没什么文化,姓王。” 季思年了然的点点头,然后从旁边箱子的角落里拿出一张看起来被精心包装的拜帖。 季思年翻开看了一下,递过去,说道:“是这个王家吗?” 付芫清接过去看了几眼,略带惊讶的说道:“你怎么会有他家的拜帖?” 季思年莞尔一笑,挑了挑眉,“阿清,我是商人,他家的货物出给我是最好的选择。” 付芫清突然起了恶劣的想法,她合起拜帖,坐到季思年身边,颇为认真的看着他,“季思年。” 季思年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震惊到,面上没什么表情,心跳却加速跳动起来。 “何事?” “这王家,我替你见如何?”付芫清说。 季思年本不想理会王家拜帖,但看着付芫清的眼里满是期待,竟一个拒绝的字都说不出来。 他故作镇静的咳了两声,“这个……阿清见,也得有个身份才是。” 在季思年满眼都是快说是我未婚妻的身份的情况下,付芫清开口就是,“我师父会些易容术,我可以扮作你家的掌柜之类的。” 季思年:“……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付芫清有些遗憾的皱眉,声音都低了下去,“不行吗?” 季思年就快说服自己了。 付芫清又道:“再不济用你未婚妻的身份可好?”说完她耳尖红红的,小声补充了句,“狐假虎威,就这一次。” 付芫清再次发誓。 季思年喉头滚动了两下,笑了声,“好啊,未婚妻。” “嗯。”付芫清的耳朵越来越红,她这次不敢再看季思年,就怕暴露的自己的小心思。 季思年还看着她。 付芫清被看着浑身汗毛都要竖起来了,这强烈的视线,她差点以为季思年是真的喜欢她了。 “只是狐假虎威而已,你放心,他们的货,我们才不要。” 季思年蓦地揉了一下付芫清的头,说道:“阿清随意,他们那点东西费不了几两银子。” 付芫清懵懵的点头,“啊?好。” 季思年忙收回手,“抱歉。” “真有钱啊。”付芫清倒是没怎么在乎季思年的动作,她知道季思年是商人,原来是个有钱的商人。 接近城区,雨渐渐停了,到了城内,地面都快完全干了。 付府,付泽漆还是很气。 他又问了一遍:“小姐呢?” “小姐同姑爷去寺庙上香了。” 付泽漆踹了下人一脚,“去去去,什么姑爷,八字都没一撇的事。” 下人抬头看了一眼付泽漆,而后迅速低了头,他不明白大公子生什么气,明明小姐和姑爷都定亲了,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付泽漆烦躁的走来走去,“下去,看到你就烦。” 下人说了声是就要离开。 “等等,付南华呢?” 下人恭敬道:“二公子昨日就没回来。” 付泽漆转身就走了出去,嘴里还说着,“动不了付小小,还动不了你付南华吗?” 第28章 麻烦(1) 付南华头疼的要命的在街上走着。 他揉着脑袋,嘟囔着,“啧,也不知道喝醉后有没有讲什么其他的事。” “付南华!” 付南华抬头,正恍惚着,却看到他大哥垮着脸喊他。 “大哥。”付南华跑着过去。 “去哪儿了?”付泽漆围着他转了一圈,旋即捏着鼻子,皱着眉说道:“喝酒了?” 付南华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昨日见了位朋友,多喝了点。” “哼。”付泽漆哼了一声,离他更远了一些。 “大哥今日不用去将军府吗?”付南华问。 “本是告了假,今日休息的,结果突然又派人来找了我,那个臭小子。我就没见过这么主动温习功课的。” “他愿意学,大哥上点心为好。” 付泽漆撇了撇嘴,睨了他一眼,“我可没说愿意教。,蠢死了,一篇文章三日了都没背下来,传出去我都怕丢我的人。” 付南华劝他,“大哥,没必要这样说。” “替他说话?付南华,你还是想想等我回来如何向我解释。”付泽漆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然后扬长而去。徒留付南华一脸懵的站在那里。 “我?”付南华指了指自己,“我解释什么?” 付南华回头望了眼,说道:“莫名其妙。” 一刻钟后,付泽漆抵达位于云城中心的将军府,光是将军府的大门都比他们付府不知阔了多少。 “付公子。”门口的护卫一见到付泽漆就立马迎了上去。 “嗯,你家公子呢?”付泽漆问。 “公子在书房等你,说是让你赶快去。” 付泽漆挑了挑眉,折扇啪的收了起来,抬腿就往书房走去。 远远的,书房里传来摔杯子的声音。 “滚!去告诉老头子,我今日就算饿死也不会吃一点东西!” 付泽漆推开门,啧了一声,随意看了一下坐在地上耍赖的周灿,问道:“又绝食?” 周灿不说话,门口的婢子瑟瑟发抖道:“付公子,公子今日同将军闹了脾气,这才不吃饭。” 周灿闻言,立马举起拳头,恶狠狠的冲着婢子说,“多嘴!” 付泽漆挥了挥手,“再去备份吃食送来。” “是。”婢子麻溜的收拾了烂摊子,也不顾周灿怎么叫喊。 付泽漆走到周灿身边,突然踢了他一脚,说道:“周灿,我不过几日没来,就敢和你父亲顶嘴了?长能耐了是。” 周灿被踢着歪到一边,哎呦了一声,连付泽漆的脸都不敢看。 付泽漆这人,周灿一点都摸不准,偏偏他那爹非要让付泽漆来陪读,这哪里是陪读,明明是找了个脾气暴躁,还随意打人的夫子。 “饿着你了,周将军待会儿得找我了。”付泽漆坐到餐桌边,撑着下巴看着周灿,然后笑了一下,“这饭,你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明白吗?” 周灿还是不说话。 付泽漆没什么耐心,手指一下一下的叩着桌子,听的人心慌,他一字一句的说道:“起,来。” 周灿心猛的跳了一下,然后不情不愿的爬了起来,看见付泽漆皱眉盯着自己的衣服,他顺着视线看过去,得,是付泽漆刚刚踢的脚印。 周灿一步一步挪到付泽漆的对面,坐下后又是一言不发。 “哑巴了?”付泽漆问。 “付公子。”周灿不情不愿的喊道。 “什么?” 周灿又道:“付大哥。” 付泽漆满意的点头,“我只是陪读而已,让旁人听到你叫我公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呢。”说完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 话正说着,又一份饭送了过来,同样的菜,同样的地方,周灿这次却顶着付泽漆的目光吃了下去。 吃过饭,付泽漆翻看起周灿的功课,看着看着就被气笑了,他把书册一合,然后扔到桌子上。 “周小公子,你让我来,就看这个?我三日没来,你三日就写了这么个东西?” 周灿低着头,看着十分委屈,“付大哥,你布置的功课,我已经很努力完成了。” “努力?怕是我府上三岁稚童写的都比你好。”付泽漆轻飘飘的补了句,“重写。” 周灿立马抬头,央求道:“付大哥,你就让我过了,求求了。” 付泽漆饶有趣味的看他,“理由?” “父亲说完成了你功课,盖了章,才让我跟他一起去打猎,付大哥,求求了,父亲这还是第一次同意带我。” 付泽漆上下打量了还没到他肩膀高的周灿,立马明白了周灿父亲的用意,明摆了不想让他去,才找了这个借口。 周灿继续说道:“付大哥,就这一次,求求你。” 付泽漆嗯了一声,反正他也不想时常看到他,不如放了这次,周灿的功课虽不堪入目,倒也可取之处。 周灿眼睛一亮,“付大哥你同意了?!” “《庄子》首篇可背下了?” 周灿迟疑的点头,“是《逍遥游》,已经背下来,付大哥,现在背吗?”说完还清了清嗓子,看起来做好准备。 付泽漆朝着书桌上抬了抬下巴,“去,默背下来,说道考考你的字。” 周灿不懂,但也去写了,时而顿悟,时而挠头苦思冥想,明明不长,却也写了许久。 付泽漆只看了一会儿,就困了,留下一句‘写完叫醒我’,就把书往脸上一盖,躺在躺椅上就睡了。 周灿想偷偷翻书,书都拿到手边了,付泽漆一句‘放下。’就把他吓得在纸上留了一滴墨,很快,墨汁就透过纸张,渲染的越来越大。 周灿只好揉了纸,重新写了起来,中途还特意将书放到了付泽漆旁边。 付泽漆抬眼看了一下,才是没什么顾虑的闭上了眼。 许久,周灿叫醒了付泽漆。 “付大哥,我写完了。” 付泽漆迷迷糊糊的揉了一下眼睛,接过去一字一句的看。 周灿紧张的站在他身边,一眼望去,书桌下都是沾染了或多或少墨迹的纸团。 “嗯,勉强。”付泽漆递过纸张,拿起朱砂笔在周灿的功课上批阅了一个‘过’字。 “!谢谢付大哥!”周灿拿了功课,高兴的蹦了起来。 “小屁孩。”付泽漆小声说了一句,然后说道:“但是,过几日得补上这几天落下的,我会检查。” 第29章 麻烦(2) 周灿的气压瞬间低了下去,但很快又重整旗鼓,他蹲在付泽漆身边,给他捶腿,“付大哥,那个,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走了?” “你父亲有说要去哪里打猎吗?”付泽漆问道。 周灿摇了摇头,“父亲只说是秋猎,不过今年却带上了那些将军伯伯们。” “哦?行,我知道了。” 付泽漆走之前将周灿叫到跟前,说了好一会儿悄悄话。 周灿时而点头,时而皱眉疑惑,最后留一句,“我知道了,付大哥,有消息就会告诉你?” 付泽漆满意的笑了一下,带着宠溺似的摸了一下周灿的头,“孺子可教。” 见付泽漆走了,周灿才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对着空气无力的挥了几拳,“我又不当官,真搞不懂老头子为什么非要让我学这么多文化,整日背书背的人都傻了。” “苍天啊,大地啊,给我换个陪读!”周灿捂脸痛苦,整个人像个大字瘫在床上。 虽是刚刚下过雨,走在路上依旧感觉闷的慌,空气里满是泥土的味道,付泽漆最是讨厌了。 路边是不是有些坑坑洼洼的地方,积攒了些雨水,付泽漆尽力离这些地方远远,可还是不可避免的被行人溅上些泥点子,到了最后,付泽漆索性也不管了,走到哪儿就看到哪儿。 那边付南华回了府,就四仰八叉的接着睡了,等付泽漆回来时,又找了许久都没见到人。 难得这几日不用再去城主府,付泽漆本来心情大好,如今也被散的七七八八了。 正想着要不要把付南华叫醒,就有人通报付芫清这会儿回来了。 付芫清拿着拜帖,一蹦一跳的进了府里,转眼就对上了脸色不太好的付泽漆。 “大哥?”付芫清小心翼翼的喊道,她就感觉她大哥这几日像来了什么特殊日子一样,阴晴不定。 “你这是……”付芫清问道。 “去玉福寺了?”付泽漆缓了缓神色,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和。 付芫清过去挽他的手,带着他往屋内走,“大哥不是最不喜这样的天气了?咱们去屋里说。” 付泽漆有种秘密被人知道的羞愧感,他蚊子声似的嗯了一下,旋即就把要找付南华麻烦的事情忘到了九霄云外。 “玉福寺又不是求姻缘的地方,你同他一起去做甚?” 付芫清笑道:“我不过那日突然想到了,就随口约了他,求个平安也好。” 付泽漆眉头的川字这才抚平,“也不挑个好天气,今日山路想必难走了许多。” “是呢,要不然也不会晚了这么久才回来。” “大哥,怎么不见二哥?”付芫清四处张望,按付南华的性子,他才应该是第一个冲出来的人才对。 “找他做什么?” “没什么,我就问问。” “他昨日不知去哪里鬼混了,喝了许多酒,这会儿还在房里睡呢。” 付芫清震惊不已,“二哥?喝酒?他那三杯倒的酒量,竟然还有人找他喝酒?” 付泽漆耸肩,说道:“我平日里找他喝酒,他都未应过,也不知道谁这么大本事,能让他沾了酒。” 付芫清赞同的点了点。 “方才你回来时,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付泽漆看向付芫清手里的拜帖。 付芫清也不隐瞒,直接递了过去,说道:“是王家给季思年的拜帖,我要了过来。” 付泽漆一目十行的看完了,狐疑的盯着她,“你要这个有什么用,家里那些店铺也没见你看过,这会儿倒提前看季思年那儿的了?” 付芫清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哥哥,别拿我取笑了。” 付泽漆最受不了付芫清叫他哥哥了,偏偏他妹妹声音就比一般女子柔一些,这样叫他,和撒娇没什么两样了。 付泽漆尴尬的咳了两声,“知道了,知道了。” 然后正色道:“所以你要这个,就拿来玩的?” “我今日遇到半夏了。” “林家那个小女娃?”付泽漆认真的想了会儿,又对着眼前的拜帖,说道:“我记着她夫家就姓王,难不成就这个王家?” 付芫清点了点头,“王家做些杂货生意,以前有些都是卖到季思年那儿了,因为收的价高,这次听说季思年来了,就递了拜帖,想要亲自见见他。” “这与你又有什么关系?”付泽漆向后靠着椅背,双手交叉在胸前。 “我今日见到半夏时,她身边就一个陪嫁丫鬟跟着,估摸着月末就要生了,那王家会放任她一人走山路?”付芫清愤懑道,“从前我听半夏讲王明怎样怎样是个好人,如今看来,分明就是个烂人!” 付泽漆不吭声,继续听着。 “竟还怀疑旁人的鬼话,编排半夏,说她生的是女儿,偏偏王家还是重男轻女的主,我看要不是半夏快生了,指不定时常打骂她!” 付泽漆开口道:“这个……” 付芫清打断他的话,“哥哥,你说这王明是不是个混蛋!” “是,他就是!”付泽漆忙附和她,还特意给付芫清倒了杯水,“消消气,来,喝杯水。” 付芫清喝了水,怒气暂且消了些,她问,“我方才说到哪里了?” 付泽漆继续给她倒水,“你说王明是个混蛋!” “哦对。”付芫清应了声,旋即又摇了摇头,“所以,我才要借此机会见见他。” 付泽漆笑了一声,“怎么,见到他之后,把拜帖摔他脸上说不做他的单子?” 付芫清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付泽漆,“哥哥,你想什么呢?我又不是傻子,这样做不就害了半夏吗?” 付泽漆的笑容愣在脸上,然后他假笑开口,“你继续。” “他王家既然这么看重这笔交易,那我就用这个交易换另一个交易,我看这拜帖上明明白白写着求季思年救救他王家,想必开出什么条件,他们都能答应。” 付泽漆眯了眯眼,“妹妹,好手段啊。” 付芫清举起杯子与付泽漆的茶杯碰了一下,笑的不见眼,“彼此彼此,哥哥。” 第30章 麻烦(3) 说到最后,付泽漆三番几次的想要开口,看到付芫清那张脸后,他默默的决定,日后再说也不迟。 “哥哥,你想说什么?”付芫清歪着头问他。 付泽漆只道:“没什么,没什么。” 这话本说到这儿就结束了,付芫清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她冲着付泽漆道:“哥哥,小小有一事求你。” 又是叫哥哥,又是叫自己乳名的,这一听就没安好心。 “说,又是什么歪点子。” 付芫清啧了一声,责备道:“什么歪点子,哥哥就这样想我?”而后还装模作样的发脾气。 只一瞬,付芫清就讪笑着扭过头,“我只知晓哥哥最为疼我,所以想让你打听打听半夏那无用的夫君在花楼的相好是哪位,我好去开导开导,总不能让她也跳了火坑。” “付小小。”付泽漆喊道,“我可不去花楼。” “哥哥~只是让你去打听个消息,若不是我不方便,就不用麻烦你了不是。” 付泽漆被这声哥哥叫的耳朵都软了,打了个寒战,不再离付芫清这么近,“好好讲话。” “哥哥,若不是二哥不及你英俊潇洒,又不及你机敏聪慧,你想啊,这种事,我是不是早就找他去了。”付芫清眨眨眼睛,说的颇为在理。 付泽漆磨了磨后槽牙,心里也生不出拒绝的话,“付小小,下不为例。” “谢谢哥哥~” 付泽漆可不敢再待下去了,嘱咐了几句让付芫清收着性子,别在父亲母亲面前露出马脚,就飞似的逃开了。 付芫清满意的再次翻看拜帖,自言自语的说着:“天凉了,该让王氏一族破……”话到一半,付芫清伸手拍了两下自己的嘴,“不对不对,半夏还得过日子,不能破产。” 付泽漆站在花楼楼下时,整个人都不自在,他也没说假话,这种地方,他是从未来过。 踌躇许久,还是被花楼里的老鸨拉了进去。 “呦,公子,这是头一次来,咱们这楼里啊,什么样的姑娘都有,不论您是想听小曲还是看花舞啊,亦或者是其他什么的,都行。”老鸨一边笑一边拽着付泽漆进到里边。 太呛了,付泽漆想,满屋的劣质香粉味,熏的他想吐。 “就这儿。”付泽漆挑了个有窗户的地方,也不管视线好不好。 老鸨眼尖,转眼就让人去把旁边的熏香给掐了,她问道:“公子想点个什么样的。” “东边街市的王公子,你可记得?” “记得记得。” 付泽漆尽力让自己装的浪荡,像个老手,他笑着点头,“嗯,记得就好。王公子是我好友,说是这几日来不了,让我转达他知己几句话。” 付泽漆特意将知己二字咬的重些,老鸨立马就明白了话里的意思。 “公子有什么话告诉我就行,我去传达就行了。”老鸨谄媚道。 付泽漆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那可不行,得我亲口说才算,不然王公子找我麻烦,我可不知道该怎么道歉。” 老鸨这是才换了个神色,眼里都是歉意,王明确实有个习惯,带话之类的都会让人亲自说,这公子看着倒像是没说假话。 “公子,也不是我不愿,只是,明月是我们这儿的花魁,方才来了位公子,也是指名道姓的要她。”老鸨手里的手绢都被她揉皱了,她又说道:“明月卖艺不卖身,公子不妨等会儿?” 付泽漆为难道:“只是我好友他等着我传话呢,怕是等不了这么久。” “这……” “罢了,破例让你传次话也无妨。”付泽漆思酌片刻,痛定思痛,“哎,真是时机不巧啊。” 老鸨谢恩似的把付泽漆送了出去,然后就立刻让人告诉了明月。 “明月小姐,有你的信。” “知道了,拿进来。”明月迅速抱起了琵琶,装作要弹的样子,笑盈盈的看向屋内的一人。 待丫鬟离开,没了声音,明月又一立刻扔了琵琶,然后揉着肩膀道:“这琵琶真够沉的。” “也就是你,非得选这么个地方。” 明月扔过一本书,砸在那人身上,“许烨,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许烨轻笑一声,看向桌上的信,“这信你不看看?” 明月白了许烨一眼,打开看了一下,便扔到了一旁。 “就这样扔了?”许烨问道。 “一个姓王的臭小子,烦的很,但偏偏出手阔绰,他来一次,我能歇好几天。” 许烨笑她,“心动了?” 明月:“有病。” 许烨忙找补,他们梅阁的姑娘,没一个好惹的,惹恼了明月,最后赔礼道歉还是他,实在不值。 “不说他了,只是没想到你一人在云城还能混的不错,可喜可贺。” 明月哼了一声,下巴抬得高高的,“也就是我,要是换你或者顾鹤轩来,指不定早就饿死在街边了。” “不过,你们怎么来云城了,听说阁主也来了?可我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明月问道。 许烨摇头,“我也不清楚,是季大公子非要来,日后还得在这儿久居呢。” 明月一口水喷了出来,“什么?!阁主在这里久居?” “哦对,忘记告诉你了,他已经定亲了,是云城付家的小姐。” “定亲,定亲好啊。”明月反应过来后,声音都高了八度。“定亲?!阁主?!” “我不信,他能找到媳妇?”明月斩钉截铁,毫不犹豫的说道。 许烨嘶了一声,“不是我说,有这么惊讶吗?他都老大不小的了,这不是应该的嘛。”话虽这么说,但他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反应也和明月差不多。 明月自顾自的想了许久,“等等,你说哪家的小姐?” 许烨疑惑,“云城付家的啊,怎么了?” “付芫清?” 许烨摸着下巴想了好一会儿,都怪季思年总是阿清阿清的叫,搞的他连嫂子全名叫什么都不知道。 “似乎是叫这个,总之姓付就对了,她还有两个兄长呢。” 明月焦虑的开始啃指甲,然后就完了,我完了的说着。 许烨在她眼前挥了几下手,“喂,你干嘛。” 第31章 我命休矣 “那个付小姐,脾气怎么样?” 明月一脸苦笑,在桌子底下的脚趾都不禁蜷缩到了一起。 “挺好的啊。”许烨在想要不要给明月请个大夫,是不是在这花楼待久了,脑子都不大好使了。 “送信的王公子已有家室,他夫人似乎月末就要生了。” 许烨点头,“臭男人!但是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夫人叫林半夏,正是付小姐的闺中密友,还是十分要好的那种……”明月说完,抱头趴在桌子上,又开始念叨着我完了我完了的话。 许烨:“……你,祝你好运。” 开玩笑,他都不敢惹付芫清半点,让季思年知道肯定会劈了他! 明月抬头:“你说,我现在去阁主那儿求情还来得及吗?” 许烨摇头,“季大公子是个妻管严。” 明月又嗷的一声趴了下去,“我命休矣!” 许烨想安慰又不知从何下手,“你先别急,说不准嫂子自己就先找上你了,左右也是那个王明自己找上来的,大不了你在嫂子面前好好说说。” 明月吸了吸鼻子,“真的吗?” “真的!” 明月擦掉了眼泪,恶狠狠道:“都是你们这群臭男人,一心一意都做不到!还要连累我!” 许烨:“明月,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也十恶不赦一样。” 明月眼眶红红的,委屈的像个小兔子,说话时还带着点鼻音,“难道不是?” “是是是,你说是就是。” 明月抽抽搭搭的开口:“你说我要不要主动去找阁主夫人啊?”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明月,别担心。” 许烨见她将头埋在臂弯里,一句话都不说,便慢吞吞的挪了凳子,坐到她身边,“没事的,你要实在担心,等嫂子来的时候,你传个信给我,我来陪你,可好?” 明月郁闷归郁闷,倒也明白事理,让许烨陪她,指不定两人到时候什么都抖搂出去了。 “得了,你还是安生待在阁主身边,我这里你也少来。” “他那边还有顾鹤轩呢,不缺我一个。”许烨满不在意,他知道明月担心他们到时候嘴里没个把门的,这都是小事,忍忍就过去了。 明月摇了摇头,“顾鹤轩性子闷,一些事情还要你出面,况且你总是来我这里,传到阁里,那些老头子指不定要说些什么。” 许烨叹了口气,意有所指的看向明月,说道:“明月,你也得为自己考虑考虑,这花楼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啰嗦。”明月不再看他,脸上的表情明显变得不自然,她把头扭向别处,下了逐客令,“好了好了,你快走,省的在这里碍我的眼。” 许烨笑的眼角都起了褶子,他起身微微弯腰行了个礼,“都听你的,明月大小姐~” 许烨走时特意将老鸨叫到身边,塞给她一锭金子,说道:“明月说她这几日累了,就当买她几日清闲,可行?” 老鸨笑着双手接了过去,眼珠子咕噜咕噜转了两圈,“公子说的,当然行,赶明起我就说明月生了病,得半月才好。” 许烨哼了一声,大跨步走了出去。 老鸨则忙不迭的去给明月通信,还说让她抓住这个阔气主顾之类的话。 明月隔着门,心里嘀咕着阁里赚钱不易,嘴角却忍不住扬了起来。 付府,付芫清百无聊赖的看书。 “小姐,大公子方才回来了,急匆匆的,让我给你传个话。” 付芫清微微抬头,“大哥说什么?” “大公子说,王公子的相好叫明月,是楼里的花魁,卖艺不卖身。” 付芫清点头,“行,知道了。”说着就放下书走到了书桌前。 仅几笔就写了张帖子,她拿起来吹了吹墨迹,合上就递给了文竹,说道:“给那位明月小姐送去。” 文竹接过去,问了句,“小姐要见她吗?” “嗯。快去。” “是,小姐。” “明月……”付芫清低声念了几遍,“总觉得这个名字哪里看到过。” 晚间,又下起了雨,付芫清不禁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这天凉的这样快。” 付南华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道:“秋分后的雨,可不是就说天气转凉了吗?” 付芫清被吓了一跳,“二哥?你酒醒了?” “醒了醒了。许久没喝云城的酒了,没想到这么烈。”付南华嘿嘿一笑,看起来傻傻的。 “江城呢?这个时候也同云城一样转凉了吗?” “那倒没有,江城这会儿还热呢,就是蚊虫多了些,很是讨厌。” 付芫清哦了一声,坐在石阶上摆腿,“我原以为云城蚊虫就已经很多了,没想到江城还要多。”然后她抬头对着付南华说道:“二哥辛苦了。” “阁……哥哥在的地方,草药都比旁的好,小小不必担心。”付南华话都没过脑子,阁里两字都快蹦出来了,硬是被他吞了回去。 “哪里的草药都我没做的好,二哥,等明日我去配几副,你下次带上。” “我怎么不知道小小会这些?”付南华疑惑道。 付芫清哼了一声,“二哥不知道的地方多了去了,我现在不说医术高明,至少治小病,配常见的药都是会的。” 付南华前两年走时还觉得付芫清是个小孩子,这次回来再见到老是觉得自己错过了许多,他有时见到付芫清躲着揉肩膀,揉手腕什么的,肯定是吃了许多苦。 “哥哥没在这两年,小小也辛苦了。”付南华先是惊喜,转眼就觉得心疼,想伸手抱抱她,又觉得妹妹大了,不合适。 付芫清其实并不觉得自己吃了什么苦,她学的都是自己感兴趣的,偶尔受了伤还能给自己练练手,想想也挺有意思的。 只不过抬头看付南华时,他那双眼睛红的都快要掉眼泪似的。 怎么去磨练了那么久了还这么容易哭啊!付芫清想。 “哥哥,我没吃苦。” 付南华哇的一声,眼泪像珍珠一样一颗一颗的掉了下来。 “小小以前都不骗哥哥的,呜呜呜呜”付南华呜呜的哭了起来。 “哥哥……” 第32章 什么,一见钟情? “大老远就看见你们在这儿了,冷不冷。”付泽漆的声音远远的传来。 付芫清回头,喊道:“大哥。” 付泽漆点点头,走近才发现付南华状态不对,他弯腰凑到付南华眼前,“这是哭了?” “付南华,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付泽漆略带嫌弃的拍了付南华一下,然后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付芫清。 “我……这个……我。”付芫清支支吾吾的,说是和她有关系,她又什么也没说,说是没有关系,那也确实是因为他。 付南华似乎察觉到了尴尬,他胡乱的在脸上摸了一把,问道:“大哥怎么来了?我就与小小说了会儿话,有感而发。” 明明旁边有地方,付泽漆却偏偏挤在了他们中间坐着,一边挤还一边说冷。 付芫清往旁边挪了一下,冰的她嘶了一声。 “大哥今日见到明月了?” “没有,那会儿已经有人去了,我就套了两句话。” 付南华一脸茫然,“什么明月?” 付芫清道:“醉春风的花魁。” “哦哦。”付南华先是点头,然后猛的看向付泽漆,指着他就是一句,“大哥,你!” 付泽漆拍下他的手,“去去去,别瞎想。” 付南华一副我懂的表情看着付泽漆,然后自顾自的说道:“大哥放心,我都懂,不会告诉爹和娘的。” 付泽漆懒得与他争辩,说来说去付南华都是一根筋。 “二哥,是我让大哥帮我的。” “小小什么时候喜欢这样的地方了?你要是想听曲儿,哥哥明日就请人来府里。” 付芫清只得把白天同付泽漆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付南华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然后他挥了挥拳头,眼里闪过邪恶的光,“小小,不如我去打那王明一顿。” 付芫清眼睛一亮,她怎么没想到,刚要附和,付泽漆就咳嗽打断他们的想法。 “云城法度,私刑伤人者杖二十。” 付南华道:“我做的隐蔽,这活我熟。” 付芫清赞同的直点头。 “付南华!” 付南华一激灵,脑子里那些个计划顿时烟消云散,“不去就是了。” “别一回来就教付小小干坏事。”付泽漆睨了他一眼,声音都是冷的,眸子里满是鄙夷。 付芫清默默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在付泽漆不知道的时候,她坏事干的还真不少。 “知道了,大哥。” 付泽漆想起早上说要找付南华的麻烦,问道:“小小今日去玉福寺,你怎么没跟着?” “?我先前不知道啊。”付南华一脸疑惑,而后又想起今早在客栈醒来时都没看到季思年。 付泽漆反问,“他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你也不怕山匪劫道。” 付南华张大了嘴,一时不知道如何反驳,季思年手无缚鸡之力……啊,他实在想象不出来。 付芫清则一脸憋笑,她大哥是知道她的事了,可付南华却不知道。 按照她的武力值衡量,若是真遇上劫匪了,还不知道该担心谁了。 “是我错了。”付南华道,“若是下次,小小记得叫上我。” “知道了知道了。” 下次也不叫,付芫清想。 “小小。” “嗯?” 付泽漆道:“虽说我比起南华,陪你的时间是要久一些,但许多事我也知之甚少,我读了这么多年的书,自认为感情上的事不必操之过急,我并不是对季思年不满意,但还是想问问,你是真心愿意,还是受了旁人闲话的影响?” 起初付芫清是不清醒了点,街坊邻居总拿这个嘲讽他们付家,搞的付正在外面都被人指指点点。 这云城几乎所有适龄的年轻公子哥,她都明里暗里的见过,实话讲她都毫无感觉。 至于季思年,纯属无意之举了,她没想到季思年会同意自己的交易,后边也慢慢就就这样了。 她不信人心,但信自己,这么件大事安排完了,不论如何也总有解决的法子。 付芫清莞尔一笑,“哥哥,我是愿意的,和季思年讲的一样,一见钟情,非卿不嫁。” 付南华:“一见钟情?非卿不嫁?” 付泽漆摸了摸付芫清的头,一脸欣慰,“小小长大了。” “日后我也在云城,哥哥想见我,随时都在。” 付泽漆半晌才嗯了一声。 付南华仍旧追问,“付小小,什么一见钟情,你对季思年一见钟情??” “二哥!”付芫清脸上一热,顿时起了红晕,“这样的话,你要我讲几遍啊?!” “好好好,不问了就是。”付南华暗自摩拳擦掌,畅想未来,等他把这话告诉季思年,他肯定会高兴的给自己多放几天假。 “不早了,休息。” 付泽漆说完,直接撑着油纸伞走开了,背影看着十分萧然。 付南华送付芫清回了院子,就溜出了府。一路去到了城外别院。 “长珏。” 只一刻,长珏就咻的一声出现在付南华面前,长珏伸手抵住他的嘴,“嘘,声音小点。” 付南华举起手中的烧鸡,嘿嘿一笑,说道:“走,吃点去,云城最好吃的一家烧鸡。保证你吃了还想吃。” 长珏挎着付南华的肩膀就去了更远一点的一个房间。 长珏问:“要不我去拿点酒?” 付南华忙摇头,“我这酒量你又不是不知道,昨日同主上喝了许多,睡到今日下午才醒。可不敢再喝,不然我大哥能劈了我。” 长珏噗呲一笑,“谁能劈了你啊,你大哥能有这么可怕?” 付南华啃了一口鸡腿,说道:“那是相当可怕,我从小就怵他。我爹的话能不听,他的话不行。” 长珏啧了两声,骂道:“瞧你那点出息。” “不说了,都是泪。”付南华给自己倒了杯茶,“我干了,你随意。” 长珏也学着付南华的样子,大快朵颐了起来。 “你说主上怎么就看上我妹妹了?”付南华问。 长珏摇头,他哪里知道,到这云城连一个月都没有,季思年就定了亲,陪他去付府的时候都还以为是开玩笑。 “我跟你说,南华,你是不知道主上是怎么当你爹面儿说的,能把人吓死。” 付南华来了兴趣,那时他还在路上,别人复述的总是少了许多。 “怎么说?” “主上说,他对付小姐一见钟情,非卿不娶,还说就是因为付小姐太好看了。” 付南华:“!!!我爹没把他轰出去?” 长珏摇头道:“何止,看着还十分高兴,说主上诚实。” “我估摸着要是主上长的歪瓜裂枣,指不定就被轰出来了。” 付南华想了一下,对着长珏竖起大拇指,“你说的在理。” 第33章 回头是岸啊(1) 长珏得意的仰起头,“是。而且主上最近就像咱阁里养的那孔雀一样,日日换新衣,还说要那种浅色的衣服,每次出门都要问我和长未穿着如何。” 付南华笑的前仰后翻,又怕声音太大,就只能拍自己的腿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就说怎么来云城后,主上就不穿黑色衣服了。” 长珏道:“哎南华,这妹妹突然变成上司了,什么感受?” 付南华静默片刻,这他还真没想过。 “妹妹自然还是妹妹。” 长珏见他这样子,忽地问了句,“你妹妹不会不知道你干什么的?” 付南华看了长珏一眼,恨恨的啃了口手上的鸡肉,沉声道:“没有。我家里人都只以为我在军队里。” “要我说你当初就应该去军队的,来阁里,连个像样的身份都没有。” 付南华用手肘碰了碰长珏,“说什么呢,咱们干的是大事,我这性子在军队里还不得闷死。” 长珏笑了一下,“付兄乃我辈楷模!” 付南华调笑道:“那可要跟着我好好学。” 翌日,付芫清径直去了醉春风。 因是离得不远,早上空气又好,付芫清便决定步行前往。 走了没多久,却在集市上遇到了位熟人。 付芫清不想徒生事端,就装作没看到的样子,绕了过去,可那熟人却不愿让步。 “你见了本公子为何不问好啊?” 付芫清定了定心神,喊道:“陈公子好兴致,若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一步了。” 陈琼,王媒婆早先介绍的城南那个傻子。不过说他傻也不对,只是陈琼幼时发高烧伤了脑子,后来读书时总是记不住东西,偶尔还浑身抽搐,陈家心疼这一独子,就不再让他上学堂,请了人专门在陈家教了些常用的。 陈家家产虽不丰厚,但在这小小云城也够陈琼一辈子吃穿不愁了。 “付小姐。”陈琼伸手拦住她,只如果鼻子里没流出鼻涕的话,看着也还正常。 付芫清稍微往后退了点。 陈琼看她不说话,猛的吸了一口鼻涕,有些急匆匆的说道:“付芫清!那日我爹找了媒婆去提亲,你为什么不答应?!” “陈公子一等一的好,我配上不。” 陈琼洋洋得意,点点头,装模作样的开始拿扇子扇风。 付芫清又离远了些,说道:“陈公子还是莫要扇风了,若是发了热,家里该担心了。” 陈琼立马收了扇子,惊喜道:“你既然这么心疼我,那为何不答应?我又不嫌弃你年纪大。” 付芫清捏紧了隐藏在袖子里的手,深呼一口气,“陈公子,我已有婚配。” “我不信,这云城还有谁能比我俊朗,能比我有钱的?”陈琼一边说着一边吸着鼻涕。 “小姐,咱们直接走,总耗着也不是办法。”文竹凑到付芫清耳边,小声说道。 付芫清点点头,说道:“陈公子有时间拦我,不如让伯父伯母再给你寻良配。”然后直接拍掉了陈琼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街上人多,陈琼心有不甘,却也不敢闹事,就在背后不停的说着不信。 走的远了,付芫清才松了口气,愤愤的磨着后槽牙,说道:“堵我一次就罢了,还来这么多趟,等明日我就去把他揍一顿。” “小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陈琼只是个傻子,和他较什么劲。” 付芫清哼了一声,嫌弃的撇了一下嘴,“他傻?醉春风就数他去的最多,院子里的小妾都不知道有几个了。” “啊?不会,那他是装傻?”文竹惊吓不已,这么多年,云城人都这么说,反而付芫清说的这些从来没传出来过。 付芫清摇摇头,道:“非也,非也。他傻也是真的,那四书五经,他还真大字不识一个。” 说着就到了醉春风的楼下。 本来这种地方鲜少招待女客,但付芫清提前递了帖子,明月就同老鸨打了招呼。 “是付小姐。”老鸨站在门口张望,看到付芫清两人就急忙走了过来。 文竹说道:“我家小姐昨日给明月小姐递了帖子的,明月小姐现在可方便。” 老鸨将人往里引,“方便方便,明月一早就说您要来,就等着呢。” 咚咚咚,老鸨敲门,喊道:“明月,付小姐来了。” “欸,来了。” 门一打开,一张美的不可方物的脸就出现在付芫清的面前。 鲜艳的红唇加上精心盘好的发髻,一双狐狸眼勾的人心生荡漾,身着桃粉色纱裙,繁复的样式在明月身上却不显得笨重。 “付小姐。” 明月的声音把付芫清的心绪拉了回来。 “明月小姐。”付芫清道。 明月捂着嘴笑了两声,“这忽然听见有人这样叫我,还有些不习惯呢。付小姐直接叫我明月就好。”说完就关了门,顺手倒了杯茶水。 屋内装饰的简单,素雅的多,与明月本人大相径庭,没有大堂里难闻的脂粉香味,反而是淡淡的花香。 付芫清随意看了两眼,说道:“明月小姐都不问问我来做什么吗?” 明月手一紧,心跳都漏了一拍,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凝固起来,她说道:“付小姐拜帖里写的很清楚了,明月知道。” 付芫清端起茶,不喝,拿在手上晃了几下,“方才我见明月,才知人如其名,既是天上月,何必看那河中沙?” 明月笑了一下,“明月也是身不由己,王公子大方,我和他也只是坐而论道,喝喝茶听听曲,断无别的事。” “哦?那我怎么听说王公子要娶你?” 明月心里怒骂了几句王明,面上却依旧稳着笑,“王公子许是说笑。” 付芫清突然撑着下巴盯着明月看,一边看一边感慨王明何德何能。 明月正想着后边该怎么回呢,如今却被付芫清弄的不知说什么。 付芫清道:“我知你不易,所以也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只想着让你日后莫要再理那王明。” 明月愣住了,“啊?” “虽说过错来自那王明,来找你也说不过去,但事情总得慢慢解决,我那好友如今受不得刺激。” 明月茫然的点头,“付小姐意思我清楚了。” 第34章 回头是岸啊(2) 明月忍不住发问:“付小姐,你为何不怀疑我?” “怀疑你什么?” “以前也不乏有其他公子的家室来找我,说我是个狐媚子,勾引她夫君。”明月摊手道,“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与我无关。” 付芫清道:“你不是说了吗,卖艺不卖身,要真是个狐媚子,哪里轮得到王明,你做的又不是偷鸡摸狗的事,为何怀疑你?” 明月这才信了许烨的话,信了他说的付芫清是个好说话的主,这哪里是好说话,分明是善解人意的天使! “付小姐。”明月说着不禁鼻子发酸。 付芫清瞬间提了神,“欸,明月。” “付小姐,我自小就被父母卖了,被人牙子拉到各个地方发卖,与我一同的小姐妹多是进了青楼,我也是迫不得已的……”明月呜呜的哭了起来。 “莫要哭了。”付芫清掏出自己的手绢递了过去,她何时见过大美人在自己面前落过泪。怪不得男人,连她都受不了。 “我那会儿会点乐器,就让人教了,没日没夜你练,本想卖到宫里去,后来阴差相错的来到云城,这里的妈妈说只要给她赚的多,就可以只卖艺不卖身,呜呜呜呜呜呜呜……” 付芫清:“那……”听着明月这样说,她又觉得自己来找她就像断了人财路一样。 明月嘴里说的话,连她自己都快信了。她会的乐器就只两样,还是来了云城才学的。 不过被父母发卖也是真的,只是被年少的季思年买了,最后扔到梅阁里学了些本事。 文竹站在付芫清身后,看了十成十,她是不大相信明月的话的,说到底,明月怎么样与她们没什么关系。 文竹咳了两声,喊了一下付芫清,“小姐,说正事。” 明月抬起头,鼻尖红红的,说道:“抱歉,和付小姐说了这么多。” 付芫清摇摇头,“明月小姐,我无权干涉你的想法与做法,最终目的也只是想同你提个醒罢了,王明是与我有牵连,所以才贸然找了你。” 明明连连摆手,“王明无关紧要,今日认识了付小姐是明月的荣幸。” 付芫清:什么荣幸,她在说什么,我哪里有大的脸面。 付芫清不吭声。 明月忽然走去梳妆台,拿了几张纸,说道:“这是我昨日整理的。” 付芫清看了几眼,什么贸易来往,还有与小商铺老板的交易,甚至于王明何时何日和好友喝酒吹牛? “这是什么?”付芫清问。 明月一眼看到吹牛的那张纸,然后忙慌张的抽了出来,讪笑道:“王明爱喝酒,喝醉后说些有的没的,这些都是我记下的。” 听起来倒是有些刻意了,明月忙补充道:“其他人的我也有,绝不是今日拿来糊弄付小姐的。” “辛苦了,这些我能拿走吗?”付芫清也不在意明月写的真假与否,她过几日要见王明,说不定能用上。 “付小姐请便。” 最后,明月还万般保证日后绝不会和王明再有来往。 尽管付芫清怎么说她只是提个醒,怕明月真嫁给了王明,对半夏,对她都不好。 但明月依旧恭恭敬敬的,倒让付芫清觉得明月有些委屈求全了。 付芫清走后,许烨从后院的窗户翻了进来。 明月卸了妆,大口大口的喝水。 “明月小姐。”许烨喊道。 明月一个激灵,杯子都差点没拿稳,“做什么,这样阴阳怪气的。” “我只是没想到你这么迁就嫂子,我还以为你会像对我一样把人轰出去呢。” 明月叹气道:“我对美人发不出脾气,何况是阁主夫人,她说东,我就绝不往西。” 比起明月艳丽的长相,付芫清看起来没那么惊艳。只是鹅蛋小脸,圆圆的杏仁眼,平日里只涂一点口脂就足够了,初见时平平无奇,可若回想起来便惊叹世间竟有如此绝色。 “嫂子聪慧,你当真是不怕她再折回来找你?” 明月掀起裙摆,跑到窗户那儿看了眼付芫清的身影,才安心道:“不会的。” 许烨道:“哎,我这会儿真是担心思年,要是让嫂子知道他瞒了这么大的事,我都不敢想会发生什么……” 明月跟着叹气,“美人生气她也是美人。” 许烨:…… “不过有一事嫂子说的对。” “什么?” 许烨再次说道:“明月,你真不考虑离开醉春风?” 明月微眯双眸,嘴里嚼着糕点,“自然是想过,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等何时完成任务,我何时就会回去。” 许烨愣住,“任务?你不是只做些情报工作吗?” 明月咯咯的笑起来,“骗你的。” 然后又道:“在这里挺舒服的,看到不顺眼的人还能迷晕了打一顿,遇上有钱的就狠狠敲诈一笔,没事就能休息一段时间。不比阁里没日没夜的训练好?” 许烨闭了嘴,给自己倒了杯酒,“你一个小姑娘,总会有遇到无法解决的问题,何必为难自己。” 明月仔细想了一下,她初来醉春风时确实遇到过一次,酒客喝醉了发疯,掐着她脖子不松手,她那会儿什么武器都没拿,力气不如他大,废了好大劲儿才挣开。 不过,她后来也把那人捆起来打了几顿,冬日里扒了衣服扔在雪地里,听说那人伤了根本,却查不出谁干的,只能认栽。 明月道:“你都不一定打的过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许烨没话说,他是打不过明月,他就是个半吊子,比不上明月正儿八经的童子功。 “过几日我们会离开云城一趟,回江城。” 明月点头,“何时回来?” 许烨道:“用不了多久,若是有急事,就用阁里的方子递消息。” “云城这地方,也出不了大乱子。” 许烨摇了摇头,轻声说道:“现在各地都不稳定,京都都生了乱子,怕是要变天了。” “那……是该做些准备了。” 第35章 动手 付芫清说一不二,说要揍那陈琼一顿,等天黑就换了夜行衣悄悄出了门。 眼见到了陈府外边,却听见陈琼鬼哭狼嚎般的叫声。 付芫清趴挖个房顶上,掀开瓦块,就见陈琼抱着腿,旁边的大夫怎么都没办法近身。 “爹,娘,疼死我了。” 陈父心疼不已,劝道:“儿啊,你先让大夫看看。” 大夫正要再次上前,陈琼一把抓起旁边的茶碗扔了过去,“滚!别碰我!” 骂完仍旧在那儿哎呦哎呦的说疼。 陈母滴答滴答的流着泪,心一横,指着陈琼就吩咐道:“去把公子按住。” 几个丫鬟立马就上前死死按住了陈琼。 大夫也趁机去看陈琼的腿,按了两下,陈琼就大喊大叫的说要杀了他。 大夫让人拿了几块板子,上了药后就迅速的安在陈琼的腿上。 末了写了副药方,对着陈父陈母说道:“令郎伤了腿骨,需得好生修养,卧床一月后再走动。” 陈父送走了大夫,才得空问陈琼。 “儿啊,这是何人把你伤成这样了啊?” 陈琼经过一番折腾,上衣都被汗浸透了,面色苍白,唇上毫无血色。 他靠在陈母的怀里,又哭了起来,“我不知道爹,我就在路上好好走着,然后,然后就突然有人冲出来打了我一顿,还拿麻袋套着我的头,我什么都不知道,呜呜呜呜,爹娘,疼死我了。” 陈母抱着陈琼,轻轻拍他的背。 付芫清心道:这陈琼平日里惹了多少人,腿都被打断了。 她只想给个教训,既然陈琼已经遭了这么大的罪,她就没理由再打一顿。 回了付府,付芫清衣服还没换,就遇到来找她的付泽漆。 “付小小?”付泽漆喊道。 付芫清机械般的回头,急忙拆了面纱,“大哥,巧遇。哈哈哈,巧遇。” “你的院子,你同我说巧遇?这么晚了去哪儿了?” “就,赏月……” 付泽漆嗤笑一声,“穿成这样赏月,付小小,是你脑子不好,还是你觉得我好糊弄?” 付芫清垂下头,跟着付泽漆进了房间。 “我去了趟陈府,陈琼他们家。”付芫清道。 付泽漆点头,“去打了他一顿?” 付芫清惊讶道:“哥哥怎么知道?” “白日里那么多人都看到了,我想不知道也难。本想着明日找个由头去见一见他,没想到你自己就去了。” 付芫清的事,付泽漆也知道的七七八八了,他今晚就是特意过来看看的,没想到真让他猜到了。 “我是想吓唬一下他的,可没成想他被人套头打了一顿,腿都断了,也不知道是他的哪个对头,下手这么狠。” 付芫清说着不禁打了个寒战,又道:“大夫说一个月都下不了床。” “有人帮了你还不高兴?” “高兴是高兴,倒没想到这么严重,本就是个脑子不灵光的,这下子更像傻子了。” 付泽漆笑了一下,上下扫了一眼付芫清的夜行衣“行了,你这衣服可别被爹娘发现了。” 付芫清忙道:“你知我知师父知,哥哥替我保密。” “我今日能遇到你这样子,你能保证日后爹娘或者南华不会无意间看到,付小小,你得早做打算。” 付芫清抿了抿唇,小声应道:“我知道的哥哥。” 云城许多事情,她总想着自己动手要好上许多,无端受了委屈,她才忍不了。 要不是这次年灼让她告诉付泽漆,她说不准还要继续在他面前装下去。 她似乎就是与别的女子不同,什么琴棋书画她都学的一知半解,说白了就是没有兴趣,幼时逼着她学也没法。 反而跟了年灼后,年灼教的她学了,没教的在别的师兄师姐那儿看到了,也学了些。 年灼说要想变强,手里得有真本事。 她也觉得是。 付芫清道:“哥哥,夜晚露水重,小心湿了鞋袜。” “知道了。还有,父亲说明日姑姑要来,别迟了。” 付芫清愣住,“姑姑?她怎么来了?” 付泽漆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他们的姑姑,柳付氏,嫁到邺城的一位知县那里了,虽官职不高,但日子却过的还算说的过去。 付芫清的记忆里,上次见到姑姑还是十年前,这次悄无声息的回来,也不知是什么打算。 第二天一早,付家老小就在门口等着了。 近晌午时,才看到一辆破旧的马车驶过来。柳知县再不富裕,妻子回娘家也不该是这样的阵仗,付芫清隐隐的察觉出一丝不对劲。 马车晃悠悠的停下,一位妇人带着个十余岁的孩子出现在付家人面前。 妇人一见到付家人就眼含热泪的喊道:“大哥,大嫂。” 付正一时愣在原地,他妹妹,怎会这样了? 付夫人走上前拉住柳付氏的手,“婉儿一路辛苦了。” 然后弯腰摸了摸柳峥的脸,说道:“是峥儿,都长这么大了。” 柳峥怯生生的往付婉的身后躲,睁着双眼睛看着付夫人。 付婉伸手擦泪,却越擦越多。没日没夜的赶路,就连说要回来了也只敢提前两天知会,如今看到亲人了,心里满是委屈。 “婉儿,先进屋。”付正说道。 付芫清扶着付婉,在她耳边说道:“姑姑,听说你要回来,大家都很高兴。” 付婉微笑着扭头看了会儿付芫清,道:“上次见小小时,还是个小娃娃,和峥儿一般大,如今都比我要高了。” “在姑姑面前,我依然是小娃娃。” 柳峥看着瘦小,怕人,却是懂事的很,柳婉让他跟着两位表哥,他也不哭不闹,安安静静的。 只是无论付泽漆和付南华怎样哄,他都一言不发。 付婉有些生气,扯着柳峥的胳膊骂道:“峥儿,你说话啊,哥哥们同你讲话,怎么这么不懂礼数?!” 柳峥撇着嘴,垂下头,连付婉都不再看。 “柳峥!” 柳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却还是不说话。 付婉伸手就想打柳峥,却被几人拦住了。 “姑姑,弟弟第一次来云城,又是第一次见到我们,怕生了些也是正常。” 第36章 邺城生变 付婉扭过头,也不再言语。 付芫清悄悄凑到付泽漆身旁,小声道:“大哥,你有没有觉得姑姑不太对劲?” 付泽漆点头道:“我担心邺城发生了什么事,这次姑姑连峥儿都带了,姑父却没一同来,知县请个探亲假也不是什么难事。” 付芫清给付婉夹了几筷子菜,试探道:“姑姑,姑父怎么没一同来。” “啊,你姑父啊,他太忙了。知县嘛,事务多。” 付芫清了然的点点头,又盛了碗汤,“姑姑喝汤。” 一直不说话的柳峥突然道:“爹爹死了。” 啪的一声,刚盛的汤落到了地上,溅出泥泞的污迹。 “峥儿!” 柳峥再次重复道:“我看到了,爹爹是被人杀死的。” 一时间,安静无比。 良久,付婉才开口道:“大哥,大嫂,邺城出了乱子,柳府被抄家,夫君是为了我和峥儿才会,才会被杀死。”说完啪嗒啪嗒的掉眼泪,这一路上,她只敢在柳峥睡着后悄悄的哭一会儿,到云城时她以为见到亲人就哭不出了。 可此时却再也忍不住了。 付正心疼妹妹,又不善言语,只能一下一下的帮她顺背,像小时候那样。 付泽漆蹲着看向柳峥,“峥儿,害怕吗?” 柳峥摇摇头,稚嫩的脸庞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爹爹说,我得保护娘,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哭。” 付泽漆摸了摸柳峥的头,说道:“峥儿真乖,你将娘亲保护的很好,峥儿以后住这里好不好?” “娘亲说,这里有大哥哥大姐姐,会对峥儿好。” 付南华也收了一惯的笑脸,将柳峥抱进怀里,“娘亲说的对。” 柳峥太瘦了,小小的身板,付南华觉得他一只手就能提起来。 等付婉平静下来了,付正问:“婉儿,邺城不是有安平王?云城的说书先生都说他有功,平了暴乱,又怎么如此。” “安平王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所谓平乱,就是派兵强力镇压,反抗者就扔到牢里,夫君只好听他的话办事,谁知后来又让大大小小的官员私下增收赋税,许多人不愿,安平王就一家一家的打过去。邺城表面看上去好,内里早就被掏空了,百姓们无米下锅,我夫君开了粮救济,那安平王就怕有人讲乱子告诉朝廷,于是就来抄了我们的家……” 付正眉头紧锁,只恨自己没能早日与妹妹联系上,这么大的事,他在云城竟是一点也不知道。 付婉勉强笑了下,“大哥,我和峥儿能活下就是极好了,如今也不奢求为夫君报仇,只望大哥大嫂别嫌弃我们母子俩在这里叨扰了。” “这里就是你的家,安心住下。” 付婉耗了太大的精力,只点点头,道:“谢谢哥哥。” 付正满眼都是心疼,他只这一个妹妹,出嫁前都没受过什么罪的,如今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付婉母子俩的住处安排在了付正的旁边,吃过饭,母子俩就回屋休息了,付正守了会儿,发现付婉梦中都不安稳,就叫人熬了安神汤,又不舍得叫醒她。付正想过许多次兄妹见面的场景,却从没有这样的设想。 付芫清揣着心事,偏偏年灼这会儿不在,她就不知该向谁说。 付芫清等了许久,才等到年灼回府。 她一溜烟跑到年灼的院子,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年灼习惯性的看了付芫清一眼,说道:“什么事这么慌张?” “师父,邺城是不是出什么大乱子了?” “你听谁说的。”年灼问道。 “我姑姑今日回来了,她说邺城的平和都是假的,安平王压根没有平定暴乱,反而弄的民不聊生。”付芫清抿了一下干燥的嘴唇,又道:“我姑父就因此丢了性命。” 年灼的消息一向灵通,但邺城的消息他知道的却不是这样的,若是付婉说的是真的,那说明邺城的根都烂了。 年灼罕见的摇头道:“我并无邺城的这些消息,如你所见,我了解到的和那柳鸣讲的别无二般。” 付芫清沉默的喝着水。 邺城与云城相隔不远,快马仅三日就能到,更别说若是连夜赶路,两日就能见到城门。 安平王这副准备要是生了叛乱的心,云城就是第一个遭殃的。 说话间,院子里飞来了京都的信鸽。 付芫清拿过递给年灼,“是师姐的信。” 年灼越看越是心慌,他立马写了纸条就回了过去,信鸽转眼就消失在了两人面前。 付芫清不禁觉得方才那只鸽子没来过一般,她问道:“师父,师姐说什么?” 年灼递过纸条,上面写着‘皇帝病重,国事暂交其胞弟靖王。’ 付芫清震惊不已,“师父,这……” “太子年幼,若皇帝真发生意外,他必定会传位于靖王。而安平王和靖王最为不对付。” 年灼望着天,叹气道:“小小,这世道要不太平了。” 付芫清知年灼抱负,她问:“师父,你可要回京都?” 年灼摇头道:“云城还有事情没办完,现在还不是时候。” 年灼这几日总是早出晚归的,问起也说是见好友,付芫清试着跟过,却很快就被甩开,便不再尝试。 “师父所做之事,徒儿能否帮到什么?” 付芫清在年灼这里的意义终究是不同的,他旁的徒弟,他总让干这干那的,对她却总是想保护的更好一点,这世道的阴暗面也不想让她接触。 “你安生过日子,师父这里用不到你。” “师父!”付芫清突然正色道,“师兄师姐能做的,我自然也能,既然师父认我这个徒弟,就应当让我帮你才对!” 年灼被噎的说不出话,嘴角抖动两下,最终拍了拍付芫清的肩膀,说道:“小小,师父并不能确定自己的选择是完全正确的,所以不愿将你拉进来,太过危险了。” “我相信师父。” 付芫清的眼神坚定的让人无法生出拒绝的心思,年灼道:“小小,似乎真的长大了。” 许久,年灼混浊的眼睛里才散出几分笑意,他对付芫清说:“日后在京都,咱们师徒会再次见面的。” 第37章 做生意 “师父的意思是,不带着我一起吗?”付芫清追问道。 “乖徒儿,你忘了你还有个未婚夫了?接下来很多事情你还得和他商量才行,季思年是个聪明人,你也是。” 付芫清道:“我知道了师父。” 也不仅仅是有季思年这一层面在,还有她的父亲母亲,兄长们,她都得顾上。 过了几日,城主府要出城围猎的消息放了出来,与以往不同,他们这次去了与邺城接壤的那块儿,与邺城驻扎的军队极近。 为表对邺城无恶意,云城感兴趣的年轻男子都可参加,但名额有限,先到先得。 付泽漆以往对这些毫无兴趣,这次却早早的让周灿给留了两个名额,要和付南华一起去。 付南华倒没什么意见,他箭术虽不精,但若遇到危险,便能护着付泽漆。 “泽漆,南华,多加小心。” 付婉提醒道。 付南华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说道:“姑姑放心,一切有我,只去个几日,很快就回来了。” 付婉休息了几日,看着精神好多了,只眼里总是萦绕着说不出的忧伤,提及邺城时更为明显。 付芫清这几日也没闲着,她原是想见青黛一面,青黛却闭门不出,只说她近日太忙了,改日再叙。 明月连着几日回绝了王明,并说日后也莫要再来找她,王明心中憋着火,回家就大发脾气,林半夏劝他,却不小心被推到地上,出了好些血,差点早产,导致这几日只能卧床休养。 王母虽对林半夏不好,也觉得这一胎是女儿,但终究还没生产,也不好就这样笃定。 于是就罚了王明跪了一日祠堂,让他在半夏生产前都别出现在她面前。 付芫清气愤不已,可又管不了别人的家事,就觉得不能用再等。 她前脚刚以季思年的名义写了帖子送去,王府就立马回了过来问何时见面。 付芫清说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但只得王明亲自来。 王父只当是季思年看重王明,便一口应下,然后定了云城最大的酒楼,备下厚宴。 王明跪了那么久,腿这会儿还一瘸一拐,可又不敢怠慢了季思年,听伙计说人就要到了,他便强撑着站起来。 吱呀─门开了。 “季公子。”王明低着头,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大礼。 人从他身边走过,他的鼻尖里却充斥着香味。他猛的抬头,一眼就看到了付芫清。 “付芫清?!怎么是你?” 付芫清微笑的坐在主座上,道:“你王家写了拜帖要见季家商号的东家,怎么?在你面前了反而不认了?” “你一个姓付的,和他季家有什么关系,赶紧离开,我还能看在我夫人的面子上,不去找你麻烦。”王明哼笑一声,显然不信付芫清的话。 付芫清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冲着文竹抬了抬下巴。 文竹便立刻将他们的书信拜帖往来放到了王明的面前,其中还有最初季思年手中的那份。“王公子请看。” 最初的那份拜帖太过惹眼,又经由王明的手写出来,是故还未打开,他就认了出来。况且寻常的拜帖也无人会偷去,就只能说明这帖子是季思年亲手交给付芫清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 王明狗腿子般的一瘸一拐的过去给付芫清倒茶,一边倒一边说:“是王某多有得罪,不知付小姐和季公子有这样的渊源。” 付芫清嗤笑一声,“这下可是能坐下来好好谈了?” “自然自然。” 季家这笔交易,他来时王父下了死命令,拿不下来就打断他的腿。 王明道:“不知付小姐能承办到哪个地步?” 言下之意就是看付芫清能否完全做主这笔交易,而不是来见个面就没了下文。 “王公子又想要什么结果?” 付芫清也不明说,那日季思年就说了,全凭她心情做主,既当了狐,自然要当个彻底。 王明谄媚道:“若是能成,便极好。” 付芫清反问:“若不能成呢?” 王明的笑僵在脸上,“付小姐还未听,又怎么会觉得不能成呢?生意嘛,还是得仔细谈谈。” 付芫清哦了一声,也不知是听没听进去。 “王公子,讲讲。看看你家的货优势在哪儿?想让我买,总得有个比旁人好的不是?” 王明喊了两声,便立刻有人抱着一堆书卷,桌子险些都要被盖住了。 付芫清暗自挑眉,被王明的准备震撼到。这笔交易对他们如此重要? 王明拿起一卷就要往付芫清眼前凑。 付芫清道:“王公子莫要为难我了,这样多的字,我得看到什么时候去,不如你直接介绍来的快。” 王明悻悻的收了回去,转眼又让人拿了几个样品来。 商品介绍太过烦闷,虽说是布匹方面的,但付芫清越听越头疼,还要时不时拿过来看看。 这布料,花色时兴,不说是上品,但也看的过去,更何况价格都要比市场上其他同类的要便宜上一成。 付芫清自己都觉得这笔交易可行。 王明讲了许久,中途还不停的看付芫清的反应,但也只是点点头,面上看不出一点反应。 他问道:“付小姐,你看还有什么需要我再讲讲的吗?” 付芫清道:“你说这批货,你王家愿比市价低一成卖出?” 王明将眼前的布料放回去,回道:“正是。” “我瞧着这些布料比一般的都要好,这么便宜,你们能赚?” 王明笑道:“商人重利没错,但更重交友。季公子年纪轻轻便掌握这么大的商行,若能借此交上朋友,便是我王家的荣幸了。” 付芫清挑了挑眉,“你倒是诚实。” “所以,付小姐你看……” 付芫清扭过头,自顾自的喝起茶,“你急什么?” 王明有一瞬间的错愕,都谈到这个地步,下面就该是商量合作的事宜了,付芫清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付小姐,生意可不是你这样做的。” “哦?”付芫清微眯着眸子,眼里满是不屑,“那你说生意该如何做?” 王明猛的喝了一口茶,耳边却传来付芫清的轻笑声。 第38章 送别 “付小姐,你笑什么?” 王明先前的温和都尽数散去,此时的他更像是林半夏口中那个人。 “王公子说了许久口渴了。” 王明哼笑一声,“怎么,又能谈了。” 付芫清无所谓道:“你王家的帖子,季思年本不打算看的,是我无意间看到要了过来,如今是我给了你王家机会。” “王公子,他季思年没理由见你王家。”付芫清一字一句道。 王明愣住,他想开口反驳,又不知如何说。 他王家早就送了拜帖,若要见他们,就不会等这么久,且这次来的是付芫清,说明季思年压根不在乎这些。 王明起身赔礼道歉,弯着腰,颇为认真的说道:“付小姐,方才是王某失言了,王某自罚一杯。”说完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付芫清不想看他,就这么一会儿就道了两次歉,他王明就这点出息。 “半夏说你要纳妾?” “男人……”王明突然停住,改嘴说道:“我与半夏感情深厚,绝无此事。” 付芫清唤了文竹给她揉肩,听了王明的话就快笑了出来,“男人怎么?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正常?” 王明被猜透了心思,只能憋屈的发闷火。 “你想怎么样我都不管,但我听说你昨个推了半夏,导致她现在还卧在床上?” 王明忙摆手道:“拌了两句嘴,她如今怀了身孕,我哪儿敢推她啊。” “王公子,希望你说的都是实话。” 付芫清本以为王明还有诚实这一可取之处,这样一来便什么也没有了。 “我岳丈就她这么一个女儿,我对半夏情真意切,恩爱往常。”王明怕付芫清不信,还特意举起三根手指发誓。 让付芫清满意了,说不定这笔交易还能成,反正林半夏同她许久没见了,真真假假的谁能分的清。 付芫清意有所指的说道:“王公子,说谎的人要遭雷劈哦~” 王明莫名打了个寒战,依旧说道:“王某从不说谎。” 付芫清抬头看了看窗外,“今日就聊到这儿,王公子。” 王明急忙拦住她,“付小姐,那这笔交易?” 付芫清笑道:“咱们从长计议。下次再谈。”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也不管王明怎么问下次是什么时候。 走出酒楼,付芫清打了个哈欠,在房间里待的太久了,眼睛都酸了。 “阿清。” 付芫清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后,惊喜道:“季思年?你怎么来了。” 季思年道:“路过,恰巧遇到了。” 长珏满头黑线,在心里诽谤道:恰巧遇到了?恰巧跟了付小姐一路,然后等了这么久?然后又恰巧在付小姐出门都时候巧遇? 付芫清点点头,脸上是自己没察觉到的笑意。 “我今日拿了王家的帖子来见了王明。”付芫清如实道。 季思年没想到付芫清直接就告诉了他,倒省了他再问的功夫了。 “可顺利?” 付芫清知道他问的不是生意上的,而是她达成了自己的目的没有,此次说来,似乎也有所收获。 付芫清笑道:“怎么不问问同王家的生意如何?” 季思年道:“阿清想做的做成就好,他王家。”季思年摇了摇头,“我还看不上。” “没想到季大公子这么有魄力?他王家的货我看过了,中等偏上,倒是可以谈一谈。而且他给的价要便宜上一成。” 季思年嗯了一声。顺便将付芫清往里带了带,避开了旁边的污迹。 付芫清侧过头看他,发现他对这件事似乎并不在意,“季大公子不心动?人家极力促成此事,就为了和你交个朋友。” “阿清恐怕不知道,想见我的人多了去了,若都像他王家这样的,我怕是要没得空闲了。” 付芫清背过手,自言自语,“难怪敢将这样的交易交给我。” 季思年递过让长珏买的糖葫芦,说道:“我这里还有许多拜帖,阿清想见谁都可以。” 付芫清接过糖葫芦,不过没吃,拿在手里,看着心情都好。她的两位兄长总是不给她买这些,说吃多了牙疼。 付芫清笑眯眯看着季思年的眼睛,“季公子就不怕我给搞砸了?” 季思年从她的眼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满眼都是他,他不禁咽了咽唾沫,不自在的说道:“我相信你。” 付芫清看着他这副样子,像极了付泽漆不好意思的时候,她问:“京都的也行?” “阿清愿意的都可以。” 付芫清心情大好,管他季思年说的真假,这会儿让她高兴就是好的。 “阿清,我约莫五日后就走了。” “这么快?”付芫清问道。 “嗯。” 霎时间,两人都不再说话,就这样到了付府门口。 “季思年,你等等。”付芫清喊道,“我有东西要给你。” 季思年停住了脚步,直到付芫清小跑着出来,手上还拿着东西。 “诺。防蚊虫的药,我早年学过一些,听闻江城蚊虫多,用这个会好很多。”付芫清直接塞到了季思年的手中。 几个陶瓷瓶子发出碰撞的声响,隐约还能闻出草药的淡淡香味。 季思年小心点抱在怀里,脸上堆满笑,“劳烦阿清了。” 付芫清摇头道:“不麻烦。我二哥在江城待过两年,听他说那里这会儿还闷热,蚊虫多。想到你要回去了,就做了些。” 季思年捏紧了手,关节因为用力而变得发红。 “阿清的兄长真有福气。”季思年道。 这话听着有些怪,不过付芫清只当夸她,道:“我不过做些小事,他更辛苦。” “嗯。”季思年微微抬了一下手中的罐子,“还是多谢阿清。” “应该的。” 季思年直到看见付芫清进了府,瞬间就冷着脸,抱着罐子走了。 “主上,我帮你拿。”长珏说着就要去拿,却被季思年躲了过去。 长珏摸了摸鼻子,默默跟了上去。 瓶子盖的不太紧,有一瓶撒了,弄的季思年怀里都是一片。 脏成这样,季思年往常是会直接拿去扔了的,长珏只当和从前一样,就要扔了去。 “等等,拿过来。” 长珏:“主上?” 季思年将衣服铺开,印迹并不大,要了画笔,描了样子,竟就这样做了幅画出来。 长珏看了看衣服上的画,沉默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拿去让人绣出来。” 长珏:“……是,主上。” 第39章 闹事 “对了。”季思年喊住长珏,“给付南华说声,再加一月假期。” 长珏抱着衣服顿在原地,“主上,这不合规矩。” 季思年微笑道:“什么理由还要我教你吗?” “是!属下知道了!” 长珏一边摇头一边感慨,嘀咕着“付南华你小子命真好,白白休息这么久。” 但事实是季思年心里不快,怕见了付南华会给他穿小鞋。 虽然这驱蚊虫的药是沾了他的光,可季思年还是觉得他反而是被顺带记住了。 反观凝香苑那边,付芫清正发愁着,方才她脑子一热,把做的药全都拿给了季思年。算着日子,付南华也快走了,这会儿怕是来不及了。 “唉,我真是…” “小姐,小姐,你快出去看看,那陈琼来府上找事来了。”文竹着急忙慌的喊道。 “陈琼?”付芫清眉头微皱,十分不解,“他疯了不成。” 走进了大厅,就看到乌泱泱的一群人围在那里,陈琼躺在躺椅上,叫嚣道:“付芫清在哪儿?!让她出来!” 付正道:“陈夫人,陈公子,无端来我府上,连个缘由都没有,还这样的口气见我女儿,做不了亲家,也不必如此?” 陈琼想起身,结果碰到了自己伤着的腿,疼的他嘶的抽了口凉气。 “她,她,她付芫清伤了我的腿!这事不解决清楚,没完!” 付正冷着脸,砰的一声放下杯子,“陈公子,我再说一遍,我女儿付芫清绝不会做这样的事。” “我那日就见了她一人,回去就伤了腿,不是她还是谁?!!” 付芫清在后边看够了,捏着个手绢就走了出来,她今日的妆淡的很,整个人看起来柔柔弱弱了,任谁看了都不会说她能干出套袋打人的事。 “爹爹,娘。”付芫清向两人行了个礼,然后回头才认真的看陈琼一行人。 “哎呀。”付芫清捏着手绢捂嘴,眉眼微微下垂,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无辜,“陈公子这是怎么了?怎么不过几日,就伤成这样了。” 陈琼恶狠狠道:“付芫清,打了我还不认账。”然后他环顾众人,哼笑一声,“付家养出了这样的女儿,也难怪嫁不出去!” “你!”付正气的就想打他,好在被付夫人拉住了。 付芫清道:“我本觉得陈公子此时受伤了定会难受的很,却不想这样想我,真叫人心寒。” “我不管,你付家得给我个说法。”陈琼闭着眼睛放赖,抱着手臂躺在那儿,颇为滑稽。 付芫清强忍住笑意,看向陈母,问道:“陈夫人也觉得是我的错吗?” 陈母心虚,却也说:“我儿说他见过你就回去了,结果路上就被人套头打了一顿,现在腿折了,未来走不走得了路都不一定,你付家该给我们一个说法。” 这样看来,陈琼这腿说不定是废了。难怪急着上门来堵她。还特意趁着她两位兄长不在的时候,真是好算计。 付芫清垂下眼睫,“陈夫人想要什么说法?” 陈母眼睛一亮,咳了两声,趾高气昂的对着付正夫妻说道:“我儿仪表堂堂,聪慧异常,且无其他不良嗜好。你们女儿虽说年纪大了些,但相貌也看的过去,你付家虽说不及我陈家有钱。但他们两人倒也相配…” 陈母接着道:“若能永结秦晋之好,这事就算一笔勾销。” 霎时间,房间没无一人言语。 付夫人勉强挂着笑,“令郎甚好,我们付家不敢高攀。” “我不在乎。”陈琼猛的睁眼,一脸痴笑。 付芫清被气笑了,冷着脸道:“陈公子,我那日已经说过了,我已经许了人家。你今日来我付家闹事,我们不计较,还可以为你找个大夫,若是继续说这些,便没得谈了。” “我不信!”陈琼大叫道。 付芫清扶额,又觉得这样的小事把季思年叫来太过大费周章了。 付正那儿连话都不说,直接叫了人要把陈琼他们轰出去。 “陈公子。云城法度可没有能擅闯家宅的说法,你的伤与我无关。再这样下去,我就报官了。” 不料陈琼无所谓道:“我舅舅是这块儿的衙役头子,付芫清,你大可以……” 陈母呵斥道:“琼儿!”接着扭头陪着笑,“我儿不懂事,我弟弟不过是普通衙役而已,普通衙役。” 普通二字她说的重,分明是炫耀的意思。 付芫清:一家子的蠢货。 一个衙役而已,又不是和将军有什么关系,付正近日升了官,云城的衙役他都可以调管,不过是公文下来的没那么快,接任仪式还没办。 付正在脑子里想了一圈,道:“你舅舅?可是姓李,在城南当值?” 陈琼一边嘴角勾的高高的,一副狗仗人势的模样,“正是!” 付正点点头,了然道:“我知晓了。” 陈家母子只当付正怕了,得意不已。 “所以啊,付芫清,你不如早日嫁到我陈家,就算有那劳什子未婚夫婿,分了便是。” 付芫清没接话,嘀咕了一句,“头疼。” 付家人一惯的都嫌麻烦,付正想左右是想让付芫清嫁过去,直接将季思年叫来,省事的多。 付正唤了小厮来说话,还没说完,远远就传来一个声音。 “我来的不巧了?” 付芫抬头,看到季思年逆着光走来,阳光照在他身上,整个人都发着光。 “伯父,伯母。”季思年喊道。 付正松了一口气,笑着看向季思年,越看越满意,“让你看笑话了。今日人多,恐怕不好招待了。” 季思年扭头睨了陈琼一眼,若有若无的露出一丝厌恶的情绪。 “哪里,我路过付府,本想前来打声招呼,也不知有没有妨碍到伯父伯母谈事。” 付正道:“不妨事,你来的正好。” “哦?” “那陈家小子,执意要与小小说亲事,我同他说小小已有良缘,他确实不信。方才打算让人去叫你,没想到赶巧了。” 季思年错愕了一瞬,看向陈琼道:“我竟不知阿清还有关心残,抱歉,是行动不便人士的爱好。” 那废字的音就快说的众人皆知了。 第40章 思年哥哥与芫清妹妹 眼前的男人让陈琼感到有种莫名的威慑力,旁人都在笑,他又不敢吱声了。 季思年又道:“怎么不说话,难道真是个不会说话的残废不成?” 陈母:“这位公子是何人?切莫乱说话。” “我会说话。”陈琼勾着个头,弱弱道。 付芫清不禁笑出声,季思年只说了这几句话,他们母子就跟个鹌鹑一样,什么都不敢说了,就欺负他们付府这会儿没壮丁在! 付芫清委屈的过去挽住季思年的手臂,咬唇道:“思年哥哥,他们陈家母子可欺负人了。” 季思年一听耳朵立马就红了,他弯腰,安慰道:“我在呢。” 付芫清接着道:“思年哥哥,陈公子偏偏要说是我打断他的腿,我哪儿能啊,我连水都提不动。” 说着付芫清撩起袖子举到季思年眼前,“你瞧,今早我想着搬个东西,结果就成这样了。我可没有力气还能打断陈公子的腿。” 季思年扭眼看去,嗯,白白净净。 他满眼心疼的吹了两下,冲着陈琼道:“陈公子也看到了,阿清柔弱,你们定是找错人了。” 陈母骂道:“那小妮子手上什么都没有。” 付芫清往季思年身后缩了一下,小声道:“她凶我。” 即使知道付芫清是装的,季思年心都快化了。 季思年厉声道:“陈夫人,适可而止。” 陈琼嘟囔着,“我的伤不能白受。”见无人理他,他声音越来越大,“你们得赔我!” “赔你什么?” 陈琼说不上来,昨日有人让他们来付家闹事,闹的越大越好,还说若是闹的好,指不定还能得个媳妇儿,他要媳妇儿,付芫清是他媳妇儿。 所以他就来了,都怪这个男人!陈琼突然恶狠狠的看向季思年,要不是他,付芫清就是他媳妇儿了! “陈公子,陈夫人,我劝你们还是早些走的好,我来时已经报了官了。” 陈琼眼珠子滴溜转了两圈,“哼,我舅舅待会儿就来了,反正你们得赔我,不赔我,我就让舅舅把你们都抓走!” 季思年无奈的叹了口气,“看来是没得谈了?” 陈琼脑子不好,陈母看起来也不大聪明。 “陈夫人家中可是做香料生意的?” 陈夫人喝了口茶,她才不搭话,听说了他们家做生意,就想攀关系,他付家这女婿也不怎么样嘛。 季思年拉着付芫清到一旁坐下,拍了拍她的手,让她安心。 “伯父伯母,陈夫人,陈公子。既然都不愿谈,那咱们就一起等等,我相信云城法度绝不偏袒一人。” 陈琼和陈母胜券在握,不急不慢,还劝说让付正几人识相点,别执迷不悟。 时间一点点过去,付家人却没一人着急。 陈母道:“别怪我没给过你们机会!” 终于,门外传来了整齐的跑步列队声。 付南华穿着盔甲,带着人进来。他扫了一眼,面无表情道:“陈琼母子私闯民宅,诬陷他人,现缉拿回将军府,交由将军定夺。” 陈母猛的站起来,道:“不可能!你定是冒充的!这种事怎么会劳烦将军大人!” 付南华一挥手,身后的士兵立马亮出一个牌子。 这是将军府的令牌,无人敢冒充。 陈琼惊愕的没反应,半晌,他指着付南华道:“娘!他是付南华!是付家人,他们是一伙的!” 陈母啪的给了陈琼一巴掌,“别说了!” “娘,你打我!”陈琼捂着脸,大喊大叫,“你打我!你从来没打过我的!” 付南华蹙眉,冷言道:“带走。” 陈家母子连着一起来的打手,都被尽数带走。 “父亲,母亲。儿子先走了。”付南华说了声,最后目光在季思年那儿停了一会儿。 付芫清道:“二哥看了我,却不同我说话,真够狠心的。” 季思年笑道:“兄长奉命而来,该谢谢他解了燃眉之急。” “那可不对,解了燃眉之急的是你才对。” “咳咳。”付正出声道,“注意点。” 付芫清忙起身,冲着季思年行礼,“多谢季公子了。” 季思年心一揪,暗道:明明刚刚还是思年哥哥,怎么现在又是季公子了。 付正知道事出有因,就没说什么于理不合的话之类的,就又拉着季思年留下吃了饭再走。 季思年推脱不过,在席上被问的仔仔细细,他觉得见岳父比教那些什么都不懂的新人更废心神。 付芫清早知道付正这副样子,也不管季思年怎样眼神示意她,她都恍若未闻,早早的溜了。 饭后,付芫清找了个借口捞了季思年出来。 付芫清双手合十,十分诚恳,“难为你了,季思年。” “应该的,阿清。” 付芫清把他带到了花园消食,满院子的翠绿,看起来都是付芫清喜欢的。 “你今日怎么来的这么快?”付芫清问。 “我出门散步,看到陈琼一伙人浩浩荡荡的到这边来了,没想到还真是付家。” 付芫清哦了一声。 过了好一会儿,付芫清围着季思年转了一圈,嘶了一声,“我怎么记得我上午见你时,不是这件衣裳。”然后她拉着季思年的手闻了一下。 自顾自的说道:“看来是我给的药撒了。可我记得拧紧了啊,难不成谁偷偷给我打开了?” 季思年第二次被付芫清的动作弄红了脸,他还没说什么,付芫清也只怪自己没拧紧,而不是他没拿好。 “只是一点点,没撒多少。”季思年温声道。 付芫清眉眼弯弯的冲他笑,“那就好。” 季思年忍住想要拉付芫清手的欲望,只想着能有什么办法提前婚期,他等的很久了,每一日,都想与她见面。想一回头就能看到她。 “阿清,我会早些回来的。”季思年道。 付芫清点头,“嗯。” 再一次在付家送别了季思年,只是这次的心情好像不太一样。 “注意安全,季思年。” “知道了,芫清妹妹。” 季思年来时迎着光,走时披着月光,付芫清的心在发烫。 第41章 抓人 “小姐,别看了。人都走远了。” 付芫清回过神,远处的灯光明暗交错,来来往往的行人早就挡住了季思年的身影。 “回去。”付芫清道。 文竹看在心里,她虽然也如付正夫妻一样总是担心付芫清嫁不嫁的出去。但见了林半夏和房青黛的遭遇后,便又觉得两位公子说的话并非没有道理。 这世间男子并不是都如付正还有她爹那样,一辈子一心一意,身边始终只有一人。 文竹道:“小姐,你与季公子…” 付芫清笑了一声,“怎么了?” “身为小姐的贴身婢女,我本不应该多嘴,但只是想到半夏小姐还有青黛小姐,她们的夫君起初都是极好的,而如今却是这样……” 付芫清依旧笑着,温声细语的说着,“文竹,我知道的。我同季思年本就是交易,不会到那个地步的。再说了,我不是半夏她们,我至少有能力保护自己。” “小姐……” 付芫清哼着歌走远了,至于季思年,现在这般状态她很享受,以后的变故那也是以后的事了。 将军府里,付南华押了陈家母子回去,说是将军亲自审问,但他们见到的却是付泽漆。 陈琼一直盼着他舅舅能救他们,一路上谩骂不断,但无人理会。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腿!”陈琼被架起扔到地上,砰的一声溅起好大的灰尘。 陈母因是女子,倒是可以少受些罪。只押在牢房里听候发落。 咚咚咚,付泽漆从暗处走出来。 他侧头看向周灿,“周公子,将军府的牢房怎么就这么个条件。” 周灿撇了撇嘴,“付大哥,云城犯人大多交由各区县丞审问,我父亲许久不管这些了。要不是这次传到他耳朵里,我才懒得来这个鬼地方。” 周灿又道:“付伯父的任职仪式后日举行,届时各区县丞都会去。” 付泽漆笑了一下,“看来是沾了我父亲的光。” 周灿转过头,俯身看了看陈琼的脸,说道:“这不是陈家那傻子吗?胆子这样大,还上门堵付姐姐?” 陈琼反驳道:“我不是傻子。”然后也不知怎的忽然冲了一下要咬周灿的手。 周灿被吓到,下意识的踢了陈琼一脚。 “说是傻子还真是傻子,咬了我就更别想好好走出我将军府了。” 付家兄弟皆是一笑。 付南华道:“大哥,我倒觉得他不光傻,就连眼睛也不太好使。” 烛火一晃一晃的,将站着几人的影子投到墙上,显得这牢里更暗了。 “陈琼。”付泽漆喊道,“可记得我?” 陈琼抬眼望去,下一秒就要大喊出来,对上旁边周灿的脸后,只得作罢。 “付泽漆。你为什么在这里?不是将军吗?我是冤枉的,我要见将军,我要见我舅舅!” 周灿嗤笑,顺手给付泽漆身后放了个凳子。 “我父亲忙的很,哪里就让你能见到了?” “陈琼,老实交代,为什么去付府闹事!” 陈琼被吼的脖子一缩,小声道:“冤枉啊……我没想闹事,只是,只是想去提亲,也不知为何就抓了我和母亲……” “放屁!你脑子里想什么谁不知道,周围邻居都看到你带了一打手上门了,我家中就父亲母亲以及一个柔弱的妹妹。怂包一个,怎么不见你在我和兄长在家的时候上门?偏偏挑了这么一个时间?” 付南华把桌子拍的震天响,指着陈琼就骂了起来。 “那些人不过是抬着我的,哪里是什么打手……” “你!”付南华撸起袖子就想打上去。 “南华。”付泽漆叫住他,冲着陈琼说道:“陈公子说的没错,我们毕竟没什么理由证明不是?” 陈琼来了底气,腰都直了一些,“还是付大公子讲理。” 付泽漆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微微一抬手,不一会儿两个士兵就架着个浑身是血的人进来了。 周灿向后退了一步,颇为嫌弃的捏着鼻子一‘咦’的叫了一声。 啪叽,人被扔到地上。 付泽漆皱着眉啧了一声,责怪道:“也不知道换了方向,砸坏了脸,还让陈公子怎么相认?” 二人道了声是,又把人翻了过来,还用力把脸上的血擦了擦。 付泽漆摇了摇头,叹气道:“陈公子莫怪,我已经让他们注意别伤到他的脸了。可惜了,也不知陈公子可认出来了?” “干我什么……” 陈琼说着,余光瞥到那人肿成猪头似的脸,然后瞳孔瞬间骤缩,他连滚带爬的挪了过去,趴在那人身旁,喊道:“舅舅!舅舅,你怎么伤成这样了!舅舅!” 李方这会儿昏死过去了,也难为陈琼,他的脸肿成这样都能认出来。 少年人总是一腔热血,无畏无惧的,陈琼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抓了我也就罢了,为何要抓我舅舅!” 付泽漆笑意渐浓,“陈公子应该问抓了你舅舅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抓你?” “我认,我都认,我是故意去付府找付芫清麻烦的,她白日大庭广众之下羞辱我,我才起了这种心思……只是我舅舅……他没错。” 付泽漆满意的拍了拍手,挑眉笑道:“陈公子早早认下,不就没这些事了?” 陈琼蓦然瘫倒在地,只见付泽漆继续说道。 “不过你舅舅,我们也不是随意抓的,毕竟云城有云城的规矩,虽比不上京都那边严,但也是数一数二的。” 周灿在一旁道:“城南衙役李方,多次收受贿赂,无视法度,另欺男霸女,屡教不改……以及伙同陈氏一家,有通敌叛国之疑。” 陈琼惊恐的瞪大双眼,“我……没有。” “陈公子,坦白从宽还能留条性命。”付南华道。 “我舅舅没有叛国,我陈家也没有!” “公子,付公子。” 一个士兵递过盖有手印的供词。说道:“陈李氏已经招了。” “我母亲……不,不会的……她怎么会……”陈琼呢喃着,饶是周围再怎么吵闹,他也自顾自的,不闻不问。 周灿接过供词,看了两眼,就递给了付泽漆,“陈琼,你陈家真是好大的胆子!” 第42章 你不该动我妹妹! “父亲早说云城有人有异心,我原以为是什么大人物,没想到啊没想到,职位不高,胆子还不小。” 陈琼也不顾伤着的腿了,纵使再傻,他也知道,若是这次不低头,他陈家永无翻身之日。 “这一切都与我陈家无关,周公子,付公子,全是他李方一人自作主张的。” “这会儿又不叫舅舅了?当真是薄情。” 周灿咳了一声,道:“付大哥,莫要心软。” 付南华不知所以的瞪大双眼看向周灿,心软?付南华摇了摇头,心都颤了一下。 陈琼连忙扯付泽漆的衣摆,“付公子,李方几次三番的威胁我陈家,我母亲念及亲情,不好拒绝……” “不过你放心,我们绝对没有帮过一次。” 周灿暗道,这陈琼傻虽傻,这编瞎话的本事却是一等一的。 付泽漆微微低头,将衣服扯出来,一脸温和的冲陈琼笑:“陈琼,我信你。” 陈琼愣住,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说道:“当真?付公子,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我以往一定是错怪你了。” 付泽漆额头青筋一跳,“我信你没什么用,陈琼,你好歹得让他们信不是?” 付泽漆用手指着几位士兵,“他们可只信证据,李方通敌叛国的证据,你陈家独善其身的证据,都得有……” 陈琼垂下头,没说话,就只当他听进去了。 眼见目的达成,付泽漆就直接带着周灿两人出去了,陈家什么下场,就看怎么审了。 “付大哥。陈琼能相信吗?” “信不信的,只看结果不是吗?” 周灿了然,看向付泽漆,“受教了,付大哥。” 付南华在一旁丈二摸不着头脑,他大哥不是说周灿蠢笨无比吗?怎么他们说的话他一点都听不懂。 “周灿。” “怎么了?付大哥。” 付泽漆道:“李方还在将军那里吗?” “大哥,你难不成痴呆了吗?那李方不是在牢里吗?”说着,付南华还用手摸了摸付泽漆的额头,道:“这也没发烧啊。” “付公子。”周灿看着付南华,眼里闪过不解,“牢里并非李方。只是相像了些。” 付南华:“!!!!这么说李方没通敌叛国?!!” 周灿道:“也不是,李方野心大,确实泄了些机密,我父亲今早趁他当值的时候拿了他,这会儿正审着呢。我可没有本事把人要过来。” 付泽漆满意的点头,“孺子可教。” 周灿笑嘻嘻的应了声,“多谢付大哥夸奖。” “等等,等等等等,我捋一捋。所以说李方叛国不假,而陈琼只是被牵扯进来的?” 付南华一脸认真的分析,一会儿说着就这样,一会儿又自言自语说着不对。 突然,付南华猛的一拍头,无比自信,“我知道了!陈家素来做些小生意,我方才看陈李氏的证词,他们近日却和周国那边来往多了起来。就说明,陈家?也有嫌疑!” 付泽漆冲着他举大拇指,“有道理。不过……” “不过什么?”付南华追问道。 “最主要的,还是因为陈琼那小子,三番五次的招惹付小小。” 周灿已然知道付泽漆这副样子,早就习以为常了,早知道他从来不敢说一句付芫清的不好,他怀疑付泽漆眼线遍布,说句什么都能轻而易举被他知道。 付南华点头,附和道:“这么一说,他真该死啊!” 周灿无奈的咽了口唾沫,得,两个妹控。 “陈家那点生意,也得找个人收了。” 付泽漆看向付南华,“南华,交给你如何?” 付南华连连摇头,“我就不了,我没那个头脑。做生意那些交给大哥就好了。” “瞧你这点出息。” 付南华嘿嘿直笑,挠了挠头,“我只需要保护好大哥和小小就行了,别的通通不想。” 付泽漆笑骂道:“呆子。” “明日就整装出行了,周灿,记得我说的什么?” 周灿道:“放心付大哥,父亲也同我说过了,说付公子武功高强,跟着你们会更安全。” “行了。知道就好,那我们就先回去了,陈琼的事有进展就叫人只会我一声。” 此时的地牢里,陈琼虽没受刑,但却被关到水牢旁边,刺穿耳膜的一声一声鞭打声,比起身体上的更让人害怕。 他问了许久陈母如今怎样,都没得到回应,直到传来女子尖锐的叫喊声。 “娘!娘!”陈琼使劲晃着牢门,“娘!” 看门的士兵烦了,骂道:“吵什么?!又没打你,早早说完,早早出去。” “我已经说完了……” 士兵小声嘀咕,“可别耽误我跟将军出去了。” 滴答滴答,水声也折磨着陈琼本不坚定的心。 不知过了多久,陈琼精神萎靡,双眼无神的趴在门上,虚弱无比的说道:“我都说,都说……” 第二日,陈家通敌叛国的消息就被传的全云城都知道了。 陈家被抄家,奴仆被卖到各个府邸,又念及情节不严重,陈家一家便仅仅被发配到军中,做些粗活。 而陈琼经此一事,腿彻底的废了。 季思年听了这些话,颇为遗憾的点评道:“仅仅只是打断了他的一条腿,多少是可惜了些……” 那日,长未跟着付芫清,看到这些后,便立马回来告诉了季思年,才有了后来套袋打人的事。 “主上,若是想再打一顿,在军中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季思年慢条斯理的撇着茶末,“这般结局已是最好的了,用不上我动手。” 真说狠,那付泽漆可比他季思年狠多了,为了给妹妹出气,这么大的罪名都能给陈家安上。 什么通敌叛国,要说交易频繁了点这种拙劣的话,他季家就够被骂上千次百次了。 还有,李方。 放长线,钓大鱼。让李方有叛国的影子,起码得三个月。 季思年笑了一下,他这大舅哥要是走的仕途,想必朝堂之上要更加有趣了。 第43章 秋猎,危机(1) 九月二十八日,云城主将周光栎带队出城,进行为期半月的秋猎。 秋雨绵绵,连着几天都是一会儿下雨一会儿又不下雨的,队伍的行程都被拖慢了许多。 付家两兄弟和周灿,以及自愿的其他年轻公子一同走在队伍前开路。 “大哥,按这速度,咱们天黑前能到扎营的地方吗?”付南华抱怨着,要不是跟着队伍一起,他早就快马加鞭的离开了。 “你急什么?后面还有那么多步行的将士,也不知道体谅体谅。” 付南华又道:“我这不是担心夜间有野兽袭击嘛,不如知会将军一声,咱们快些走。” 旁边的几个公子哥听了这话连忙问道。 “野兽?当真?” “若是有野兽那还挺不错的,就当提早练练手了。” 说着话的人抖了抖挂在马背上的弓箭,一副摩拳擦掌,迫不及待的样子。 “哎,王兄,可别这么说,那野兽咱们可都没见过,别说是打野兽了,你到时候不被吓着就不错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王易山被说的脸一红,连反驳的话都没有。 周灿年龄不大,虽然也是第一次跟着出来,但比起其他人要多些经验。听着这些话,周灿都觉得有些头疼。 周灿靠近了付泽漆,小声说道:“付大哥,我觉得南华哥说的有道理,要不我去找父亲说说?” 付泽漆道:“将军自有打算。天黑之前最不济也能到跃龙坡,那里足够咱们停下整顿了。” “再者雨天路滑,突然加快速度,下面的人免不得会抱怨。” 周灿恍然大悟,再次觉得他父亲真是用心良苦,才能给他请到付泽漆来陪读。 付南华反而不以为然,“谁敢不听军令?” “呆子。”付泽漆看了一眼付南华,骂道。“若你在军队里当了官,还不知他们怎么编排你,这般冷血无情。” “哎,大哥。军队里大家都是兄弟,有话才不会背后说呢。” 付泽漆不再说话,他这弟弟说什么也只听得进一半,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亲身体会,才能深刻领会。 付南华暗自琢磨着,付泽漆的话他有听进去。 而且他在阁里也确实小有身份,现在想想他做过的那些事,也不知手底下的兄弟们有没有人不满过。 他神经大条,不爱那些有的没的,以前也没少被季思年说过收敛点。但他觉得任务完成了就好,其他的不重要。 可喜的是,下午赶路时没有再下雨了,反而还出了太阳。 这么一来,他们定能在天黑前赶到。 龙明顶。他们此行的驻扎地点。 因是在跃龙坡上方,地势较高,但平坦的地方也不少,植被稀疏程度又很合适,站在那里能看清整个邺城。 天气好时,眼尖的人还能隐隐约约看到远处的京都。因此得名。 不过京都远在千里,是不是真能看到,还有待查证。 一天下来,一群公子哥累得直呼身体要散架。 “天啊,累死我了!” “我还以为我会度过一段非常快乐的骑马旅途,这一路都快把我颠吐了。” “吐了?啧啧啧,人不行别怪马不行。” 王易山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道:“还得是本公子,精于骑射,现在完全没问题。” “是吗?”另一人半开玩笑似的踢了踢王公子的小腿肚子。 只见下一秒,王易山便抱着自己的腿嘶的叫了一声,他骂道:“做什么?!” 四周顿时笑声一片。 王易山看着自己出出了糗,闷着头不再说话。 付泽漆三人倒没有和他们一起,他们三人在山顶那块烧了个火堆,围在那里烤肉。那群人说的话,他们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方旭拍了拍身边人的腿,指着付泽漆几人道:“瞧瞧,那付家两兄弟都不同我们坐一起,反而跟周小将军一起,真没想到,这么快就巴结上了。” 方旭,陈琼的好友。其实也只是去花楼后认识的,陈琼大方,总带着他一起享受。 王易山笑道:“人家付泽漆是周小将军的陪读─,跟咱们可不一样。你也不想想,这次陪同的名额这么少,他付泽漆和付南华却轻易进来了,估摸着早就内订了。” 方旭拿着根棍子,在地上戳呀戳的,自嘲的笑了一下,“可不是嘛,连乡试都没参加过的人,周将军还愿意把自己的儿子交给人家,付泽漆那小子也不怕误人子弟。” “我本以为今年秋试,付泽漆会一鸣惊人呢,结果连去的都没去。” 一时间,有几人笑作一团,还有几人默不作声。 “喂,方旭。陈家真通敌叛国了?”王易山小声问道。 方旭心里一惊,他就怕别人拿这事问他,虽说与他没半点儿关系,但他和陈琼走的那么近,别人定然会想到他。 方旭眼神飘忽,不自然的磕磕巴巴道:“我,我怎么知道。” 王易山追问,“不知道你慌什么?今日一早突然传了陈家通敌叛国的消息,都把人吓死了。”他们王家也与陈家有过来往,这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就怕被牵连。 “我,我被吓到了还不行!前天还见过陈琼,他昨日就被抓了,我当然慌了。”方旭梗着脖子,努力让自己不那么紧张。 新投入的柴火噼里啪啦的泛着声响。 忽然,一个人拍着脑子道:“我想起来了,昨日我听说陈琼去了付家闹事,然后就被抓了起来。” 又一人道:“闹事?该不会是陈琼那傻子又去提亲了,付芫清都十八了!他还看的上呢?” “不像是提亲,听说还带着一堆打手。再说了,付芫清一等一的好看,你们敢说以前没动过心思?” 那人不说话了,他也确实让自家父母在付芫清及笄后去试着提亲,但那会儿付家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相比较其他人,他压根没希望,也就因此作罢。 王易山摇摇头,“付芫清美是美,但是你们是没见过付泽漆那两兄弟护犊子的样儿,追着你问,就跟看仇人一样。” 第44章 秋猎,危机(2) 说完王易山搓了搓胳膊,“我是不愿去了,这要谁娶回去了,那可是给家里娶了个祖宗。” “可别让他们听见了,付南华那块儿头,我看着就怵得慌。” 王易山抬眼望去,就看到付泽漆冲他们这里看了一眼。 于是忙闭上了嘴。 但不消片刻,又一人开口说道。 “听说付芫清已经定亲了。” 众人一脸茫然。 他接着道:“也不知是谁胆子这么大,还真挺有本事。总之不是咱们云城人士。” 方旭听着紧紧皱着眉,拳头下意识的就握紧了,他都还未找媒婆去说过,怎么就突然听说定了亲? 他随着陈琼见过许多次付芫清,知道自己配不上,便想着等一等,等她年纪再大点,自然就没人要了,这样或许他还有机会…… 方旭深呼一口气,说道:“我去方便一下。” “?他不是才去过吗?” 方旭走到黑暗里,重重的踢了一下树干,心里十分不痛快。 他越走越远,直到连营地的声响都听不见,这才回了神。 于是他忙看着光亮往回赶,但走着走着,他就隐约听到了类似动物的喘气声。 也不知哪儿来的胆子,他顺着声音的来源缓缓走去。 “吼!” 方旭扒开草丛,一只猎豹扑到了他的身上,冲着他的脸就又吼了一声。 方旭忙拿出腰间的匕首,噗呲一下划到了猎豹的爪子。 猎豹吃痛松开,方旭忙爬起来跑向营地的方向,大喊道。 “救命啊!救命!快来人啊!这里有猎豹!啊啊啊啊啊啊啊!!” 声音还未停,猎豹就又扑了上来,冲着他的肩膀就是一口。 付南华耳力好,最开始听到猎豹的吼声时就觉得不对劲,于是快速的拿着佩剑就杀了过来。 “方公子!” 付南华看准时机,立刻就把剑扔了过去。 猎豹像是有人性一般,它呲着牙,看付南华就像猎物一样,蓄势待发的冲过来。 付南华敏捷的避开,黑夜也是他主场。 付南华暗笑,哼了一声,“一个畜牲,就敢动你付爷爷我,不知死活。” 唰的一声,付南华略过方旭,抽出了卡在树上的配件。 “就让你来为我这把剑开开刃!” 方旭被吓得缩在原地不敢动,有好几次猎豹又扑到他这边,都被付南华给踢开了。 “方公子,不想死的话,就麻溜的爬起来。” 付南华说完,从腰间又掏出一个匕首,然后猛的扎上了猎豹的脊背上。 忽然,传来一阵哨声,猎豹立马变了进攻的动作,转头跑进了山林里。 付南华呸了一声,将配剑放回剑柄里,“跑的倒还快。” 付南华回头,浩浩荡荡一堆人,拿着火把在那里干看着。他喊道。 “喂!你们,看什么呢?方公子腿软了起不来,来几个人扶他。” 方旭就肩膀受了皮外伤,除了脸白了一点,精神恍惚了一下,其他看起来倒没什么问题。 付泽漆走近,笑的满意,“还是学了些真本事的。” 付南华得意的哼了一声,“那是。大哥要是愿意,说不定比我还厉害,小时候你就比我厉害。” “我怕累,一个家里有一人习武就好。” “所以说,我得保护大哥。” 周灿眼睛亮晶晶的,站在付南华面前比划什么,左一下右一下的。 “南华大哥!你好厉害!” 付南华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嘿嘿,一般一般。” 周灿继续说道:“刚才那畜牲那么大!那么厉害!你都能把它打的落荒而逃,付大哥,你教我武功!” 付南华摆了摆手,“那不行,我只会学,不会当夫子。” 周灿也不嫌弃付南华浑身是血,拽着他的袖子不停撒娇,“南华大哥,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家中夫子总是让我学些基础的,天天都是扎马步,我想学你这些!” 说着又比划了两下,“我想学真本事。” “不行就是不行,而且学武功就得有基本功,要不你天纵奇才,要不你……”付南华停顿了一下,补充道:“天纵奇才。不然不可能学的这么快。” 周灿还在央求。 付泽漆拿了个火把,去猎豹出现的地方看了看,最终在一个草丛里闻到了奇怪的味道,这里就是方旭发现它的地方。 回了营地,付泽漆直接进了主帐。 “将军。” 周光烁应了一声,指着凳子说,“坐。” 付泽漆递上了摘下的树叶,然后又道:“将军,那畜牲不像是野的。更像是有人圈养放出来的。” 周光烁闻了一下树叶,微微蹙眉,“我们刚到这里,就出了这样事,秋猎而已,有谁会针对我们吗?” “将军,依我看,这次只是一个警告,方才南华还没打死那畜牲,就被人叫走了。下次保不齐还有其他的。” 周光烁嗤笑,“哼,我还未有什么大动作,那位就急了,看来果真出了问题。” “将军,明日可还要按计划行事?” 周光烁摇头,“不必,明日先停一天,看看他们什么动作。” 付泽漆道:“将军选了那么多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就这样放着?” “方旭就是个导火索,眼下那卧底定然不会再有所行动。”周光烁微眯眼眸,眼里闪过一丝烦闷。 “将军,不必心急。我自有办法引蛇出洞。” 周光烁来了兴趣,“哦?说来听听。” 付泽漆道:“只是要辛苦将军了……” 过了一会儿,周光烁摸着下巴,思索道:“这他能信吗?” 付泽漆微微一笑,“将军放心,我已有了初步猜测的人选,此番算是对症下药…” 半晌,周光烁才出声,“若是灿儿能学的你一成好,我便满足了。” “公子聪慧,日后会比我强。” 各区混乱的消息,早早的就传了个遍,虽早先有猜测过安平王,但也是在付婉来后才确定。 邺城本和云城无甚联系,近几月却总有鬼鬼祟祟的人混进来,而且原本谈好的大单子也都被邺城那边抢了过去。 查来查去,他们也只查到是云城一个地位不凡的公子卖的消息…… 因此才有了这些人。 翌日,主帐内的士兵冲出来大喊。 “不好了!将军出事了!” 第45章 捉贼(1) 霎时间,所有人都乱做一团。 周灿将所有公子哥们都叫到了主帐内。 周光烁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随行的医师紧紧皱着眉把脉,许久,医师才低着头说道。 “少将军,将军他……” 医师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往众人那里看了好几眼,才又说道:“将军他,中了毒。” “中毒?!” “怎么会中毒?” 帐内有人出声议论。 周灿冷着脸,斜斜的瞥了他们一下,说道:“此事非同小可,还请各位公子好生配合。” 方旭这会儿子还精神不振,听着周灿的话,他问道:“周小将军,中毒一事怕是与我们无关,叫我们来也是无济于事啊。” “方公子,你可以离开。” 周灿接着说道:“我父亲昨日夜里陆续见过各位公子,结果今日一早就昏睡不起。好在救治的及时,若非如此,各位公子此刻就不会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了。” 方旭虚弱道:“我昨夜并未见过将军。” 周灿看向他,“所以,你可以离开。” 方旭犹豫许久,还是决定留下看看,他要一走,指不定还要给他安什么罪名。 “各位公子,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自己站出来承认的,可以免去责罚。” 有一人小声嘀咕着,“我昨日见将军时,周小将军也在场。与我并无关系。” 周灿嗯了一声,背着手来回踱步,“闻公子,昨日我确实在场,但你好好想想我是不是一直都在。” 闻无悦沉默着回想,半晌才出声回道:“周小将军确实只待了不到一刻钟。” “这说起来,可是谋杀─” 周灿说的轻,众人却听得清清楚楚。 刚来龙明顶,就闹出这么件事,真扯到自己身上,整个家族都不够赔的。 付南华抱着剑,脸上表情有些凶,“叽叽歪歪的,敢作敢当,还是不是男人了!” 被付南华这么一说,有人坐不住了,王易山回怼道。 “你付南华也有嫌疑,凭什么你就能站在周小将军那边了。” 付南华噗嗤一笑,“我有嫌疑,我要是真给周将军下毒,第一个就该给你的嘴毒哑喽。” “付南华,谁知道你有没有贼胆,说不准是仗着你大哥身份在那儿,更容易动手。” 王易山被气昏了头,真是什么话都敢向外说。 周灿:“南华大哥要是有这么个心思在那儿,昨夜便不会动手救人了。王公子,你当时离方公子那样近,就这么有把握那畜牲下一个不会朝着你过来?” 王易山哼了一声,表情不自然的扭过头。 “各位公子移步侧帐,付大哥在那里等着。” 付泽漆端坐在帐中,等着他们进入。 王易山为了洗清嫌疑,自告奋勇的说要第一个进去。 “王公子。” 王易山直截了当的说道:“不是我。” 付泽漆给他倒了杯茶,慢条斯理的说道:“我还没问,王公子应的又是哪件事?” 王易山想到了当时付泽漆对他的羞辱,脸上不自觉的显露出神色复杂的表情,“将军遇害,不是我干的。” 付泽漆点点头,“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还要我来做什么?莫名其妙!”王易山气鼓鼓的就要出去,帐门口的两个士兵直接拦住了他。 付泽漆微笑的笑了一下,“王公子,问些别的。” 王易山只好又坐了回去。 “问什么?” 付泽漆道:“王家用官道私运货盐的事。”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的确,这么大的事,我也不敢胡乱扣在你王家头上。”付泽漆像是预料到了王易山的反应,反而拿出了城门口的进出册子。 “时年八月六日,王家马车出城,车辙印深半寸。时年八月十八日,王家马车出城,车辙印深半寸。时年九月一日,王家马车出城,车辙印依旧深半寸。” 付泽漆将册子推到王易山的面前,说道:“而你王家那种马车,装满货盐后,车辙印刚好是那个深度。” 王易山对上付泽漆带有笑意的脸,抿了一下并不干燥的唇,“那又如何?也并不是只有货盐才能有那个深度…” “那王公子说说看,是什么?” 王易山梗着脖子,“是,是……为什么要告诉你!那是我王家的事。况且,我父亲不让我插手生意上的,总之不会是货盐。知法犯法的事,我们还做不出来。” 付泽漆了然的点头。转眼叫了一个人进来。 “黄归。” 帐外走进一个穿着盔甲的中年男人。 王易山听到名字心里一咯噔,看清人脸后,立马瘫坐在地。 “黄伯,你怎么会……” 黄归的脸上 有道骇人的伤疤,看着像刚结痂,随着黄归脸上表情,伤疤好似还渗出血来。 “公子。好久不见。” 付泽漆笑着让人给黄归搬了凳子,才看向王易山,说道:“看来是王公子旧识。想来就不必我介绍了。” 王易山此时心慌至极,知道瞒不住了,才癫狂的大笑起来,“付泽漆,戏弄我好玩吗?嗯?你才是那个不择手段的小人!我王家不过是铤而走险做点生意,就让你抓着不放!这世道都这个样子了,有何不可?!” 付泽漆摇了摇头,让人把王易山拖了下去,等回云城时再做审判。“我只是奉命行事,王公子。” 黄归起身,“公子,属下先下去了。” 说完,只见黄归一把撕下了脸上皮囊,黄归苍老的脸后,是一张年轻的脸庞。 付泽漆不由感慨,啧啧称奇,“年先生这招易容术真是出神入化,足够以假乱真了。” 真正的黄归此时尸首早就腐烂了,付泽漆当初找到他时,人都死的透透的了。 黄归跟着送货,不小心从山崖上摔了下去,运气好挂在了树上,而王家却不肯救人,直接一个石头砸了下去,人就这样没了。 付泽漆揉了揉额角,喊道:“下一个。” 接下来的两位公子战战兢兢,深怕说错一句话,就连昨晚和将军说话时喝了几口水,放了几个屁都事都说了出来。 付泽漆头疼无比,心道他就不该揽这个活,还不如交给周灿来做。 “这种小事,不必说明。” 第46章 捉贼(2) 送走了两位,帐外进来了位不紧不慢的。 “是李公子。”付泽漆道。 李页,李方稍有血缘的一位表兄。 李页点点头,端起茶杯就喝了口水,“付公子,直接开始。” 这李页,在云城也是常常不露面,付泽漆对他知道的不多,付正曾经还想过去了解了解,看看适不适合付芫清。 付泽漆早早的就不再去学堂了,后来便听说李页也不去了,然后就没什么消息。 直到这次秋猎,李页蓦然就报了名,还直接找到了周灿那里,让给他留个名额。 付泽漆公事公办,问道:“李公子何时同将军见的面。” “不出意外的话,我应是最后一个了。” “哦?李公子不担心直接就认定你了?毕竟在你进去之前,将军还好好的。” 李页倒也没太惊讶,只回道:“我相信付公子也不是那样乱用权柄的人。” 付泽漆转着腕子,低头记录了一下,“期间可有与将军近距离接触?” “并未。” “期间可来过其他人。” “没有。” “也同他人一样,说了两刻钟左右?” 李页摇了摇头,“将军对我好奇,说了半个时辰,问了些其他的话。” 付泽漆抬起头,微微颔首,说道:“李公子可以走了。你没有问题。” 李页端着茶杯的手停顿了几秒,喂到嘴边后又放了下来,“好。” 付泽漆盯着他的手看了好一会儿,突然说道:“李公子的指甲有些长了。” 李页垂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将它掩进袖子里,什么话也没说就出去了。 身后,付泽漆的目光晦暗不明,良久,付泽漆牵起眼尾笑了一下。 这些公子哥的说法大多都相似,说来说去就是个‘不是我’ ,‘我没干。’ 付泽漆正想着,最后一人进来了。 闻无悦畏畏缩缩的走进来,到付泽漆面前了,才清了清嗓子,“付公子好威风,都成周将军跟前的红人了。” “闻公子,坐。”付泽漆一脸温和。 “倒是与你那弟弟不同。若是他,这会儿都跟我打起来了。” 付泽漆道:“闻公子没试过,怎么会知道南华会如何?” 闻无悦不吭气。过了一会儿,他才问道。 “将军这事,你查出来没有,眼下外面都没人了,你不会……要安在我身上?” 付泽漆眼皮抬了一下,“闻公子配合我就好了。” 闻无悦立马端正的坐起来。 “主帐门口的侍卫说你进去时身上掉落了个瓶子?” 闻无悦一脸疑惑,“是……那个是我的伤药。” 付泽漆伸出手。“带了吗?” 闻无悦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瓷瓶,瓶口封的很紧,付泽漆费了好大力气才拔出来。 他放到鼻子前闻了一下,然后倒出了一部分,让旁边的人带给了医师。 闻无悦伸手拦了一下,“欸,我的药。” “怎么,这药很贵?” “这是好友给我的,说是从域外带来的贵重金创药。我父亲还找人看过,说比金子还贵。”闻无悦嘟囔着。 付泽漆似乎笑了一下,“与将军谈话时可有近身。” 闻无悦起先摇了摇头,然后猛的哦了一声,说道:“但是快走时,送茶的丫鬟杯子要掉了,我伸手扶了一下。” 付泽漆点点头。 “除了那丫鬟,可来过其他人?” “没有。” ………… “闻公子喜欢香料?” 闻无悦立刻闻了一下衣服,蹙眉道:“并不。兴许是沾上什么了。” 付泽漆合上记录的册子,“闻公子可以走了。” 不一会儿,医师送来了金创药的成分记录,其中多了一味郁金。 而闻无悦身上就多的是淡淡的丁香味道。 周灿赶来,问道:“付大哥。” 付泽漆:“将军呢?” “父亲在帐内等着呢。” 付泽漆闻言,带着周灿一起进去了。 周光烁面色红润的坐在那儿,没一点儿刚刚见到虚弱的样子。 “将军。”付泽漆递过册子。 周光烁直接放到了一边。道:“问出什么了?” 付泽漆便把方才问到的全盘托出。 “哦?这么一说,是闻无悦?他碰了茶盏,然后丁香和郁金相克,就会导致人中毒?” 付泽漆点点头。 “不过,不是他。” 周灿做好准备要捉那闻无悦了,一听这话,不满道:“都这么详细了,不是他还能是谁?本是做个戏而已,没想到真有人敢下毒!” “是李页。” 周光烁眉头拧成了川字,李家与他倒是有些往来,但平日里却完全看不出什么特别的,要不是这次李页主动来,他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一号人。 “当真?” 周灿傻眼了,他也看过记录,李页的话毫无纰漏,怎么可能是他? “付大哥,莫不是搞错了?” 付泽漆道:“不会错的,他就是闻无悦口中的那个好友。而且李页身上也有丁香味道。” 周灿却道:“李页本就喜欢香料,身上一直就有这么个味道,上次他来时我就闻到了。” “若是这些,我也断断不敢妄言。他的指甲里也有丁香粉末。” 周灿吃惊的张大嘴巴,嘴一张一合却又问不出什么。 周光烁也大概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闻无悦说那药是好友从域外带来的,而李页不去学堂后,也确实出去过一段时间,但无人知道他去了哪儿。 “我们没有理由捉拿李页。” “是。”付泽漆叹息,“不过好在我的怀疑被证实了。” 周光烁闭着眼睛思考了好一会儿,“等出去打猎时,让李页同我一起。” 周灿道:“父亲,不可。” 周光烁大手一挥,“就这么定了。” “父亲!这太危险了!” 付泽漆道:“将军,让南华也跟着你一起。” 周光烁微微点头。 周灿还想说什么,就被付泽漆拉住了。他只好闭上了嘴。 除了捉了王易山,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入夜,一个人偷偷跑了出去,在黑夜里放飞了一只鸽子。 下一秒,鸽子就被人射下。 那人身后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 “抓到你了。” 第47章 尴尬到扣出三室一厅 扑通一声。 黑夜里传来几声鸟叫,树林再次归于平静。 夜里下了一阵小雨,前一日的脚印都被彻底掩盖了。无人在意庞大的队伍是否少了一个人。 周光烁亲自带了一支队伍去狩猎的地方踩点,走时特意带了李页。 其余几人只当他是运气好。 可一连几日都无事发生。 于是秋猎,正式开始了。 在某一日的早晨,季思年三人悄悄的离开了云城,付芫清醒来时推开门就看到一封信。 “待到林中花开满星,我便会回来。” 落款─季思年。 十月末会有一种名为满天星的花盛开。 付芫清看了看,眼里弥漫出笑意。将信件收好,她道了声随师父出远门,这才安心的离开。 但去的却是邺城方向…… 十日后,江城。 闹市里老旧的朱红色大门前,围着一群人。 门里出来个不大不小的孩子,挥着棍子,大声骂道:“去去去,大清早的围在别人门前做什么?!” 人群里传来一个声音。 “喂,小孩儿,那老乞丐都死在你家门前,不叫人来处理,还等什么呢?” 顿时一片嘈杂。 “这死了得有两日了,上面都有苍蝇了。” “可不是嘛,我在前边一点儿卖烧饼,这两天都没多少人来了。” “真是造孽啊,连个乞丐都杀。” “赶紧报官,我家孩子都不敢到这块儿玩了。” 众人七嘴八舌,但就是没人替那乞丐报官,总觉得不关他们的事,还是不要惹得一身骚就好。 小孩儿一脸凶相,把棍子往他们面前一扔,又道:“我家老爷这两日不在,府里也没什么人,倒是你们,看热闹不嫌事大。” 这会儿刚十月初,江城却依旧有些闷热。 小孩儿鼻子灵,没闻到尸体的腐臭味,他壮着胆子走近,将乞丐翻了过来,身体没有僵硬,摸着还有热气。 于是小孩儿伸手探了探老乞丐的鼻息,惊喜的松了口气。 “他还活着,没死。” 一时间又是一阵嘈杂的讨论声。 小孩儿跑到屋内,叫了两位壮一点的小厮。 “对对,把他抬到府里去。”小孩儿跟在身后,探头探脑的看着,顺道还让人出去叫了大夫。 小孩儿气性大,冲着门外的人做了个鬼脸,然后啪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没了热闹可看,门外很快就没了人。 啪嗒,啪嗒,季思年几人策马停在了这道门外。 许烨疑惑的挠了挠头,问道:“方才我家门前是不是围了许多人?” 顾鹤轩道:“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咚咚咚,许烨叩着门扉,大声喊道:“开门!快开门!” “谁啊?!” 门唰的一声被拉开,是那个小孩儿。 小孩儿两眼放光,“公子!你回来了!还有季大哥和顾大哥!” 许烨摸了摸小孩儿的头,“才几个月没见,欢儿又长高了。” 何欢把人往进引,笑嘻嘻的说道:“公子一走就是三个月,我要是一点都不长,那岂不是更奇怪了。” 何欢是许宅管家的幼子,何管家老来又得了一子,高兴的不行,给他取名字是就希望他能欢欢乐乐的,别的就不指望了。 偏偏别的小朋友说何欢的名字像女娃娃的,何欢气不过老是和别人打架,何管家次次去处理,回来就唉声叹气的骂何欢不懂他的良苦用心。 许烨道:“现在还出去和别人打架吗?” 何欢脸一红,捂着耳朵跑开了,嘴里说着,“我都长大了,就别提当年的事了。” 许烨笑的直不起腰,搭着顾鹤轩的肩膀笑个不停。 “就他还长大呢,毛都没长齐。” 顾鹤轩睨了许烨一眼,道:“你家怎么这么安静?” 许烨瞬间停住了笑,“对啊,为什么这么安静。” “爹!何伯!”许烨一边跑一边喊道。 何管家从屋子里跑出来拦住他,“少爷别吵,老爷休息着呢。” “休息?他以前从来不会在白日里休息的,”许烨抓住何管家的手,“何伯,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这,公子,您就别问了。” 何管家一直支支吾吾的就是不说清楚,许烨松开他,直接跑到了许世平的屋子里。 “爹!爹!” 许世平躺在床上,眼睛都不睁一下,“做什么这样大喊大叫的。” 许烨跪在床边,一副哭丧似的样子,握住许世平的手,“爹,你怎么了这是,爹你可别吓我啊。” 许世平啧了一声,用力甩开许烨的手,缓缓睁开眼皮,“我没事。” 许烨眼眶都红了,“我不信,您都躺床上了。还面色苍白的。” 顾鹤轩两人站在一旁,连话都不敢说。就怕许世平是不是得了什么大病。 许世平看向了站住的两人。“两位贤侄也来了啊。” 两人同时道:“许伯伯。” 许世平应了声,然后对着许烨说道:“你先出去,我躺躺。” 许烨眼泪都掉出来了,“您都这副样子了,我怎么放心的下啊。” “你出去,我真没事。” 许烨连连摇头,“我不,我这就去给您找大夫!”说着就爬起来就往外跑。 “回来!”许世平中气十足的吼了一声,然后就不停的咳了起来。 “爹!” 季思年和顾鹤轩也劝说着。 “许伯伯,不能讳疾忌医啊。” “对啊,还是让许烨去找个大夫。” 许世平深呼一口气,“我只是,吃撑了……想躺会儿。” 许烨:“……?” 顾鹤轩:“……” 季思年:“……” 何管家匆匆赶来,满头大汗,“我就说了让您别问了,公子,你怎么不听呢?” 许烨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嘴里也不知道胡诌些什么,“啊哈哈哈,这床可真床啊,这管家,哈哈哈哈也挺管家的……” 顾鹤轩:“……” 季思年:“……” 许世平躺在床上,生无可恋,瞬间感觉老了十岁,声音有一种看破红尘的调调,“出去,出去,让我躺躺。” 许烨拉着两人,一脸讪笑的出去了。 走的远远的,顾鹤轩忍不住笑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我就知道!老头子身体倍儿棒,怎么可能生病!” 第48章 神秘老头 许烨愤恨的抬起头,脸上的泪珠干出了一道印子,他指着许世平的房间说道:“可恶的老头!” “行了。”季思年说道,“刚才何欢带了个大夫进来,去看看。” 许烨:“大夫?我爹这需要大夫?” 季思年摇了摇头,“去了客房那边。” 几人刚一走近,就看到一个丫鬟端着一盆又一盆的黑水出来。 “咦,这是什么水,这么脏。”虽说没有味道,许烨也象征性的捂了捂鼻子。 屋内,躺着的正是那个老乞丐。 何管家等在一旁,看着大夫皱着眉不住的叹气,忍不住发问。 “大夫?他怎么样了?” 大夫合上药箱,说道:“病人现在虽说没有什么皮外伤,但发着烧,且内息紊乱。我也只能开些普通的调息药物,能否活下来就得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何管家跟着去拿药,房内恢复了平静,只那个老乞丐躺在那里,出气多,进气少了。 何欢叹气,“唉,也不知道谁这么恨他。” 许烨问:“这不是时常在外边的老乞丐吗?怎么成这样了?还在我们府里。” “老爷说让救治。算积功德。” 这乞丐以往脏兮兮的,旁人也看不出什么他长什么样子,和他说话也不理。 这会子洗干净了,隐约还能看出点贵气,未落魄时说不准还是什么名门望族。 季思年不关心这些事,就随意看了一眼。 但看到那个人脸的一瞬间,脑子猛的炸开了。 季思年握紧了隐在衣袖下的手,他只有一个想法─这个人,留不得。 “约莫活不下来了,早早的给他找个地方埋了。”季思年道。 顾鹤轩有些吃惊,扭头看向他,怔愣开口:“思年,为何?” “没听大夫说吗?伤了内里,也是个废人。救不救都是一回事。” 顾鹤轩望着季思年还算平静的脸,但明白他没说笑。 虽说他们自认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也做不到见死不救,况且这老乞丐的伤算不上什么,他们完全能救得了。 季思年沉默的看了会儿,忽然就出去了。 屋子里的气氛一瞬间降到冰点,何欢只得小心的问,“季大哥,他……没事?” 许烨摇头,跟着出去。 他走到季思年身边,道:“思年,这老乞丐有问题?” 季思年的目光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凉意,“没有,他没什么问题。” “思年,若是想救,阁里就有方法救他。” 季思年不紧不慢的笑了下,“我为何要救他?” “这……思年。”许烨想再劝劝,但也明白季思年是铁了心。 他说的没错,他们确实没理由救那老乞丐,没人会浪费那个精力。 功德什么的,他们用不上。 季思年道:“你回去,我在这儿待会儿。” “好。” 许烨不放心的三步一回头,季思年挪了地方,去了亭子里坐着。什么也没做,就那样坐着。 顾鹤轩问许烨:“思年怎么回事?” 许烨摇了摇头,满脸疑惑,“我也不知道啊,他说别救这乞丐。” “他真这么说?” “真的。” 顾鹤轩嘶了一声,也是不解。换作以前,最先开口的就是季思年了。 他还总说什么这一生不容易,能帮则帮。 “人各有命。”顾鹤轩道。 许烨耸了耸肩,“也是。” 亭子里,季思年周身都笼罩着一股子生人勿近的气息。 他喃喃道:“胡容复……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前一世,胡容复是安平王身边的幕僚,许多事就是他提出来并实行的,就连付芫清的死……都和他脱不了干系。 季思年一闭眼,就是前世的付芫清浑身是血的躺在他怀里。 “季思年,不用为我……为我报仇。好好活下去。” 付芫清死后不到一月,安平王就反了,最终当上了皇帝。 他杀了所有拦过他路的人,一时之间,天下为之颤动。 季思年回过神,眸子里涌出一股子森然杀意。他深呼一口气,悄然离开了。 一刻钟后,季思年一身玄服,面上戴着个面具,出现在一个破败的无人庙宇前。 庙里有个佛像,前面有个香炉,炉子里还有几支未燃尽的香。 季思年从一旁的台子上拿了三支香,点燃后随意拜了两拜,然后插在了炉子里。 下一秒,他摸到佛像底座处的一个小凸起,咔哒一声,帘子后面便出现了一个暗门。 门后,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隧道。 拿了火折子,点燃旁边的火把,季思年一步一步向里面走去。 两刻钟后,洞口出现亮光,同时还有两个护卫在扫洒,仔细看还能看出点血迹。 “什么人!”护卫抽出剑,缓步走了进来。 季思年道:“是我。” 两个护卫立马低头弯腰,双手抱拳,喊道:“阁主。” “又来人了?”季思年睨了一眼,看不出什么情绪。 一人道:“是。” 季思年微微蹙眉,径直走到了院子内。 院子前有块儿牌匾,上边写着─梅阁。 梅阁在闹市,从外看是个普通人家住的宅子,这处密道算作后门,从这里进的多为阁内人。 但也不乏有外人闯入。 院子里许多人都在练武,见到季思年后纷纷停下,一脸惊讶的向他行礼。 他一走三月,一时间却看不到一个掌事的出来迎他,越往里走,季思年的脸越发沉了下来。 到了主厅,依旧没有一个人。 季思年摸了一把本该时刻有人守着的桌子,满是灰尘。 季思年冷冷的笑了一声,朝着门外喊道。 “一刻钟,所有长老主厅会合。违者,诛。” 门外立刻有人跑动起来。 各长老皆有自己的亲信,听了这话之后,顾不得享乐,紧赶慢赶才在一刻钟之内到了主厅。 季思年撑着下巴,另一只手一下一下的叩着桌面。 人齐后,季思年便让人关了门。屋内顿时暗了许多。 大长老是最先到的,他管阁内死士,没任务时算的上清闲。 大长老开口道:“阁主舟车劳顿,实为辛苦。” 季思年没说话。 良久,季思年道:“今日,是哪位长老当值?” 来的最晚的二长老道:“是我。” 季思年轻笑一声,“我不在的时候,各位长老倒是舒服。” 五位长老瞬间低下了头,一个个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 季思年瞥了几人一眼,又道:“我让查的几人,可查到了?” 四长老起身,微微作揖,“回阁主,羽士并未查到任何消息。” 第49章 整顿梅阁 季思年快被气笑了。他连说了几句好。 然后微眯双眸,“已经给了大致的画像,以及特征。竟是一连三个月查不出半点东西。” “梅阁是养了群废物吗?” 四长老嗫嚅着辩解,最后心一横,说道:“羽士……羽士…办事不力,还请阁主责罚。” “四长老,若不是还记得起初你进阁里的原因,本阁主怕是要以为你只会一口一个请罪,一口一个请罚了。” 四长老,前半生漂泊无依,却有个过眼不忘,并且能复刻原物的本领。季思年亲自找了他,然后收入阁里。 对他,季思年倒是惜才。羽士找不到人,却有问题。 季思年挥了挥手,眼里闪过一丝不悦,“再给一个月期限,务必要有消息。” 四长老:“是。” “下一个,五长老。” 五长老在衙门里寻了个小官的位置,平时较为圆滑。他在云城收到那封特殊的信就是他寄来的。 人长的胖,看上去颇为面善,方才从别处跑到主厅,现在还满脑门的汗。 他摸了一把脸上的汗,满脸堆笑,“阁主。” 季思年道:“听说五长老近日和县令大人走的极近?” 五长老一愣,但马上又恢复如常:“我在外是他的手下,这段时间没注意,是近了一些……” “哦?近了一些?那为何前段时间你寄来的信里,都到了要给本阁主说媒的地步了?” 季思年从怀里掏出那封信,啪的扔在桌子上。 五长老讪笑的牵起那封信,道:“兴许是我寄错了……” “寄错了?盖了梅印的信能寄错?” 五长老低下头,半长的胡子不停抖动着,“我也是为了阁主的终身大事考虑。” 季思年冷着脸,一字一句,道:“五长老不如想想怎么为阁里筹够资金,那么多人都指望着长老你呢。” “是。” 五长老只好应下,这是季思年给的台阶,他不能不接。 若是以往他这样同季思年开玩笑也是没什么问题的,是他僭越了。 季思年扫了一眼众人。 “各位长老只要各司己职,完成好自己的任务便好。” 一群人又不再吭声,他们几个是给季思年写了许多信催着回来,但也只是试探他具体返回的时间。 毕竟按照原定计划,他应当是年末才回来,所以他们才如此大胆。 而且季思年年纪轻轻就有这么大且全面的组织,说是不心动,那当然是假的。 眼见无人说话,季思年开口道: “各位长老不是催促本阁主回来,说是再不回来,内奸就要将这梅阁占为己有了,如今怎么无人说话了?” 大长老道:“阁主说笑了,哪儿有什么内奸,只是我们几个老头子有些事情拿不准,这才开了个玩笑。” 季思年磨着后槽牙,眸子里闪过冷意,“玩笑?这都算是玩笑,那我梅阁的未来算是一眼望到头了,诸位不如早早的离开,还省的我烦心!” 几人被吓了一跳,纷纷劝慰季思年莫要生气。 只有三长老,坐在最不起眼的位置,一句话都没说。 大长老劝道:“阁主,气大伤身,犯不着为我们这些老糊涂生气。” 季思年冷哼一声,“这会儿又让我别生气了?大长老,我倒想问问在我走前交代的任务完成没有。” 大长老绝口不提,默默的坐下了。 季思年交代的任务,天神下凡也完不成。 刺杀安平王身边的副官。别说刺杀了,他们的人连副官的面都没见到过。 季思年揉着眉心,又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最后以渎职,每人罚俸半年为结束。 一群心思各异的人,嘴里说不出实话。 “三长老,你留下。” 其余四人对了眼色,在季思年的注视下出了门。 三长老走到季思年面前,道:“主上。” “可有什么大事发生?” “大长老倒是恪尽职守,主上交代的任务基本都已完成,就剩下几个难缠的。” 季思年点头轻轻颔首,“继续。” “四长老掌管羽士,虽无出格的行为,但终日散漫,并不把阁内的事情放在心上。另外,他将自己的儿子安排进了羽士内。” “哦?安排到了哪一支里?” 三长老思索片刻,才道:“似乎是一位叫付南华的人手底下。” 季思年嗤笑一声,“知道了。继续。” “五长老欲跳槽,看上了城主府小少爷夫子的位置。” 陵国各城管理者以能者居之,江城城主未在朝堂上有官职,因而只是城主。而云城周光烁在朝堂上是正儿八经的正二品镇东将军,所以云城由将军府管理。 季思年无所谓的摆了摆手,“随他去。” 三长老继续说道:“二长老,他……,属下并未看到或听到过什么。” 季思年不轻不缓的叩着桌面,像叩着三长老的心,叩的他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主上,属下都说完了。” “三长老。” 三长老一哆嗦,“属下在。” “内奸的事,怎么不同本阁主说说?分明你寄来梅花印的信最多,是你说的速归。” 三长老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主上,阁内绝无内奸,是属下看错了,叨扰了阁主。属下罪该万死。” 季思年起身,随意的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三长老。淡淡道:“三长老赤胆忠心,本阁主相信你。起来,你的俸禄就不用扣了。” “谢主上。” 季思年走后,围在远处的其他几个长老纷纷凑了上来。 “三长老,阁主和你说了些什么?” “对啊,对啊,说了什么?” 三长老胡子一撇,胡乱的推开了眼前的几个人,“为了给你们打掩护,差点被扣了一年的俸禄!” 几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多谢三长老。” “多谢三长老。” “……” 五长老叹口气,道:“谁知道阁主回来的这么快啊,阁里的账我都还没算完,也不知道能不能发的起下个月俸禄了。” 大长老拍了拍五长老的肩膀,“所以说,阁主有先见之明,罚了咱们半年俸禄。” “……” 入夜,一个人左看右看,闪进了季思年的房间。 季思年翻看着书简,道:“四长老,不必这样东躲西藏,要发现的人早就发现了。” 四长老矢口否认,“不可能,我来的绝对隐蔽!” 啪的一声,季思年放下书简。 “是吗?” 下一秒,季思年打了个响指。只见窗外的树枝晃动了一下,长珏瞬间出现在了房间内。 长珏道:“主上。” 四长老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向长珏,“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长珏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四长老,坐。” 四长老一边见鬼似的盯着长珏,一边慢慢的挪到凳子上。 季思年道:“四长老觉得阁内谁有二心?” “是……大长老。” 季思年笑了一下,“确定了?” 四长老一脸严肃,“是。” 第50章 整顿梅阁之谁是卧底 季思年向后靠了靠,目光紧紧注视着四长老。 “理由。” “自上月起,大长老便时常不在阁内,羽士回报,曾多次在郊外看到大长老与人联系。多数飞往的,应当是云城方向。我们的人截下过几只鸽子……不过属下并未看透其中含义。” 说着,四长老拿出了几张皱皱巴巴的纸条,墨迹晕染的有些看不清了,依稀看的出有‘云城’、‘付家’、还有‘安平王’的字样。 这些消息,季思年在云城并未收到过。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与大长老来往的人在邺城。 而且关于付家,他也从未提过。 四长老问:“阁主,付家……又是哪家高门大户,属下竟从未听过。” 季思年收了纸条,余光瞥了四长老一眼,“日后就会知道了。” 四长老满口说着是是是,又接着道: “大长老总是过来让我借羽士,阁主觉得是借还是不借?” 说起羽士,四长老儿子的事情却未听他提起过。 季思年道:“听说四长老的长子进了梅阁?” 四长老没想到季思年会突然提起,他赔着笑,“是。犬子愚笨,属下便将他安排进了羽士内,也好试试看管……” “羽士几个分支,你将他分到了哪儿?” “付南华的手下。” 季思年饶有趣味的看他,眼里带有探究的神色,“付南华?他那支可不轻松。” 羽士分八支,有的隐藏于暗处搜查,属暗羽、有的则入了士,于明处探听属明羽、还有的行于坊间,用自己原有的本领谋生存,继而打听,属世羽…… 醉春风的明月便隶属世羽。 而付南华,起初本该同明月一般在世羽那支,但他自己甘愿归于暗羽。暗羽羽首发生意外死后,他便接手了这个位置。 四长老回道:“暗羽是羽士几支内最重要的一支,我儿虽武义算不上高强,但也得了我的几分本事。属下认为,他在暗羽最为合适不过。” 虽说暗羽是搜查情报和消息的羽士,但有时候任务难度过大,暗羽的人就变得更加危险,因此无武力傍身的不可来此。 梅阁成立至今,暗羽的人一直都是各分支里人最少的。 四长老正了神色,混浊的眼眸里竟带有几分感激,他道:“阁主。若不是你,属下应该早就饿死在了街边,我这本领说出去也无人需我,是你愿意相信我,给了我身份与地位。阁主放心,若属下背叛阁主,便死无藏身之地,死后也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季思年笑了一下,“四长老明白就好。” 四长老点头嗯了几声。又说了几句聊表心意的话。 季思年听得烦了,便随意打发了几句。让四长老离开,早些休息。 四长老走后,长珏去屋外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番。 “主上,无异常。” 季思年:“嗯。” 长珏低着头,又抬起头,他问道:“主上……很相信四长老吗?” “你觉得他说了假话?” 长珏摇了摇头,眉头拧成川字,“属下只是觉得四长老仅仅凭一言就断定是大长老,未免过于武断了……” 季思年这会儿已经摘了面具,鼻侧因为戴的太久有了点红印子,他给自己倒了茶,示意长珏继续说。 “而且他将自己的儿子安排进暗羽,属下实在不解。属下听闻他对自己的儿子十分溺爱,早就是江城的纨绔之一,他怎么可能会让自己的儿子进暗羽?” “要如他所说,看住自己的儿子,大可以安排进其他的分羽,属下觉得他在世羽更为合适……” 季思年闭上眼睛,“的确。” 长珏抿了抿唇,百般联想下,他不得有了最坏的打算。 “主上。暗羽如今羽首不在,正是松懈的时候,属下觉得……会不会是四长老别有用心……” 季思年缓缓睁开了眼,这种设想,他的确想到过,而且暗羽一般都是多人行动,羽首不在时,最易瓦解。 “长珏。付南华可有跟你提过暗羽加人的事?” 长珏摇了摇头,“我甚少和付南华见面,匆匆几面也并未听他提过。” “不过以前他问过属下该怎么和部下交好。” 季思年此时的脑子有些混乱,这一世隐隐约约的发生了些改变。 比如付南华,至始至终他其实都未回到过付家。还有四长老的儿子……上一世也并未加入梅阁。 “都乱了。” 长珏问道:“什么乱了?” 季思年摆了摆手,“你先下去。这几日盯好三长老,有什么情况立刻告诉我。” 长珏抱拳:“是。” 吱呀,门被缓缓关上。季思年躺在床上面久久没能合眼。 一事接一事,所有事情都改变似乎都是在这一世重新遇到付芫清后发生改变的。 “是因为打乱了时间吗?”季思年喃喃道,“可是太久了,我等不了那么久。” 但其实与上辈子初见付芫清时也仅仅早了三个月。 此时,邺城城外,一群人站在高地处看着城内的粮仓燃起熊熊大火。 为首的那人瞳孔里倒映出噼哩叭啦的火焰闪烁的影子。 此人不高,但宽大的披风将他的身形遮住,想必即使是熟识的人也认不出。 身后有一人说道:“主子,安平王的人已经过去救火了,估计能救下三成的粮。” 那人冷哼一声,“便宜他了。” 他又道:“周光烁还未回去吗?” “没有,但听说三日后返程。” 那人扭头离去,说道:“想必周将军明日就能看到我送给他的这份大礼。” 风吹起帽沿的一角,露出了他的半张脸,怎么看都像是一名女子。可听声音又是实打实的成年男子…… 邺城里吵吵闹闹,听说快天明时,安平王发了好大一通火,还杀了几个副官,尸体就挂在粮仓前的柱子上。 第51章 收编 翌日,季思年早早的去了许府。 顾鹤轩两人立马迎了上来。 许烨道:“你去哪儿了?” “去了趟阁里,那几个老东西没人看管,都快无法无天了。” 许烨冲顾鹤轩挑了挑眉,“我就说是回阁里了。” 季思年看了两人一眼,淡淡问道:“那老乞丐呢?死了?” “哪儿能啊,还别说他还挺顽强的,昨晚烧了一夜高烧,大夫说要是今早还没退烧的话,八成就没救了。结果你猜怎么着。鹤轩去看的时候,人面色红润,竟然挺过来了。” 顾鹤轩点点头,嗯了一声,看向季思年,“我怀疑他以前吃过什么药,能让人重伤不死。” 季思年垂下眸子,他的记忆里,胡容复这个时候应该还没见过安平王才对。要真有保命的药,也只可能是他以前的主子给的。 “他醒了吗?我去看看。” 许烨忙道:“醒倒是醒了,只是昏昏沉沉的说不了几句话。思年,你别这时候给他来一刀?” 季思年径直略过了许烨,面上平静的看不出有什么想法。 顾鹤轩敲了一下许烨的脑袋。小声道:“你没看出来思年对那老乞丐有意见呢,还说。” 许烨哎呦一声捂着脑袋,嘀咕着跟了上去。 房间内浓浓的苦涩中药味,熏的人快要睁不开眼睛。 胡容复闭着眼睛,两颊因为饥饿和疾病而陷了下去。 季思年拖着椅子,坐到床边,翘着腿静静的看着胡容复。 跟过来的两人站在门外,不知该不该进去。 过了一会儿,季思年道:“胡容复。” 床上的人眼睛缓缓睁开,动了动嘴,声音小的很,但看口型能看出,他说:“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我想问问你怎么会在江城?” 胡容复的瞳孔瞬间瞪大,他急得想起身,又因为动作太大而导致急火攻心,剧烈的咳嗽起来。 季思年给他倒了杯水,道:“不必着急。慢慢来。” 门口的二人却愣的回不过神。 “胡容复?他是谁?” “不知道。” 江城的人都以为,老乞丐是什么苦命的主,于是多有接济。这样看来,他似乎大有来头。 季思年眉眼含笑,胡容复却总感觉有股子杀气在里边。 他当初从京都一路逃到这里,人人都当他是乞丐,不可能会有人察觉。 胡容复喝了水,嗓子好受了一些,勉强能说上两句话。 他哑着嗓子,乌青的眼睛里满是戒备,“你、认识我。” 季思年道:“胡先生在京都威名远扬,我自然知道一些。只是没想到能在江城看到你。” 胡容复大惊失色。 怎么会,怎么会有人知道他从京都而来?他极少在外人面前出现,不可能…… 季思年瞧着他的反应,微不可察的笑了一下,眼里闪过意味不明的光。 “我、我……”胡容复张开嘴,咿咿呀呀的,听得人恼火。 季思年冲着外面喊道:“鹤轩,来看看。” 顾鹤轩走进屋内,只几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他抱着手臂,道:“他刚醒,急火攻心。再这样下去,怕是又得昏死过去。” 季思年点点头,随意道:“给他用药,用阁里的?” 顾鹤轩扭头疑惑的看了几眼季思年,“怎么又要救他了?” 季思年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顾鹤轩:“……好” 分明昨日还说不管,今天又费工夫救他。 过了一会儿,顾鹤轩拿着个小盒子过来,盒子里单单装了一个药丸。 许烨大惊,“用这个救他?思年,不划算啊。” 胡容复半睁着眼皮,看向三人,耳朵里听得他们的话,才明白是要商量着救他。 “钱……给钱……”胡容复挣扎着抬起手。 许烨冷哼一声,“你个乞丐哪儿来的钱。这回容丹千金难寻。真是浪费。” 胡容复更加激动了,回容丹?!竟然是回容丹!那便一定能救他,他还不想死…… 顾鹤轩一脸心疼的塞到胡容复的嘴里,一边给他喂水,一边喃喃自语:“千副药材才能制成一枚回容丹,真真是便宜你了。” 本来有其他方法能救的,就是慢一些,但季思年说要用最快的方法,不必心疼用药。 药效过重,胡容复的身体太过虚弱,承受不住,便再次陷入昏睡。 顾鹤轩一向沉稳,这会儿显得有些不满了。他虽主张救人,但也不是这么个救法。回容丹啊!他得废多少药材才能再制出来一颗。 季思年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心疼了?” 顾鹤轩:“没有。” “明日让人给你送一批药去,足够你研究了。” 顾鹤轩眼睛一亮,转眼又想到了他们穷的恨不得一个铜板掰成两个用的梅阁,然后垂下脑袋,眼睛瞬间蒙上一层灰色。 “得了,哪儿来的银子。那些药材可不便宜。” 季思年道:“阁里没钱是阁里,又不是我没钱。” 顾鹤轩微微张嘴,“你不是说不用家里的钱吗?” “如今季家就快我掌权了。” 季氏一族盘根错节,对外季思年这一支只是商贾人家,但实际上整个家族属皇室分支。但先皇忌惮,一直打压季氏一族,再加上季思年的二叔野心极大,早就将他父亲赶了出来。 前世的付芫清没少在季思年的二叔那儿受委屈,也因此在付芫清调查他时,季思年选择了隐瞒。 等彻底解决后,付芫清哪怕发现了,他也能辩解一番。 许烨两人跟在季思年身边这么久,只知道他一直暗中发展势力,本以为暂且放下了季家那边的事,没想到已经一步一步挖空了那一支的内里。 许烨道:“每次向五长老拿钱时都借口推脱,明明给了他一支商队,还哭着没钱。” “五长老年纪大了,哪里是没钱,是你每次要的太多了。” 顾鹤轩好心为五长老辩解。 “多?这次出行我只问他要了五百两,很多吗?” 顾鹤轩沉吟片刻,摩挲着下巴思考,“五百两,三个月似乎是不太多。” 只见下一秒,许烨补充道。 “黄金。” 顾鹤轩:“……” 季思年无奈的叹了口气,虽然五长老平时是烦了些,但管钱的事交给他确实没错。 顾鹤轩冷着脸出去,许烨追着他问, “五百两黄金很多吗?啊?很多吗?” 第52章 大长老当真消极怠工 季思年低头深深的看了眼昏过去的胡容复,留下句好生照看,便离开了。 门外,顾鹤轩两人还在不停争论。 “鹤轩。” 顾鹤轩道:“怎么了?” “胡容复何时能醒?” “他身子弱,估摸最早也得等到晚上了。” 季思年点点头,道了声行。又说道: “走,早些将事情处理完,早些回云城。” 许烨跟在季思年后边,问道:“你昨日回阁里没揪出来内奸?” 季思年背着手,“四长老的话不能全信。他也只是指了个大体方向。况且大长老是我们几人一同拉回阁里的不是?说他是内奸,那咱们就自己查。” 许烨嘟囔,“那何必费那么大心思,又是三长老,又是四长老……那两人指不定背后里神气成什么样了,都以为自己是你的心腹。” 季思年笑道:“不给他们找点事做,未免太无趣了些。人心叵测,让他们相互制衡也好。” 许烨耸耸肩,“行。也不无道理。” “我就不去了,我昨日得了个新药方,是生津止血的方子。我得去试试,看能不能配制出最合适的比例。” 顾鹤轩稳住身形,一个转头就去了药房。 季思年狐疑的看了一眼,问道:“新方子?” 许烨如实回答:“是从胡容复身上搜出来的,估计是他以前用的。鹤轩说也算救了他一命,那药方就当是诊金了。” 季思年哦了一声,脑海里却在回想上一世胡容复交给安平王的宝贝,其中似乎就有一张千金难换,药效极好的方子。 该不会……就是这个? 再次回到梅阁,院子里显然更井井有条了这些,正厅当值的地方也有人坐在那儿低头写着什么。 定睛一看,正好就是他们要找的大长老。 两人的身影遮住了门口照进来的大半光亮,大长老眼前一暗。 正欲发火,抬头就看到了季思年两人。 大长老眉心一跳,连忙起身行礼。 “阁主,许副阁。” 许烨嗯了一声,拿起大长老写的书简看了看,说道:“大长老,这莫不是两个月以前的任务记录了?怎么今天才誊写过来?” 大长老见到许烨是有些发怵的,毕竟他审犯人的手段,他是见过的。说是阎王附身也不为过。 大长老低着头转过身去,“前段时间事务繁忙,这才拖延了……” “是吗?”许烨得空,眼里含笑的看了大长老一眼。然后又去一旁的书架上翻看更早以前的记录。 “阁主,看看。” 许烨弯唇一笑,扔给了季思年一个三个月以前的抓捕记录。 书简上落了些灰,看起来倒是写了很久。 那次抓的人恰好就是安平王派到江城来的其中一个奸细。 某一日找来了梅阁,死士和羽士练手,都费了一番功夫才将人抓到。 哗啦一声,季思年将竹简翻开,里面却只寥寥记了几笔,看来看去也只能看出那奸细隶属安平王的私兵,旁的什么也没有。 大长老一直低着头,也不知道他们找了哪份记录来看,但听这反应,不是什么好的。 “阁主,副阁主,听属下解释……”大长老的额头渗出汗液,腿都有些发抖。 许烨双手抱胸,嗤笑出声,问道:“还未说什么呢?大长老心虚什么?” 大长老微微抬头,对上许烨的眼睛,又小心的看了看季思年手上的书简,但已经被合上了,他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大长老讪笑道:“属下一时着急,这眼下的记录还没誊写完,怕阁主和副阁主生气……” 季思年将书简放到一旁,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揉着额角,他冷着脸,声音没有起伏的说道:“大长老若要请罪,昨日就该说了。现在说这些倒显得欲盖弥彰了。” “是、是……阁主说的是。” 许烨却不咸不淡道:“大长老玩忽职守,该当何罪?” 大长老猛的抬头,“副阁主,属下只是懒惰了一些,但并未懈怠任务啊!” “我不像阁主那样,弯弯绕绕的同你讲一些听不懂的话。” 季思年瞥了他一眼。 许烨恍若未闻,指着季思年手边的书简,继续说道:“那奸细捉到了快三个月了,大长老的人竟只审出了这些?还是大长老随意写写,觉得我们不会查看?” 大长老心一沉,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解释。 季思年敲了一下桌子,给了许烨一个眼神暗示。 许烨语气又重了些,“大长老,那奸细在何处?莫不是已经被你给杀了?” 大长老急忙辩驳道:“没有!那奸细此时还在地牢里……只不过、不过我们的人撬不出什么话,便……暂且搁置了……” 许烨低低的笑了几声,“撬不出?我倒想问问是大长老的人废,还是我亲自教出来的人废?” “这……副阁主的人跟着去做任务了,并不在地牢里审问奸细……” “做任务?呵呵呵。”许烨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我教出来的人跟去做任务?大长老是要跟我作对吗?” 许烨精于审问,便在阁里各个分支都找了几个他觉得天赋异禀的人去教了些手段。 那些人后来就渐渐的专门去审问奸细,许烨算不上满意,但也觉得尚可。 即便他们原本也做了任务,但自从他说过后,就不会再有人提起。 许烨将大长老踹倒在地,脚踩在他的胸口上,依旧一脸笑容的问话,但声音却发了狠。 “大长老,他们跟去谁做任务了?” 大长老没来及反应,他不自觉的抱上许烨的腿,剧烈的咳了几声,满脸涨红,来不及思索,他便脱口而出。 “暗羽,是跟着暗羽一起的……暗羽人少,他们羽首便向我,咳咳,要了人……属下想着、想着近来没什么人需要审问,便答应了……咳咳。” 季思年问道:“暗羽羽首要的人?” 大长老不知道暗羽羽首的真实姓名,虽然听说他请了探亲假,但依照阁里的规矩,他早就回来了。 虽然没在阁内见到人,但羽士嘛,一连几月见不到也是正常的,他这会儿定是被安排做了其他任务。 许烨一挑眉,回头跟季思年对了眼色。 第53章 残忍审问奸细 “暗羽羽首要的人,呵,大长老说话也不知道事先打个草稿。” 付南华此时还在云城,探亲假都未结束,怎么可能来要人,甚至于做任务。 季思年喝了口茶,道:“松开。” 许烨重重的又踩了一下,才抬起脚。 大长老捂着胸口,慢慢的站了起来,他既为死士一支的管理,自然也有些能力。所以许烨这才放心的教训他,总之只会让他丢了点面子。 门大开着,路过的一些人都看的七七八八了。 季思年放下茶盏,给大长老拍了拍胸口的灰尘,说道:“大长老的那边的人既然问不出什么,那我和副阁主便亲自走一趟,大长老觉得呢?” 大长老抱拳,“全凭阁主做主。相信以副阁主的本事,定能问出话来。” 季思年满意的点头,“大长老同我们一起,也学学怎么审人,怎么审……奸细。” 那奸细二字像是说给大长老听的一样。 “是。” 大长老只好带路,走在前面,他连提前安排都没办法。 季思年是不太喜欢幽暗的环境的,但动用私刑这种东西也不好拿到明面上办,于是各个久住的地方,都有一个地牢。 门口守着的两人,看到大长老时还很平静,而看到季思年和许烨后,立马显得有些慌乱起来。 两人同时道:“阁主,许副阁主。” 大长老沉着脸,低声问道:“三月前抓到的安平王派来的奸细呢?阁主和副阁主要审问。” 一边向着两人使眼色。 护卫还未答话,许烨就说道: “大长老方才还说在地牢里,这么快就忘了。分明还没到老糊涂的年纪。” 说完许烨推开了大长老,越过几人走了进去。“左右就那几个牢房,大长老是想准备什么吗?” 大长老道:“地牢脏乱,恐污了阁主和副阁主的眼睛。” 许烨冷哼一声,“多余。” 许烨走在前方,吩咐着将所有的火把都点上,别太暗了。 季思年道:“无妨。” “我还不知道你?”许烨头也不回的说了句。 地牢里猛的变亮,刺的关着的几个奸细都不自觉的遮住了眼睛。 最里边的一个奸细,嘴里含着根稻草杆,也伸手挡了一下。 与其他人的牢房不同的是,他这里要更加干净,里边的桌子上还摆放着几个碗,碗里的残渣不难看出这人吃的还不错。 而且看他面上虽然脏了点,但却没一个伤口,只有几个不大且已经好了的伤疤。 许烨只一眼就看出了那个人就是他们要找的。 许烨拉过走在后方的大长老,搭着他的肩膀,指着那个人说道,“那个便是大长老什么也问不出的奸细。” 大长老心道不好,嘴上却说着,“副阁主好眼力!只是属下已两月未来了,没曾想手下的人这么懈怠!” 然后他佯装着要迁怒他人,随口叫了个人就猛的踹了过去。嘴里骂道:“什么也问不出就罢了,竟还这样,真是反了天了!” “欸,欸。”许烨抬了抬手,“大长老何故牵连他人?这一看就知道是有人指使的。” 大长老连忙停手,手心却出了汗,“是是是,属下思虑不周。” “地牢事务一般归大长老管……”许烨摸着下巴,慢吞吞的说着。 大长老捏紧了衣袖。 许烨又道:“但若是大长老,那岂不是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造反?”许烨摇了摇头,“大长老定然不会这么蠢……” 大长老道:“绝无二心。” 那牢里的奸细看到几人,皱着眉不得其解,只一会儿,就有人开了他的门,将他拖了出去。 转眼将他锁到了平时该审问的柱子上。 许烨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个椅子,直挺挺的放在了那柱子的正前方。 “阁主,请。”许烨笑容满面的做了个手势。 那奸细瞬间紧张了起来,他动了动绑住手臂的铁链,一脸警惕的问道:“梅阁阁主?” 季思年的桃花眼里满是赞许。 梅阁这几年迅速壮大,但无人见过其阁主的真正相貌。但在别的势力眼中,他倒不是最恐怖的,最让人忌惮的是梅阁的一个副阁主。 听说手段狠毒,审问拷打起来什么都用,没人在他手下撑过去。 他被抓三月,一直以为外界说的是假话,毕竟最开始那拷问是什么也没有,连他训练的强度都赶不上。 听说梅阁里有他们的接应,他便安心的待了下来。 许烨见那奸细一脸凝重,便说道:“放宽心,只是问几个问题。” 那奸细这才仔细的看了看许烨,不看不知道,这一看才发现此人竟就是别人口中那手段狠毒的副阁主! “阎王!”那奸细惊呼,瞬间脸色惨白。 许烨一脸茫然,扭头对着季思年举起他的手,说道:“我就说得把这胎记遮住,这么轻易就被认出来了。” 许烨的手腕处有一个圆形胎记,十分显眼。 然后他握拳在那奸细眼前晃了晃,作势要打他,“还阎王!小爷我是你祖宗!” 季思年道:“别浪费时间了,开始。” 许烨点点头,问道:“名字?” 奸细浑身发颤,闻声丧胆。 之前负责审问的人说道:“回副阁主,他叫许无名。” “原来是本家啊。”许烨一脸惊喜。 许无名没什么反应,低着头悄悄的想要把牙齿里的毒药弄出来。 许烨捏住他的下巴,伸手拿过旁边的钳子,一个用力直接将他那颗牙拔了下来。 满是血迹的牙齿连带着些许软肉被放到了瓷盘里。 “竟然听了我的名号,还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动手动脚……许无名,你是头一个。” 然后许烨冲着旁边骂了句,“蠢货,三个月都不知道弄走这东西。” 许无名疼的神经都要炸开了,嘴里的血一滴一滴的滴落,他的头上也布满了豆大的汗珠。 “第二个问题,安平王派你来梅阁要查什么?还是要你在梅阁卧底,又或者阁内有奸细与你接应?” 许无名坚持着之前的说法,“安平王只是让我查梅阁地址,并无其他……” 许烨刚才动手重的很,许无名觉得他的下颌骨都快要脱位了,每说一句话都是煎熬。 “我不想听到这些……都说过的话犯不着再说一遍。” 说着许烨接过一个鞭子,嘴角扯出一个恶劣的笑,“许久没用过鞭子了,也不知道手生没有。” 鞭子泡过烈酒,俗话说边打边消毒,为奸细打造良好受刑环境……撑得越久,审的越多。 啪! 许无名闷哼一声,皮肉瞬间绽开。 许烨嘴上说着好可怕,他轻点,转头又是更重的一鞭。 啪! 许无名吐出一口瘀血,“句句属实……” 啪! 许烨道:“不信。” “句……” 第54章 许副阁的手段 地牢里鞭子声一声一声的响起,仅一会儿,许无名身上的衣服就被血浸的看不出颜色。 “我……的任务……就是这个……” 许烨歪头看了看许无名,忽然说道:“道上该知道梅阁地址的早就知道了,还需要你来踩点?” 人们只知道有这么个势力,但一般井水不犯河水的。没人会来自寻麻烦。 “许无名。”许烨揪起他的头发,逼迫着他看自己的脸,“我这几日累了,不想费心神来审问,你痛快的说了,还能死的轻松一些。” 许无名的眼睛被汗糊住了,看不大清许烨的脸。 许烨停止抽打后,取而代之的是身体上火辣辣的麻木感。 “桀桀桀桀桀……”许无名突然癫狂的笑起来,他猛的向前一冲,“来啊!怎么不继续,让我看看传说中的阎王还有什么手段?!” “来啊!” 铁链紧箍着带出了深深的红痕,却依旧能被许无名弄出声响。 许烨呵道:“取老虎凳来。” 手下闻言立刻搬了条长长的板凳,以及十多块儿大小相同的砖头。 许无名被绑了脚腕,双腿便被直直的放在凳子下,然后又紧紧的箍住了膝盖以上的地方。 许烨随手拿了一块砖,放到了许无名的脚跟下,嘴里说着:“这是以前人家用的一种审问犯人的刑罚,后来有一位大人觉得太过残忍便取消,我倒觉得可以用一用。” 然后他又放了一块儿,叠在了第一块砖的上边,许无名大腿那处的铁链被绷得紧紧的,像是要融进许无名的肉里。 许烨道:“这会儿应该能感到腿部肌肉被拉扯的感觉?” 许无名周身血液循环像是受到障碍,先前受过鞭刑的上半身又不断有了新鲜的血渗出。 他涨红了脸,“就这点儿本事吗?我贱命一条,随你。” 许烨低低的笑了两声,又放了一块儿在许无名的小腿下,“我还改良过呢。以前的砖头太厚,多数人只能撑三块砖就撕裂了肌肉,我这……怎么说也能撑六块儿不是?” 许无名继续叫嚣着。 许烨就不紧不慢的塞着,塞到第四块儿时就有些勉强了。他一个用力,只听卡蹦一声…… “骨头裂了?”许烨问旁边的人。 手下见许烨的手还没停,说道:“属下并未听到,兴许副阁主听错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许无名大叫出声。 许烨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使了个眼色就让人堵了他的嘴,“说也不说,乱叫什么,腿又没断。” 牢里顿时就只有呜呜的悲鸣声。 第五块儿下去,许烨也注意到了左腿膝盖儿那儿显然肿了一些,他伸出手按了按。 “唔唔唔唔唔唔!!!”许无名的手不断挣扎,眼睛瞪的老大,额头布满青筋。 许烨擦了擦手,坐到季思年旁边喝茶。 “阁主,怎么样?”许烨一脸求表扬的样子看向季思年。 季思年平静的继续盯着许无名,敷衍道:“还成。” 许烨一挑眉,指着垫了几块儿砖的许无名道:“这过一会儿啊,就能看到他的腿都是血痕。我上次捉的那个腿上那痕迹就跟花似的……” 季思年道:“花?” “是啊。”许烨来了劲儿,喋喋不休,“可漂亮了!但每个人的都不同,不知道这许无名的会长什么样子……” 大长老脑子里一团乱麻,他虽然见过许烨审犯人,也悄悄摸摸的看过许烨常读的书,但没想到竟然变得这么变态了! 季思年轻轻皱眉,“若是鹤轩来了,定要骂你了。” “正好他不在,我才能再用用这个,上次在云城实在是太便宜那刺客了。” 又过了一会儿,许无名的腿肿了快一半了,面上青青紫紫的,看着骇人的很。 许烨啧啧啧的摇头,有些不满意。 “许无名,这腿可真丑。” 许无名领口处的衣服早就湿透了,头发胡乱的粘在脸上和嘴上的布块上。他忍着痛,呜咽着。 “哭了?”许烨凑近看了眼,故作惊讶,“无名老弟,你可是死士啊?” 许无名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听着许烨的话,啪嗒啪嗒哭的更狠。 许烨撤了块儿砖,又扯开他嘴上的布块儿,“死都不怕,还怕这个?” 身为死士,他们确实不怕死,但也耐不住折磨,若非如此,他们便也不必在牙齿里边藏毒药了。为的不就是死的痛快一点吗? 许无名颤声开口,恶狠狠的看着许烨,“你不如直接杀了我!死后我也要变做恶鬼,纠缠你!” 许烨重重的掐他的腿。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杀了我!” “杀了你?什么都没问出来岂不是白费工夫了?” 许烨挥了挥手,平淡的吩咐道:“混盆盐水来。” 许无名能清楚的看到许烨的脸,以及他一脸漠视生命的表情。 很快,一大盆盐水被端来。被硬塞到大长老手中。 许烨站远了些,“大长老,泼盆盐水的事,不用我教?” 大长老皮笑肉不笑的点头,“不用,不用。”然后他微微一咬牙,直挺挺的全倒到了许无名的身上。 一身的伤口瞬间嘶嘶作响。 接着就是震破耳膜的杀猪般的叫声。 许烨道:“许无名,你是说与不说?” “我没有目的……” “真是嘴硬,我就不信这天下还有我撬不开的嘴了。” 许烨又拿起了方才拔了许无名牙齿的钳子,走到了他的手边。 然后,钳子对准了许无名的指甲。 许无名下意识的握手,却被按着更动不了了。 须臾。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个完整的指甲被放到瓷盘里。不光滑,和刚才的牙齿一样。 “梅阁是否有奸细和你接应?”许烨对准了食指的指甲。 “没…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二个指甲被拔下。 “你来查什么?”许烨又问。 “什么也……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季思年蹙眉,被他叫的心烦。 利落的,拔下来两个指甲。许烨直接换了只手,重新问道:“目的。” “说,我说……” 许烨将钳子放下,满意的给刚才的那只手又泼了泼盐水。 “安平王殿下给我说了梅阁的地址,他说在这儿……说有人与我接应……” 第55章 只要阁主的画像 “接应?人呢?”许烨说着,手又摸上了一旁的匕首。 许无名却再不敢叫嚣了,他老老实实的回答。 “我刚一来就被抓了……没见过。” 许烨回头问道:“谁抓的人?” “回副阁主。是暗羽羽首抓的。” “他一人?” 手下道:“大长老也在一旁。” 大长老立马站了出来,“属下却在一旁,但是羽首先注意到的人,属下反应过来时,羽首就已经捉到人了。” 许烨哦了一声,身后的季思年眼里晦暗不明。 “许无名,见过吗?” 许无名看了看大长老,忽地一笑,“他才是最先注意到我的人。” “你胡说?”大长老骂道,然后紧张兮兮的对着许烨反驳,“副阁主,这奸细的话不可信啊!!这,这,这分明是觉得属下受重用,想要挑拨离间啊副阁主!!!” 说着说着就要跪下。 许烨:“安平王让你我们这儿的内奸说些什么?” “殿下要……”许无名看向季思年,“殿下要梅阁阁主的完整画像。” “就这?” 季思年来了兴趣,他走到许无名的身边,笑着问:“怎么,安平王殿下是对我有兴趣?好不容易安排个奸细进来,竟却只要我的画像?” 许无名直勾勾的看着季思年的眼睛,他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眼睛,虽脸上有面具,但也不难看出是个绝佳的美男子。 “天下人都对你有兴趣。” “呵。” 许烨道:“阁主,这许无名定然还隐瞒了其他的东西,怎么可能就只单单有这个目的。” 许无名惊恐抬头,“这次是真的,真的只有这一个目的。” 季思年点点头,问他:“四方阁是安平王的?” 许无名茫然,“什么四方阁?” 季思年青葱白玉的手指微微指了一下他的胸前,“你颈间有个小小的刺青。那是四方阁的标记。” 许无名垂下眸子,他平时根本看不到季思年说的刺青。他被抓前也绝对没有这个。想了又想,只可能是他初来时被迷晕那次,有人刺上去的…… “我不知道。”许无名嗫嚅道。 许烨凑近看了看那刺青。 “是最普通的那种,和以前遇到的人是同一种,瞧着刺上去没多久,墨迹还深着。” 季思年道:“找个大夫来瞧瞧,别死了。” 许无名一脸不可置信的张大了嘴,“你要……放了我?” 季思年没什么表情,反而大长老爬起来,说道:“阁主!不可!奸细就该直接杀了了事。” “你说的对。”季思年嘴角勾起一丝笑。 下一秒。 “来人啊!” 大长老:“阁主?这是做什么?” “大长老说的,奸细就该直接杀了了事,不过本阁主还没确定大长老是不是奸细,所以得查查。” 然后他一声令下,几人就将大长老捆了起来。 “许副阁。”季思年喊道。 “阁主。” “大长老浑身血气,带他去洗洗。本阁主头疼。” 许烨一笑,向大长老做了个请的手势,“大长老,请。” 虽说是请,但被人捆着,终究还是被押着走。 小半个时辰后。许烨回来。 他连着喝了好几口茶,才开口道:“思年,你是不知道,那老匹夫是多能骂。” 季思年一笑,“我瞧着你也没吃亏。” 许烨嘿嘿一笑,“那是自然。”旋即又皱着眉头,“不过真让你猜中了。大长老确实是四方阁的人。” 季思年道:“说重点。” “他那印记在……在脐下三寸。” 季思年拿着茶盏的手不自觉的抖了一抖,不自然的咳了咳。 前世的梅阁成立的晚,只知道阁内有安平王的奸细,也有四方阁的奸细…… 也是直到现在才揪出来了一个。 许烨接着说道:“我找到后,他还狡辩是磕着了……谁家好人能磕成那样啊?” 季思年:“……” “然后我就提了提上次在云城抓到的那个奸细,只记得大致样貌了,随口一说。那老匹夫就要我偿命。” 季思年道:“大长老初入梅阁时说过他有一子。” 许烨回想一番,摇了摇头,“记不太清了。兴许是他儿子。” “杀了又何妨,不杀他就要杀我们了。” 季思年:“辛苦了,许副阁。” 许烨摆摆手,道:“那老匹夫被我关到木牢里,放在练武场上了。” “随你。” “他嘴里也问不出什么,只是死士一支也不知道被他渗透了多少,接下来竟是一个管事的都选不出。” 季思年若是没有准备,自然是不敢再将大长老收回阁里。 死士明面上都以为是听大长老的命令行事,实际上都是交由他亲自处理。 许烨看他不说话,许久才反应过来,“大长老是个空壳子??” “也不全是,至少平衡了五个长老不是?” 大长老叫苦不迭,嗓子都说哑了,也无人搭理。当天夜晚守卫换班的时候,大长老被一支短箭射中,一击毙命。 奇怪的是,换过班的守卫也没看出什么异样,直到第二天早上,大长老已经硬了的尸体才被发现。 然后就被随意卷了卷,扔到了乱葬岗里。 季思年则又去了许府。胡容复感激不尽,说着定要报答的话。 既然杀了可惜,那便为自己所用,想来安平王一定会很高兴…… 胡容复挣扎着跪在地上,重重的磕头,“属下的这条命是主上的。主上往东,属下绝不往西。” 季思年微微一笑,扶着胡容复起来。 顾鹤轩递过一颗药,胡容复眼睛都没眨就吞了下去。 “这是我才做出来的毒药,”然后顾鹤轩又递了一颗药,“解药只能管一个月。” 胡容复神色都没变,“属下绝不背叛!” “胡先生聪明,听我们说也应当知道要让你做些什么。” 胡容复重重点头,“属下明白。” …… 而此时的云城城外,一群人马正悄然逼近。 第56章 那场大火竟是她燃的?! 除了刚到那时候,秋猎那几天就再没发生意外,不仅如此,周将军竟提拔了那李页,让他同付泽漆一道教授周灿。 但实际上,李页成了正儿八经的陪读,付泽漆成了名义上的夫子。 人人都说李页好福气,受了赏识。 周灿入夜后跑到了李页的营帐里。身后还跟着付南华。 “李公子。”周灿道。 李页神色一凝,转瞬含笑,“周小将军。” 周灿摆了摆手,“父亲既然已经说了让你陪读。日后还得劳烦公子了。我一来是想问问李公子平日里有些什么习惯,我好吩咐下去。二来……” 周灿一笑,“付大哥如今成了我的夫子,咱们相当于都是他的学生,为了以后好互相照应,我还想跟你说说他的脾性和习惯。” 李页垂下头,眼里闪过浓浓的狠厉。 半个时辰里,周灿滔滔不绝,有大半时间都在讲付泽漆如何如何厉害,如何如何气质不凡,堪当大任! 李页只得赔笑,还得附和两句。稍微露出不满,就能听见付南华在后头摩拳擦掌,想要拔剑。 付府那边,付芫清提早和年灼串通好了,就一同回去了。 付芫清身着鹅黄色大袖衫,上头印了零星几个图案。身后围了披帛,梳了个飞仙髻,面容姣好,一路上惹得不少人侧头张望。 年灼拄着手杖,问道:“去邺城了?” 付芫清点点头,小声回道:“不过却没在邺城看到师父。” “你事情都办妥了?”年灼问。 付芫清将人拉到一边,“若是没办妥,这会儿也不会回来了。” “你兄长今日就到了,你敢不回?” 付芫清眨巴眨巴水灵灵的大眼睛,“我自然是不敢的,所以……嘿嘿。师父就不问问我去做什么了?” 师徒俩慢慢走着,丫鬟下人们纷纷避开,就怕听到什么。 年灼来了兴趣,“安平王的粮仓。” 付芫清问,“什么粮仓?” “不久前,他城中的粮仓被人趁着夜色一把火给烧了,只剩了一半。” 付芫清捂嘴惊讶,“啊?是谁如此大胆!” 年灼哼的一笑,“救了火后,有人在里边发现了一只短箭,只剩了箭头,但上边还有煤油的味道。” “糟糕。”付芫清微微一怔,转瞬摇着年灼的胳膊,“师父~想必您都帮徒儿处理好了~” 不料年灼却摇头叹气,“我去时,那短箭恰好被人拿走了,只能肯定不是安平王的人。” 付芫清轻咬下唇,眉心微皱。 那火确实是她放的,但她做的隐蔽,这种事没百次也有五十次了,从来都没有被发现过。而且她也不记得有人跟踪自己。 付芫清蓦地松了口气,她安慰道:“师父,就算是安平王的人也无甚关系,无人知道我这身份的,不必忧心。” “我能猜出,那必定也会有旁人猜出。总是保险的好,我看他直接将安平王的人都杀了,就没去抢它,结果跟了一段路竟把人跟丢了……”年灼叹息,“果真是老了,眼睛都看不大清楚了。” 能让年灼跟丢…… 付芫清突然想到,江湖传闻,唯有梅阁和四方阁这两者,能人异士居多……而梅阁中又分死士、羽士等…… 付芫清道:“师父有没有想过,梅阁羽士的人?” 年灼抬头,恍然大悟,“确有可能。但听闻梅阁中人近两年基本都不问世事了,怎么会又突然出现了?” “兴许是他们也看不惯安平王所作所为?”付芫清愤愤不平,又道:“这几日我算是调查清楚了,安平王如今连带着那些大人们一起,日日在府里寻欢作乐,百姓们都叫苦连天了,他仍旧是不管……” “而且近日又给百姓增加税收,谁能受得了。” 年灼道:“那你还将他的粮烧了?” “是烧了,也没全烧。”付芫清摸出一张写满人名的纸,“师父可记得这个?” 年灼打开一看,赫然是他写的邺城各区小有威望的村长之类的名字。 付芫清道:“我自然是不会如此胆大的,师父说这些人可信,我便让人挨家挨户的去看过了,烧粮仓之前暗地里转走了许多粮食到他们家中。这些人心中有百姓,就会分给他们。” “那些粮食足够应付安平王接下来的所作所为,以及过冬的储备了。” 付芫清打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的,“师父,那许多粮食都是两年前的陈粮了,再放就更吃不了了,安平王竟是连施粥也不肯。” 年灼叹气道:“京都遥远,就算想要在圣上面前参他一本都没办法。安平王背后有一个高人,什么计策他都能应对。唉……” “师父见过他背后的人吗?” 年灼摇了摇头,“若是京都的人,我或许还见过,那人就像凭空冒出来的一般。什么线索也没有。” 付芫清咬咬牙,“师父,要不我再去趟邺城?我那易容术虽说不如您,但定不会让人看出来。” “太危险了。”年灼道。 “师父,我也想帮帮您。” 付芫清师父师父的叫个不不停,她觉得她应当是能帮上忙的。 年灼坚定的拒绝她,“不可。邺城现在就是龙潭虎穴,你如何去的?” 付芫清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一圈,“那我就没有能做的了吗?” 年灼一想,便道:“还真有一件事。” “什么事?!徒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付芫清兴高采烈。 “你师姐在太医署正缺一批药材,圣上这会儿没功夫理他们,她就急着需要。便问到了我这儿……” 付芫清蹙眉点头,“但师父,我似乎也弄不到药材。” 年灼道:“是季思年。” “他?和他有什么关系?” 过了一会儿,付芫清才恍然大悟,“他们家有师姐需要的药材?” “没错。但我听说那批药材每月直接送到季思年手中,旁人想买都没办法。” 付芫清道:“我知道了师父,我试试,看能不能向他要一些过来。” 第57章 付泽漆也有隐藏身份? 付芫清回到房中,坐在正对院子的窗口处,风吹过梅花树带来哗啦哗啦的响声。 铺开了信纸,却为开头的称呼犯了难。 若和常理相同,以他们之间的关系,未婚夫应当是最为合适的。 思来想去,付芫清提笔写下。 “季郎:展信安。一别数日,吾心念之;江城尚苦余夏,吾欲君安……”又连着写了好些酸话,才写了年灼拜托的事情。 “吾闻季郎手中有多量犀角,因京中故友急缺,望季郎慷慨解囊,卖吾故友少许……不甚感激。” 落款写着─付芫清双鉴。 拿着看了好一会儿,付芫清摸了摸自己微微发红的脸。 嘴里轻轻念着,“季郎。” 吱呀一声,房门被打开。 付芫清忙将信扣在桌子上,双颊却比刚才更红了。 “小姐。”文竹喊道。 付芫清理了理衣服,柔声应道:“怎么了?” “半夏小姐生了。” 林半夏本就身体不好,那次被王明推倒在了地上后,便一直躺着没动,谁知足月了还没生。原想着若是两日内还没生就去找大夫开催产药,没想到今日就生了。 付芫清一喜,拉着文竹的手问道:“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半夏如今可好?” 文竹道:“是双生子,一男一女。但半夏小姐身子弱,孩子比一般的都要弱。”文竹垮下脸,“听说大夫都不能担保能让孩子活下来,最多只能拼尽全力救一个孩子。” 哗的一下,付芫清觉得身上一凉。只能救一个孩子,那必然就只会救男孩儿了。 付芫清蹙眉,焦急不已,“半夏呢?她生产时必定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她怎么样了?” 文竹摇摇头,“没听说。小姐……” “小姐您去看看她。” 付芫清大口的呼气,坐在凳子上,心狂跳不止,脑子里一团乱麻。 “我不能去。我没有身份去的文竹。” 且不说林半夏如今只是生产,还未过满月的喜酒,哪怕喜酒那日她也没得什么身份去。 文竹苦着脸,“可王家那副德行……半夏小姐怕是凶多吉少了……还有那孩子……” 付芫清安慰道:“会有办法的,会有办法的……” 王家这会儿估摸着都乱成一锅粥了,就算是拿着付正的拜帖去,估计他们也不会见的。 恰这时,付泽漆来了,他们连着赶路,刚沐浴更衣过,他就想着来找付芫清,问问邺城的火是怎么一回事。 “付小小。” 付芫清起身,心里像安定了点,眼眶不知怎么就开始发红,鼻头发酸。 她带着哭腔开口,“大哥。” 付泽漆一愣,立马快步过来,急声问:“这是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 付芫清摇头,哭出了声,断断续续的说着,“是半夏……大哥……救救她。” 付泽漆道:“你别急,慢慢说。” 文竹在一旁见状又将事情复述了一遍。 付泽漆扶着付芫清坐下,又给她倒了杯茶,说道:“王家没那个胆子,林伯父也是有身份的人,而且半夏是他独女……放心。” “可王明之前还对半夏打骂。” 付泽漆又道:“这也只算的上是人家里事,林伯父就算有那个心也管不得那么多。我让南华去看看,别担心。” 说完安慰似的拍付芫清的肩膀。 付芫清缓过劲儿了,瘪着嘴说,“大哥,要不我自己去,我也可以。” 付泽漆坚决的反对,“小小,现在是白天,就算你有那个本事,也暴露不得。至少,现在还不到时候。” “我……” 付泽漆捏了捏她的脸,“放心,现在就让南华去。” 付泽漆刚一说,付南华就立马应下了,衣服还没换就咻咻咻的跳到屋顶上,转瞬消失不见。 凝香苑里,付芫清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左等右等都等不到消息,于是又想起了放在桌面的那封信,折了两折就让人快马送了出去。 太阳快完全落山时,付南华一溜烟的跳进了付芫清的院子里。 “谁!”付芫清冷声呵道。 付南华从灌木中走出,拍掉了叶子,嘟囔着什么时候这里多了棵树,然后才看向付芫清。 “小小,是我。” 付芫清放下了随时准备拔匕首的手,急匆匆的小跑到付南华身边。 “二哥!怎么样?半夏可有事?两个孩子怎么样?” 连珠炮似的发问让付南华着实招架不住。 付芫清道:“文竹,去叫大哥来。” 然后便拉着付南华走到房间里,紧紧的盯着他,就差没使劲晃他了。 付泽漆来的快,付南华来回费了不少力气,口渴喝了许多水。 付南华咳了咳,清了清嗓子。 “半夏妹妹没事。她虚弱了些,在床上躺着养神,王家还算有点良心,大夫也一直守在身边就怕出什么问题。” 付芫清松了口气,默默叹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那两个孩子呢?” 付南华皱着眉,“我没看到孩子,但是听下人说两个孩子身体都不太好,怕有夭折的危险……小公子更是不好。” 付芫清抿了抿唇,半夏还活着就算是好消息了。两个孩子,两个孩子……也绝对不能不管。 “二哥,如何能见到半夏?” “王家现在算是闭门不见人了,连王明都又被打了一顿,他父亲说都怪之前推了半夏妹妹,不然也不会如此。” 付芫清道:“我想见见她,看看帮不帮得上什么忙,云城的大夫基本不会救这种刚出生的孩子,我担心……” “可……” 付泽漆打断付南华的话,“小小,你就不便去了。要去等着满月宴,大哥带你去。” “周将军偶然和我提起城外住了位老神医,他们有些交情,我去问问能不能请的动……” 付芫清一撇嘴,又要哭出来,“谢谢大哥二哥。” 付南华道:“半夏也算我们半个妹妹,应该的。” 趁着夜色,付泽漆策马前往了将军府,但在半道停了下来…… “冷一。” 咻的一声,一个男子应声出现。他跪在付泽漆身后,“主上。” “让吴四海尽快去趟王家,务必救活那两个孩子。” “是。”冷一古井无波的开口,像一个冰窖。 付泽漆缓缓抬头,远处的屋顶传来一声瓦片落地的声响。 “尾巴处理干净了……” 第58章 有求必应 第二日刚过午时,付芫清就让文竹打探了消息,城外那老神医一早就去了王家,只看了会儿就立马说能救。 “太好了,太好了。能救就好。” 付芫清算是彻底放下心来,谋划着怎么能去见林半夏母子三人。 那日见了王明后,那桩交易就搁置了下来,现在想想或许能接这个话头去王家走上一走。 “小姐,青黛小姐有信了,她接了你的帖子,说明日有空。” 付芫清高兴的在屋子里转着找了几圈,要给房青黛带个见面礼。文竹说她俩这样要好的闺中密友,用不上这样。 付芫清道:“我不仅要带,还得以爹爹的名义带过去。” 前几次,房青黛总是借口不见她,如今突然答应了,也不知是个什么原因。 付正在云城的位置也算上是除了将军下最高的,许多人巴结都来不及。房青黛的公公虽说有官身,但也只是个小官。 更别说她的夫君,今年都第二次参加乡试了,她没打听过,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结果。但听着她夫家什么动静都没有,估摸着又得三年。 过了一会儿,付芫清才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道:“这信是谁来传的?” 文竹福了福身,道:“奴婢记得是青黛小姐出嫁前的贴身丫鬟佩儿。” 付芫清点点头,“佩儿可有不对劲的地方?” 文竹抿着唇,努力回想,半晌才说道:“佩儿没什么不对劲的,眉眼都是笑的,但是却带了面纱,以往倒是少见。” “面纱?”付芫清重复念了遍。 云城女子大多数是有戴着面纱出门的习惯,一来避免和外男接触,二来也可以遮蚊虫。 可佩儿,房青黛未出嫁前,她也从未见过青黛身边的丫鬟有谁戴过,就连青黛自己也不甚喜欢,觉得碍事。 付芫清挑了两块儿上好的玉镯子以及一个纯银的长命锁,房青黛的儿子如今都两岁了,她也只见过几次。 到了下午,房青黛突然又派了人来。恰好付芫清准备出门,便直接过去了。 佩儿还戴着面纱,时不时的向府里张望。 付芫清走近了,笑着问:“佩儿?” 佩儿扭过头,弯腰行礼,“付小姐。”然后又默默的退了点,离付芫清更远了些。 付芫清准备扶起佩儿的手一顿,听着她这叫法更觉得不对,她从前都是叫‘芫清小姐’的。又或许是许久未见,生疏了,但这离这么远又是怎么一回事。 佩儿道:“付小姐,我家少夫人说明日要迟些了,估摸着得晌午之后了,她说也别麻烦了,直接去永安茶楼就好。” 佩儿连珠炮似的的说完,然后又行了一礼,急匆匆的就要走。 “欸…”付芫清刚出声,佩儿却跑的更快了。 站在门口看了会儿,也没看出什么端倪。 “小姐。”文竹喊她。 付芫清秀气的眉毛微微拧起,轻声叹气,“走。明日就知道了。” 主仆二人去了城中的糕点铺子,付芫清一边挑挑拣拣,一边说这个青黛爱吃,这个青黛也爱吃。末了还嘟囔着等半夏出了月子,也给她买。 付芫清写给季思年的信送的很快,到第一个驿站时就梅阁的人发现了,于是用阁里的信鸽日以继夜的送了出去。 信到季思年手中时,那鸽子累的直接罢工,到了笼子里就不再动了。 顾鹤轩道:“谁的信?送的这么快?那只鸽子疯的很,都不知道休息的。” 季思年抽出信,看到“季郎亲启”几个字,心瞬间停止跳动一般,只一瞬,红晕悄悄爬上他脖子。 季思年突然将信放到鼻尖嗅了一下。 许烨两人手中的茶点也顾不得吃了,一脸见了鬼似的看着季思年。 两人对望。 “他怎么了?” “不知道。” “一定是我眼花了。” “我觉得也是。” 许烨觉得一定是自己这几日处理事务太累了,没睡好。不然怎么会在季思年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季思年忽然将信拿去放到了床底,然后面色如常的对两人下了逐客令。 “你们该去休息了。”说着就将两人拉起来往门外推。 砰!的一声。门被关上了。 顾鹤轩:“他刚才是不是偷笑了?” 许烨理了理被门带起来的风吹乱的头发,哼了一声,“肯定是嫂子的信。” 顾鹤轩一脸疑惑,“这么肯定?” 许烨揽过顾鹤轩的肩膀,迫使后者不得不斜了身子。 “这你就不懂了,你没经验。” 顾鹤轩扒拉开许烨的手,鄙夷道:“你有?”接着恍然大悟的开口,意味不明的笑着,“奥~我说怎么在云城时,老往明月那里去,原来我们许大公子……唔……” 许烨慌忙捂住他的嘴,虽然此时院子里都没什么人了,他还是压低了声音,“你别乱讲!” 屋内,季思年把信又拿了出来。特地多点了几盏灯。 信上有桂花的香味,他记得付芫清院子外就有一棵小小的桂花树。他走时桂花刚刚开放,想来这会儿就快谢了。 他打开信,刚看开头,心就软的一塌糊涂。 “季郎……一别数日,吾心念之……” 季思年在自己没察觉的时候,早就笑的眉不见眼。 “季郎,她叫我季郎……”季思年想着,笑容更盛。 前一世,付芫清极少这样叫他,最多也只是叫夫君。或者名字。 他不久前对付芫清说想让她叫自己的名字,他喜欢。如今看来,他似乎更担心了,他现在更喜欢季郎……是独属于他们两个之间的称呼。 接着看了下去,整封信大半都在说想他,希望他安好,希望早日见面。 看到这里,季思年恨不得直接连夜就赶了回去,但阁中的事还未完全处理好,他还得再要几日。 至于最后的几句话,他也看出来了,付芫清给他写信的目的就是想买他手中的药材。不过也不重要了,只一些药材而已。 她京中故友,应当是年灼的哪个徒弟,前一世,他大多都没见过。但需要药材的故友,只可能是太医近两年破例召的一个天才女医师了。 最后他看到落款─双鉴。 这是已经将他当做夫君了吗? 季思年小心点把信折了起来。平复许久脸上的表情,对着屋里的铜镜看了一会儿,确定没什么问题后,对着外面喊道。 “长珏!” 第59章 卯足干劲见媳妇儿 长珏被喊的一震,提着剑就冲了进去。 “主上!” 进了屋里才发现只有季思年一人,他将剑一收。抱拳行礼,头都低的比往日还低。 季思年这下能确定他彻底冷静下来了。 “慌什么?” 长珏挠了挠头,“属下、属下听主上这样喊我,还以为有刺客……” 季思年道:“若有刺客,这会儿他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主上……那……是有什么任务需要属下去做吗?”长珏用手在脖子那儿比划了两下。 “去将四位长老叫来,把下午没商量完的事说出个结果来。” “是。”长珏又问,“那两位副阁主可要一并叫来?” 季思年摇了摇头,“他们这几日太辛苦了,就让歇着。” 长珏又道了声是,就离开了。 关上了门,长珏默默叹气,眼见着下午商量那会儿都快吵起来了,好不容易回去了,这会儿又得起来。估计得通宵了。 大长老死后,死士之首的位置空了出来,这几日其余四位长老明里暗里都想要这个位置,季思年看热闹不嫌事大,有时还添一把火。 于是当晚,四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又被叫了起来,在季思年房中吵得不可开交。 四长老和二长老吵着吵着就去院子外说要切磋。 季思年拗不过,他是有想法的,他不会时常在梅阁,所以大长老的位置必须有人填补,在他找到合适的人选之前。四长老和二长老都算是一个好人选。 四长老:“二长老,论管理,我手中有羽士,自然是比你要合适的多。” 二长老:“四长老,怎么说也得看资历不是?我比你先来梅阁,阁里的人你未必有我熟悉。” 忽然他冷哼一声,满脸笑容的朝着季思年抱拳,“况且我前日就已经在阁主面前自证过了?四长老,你呢?” 季思年听着二长老的话,便又想起了那日的场景,真是……精彩。 二长老说的自证,就是在几人的会议上脱了全身的衣服证明自己身上并无四方阁或者其他的刺青,就连嘴里都扒开给他们看了。 季思年刚回来那日,他就被逮了个正着,再不好好表现,说不定大长老的下场就是他的以后。 四长老被说的语塞,他拉不下那个老脸,但看着今日夜色……他一咬牙,就脱了外衣,喊道: “阁主,属下这就向你证明!” 季思年满头黑线,他按了按眉头,道:“不必了。四长老赤胆忠心,本阁主信你。” 梅阁的未来竟在这群人手中,他真的要考虑换掉了。 四长老衣服一扔,冲着二长老冷然道:“二长老,看到了?不是我不敢,是阁主信任我。” 二长老老脸一红,袖中剑翻出,“说来说去,不说打一架好了。既是死士之首,肯定得要本事大的。” “老夫虽说凭的绘像的手艺进来的,但也莫要认为我能任人宰割!”四长老面色一凝,手中便出现了几个小小的暗器。 暗羽中能人多,他自然也学了学。 季思年道:“我这院子中的花草可不便宜,别伤着了。” 说完还搬了凳子在门口,摆了茶水,看着两人比试。 两人看似无接触,实际上早交手了千次百次,中途还为了避开季思年花草,停下换了位置。 五长老素来不关心这些,死士之首的位置给谁都可以,只要别扔到他的头上便好。 三长老则从始至终都没什么表情,他倒是想试试,但看这样子,怕也没他的事了。 两人足足打了一个时辰,最后喘着粗气互相夸赞。 “没想到四长老这暗器耍的还不赖,方才差一点点就被割到喉咙了……” “二长老这袖中剑才是一等一,稍不注意就能被贯穿了。” 然后…… 二长老:“四长老,你这暗器没毒?我这腿上,手上全是伤口。别等明日我就没气了……” 四长老反问:“我还想问你呢?普通的剑伤可没你这个疼,你上毒了?” 话毕,两人齐齐摇头,“阁主面前,不整这些。” 季思年冷哼一声,笑眯眯的看向两个在阴阳怪气吹捧的人,“二位长老分出胜负了?” 两人又是齐声道:“是属下!” 接着就又是一顿争论。 季思年道:“行了,四长老既然如今掌管羽士,平日里多是辛苦了。二长老更清闲一些,死士便暂交他管。” 二长老大喜:“谢阁主!属下定不负所托!” 四长老虽是不服气,但也不反对,“属下谢阁主体恤。” 眼见天光大亮,季思年挥了挥手,“今日就到这里,剩下的容后再议。” “属下告退。” 顿时,院子里边安静了下来,但稍仔细些还能听到二长老向四长老炫耀的声音。 是乎,许烨和顾鹤轩再来时看的的就是紧闭的大门,以及长珏说大长老的位置已由二长老顶上的消息。 “这么快?” 顾鹤轩一撇嘴,“瞧这样子是通宵了。” 许烨道:“那没咱们的事了?” 顾鹤轩的点点头,“看来是的。”然后他拍了拍许烨的肩,“收拾收拾,估计很快就要回云城了。我那批药材还剩点,不能浪费了。” “欸!”许烨跟了上去,追着说,“我也没什么事,去帮帮你?” “不用。” “别啊,你一待药房就是一整天,我快无聊死了。” “无聊就去看你那些书。” “不过我昨日确实又学了个新的审问法子,我跟你说……” “闭嘴。” …… 付芫清早早的去了永安茶楼,等着房青黛,左等右等,直到未时,房青黛才来。 “青黛!”付芫清拉开门想牵她的手。 房青黛竟也戴了面纱,见到付芫清也是往后一退,手都没牵。 房青黛笑道:“芫清,我前段时间受了风寒,这才刚好。你离我远些,别传染上了。” 付芫清收回了手,也笑着回她:“好。” 房间里是张大圆桌,房青黛看着付芫清拉开她身边的凳子,却直接坐到了对面。 “青黛……” 第60章 归途(1) 房青黛道:“芫清,你小时候本就身子不好,万万不能传染给你了。” 付芫清只好作罢。 “半个月前,你同我说你在玉福寺见到半夏了?她刚怀时我和她见过一面,算着日子,应该已经生了。” 付芫清点点头,“她前日生的,是对龙凤胎。” 房青黛笑弯了眼,“半夏是个有福气的,真好。” 半夏母子的情况,付芫清也不敢透露太多,说出来也只是让房青黛徒增担心。 “等她好些,咱们一块儿去看她。” 房青黛应下了,“我得早早的准备礼物了。” 付芫清道:“说起礼物,我也给你带了。还有平儿的。” 说着,文竹把包好的礼物放到了房青黛的身边,“青黛小姐。这儿还有昨日去全盛斋买的糕点,你以前最爱吃了。” 房青黛有些不好意思,眼里登时有泪光闪过,她用手绢擦了擦,道:“本是姐妹小聚一下,让芫清破费了。” 付芫清笑着给她夹菜,“姐妹之间说这些做什么。这个是永安茶楼的新菜样,你尝尝。” 这时,房青黛有些犹豫要不要摘下面纱。 付芫清道:“青黛,不合胃口吗?” 房青黛抬了抬头,然后呼了一口气把面纱摘了下来。付芫清本以为是受了伤什么的,这会儿看着似乎也没什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背着光的缘故,付芫清总觉得房青黛上下的肤色不太一样。 房青黛蓦然又想起自己开始给付芫清说的话,吃了菜又慌张的想把面纱带上。 “戴上岂不是闷得慌,我如今身子好多了,不会轻易生病的,放心。” 房青黛放下手,“好。” 两人聊的有的没的,期间还问了房青黛夫君的事。 说起这,房青黛神色复杂,良久才说,“夫君如今觉得自己考不上功名了,便想去做生意。但公公不愿……今日又押着夫君去庙里求下次的乡试了。” “你夫君还年轻,下次定会中的。” 房青黛叹了口气,强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不说他了,我听说芫清定亲了?” “是。江城人,是个商人,但人还不错。” “江城?”房青黛担心的问道,“这样远?” “婚后会住在云城的,就在城门口那家院子。” 房青黛虽不常出门,但也听人提起过,城门口那个大院子被一个富商买了去,现在正紧赶慢赶的装修。 “我倒是听过,没想到竟是芫清的夫家。” 付芫清脸一红,“也算不上夫家,如今还未成婚呢。” 房青黛笑她,“生辰帖都交换了,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付芫清往嘴里塞了几口菜,过会儿又抬头看了看房青黛,看着她调笑的眼神,不禁笑出了声,“那也还要一段时间呢。没拜过堂的都不算数。” “芫清,你那未婚夫是付伯父找的吗?” 付芫清摇头,“是我自己。” 房青黛松了口气,“那便好,以你的眼光定能过的很好。” “青黛也是。” “挺好的。” 街上灯笼都点亮了,两人才依依不舍的分别。可惜的是,付芫清没能看清房青黛是不是受了伤。 回府的马车上。 文竹问道:“小姐有没有觉得青黛小姐不太一样了。” “你也发现了?” 文竹点头,“青黛小姐身上总有一种淡淡的忧伤感,像是大病初愈一样,尤其是提起他儿子时,明显不对劲。” 付芫清脑子里忽然有个大胆的猜测,但一瞬就被她自己否定了,她晃了晃脑袋。 “也许青黛的风寒就是平儿传给她的,她既然能出来同我见面了,应当是没什么问题的。” 当日晚上,万籁寂静。 打更的更夫路过一处宅院时,见门里灯火通明,便壮着胆子向里边看去。 门里,一群人围着一个人。唰!为首一人拔出剑刺了过去,那人便倒在地上没了声响,血流出一大片,立马就有人去清理了。 更夫揉了揉眼睛,觉得像是梦一样。 他小心的准备离开,下一秒就有人出现在他身后。 “啊!” 更夫被捂了嘴,扔到了方才死了人的地方。 “老大,这人刚才在外面都听到了。” 更夫使劲摇头,“我什么都没看到,各位大人,我真的什么都没看到。” “杀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更夫便没了命。 第二日一早,交班的人没看到更夫,就去他打更的路线逛了一圈。 在一处草垛处,更夫僵硬的尸体被翻出。 很快,将军府的人来了。 周灿带着人,封锁了现场,挨家挨户的询问。又请了仵作。 半个时辰后,仵作回报。 仵作道:“少将军。这个更夫致命伤是脖子的剑伤,喉咙中还有迷药,尚未到胃,可以肯定是他杀。” 周灿紧紧皱着眉,云城自从解了宵禁后,多年未发生这样的事了。 搜查的人迅速回来了。 “少将军,并无异常。” “属下那边也无异常。” “……” 过了一会儿,另一人急匆匆的跑回来,喘着粗气,“少、少将军,那边有个院子,瞧着昨晚有人去过。” 周灿带着一队人马赶去,正是更夫遇害的地方。 周灿道:“看好现场,我去找付大哥来。” “是。” 云城发生这样的事,一大早就传的人人皆知,付泽漆却没想到周灿会来找他。 “付大哥。” 周灿奔向付泽漆方向,才发现他身后还跟着付芫清。 “付姐姐。” 周灿道。 付芫清颔首,问道:“什么事,这么急?” “城南那边死了个更夫,凶杀现场已经找到了,我拿不定主意,就想找付大哥帮帮忙。” 付泽漆拍拍他的肩,安抚着,“听说了,我和你付姐姐正准备过去瞧瞧。” 周灿犹豫的看了眼付芫清,抿唇道:“付姐姐不怕吗?” 付芫清笑道:“你都不怕,我怕什么,不用担心我。” “她若是怕,我也就不会带她出来了。放心。” 一刻钟后,几人到了现场。 付芫清的嗅觉灵,一进门就闻到了还未完全消散的血腥味,她拿出手绢放在鼻子前,这才好受了点。 周灿又一五一十的重复了仵作的话。 第61章 归途(2) 付芫清蹲在中间被圈起来的那块儿地的旁边,或许是因为晚上太暗,凶手清理的不彻底,隐约的还能看到模糊的血迹。 付芫清唇瓣动了动,向着付泽漆招手,“大哥,你过来看这儿。” 付泽漆走过来,蹲在她身边。 “这印子瞧着不像一个人的血。” 付泽漆也想过这种假想,但目前为止,只有那更夫一人被发现。也无人报失踪或者死亡。 一切都像巧合,院子里突然来了位年老妇人吵着要见周灿。 周灿道:“让她进来。” 老妇人一进来就哭天喊地的跪在地上,“周小将军,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老人家,你慢慢说。” 老妇人听这话哭的更起劲了,眼角竟还滑下几滴泪来。 “我家那老头子昨晚出门后就再没回来了,我问了周围邻居了,他们有人听到我家老头子和那更夫吵了起来,然后、然后就没了踪迹了……周小将军,一定是那更夫害了我家老头子,说不准现在都身首异处了,哎呦……让我可怎么活啊!!” 周灿听得太阳穴突突的跳,“老人家,这更夫可是被凶杀,如何能害的了你老伴?” 老妇人突然坐在地上耍赖,“我不管,您一定要为我做主!” 周灿只好让人强行扶她起来,好生安抚,又找了人去四周打听。 不多时,打听的人回来了。 “少将军。” 听到这,老妇人也不闹了,歪着脑袋也要听。 周灿睨了一眼,“讲。” “更夫名张三,那老人家的老伴叫李四,两人之间确实有些摩擦,但在邻里之间名声算是好的,嘴上不饶人,可是个热心肠的。另外,属下仔细问过了,并没有人听到昨晚张三李四有过争吵。” 老妇人脸色一白,啪的一声跪在地上,“周小将军,兴许、兴许我刚才听错了……我就说我家老头子平日里和善的很,怎么会在晚上吵闹扰邻。” 周灿叹了口气,“将她送回去。” 老妇人被架出去,嘴里却依旧喊道:“周小将军,我家老头子真的失踪了,您一定要帮我找找啊!” 一旁的属下对老妇人说,“人丢了先去官府立案,我们少将军忙着呢。” 周灿走到付家兄妹旁边,说道:“付大哥,付姐姐,看出什么了吗?” “这院子之前有人住吗?”付泽漆问。 “没有,荒废的。” 付泽漆点点头,“昨夜这里死了两人,一个是更夫张三,另一位,应该就是那老妇人的老伴李四了。而且昨晚这里有很多人,周围的痕迹绝不是一个两个就能弄出来了……” 周灿双眸渐渐睁大,“可……李四的尸体并未找到。” “增加人手,在周围多找找,以此处为中心,扩大范围。” “好,付大哥。” 接着让人去给周将军说了一声,大批人马进入城区开始搜查。 云城开始不安宁了。 付芫清道:“大哥,我回去问问师父。” “注意安全。” 付芫清秀气的脸上满是凝重。邺城的消息才传出不久,云城就开始出现变故。 她得回去问问年灼的想法,他们如今太被动了。 季思年不在这段时间,付芫清去学了骑术,白衣早早的就被她牵到府里养着了。 回了府里,不料年灼刚刚离开没多久,问了方向,付芫清便骑着马追了出去。 事关云城安危,不能迟。 付芫清一路狂追,最后出了城,渐渐没了人,她还没看到年灼的身影。 四周都是树,她今日孤身一人出来的,若是有人埋伏,她未必招架的住。 心里突然一阵紧张,付芫清调转了马头,“白衣,走,回去。” “驾!” 走出没多远,前方突然出现一张网,好在付芫清反应及时,这才避开。 “杀!” 只一瞬,四周便出现六七个蒙面的黑衣人。 这些人手中有暗器,周围全是落叶,看不清地面,若是此时贸然离开,可能会受重伤。 几个黑衣人二话不说就冲了上来。 付芫清从马侧抽出剑来,右手紧紧握住,翻身下马,轻轻一拍,让白衣去安全的地方。 付芫清道:“谁派你们来的?” “问这些做甚,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霎那间,林中落叶翻飞,借着身体灵活的优势,付芫清手握剑矢,丝毫不落下风。 付芫清冷然道:“我最后问一遍,谁派你们来的?!” 一人桀桀桀的发出笑声,“人人都道付泽漆的妹妹是个特立独行的主,原来如此,还有这么一身好本领。” 付芫清也不废话,从腰间掏出几支暗器。 咻咻咻!射中四人。虽未伤及要害,但暗器她涂了毒,那些人也活不得了。 那人面色狠厉的骂了一声,立马吹了声口哨,“原以为我们几人绰绰有余,真是难啃的硬骨头。” 须臾,便有一群人骑着马越来越近。又不久,另一方也来了一伙人。 付芫清警惕的退后,若是人多,她难以保证不受伤的回去,到时候就难以解释了。笑着,她将手按上手腕上的一个香包,里面的粉末毒性极强。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付芫清微微皱眉,颇为心疼自己的药,毕竟这么多费了她不少功夫。 在黑衣人的眼中却是害怕的样子。 方才那人接着说道:“付小姐如此漂亮,跟了我如何?我便留你一命。” 付芫清翻了个白眼,“要我命来拿便是,说这话倒是让人恶心的紧。” “你!”那人恼羞成怒。 他们的援军已到,一时间,乌泱泱的一群人向付芫清逼近。 付芫清的手都已经伸进眼包里了。 咻!一支长枪噗呲一声刺穿了最前面那人的身体,最后竟插进了树中。 枪的尾端还在铮铮作响。付芫清顺着长枪射出的方向看去,一个年轻男子带着几人赶来。 是友军,但付芫清确信她绝对没见过这人。付南华若在,定能认出来,此人就是长未。 只片刻,长未几人就杀光了那群人,只留了个能喘气的。 长未提着枪,恭敬的低头,“让付小姐受惊了。” 付芫清手上的剑依旧没松,“你是何人?” 长未道:“我家主上让我等保护付小姐,此次是我等办事不力,自当请罚。” “你家主上?”付芫清疑惑,她何时认识这样厉害的人物了。 “付小姐日后便会知道。前边回城的路沿途都有人跟着,付小姐安心。” 付芫清不再猜想,骑着马就回去了。 如长未所说,沿途确有人,不过都在暗处。 是季思年?付芫清摇摇头,季思年只是一个商人罢了……那或者是大哥,亦或者二哥? 第62章 归途(3) 付芫清回去时,已是日落,上午派去找李四也出了结果。 饶是已经很注意了,付芫清的肩膀还是被划伤了。伤口不大,她上了药后便换了身衣服。 “小小。” 付泽漆进了凝香苑,一边走一边喊她。 付芫清从屋子里走出来,说道:“大哥,回来了,如何?” “李四找到了,在城外的荒山,死法和张三相同。周将军加派了人手,近日都会有宵禁,别出门。” 付芫清点点头,“知道了。” 付泽漆摸着下巴,在付芫清身边转了几圈,“你这……怎么换了身衣服?” 付芫清一惊,生怕付泽漆闻到她身上的血气,“白天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鸡汤。” “哦?”付泽漆笑了一声,又问道:“没烫着。” 付芫清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没有,大哥放心。” 接着,付泽漆扭头让她跟上。 “年先生刚刚回府,走。” 走在路上,付芫清问道:“大哥,怎么没见二哥?秋猎时就不见他和你一起回来。” “将军让他去做其他事了,我也不清楚。应该快要回来了。” 年灼此时正在院子里浇花,看起来心情大好。 看到付芫清两人后,年灼眼睛一亮,立马就放下了水壶,笑着去拉付芫清的手。看样子完全没注意到旁边的付泽漆。 “清丫头,来来来。” 付芫清:“……师父,我都长大了,不如还是叫小小……” “好好好,小小,付小小。” 然后便把付芫清拉到屋子里,珍宝一样拿出两个东西。 一样是一个皮鞭,另一个是一把削铁如泥,还冒着寒光的束衣剑。 “?师父,这是……” 付泽漆则拿起这两个东西仔细的看了看,不禁赞叹道:“年先生,这两个东西品质极好,有价无市啊。”旋即皱着眉补充道,“不过看样子都是女子用的。” 年灼捋着胡子,夸付泽漆识货。 年灼道:“小小。这是你大师兄给你的见面礼。” “见面礼?”付芫清微张着嘴,不知作何反应。 年灼共有四名弟子,头两个都是师兄,但从未见过面,后面两个就是她以及在太医署的师姐。 “半个月前,我同你师兄通过信,也提了几句你的事情,他说正巧没什么事,就准备来云城看看你。这两个东西早早的就让人送了过来,若你不喜欢,他好准备其他的。” 付芫清更惊讶了,她起身试了试束衣剑,面上大喜,“喜欢!” 年灼爽朗的笑出来。也说他大徒弟真有眼光。 付泽漆则面上凝重,怎么他妹妹身边又多个男子,还是个不知来路,不知深浅的男子。 付芫清追问:“师父,大师兄是个怎么样的人啊?他有什么忌讳或者喜欢的吗?第一次见面,我要不要装作文静一点啊?” 付泽漆脸又黑了一度,余光瞥了付芫清一眼,看到她兴致勃勃的样子,又不忍打断。 年灼道:“你师兄……” 年灼的大弟子,江湖中都排的上名号,人称独行锤。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明眼人一看都会以为是个弱不禁风的书生,但其一手流星锤耍的出神入化,向他求教的人还未出手便被流星锤击飞数十米远。 因其又总是一人独来独往,曾遭遇多人围堵却能全身而退,十分狂妄,说他锤子不留无名魂。 行走江湖十余年,仇家少说都能从城门口排到付府门口了。 付芫清疑惑,“师父,大师兄既然是使锤的,又是流星锤,那么大,他不嫌大吗?” 年灼笑道:“他这个人古怪,流星锤被他改的就拳头那么大。” “啊?那如何伤的了人,怕不是我一合之敌。” 付泽漆嗤笑,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她的头,“呆子,能如此肯定就是内力雄厚之人,不然怎么在江湖上混。” 年灼满意点头,“确实如此,他如今内力,我都比不上。” 付芫清吃痛,捂着头撇嘴。 “大哥如今都不如我了,哼!” 付泽漆歪头喝茶,不与她争辩。 听了这么久,他也想起来了,付芫清的大师兄─独行锤。两年前倒是也同他交手过,确实深不可测。 付芫清叽叽喳喳的拉着年灼问了好多关于她大师兄的事。直到年灼都没话讲了,这才作罢。 “付小小。别忘了正事。” 付泽漆出声,也算替年灼解了围。 付芫清一拍脑袋,哦了两声,正了神色,才将早上的事以及下午的结果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年先生,你觉得会是安平王的人吗?” 年灼摇头,“证据太少,无法确定是不是安平王的人。如今各个势力皆有不同程度的动荡。是哪个我们不曾了解的组织也未必。” 付泽漆道:“有没有可能是四方阁或者……梅阁的人?” 年灼依旧摇头,“虽说梅阁是新起之秀,短短几年就发展到如今的地步,但不会是他们。” 付泽漆挑眉,“年先生如此肯定?” “梅阁与世无争,虽是发展壮大,但看起来与世无争,京中曾有人想暗中拉拢却连梅阁阁主的面都见不到。” 付芫清也调查过一些,但每次都止于江城。其他尚且不知,但梅阁地址就在江城没错。至于梅阁阁主,只听说终日穿个玄衣,脸上戴着个面具,或许是毁容了也未必。 想着想着,付芫清脑袋中就出现了一个赤面獠牙,五官拧到一起,穿着玄衣,身高不足五尺的梅阁阁主形象,身边跟着两个同样的副阁主。 付芫清不禁打了个寒战。 年灼又道:“四方阁有可能,但他们想来都是单独行动,连刺杀都如此,真是奇怪。” “师父遇到过?” 这话也间接的说明了白天她遇到的那批人不是四方阁的,那便是不知名的小喽啰了。 年灼摸了摸鼻子,“回云城的途中倒是遇到过,虾兵蟹将。老夫一个手指头都能打过。” 付泽漆没吭声,他接到年灼那日隐隐看到他的腿似乎受了伤。 第63章 挑衅,“死”字 付泽漆从腰间拿出一个布块,“这是在李四手心里找到的。兴许是他死前用力扯下来的,手指有被掰过的痕迹。周灿那儿查不出什么,我就拿了回来。年先生见过见过识广,或许能看出什么。” 然后他将布块推到年灼面前。 布料长宽都约莫半尺,花纹简单,却看着不像是通用的料子。 “我再见多识广,也未必能看出这些……”年灼打趣道,接过料子后却嘶的出声。 他将布块儿拿到窗口,仔细的看了又看。 “师父,这布块儿有什么特殊的吗?” 付芫清也看了看,云城的布料花样她基本都见过,这个却没有。 年灼道:“我前段时间去邺城的时候,看到过,这种料子都是一些官员的手下会穿的,他们有些人为了区分人,还会添上具有自己府宅的标志,这块布太小了,没有要点。” 顿时,屋内三人都没说话。 这就说明安平王已经逐渐开始渗透了,没想到上次粮仓的事都没能让他安稳一段时间。 须臾,付泽漆想到一个方法。 “年先生,我觉得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引蛇出洞。” 付泽漆目光灼灼的看向年灼,后者的反应让他知道可行。但不可取。 年灼沉吟片刻,“不行。敌暗我明,不能轻举妄动,况且他们目的都不知道,不能去。” 付芫清也立马反应过来。付泽漆想要以身为饵,请君入局。 付泽漆仍旧坚持,“年先生。我认为可行。” “对方人数未知,地点位置。而且我们这边又要何人为饵?泽漆,这些都得从长计议。” 付泽漆起身行了一礼,“我愿为饵。” 没等年灼开口,付芫清就立马反驳道:“不行!” 付泽漆皱眉,“付小小。” “大哥!对方是杀人不眨眼的主,以你的能力对付一人尚可,那么多人,岂不是在送死?” 付泽漆道:“我可以雇杀手。” “大哥,此事说起来与我们也没什么关系,你何必如此?” 付芫清苦口婆心,若是为了周灿,为了周将军。以付泽漆的性格也不会如此。 她实在想不出能有什么值得他这样做。 付泽漆被呛住,他袖子一甩,背着手道:“身为陵国子民,为圣上排除这样的隐患是应该的。” 付芫清:“……哥哥?” 付泽漆若是有这样的想法,应该早就参加科考,一路进京了,哪会儿现在什么行动都没有。 年灼眼见兄妹俩就快吵起来了,连忙打圆场。 “泽漆和小小的说法都有道理,此事先看周将军如何决定,过些时日,等摸清对方底细了,泽漆的方法便可一试。” 入夜后,云城众人多少都能听到外面士兵巡查的声音,并且时不时的提醒关好门窗,不要出门。 付泽漆白日里提出这个想法是有他自己的考量的。 他的人或许无意间见过那批人,听到他们提起过付南华,提起过梅阁,还有四方阁。 付南华在军中,按理说家人可以送东西过去,他曾经送过一些,有一次却被原封不动的退回了,并说军中并无这么一号人。 之后他就派人去查过,结果就是,这两年,付南华都在说谎。什么在军队中,什么军中生活难熬,都是假的。 线索之后就断了。 如今听人提起,就说明付南华极有可能去了哪个组织,而最有可能的就是梅阁。 他倒要看看付南华都瞒了些什么。 付泽漆站在窗口,眸光幽深,“冷一。” 冷一闻声而来。“主上。” “去查查付小小今日都去哪儿了,和哪些人交手了?另外,冷四、冷五领五十鞭。” 冷一倒吸一口凉气,“是。” 冷四冷五是付泽漆派去在付芫清身边保护的暗卫。 付芫清处理的及时,但他还是闻到了血腥味。 此时,季思年一行人已经赶了两天的路。 许烨叫苦连天,自己这二十多年从没过过这样的苦日子。更别说一路上还遇到有山匪劫道,都不敢松懈了。 好不容易到了驿站休息。 许烨道:“我说季大公子,咱们能不能停一停,慢点赶路啊?!那媳妇儿就在云城又不会跑。” 季思年还是那句话,“你若是嫌快,就在后边慢慢走,我和鹤轩先回去。” 许烨手动闭嘴,“当我没说。” 他可不傻,要让他一人在后边,一路上遇上之前那些人了,不得累死了。 按他们这速度,只消七日就能赶到。 顾鹤轩道:“思年,你真放心那群老家伙?” 许烨凑上去,“还记得我前几日问你要的那给胡容复吃过的毒药吗?” 顾鹤轩点头,“记得。” “我请那群老家伙吃了顿饭,悄悄的给他们都喂了一份。”许烨一脸奸笑,“吃完后我才告诉他们,那群人一个个谄媚的要命。人么,都怕死,一说是毒药,都说不会叛变。” 顾鹤轩愣住,不自然道:“那批毒药不太稳定,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许烨一摆手,“无妨,他们又不知道,期限到了能有些反应,他们自然就知道了。” “反应么,倒是有,我实验过,要比胡容复那个要更刻骨钻心。” 长珏在房梁上听得脊背发凉。 他们顾副阁主都说出来刻骨钻心这话了,那就一定是生不如死。 五日后。 云城在此期间又发生了几起伤人事件。可侍卫也仅仅只救出了一个人。 可惜那人被蒙了双眼,什么都看不到。 周灿几人合计,发现除了第一晚可能因为误打误撞撞见的更夫张三。其余人近一月以来都和邺城的人有过来往。 货品交易,求官问路,甚至于走亲访友…… 周灿不解,“付大哥,这些看着有关联,但实际上却很松散。” “是。你说的没错。” 这些都是将军府给云城民众暂时的解释,安抚人心。 付芫清今日也来将军府,她闲来无聊,在云城住宅图上摆了摆被杀几人的住址。 随着代表最后一人的棋子落下,付芫清瞳孔骤缩,她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 “大哥!” 付泽漆回过头,“怎么了?” “你快来看。” 付泽漆走过去站到付芫清的位置上。面前的棋子赫然形成了一个即将完成的字 是“死”字。 第64章 设局 “大哥,是时候了。” 付泽漆点头,在最后一个位置放下了一颗黑子。 周灿一头雾水,看着两人打哑迷一样,急得不行。 他道:“付姐姐,什么是时候了?这几个棋子又是什么意思?你们在说什么啊?” 付芫清莞尔一笑,“少将军,今晚咱们就演一出瓮中捉鳖的戏码。” “瓮中捉鳖……”周灿低声念了好几遍,又看了看那看似毫无章法的棋子,然后猛然顿悟,“我知道了付姐姐。” 付泽漆唇角勾了勾,“这次反应倒快上许多了。” 周灿拍拍胸脯,“那是当然,付大哥亲传,我再想不明白就真的如你以前说的那样蠢笨如猪了。” “我也不是什么大人物,什么亲传不亲传的,可别给我扣高帽。” 付泽漆嘴上这么说,面上却高兴的很,那嘴角压都压不下去。 周灿手上有周将军的虎符,上次问过之后,周将军就让他全权负责,算是一次小小的考验。 彼时,日头高照。 季思年三人已经到了江城城外那座驿站。 许烨扶着腰,叫苦的话都念的烦了,他猛喝了一大口茶水,呆滞的脸上勉强露出笑容,“终于要到了。” 季思年也疲了,一路上总有不长眼的,哪怕避开了也有人找死。 顾鹤轩说道:“按咱们的速度,午后出发,日落前就能到了。” 季思年点点头,“离云城越近,劫道的反而更多了。我们离开时还没多少,我担心云城生了什么变故。” 许烨一愣,“不能,我们才离开多久啊,连一个月都没有。” “这眼见十一月了,山匪多或许也是为过冬准备。别担心,付南华不也在云城吗?而且还有嫂子的师父,出不了什么差错。” 顾鹤轩安慰了几句,也只想到这么一个合理的解释。 虽说临近冬日时山匪出来的会频繁些,可这几日遇到的却是不正常的。但那些人又没几个厉害的,不免让人多想。 吃过午饭后,三人正准备出发。 砰! 驿站门窗被关的死死的,先前的伙计都拿出了刀或剑。 从后厨方向出来了一个满脸刀疤的男人。 季思年冷着脸,巍然不动。许烨两人也抽出了佩剑,警惕着四周。 刀疤男提着大砍刀,一脸凶神恶煞的走到几人面前,将刀狠狠的砍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季思年道:“劫财?” 刀疤男往凳子上一坐,捋了捋并没几根垂落下来的头发,“我看几位公子身上这料子可不便宜,我徐莽想问几位公子借些小钱,过个冬,不知可行不可行?” 许烨呸了一声,提剑就要冲上去。 季思年拦住他,一脸温和的看向徐莽,“你要多少?” 徐莽恶狠狠的瞪了许烨一眼,然后笑着对季思年说道,“不多不多,想必几位公子身上应当有……一千两?” “一千两?死光头,你做梦呢?”许烨冷着脸骂他。 徐莽怒从心起,提着刀架到了许烨的脖子上,“你找死!老子不是光头!” 许烨嗤笑,仅仅用两根手指就将徐莽的刀折断了,然后唰的一声,擦过他的脑袋,扔到了背后的柱子上。 季思年睨了一眼,“许烨,咱们得讲道理,别动手动脚的。” 徐莽快速扔了刀子,连忙讪笑道:“许、许公子,这位公子说的对,咱们别动手动脚的,伤和气,哈哈,伤和气。” 许烨一脚将徐莽踹倒在地,呈跪在地上的姿势,然后他用剑柄挑起徐莽的下巴,玩味的笑道:“死光头,小爷我现在累得很,不想动粗。” 徐莽忙使眼色,旁边的手下便上前给许烨捏肩。 “许公子……”徐莽小声喊道。 “嗯?”许烨抽出一个眼神,警示徐莽。 刀疤男连连打了几下自己的嘴,“许爷、许爷,瞧我这张嘴。” 季思年叹了口气,又重新坐了回去。 许烨道:“咱们正愁着呢,这不,来了个现成的。” “死光头,我问你,为什么近日劫道的山匪多了这么多?” 徐莽一脸哀怨,“云城外像我们这样的山匪本来和城中人没什么联系的,这次下山也是迫不得已。” “说重点。” 徐莽继续道:“前些日子那云城的周将军出门秋猎,收了好些个小寨子。这也便罢了,那些人作恶,烧杀抢掠,什么都干。谁知道后来没几天,周将军就派了一个人去剿灭山匪,我们的寨子也被他给毁了。这才迫不得已到这驿站来了……” 季思年若有所思的叩着桌面,“驿站里原先的伙计呢?” 徐莽支支吾吾,半天不答话。 许烨又踹了他一脚,“问你话呢?哑巴了?” 徐莽道:“绑了扔到后山去了……但是、但是我们今早才到这儿的,那些伙计应当……没事。” 山中有猛兽,那群伙计又被绑着,此时定然凶多吉少。 “我去找。”顾鹤轩起身。 哐!门被人踹开了,随后就有两人被丢了进来。 徐莽眼睛瞪的老大,“老五老六!” 接着就有一个身形高大的人进来,后边跟着几个颤颤巍巍的相互扶着的人,看样子就是这驿站原本的伙计。 徐莽看清了那人,惊恐、愤怒、无措…… 他后退到许烨的后边,“是他,就是他!” 给许烨按肩膀的人手也抖得不行,不知道的还以为见到阎王了。 许烨啧了一声,睁开眼,“哪个不长眼的?没看到里边有人吗?踹什么门?” 不料门口那人却惊喜的跑到他们面前。抱拳行了一个大礼。 “见过几位公子。” 必要时不暴露身份,这是梅阁的规矩。 顾鹤轩颔首,就去给后边那几个伙计把脉。 此人便是付南华。 许烨这气也不知道撒到哪儿去了,本来以为来了个有意思的,结果是这小子。 付南华道:“几位公子这是要回云城了吗?” 许烨摊了摊手,无奈道:“本来日落前就能到了,这下估计得晚半个时辰了。” “都怪这个死光头!劫道劫到我们身上了。” 付南华看向徐莽,“周将军有心让你们改过,竟还干这种恶毒之事!还有那几位伙计,真要生生把他们喂狼不成?” 第65章 出发,天降救媳妇儿!(1) 徐莽梗了梗脖子,眼睛一闭,回道:“我们本来就是没有家的人,安生在山里过日子,这眼见都要冬天了,让我们怎么活?!我们寨子的人命不是命吗?!” 说到最后,徐莽嘴唇发抖,眼眶里的泪就快落下来了。 付南华微微蹙眉,怔愣片刻后,似有不解,“我离开你们寨子时和门口一个叫虎子的人说过了,周将军知晓部分山匪从未干过坏事,所以特意在每月初一十五给安排了物资,有意者可在年后参军。” 徐莽茫然道:“虎子?我们寨中并没有叫虎子的?而且,寨子从未有看门的人……” 付南华喃喃道:“难怪一路上都有人说周将军不近人情,坏的山匪屠,好的也屠……可我并未屠过好的……” 季思年又问道:“徐莽,你们在山中应该能察觉出异样,近期有什么人进过云城吗?” 徐莽抹了一把脸,努力回想着,“我们多是不出山的,可不知为何,我不久前总能在黑夜里听见强劲的风声,还只是一瞬的那种。我本来以为是做梦,但好多兄弟都说听到了。” 季思年看了旁边的几人,看到他们忙不迭的点头。 “可记得那种风声是朝着哪个方向去的?” 徐莽道:“我们寨子就在这后山上,面朝这官道,风声是……是自西北向东南去的。” “自西北向东南……” 须臾,几人同时道:“云城。” 季思年甚至动了轻功,下一刻马蹄声就响起了。 付南华跑出去又扭回了头,“徐寨主,希望下一次是在军队里看到你。” 很快,整座驿站就只剩了徐莽几人。 将军府,付泽漆和付芫清争论着。周灿则不知去处。 付芫清一拍桌子,“这次的诱饵应当我来当。” “不行!太危险了!” “我尚且有武力傍身,大哥,你去才更危险。”付芫清依旧坚持她的说法。 付泽漆道:“我有金甲铁衣,就算是刺客,也伤不到我。” “还是不行,万一伤到手了怎么办?!” 付泽漆皱眉,“没有万一。” “哥哥……” 过了一会儿,周灿带着新消息进来了。 “别争了。付大哥,付姐姐。” 付芫清哼了一声,问道:“查的如何了?那处院子的人是男是女?” 周灿拱手,抬眼看了看付泽漆:“是女子,且是个……年轻女子。” 付芫清挑眉,摊手,“哥哥,看来只能是我喽?” 不料,付泽漆却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可以扮做女子。” 周灿:“……!?” 付芫清:“……可是哥哥,哪儿……”她上下扫视了几遍付泽漆,又抬起手在自己的头顶很远处比划着,“哪儿有这么高的女子?” “你没见过,又不是没有。” “可……” 付泽漆打断她,“就这么定了。”然后对着周灿说,“劳烦少将军为我准备一套衣服了。” “好的,付大哥……” 周灿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走了,只是同手同脚的。 付芫清还是不放心,“哥哥?要不还是我……” 付泽漆只一句话就说服了她,“如若到了非得用武的地步,你便会暴露了,付小小。” 她却有这么想过,毕竟付泽漆手无寸铁之力,即便有着幼时学的那些东西,也十分不保险。 可这番话不无道理,她藏了这么久,不能暴露,即使最后什么不会面对什么,她也不能轻易就让外人知道,这只是傍身的理由。 入夜时,城角那个小院子里,一个穿着衣裙的‘女子’不自在的扭了扭腰带。 付芫清仔细的给她梳妆,身后的周灿闭着眼睛不敢看。 涂上了口脂,镜中出现一个同付芫清有着相同面容,却更英气的女子。 付泽漆木着脸,他有些后悔了,应该找冷一来的,就说在江湖上找了个高手,也能混过去。 他怎么就脑子一热,自己上了。 付芫清道:“大哥大哥,站起来转两圈。我看看。” 付泽漆啧了一声,“有什么好看的。”身体却颇为实诚的转了转。 “少将军,你也看看。” 周灿紧紧捂着眼,“付姐姐觉得可以就行了,我、我先出去守着了。” 周灿哪儿敢看啊,付泽漆女装,日后若提起了,付泽漆定然得往死里考他功课。 区区付泽漆的女装,不值当,实在不值当。 但想着,周灿还是悄悄的将窗户捅了个洞,探头探脑的凑过去。 还未看清,脑袋就被人重重的敲了一下。 “谁?!”周灿声音大了许多,手安上了剑柄。 “年灼。” 年灼笑眯眯的捋着胡子,“你莫要看了,泽漆敏锐,你可不知道他能不能发现你。” 周灿悻悻的低着头,转而行了一礼。 “年先生好。” 他知道付芫清有个便宜师父,一个多月前回了云城,只是没想到初次见面是个这样的场景。 门内两人听见声音跑了出来。 周灿立马又捂上眼睛,“付大哥!我没看到!” “不追究你。怕什么?” 周灿这才放下手,愣愣的看了几眼,“付大哥和付姐姐真像。” 付泽漆没好话的嗤了一声,“大惊小怪,不像那才奇怪。” 年灼始终一副笑着的模样“泽漆可准备好了?务必保证自身安全,我在屋外守着。” “多谢年先生了。” 付芫清道:“我呢?师父,我同你一起。” 周灿却道:“付姐姐还是和我一起去军队那里,那里要安全些。” 年灼也点头附和,“小小,跟着他,这里有我。而且周围还有我找的几个高手,那群人若来了绝对跑不掉。” “好。” 付芫清便跟着周灿离开了。 今夜的云城,更安静了。 那群人通常在亥时就来了,可付泽漆在院子里喂了几个时辰的蚊子也没见有人来。 周灿的军队在住户家里,离那个院子有段距离。 亥时五刻,其中一个住户的家中蜡烛突然暗了下去,过了没多久,就全熄灭了,屋中也没了呼吸声。 众人昏昏欲睡,急促的脚步声却响起了。 周灿一挥手,小声道:“戒备。” 趴在屋顶上的长未也察觉出了异样,正准备下去,一人拦住了他的动作。 “你的对手是我。” 长未只一眼就看出了此人的武力,冷然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那人却掏出了一个药丸吃了下去,长未明显感觉到了他周身气息更强了。 “你是无尘谷的人。” 无尘谷与世隔绝多年,怎么会在如今出来了。 长未隐隐感到危机,径直就要下去。 那人剑气袭来,道:“无尘谷柳衣,请阁下赐教。” 长未抬手放了一个信号弹,深夜里,一个光亮在空中炸开。 客栈里。季思年面色一凝。 “不好!” 第66章 出发,天降救媳妇儿(2) 长珏眼见不对,也追了上去,手上还拿着季思年的面具。 长珏道:“主上,查到了,现在城里有无尘谷的人。” 季思年戴上面具,直奔而去。 “付姐姐,快走。” 周灿用力将付芫清一推,转身对上一个黑衣人。 一时间,屋内刀剑相交,不断有人倒下去。 周灿虽学了几年的武功,但不敌训练有素的黑衣人,剑气相碰下,他被撞到墙壁上,瞬间昏死了过去。 黑衣人用力一刺。 一个鞭子袭来,弹走了他手中的剑。 付芫清手里握着前几日收到的那个鞭子,冷脸站在周灿身前。 她厉声道:“谁派你们来的。” 黑衣人哼了一声,从背后抽出一柄闪着寒光的刀。 “本以为周光烁的儿子会有几分本事,原来是个蠢才。倒是你,你与你母亲很像。” 她的母亲?看他这话的意思,她母亲的过往似乎有段故事。可她的记忆里,她的母亲只是一个普通人。 付芫清用鞭子卷起旁边的烛台扔了过去,“今日,你就别想走了!” 黑衣人一个竖劈劈断了烛台,“大言不惭!” 星星点点的火落到一旁,隐隐的有点燃的趋势。 两人你来我往,付芫清渐渐占了上风,她看准时机,扔了一个暗器。可惜被黑衣人躲了过去。 黑衣人冷哼一声:“小看你了。不过你也别指望着那边那个老头了,他们保不齐这会儿已经成了刀下亡魂了!” 说完,吹了个口哨,四周立马又有一批人冲了进来。 屋内眼见着火光闪起,付芫清捞起周灿,把起火的房门用力扔了过去。 她大声道:“撤!” 街道上便有一群人追赶起来,付芫清轻功不佳,又带着周灿,很快就被追了上来。 付芫清的面起码有数十人,那日在城外遇到的远不及这些人,若是她一人,尚可逃离,看来只能等援军了。 黑衣人突然起了兴致,面上遮盖的布都让他取了去,他道:“对不住了付姑娘,今日看来是你活不得了。” “要打便打,说什么废话!” “哈哈哈哈哈,好!” 黑衣人自信扭头,从一个属下手中拿过鞭子,“鄙人不才,这鞭子也会一些,不过没什么章法,若是打疼了,烦请付姑娘忍一忍。” 付芫清一眼略过他的鞭子,就看出这鞭子沾了许多血,怕是放到寺庙去驱邪都得驱上一个月。 黑衣人又道:“在下无尘谷柳文期,多有得罪。” “既谈生死了,说什么多有得罪。方才就打不过我,现在也是。不过也好,本小姐手下不杀无名亡魂!” 柳文期嘴硬道:“付姑娘方才只不过占了兵刃的方便。” “嘴硬!” 安静的街道传来鞭子破风的声音,像白日的黑鸣。周围的住户听了声音急忙跑去锁了门,生怕祸及他们。 飞扬的沙尘中看不清两人的动作,只能大致看到偶尔都有被打中。 两人退到一旁。 柳文期微微喘气,额头大汗淋漓,突然,他一笑:“付姑娘,这鞭子可是有毒的。” 眼神看向的是付芫清的腰间。 付芫清有些力竭,额头的发丝沾了汗,有些杂乱,嘴唇也变得微微发白。 听见柳文期那话也没什么反应,她淡然一笑,“是吗?柳文期?你不若看看你的脖子。” 柳文期闻言,手不可控制的摸上了自己脖子,须臾,他放下。 满手的鲜血,他缓缓伸出手指了过去,话还未说出口,便轰然倒地,没了生息。 身后的那伙人明显的怔愣住。 付芫清放下鞭子,抽出腰间的束衣剑,方才就是它挡住了柳文期的进攻。 她勾了勾手,挑衅道:“别浪费时间了,要想杀我,一起上。” “杀!” “杀!” “为老大报仇!” 数十人齐齐冲过去,看起来颇有气势,只是还没到付芫清面前,就被一人的棍子拍了回去。 下一秒,沉重的落地闷哼声传来。 月色下,身穿玄衣,脸戴面具的男子将棍子用力往地上一杵。 “一群大老爷们追着一个姑娘做什么?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 付芫清放下心,至少不是敌人。只是这人的身形和说话的语气为何如此眼熟…… 无尘谷的一群人咬着牙又冲了上来,只是没多久便被玄衣男子打倒在地。 玄衣男子转身向付芫清走来,面上带笑,眼里的话像是说久别重逢。 他道:“阿……啊,姑娘没受伤?” 付芫清微微退后了一点,十分警惕,眼里都是探究的神色。 “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玄衣男子笑容更盛,“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应该的。”说完转身准备离开。 付芫清伸出手,“欸!公子等等……” 玄衣男子转过身,“怎……” 话未说完,面具就被付芫清挑了下来。 “季思年?果然是你。” 季思年脸上微微发红,见被发现,直接换回了自己的声线,“阿清如何发现的?” 付芫清脸色发青,她知道不该迁怒他,但总归恼怒了点,她之前怎么查都查不出来季思年的底细,反而看他的样子,早就知道自己的本事了。 藏了这么久,合着都是人家装傻充愣的配合她。 付芫清没好气道:“你颈间有颗痣,发红,方才你过来时我看到了。”她摇摇头,“旁人极少有这样的。” 季思年看出了付芫清的不悦,极其温柔道:“阿清,我并非故意瞒你的。” 付芫清看向他的眼睛,马上就要挪不开视线了,“季公子,我兄长在来的路上了,你先离开。” 啪嗒!好像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季思年捂着胸口,道了句,“好。” 过一会儿,付泽漆几人便赶了过来。他还穿着那件衣裙,裙摆沾了许多血。 付芫清跑去,“大哥。你没受伤?” 付泽漆摇摇头,“我没事,雇的高手有些本事,但是来的人多了些,所以慢了,你没事?” 说完将付芫清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最后在她腰间发现破洞,转瞬大惊,颤颤巍巍就要摸上去。 付芫清直接用力拍了拍,吓的付泽漆脸都白了。 第67章 一不小心暴露了,质问! 她道:“我也没事,我出门前带了大师兄的给的束衣剑,挡住了。” “那便好,那便好。” 松了口气,兄妹俩才想起周灿。 年灼已经让人把周灿送了回去,道:“那小子没事,就是断了根骨头,得养段时间了。” “小小,你们遇到的是哪批人?” “无尘谷。” 年灼蹙眉,“我们遇到的是药谷的,本是医者,如今使毒的却这样多。这两个势力怎么会一起……” 付泽漆道:“先回去,估计周将军待会儿就会带人来了,莫要担心。” 付芫清点点头,看向了待过的那处院子,她走时记得起了大火,现在应该是灭了。 无尘谷和药谷的人都剩了几个活着的,他们晚上守着的时候没带多少人,所以死伤的人不是很多。 周将军带队在四周又搜出了二十余人,其中有人就要准备往井里投毒。 回到付府后,付正正守在大厅里等着。身边还跟着付夫人。 两人脸色都十分难看。 付泽漆早就换了衣服,猜想付正可能会在府里等着。 一进去他就麻溜的跪在地上,身体笔直。 “父亲若要责怪,骂我一人就好,和付小小无半点关系。” 付正扬起手就要打他,“这么危险的事,还带着你妹妹!万一你们受伤了怎么办!即便是捉贼,也是周将军该处理的,你们去掺和什么?!” 付夫人拉住他,“老爷,泽漆已经认错了!” 付芫清也跪了下去,“爹爹,娘,是我自己要跟去的。” “付小小!” 付正道:“闭嘴!你们两个都去祠堂罚跪去!现在!” 付泽漆依旧说道:“父亲罚我就好,小小身体不好,她禁不起。” 付夫人也说,“老爷别动怒。”然后看向付芫清,“小小,你抄写一遍族规。” “不必了,娘,我在祠堂顺便就抄完了。小小今日受了惊,让她回去休息就好。” 说完也不顾付正夫妻如何说,便朝祠堂走去。 话都到这份上了,也不好再让付芫清受罚。 付正摆摆手,“付小小,你先回去。” 付芫清弯腰行礼,“是。” 接着又转头,看向付夫人,道:“娘,你知道无尘谷吗?” 付夫人眼里有一刹那的错愕,然后立马转变成了疑惑,她摇头,“没有。没听过。” “我先回去了。” 付夫人姓谢,单字灵。二十几年前被逃荒至此,被付正救了下来。没过两年, 便成了亲。 平时里就在府里,很少走动。每次提起家人,谢灵都不愿说话,他们就只当家人都不在了。 回了院子,付芫清悄悄去看了付泽漆。没想到他竟真的认真的跪在那儿抄写族规。 付泽漆道:“看够了?看够了就回去,早点休息。” “哥哥,念香擅于模仿人的字迹,不如让她写?而且爹娘也不会来看的,别跪着了。” 付泽漆头也不抬,“无事,正好我许久没动过笔了,就当练练字。” 付芫清还没走,转而给他磨起了墨。 两人就这样好一会儿说话。 付泽漆叹了口气,起身,然后拍了拍付芫清的头,“回去。我一会儿也走。” “真的?” 付芫清觉得付泽漆是被她牵连了,若是她刚才不在付正面前说那些话,应该就不会有现在这些事了。 付泽漆微微一笑,“真的。” 怕她不放心,付泽漆特意把她送回了院子,然后又回了自己的房间。 片刻后。 付芫清问:“大哥回去了?” 文竹用力点点头,“回去了。我看着大公子熄了灯,然后休息了。” 付芫清松了口气,“好。”然后就又起身,“我出去一趟。” 文竹疑惑,“小姐?都这么晚了。” “我知道。你替我看着点,这院子外边不少人盯着呢。” 与此同时,付泽漆的房门也被打开,祠堂里重新亮起来火烛。 付泽漆表面看着无章无法的,其实也和付正一样,是个很守规矩的人。犯了错,该罚。 况且,今晚还差点让付芫清受了伤。 客栈里。一盏孤灯照的人勉强了可以视物。只是灯罩被季思年取了,窗户大开,火苗被吹得乱晃。 不多时,付芫清从窗口翻了进来,衣服带起的风彻底吹灭了火烛。 “呵。”季思年一笑,借着月光重新点燃几支火烛,然后关上了窗户。 付芫清道想开口问问,话都到嘴边了,又突然反应过来季思年说起来也不算骗她。毕竟会不会武功这种事,她也没问过。 季思年这会儿又换回了浅色的衣服,只是不知道故意的还是怎么,这身衣服衣领都要更低些,能清清楚楚的看见那颗痣。 那颗痣又恰巧在季思年的喉结上,每次说话吃东西都能被带动,也是因此,付芫清多看了几眼。 “阿清喝茶。” 付芫清喝了口茶,茶的温度刚刚好,不至于太烫,也不是很凉。她微微抿唇,“你……在等我?” “我只是猜测,没想到阿清真的来了。” 付芫清哼了一声,道:“你何时回来的?” “没多久,在客栈待了不到一个时辰,就看到那边有火光。便想着去看看。” 付芫清胡乱的点点头,目光闪躲,反而到了这儿,她不知道问些什么了。 脑子乱糟糟的,看着眼前的人,突然就想到了自己写的那封信。 她喃喃道:“季郎……”然后立马红了脸,惊恐的捂住自己的嘴,仓皇解释,“我没有,你听错了!” 季思年哦了一声,面带笑容,“日后成了婚阿清再这样叫也不迟,不过,阿清要是愿意,现在我也可以开始适应。” 付芫清脸又红了几分,“日后的事……日后再说。你不许讲了!” “好,不讲。” 这还没问到正经的呢,气势上就低了一大截,付芫清十分挫败。 季思年自顾自的说起来。 “我幼时经常有人来家里闹事,父母亲怕无人保护我,于是专门给我找个师傅,教我武学。阿清,从商不易,若是一开始就让人知道季家商号的少东家还有这么一层面的故事,旁人便会猜忌我是不是真的凭本事坐到这个位置上的了。” 这话看似情真意切,但又觉得虚头巴脑,真真假假。 付芫清听进去了,面无表情,一字一句道:“那么关于我的事,季大公子又知道多少呢?” 第68章 如实告知 季思年摸了摸鼻子,“阿清想知道哪方面的?” “哪方面?”付芫清抱着手臂,“呵,全、部。” 季思年道:“好,我都说。” “自从第一次在云城见过面后,我就让人去调查你了。付家大小姐,自幼集家中万千宠爱于一身,但幼时犯了重病,遇一道士得救,并拜师于她。家中只当跟着学了阴阳五行等一些调理身体的方法,但实际上,刀剑、软兵器等,以及医术皆有涉猎……” 付芫清捏紧了手,眼里满是警惕。 她兄长也只是才知道不久,而且也并非全然清楚,季思年如何得知的。 季思年笑道:“阿清,我知道的仅此而已。” 付芫清忽然泄了气,似乎她以为的所有,到头来都是徒劳。 “季思年,我觉得之前在你身边就像个傻子一样,还以为自己藏的很好,到头来什么的都不是。” 季思年慌了,他欲言又止。 本打算继续瞒着的,但若日后被她发现,那才更是显得他是小人了。 斟酌几句,也只说了,“阿清,抱歉。” 付芫清摇摇头,“你不必和我说抱歉,相反我也应该谢谢你,让我知道了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季思年,我们的交易会继续的。” “阿清,我很欣赏你,敬佩你……” 付芫清顿住,眼神有一丝波动,她道:“你的朋友……顾公子和许公子,他们知道我的事吗?” 季思年肯定道:“他们不知道,只有我。阿清,我会替你保密的。” “多谢。” “阿清,我不愿骗你,我做了便做了。” 付芫清忽地想起前段时间的事,“所以我身边一直有几人暗中保护,是你的人?” 季思年愣愣的点头,“是。”末了,他又道:“但只有一人,一般情况也足够了。” “一人?”付芫清微微蹙眉,可她身边时常有两股气息,其中一个明显,另一个很少察觉到。或者说另一人有时会被叫走,然后她才会感觉到。 季思年道;“阿清,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是熟悉的,不是一日两日才有的。” 觉得不够,担心季思年偷偷的查,她说:“你别插手,我能搞定。” “嗯。我相信阿清能摆平一切。” 季思年顺着她的话说,好不容易缓和了一些,他可不敢再气了。 “一周前,你的手下抓了一个人回来审问,可问出什么了?” “?抓回一个人?” 都说开了,付芫清就不再遮掩,将出城那日遭遇围困的话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包括受伤的事也无意的提了一嘴。 季思年担心的眼神一点都藏不住,“伤口还疼吗?” “啊?啊,没事了。” 季思年起身,从自己的行李里拿出了几瓶伤药,在打开的时候,付芫清还闻到了自己送的驱虫药的味道。但其实季思年的身上也有,只不过很淡。 “江城最有名的药便是治刀剑伤的,你把它拿回去涂几次,也不会留疤了。” “谢谢。” “嘶─”付芫清出了声。 季思年如临大敌,慌里慌张的张开手,但只能担心的看她,声音微不可察的发颤而急促,“怎么了?伤口疼了吗?” 付芫清看他这反应,也被吓到了,“抱歉,我只是突然想起一些事。” 季思年:“……那便好。” 付芫清看他松了口气,放下的手也有些抖,明明晚上救她时拿着那么重的棍子,手都稳稳的,这会儿仅仅因为她一句话就这样了?…… 看着看着,付芫清看着他的眼睛,道:“季思年,我们真的没有在什么地方见过吗?” 季思年避开她的视线,眨了眨眼,微笑道:“没有。” 但心里的声音告诉他,他想紧紧的抱住她,告诉她,他们曾经相濡以沫,过了一段很幸福很幸福的日子,只是……后来安平王反叛…… 付芫清托着下巴,自顾自的说着,“也是,若是见过,以我的性格应该不会等才是。” 季思年道:“等什么?” “你生的这样好看,当然是找媒婆喽。” 付芫清一股脑的把话都说了出来,然后就后悔了,再后来就破罐子破摔,“我、我……好,也有图你好看的意思,不然也不会去找你的。” “我的荣幸,阿清。” 上一世,阿清也夸了他长的好看,所以,还真当谢谢这张脸。 付芫清:“……” 季思年也学她的样子,单手撑着下巴,“阿清更好看。” 付芫清这次脸没红,但耳朵是红的,“……别说了。” 明明是找他兴师问罪的,结果火气都没了,若是旁人发现了,她说不定会把人杀了……但季思年,估摸着她也打不过,而且讲道理来说,也是他的情报灵通了点,她不也调查过季思年嘛…… 季思年还不知道付芫清已经在心里为他开脱了千次百次。 但哪里是调查,自有记忆起,他都是带着思念来寻她的。 “你那手下叫什么名字,我身边的那个。” “长未。” 付芫清试探着读了一遍,“肠……胃?这什么名儿……” “长久的长,未来的未。” 季思年沾了茶水在桌子上写了写。 付芫清:“……当我没说。” “每次长未提起这名字,旁人都会疑惑,他说他都懒得解释了,我起初也这样以为。” “我以为是你取的名字呢,像你们这些有势力的不都这样吗?” “不是我,是他父亲,他还有个弟弟叫长珏。”季思年解释道。 门口的长珏身体反应快过耳朵,差点就要冲了进去。 门突然响了一声。 付芫清手都按在了剑上,做好了随时开打的准备。 季思年道:“是长珏。” 长珏捂住耳朵,他应该明白的,他主子这会儿正跟夫人二人世界,怎么可能喊他。 提起他,付芫清也突然反应过来,季思年回来后,估摸着长未也没有和他见面。因此城外那事这会儿还没什么结果。 “季思年,你背后真没有势力?” 季思年咽了咽唾沫,如实道:“有。” 长珏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心中怒吼:‘主上!别说啊!小心隔墙有耳!’ “我听过吗?” 季思年道:“是个小势力,没什么名号,送货时总被人劫过去。就培养了一些自己人……” 付芫清了然,“知晓了。” 又聊了会儿,付芫清又悄悄回去了,季思年跟了一会儿,远远的看着她进了屋,才折回去。 后半夜,无事发生…… 还是那座别院,相同的地牢里,正关着半死不活的一个人,是那日抓的人… 第69章 京都来人了 翌日,周光烁在将军府和各县衙门口贴了告示。 “城内贼人皆已被捕,但恐再有人犯,故城中延行半月宵禁,各区不得擅离职守。” 百姓堵在告示板前议论纷纷。 “昨晚发生了什么?这几天死了那么多人,这么快就将贼人抓着了?” 一人出声道:“这你就不知道了,昨天晚上城南那个角落处,生了大火!前半夜打的不可开交,听说,死了好多人呢!” “啊?!” “还有还有,后面又有人去了两条街远的地方,我悄悄打开门看过,还看到位女子呢!” “女子?” 一时间,人都围了上来。 “莫不是被人掳走了?” 那人接着道:“那可不是,我看她手上拿着个软的很的剑,跟一个黑衣人打了起来!唰唰唰唰,我害怕,就不敢再看了。” 便有几人啧啧出声,问他怎么不继续看了。 “后来呢?那个女子怎样了?” “是啊,死了吗?” “非也,非也”那人清了清嗓子,故弄玄虚,“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那位女少侠生死存亡之际,一个身穿玄衣,带着面具的高大男子从天而降!手握一玄铁棍,三下五除二就将贼人打的落花流水!” 有人催促他。 “再然后呢?再然后呢?” 那人支支吾吾的不说话,后面的他都没敢看了,那男子朝他那儿看了一眼,生怕下一秒死的就是他了。 “再然后?” 一个年轻公子手摇折扇,如清风朗月,声如流水,悦耳悦心。 他走进人群,“再然后,两位少侠伴月离去,只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 有人问:“真的?” 年轻公子合上扇子,看向告示板,轻轻一笑,“自然……是假的。画本上不都这样写的吗?英雄救美,双宿双飞。” 众人哄笑着离开。 “殿……公子。咱们不先去见见周将军吗?” “不急,不急。云城还有几位故人,咱们先去叙叙旧。” “是。” 将军府书房内,周光烁坐在主桌前,愁眉不展。 周灿只是昏了过去,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周光烁道:“付知府,怎么不见付泽漆同你一起来?” “泽漆身体不适,今日在家中休息。” 付正是朝廷钦点,云城知府,除了周光烁,他的官职最高。 付正道:“将军,昨夜抓的那些人,应当做何处置?” “审人的事,都是你们负责的,问我做什么?” “卑职昨夜连夜带人去审了,但没一人肯说,刑罚都用了个遍了,还是什么都没问出来。将军,那些人不是一般人……” 周光烁闭着眼睛,手指轻轻扣着桌面,“听说你家中有一个从京都来的老先生?” 付正头更低了,“年先生游历各地,此番确从京都而来。” “想来他定在各地有所见闻,不如让他试试?” “将军,年先生老了……牢中血腥大,他……” 付正不急不躁,年灼什么本事他不清楚,但总归不能突然给他领个这门差事回去。 周光烁抬起眼皮,听出了付正话中的意思,但云城没什么这方面的能人,昨夜他听人讲过年灼在外面守着付泽漆,应该也有几分本事。 “付知府不必回绝的这样快,不如先问过那年先生的意见。你也知道,云城中确无能撬开他们嘴的人了。” 付正便不好拒绝,“卑职知晓。” 永安茶楼。 那位年轻公子说要找人。结果却来了这里。 “公子……不是去找人吗?” “一会儿就来了。” 就这么坐到中午换了场子了,还是没人来。 年轻公子满脸疑惑,“不应当啊……按照他的脾性,早该来了。” 正说着,小二引着两人往里走。 “只这么一会儿就等不了了?” 年轻公子摊了摊手,“是啊,等你等的这么久了,打算怎么补偿本公子啊?” “殿下,云城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年轻公子面色一凝,挥手让属下守着门口。 他道:“季思年,你能来,我怎么就不能来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季思年面无表情,“京都之事,殿下也不管了?” “关我何事?” 季思年一挑眉,一语中的,“看来圣上已经无事了。” 年轻公子撇了撇嘴,“无趣。” “朝中老臣难缠的很,太医署有位女医官,医术高明,早就治好了皇兄的病。他让我来云城寻年先生回去。我呢,顺道还想看看人们口口相传的安平王殿下是不是人如其言……” 季思年道:“不如靖王殿下您。” 如今朝中并未传出圣上已醒,靖王离京的消息。 “殿下,京中之事你如何安排?” 靖王一笑,“年先生的易容术堪称一绝,朝中的那个我只需要摆出个样子即可,朝政什么的,皇兄躺了那么久,也该动一动了。再说还有望儿呢。” “太子殿下?他还小呢,圣上忍心?” 靖王啧啧摆手,“我走之前看过一两次,望儿都困的睁不开眼了,皇兄还不放他走。依我说,这不是拔苗助长吗?” “殿下,太子的依托是你。” 当今圣上的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隐疾,多年来都未曾治愈,行宫里总是满满的药味。 旁人都猜测他命不久矣,可就是在这种猜测下还多活了五六年,太子已到了能学治国之策的年纪,但还是太小。 靖王漫不经心,“皇兄的孩子自己教去,我没兴趣。” “殿下,茶凉了。” 这说的是茶,还是日渐消弭的陵国,不言而喻。 靖王道:“听说你有家室了?” 季思年的脸肉眼可见的变得柔和起来,“还未成婚,但快了。” 靖王摸着下巴,饶有兴趣,“哪家的姑娘,竟能看上你?” “云城知府的女儿,叫付芫清。” “季思年,你这语气听着都不是你了,甜的我牙酸。” 季思年嗤笑,“殿下若是想,不如也早早找个家室。” “你!”靖王心一横,“你明知道我喜欢的是谁?本就不可能的事,说什么呢?” “殿下,世间所爱只有心之所向一种说法。” 第70章 在旁人面前叫季郎 靖王垂下眼,喝了口水,“本王知道。” “殿下一路可见过有趣的事?” “江城的水,云城的美人,都是一绝。” 季思年问:“没去邺城?” “没你的准许,我哪儿敢啊。”靖王向后一靠,双手枕在脑后,“我要是一人去了,怒气上头,过不了多久,你就得给我收尸了。” 季思年摇摇头,“殿下,我收不了尸,你大抵要曝尸荒野了。” “……就连哄我的话都不愿说,与你结亲的姑娘真是要受累了。” “我说错了,按安平王的脾性,他认得殿下,应该会被拖到地牢里大卸八块了。” 靖王身体一抖,差点翻过去,“行了,本王错了。” 季思年不依不饶,“殿下何错之有?为何要道歉。” 靖王一拳头锤在桌子上,盯着季思年,“你与付家小姐绝配,是天作之合,你季思年是这世间最会说话的人,她付小姐是全天下眼光最好的女子!” 靖王一连说了一大串,一口气都没停。 季思年微笑着点头,“殿下谬赞。” “你季思年当的起这些话。”靖王咬着后槽牙,然后呼了口气,道:“我今日在将军府门口听了出英雄救美的戏……” 还未说完,季思年回道:“是我,还有我未婚妻。” 靖王:“……”看向长珏,“你主子一直如此?” 长珏目视前方,“主上只是实话实说。” “行……” 季思年道:“殿下想说什么?” “昨夜就有人发现了,你不怕你小未婚妻身份暴露了?” 季思年嘴角勾起笑,“若有人看到,我会为她扫清障碍……” “比如?……” “杀了他。” 靖王寒毛直竖,“就当我没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长珏道:“殿下,主上不会杀你的。” 季思年点点头,“年灼在宫内时,想必也说了些事,他的弟子不会有平庸之辈。” “那倒是……”靖王配合着说,“还有,季思年你也别老是打打杀杀的。” 季思年道:“殿下也是。” 靖王不说话了,皇家之人,手上多多少少都沾了血,无辜者或不无辜的都有。 “殿下打算何时去邺城?” “怎么,你要陪我一起?” “不是,我好告诉许烨和鹤轩,莫要听你的话跟着去了。” 靖王:“……季思年,你是打算让我死吗?” “殿下说笑了,是你自己要去的,我不过做些准备,能少点无谓的牺牲。” 靖王眉头微微皱起,“近一月都不能?” “年前都不能,前段时间邺城粮仓被烧,安平王如今将邺城围的水泄不通,进城的人都要洗很多遍脸才让进。” 这一举动,就是用来对付他们的,易容术用到的人不多,偏偏他们偶尔需要。 靖王唉声叹气,“那看来,过不了多久,又得回去了。” 季思年道:“殿下不是来寻年灼的吗?” “年先生自有打算,我的几句话怎么能左右他的想法,除非他自愿回去。本来此行只是散散心,顺便看看你们。” “他会回去的,若是不急,殿下可以在这里等等。我年末就会成婚。” 靖王眼睛一亮,“当真?” 看来他只听见了前一句。 “我年末要成婚了,殿下。”季思年重复道。 “知道了,知道了,本王到时候送你份大礼!” “那先谢过殿下了。”季思年拱手道。 靖王起身,重新撑起扇子,“走,若是无事,带我逛逛云城。” 两人下楼,正巧就遇上了付芫清。 府中无事,付泽漆在房中休息,付南华昨天回去了一趟就又消失不见。她闲的无聊,就四处逛逛,就又走到了这茶楼。 “阿清。”季思年直接撇下靖王走了过去。 付芫清闻声回头,早就没气了,看到他后边有人,就矜持了一下,“季公子。” 季思年凑到她身边,弯腰道:“阿清可是还生我气?” 虽说云城开放,她本人也不太计较,但总觉得在外边这样过分亲密了,她小声道:“那边还有人,季思年。别说我不给你面子。” “原来错怪阿清了。”季思年轻轻笑出声,解释说:“京都来的朋友,正想陪他逛逛。” 靖王扇子遮脸,歪着头问长珏,“他一直这样?”一直这样在别人面前,不顾他人的秀? 长珏重重点头,“嗯!”心中狂喜,总算不是他一人受着这些了。 靖王主动走近,微微颔首,“想必这位就是付小姐了?” 付芫清道:“是,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季思年插嘴说道:“他叫司空羽。” “国姓?公子是皇室中人吗?” 靖王刚要答,就看到季思年摇头,他道:“碰巧碰巧,祖上有些渊源,算不上皇室的人。” 陵国并无平民百姓不可用皇室姓氏的规矩,但一般人也并不可用,现存的多为祖上有军功,或者其他世袭而来。 “原是如此,听……听季郎说,正打算陪你逛逛云城,不碍事的话,不知可否带上我?” 靖王这角度,季思年的嘴压都压不住,都快翘上天了。 季思年道:“不碍事。” 靖王:我可没说。 几人一路晃悠悠的,说来是陪靖王,实际上却是付芫清和季思年走在前边,有说有笑。 靖王和长珏还有他的护卫跟在后边。 靖王将手拢在袖子里,“长珏兄弟,季思年不会以后都打算住云城了?” “是。”长珏道,“殿……啊不,公子叫我名字就好。” 靖王大惊,他压低声音,“江城也就罢了,若是定居在云城,京都和江城的事他都不管了??!” “我家公子自有打算。” 靖王深吸一口气,他怎么都没想到季思年会是个老婆奴,还没成亲都这个样子了,若是日后怕不是要砸锅卖铁的养。 走了多时了,前边两人才回过头。 付芫清道:“实在抱歉,这一路多有忽略公子了。” “没有,我走的慢,刚好看光了这美丽景色。” 季思年冷脸站在后边。 “哎,哎,”靖王哎呦哎呦的支起左腿,“我这脚,好像扭着了,哎,哎。” “扭到了。”季思年热心的按了一下,“长珏,你先送公子回去。” 靖王也道:“抱歉,看来得等下次了。” 付芫清略懂医术,但这实在不方便,“司空公子,九宜堂的大夫专治这些了,你可以叫人去看看。” 靖王连连道谢。 长珏扶着他走了,抬起了却是右腿…… 付芫清抬眸问季思年,“司空公子伤的不是左腿吗?” “阿清看错了,是右腿。” 第71章 和大师兄争风吃醋 付芫清走了走,还是不放心,又回过头看了眼,“你不去看看?” “阿清不是说了吗,九宜堂的大夫治跌打损伤最为一绝,我又不是大夫,用不上我。” 付芫清:“……” “你们真是朋友?” “家中长辈是故交,我同他按理算得上是朋友。” 季思年语气平淡,她实在看不出有关心的意味在里边。 付芫清的目光太过炽热了,季思年淡淡一笑,“阿清,只是他突然就来云城了,我没什么准备,生了闷气。” “啊?” 季思年道:“他家中最近发生了些事情,正是需要他主持大局,没成想直接跑到这里来了。” 季思年说过不会瞒她,这么一解释,也确实说的通,算不得骗。 “我瞧着那司空公子是个聪明人,他既然能放下家中事出来,那想必就没什么问题了。” “阿清说的是。”季思年道。 行至水边,两人找了个凳子就坐了下去。 付芫清道:“我师父也从京都回来,不知道他认不认识司空公子。我师父那人,去哪个地方都闲不住,或许他能帮上什么忙。” 季思年微微点头,“在江城是听说过年先生的事,确实不一般。” “怎么个不一般法?季思年,同我讲讲。”付芫清眼睛一亮,手不自觉的攀上了他的袖子。 “年先生在江城修建了一座学堂,他去往各处宣讲,说要让穷苦人家的孩子也能上学……” “像是师父会做的事……” 季思年继续道:“年先生四处劝说,并且提出可以免去那些孩子的学费,只需要去便可……旁人多是不信,他就搭了个棚子,找了许多教书先生一起上课,渐渐的,学堂里也有些人了。” 付芫清睁大了眼,心中年灼的形象瞬间高大起来,她一直都知道年灼有着自己的坚持,却不知道他做了这样的事。 付芫清笑着摆动着脚,“日后有机会,我也要做师父做过的事……” 前一世的她……也说过这样的话,可惜还未开始,就没了机会。 风轻轻的吹着,吹着,越吹越大…… “站住!” 街道上一个拿着布袋的人用力奔跑着,身后还跟着位衣袂飘飘的公子,这话就是他喊出声了。 看着斯斯文文的,声音却震耳的很。 前边那贼人跑着,沿路还把别人的东西抢过去扔到后边,或推搡旁边的人挡路。 快到身边时,季思年一把拉起了付芫清,下一刻那贼人就扔了个重物,就砸在她刚刚坐过的位置上。 季思年眼里闪过淡淡的杀意,他拿过身边人的伞,脚底生风,只一下就追上了贼人,手上动作极快,只一瞬就把那贼人打倒在地。 很快,那公子就追上了,一脚将贼人踩在身下,眼下夺过了他手中的布袋。 “年纪轻轻,做些营生多好,非得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抢人姑娘的东西。”说着,他又重重的踩了一脚,“呸!” 然后他又笑着抬头,对着季思年抱拳,“多谢这位公子出手相助。” 季思年微微颔首,转过身将伞还了回去,然后低声问付芫清。 “阿清,可有受到惊吓?” 付芫清摇摇头,“没事。” 最近云城侍卫多了许多,不一会儿就来了侍卫将贼人拖到了就近的衙门去了。 那位公子自来熟的走到两人身边。季思年侧了侧身,站到付芫清身前,挡住了那公子的视线,又不至于让她看不清。 那位公子向后退了一步,道:“在下见公子好武艺,只是想来聊上一聊。” 季思年冷漠而疏离,是付芫清记忆里他对陌生人最常见的表情,不想搭话,但出于礼貌还是得理一理。 “只是三脚猫功夫。怕不能和公子有什么聊的上的。” 方才分明能在那贼人到他们附近时就追上,却故意慢了下来,若不是他手快,这会儿付芫清定然会受伤了。 他莞尔一笑,毫不介意,“是在下唐突了。那不知公子可知道付家怎么走?” 季思年道:“云城付家有许多,不知公子说的是哪家?” 那公子思考许久,脱口而出,“我要找的付家家中有一位美若天仙的女儿,她似乎是还有两位兄长。”然后他喃喃自语,“师父好像是这么说的……” 嘀咕了好一会儿,他转来转去,然后就看到了付芫清,大喜道:“就如同你身后这位一般美貌!” 付芫清探出脑袋,走到前面,她大概知道眼前这位是谁了。 付芫清微微行了一礼,“见过大师兄。” 季思年也跟着说了句,“大师兄好。” 那公子愣在原地,脑子转的飞快,他师妹成亲了?他不就晚了几天吗?! “你是……小小?!” 付芫清汗颜,看来她师父估计只在两位师兄面前提了自己的乳名。虽说被叫的多了,但这突然来了个不熟悉的人喊,总归别扭。 “是我。”付芫清看向季思年,接着道:“师兄,这位是我未婚夫,叫季思年。” 原来是未婚夫,那便是没影的事,做什么要跟着喊大师兄,吓了他一大跳,还以为错过了什么。 季思年眼见这便宜大师兄看自己的表情越来越奇怪,他出声道:“秦岁安。江湖中少有的文武,称之为独行锤……是年先生的大弟子。” 秦岁安微眯双眸,意有所指,“师妹,随意调查别人的,可不是什么好人。” 付芫清:“……” “师兄这样出名,我作为商人,知道也不奇怪。” 秦岁安道:“虽然是小小的未婚夫,但这句师兄我可担不起……” “秦公子说的是。” 付芫清觉得头疼,刚一见面,这火药味也太重了。 她忙打岔道:“师兄,师父就在府里,咱们先去见他。” 季思年也道:“阿清,方才没说,我父母就快到了,我待会儿同你一起去,先拜会伯父伯母,商量一下年末成婚的事。” 付芫清:“……好。” 秦岁安后槽牙就咬碎了,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师妹和季思年更亲昵。三师妹像个冰块一样,都不理他,好不容易见到小师妹了,还没好好心疼,就被别人捷足先登! 于是,在去付府的路上,出现了极其诡异的一幅画面。 一位女子被两位男子挤在中间,那两位公子时不时跑开去买些东西,然后兴冲冲的问那女子喜不喜欢。 不过显然,季思年更胜一筹,他身后跟着长珏帮忙拿东西,身前空闲,更好同付芫清搭话。 付芫清无奈,暗自吐槽,“幼稚!” 第72章 婚期提前了 秦岁安见了年灼的面,刚喊了声,就被拖着又出去了,说给找了个好活,保证他喜欢。 就是不知付正为何也在。面上一脸放松,好似了却一个心腹大患的样子。 付芫清道:“爹爹,您这是是什么表情?” “周将军让我找年先生帮个忙,正为难着呢,你就带着人进来了。” 付正没明说,但仔细一想,付芫清就明白了。 付正问:“年先生方才拉出去那位公子是谁?我怎么从没见过。” “是大师兄,他刚刚到云城。” “就是年先生口中那个使的一手流星锤的大弟子?”付正大惊,那文雅书生的样子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付芫清点点头,“我一开始也不敢认,师父只说大师兄快到了,却没告诉我他长这个样子。” 屋外传来脚步声,是府里的管家。 “老爷,季公子来了。” 付芫清补充道:“他说他父母在来云城的路上了,今日先过来同您商量商量。” 付正没说让她一起,她也就跟着了。最近发生这么多事,总觉得会有变故。什么都得记,实在累得很。 也不知季思年说了些什么,付正没留他吃晚饭,接着就给付芫清说该准备嫁衣了。 女子嫁衣多有自己绣上一些,但一件说到底还是繁琐了,于是只需自己绣个盖头就行。可这种事只需要提前一个月准备就好,原先说的年末,付芫清就觉得够早了。 付芫清问:“文竹,听到爹爹和季思年讲了什么吗?” 文竹摇摇头,“小姐,老爷和季公子单独在书房谈的,门外还有人守着,靠近就被赶走了。” “我知道了。去准备盖头的样式,今日就该开始了。” “小姐,真要开始准备了吗?” 文竹手上的手绢都被她捏的变形了,她虽然不懂如今的局势,但跟着付芫清这么多年,多多少少也有些感应了,她从前急她家小姐嫁不出去,现在反倒更担心了。 付芫清笑了笑,脸上显出两个梨涡,“对啊,小文竹。你从前不是最盼着这些吗?快去,趁着天还亮着,还能看上几个。” 文竹福了福身,话也没说,一脸愁容的走了。 若是一个月后,天虽凉了,但也不至于太冷,也是好的。付芫清暗暗想着。 “小小。怎么在外面?” 付夫人给她披上披风,柔声问着。 付芫清回头,眼睛一亮,笑弯了眼,“娘,你怎么来了!” “你爹告诉我了,婚期估摸着就是下个月了,娘突然就想来看看你。” 付芫清鼻头一酸,“娘想什么时候看我都行,日后我也在云城的。” 付夫人慈爱的将付芫清散乱的头发拔到旁边,然后摸摸她的脸,道:“进屋去,脸都冻红了。” 这会儿的天气并不是很冷,哪里就冻红了。只是付夫人觉得如此。 自从付芫清及笄后,母女俩就很少单独的聊聊天,说说家常了。 一进屋,付夫人就看到了桌上的图纸和红布,她捡起来看了看,“是嫁衣盖头的图样,本来是想替小小先看看的,没想到小小准备的这么快。” 付芫清静静的坐在那儿,撑着下巴看付夫人。 过了一会儿,付夫人拿出一个并蒂莲样式的图样,笑着道:“我当初嫁给你爹时就用的这个样式,可惜我手笨,怎么绣都绣不好。”然后蓦地笑出声,“眼见着日子就要到了,你爹急得不行,就去找了城中手艺最好的绣娘,加班加点绣出来的。” 付芫清不知说些什么,也跟着一起笑。她父母恩爱这么多年,那种事一看就是她爹能干出来的。 “娘,您帮我看看,女儿用什么样的好。” “小小挑出的这几样都是极好的,总之自己喜欢就好。” 付芫清重重点头,挽住付夫人的手,头靠在她的肩上,轻声细语的撒娇,“娘,明日您来教教我可好,女儿也许久没绣过了。” 付夫人拍了拍她们交叠起的手,“好。” 母女俩你一言我一语,说了好些交心的话。临走时,付夫人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眼里全是不舍和挣扎…… 月亮高高挂起,付芫清已经脱了衣服,准备入睡了。 咚咚! 响起的是窗户。 是付芫清这边的,声音不大,念香和文竹根本听不见。 付芫清迅速裹了件衣服,从一旁拿出一个小小的匕首,握在手中。 “谁!”她道。 “阿清,是我。” 付芫清稍微放下心来,把窗户开了一个口子,看清后,就将人放了进来。 季思年踌躇不前,他以为这会儿付芫清应该还没睡。 他眼神闪躲,双颊微红,支支吾吾的,纯情的很,“抱歉……阿清,我以为这会儿时间还早……” 付芫清头发完全散开,素丽的样子比起平时上了妆时更让人挪不开眼。 “怎么,季大公子白日里才同我见过面,现在又念着我了?”付芫清给他倒了杯茶,看他这样子,就想调笑一番。 不料季思年却道:“……嗯” “……无趣。” 付芫清撇了撇嘴,打了个哈欠,眼里都是睡意,“季思年,到底什么事啊,我今日乏了,实在是困了。” 季思年道:“我今日和你父亲说那些,也不是故意要避开你的,只是京都和各城局势不明,隐隐都有消息传出最迟年前就会发生变动……我只是……只是怕……” 付芫清稍微来了精神,“只是怕什么?” “你我毕竟是有交易在的,我怕迟了便晚了,你之前问我想要什么,我好不容易想好,断断不能让你逃了……” 季思年强装镇定的说了这些,这些话前边都是真的,只是他怕的是晚了就错失良机了。安平王反叛的苗头就快冒出来了。 付芫清噗嗤一笑,“左右是我先找上你的,你怕什么?所以,你想要的是什么?” “季思年,论钱财,你应当是不需要的,我思来想去,我手中也没有什么你要的,唯一好点的还是师父传给我的易容术,是这个?你想学?” 第73章 夜访闺房,送礼 季思年摇摇头,“阿清,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 付芫清又想了想,“我收藏的那几把剑,不对,你应该不知道……还是师姐给我的医术,也不对,我观察过,你没这个天赋……还是……” 季思年默不作声。 付芫清指了指自己,“我?” 声音带着疑惑和不确定,传到季思年耳中,却着实让他心慌了。 季思年咽了口唾沫,接着压下眼中翻涌的爱意,一双桃花眼摄心夺魄,他直勾勾的看向付芫清,“阿清希望我怎么回答?” 付芫清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尤其在这深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怎么说都很奇怪。 虽然昨晚也坐着聊了许久,但这次却觉得心都乱了。 “我这天仙似的美貌,你没来之前我家门槛都被踏破了,论谁不说句美人……” 季思年低低的笑了,“得妻如此,三生有幸。” 这次换到付芫清红了脸。 下午的那些图样并没有被收到看不见的地方,季思年粗略的瞟了几眼。 “阿清,嫁衣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会准备的。” 付芫清看了看她收起的东西,“可女儿家出嫁总要自己准备什么的。” 季思年道:“阿清只需要想着成亲那日就好。” “我听说嫁衣盖头的花样是要女子自己选的,阿清可有满意的?” 付芫清不好驳了他的好意,反正她也不愿意一直待在院子里,晚上付夫人走后,她就再看了看,越看越觉得梅花的那个十分喜欢。 于是她起身将那个图样拿个过来,放到季思年面前,“这个。” “梅花?” 付芫清点点头,“虽然不是很适合,但我娘说选自己喜欢的才不会后悔。” “那明日我就去找人做了。” 付芫清抽回图样,“我总得动些才行,明日我描个边,你再拿去。” 季思年:“好。” 付芫清抿了抿唇,借着这机会说道:“我同你说件事,你不要生气。” “阿清做什么都是对的,哪有生气的说法?” “我直接将王家那个交易给揽下来了,几次三番想要找我。近日半夏生了,我没什么由头去王家看他,就只能答应了……我知道你看不中王家的货,擅自做主,你别生气。” 季思年之前说什么都由得了她,她也不能当真,事从急权,只能这样了。 季思年微微叹气,“阿清,我们日后是夫妻,什么事你都能做主。我先前说的京都那边的也是真的,更何况一个小小的王家。” “那我不是真的成了狐假虎威了?” “乐意之至。我只怕阿清不愿意用我这层关系,便宜行事。” 付芫清怔怔的点头,她喊道:“季思年。” “嗯?” 她说道:“我觉得,你对我有些太过纵容了。” 季思年不以为然,要不是怕吓着她,他能更放肆些。 “哪里纵容了?” 付芫清一时语塞,“如此这样,还不知道我到底有什么值得你图谋的了。” “阿清只需要知道,我是商人,商人从不做亏本生意。” 付芫清莫名其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季思年这话和她算计人时的感觉一模一样,势在必得。 季思年道:“阿清后日有空的话,可愿意陪我去趟王家?” “有的。” “手中缺一批新布料,我去问问他们要不要这份新单子。” 付芫清明了了,王家虽然做布料生意,但也不仅仅是有布料,而且云城也有其他更好的卖布料的商户。 季思年来云城前应该早早的调查过了,谁家卖什么,他比她应该更清楚。 蜡烛已经燃了一大半了,季思年从怀里掏出个小物件,放到付芫清面前。 “这是我从江城带回来的,我让人照着你的样子雕了一个。” 是个檀木做的木人,手掌大小,上面还细心的刷了层桐油。 “谢谢,我很喜欢。” 小木人很精致,活脱脱一个缩小版的她,只不过没上色,仔细看去,头上有个梅花簪子,腰间挂着一个看起来并不相配的同心结。 季思年一只手在袖子里,手中紧紧的握着一个东西。 “阿清早些休息。” 付芫清还未来得及回他,季思年便咻的一声没影了。 看了会儿,她就坐了回去,重新拿起那个小木人。 自言自语道:“按他的性子,总不能是他自己刻的。但若是没几年的功底怕是刻不了这么好。” 季思年回去后却久久没能平静,他拿出了手中握住的那个东西。 是个木梳,他亲手做的木梳。 季思年将木梳放在心口,他今日去付府前有想过会被付正臭骂一顿的后果,提前到一月后已经是付正最大的让步了,邺城的事就是一个警醒,付正如今为云城知府,知道的也比旁人多些,人多这个时候,最大的担心不过是儿女。 他向付正保证,一有变动,就会将付芫清带走,带去京都。以季家商号的实力,他是信的。 胡容复也按照计划,在安平王面前露出了些本事,他不管胡容复用什么手段,有没有助力也好,安平王最后都会是死路一条。 翌日,日头都晒到正中了,年灼才带着秦岁安回来。 付泽漆一眼就看出来年灼两人去了将军府的牢房。他若不是早早的装病,现在这个样子的应该是他了,那群人嘴是难撬,但他也并非没有办法。 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可不愿意趟浑水。 年灼骂骂咧咧,指着秦岁安骂,“怎么如今都混成这样了?出去不要说我是你师父!丢我的脸!” 秦岁安萎靡不振,黑眼圈都快掉到嘴上了,“师父?您讲道理好?我连着审了快一天一夜的犯人了,帮了您这么大的忙,连句感谢都没有。” “哼!”年灼吹胡子瞪眼。 秦岁安追着说,“师父,您可是一杯茶都没给我喝,师妹好歹还请我吃了饭,您却把我当苦力,我,江湖人称独行锤,谁能想到我会去审犯人啊??” 年灼被说的烦了,他就不应该叫他来云城,吵吵闹闹的,昨夜审个人还要和别人聊上许久。 第74章 杀鸡儆猴 秦岁安追着问,“师父,师妹收到我的礼物可喜欢?若不喜欢,前几天还有人送了我一把大刀,这个怎么样?” 年灼定住,睨了他一眼,“你自己觉得呢?” 秦岁安挠了挠头,颇为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可能……不喜欢?” “哼!”年灼袖子一甩,哐的一声将人关在门外。 “哎呦。”秦岁安撞到门,只得悻悻的离开。 他平日里都是一个人,都没得人陪他说话,好不容易见到熟悉的人了,还这样对他! 当苦力也就罢了,好歹先安置他不是? “秦公子。” 秦岁安扭过头,见付泽漆一脸含笑的看着他,手上还拿着个折扇一摇一摇的。 秦岁安挑起一边眉,这个他知道,有些身份的公子哥都爱拿着扇子,装出一副儒雅的模样,行走江湖,他也打过不少这样的人。 背着手,挺了挺胸膛,就走了过去。 “叫我秦岁安就好。” 付泽漆点头,却依旧喊着公子,“秦公子辛苦,方才我已经命人在永安茶楼摆了宴席,若是公子尚精神,不知可否赏个脸?” 秦岁安摸摸肚子,咂巴了一下嘴,回来时就吃个几个馒头,他看着瘦,食量却不小。 “咳咳,既然付公子请客,那我自然得去的。” “秦公子请。” 走到门口,付南华迎面撞上他们,略微解释了一下,他便嚷嚷着要跟着一起。 “南华,不可无礼。” 秦岁安摆了摆手,“多个人也热闹些,不妨事。” 付南华道:“对啊,大哥,我保证只吃,不说话!最近累的我都瘦了……” 席中,付泽漆有意无意的问了许多事,那秦岁安看着神经大条,说话却滴水不漏,什么都问不出。 之后,周光烁又派人来找了付泽漆,他去看了地牢里的那些贼人。 一进去,浓烈的血腥味就直冲大脑,付泽漆第一次用袖子遮了口鼻,牢里湿湿嗒嗒的,有收拾过的痕迹,却还是很乱。 昨夜审过的那些人没一人是完整的,身体扭曲,血肉模糊,说是被抽皮扒骨了也不为过。 个人的罪状都写上了姓名,纷纷只求着能一死。 “都是昨夜审的?” “是,年先生带了个人过来,就直接开始了。那个公子可怕极了,一边有说有笑的和人唠家常,一边拔人的指甲,在身上烙烙铁,若是谁不答,他便更来劲了……” 付泽漆皱眉,秦岁安的手段确实狠,饶是他也比不上。“少将军没跟着?” “没有,周将军让少将军休养几日。” 付泽漆点点头,“既然罪状都画了,这些人便不用留了。” 周灿如今虽已十六,可心性不坚,他要在一旁,定然见不得秦岁安那般做,到时候传了出去,他就不好服众了。 付泽漆将罪状尽数拿给了周光烁。 周光烁看了几眼,就了解到了大致情况,她的道:“怎么就突然病了?现在好些了?” “劳烦将军挂念,只是受了惊吓,现在无事了。” 周光烁从纸上抬起眼看了他一下,嗤笑道:“泽漆,都会开玩笑了,看来心情不错?” 付泽漆没答话。 周光烁继续道:“李页的父亲来找过我,说他儿子实在难当大任,当不了灿儿的陪读。” “我也觉得。” 这话,付泽漆倒没说假,让他日日见李页,纵使什么都不做,也是心烦的。 周光烁笑呵呵的拿过一旁的笔,开始记录,“我知你不愿,但这确是最方便的法子。况且若不是连着几次秋试你都不参加,我也不至于连个正经的官职都给不了你。” “将军应当高兴才对,我若早早的参加了,现在应当在圣上眼前了。” 周光烁笑骂道:“大言不惭。” 嘴上这样说,但周光烁心中清楚,付泽漆确有这样的本事,今年的秋试,他都将名字报上去了,然后就被付泽漆赶来拦了回去。 周光烁也问过很多次,付泽漆却说,世间多有奇才,不缺他一个,他只想在云城守着家人安稳度日。 周光烁不解,男子立于世间就该报效国家,做一个顶天立地的人。 付泽漆此时见周光烁一脸惜才的望向他,心到又来了,又要劝他入仕了。 他忙道:“将军,若是没事,我便先走了。少将军的功课我还未看。” “欸!”周光烁喊道,接着急急的追了上来,“还没说几句话就要走,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灿儿前日那事办的并不好,现下已经有人有了怨言,你觉得应当如何?” 付泽漆不假思索的回答,“将军,您是武将,应该比我更清楚。现下那些闲言碎语应该只是在军中流传……” 唯有一法,杀之、儆之。 周灿并无过错,没人能猜到来的是哪些人,若要算起,那些将士还要揽个护卫不力的罪责。 周光烁叹了口气,已经明白了付泽漆话中之意,“我知道了,莫要让灿儿知道了。” 付泽漆道:“将军,少将军已经长大了,所以您才让他参与不是吗?” “知道了,去。” 付泽漆弯腰行礼,退了出去。 当晚,在军营中,周灿亲手处理了当时离他最近的一个将士,当着所有人的面。 此下,便无人不服。 回到营帐内,周灿便立刻泄了力,跪倒在地上,他抬头,脸上还有几滴干了的血,面色苍白,瞳孔不住的颤抖。 他张了张嘴,“付大哥,我这么做真的对吗?” 付泽漆蹲下拍了拍周灿的肩膀,“相信你,也相信我。” “付大哥……” “周灿,未来你就会接周将军的位置,你要清楚,没有人在那个位置上手还是干净的。更何况你只是杀了个乱嚼舌根,不忠不善之人。” 周灿茫然,“可,那日死的无辜之人,只是因为我带队不力……” “周将军既然给了你权利,你那时的话便是军令,周灿,莫要怪自己。” “我……” 付泽漆重新站起来,“我去让人烧点热水。” 周灿方才杀的那人,和他有些交情,手中的刀第一次见血就是熟人,周灿进了营帐才是这个反应已经可以了。 付泽漆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只能靠他自己。 第75章 第一次叫夫人 翌日,付芫清应约和季思年汇合。 季思年原本想直接去付家接她,可付芫清的嫌他的马车过于招摇,让他莫要来。 长珏小声道:“主上,我就说应该再置办一辆马车的。” 季思年无语凝噎,“你……你懂什么?置办马车不得要钱,停在客栈下不得要钱?” 长珏:“……昨日那么贵的首饰都买了,还心疼这些?” 季思年问道:“云城就只有那几家首饰店?就没什么大点的铺子?” “主上,一共就那么几家,您昨日已经买光了,足足十大箱。” “哦?”季思年闭目沉思,“这也不够啊,金店呢?” 长珏老老实实答道:“咱们的人昨日去晚了,能拿出的现货都在靖王殿下那儿了。” “他?司空羽要这些做什么?他又不娶妻。” “属下不知。” 说着,到了下个路口,两人的马车就碰了面。索性离得不远了,于是季思年就下了马车。 “阿清。” 付芫清从车中出来,这次带了个面纱,也幸好带了面纱。 季思年笑的无比温柔,小心扶着付芫清的样子,让一旁的人都惊叹出声。 “这就是付小姐的未婚夫?可真好看。” “天呐,到底是谁在说付小姐嫁不出去啊,若能遇到这样的公子,让我晚几年也愿意!” “什么时候成亲,我想看!” “……” 众人七嘴八舌,多是艳羡之意,从前偶尔传出来的那些话就这样不攻而破了。 但也有些不好的话。 “这还是未婚夫呢,谁知道能不能成?谁会要这么个名声不好的女子?” 季思年耳朵尖,一下子就听到了说这话的人在哪儿,他松开付芫清的手,然后笑着向那人走去,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请帖,“下个月,城门口的那个宅子,还望阁下不要错过婚宴。” 那人的打扮看起来有些贵气,即使季思年不说,他可能也会收到帖子,但今日他说,那自然就不一样了。 付芫清道:“季思年,走,待会儿该迟了。” 一时间又是一阵窃窃私语,付芫清竟直接叫了她郎君的名字? “欸。”季思年眉眼弯弯,转身走去,没有一丝不悦,相反却很开心。 两人肩并肩走着,就连背影都美的赏心悦目。 收到请帖的那人涨红了脸,他恶狠狠的道:“这样低声下气的身段,估计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我倒要看看,他能弄出什么动静!” 有人弱弱道:“可付小姐的未婚夫说城门口那宅子,那里就是因为太贵才会没人买,既然买了下来,那定然很有钱了……” 那人找补道:“他……云城也有租赁的宅子,那座宅子租几天也花不了多少。” 但无人再应他,纷纷离开了。 付芫清一路上都笑着,心情很好,她抿了抿唇,“方才,多谢你了。” 季思年道:“我只觉晚了点,应当早两年,你便不会平白无故让人说了这么久的闲话了。” 付芫清倒没料到季思年会是这个反应,“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况且我刚刚直接叫了你的名字,旁人听到该多想了。” “阿清又没叫错,不然怎么叫?” 付芫清歪头想了想,“按你我的身份,我应当唤你郎君,直呼姓名贬低了你。云城还是有些这种习惯的,虽说我不认同,但总觉对你不好。” 季思年愣住,他现在算明白为什么前世付芫清总不愿直呼他的名字,在外人面前总说贬低自己的话了,哪怕他们初识不熟时,她也总把自己放的很低。 他以前不解,为什么如她这样女子,也会那样。 “阿清想怎么叫都可以,我只是季思年。” 付芫清点头,“好。” 王家已经有了喜庆的样子了,开始有人粉刷墙面,看来他们很重视这两个孩子。 门口护卫拦住他们。 “近日府中不接待客人,劳烦二位,请回。” 付芫清道:“你就说是找他谈生意的。” 护卫立马警惕起来,“不知二位姓?” “季思年。”季思年道。 “还请二位稍等,我这就回禀老爷。” 不一会儿,一个人便小跑着过来了,是王老爷。 王老爷喜笑颜开,“季老板怎么不让人提前说一声,白白让你等了这么久,真是罪过、罪过。” 季思年咳了一声。 王老爷这才注意到付芫清,可左右只觉得眼熟,却没认出来,“这位是?” 付芫清揭开面纱,“是我。” 王老爷恍然大悟,他许久没见过付芫清了,只知前几日她替季思年同意了之前的交易,还没去登门道谢,反而人家自己上门了。 “原是付小姐,上次的事多谢付小姐了,原本想登门拜访,可家中最近忙的很,实在抱歉。” 付芫清摇摇头,“不妨事。” 季思年道:“我手中恰好有个新单子,不知道王老板可想谈谈?” “这……” “是京都那边的……”季思年笑道。 王老爷立马上来了路,“季老板,付小姐里边请。” 季思年将付芫清护着,随意说道:“叫了我季老板,也应叫我夫人一声付老板。” 付芫清心猛的跳了起来,脸上的温度也渐渐上升,倒不是因为付老板那几个字,而是因为‘夫人’二字。 王老爷毕竟是做生意的,之前听了两人的关系,现在就确定无疑了,日后说不定季家商号就会有一支姓付。 他忙讪笑道:“是是是,季老板,付老板。” 季思年旁敲侧击,“府中是何喜事?竟能连生意都不做了?” 王老爷笑起来,脸上的肉抖个不停,“我儿媳生了对龙凤胎,这还没满月,所以不便见客,万万不是不做生意的意思。” 季思年拱了拱手,“哦?恭喜王老板,那看来我这个单子可以当个满月礼送给王老板了。” “若是如此,那自然是极好。” “听闻你那儿媳姓林?”季思年思酌道,“我夫人有一闺中好友似乎也是姓林。” 付芫清道:“郎君,是一人。” 季思年大喜,“如此,那不如夫人去叙叙旧,我和王老板谈谈生意?” “王老板觉得呢?” 王老爷到嘴边的话就又咽了下去,这两人一唱一和的,他压根插不进去。 季思年手中这京都的单子,他王家若能拿到,那就是极大的助力,而且付芫清既然是林半夏的好友,那定是没什么问题。 于是,他道:“季老板说的对。” 然后他招呼来管家,“将付老板带去半夏屋子里,还有别让那逆子进院子,惹得半夏动怒!” “是。” 第76章 安心 管家将人带到门口,就退下了。 “付老板。少夫人就在屋里。” 付芫清颔首,“有劳。” 这院子看着不大,冷冷清清的,按王家的做派来说,长子住的地方不应该如此寒酸才对。 房门紧闭着,付芫清不知道这会儿林半夏休息没有,便不好打扰。 等了会儿,一个丫鬟端着碗药过来,她问道:“这位小姐,你在这里做什么?” 林半夏带过来的贴身丫鬟去年生了一场大病,治了许久还是没能治好。在偌大的王家,林半夏便没了交心的人了。 付芫清回过头,“我姓付,是你家少夫人的好友,她现在可醒了?我想看看她。” 丫鬟一听,喜出望外的走了过来,她推开门,道:“少夫人提起过您,她见到你定会很开心的。” 林半夏这次生产身体耗费太多,损了很多精气,白日里时常昏睡着,眼见着月子都过了一半了,她还是虚弱的很。 “月儿,是谁啊?” 林半夏在屋内喊道。 月儿端着药进去了,不一会儿,就听到林半夏激动的有些欣喜的声音。 “芫清?!快,快让她进来。” 付芫清光是听声音都听出来了,她顿时就红了眼,十分心疼,缓了缓,她才笑着进去了。好在与她想象的不同,林半夏还算的上是面色红润,但一眼都能看出来亏损过大,即使用了很多珍宝,也补不回去。 “半夏。” 林半夏靠在床上,笑着向里边挪了一点。 付芫清拉过她的手,不动声色的摸了摸她的脉象,心中才放心下来。接着便接过月儿手中的药,吹了几口,就喂到了林半夏的嘴边。 “先喝药,凉了药效就没那么好了。” 林半夏皱了皱眉,她苦着脸道:“好不容易见一面,怎么就逼着我喝苦药?喝了大半个月了,嘴里都是苦的。” 付芫清只好放下碗,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很小的袋子,里边装着几颗蜜饯,她塞了一颗到林半夏的嘴里,“诺,知道你爱吃甜,只是不便带着,身上就这么几颗。剩下的下午就让人给你送来。” 林半夏笑弯了眼,“还是芫清待我好。”说完也不等付芫清催促,自己就端着药一饮而尽,然后又吃了颗蜜饯才冲淡了嘴里的苦味。 她扭过头,“月儿,你去门外守着。” “芫清,你是如何能进来的?我听说我公公许久未待客,更何况让你进来?” 付芫清道:“是季思年,他说有笔单子要和王老板谈,而且是京都那边的单子,我与你本就认识,王老板没理由不让我过来。” “辛苦芫清了,如此费心。那岂不是你欠着季思年一笔?” 付芫清疑惑的问道:“这又从何说起?” “我听说过季家商号,他这么大个产业,一般是不会和王家这种小门小户合作的,这次他帮了你,下次他要拿这事同你说起,你辩驳都来不及,更何况你们二人还没成婚不是?” 付芫清仔细想了想,“他都那样富裕了,我可没什么能帮上他的,能欠着什么?” “芫清,傻不傻?” 林半夏忽地戳了戳她的额头,“男子成婚后是可以纳妾的,虽说需得发妻同意,但倘若他拿这次的事或者其他的事同你讲理,你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付芫清渐渐的觉得林半夏的话不无道理,可季思年又真诚的很,她是不信的。 于是,她问道:“那你和王明?他上次不是说要纳妾?” 付芫清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林半夏的神色,就怕说到她的痛处。 林半夏却没什么反应,反而噗嗤一笑,“说起他,醉春风那个叫明月的姑娘早就不理他了,我原以为是两情相悦,谁知道是他自作多情,他有次喝醉了跑到醉春风楼下去闹,被人赶了回来,你若见到了,肯定会觉得好笑的,哈哈哈哈哈……” “所以,你这是打算和离?” 林半夏摇摇头,“芫清,和离没我们想的那么简单,我是想清楚了,总之我现在儿女都有了,王明怎样我也不管了,他若是想纳妾我就应了他,反正日后这家产都是我孩子的。” 付芫清拍了拍她的手,“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 “不过公婆是不会同意他纳妾的。如今还限制了他,不让他到我院子来,我落个清净,开心还来不及呢。” “这又是什么说法?” 看来,这大半个月来发生了太多事了,林半夏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林半夏道:“我生产时并不顺利,孩子也险些夭折,过了两日就有一个老神医来了府中,公公开了大价钱让他治。他却说受人嘱托来的,而且他来时还带了个道士。” 然后她抿了抿唇,继续说道:“那道士说我命中有富贵之相,在哪家,哪家便能青云直上,富甲一方。可有一事,王明只能有一个妻子,平时里也不能离我太近,太近了会影响家中……” 付芫清:“听起来……有些荒诞。” 林半夏笑了一下,“谁说不是呢,可公婆就信这些,那道士说了自己的道号,公婆就更信了,嘴里还说那道士从不说假话,定是真的,哈哈哈哈……” “我才不管真的假的,反正日子是好过了,我只用安心教导孩子就好。” 正说着,奶娘就抱着两个孩子过来了。 林半夏接过女儿,满脸慈爱,然后她将孩子递到付芫清怀中,从奶娘手里又接过儿子。 付芫清没见过这样小的孩子,手上僵硬,动作都小心翼翼的,她低头看向包被里的幼儿,不自觉的笑了起来,“很像你,半夏。” 两个孩子白白嫩嫩的,确实是个有福之相,如今被养的完全看不出原本要夭折的样子。 “孩子有名字了吗?” 林半夏道:“我取了乳名,妹妹叫琼华,哥哥叫清阳。”说着她用手逗了逗孩子的脸,“好不好听呀,清阳。清阳以后要保护琼华哦。” 第77章 新居落成 两人说了好多好多话,连带着房青黛的事,付芫清也提了一下。 约定好等林半夏出了月子两人一同去找一趟后。付芫清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半夏,若是有需要我的地方,定要告诉我。” 林半夏道:“放心,我不会再委屈自己了。” 出了王家,付芫清心情大好,季思年却有些疲惫。 季思年道:“现在放心了?” 付芫清点点头,“你的事聊的可顺利?” “顺利倒是顺利,但那王老板也太能说了,就怕我不愿意似的,吵得我头疼。” 付芫清有些不好意思,今日说到底季思年是陪着她来的,“辛苦你啦,若以后有什么事,我能办到一定会答应的。” 季思年只是一笑,并未直接回答。 付芫清想起林半夏的话,说道:“虽然之前你有说过不会纳妾,可若遇上了,还望你能早早的同我说,我会……” 季思年打断她的话,看向她的眼睛,“和离?” 付芫清愣愣的点头,“……是。” 季思年有些不悦,付芫清是看出来了的,但为什么她却是不懂,于是她问道:“总不能你家中不能和离?” 季思年刚想气一气她,说是,但毕竟还没拜天地,想要悔婚也还来得及,话到嘴边了,他道:“没有。只是好奇阿清怎么就这么担心日后的事,老想着和离。” 面上不气了,话却硬的很,跟在后边的长珏大气都不敢出。 付芫清垂下头,“我错了。” 季思年顿时没气了,“我随口一说的,阿清莫要在意。” “我只是时常会想起那日你为何一下就同意了我的话,季思年,对你来说,我并不是一个最适合的婚配人选,不是吗?” 行至马车旁,季思年直接牵着付芫清的手腕,将她推上了自己的马车,然后快步也坐了进去。 季思年伸手扶着车窗,这种姿势像把付芫清拦在怀里一样,他咽了咽唾沫,定定的看着付芫清,他在想,他应不应该再等。 他道:“阿清,我想要的……只有你能给我。” 付芫清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从被他拉着开始,就完全没有反抗过,即使现在靠的这样近,她也没有避开。 于是,她回望着,也想从季思年的眼中探究出来什么,如果他是早就认识自己了,那就一切都说的通了。 付芫清再次说道,无比肯定,“季思年,我想,我们一定是认识的,在很久以前就认识了。” 季思年回过神,长长的睫毛遮住眼里的神色,顺手将窗帘一拉,他便坐了回去。 “没有。阿清,云城是初见。” 季思年偶尔会说假话,说假话时耳尖会不自觉的发红,手也会捏一下,成拳头样。 方才,她看过了,这些都没有。所以季思年并没有说谎。 但云城是初见,即便他们幼时在这里见过,那也是云城初见。 季思年道:“阿清的图样绣好了吗?” 付芫清点点头,“绣好了。回去后,我让人给送到客栈去。” “不用了阿清。” 付芫清:“嗯?” “我们的家已经安置好了。”季思年道,“之前带你看过的地方。” 付芫清惊的合不拢嘴,这才一个月,虽然本就是个完整的,但也许久没人住了,竟然能这么快。 “那……我送到、呃,家中?”付芫清在你家,我家,我们家中,仔仔细细的想了一下,说了尚且听得过去的家中二字。 “嗯。阿清要是没什么事情,待会儿要不要去看看满不满意。” 付芫清摇了摇头,“你的品味自然是好的,我就不去看了。” 季思年挂着笑,只是这笑有些勉强,“好。” 付芫清忙道:“只是家中有些事情,走不开,并不是不愿。” “嗯。” 季思年满意了。付芫清也觉得身边不是那么冷了。 奇怪,怎么每次季思年不高兴时,她都觉得周围气温降了许多,照这样下去,她夏天就不用担心热不热了,直接惹惹他,就冷下来了。 想着想着,付芫清不禁笑出了声。 季思年:“阿清?” “咳咳,没事,只是想到半夏过的好,我就开心,哈哈哈,开心。” 两个宅子相隔的并不近,季思年将付芫清送了回去,一个人又晃晃悠悠的回了那座新家。 去时,正有人在上牌匾,“季宅”。这名字是他写的。 他也是第一次看到完整的季宅,除去开始他和付芫清商量的地方,其余的都是他按照京都家中仿制出来的。 而那个家中的一切,无论院子也好,还是树木花草,家具等等,都与前世的一样。 季思年推开卧室的门,恍惚中,他好像能看到付芫清在软榻上小憩。 屋内有他早早就让人点好的熏香,很淡,季思年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残阳透过窗户撒在他身上,很快,便睡着了。 付芫清回了凝香苑,先让人送了蜜饯和她配好的药材去王家,接着就去找了年灼师徒俩。 “师父,大师兄?”付芫清探出脑袋,喊道。 下一秒,一个拳头大的锤子直冲她面门而来。 付芫清没拿武器,急急的往后撤,撤到院子中,就顺手拿了武器架上的剑。 须臾,那锤子从屋内被扔出,赫然是流星锤,付芫清拿剑挡了一下,铛!剑竟被震断了。 付芫清一个闪身,哐的一声, 流星锤嵌入墙中,散开灰来。 “师妹。” 付芫清扭过头,就看到秦岁安以掌为武器,朝着她打了过来。 付芫清侧头,借力打力,很快化解了这次的进攻,但秦岁安很快再次发起攻势。 这哪里是切磋?付芫清心中怒骂,打了几个回合后,只好从腰间拿出几根银针,她道:“师兄,可小心了。” 秦岁安道:“师妹,你要输了。”接着笑了一声,胜券在握似的再次上前,脚底生风,跟着手中的拳都带着风。 秦岁安的拳头都要挨着付芫清的脸了,只见她一笑,下一秒,秦岁安就倒在了地上。 只见秦岁安身上被扎了几根针。 付芫清道:“师兄,都说了让你小心了。” 秦岁安身体动不了,于是只能动着眼睛,嘴里说着,“师妹,你使诈!” 付芫清摊开手,“师兄,我一进门就看到你的流星锤奔着我的脸而来,我还没说你偷袭呢!” 第78章 返程时日已定 秦岁安躺在地上喊道:“师妹,行行好,给我解开。” 付芫清蹲在地上,堪堪拔出一根银针,年灼就进来了。 年灼不解道:“这是做甚?” “师父。”两人齐齐喊道,但明显秦岁安的声音要更凄凉一些。 年灼向四周看了看,被踩乱的草木,以及嵌在墙里的流星锤,末了叹了口气,“岁安,今晚你就别吃饭了,在墙角蹲上两个时辰的马步。” 秦岁安四仰八叉,神情扭曲,“师父??!为什么!”接着急急喊着,“师妹,快些。” 付芫清只好如他的愿,动作快了起来,只不过略显疼了,秦岁安嘶的叫出声,好不容易能动了,他赶忙爬起来,又追上了年灼。 “师父,这不公平!” 年灼指着门上的洞,“这个,怎么解释?也说是你师妹弄的?” 秦岁安哑口无言,“我!……我只是想和师妹切磋切磋。” “师兄,你那能叫切磋吗?都不提前知会我一声,要不是看清楚是你了,我就使毒了。”付芫清补充道。 “毒?你从哪儿学的?”秦岁安一脸疑惑,扭头问年灼,“师父,这种好东西,您老人家怎么藏着掖着,不教我?” 年灼的脸抽搐了一下,道:“三个时辰。” 秦岁安:“?” 秦岁安生的高大,付芫清只能拍到他的手臂,见这样子,她道:“师兄,不是师父会,是师姐会,我如今学的不及她一半厉害。” “三师妹?她,她一个医者……” 年灼道:“莲心医毒双绝,也不知你这个大师兄怎么当的,这都不知。” “我上次去看她时,还特意送了她一瓶穿肠散……无色无味,见风杀人,跑了许久才找到……”秦岁安忆起之前的事,“那药是一位叫毒心的人制的……” 付芫清忽然怜悯的看向他,她深深觉得她这大师兄大抵真的是个行走江湖不问世事的武痴,整日不是在切磋就是在和别人切磋的路上。 “这样看着我做甚?” 付芫清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师兄眼光极好,那穿肠散我这里也有几瓶。” 秦岁安听了前边几句就抬起下巴,一脸得意,“那是自然……” “不对,几瓶?穿肠散千金难求,你哪里有那么多。” 付芫清不语,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听不懂就不是她的问题了。 “行了。”年灼出声道,“今日叫你们来是有事要说。” 付芫清正了神色,秦岁安还在那儿不得其解,他自然想过他的三师妹就是那个毒心,可他送了那毒药过去时,他师妹的反应高兴极了,一惯清冷的脸上都有笑。 按以前来说,应该是无语至极,然后阴阳他几句才是。 秦岁安道:“莫非……小师妹你认得毒心?” 付芫清:“……认得。” 秦岁安了然点头,“那便是了,我不认识自然千金难求,师妹认识就好办多了,这样也好,师妹身上就多了保护自己的东西。” 年灼静默,“三个半时辰。” 秦岁安手动闭嘴,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乖乖的坐在一旁,“师父,您继续。” “小小,为师已经定了返程的日子,算起来,还能赶上你大婚的日子。” 付芫清一愣,“师父前段时间不是还说事情没办完吗?” “云城,邺城,该做的事都七七八八了,剩下的非得去京都不可了。” 付芫清抿唇,明亮的眸子里满是担忧与不舍,“师父要做的究竟是何事?徒儿总觉十分凶险,这件事非做不可吗?” 年灼道:“世上之事并无非做与不做,只有愿意与不愿意,师父所做之事,为国为民为己,只求问心无愧。” 秦岁安道:“师妹不必担心,此次我也会和师父同去。” 年灼年轻时是修道之人,他们这些人心里总有要为天下做些什么的理想。 年灼后来改修武,杂七杂八的也学了,傍身是完全没有问题,这次连着自由惯了的秦岁安都要进京,真不知会有多凶险。 付芫清改变不了他们的想法,她问道:“那二师兄呢?他也会去吗?” 秦岁安点点头,“师弟这会儿已经从西域赶回来了。” 这样一来,除了她以外,师徒几人算是在京都聚齐了。 “这样也好,师父,师兄,若是有需要我的地方,只管开口就好。” 秦岁安饶有介事的点头,“你那夫君倒是有钱的紧。”然后他对着年灼说道,“师父,这可是一大助力!” 这话,合着就她一人半点不知? 年灼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为师用不上他的钱。” “师父,话也不要说的太满,您虽一呼百应,但也有空缺的时候。” 付芫清坐不住了,她歪了歪头,“一呼百应?师父,你在京都到底什么身份?” 她自然也查过,可天高皇帝远,派去的人最终都渺无音信,京都真是个吃人的地方。 年灼打着哈哈,“只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小官,得了圣上青睐罢了。” 付芫清微眯着眼,一眼就看出年灼在说谎,“师父,您老人家一点都不诚实。” 秦岁安道:“真是一个小官,我在京都提起师父的名字,都没什么用。寻常的官,哪怕说一声,我吃顿饭也是能的,提起师父的名字,我连茶都喝不到嘴。” 这话也是真的,但事实是他说出是年灼的弟子,旁人就会回他,“你若是年先生的弟子,那我岂不是他的儿子了?” 年灼瞥了他一眼,默认了。 “小小,若可以,能在这云城安稳度日自是极好的。” 付芫清知他话中意思,反问道:“那师父何不就此住下?况且季思年在京都也有产业,说不定日后我也会同他一起去,看了那儿的景色,兴许就不愿回来了呢?” “你这孩子……”年灼眉头拧成川字,转瞬一想,眉头舒展,“罢了罢了,为师本就劝不动你。” 付芫清给他二人倒了杯茶,道:“师父,师兄,天气渐凉,云城的风沙大,就在府中呆着时日。” 年灼笑呵呵道:“好,恰好为师能抽出些时间考考你这些年本事长了多少。” 秦岁安道:“为何?” “师兄,邺城的风沙更大,近日就不要走动了。” 秦岁安:“?哈?” 第79章 吐露心意 各城暗流涌动,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心思,周光烁现下就只想守好云城,别在出乱子就好。 上次那无尘谷和药谷的人,恐怕只是个开始。 过了几日,季思年的父母抵达云城。很快便和付正夫妻俩商量好了日子,十一月二十六日,宜嫁娶。 算着日子,不足一月了。 当日晚上,付芫清支开了文竹几人,坐在窗前,静静的等着谁。 良久,一个人影翻墙而入。 付芫清笑道:“我这院子的墙还是矮了些。” 季思年道:“阿清,我的轻功还不错,纵使你再修高一倍,想来我来去也是自如的。” 付芫清让他进了屋,自顾自的说着,“白日里你让我等着,什么事情,还得亲自跑一趟?” “也没什么,我父母今日登门,商量了婚期,伯父伯母可告诉你了?” 付正夫妻没让她去,但她也是知道的。 付芫清点点头,“知道。下个月二十六日,他们说是个好日子。” 季思年问:“阿清,你紧张吗?” 付芫清摇了摇头,又点头,“不知道。我又没成过亲,这会儿子也没什么感觉,兴许日子近了会紧张。” “阿清,我有些紧张。”季思年如实道。 付芫清没说话,看向他。 “阿清,咱们算是彻底绑在一起了,你不能后悔了。” “你的家世在那儿,咱们算得上门当户对,纵使不是你,也是旁的什么公子。我既找上了你,那自然是你更可靠些,我为何要后悔?” 付芫清又道:“我的那些个秘密你都知道,该是你不能反悔才是。” 季思年笑了一声,“这样一来,倒是我占了便宜。” “那我再告诉阿清一个秘密可好?” 付芫清挑眉,“关于你的?” 季思年摇摇头,“是年先生的。我想,他应当没告诉过你。” “是什么?”付芫清抿了抿唇,实话说,她的确非常好奇。 “年先生是太子太傅。” 付芫清瞪大了眼,“太子太傅?” “是,在朝堂之上,年先生的权利比丞相还要大。” 如果是这样,那年灼的这个身份必然是众矢之的,更何况权力如此之大。 季思年继续道:“如今京都之人只知道年先生有三个徒弟。” “那近日来云城的刺客……也与师父有关?” “或许是,又或许不是,我的人并未查出这么多。太子太傅离京,许多人猜测圣上让他做什么事情,都想捉住他问个清楚。” 付芫清微微蹙眉,“师父在京中,用的另一副相貌?” “是。” 付芫清了然,“我知道了,谢谢。” 季思年说这些,是想表明年灼等人的处境,京都是他们必然会去的地方。 一年后,年灼几人会入狱,付芫清也是在那时进的京。 “阿清。”他喊道,“京都很凶险。” “我师父那性子,肯定会捅出大篓子的。季思年,我也一定会去的,到那时,你就不必管我了。” 季思年攥紧茶杯,“阿清,我会陪你。” 付芫清神色有些波动,季思年对她,不仅仅是交易。她好像无形中有些依赖他了。 付芫清突然起身,跑到了院子里,然后拿起旁边的铁锹开始挖了起来。 季思年接过铁锹,就着她的方向开始挖了起来,嘴里说着,“阿清,走远些,脏。” “好。”付芫清提着裙子向后退了几步,“是我酿的桂花酒,刚刚好三年了。” 季思年闻言慢了动作,小心翼翼的挖了起来,不多时,一个包的严实的小坛子出现在两人面前。 季思年将它抱出来,细细的擦去上边的土。 房中,付芫清找出了两个精致的瓷碗,一边倒酒一边说,“我师父说酒就得用碗喝,这才痛快。” 季思年笑着看她。这桂花酒的味道和他记忆里的分毫不差,只是上次喝是在他们的洞房夜中。 付芫清递过碗,“尝尝?” “嗯。”季思年接过碗,和付芫清手中的酒碗碰了一下。 酒在碗中荡开波纹,顿时,酒香四溢。 两人喝了大半的酒。 付芫清双颊微红,有些晕了,她道:“季思年,你别动。” 季思年拿下她手中的碗,道:“阿清,你醉了。” 付芫清抬起手指,“我这酒,哪里醉得了人?我没醉。” 每个喝醉了的人都这样说。 季思年倒了热茶,送到她手中,“阿清,桂花酒凉,喝点热茶。” 付芫清却是没接,反倒覆着他的手,嘴角勾起一丝笑,微眯着眼,嘴里还迷迷糊糊的道:“我房中的杯子何时变大了?” 好像有些热了,季思年想。然后用手松了松领口,脖颈处的那颗痣似乎更红了。 付芫清喝了酒后,话更多了。 “先前求亲的公子哥,都太无趣了。也不如我兄长好看。” “嗯。” 季思年问查过了,确实差强人意。 付芫清嘟着嘴,坐到了季思年的旁边,“不过,我倒是有个满意,可惜我兄长不太喜欢。” 季思年手一紧,他柔声追问,“阿清能告诉我是谁吗?” “嗯?”付芫清捂住脸,“我想想。” 接着她道:“叫……季、思、年。” 说完还有些羞涩的笑了笑,“他同我一样,也生的好看……” 季思年强忍住怦怦直跳的心,夸她,“说明阿清眼光极好。” “嗯嗯!”付芫清点头,“可我大哥总想带着二哥去打他一顿。可不能打,受伤毁容了怎么办?” 季思年憋着笑,循循善诱,“阿清不是会医术,可以帮他治。” “嗯!” 付芫清又苦恼道:“我好像要和他成亲了。” “阿清不满意吗?” “不是。” “那应当高兴才对。” 付芫清点点头。 “可我与他是交易啊,这样的郎君看的着,摸不着。着实苦恼。” 季思年一愣,喉头顿时像堵住了什么东西,“阿清,你……喜欢他?” “喜欢?”付芫清喃喃道,然后趴到桌子上,“嗯,喜欢。” 砰!砰!砰! 季思年觉得心都要冲出胸膛了,他强忍住想叫醒付芫清,然后吻上去的冲动。 然后给她擦了擦脸,抱着她去了榻上,他摸着付芫清的脸,最后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一吻。 他道:“阿清,晚安。” 第80章 绑了季夫人(1) 翌日,付芫清醒来,一睁眼就觉得天旋地转一般。 “嘶─”她按了按自己的额角,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脑子一瞬间就清明起来。 余光瞥到床头方向,那里有个檀木梳。 付芫清拿起来,上边有串小字,写着,“赠吾妻。” “吾妻。”付芫清轻轻念出声,檀木梳上还有一股子季思年身上的味道。 那只能说明,这梳子他带着身上许久了。 付芫清突然想起上次季思年来她屋里,送过小人偶后,手中似乎还捏着什么东西。 付芫清抿唇一笑,小跑到桌前,用这把檀木梳给自己梳着头发。 文竹端着水进屋。 付芫清便慌张的将梳子藏到了妆匣里。 “小姐,你喝酒了?”文竹嗅了嗅,开口道。 “嗯。”付芫清道,只是唇边还有着若有若无的笑,她自己却全然不知。 “小姐,你沾酒就晕,怎么还敢碰啊。”文竹说着去替她收拾桌上的酒碗。 付芫清一急,喊道,“文竹!” “怎么了小姐?” 付芫清看过去,桌上却只有一个碗孤零零的在那儿,略略松了口气,“无事。” 文竹皱着眉头,一脸疑惑。 “我那酒碗就这么一对,他给我拿哪儿去了?”付芫清嘟囔着,扭头看了好一会儿,也没能找到另一个。 “小姐,这酒坛中还有一半酒呢。” 付芫清道:“放那儿,改日我送给旁人喝。” 文竹点点头,擦了桌子就把酒坛放到了旁边架子的阴处,“小姐,这酒放不了多久,你若是要送就早些为何。” “知道了知道了。” 付芫清又道:“让你办的事可办妥了?” 文竹一听,苦着脸走到她面前,“小姐,那些人就不听我的话。满屋子的高壮男子,吓都吓死了。我是不愿再去了。” “只是传个我的话,我不是让念香跟着你了吗?” 文竹脸色更难看了,“念香姐姐差点和人起了冲突,有个人说,若是要让他们做事,得小姐你亲自去。” “我的令牌,给看了?” 文竹从袖子里拿出来,一个小小的竹叶令牌,上边言简意赅的刻上了一个清字。 “真是反了天了。”付芫清轻而缓的说道。 这几日,季付两家时常聚在一起商量事情,付正夫妻就没功夫管付芫清。 付芫清出门,左拐右拐的进了一家小铺子,长未从天亮等到天黑也没见人出来,于是不得不向季思年回禀。 长未低着头,单膝跪在地上,“主上,是属下失职,将夫人跟丢了。” 季思年一改常态,用一个精致的碗喝着茶,仔细一看,就是昨夜同付芫清喝酒用的那个。 “你就没发觉从那铺子里出来过同阿清身形相似的人?” 付芫清的身形并不少见,那铺子出来的人,少说也有十个与她相似的。 长未重重低头,“属下……并未看出。” “呵。”季思年淡漠一笑,“也不怪你,毕竟阿清想甩掉一个人,连我也未必跟的上。她分明是察觉了你跟着她,是故意的。” “属下,未曾暴露过。” 季思年问道:“那次城外抓的人呢?” 上次他说过一声后,就再没了动静,他若是不问,也不知还要等多久。 “禁不住拷打,死了。”长未回道。 “什么都没问出?” “是。许公子也去过了,并未问出什么。” 季思年挥了挥手,“下去。” “是。” 许烨出手都没能问出的人,那就难办了。如今没一个活着的人,岂不是无从查起了? 季宅新装,他一人在这房子里沉闷的很,于是也拉着顾鹤轩和许烨住了进来。 不过客房离主院远的很,他在想要不要叫他们来问问事。 都出了院子了,一个人影从天而降。 “季公子。” 季思年蹙眉,冷声道:“我不认识你。” 那人身高体宽,季思年若见过,定然不会忘记。可现下十分陌生。 季思年对长珏吩咐道:“去告知鹤轩他们一声。” 那人笑了一声,面容可怖,“那边的两位公子已经被我迷晕了。季公子,坐下聊聊?” “聊什么?” 季思年的神情看不出半点变化,即使是方才说了他两位好友的处境,也无甚区别。 那大汉邪邪一笑,咧着嘴道:“你们这些文人都爱咬文嚼字。我也学了学。” 他道:“在下方布衣。” 说完,颇为自信的将一条腿翘在旁边的凳子上,等着见季思年一脸惊讶的表情。 季思年喝了口茶,道:“……未曾听过。” 两世加起来也有四十余年了,他是真的没听过这个人的名号。 方布衣咬了咬牙,“在下,无根会之人,方、布、衣!” “无根会?”季思年道。 方布衣一脸得意,“正是。” “亦未曾听闻。” 方布衣一怒,右手微张,唰!季思年新栽的灌木被砍断。 季思年扭头看了一眼,好整以暇的抱臂看向方布衣,他指着那灌木道:“这灌木,一百两。” “一百两!”方布衣大喊出声,转瞬又咳了几下,装模作样的说着,“区区一百两。” 唰!左边的灌木竟断了两棵。 季思年磨了磨后槽牙,“你到底要干什么?” “怒了?”方布衣桀桀桀的笑出声,“就等这句话了。” 他双手撑着桌子,自以为压迫感十足的盯着季思年说道:“你夫人在我手里。” 季思年没什么表情,示意他接着说。 方布衣顿悟,“我说错了,应该是付家小姐,季公子的未婚妻。如今在我们手中。” 长珏一眨眼就闪到了方布衣的面前,“我现在就能送你去见阎王。” 方布衣冷哼一声,接着…… “来来来,来砍死我,来。”方布衣连连将脖子往长珏的剑上凑,“杀死我,就别想再见到你家主子的夫人了。” “长珏。” 长珏闻声收了剑,退到了季思年身后。 季思年道:“你要钱?” “要……不要!” 方布衣狠狠道,“若是要你夫人活命,还请季公子同我走一趟。” 季思年点点头,“好。” 第81章 绑了季夫人(2) 方布衣伸手拦住长珏,“你不能去。” 长珏剑又抽出一半,随时准备着砍下他的脑袋。 季思年道:“长珏,去守着鹤轩和许烨。” “是。” 方布衣扭过头,“请,季公子。” 两刻钟后,方布衣带着季思年停在了山上的一个破屋外。 季思年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抬眸只看了一眼,“方布衣,你或许还不知道骗我的下场。” 方布衣大手一挥,“啰里嗦。” 然后带着季思年冲到破屋前,喊道:“季公子已到,将他夫人带出来!” 话毕,寂静一片,树林里连个鸟都没飞出。 季思年睨了方布衣一眼,一脚踹开了门。 陈旧的门不用费什么力气就一下子被踹烂开,厚重的灰尘扑面而来。 待灰散尽,屋内却只有几个被五花大绑的人,嘴里塞着破布,正呜呜的出声。 看到方布衣后,显得更加激动。 方布衣跑上前,一个滑跪在地,给他们解开束缚。 他问道:“付芫清呢?” 其中一人哭着说道:“大哥,那娘们太凶了,呜呜呜呜” 咚!一颗石子砸到这人的头上。 季思年还站在门口,逆着光,方布衣看不清他的脸,但直觉让他感到这人很危险。 方布衣重重扇了他一巴掌,“叫付小姐!” 那人被拍的发懵,“她、付小姐一刻钟前出去了。” 天闪接连而起,这个时辰了,付家是赶不回去了。所以,付芫清必然会再回来。 季思年坐到一个还算干净的凳子上,冷声道:“你们有几个胆子,敢绑架我的人?” 方布衣直挺挺跪到地上,低下头,双手捧起一支匕首,“季公子,此事只我一人的过错,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季思年接过匕首。 身后那几人喊道。 “大哥!” “大哥,要死咱们兄弟们一起死!” “……” 突然,一人暴起,大叫着冲季思年冲过来,“我杀了你!” 砰! 还没等季思年动手,付芫清就已回来,她捧着几个野果子,咻的一下就扔出一个。 然后她拿过季思年手中的匕首,抵着那人的脖子,猛的把匕首插入他身后的柱子,道:“你要……杀了谁?!” 那人还想动手,付芫清就直接挑了他的手筋。 “阿清。” 付芫清回过头,“我不……”说到一半,才想起自己早就换回了容貌。 付芫清撇了撇嘴,声音也换回了自己的本音,她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方布衣。 蹲下去,用刀柄拍了拍他的脸,“你就是他们嘴里的大哥?” 这声音,娇娇软软的,任谁都不信,能把他们几人打趴下。 季思年用袖子把凳子擦的更干净了些,然后扶着付芫清坐下。 季思年道:“阿清,他们绑架了你?” 付芫清揉了揉手腕,从鼻子里哼出一个气音,“嗯。” “杀了他们可好?” 季思年温和的笑着,仿佛在问要不要杀鸡一般。 付芫清一怔,“不必。” “好。” 季思年坐到她身边,牵过她的手给她揉手腕。 方布衣心彻底凉了,他们本意也并非绑架付芫清,只是受了雇主的委托,要吓一吓季思年。雇主说季思年富可敌国,能要些钱财也是好的,但却未说付芫清会武功,这季思年也会武功…… 付芫清踹了方布衣一脚,“门外有只兔子,去烤了去。” 季思年在付芫清身边活像个小媳妇一样,“阿清,为何不杀他们?” 付芫清淡淡道:“他们绑我时一点力气都没用,还一口一个付小姐叫着。这下又让人去找了你来,怎么也是为了试探你。” 季思年细细的擦着方才那野果,“连累阿清了。” 付芫清啃着果子,“这么快就知道是谁了?” 季思年点点头,直言不讳,“是司空羽。” “?”付芫清诧异的看向季思年,丝毫没料到就这么告诉了她。 “阿清,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 付芫清微微张嘴,最后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扭头继续啃着果子。 过了会儿,付芫清又扭头,问道:“他不是你朋友吗?” “不是。”季思年摇了摇头,“他是靖王殿下。” “哈?”付芫清被果子呛道,“靖王?” 季思年给她顺着背,又说道:“他是来找年先生的。” “那他今日这出又是什么?” “他心中不信我要成亲,想看看我是真心,还是为了躲过赐婚。” 付芫清闷闷道:“幼稚。” “我家的产业太大了,圣上总得寻个理由看住我们。” 付芫清扔了个石头到外边,“喂,好了没。” 样子随意的完全不像一个养了许久的贵女。 身后的视线烫的付芫清浑身不自在,她这样,也不知是为了气一气季思年,还是本来如此。 方布衣拿着烤好的兔子进来,还特意摘了一片巨大的树叶,然后谄媚的放下,接着扭手扭脚的出了门。 “季公子,付小姐。我就在外边,有事喊我一声就成。” 季思年道:“昨夜那茶碗,我拿去了一只。” “我就知道。” 季思年笑容更盛,他昨夜拿走时和付芫清说过,她也满口答应,这样一来,昨夜的事,她是半点不记得了。 “婚服已经绣了一半了,阿清。” 这话一出,堵的付芫清想问的话都问不出口了。 “嗯。” “山路湿滑,免不得衣服会湿,阿清备好明日回去的衣裙了吗?” 付芫清道:“山下有个茶馆。” “我来时看到了,几个贼人抢了那处地方。” 付芫清:“……” 季思年道:“我的马车在山下,长未彻夜守着。里边有我备好的衣服。” “你。”付芫清越来越看不透季思年了,“不要同我讲,你备了不止一套。” 季思年微微点头,“五套。” 付芫清:“……” 第82章 但凭娘子做主 “阿清知道无根会吗?” 季思年故意声音大了些,让外面的那几人也能听到。 “没听说过。”付芫清摇了摇头。 方布衣烤的兔子太难吃了,两人只尝了一口,就又唤了方布衣进来。 付芫清道:“没胃口,拿去分了。” 方布衣哈了腰,小心翼翼的说道:“无根会,贺阳城的无根会。” “啊……这样啊。”付芫清点点头,“你若有心,假以时日,无根会必会名扬天下!” 方布衣回道:“无根会已存世三十余载。” 付芫清:“……” 季思年笑出声,这还是他头一次看到付芫清不知所措。 方布衣一脸失望的退下了,他问了雇主,问了季思年,现在还问了付芫清。结果还是无一人听过无根会。 他们无根会之人,顾名思义,无根。 当初为了进宫谋个生路,就找了大夫,切了命根子。谁知挑选的公公说他长相丑陋,恐惊扰宫中的主子。 回家后父亲感到耻辱,就把他赶了出去。 四处流浪,最后来到贺阳城,被无根会收留。学了十多年的武功,小有成就。 以前的老大哥离世,情急之下将无根会交给了方布衣。贺阳城也开始乱了,为了无根会大大小小百余号人,不得已出来接些活计。 搬家种田,哭丧跟队,当打手去闹事……只要有钱,方布衣都带着弟兄们去干。 绑架付芫清,是他接的最大的单子。 结果没成不说,反倒还损了一个兄弟的手,得不偿失。 季思年道:“阿清想怎么处置他们?” “我手下倒是缺一批人。”付芫清说着,“你不是有自己势力,不缺人手?” “他们太弱了,养着也是废物一个。” 付芫清:“……” “方布衣瞧着还不错。” 季思年淡淡道:“他在长珏手下,连一招都过不了。” 只是身边的一个护卫,竟如此厉害吗? 付芫清撑着下巴看向他,“我所知道的,除却梅阁和四方阁,其他势力可没这个本事。” “阿清觉得我有这个本事?” 付芫清打着哈哈,绕过这个话题,“我困了。” 她摸过季思年的脉象,气息雄厚,内力远在他之上。 这么快就扒了人家的底,未免太没意思了。 况且季思年这副样子,纵使都是真话,她辨认起来也费劲的很。 破屋里有一堆稻草,季思年旋即脱了外袍铺在上面。 “阿清,休息。” 付芫清没吭声,和衣躺了上去。 虽是天闪不断,夜间的雨也并未下多久,可山路还是不好走的。 昨日付芫清挑了手筋那人发了高热,方布衣又不敢贸然离开,只能草草的撕了块布给他简单包扎了一下。 付芫清看了会儿,扔过去一个瓷瓶,道:“给他敷上,现在下山去九宜堂还来得及。” 方布衣抖着手接住,满脸不可置信,他都做好了把人手废掉的准备了。 一个大汉,泪眼婆娑的抖着嘴唇道:“多谢付小姐,多谢……” 付芫清抿了抿唇,从腰间拿出竹叶令牌,“将这个交给一位姓张的大夫。” “付小姐可是有话转告?” 付芫清歪了歪头,“你们有钱治吗?” 方布衣连连摇头。 “我怕九宜堂的人把你们轰出来,反而砸了招牌。”付芫清直接走过去塞到方布衣的手里,“从后门进去。明日午时,永安茶楼二楼雅间等我。” 方布衣连连道谢,就差把头磕在地上了。 季思年轻轻扯了一下付芫清的衣服,“阿清,该走了。” “嗯。” 可到了路口,付芫清却犯了难。她轻功不好,短距离说的过去,可山间的路太长了。 季思年跟在后边,不用她说,就明白了。 “阿清。”他道。 接着左手搂过付芫清的腰,身体一跃,就在山间穿行了起来。 偶尔有些雨水溅过来,付芫清不自觉的就将头埋到了他怀里。 双手紧紧的从他的后背绕了过去,整个人就那样挂在了季思年的身上。 下山简单,上山难。 可付芫清觉得下山似乎耗费的时间有些长了。 到了山下,付芫清双颊微红,不知是闷的,还是风吹的。亦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 季思年道:“冒犯了,阿清。” 付芫清摇了摇头,“轻功极耗内力,应该是我拖累了你才是。” “马车在那边。”季思年指着一个树下,马车旁还有个略显消瘦,身量高挑的男子,那男子抱着剑,双眼还不停的扫视四周。 付芫清走过去,那男子立马警觉。 “长未?” 她喊道。 长未立马弓着腰,低头行礼,“夫人。” 付芫清微微点头,转身就上了马车。 不多时,付芫清就换了身衣服出来,马车中有铜镜,连带着也梳了个头发。 这衣服,十分合身。付芫清也懒得问季思年缘由,反正他也似乎什么都知道。 季思年挥了挥手,让长未驾着马车离开,自己也跟着付芫清在街上走着。 从这里到付府,都快隔着整个城的距离了。 “阿清,为何要帮那方布衣?” “我伤了人,应当治的。” 季思年道:“可阿清,这次是遇上他们,若下次是真正的匪徒,你也要治?” “自然不会。” “留下他们,必然后患无穷。”季思年轻飘飘的说着,言外之意是他想动手,杀了那几人。 “按郎君的话说,岂不是加害你的人,都要除去?” “是。” 付芫清笑着,带着季思年走向一个无人的街巷,然后握住他的手腕,让他的手掌贴住了自己的脖颈。 她轻声细语,“那郎君不如连我也一起杀了……如何?” “阿清。” 季思年微微蹙眉,神情不悦,手心微微发汗,尤其是被付芫清握住的那只手,连动都不敢动。 “郎君也知我几斤几两,若不是我配合着被他们绑去,他们怎会如愿?” 季思年另一只手覆上付芫清的脸,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叹气,然后低头埋在她的肩上,闷声道:“一切但凭娘子做主。” 付芫清笑出声,她轻抚季思年的脊背,“郎君莫不是要成妻管严了?” “甘之如饴。” 季思年这人,看着平易近人,骨子里却十分冷漠,付芫清一早便察觉了。 刚才那番话,也是为了试试他的想法。 方布衣确实无甚本事,但付芫清觉得此人或能为自己所用。 第83章 争吵,散伙 季思年道:“明日我陪你一起?” “你若去了,怕方布衣得吓得话都不好说了。” 季思年耸了耸肩,“唉……” 他又不吃人…… “新居离这里很近,阿清要去看看吗?” 付芫清扭头看了看他,这是第二次喊她去了。 “我出来这么久了,父亲不找我,大哥也该找我了。” 付芫清摇了摇头,“明日见过方布衣后,我就去寻你。” “阿清好狠的心。” 付芫清:“……” “郎君,戏演过了。” 四周,有几人窃窃私语,对着他们的方向说着什么。 季思年不以为然,“我同我娘子说话,有何不可?” 这不对劲,真的不对劲。 季思年往日也没得这么大胆。难不成前天晚上喝酒的时候,她说了些什么? 可她却全然不记得。 付芫清任由他拉着,两人缓步在街上走着,偶尔还能遇到认识的人。大多是从前去付府找媒人说过亲的。 云城说大不大,说小也小,总能看到认识的人。 季思年酸的要命,面无表情的说道:“不成想阿清这样招人喜爱。” “……” 付芫清捏了捏他的手心,而后就松开了,也不再看他。 “阿清。” “嗯。” 他又喊,“阿清,阿清阿清阿清……” “听到了听到了。” 这人,怎么这么粘人。付芫清想。 不紧不慢的将人送了回去,季思年才晃悠悠的回了季宅。 长珏道:“主上。” “鹤轩他们如何了?” “顾公子和季公子还未醒。” 季思年微微蹙眉,“普通的迷药对他们应该没用才对。怎么这会儿了还没醒?” 长珏回道:“是蒙汗药,掺到了两位公子的吃食中了。” 季思年:“……” 还以为方布衣下了什么药,结果是最便宜的蒙汗药。真不知道哪儿来的胆子接这单子。 “我走后可有人来过?” 长珏恭恭敬敬的回道:“靖王殿下今早来过。他看了一下便走了,让属下不必知会主上您。” “呵。”季思年冷笑一声。 “咱们这靖王殿下生活还是太如意了,都算计到我头上了。” 长珏震惊的低着头,不言语。 季思年扭头离开,留下一句话,“给靖王殿下递张帖子。我今日在府上恭候大驾!” “是。” 一刻钟后,司空羽将收到的帖子扔到一旁,颇为头疼的按了按脑袋。 “啧,玩脱了。” 司空羽沉声道:“小柏子,备车,去季思年那儿。” 季宅进门的地方,那里的空地被季思年修成了一个小小的练武场。 司空羽刚一推开门,一支箭就擦着他的面门而过,且带走了几根头发。 小柏子唰一下白了脸,颤声大喊,“殿下!” 司空羽轻呼一口气,笑着走向季思年,“好箭法。” 季思年将弓放到一旁,擦了擦手,才弯腰行礼,“靖王殿下安好。” “怎么有空喊我来了?”司空羽装傻,也没追究季思年刚才的差点射中他的过错。 季思年径直走到亭子下坐着,然后给自己倒了杯茶。 司空羽摇了摇头,跟了过去。 良久,季思年开口道:“殿下何时眼光这样差了?” 司空羽皱眉,“思年想说的是哪方面的?” “殿下不必做些试探我的事,殿下初到云城时我既能知道,也应该清楚殿下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眼皮子底下。” “本王自然知晓。”司空羽给自己倒了杯茶,“那绑匪确实是我所找,人也是我让绑的。” “殿下不该做的。” 司空羽冷笑出声,自嘲的笑了笑,“现在想来本王找那方布衣时,你应当就已经知道了?那又何必等着把你未婚妻绑去?” 季思年摇摇头,“殿下想多了,我是知道,只是没想到殿下的动作这么快。” “无趣。”司空羽闷了一大口茶,“真没意思。” “事情未成之前,希望殿下莫要再插手我的事情。” 司空羽突然愤怒的起身,双手撑着桌子,身体倾向季思年方向,逼问他,“你既然知道,那也应该清楚你在云城花费了多长的时间!京都那摊子事,你放任不管,都是本王在给你兜着!” 季思年抬头看向他,桃花眼眸里没什么情绪。 司空羽继续说道:“付芫清并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季思年,这是变数,你从前绝不会这样的,她就非娶不可?” “是,非娶不可。”季思年一字一句道。 司空羽抓了抓头发,情绪激动,“她一个女子,刀枪棍棒,医毒什么都学了。就像在身边养了一条毒蛇一般,稍不注意就会咬上一口。季思年,你到底有没有想过?!” “殿下,你话说过了。” 季思年眸子已有了怒气。 “好,这话算我的不是。”司空羽道,“可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多年,付芫清的家人兴许都不清楚她的底细,日后被发现了又该如何收场?” “日后一切都有我担着。殿下若是担心,咱们便不必再合作了。” 司空羽微眯着眸子,气的笑出声,“好,好好好。季思年,你这是要因为一个女子同我决裂?!” 司空羽伸手拽他的领子,“回答我,季思年!” 季思年拂掉他的手,“司空羽,我说了,不要插手我的事。我最重要的事就是找到阿清,娶她为妻。哪怕放弃梅阁,放弃前半生的一切。” 司空羽怔在原地,“放弃一切?” “是。” 季思年废了多大力气建立梅阁,又废了多大力气渐渐谋划,与他合作。这些,他都看在眼里,如今为了一个女子竟能做到如此…… 司空羽后退着摇头,“季思年,我不懂,你让本王觉得这一切都像个笑话!” “殿下多虑了。” 司空羽深吸一口气,转瞬就平静了情绪,“本王知道了。付芫清此人本王就当一概不知,她只是你季思年的妻子。” 季思年道:“阿清只是阿清而已。” 第84章 将计就计 两人争吵的声音过大,连带着也吸引了刚刚醒的许烨和顾鹤轩两人。 许烨和顾鹤轩恭恭敬敬的行礼,“靖王殿下。” 司空羽微微颔首。 许烨道:“大老远就听到你们在这儿吵,吵什么呢?” “靖王殿下找人绑了阿清。” 司空羽没拦住,默默叹气。 许烨大惊,“靖王殿下,为何?” 季思年抱着手臂又复述了一遍,只是增添了些莫须有的细节,例如昨晚…… “大雨倾盆,破屋中……” “好了,打住。”许烨开口制止。 顾鹤轩道:“靖王殿下,此事,是你的不对了。” 司空羽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他切了一声,“本王做便做了,本王所做之事无任何不妥。” “是吗?”季思年冷笑,“想必圣上若知道殿下曾带太子殿下去过风鸣楼,也会依殿下所言夸赞殿下做的对才是。” “季思年!” 许烨摸了摸下巴,小声问顾鹤轩,“风鸣楼,那不是京都的青楼吗?” 顾鹤轩点点头。 皇亲国戚中人,最忌讳去这种地方,更何况当今太子才十岁而已。 几人神色古怪的看着司空羽。 司空羽结结巴巴,“本王是带着望儿去查人,路过罢了,也没待、待多久。” 季思年哼了一声。 司空羽这下才反应过来,那几日他提心吊胆就怕有人在圣上面前参他几本,结果却没什么动静。 司空羽抿了抿唇,“多谢。” “殿下方才说你在京都替我兜着烂摊子,又可知你自己闯下了哪些祸。” “本王知道。”司空羽烦躁的抱着头。 他喜欢的人总是躲着他,本来能告诉圣上,直接将人绑进王府里,但这么一来,他和那强抢民女的恶徒又有什么区别。 季思年忽然来了兴趣,上一世,司空羽是得偿所愿了的,达官贵人多有男宠,司空羽却已将他喜欢的人也写进了族谱中。 也是一段人人称颂的佳话。 但按时间来算,现下他喜欢的人对他避之不及。 季思年道:“殿下是否真心?” “什么?”司空羽疑惑抬头。 “我可以帮殿下得偿所愿。” “你?”司空羽张了张嘴,然后摇头道:“下药的事我可不干。” 说着他扭过脑袋睨了顾鹤轩一眼,“我知道顾鹤轩在乱七八糟的药上有些造诣。” “殿下……”顾鹤轩无奈道,“草民制的都是救命的药。” 许烨撞了一下他的胳膊,“咳咳。” 顾鹤轩又道:“大多都是救命的药。” 靖王殿下爱而不得的事,他们略有耳闻,只是未曾亲眼见过让他魂牵梦绕的人是什么样子。 司空羽扭捏的搓了搓手,“本……我明日就去找付小姐道歉。季思年,行行好?” “十二月中旬,他会随圣上去祭坛。” 司空羽:“……季思年,皇兄不会叫上他的。” 换作以前的确不会,但不久后礼部尚书就会告到圣上那儿。届时,司空羽是个断袖的事天下皆知。而礼部尚书此举仅仅只为了向安平王表忠心,并不惜将他的幼子送了过去。 安平王颇有些怪癖,送到他府上的男宠都活不了多久,最终身体溃烂而亡。 众人议论,圣上也只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倒罚了那些说闲话的人。毕竟,皇家之事,怎么能拿到台面上说? 季思年勾唇一笑,“圣上会的。祭祀事大,免不了会有刺客。圣上将他带在身边,若真出了事,殿下觉得圣上会如何做?” 圣上会拿他挡着那刺客…… “秉文他……不会武。”司空羽喃喃道。 “是否相信全看殿下如何想了。” 司空羽点点头,真假与否,他都会信。 顾鹤轩和许烨默契的没说话,尽力让自己没什么存在感。 好一会儿,司空羽站起身笑道:“本王还有事要去同年先生商量,先告辞了。” “实在抱歉,那方布衣给你们下了药,此事是本王的过错。” “无事无事。” 送走了司空羽,许烨才捂着肚子,道:“我饿了。” 长珏蓦地开口,“许公子,厨房已经备好饭菜了。” 许烨被吓了一跳,捂着胸口,“头疼。” 顾鹤轩躲开他,“那蒙汗药是你自己吃进去的,我可没逼你。” 许烨啧了一声,“你吃的可不比我少。总说我做什么?” 长珏:“?” 季思年朝着门口笑了一下,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 司空羽的手段过于拙劣了,找的人也是蠢的。那方布衣一早就在他院子后边商量着该怎么做,雇主是谁也说的清清楚楚。 既然靖王殿下想玩,那他便陪着。 今日那些话他是带着气说的,但也是原本打算告诉司空羽的,只是无端端没个由头,说了司空羽也不会相信。 餐桌上,许烨道:“怎么样,思年,刚才我们演技可好?” “尚可。” “唉。”许烨叹气,“得你一句夸奖可真不容易。” 顾鹤轩道:“那个叫什么秉文的,到底有什么来头,能让靖王殿下念念不忘。”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呦,这天下还有思年不知道的事呢?” 季思年斜斜的看了许烨一眼,“我又不是神算子,哪儿能知道所有事。” “在我心里,你可比神算子厉害。”许烨如实道,顾鹤轩也陪着点头。 当初收编那几位长老时,他们二人也在场的,明明平日里季思年都和他们待在一块儿,却能像如数家珍般说出了他们所有底细。 而且顾鹤轩最开始接触制药的那方子就是季思年给的。 许烨起初觉得自己无用,有一次审了一个人后,季思年就又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了一本破破烂烂,记录了许许多多前朝遗失的刑罚。 梅阁以无法想象的速度壮大,梅阁阁主闻名于世时,季思年尚未及弱冠。 季思年道喝了几口粥,随口问道:“吴四海此人,找到了吗?” 许烨咽下嘴里的东西,“找到了,他现在在王家照顾新出生的幼子。就是嫂子的好友,姓林的那个。” 顾鹤轩:“吴四海是云城有名的神医,但大多时候住在城外,很少有人请的动他。” “嗯。”季思年了然的点头,“终究是晚了点。” 论起治病救人,付芫清的师姐莲心、以及年灼,他们的本事都和吴四海不相上下,就连顾鹤轩也能称得上医术高明。 但吴四海胜就胜在得民心。 第85章 关于大舅哥的底细 顾鹤轩慢条斯理道:“那吴四海真如此重要?不如我找个时间见一见他?” 季思年摇摇头,“不必了,只要不是敌人,他在谁那儿,与我们都无甚关系。” “好。” 许烨道:“还有一件事。” “讲。” “你明日真就打算让嫂子一个人见那方布衣?” 顾鹤轩也附和道:“方布衣少说也有些本事,你要不跟去看看?” 季思年叹气,“又不是我不愿去的,是阿清觉得我太凶,耽误她的事。” 许烨:“……” 顾鹤轩:“……” 许烨忙扒了几口饭,饭还没咽下去,接着,人都到了门口,只听声音传来。 “明月说有事找我,你们慢慢聊,慢慢聊……” 顾鹤轩无奈的收回视线,鄙夷道:“明月可不会主动找他……” “不管他。”季思年挥了挥手,让下人收了碗筷,“我那大舅哥,可有头绪了?” 不提还好,这么一提,顾鹤轩头都两个大了。 “付泽漆似乎真的没有一点武艺傍身,平日里对什么都没有兴趣,能查到的就是他对这个妹妹十分宝贝,别人议论一句,他马上就带人找到那人,押着他去给嫂子道歉。” 季思年问:“羽士也查了?” 顾鹤轩微微点头,“明月那一支查的,错不了。” 可季思年分明记得,付南华有一次在他耳边说过,他的兄长幼时武艺要比他更为厉害,悟性也是极佳,只是后来某一日就突然不去练武场了。 付正气的骂了许久,付泽漆仍不为所动。 “唉。” 季思年闭目叹气,眼下的路什么都看不清,只能一步一步摸着过了。 顾鹤轩道:“这都几个月了,还查吗?” “不用了。暂且就当我这兄长是个普通人罢了。” “暗羽那边……不让付南华回去吗?四长老说阁内快没人管的住那群人了。说暗羽羽首杳无音讯,是不是早就没了,嚷嚷着选任下一位羽首。” 季思年嗤笑出声,“让他们打去,羽首的位置可不是人人都坐得了的。” “眼见着婚期将近,他也没必要回去了。”季思年屈起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鹤轩,修书一封,让暗羽的人都往云城来。” “全部?”顾鹤轩惊讶出声,“思年,倾巢而出,免不得会被别人盯上的。” 季思年并未直接言明,他又道:“如今云城中,梅阁死士有多少?” 顾鹤轩想了想,“记录在册的不到三十人。” “够用了。”季思年微微点头,接着掏出了自己的阁主令牌。 “以此令牌,召集所有死士……”季思年低声在顾鹤轩耳边说着。 顾鹤轩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时而顿悟,时而不解,到了最后,他捏着阁主令的手紧了又紧。 他道:“此举稍有不慎,便会被一网打尽。思年,太冒险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安平王最近小动作颇多,我怕他又背地里做了人神共愤的事情,喜事将近,为他的事烦心,我只想想就觉得麻烦。” “那……今日就让他们行动?” 季思年摇了摇头,“五日后,会刮西南风,从望龙坡下出发,不会有人注意到。” 顾鹤轩道:“不如跟胡容复里应外合?” “他才堪堪得了安平王的信任,现在就暴露了,岂不白费功夫了。” 季思年问道:“这几日是不是该给他解药了?” “他前日就让人来问过了。还说自己现在成了安平王的左膀右臂,安平王事事都会先问问他。” “蠢货。”季思年眉头拧成川字,神情不悦。 明明上一世还知隐忍,怎么现在跟个花孔雀开屏一样,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有些本事。 “让死士添把火,找个机会让胡容复给安平王挡一挡。” 顾鹤轩点点头,“邺城马上就会举办一个活动,那时也是个好时机。” 季思年眼底闪过一丝光,眼睛里带着几分凉薄,“最好是让他能伤筋动骨,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最好。” 顾鹤轩:“他毕竟……算是梅阁的人,这么做不太合适?” “死也算死得其所。”季思年道,“到时候让人刺的深一些。” “说来说去,怎么还想杀了他?” 季思年道:“身为医者,你就没发觉胡容复的身体构造与普通人不同?” “……”顾鹤轩彻悟,“难怪在江城时摸到他的脉象这样奇怪了……如果说是内脏不在原位,倒也说的通。” “所以……安平王总不会是看中他这个奇特的身体了?” 季思年打了个响指,“邺城人均信奉神明,胡容复在他们眼中就像神使一般,纵使咱们不去捅他一刀,安平王自己也会动手……” 顾鹤轩张大嘴,眼里满是发现什么不得了事情多狂喜。 “届时,他便可以当众宣布,他安平王就连神使都能收入麾下,就说明神明是在他那边的。” 季思年点头,继续补充说道:“哪怕圣上察觉,他也只说都是巧合,是百姓要信的。自己不过收了个有本事的幕僚,什么都没干……” “因此,我们只需先发制人……” 就算胡容复因此死了,也能恶心安平王一把,所谓神使在他那里受伤而亡,那就是天怒…… 没死的话,送了安平王这份大礼也无妨,百姓看在眼中自然会辩驳。 惹得几十死士来刺杀一个在外地的王爷,这得做了多少天怒人怨的事情才会如此? 季思年忽地笑了一下,“鹤轩,这么一想,先前烧了粮仓的那把火可谓是及时雨。” 顾鹤轩道:“若不是那时我们在江城,我都要怀疑是不是你做的了。” “我也这样以为。”季思年回道。 他倒是想,只是被付芫清抢先了。 顾鹤轩后来拿着阁主令牌去了一个地方,当晚云城四处涌出一个个黑衣人,向着那个地方聚集。 付泽漆立在窗户前,乌发披散,他唤了一声,“冷一。” “主上。” 付泽漆嘴角带笑,轻声道:“今夜好生热闹。”说完看了看自己的手,暗自用力,周身却毫无变化。 冷一忙道:“主上,吴神医说您不可动用内力了!” “内力?”付泽漆轻声细语,“我如今能握住弓箭就不易了。” “主上,吴神医已经开始研制解药了……您的毒,定然就快解了!” 付泽漆摆了摆手,语气毫无波澜,“去查查看是哪方势力,在我的地盘上,还这么大胆。” “是。” 第86章 季思年的过往 第二日。 “喂,嫂子不是说不让你来吗?” 许烨打趣道。 季思年侧眸扫了一眼,“我也确实未去。” 顿时,房中引来两声轻笑。 许烨回道:“是是是,没去。可这一眼就能看到嫂子在的地方,和去没去没两样。” 永安茶楼对面是个更高的饭店,一般人们听书听累了,也会成群结伴的到这里吃个饭,唠唠家常。 “我只是来同你们吃顿饭罢了。” 许烨一边叹气一边摇头,数次感慨,“以前和鹤轩两人想了许久你若是有家室该是一副什么样子,没成想……” “啧啧啧,这粘糊劲儿,嫂子竟也不烦你。” 季思年喝了口茶,“你懂什么。” 顾鹤轩也拍了拍许烨的肩膀,“听说你昨日又把明月惹生气了?” 许烨蹙眉,难得疑惑,“我也没说什么,明明她和你们讲话时温声细语的,和我却总是大嗓门,一点姑娘家的样子都没有!我昨日见到她时不过说似乎圆润不少,然后她就将我赶了出来。” “你……唉。”顾鹤轩张了张嘴,最终也没说,眼里意思却是让他好自为之。 “叹什么气啊。我说错了?”许烨指了指自己,“不能啊,我平时和鹤轩这样讲,怎么没见他生气。” 众人不语,就连长珏都背过身,生怕笑出了声。 “呆子。”季思年出声道。 许烨:“?骂我做甚?” 季思年道:“鹤轩如何能和女子一样,刚一见到明月,你就说那些话。就像你辛辛苦苦审了个奸细,然后一个羽士说他也可以,且比你更快,你如何想?” “不可能!”许烨一拍桌子,然后转念一想,“明月……似乎可以,只是没我快罢了。” 季思年:“……” 顾鹤轩直接指出,“小烨子,时不待人。阁里可有许多人喜欢明月的。” 许烨微微抬眸,嘀咕着,“谁能喜欢她啊……一个能打两个,我可不……” 嘴上这么说着,身体却直接不受控制的起来了。然后走向了门口。 顾鹤轩道:“去哪儿?” 季思年也一脸带笑的瞧着他。 许烨随意糊弄着,“吃多了,出去消消食。” 说完,就将门哐的一声关上,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可桌子上只有几份没动几口的点心以及几杯茶。 过了一会儿,长珏站在窗户前盯着看,然后回头拱手道:“许公子去醉春风的方向了。” “呵。”季思年微微一笑,“我看他是急了。” 顾鹤轩也随意的看了看窗户,“我也没说假话,世羽那一支确实有几个人喜欢明月,醉春风的一个小厮就是为了她才来的这里。” “是嘛,那这样一来,许烨的赢面还真算不上大。他那张嘴,也难为明月能忍得了他。” 顾鹤轩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上边记录着昨天叫来的所有死士,共三十五人。 “倒是比想象中的多。” 季思年扫了几眼,又递了回去,“这事,你没同许烨讲?” 顾鹤轩摇了摇头,“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什么事都藏不住,让他知道了,又得担心了。” “也是。” 正说着,长珏开口道:“主上,方布衣出来了。” 两人应声去往窗口,居高临下的看着街上那人。 方布衣一脸愉悦,壮硕的身体偶尔还一蹦一跳的,看起来十分违和。 “果然……”季思年轻声嘀咕。 “怎么?猜出来嫂子同他说了什么?” 季思年退回到座上,“阿清将他纳入了麾下。” 顾鹤轩闻言又看了眼走远的方布衣,“此人也不像有什么本事的人。” 本事吗,方布衣确实算不上太好,可他所知无根会的人会在这两年迅速壮大。 前一世,方布衣明面上独身一人,谁都不跟,但却在最后对安平王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只是他后来终日困在地牢中,昏昏沉沉的,外界许多事他也不甚清楚。 季思年道:“关于无根会,贺阳城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快马加鞭也得后日才能知道,但这些年大大小小的势力都知道的七七八八了。无根会却听都未曾听过。” “嗯。”季思年看向永安茶楼雅间的方向,“我相信阿清的判断。” 每次涉及到付芫清的事情时,顾鹤轩都觉得季思年眼里有淡淡的忧伤和害怕,他不明白,人都好好的在这里,季思年在害怕什么。 就连婚期也紧赶慢赶提早了许久。 顾鹤轩微微叹气,“思年,伯父伯母想见你。” 是了,纵使季父季母已经和付家商量了许多天的婚期,但季思年却还未和他们见过面。 季思年神色淡淡:“成亲那日会见的。” “可……”顾鹤轩还想劝说几句,却被季思年制止了。 “鹤轩,他们欠我的。”季思年一字一句道,“若不是成婚需要他们到场,我原可以说无父无母的。” “我知道了。” 顾鹤轩也不再劝了。外人只道季家商行的少东家是个厉害的主,家庭和睦……可季思年已经许多年都未回过京都季家了。 如今闻名天下的季家商行完完全全出自季思年一人手中。 季思年眸中杀意渐显,他轻声道:“鹤轩,有很多次我都想杀了他们的。” “他们毕竟是你的父母……” “所以才有今日他们能与阿清父母见面的事。”季思年轻呼一口气,“不说他们了,我乏了。鹤轩,走。” 顾鹤轩动了动嘴,“抱歉。” 季思年嘴角扯出一丝笑,“同你有什么关系。” 这是季思年最大的秘密,顾鹤轩和许烨半点都不知道。发现他们关系不好还是因为季父季母跑去和他大吵了一架,让人把他们送回去才结束。 回到季宅后,季思年脑海里总是回想起季父季母对他做过的事,对付芫清做过的事……桩桩件件,每一件他都无法原谅…… 忽然,季思年觉得他很想很想见一见付芫清。 午后,付芫清在屋内安静的写着东西,季思年就这样大咧咧的闯了进来。 付芫清一惊,笔都来不及放,急忙去关窗户关门,她道:“你怎么这会儿就来了?让我兄长看见,免不了说你一顿。” 季思年定定的看了会儿付芫清。 “阿清。” 付芫清回过头,“怎么了?季大公……” “我可以抱抱你吗?” 付芫清:“嗯?” 季思年又道:“我想……抱抱你,就一会儿,好吗?” 付芫清本想拒绝的,可看季思年这个样子,也生不出拒绝的话。 “好。” 她轻声应道。 于是季思年便走近,小心点抱了上去,头深深的埋在付芫清的肩上,声音带着些哑,他越抱越紧。 “阿清……我真的……很想你。” 第87章 囍图 付芫清沉默的任他抱着,另一只手轻轻的抚着他的背。 墨水缓缓的滴落,在地上砸出一个痕迹。 良久,季思年才松开,眼里添了些安心。 付芫清不解,这表情她在前日晚上在破屋中看到季思年时见过,那现在又是为何? “郎君,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季思年总是对这种亲昵的称呼很受用,肉眼可见的心情好了起来,周身那死气沉沉的气氛也消失殆尽。 “无事。” 付芫清点点头,牵着他的袖子到桌前,指着桌上的纸说道,“我闲来无事,画了个请帖的样式,你瞧瞧。” 请帖四周是交错的竹子和簇拥的梅花,每一朵都开的十分艳丽。 季思年细细的看,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直达心底。 付芫清道:“本打算在中央写个囍字,恰好郎君来了,不如这字就由郎君来?” “好。” 季思年接过毛笔,在墨台上沾了几下,片刻后,一个规整的囍字出现在纸张的中央。 付芫清见过季思年的字的,在郊外那座别院,苍劲有力,笔锋自成一派,大气磅礴。 季思年扭头垂眸看着付芫清,说道:“既是请帖的封图,就当规整些。” “那……就这样拿去让书坊的人拓印后描金线了?” “好。” 付芫清唤来了文竹,将纸递给了她并吩咐了几句。 文竹看到季思年时还有些惊吓,眼里带着些防备,看了付芫清的反应后才松了口气,然后对着季思年叫了声,“姑爷。” “嗯。”季思年颔首应道。 付正这几日忙完议亲事宜后,又马不停蹄的跑去和亲友知会有喜事的好消息,整日都落不下脚。 而付芫清的母亲则放心不下,带着管家去看铺子,看看能给付芫清添多少嫁妆。 “昨日说忙完就去寻你,那就一同走?” 季思年眉眼含笑,“好,都听阿清的。” “念香。”付芫清喊道。 “小姐,姑爷。”念香丝毫不意外季思年的出现,虽是第一次见面,她也这样喊了。 “大哥可在府中?” 念香微微摇头,“大公子不在。” 付芫清又问:“二哥呢?” “二公子一早就出去了。” “那……” 念香直接了当的回道:“年先生和秦公子昨日就出去了,说这几日都有事情,让小姐有事留个信就好。” “啊……”付芫清从嘴里吐出了音,“好。” “我出去一趟,若父亲母亲或哥哥回来了,就同他们说我同季思年有事商量。” 念香垂着头,“是。” 由于季思年来的急,连马车都没坐,两人只好挤在付芫清的马车里。 说是挤,其实也能坐上个人,但比起季思年的马车,确实要小的多。 付芫清两人走后。 念香悄无声息的去了付府最偏僻的一处院子,那里平日断断无人去的。 念香推开门,屋内萦绕着血气和不知名的苦味。 “主上。”念香单膝跪在地上道。 “小小又出门了?”付泽漆虚弱开口,面无血色,靠坐在榻上,轻轻闭着眼。 “小姐和季公子往城南方向去了。冷四在暗中跟着。” 付泽漆睁开眼皮,“嗯,去外面守着。” “是。” 念香刚一出去,付泽漆就俯身吐了一大口血。 “主上!”冷一惊呼,忙给付泽漆递药,扶着他。 “唔……”付泽漆痛苦的捂着胸口,额头瞬间浸出汗,牙关因为忍耐而不住的颤抖。 “吴四海呢?”付泽漆喘着气,问道。 冷一一脸担心,“吴神医在旁边的药房煎药。” “咳,咳咳咳……”付泽漆又咳嗽了几声,撑着床边,慢慢起身又靠坐在那儿。 又过了好一会儿,门被急匆匆的打开,吴四海端着碗药,步伐快的就要把药撒了。 他坐到床边,端起药碗就直接往付泽漆嘴里灌。 冷一看这样子,急的就想阻止,“吴神医……” 吴四海冷冷的瞥了冷一一眼,“真是废物,让你看个人都看不好!” 然后又冲着付泽漆骂道:“你的身体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吗?!说了不能动内力不能动!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 付泽漆被灌的呛了好几口,但好歹舒服了些,脸上也有了些颜色,他道:“不怪冷一,是我自己非要跟去的。” 吴四海脸更黑了,“你养的这些个暗卫都是死的不成?一大早听到你要死的消息,魂都吓没了一半。” “哈哈哈……”付泽漆反而笑了起来,“吴神医神通广大,我如何死得了?” “你!”吴四海吹胡子瞪眼,又不好对着付泽漆这个病人发火,只能将碗重重的放在托盘上以表愤怒。 昨日深夜,付泽漆左想右想睡不安稳,就带着冷一去了他们查到的方向,不料还没走到地方,就遇到一人问也不问就同他们打了起来。 一来二去,付泽漆便不小心动了内力,那人被打伤后就直接逃开了,反而付泽漆猛然吐了口血,然后倒地不起。 冷一跪在地上,头快低到地下了,“护主不力,冷一万死难辞其咎!还请主上责罚!” 付泽漆抽出手搭在被子上,神色不改,“我不出手,咱们两个都得栽在那儿,怪不得你。” 吴四海面色凝重,冷一已经算是高手了,能逼得付泽漆出手,云城之中绝无这样的人。 付泽漆嘴角微勾,“我还能活多久?” “哼。”吴四海抱着手臂,发出一个气音。“本是必死无疑,还好你小子遇上了我。” 吴四海伸出一根手指。 付泽漆笑道:“一年?赚了。” “嘁。”吴四海摇了摇手指头,“一百年!” “哈哈哈哈哈……咳咳咳。” 吴四海忙扶起他给他顺背,“笑什么?!不信老夫?” “自然信的,不过活上个一百年,我岂不是成老妖怪了?” “现在也是个小妖怪似的,也不知道脑子里怎么有那么些鬼点子。” 付泽漆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他道:“劳烦吴神医了。” 吴四海端起托盘,回头嘱咐着,“老夫真应该给你熬一副顶顶苦的药,让你喝了一辈子都忘不了!!省的这么不听话,下次再试试非得死了不可。” 冷一回道:“吴神医放心,我一定会看好主上的。” 吴四海关上门,嘴里嘀咕着加什么既能增添苦味又改不了药效。 “主上……” 付泽漆微微道:“没死。去给少将军说一声,今日就不去了。” 冷一:“……是” 第88章 混入王府 进了季宅,付芫清回头向后方深深的看了一眼,街道旁边似乎有个人影一闪而过。 季思年微微低头,“阿清,要帮忙吗?” “……不必。” 这话里意思就是要背地里解决了那人。 付芫清又道:“我身边一直都有这么个人,应当是师父的人,不碍事。” 季思年莞尔一笑,“好。”末了却给了长珏一个眼神。 下一刻,长珏便直接离开,转眼就消失不见。 付芫清一步一步的走到了练武场那里,她拿起弓,颠了颠,“郎君,让开些。” 季思年后退半步,含笑看着季思年。 付芫清搭弓起箭,姿势都做好了,咻─ 莫说射中红心了,就连箭靶都没中,直直的就落到了地上。 季思年抬眼望去,一人正从房子后边走了出来。 顾鹤轩轻咳两声,“嫂子好。” 付芫清放下弓,走到季思年身边微微颔首。 “我恰好要出门,就……不打扰了。”顾鹤轩逃似的离开,甚至用衣袖遮住了脸。 “阿清,还要试试吗?” 付芫清微微摇头,“不了,这弓重,我拉动要费许多力气。” “好。”季思年挽了挽袖子,“我也许久未拉过弓了,正好试试。” 付芫清微微后退,刚站定,一支箭就唰的一下射了过去。 正中靶心! 莫名的,付芫清心跳都加快了,她看向季思年,他又放上了下一支箭。 咻─ 再次射中靶心。 第三支,季思年突然道:“阿清,再走远些。” 付芫清愣愣的点点头,挪着步子往季思年那边凑了凑。 季思年嘴角勾起一丝笑,眼神凌厉,露出的小臂处肌肉线条流畅而有力。 第三箭射出,箭靶上却只能看出两支箭,一旁的下人惊呼出声,“公子好厉害!将上一支箭穿透了!” 付芫清冲季思年竖起拇指,“郎君威武。” 季思年放下弓,拍了拍手,随意道:“看来我的箭术还未退步太多。” 一旁的下人嘴角抽搐,公子日日在这里练箭,哪里就是许久未碰过了。 怕是就等今日在夫人面前展示一番了。 付芫清捂着嘴偷笑,“季公子聪慧无比,自然不会轻易就忘了。” 季思年手一怔,眉头微蹙,“阿清为何不叫我……” 付芫清背着手走开,“还未成婚呢,季公子。” 季思年跟上去,“阿清别忘了,只剩十四日了。” “季公子或许不知道,云城婚俗,新娘新郎成亲前十日是不能见面的。” 季思年:“……” “我……” 付芫清道:“偷偷的也不行,你可别以为每次去我房中没人知道,单单刚刚跟我那人,就不知道看到多少次了。” “好。” 十日罢了,等得起。 “可满意这院子?” “尚可。” 邺城之中,两个人混到了安平王府中。 “师父,咱们来干什么啊?” 秦岁安絮絮叨叨,小声问着。 年灼伸出一根手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那厮就要回来了,别讲话。” 他们二人昨日迷晕了了安平王身边的两个侍卫,又易容成了他们的样子,现在在大殿外等着安平王。 片刻后,安平王一脸怒气的回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年龄有些大的老者。 秦岁安和年灼也跟着进去,守在了一旁。 年灼抬头瞥了一眼,那两人中有一人就是早已借口生病离开的柳鸣,此刻正生龙活虎的站在堂中。 柳鸣道:“殿下,侍卫都已派去找了,但……一无所获。” “一无所获?”安平王冷笑一声,抓起手边的茶杯重重的砸了下去,“都快杀到本王的头上了,还什么都查不出来?那我还养着你做甚?好干脆继续回去说你的书得了!” 碎片崩落一地,柳鸣面不改色,直挺挺的跪了下去,头都快低到胸口了,他道:“殿下息怒。再给属下三日时间,必能查出!” “三日?”安平王微眯双眸,咬着后槽牙道:“三日后你都能给本王收尸了!” 柳鸣重重的把头磕在地上,“一日!属下保证一日就能查出!” 安平王看向身边的另一人,手上捻着佛珠,道:“胡先生如何看?” 胡容复拱手,沉声道:“那些人看起来像是训练有素的死士,依属下看,不如主动引蛇出洞……” 胡容复脸上却十分不解,这几日的死士似乎都会避开他,目标仅仅是安平王而已,但若是季思年派来的人,应该会同他说才是…… 安平王撑着下巴,来了兴趣,“引蛇出洞?你的意思是让本王以身犯险?” 胡容复再次拱手,“此为最佳之策。” 一旁的侍卫拔刀直接放上了胡容复的脖子上,“大胆!殿下千金之躯,如何能做此事?!” 安平王并未制止侍卫的动作,“呵,不过几个死士,邺城这么多士兵,还抓不住不成?” 胡容复面不改色,他看向安平王的眼睛,“殿下,敌在暗,我在明。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啊殿下。” “那又如何?来一人我便杀一人,来一群我便杀一群。” “殿下!若传到圣上耳中……”胡容复说罢,就跪了下去,动作太大带着侍卫的箭都在他脖颈划出了一道血痕。 安平王神情突变,手上的佛珠被他捏的吱呀作响,愣了半晌,他才垂着眼眸,道:“本王绝不可能做诱饵。” 胡容复接着道:“听闻云城有人擅易容术,邺城虽不及,但也可仿上一二……” “是么?呵。”安平王冲着秦岁安招了招手,“去,给本王抓回来。” “是。” 安平王又发了半个时辰的火后,才放了胡容复和柳鸣离开。 年灼慢慢的退了出去,和秦岁安汇合后,伸手在脸上一撕,一张完整的人脸就被揭了下来。 秦瑞安紧紧皱眉,“师父,这下怎么办?!我根本就不认识邺城会易容术的人啊。” 年灼叹气,“你不也学了为师的易容术?” 秦岁安连连摆手,“我没有小师妹的本事,只学了师父你的皮毛,我不敢。” “只一点也比旁人十成都厉害,放心。”年灼重重的放手拍他的肩,“还有为师在呢。” 此时,深夜,安庆王府飞出了两只信鸽,且都飞往了云城方向。 第89章 安平王遇刺 三日后,邺城传来消息。 安平王遇十余位杀手刺杀,虽有身边部下挡了一剑,但仍伤及腰腹,生死不明…… 许烨一拍桌子,愤愤道:“这么大的事,你们竟不告诉我?” 顾鹤轩给他倒了杯茶,“你平日思虑的多,不同你讲也是为了你好,好在这次目的也算达成了。” 许烨撇了撇嘴,“可惜安平王还活着。” “他也并未受伤。”季思年淡淡道,“胡容复才是重伤昏迷,且不论那安平王是真是假都不得而知……” 顾鹤轩微微蹙眉,“那他此举……亲王受伤,众人岂不是人心惶惶?” 季思年道:“上月粮库被烧,这月又遇刺杀……既然邺城暴乱已定,那安平王也没了留在这里的理由,即使圣上有心让他远离京都,可接连被害,怎么说也得离开了。” 顾鹤轩恍然大悟,“你是要将他逼回京都?” “非也。”季思年摇了摇头,眸子中闪过狠厉的光,“我只是给他添了把火,哪怕死,他也得给我死在京都。” 许烨说道:“那各城之中,可要出手干涉一番?” “自然是要的。邺城死了那么多为国为民的好官,自然得让天下百姓都知道。” 房中短暂的静默了片刻。 “啧,” 许烨突然叹道,“死士不知胡容复的身份,恐怕他凶多吉少了。” “他先前吃了我那么多药,可不是只救一时的,死不了。”顾鹤轩微微一笑,颇为自信。 许烨:“……你厉害。” 咕咕咕~ 窗边飞来一只信鸽。 顾鹤轩拿出信纸,上边写了密密麻麻的小字,他越看,眉头越发紧锁。 他将信纸放到中间,言简意赅的说了一遍内容。 “安平王身边的另一个谋士是先前永安茶楼那个叫柳鸣的说书先生……” 季思年微微点头,想起第一次听那柳鸣说书时,恰好遇到了付芫清。 那之后他也去过几次永安茶楼,可柳鸣话里话外对那安平王并未多说什么,反而带有瞧不上的意思,安平王这般自负的人,断不可能让属下在外编排自己…… 可柳鸣若不是他的人,又会是谁的人? 顾鹤轩继续说道:“还有一事,五长老偷偷的给安平王写了信。”他摇了摇头,“不过,羽士怕打草惊蛇,并未截下。” “五长老?”许烨喃呢道,“他为何会与安平王写信?” 顾鹤轩摇了摇头,“信中并未说明,就连江城那边都没什么动静。” 他看向季思年,问道:“思年,此事你可知?” 说到这事,季思年却没什么表情,他薄唇轻启,“五长老平日是圆滑了些,但无叛变的可能……” 季思年抿了口茶,翻起桌上的信纸,指向右下角说道,“这信,是暗羽传的。” 顾鹤轩仔仔细细的看了看,“你怀疑是暗羽的人有问题?” “是。”季思年答道。 “刚回云城时,我就让付南华将云、邺两城的暗羽召集起来,可邺城那边只来了五人。” 按照计划,每城的暗羽都应有十五人左右。 许烨道:“邺城本就事多,兴许抽不开身?” 季思年拿出一个新杯子,慢条斯理的倒了一杯茶,他道:“所以,付南华亲自去查了。算算时间,这会儿应该回来了。” 不多时,一人翻墙而入,傍晚时刻,他周身却冷的吓人,身上还隐约有淡淡的血腥味。 季思年端起茶,递到他面前,笑道:“兄长可信了?” 付南华抱拳,单膝跪地,声音嘶哑,沉声道:“属下御下不严,还请主上责罚。” 季思年扶起他,“邺城繁华似锦,难免会有人迷恋,与你无关。” 付南华闷声不吭,眉宇间满是落寞与惆怅,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道:“属下已将叛徒斩杀。” 季思年拍了拍他的肩膀,“此事不怪你。” “可……”付南华低声道,“他们总归是我暗羽的人。” “找的到家室的,就让五长老拨些银两,找不到的,就好好安葬。” 付南华点了点头,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牙关紧紧咬着。 季思年道:“兄长,我与阿清还有十一日就成亲了。阿清多日未见你了,回去陪陪她。” 付南华冲着三人拱手抱拳,“属下告退。” 待人走后,许烨才叹气道:“人啊……”,想着,他对着顾鹤轩说道,“看来你那给胡容复吃的药,就该给梅阁所有人,一人一份。” 顾鹤轩也点点头,“的确。” 季思年道:“年后定个考核,将所有人分批次召集回来。” “行,事情忙完后,我就拟个稿子。” 季思年点点头,“这事就交给四长老父子俩办。” “他们?”顾鹤轩不以为然,“四长老手中权力都如此大了,这事还要交给他们?” 四长老的儿子在暗羽中,早就被传的梅阁人人皆知了,不论明面还是背地里,暗羽的地位都在首位,已经有人揣测说四长老的儿子是阁主亲自安排进去的。 如此一来,四长老父子受重用的话就被传出,这两人就快成了三位阁主下的第一人了。 “梅阁向来能者担之,四长老是个有本事的,至于他儿子么,这会儿应该在来云城的路上了。” 许烨想了好一会儿,微微闭眼,然后又摇着头睁开眼,“我竟对四长老的儿子没一点印象。思年,我看四长老一人也行。” 季思年一笑,“鹤轩,你那药可以备上了,昨日不是还说缩短了毒发的时间?四长老父子忠心耿耿,想必不会拒绝试药的。” 季思年屈起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况且听说那孩子长的还不错,带在身边也不会碍眼。” “带在身边?日后去京都也带着?” “日后?看他悟性如何了……毕竟长珏和长未平日里累得很,也该有人分担些了。” 许烨有些顾虑,四长老的儿子风评可算不上太好,虽说没打过照面…… 他想了想,“要不我找个由头把他打发回去?纨绔公子我可应付不来。” 过几日季思年就要忙起来了,顾鹤轩也忙的脚不沾地,只有他,没个奸细什么的给他审,倒是闲的很。 第90章 荷包 等人来了,就得他带着了。 季思年一笑,“正好给你找个伴,试试他的本事,保不齐就给自己找个好帮手了。” 许烨嘁了一声,“让他跟着,指不定见到我那些手段,魂都吓没了。”他摇了摇头,“别跟我作对就是好的了。” 季思年道:“若没本事,四长老也不会有把握直接将他安排到了暗羽中。放心。” “唉。”许烨起身撑了个懒腰,“不说他了。” 他说道:“明月今日会在醉春风弹琴,一起?” 每逢月中,醉春风的花魁都会登台表演,这一日也是最为热闹的一天。 自明月来后,花魁的称号便一直在她身上,因是长的艳丽大方,让人看了一眼就忘不掉,又只卖艺。传来传去,也有其他城的人慕名而来。 顾鹤轩摇摇头,“我就不去了,城西有个铺子一直谈不下来,那条街就剩它了,我待会儿再去看看。” 许烨看向季思年。 “我也不去。”季思年挑了挑眉,起身自顾自的说道,“明日要同付家签婚书,给彩礼了,有些东西我要去和阿清商量商量。” “哈?”许烨挠了挠头,“这东西不是伯父伯母同付家商议的吗?你和嫂子能说些什么?” 季思年却是不理,径直大跨步走了出去。 顾鹤轩睨了许烨一眼,眼里都是鄙夷,“小烨子,你还是不懂。” “啧,说了别这样叫我。” 许烨不耻下问,“什么懂不懂的?我没说对?这事就不需要他和嫂子商量。” 顾鹤轩道:“云城风俗是男女成婚前十日都不可见面,这最后一天,不得见一面?” “?!”许烨顿悟,“原来如此。” 顾鹤轩点头赞许,“还有,今日醉春风或许会有能用到的消息,别只盯着明月,也挪挪眼看看别人。” “知道了知道了。”许烨抓起早已备好的食盒,里边是陈师傅做的梅花酥,他扬着脸,“我先走了,你去时将长珏带上,若那铺子谈不下来,用点别的手段未尝不可。” 顾鹤轩吐出两个字,“庸俗。” 许烨恍若未闻,“就说好不好用就行了?注意安全,那条街可不太安稳。” “快去,就要戌时了。” 许烨加快了步子,提着食盒,一溜烟跑到门口,钻进了马车中。 付府。 付芫清杏眼圆睁,眉心拧在一起,她叉着腰,语气不善,接着指了指桌上的药,说道: “大哥,为什么不喝药?” 付泽漆躺在躺椅上,从竹简中探出脸,略带不满,他柔声道:“太烫了。” 付芫清立马端起药碗,坐到他身边,吹了几口,“诺,这下不烫了。” “咳咳咳,咳……”付泽漆歪头咳了两声,脸咳的涨红,药的苦味直冲大脑。 付泽漆接过碗,然后看了看门口,“哎,南华?!” “二哥?” 趁着付芫清扭头,付泽漆眼疾手快将药碗递给了身后的小厮,连连招手让他拿走。 门口那儿块有棵树,付芫清看了会儿,却没看到人,她回头,“哪儿……有,大哥!” “回来。”付芫清冲着已经走了几步的小厮说道,“把药给我。” 付泽漆苦笑,“小小,我已经好了,不用喝了。这药……比娘做的汤还要难喝,实在是苦。” 付芫清不理,强硬的喂了一勺药,“良药苦口,哥哥这次不喝,我便配副更苦的,盯着你喝。” “喝,我喝,给我。”付泽漆被突然的动作苦的皱起了脸,接过碗后一饮而尽,然后又喝了好几口茶才压下部分味道。 “这才差不多。” 付芫清抱起手臂,“我说怎么这几日躲着我,要不是念香说看到哥哥发了高热,感了风寒,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我就要闯进来了。” 念香也没说假话,那日毒发的猛,原以为一日就能恢复正常,谁知道后来还发了高热,就连刚刚那碗药,也还是让吴四海临时煎的。 小厮端着碗,将药渣倒到了不远处的树根下,付芫清顺着看了一眼,双眸越发深邃。 “小小?”付泽漆喊道。 付芫清回过神,“怎么了哥哥?” 付泽漆笑道:“小小不是找大哥有事情吗?怎么现在又不说话了?” “确实是有的……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付泽漆挥手屏退了下人,“想到什么说什么便是。在哥哥身边不用顾虑太多。” “我……” 院子门口树枝晃动,这是有人来了。 未闻其人,先听其声。 “大哥,小小。” 付芫清眼睛一亮,急忙跑到房外,“二哥!你回来了?!” 付南华总是不着家,这次竟是一连七日都不在,都以为他又回了军队,可不会是一点信都没有,于是就当是出了门没有说一声罢了。 “嗯。将军让我办了件事,已经办妥了,可以在家陪着小小了。” 付泽漆垂下眼睫,喝了口茶,听着付南华的话,小声说了句,“将军?哪门子的将军。” 付芫清挽着他的手腕,“好。” 进了屋,付南华用力嗅了嗅,“这么苦的药味,大哥生病了?” 付泽漆倒了杯茶,淡淡道:“风寒罢了,无事。” “哦哦,这就好。我闻着这么苦的药味,还以为是什么重病。只是小病就好。” 付芫清把付南华拉到桌子前坐着,然后深呼一口气,“正好二哥也在,那我就不用再和二哥讲一遍了。” 付南华见这架势,立马正襟危坐。 “我……”付芫清开口,看了看大哥,又看了看二哥,接着从袖子中掏出了两个荷包。 然后推到二人面前,“我这几日闲来无事,绣了两个荷包,还望大哥二哥不要嫌弃。” 付芫清的绣工一直都很一般,这两个荷包她熬了许久才做出来,针脚别扭,还有几处缝的歪歪扭扭,可她当真尽力了。 两人 如获珍宝似的拿起荷包。 “此荷包只因天上有。” “精美绝伦,城中最好的绣娘都做不出。” “独一无二,无价之宝。” “……”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夸的付芫清脸都红了。 付泽漆一把拆下腰间的旧荷包,然后换上了新的,藏蓝色的底,金黄的线,与他一惯的衣服都十分相配。 他道:“小小送的,哥哥必定一直带在身上。” 付南华如法炮制,也学付泽漆的样子,挂了起来。 “多谢小小,哥哥十分喜欢。” …… 几人说了许久的话,直到快要亥时,才各自回了院子。 两人一走,付泽漆立马喉头一紧,扭头吐出了一口鲜血。 冷一立马从暗中闪出,给他倒了杯水,“主上!” 付泽漆用力擦去唇角的血,闭眼感受了一下体内气息,“无事,瘀血已经吐出来了。去叫吴四海来。” “让冷四那边看好小小,有什么动静,立马告诉我。” 第91章 受伤了(1) “小姐,邺城那边传来消息,平日里和他们作对的人,突然全无踪迹了。” 文竹见付芫清进了院子,立马迎了上去。 “全没了?”付芫清问,“尽快查出来。” “是。”文竹微微福身,就要出去。 “等等。”付芫清拉住她,抬头静静的盯着屋顶,那里有人经过。 文竹紧抿双唇,手已经摸到了腰间的那个小匕首。 “长未。”付芫清唤道。 自从说开以后,长未便也成了她这边的人,不过这也是她第一次叫他。 须臾,长未翻窗而入,他抱拳行礼,头低的很低,“夫人。” 付芫清又看了看屋顶,即使这么大动静,上边的人也并未离开。 付芫清道:“屋顶那人,你可见过?” 长未摇了摇头,“属下只感受到过他的气息,并未见过。” “可有把握?” 长未答道:“八成。” “把那人带到我面前,尽量即可。”付芫清吩咐着。 是骡子是马总得拉出来遛遛,虽说知道那人是友,可在自己身边,总要放心才行。 “是。” 不多时,屋顶传来瓦片碎裂和人缠斗的声音,还未完全变黑的夜里,还能看到兵器相碰所产生的火花。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长未将人拖到了院子里。 付芫清踱步到院子中,逆着光,对着长未轻轻挥了挥手,“长未,你去旁边守着。” 长未将人一松,拱手道:“是。” “文竹,给他松绑。” 文竹不愿,“小姐!这……还是绑着。” “无事,松绑。” 文竹皱着眉,麻溜的给那人解绑了。 付芫清回过头,“进来,有话问你。”接着对着文竹说道:“文竹,先把方才那事办了。” 文竹踌躇片刻,想起付芫清的本事,于是便安心的小跑离开了。 进了屋子,付芫清将门一关,坐到桌前,开口道:“在我身边多久了?” 那人不语。 “呵。”付芫清缓缓一笑,“你的主子既然将你安排在我身边,那便对我也有几分清楚。隐瞒什么的,实在没必要。” “满打满算十个月。” “嗯……”付芫清点点头,“差不多,年初我落水那次之后对?” “是……” 付芫清心里已然有了底,对他背后的人猜测了个七七八八了,“下一个问题。叫什么?冷二?还是冷三、冷四?亦或者冷五冷六?” 冷四瞳孔骤缩,脸上满是惊讶,挣扎片刻,他回道:“属下冷四……” “啊……真的是啊。”付芫清微微一笑,“那看来……是我大哥的人喽?” 冷四涨红了脸,也不知该答不该答,站在那儿动也不动。 付芫清敲了敲桌面,“我要是想找你麻烦,刚到我身边那会儿就没命了,可等不到现在。” “小姐……”冷四苦笑,“主子只是担心您的安危。” “我知道。” 付芫清微眯双眸,红唇微张,“今日又是为何?” 冷四心一惊,“属下只是脚滑,不小心惊动了小姐。”他蓦然跪地,俯身请罪。 “冷四。” 付芫清冷冷喊道,“我兄长是什么样的人,你最为清楚不过了,在你眼中我就蠢笨无比吗?” 自然不是!他在付芫清身边这么久,虽说很多时候没能跟上,可仅仅他看到的都觉得十分震惊了,她与付泽漆一般无二。 “大哥他……不是感了伤寒?”付芫清突然道。 “属下不知。” 冷四对答如流,看不出半点破绽。 “不知?那看来就不是了。”付芫清哼笑,“两年前他感染风寒还特意跑来我院子里找我,哪怕改了性子,也不会窝在院子里动也不动。” 冷四:“……”主子他……为什么不提前说一声啊!! 付芫清喂药时摸了一下付泽漆的脉象,但时间过短,其实也没摸不出什么,但她隐约觉得那脉象十分奇怪。 可那确是习武之人才会有的,付泽漆这么多年确实重文轻武,很少练那些。 付泽漆身边有些自己的人也不奇怪,以他的才华,都是求之不得的。 冷四低声,结结巴巴的,额头因为紧张浸出细微的汗,“属……属下真的不知…………小姐、小姐您就别为难属下了……” 付芫清睨了冷四一眼,“知不知道也无妨,反正大哥也有办法瞒过去。” “我记得上月,你身边应当还有一人才对,他呢?” 冷四觉得身上又传来了鞭子抽打的声音和伤药撒在身上的疼痛看,他打了个寒战,“冷五被安排去了其他地方。” 那次鞭刑过后,冷五就和他分开了。付泽漆说两人一起只顾得上说笑了,还不如一个人。 他不敢吱声,那日付芫清出城,他和冷五确实是因为一时没看到,便跟不上了。 付芫清面上一顿,也猜到了是因为什么。 冷四抬起头,小心翼翼,说道:“小姐。”指了指屋外的长未,“那人是小姐的属下吗?” “怎么?不服输?” 冷四连连摆手,“主子让我调查过他,属下没查到……” 付芫清道:“是我的人。告诉大哥,不必查了。” 冷四低头,冷四抬头,看到付芫清四处瞥着。心中明了,“是,小姐。” 或许她自己不知,每次说谎话时,眼神都飘忽不定。付泽漆也是,只是比起她要更不明显。 “小姐。”文竹敲门喊道,声音有些急促。 付芫清起身打开门,道:“怎么了?” “季公子,不是,姑爷他……”文竹急急的把人拉到院中的树旁。 走近一瞧,季思年正一脸虚弱的靠在树旁,面色苍白,肩膀的衣服有一大片醒目的红。 长未急的团团转,却只能向付芫清求助,“夫人……属下,属下没有金创药……” 付芫清呼吸一滞,手有些发抖的扶着季思年,她柔声在他的耳边问道:“季思年,季思年?能听到我说话吗?” 季思年动了动,抬起眼皮,眼睛勉强能看到人,他嘴角勾起一丝笑,想伸手摸付芫清的脸,可想起自己手上沾满了血,又收了回去。 “阿清……” 他低声喊了句。 付芫清眉头紧皱,面色凝重,她撑起季思年的一条胳膊,对着长未说道:“把他扶到我房中。” 第92章 受伤了(2) “文竹,去小厨房熬退烧的药。” 两人小心点将季思年扶到房中,生怕扯到了伤口。 冷四还在房中,见到季思年后双眼瞪的老大,倒不是见到这人而惊讶,而是看到他的伤。 付芫清不忘给他一个眼神,“这事不许让我大哥知道。” 冷四低下头,“是,小姐。”可再次悄悄抬眼时,他却看到了季思年勾着嘴角,眼里满是警告的冲他笑。 冷四瞬间觉得浑身都是冷的,他默默退了出去,然后动了动手脚,才发现早就不听自己使唤了。 付芫清用剪刀剪开季思年的衣服,擦去了伤口周围的血迹,微微松了口气。 她俯身对季思年说道:“伤口有些深,需要缝合……可我手边暂时没有麻沸散,季思年,能忍吗?” “劳烦阿清了,我可以。” 付芫清点了点头,“好。” 接着她在季思年伤口周围撒上了烈酒,然后拿出一根针在蜡烛上烤了好一会儿…… “唔……”季思年闷哼一声,豆大的汗珠从他头上滚落。 付芫清见状加快了手上的动作,缝完了剩下的几针,顾不得擦汗,就赶快用纱布沿着伤口包扎了一圈。 做完这些,她便用干净的毛巾给季思年擦了擦身子,然后拿出了自己偏大的寝衣让长未给他换上。 付芫清去外室,季思年神色清明的对着长未说,“我自己来。” 长未手一顿,他道:“主上……” 季思年脸色还是不好,肩膀的伤也是真的,可他却嘴硬道:“小伤。” 男女有别,更论季思年要高上付芫清许多,即使是大上许多的衣服,在他身上还是显得束手束脚,季思年却看起来十分享受。 穿了衣服,他小心的躺了回去,却没盖被子,说是穿,却更像披在身上,除去肩膀的纱布,整个上半身和没穿也无甚区别了,稍微一动,就露出了大片没什么血色的肌肤。 长未对着外面喊了声。 付芫清便端着补气血的药进来了。 季思年微闭着脸,听见声音后,才慢慢睁开眼睛,抿了抿唇,向上动了动。 可刚一动就嘶了一声,肩膀都在颤抖。 “你别动了。”付芫清急急的走过去,在他的腰间垫了个枕头,然后将药递到他眼前。 季思年伸出一只手接过去,另一只手却无法动弹。他求助的看向付芫清。 “我喂你。”付芫清小声说着,然后一口一口的吹着汤药,又一勺一勺的喂他。 季思年脸上有了点血色,“抱歉,给你添麻烦了阿清。” 付芫清掏出帕子,自然的给他擦了擦嘴边的药,摇了摇头,“不麻烦的。” “倒是你……怎么会受伤?”付芫清问道。 她还未想过季思年会这样的处境,毕竟她有猜测过季思年是梅阁阁主的,既是阁主,又怎么会这么轻易就受了伤? 季思年道:“一时不防,被人钻了空子。不过,那人也被我杀了。” 付芫清没说什么,只是看起来很忧虑,眉宇间有心疼的意味。 过了会儿,她扶着季思年躺下,掖了掖被角,“就在这里休息。你这伤,晚上会发高热的。我在外边守着你。” 季思年微微蹙眉,“让长未来。” “我怕生变故,有他在,至少没人随意进我这院子。何况我会些药理,总比他要好些。” 付芫清坐到一旁的书桌,随手翻开手边的书,然后说道:“我午时睡了许久,不必担心我。快睡。” “好。” 季思年闭眼,即便没睡意,失血过多也让他渐渐昏沉下去。 付芫清今日半点都没得空,她能休息就怪了,可季思年这会儿离不开人,她不放心。 付芫清坐在床边的榻上,趴着看着季思年,她叹了叹气,小声呢喃着,“季思年,你到底还有什么身份呢?” 午夜,付芫清被一阵细语吵醒。 季思年眉头紧锁,脸上尽是担忧,“阿清……阿清,快走!走!” 付芫清摸了摸他的额头,烫的厉害,果然是发高热了。 她刚要起身,季思年又继续低语着喊她,“阿清,阿清……别丢下我……” 季思年说着,眼角还滑落下几滴泪。 “我在,季思年。我在的。”付芫清回头握住他的手,安慰道。 “文竹!长未!”付芫清高声喊着。 文竹应声进来,“小姐。” “药,退高热的药,快!” 文竹粗略的瞥了一眼,立马跑开去小厨房拿药,很快,一碗温热,刚好入口的药被端来。 “季思年?醒醒,思年,快醒醒。”付芫清轻轻拍了拍季思年的脸,然后将他撑着扶起,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 季思年梦里不知梦见什么,嘴里一直叫着她的名字,“阿清……我好想你……” 付芫清舀了一勺药,喂到季思年的唇边,“我就在这里,季思年。张嘴,把药喝了。” “去拿凉水和毛巾。”付芫清一边说着,一边往季思年嘴里喂药。一碗药有大半都漏了出来。 身上的衣服是穿不得了,付芫清把他的衣服给脱了,用毛巾一遍又一遍的擦着,直到季思年脸色恢复正常,也不再说着梦话。 而这时天色也隐隐有了亮的趋势,忙完了这些,付芫清才稍稍安心的趴在床边睡去。手还握着季思年的手,她主动握的,可到后来却是季思年握的更紧。 天色大亮时,长未刚刚带着一套新的衣服回来,季思年也从梦中醒来。 睁眼却看到付芫清就在他眼前。他的梦里,在他前世后来每一次受伤时都未曾出现过的画面。 “阿清……”季思年颤声开口,用受伤肩膀的那只手,想要摸摸付芫清。 肩膀的伤口瞬间浸出血来,季思年却依旧执拗的伸着手。 直到付芫清察觉到身边人的动作,微微动了动身子。 季思年才收回手,喘着气,“不是梦……” 又过了一刻钟,付芫清才悠悠转醒,她扭了扭酸疼的脖子,然后回头就看到季思年渗血的肩膀。 “我给你重新包扎一下。” 季思年一瞬不停的看着她,付芫清被看的有些不自在。 她摸了摸季思年的额头,道:“烧傻了?也不烫了啊。” “辛苦阿清了。” 付芫清道:“这得养个半个月,这几日别什么都自己做。” 季思年乖顺的点头,“都听阿清的。” 第93章 签婚书(1) “今日是拟订婚书的日子,我们二人都得在场,你能撑住吗?” 季思年坐起来,“我待会儿从后门翻出去,我父母应该在家中等着了,届时我和他们一起过来。” 付芫清点点头,想起什么似的,接着去了旁边的房间,翻找了一番。 等她回来时,季思年已经穿好了衣服,在那里等着,除了脸色有些白,看不出什么区别。 “这个药能止痛半个时辰左右。若实在难熬,你便吃上一粒。不过一日最多吃上三粒,吃多了会头脑发昏。”付芫清将小瓷瓶塞到他手里,然后又重复的说着。 “记住了吗?”她问。 “嗯。” 付芫清又问:“你那里有口脂吗?” 季思年微微怔愣住,轻轻摇头,他答道:“没有。阿清想要什么样的,下午我去给你买。” “不是我。”付芫清走到装匣旁,拿出了自己的口脂,然后对着季思年说道:“这个颜色很浅,给你试试。” 季思年有些抗拒,他抿了抿唇,“我不用这些。” 付芫清用指腹沾了一点,跃跃欲试,眉眼弯弯,“你这副样子出去,别人该起疑心了。只一点点,郎君,试试?” 都这么叫他了,季思年坐到椅子上,闭上眼睛,任凭付芫清怎么折腾。 很快,他感受到唇上一热,付芫清用手指描摹他的唇,仔仔细细的涂上了一层口脂。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举动,季思年却觉得脸上一阵燥热,耳尖都在发烫。不自觉的就抿紧了双唇。 “郎君,可以睁眼了。” 季思年睁开眼,面前是一面铜镜,付芫清手法很好,这下确实看起来好上了许多。 “这下,可行了?” 付芫清抱着手臂满意点头,“可行。” 长未被强硬的吩咐拉着季思年离开,付芫清则小憩了一会儿。 午时刚到,季父季母就带着浩浩荡荡一群人,敲锣打鼓的带着彩礼上门。 付正和付夫人在门口等着,霎时间,鞭炮声响彻整条街道。 付正伸长脖子向后看去,他问:“思年……怎么没跟你们一块儿?” 季父脸上的笑凝成片刻,“行至一半,突然看到婚书有些问题,思年这孩子不放心,就去处理了,想来很快就到了。亲家公莫见怪。” “哈哈哈哈无妨无妨,里边请,里边请。”付正拍拍季父的肩膀。 两人有说有笑的向府内走去。 付夫人挽着季母的手臂,眼里已然有些不舍,她道:“我儿性子有些娇纵,若说了什么错话,还请亲家母不要介意,直接同她说出来便好。” “芫清是个好姑娘。莫说思年了,我与夫君仅仅见了几面,也是喜欢的。” 付夫人没说什么,笑着拍拍季母的手。 付芫清在屋内打扮了许久,发髻换了一个又一个,最终还是换回了平日里最常打扮的样子。最后要涂口脂了,也不知怎么着,她将手伸到了不久前给季思年涂过的那盒。 被她放在桌子上,盖子都还没拧紧,打开一看,中间正是她早上留下的手指印。 “小姐,要涂这盒吗?”文竹伸手想要接过去,“你平日里不是不爱这种浅色吗?要不就是红艳艳的颜色,要不然什么也不涂。” 文竹又道:“不过奴婢记得这盒是你去买的第一盒口脂。” 记得,是记得的。 这是她及笄后跑去店里挑了许久的口脂。可用了一次后便不喜欢了,一直没扔。 付芫清摇了摇头,转而拿起了另一盒正红色的口脂,“用这个。今日是好日子,得喜庆些。” 过了会儿,付芫清才向正厅走去。 “伯父伯母。”付芫清微微欠身,又喊道,“爹,娘。大哥,二哥。” 季父季母笑呵呵的点头。 彼时,季思年也带着婚书到来。 入目的是熟悉的装扮。付芫清眼神瞥到季思年的肩膀,刚才他行礼的动作有些大了,也不知伤口扯到没有。 相比付正夫妻的坦然,季父季母则显得有些激动,眼眶盈满泪水,像许久未见到季思年一般。 “父亲,母亲。”季思年向付正夫妻行过礼后,才转身看向他们。 季母收了收神色,微微颔首。 付正道:“人齐了,那就先坐,啊,都坐,都坐。” 季思年和付芫清被安排到了主位,付芫清坐在他的右侧,恰好是肩膀没伤的那边。 付芫清隐在桌下的手在季思年手上写了一个“伤”字。 季思年嘴角微勾,回了一个,“药”字。 付芫清松了口气,那药效足够撑过这顿饭了。 这顿饭算的上两家人第一次全都在了,饭桌上说来说去,无非都是小辈的事,他们不会管太多,可话里话外还是插了几句嘴。 季思年和付芫清落得清闲,只偶尔被提上几句,但也不敢有什么大动作。 毕竟虽然两家长辈没看着,可付芫清的两位兄长却时常看向他们两人。 “大哥。我敬你一杯。” 付泽漆神色不明,他单手拿起酒杯,就快用杯底碰上季思年的杯沿了,嘴里毫不客气的说道:“酒喝多了伤身,妹夫少喝些。” 季思年微微一笑,一口喝了进去,“多谢大哥提醒,我记下了。” 余光中,他看到付泽漆腰间挂了一个看起来并不精致的荷包。 付泽漆敏锐的觉察到,他说:“妹夫喜欢这个?”然后又是一笑,“可这荷包是小小做的,恕我不能给妹夫了。” 说完还觉得不够,又补了两句,“我本是不想要的,可小小偏要给我。” 付芫清微微皱眉,小声道:“大哥。” 付泽漆挑眉,“难道我说的不对?”眼里却是你敢反驳就死定了的威胁。 付芫清:…… “大哥待阿清定是极好,我听说这种绣品最是难绣,阿清费了这么多心思,也是她觉得值得才会如此。” “哼。”付泽漆哼了一声,转头夹了口菜塞到嘴里。 “二哥,我敬你一杯。” 这次的杯子是平对着相碰的。 季思年又看了看付南华的腰间,果然也有一个十分相像的荷包。 付芫清轻轻扯了扯季思年的袖子,在他手中快速的写了几个龙飞凤舞的字。 季思年认了好久,才认出。 “少不了你的。” 季思年藏不住心中的喜悦,笑着明目张胆的给付芫清夹了菜。 第94章 签婚书(2) 夕阳西斜,黄昏时刻。众人前往了付家祠堂。 这等重要的事,原本是要在男方家中办的,但季家不讲究这些,什么也就依着云城这边的风俗来了。 祠堂终日点着蜡烛,只是今日换成了红烛。祖宗牌位前放着一张桌子,上边还摆着喜庆的糕点之类的。 付正带着付家几人上了柱香。 然后扭过头,颇有些感慨,他道:“可以开始了。” 季思年点点头,拿出婚书递了过去。管家接过去,清了清嗓子。 付芫清和季思年跪在面前的软垫上。 周围静的仿佛能听到蜡烛燃烧的声音,付芫清的心一下又一下的跳动着,越来越快。 管家念道:“两性联姻,一堂缔约;同心同德,宜室宜家;相敬如宾,永谐鱼水之欢。良缘既结,恩爱不疑……载明鸳谱,和和美美。” 付夫人拿出两个早已准备好的同心结,嘴里说道:“永结同心,白首不移。” 付芫清突然就红了眼,有些哽咽,她低下头,将同心结握紧,一言不发。 “谢谢伯母。”季思年道。 接着他扶了一把付芫清,两人对着祖宗牌位又拜了两拜,在婚书的名字那里按上了手印。 然后他复又跪了下去,郑重其事的说道:“各位先祖在上,今日季思年在此立誓,一生一世一双人,若有负付芫清,便让我永无子嗣,万箭穿心而亡。” 付芫清蓦然张大了嘴,先前来求亲时在付正面前说的,她也全然只当场面话。如今在列祖列宗面前说的,那就是发了毒誓。 付正夫妻有些惊讶,却也并未阻止。 季母撇过头,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付正道:“好孩子,起来。”说着,手虚掩着扶了扶他。 季思年起身时轻轻甩了一下手臂,不仔细看,压根看不出。 付芫清一直盯着他,余光看到他侧在身旁的手有些发抖。 “啊。”付芫清惊呼。捂着肚子,踉跄了几步。 “怎么了?”季思年连忙扶上去,满脸关心。 付家兄弟的手僵在原地,愣了半晌又收了回去。几位长辈也关心不已,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兴许方才吃了辛辣的饭菜,这会儿有些疼痛难忍了,可否允我回去休息片刻?” 付芫清还捂着肚子,额头甚至冒出了几滴汗。 “管家,去叫大夫来。”付夫人吩咐道。 付芫清连连摆手,“不用,娘,师父不是快要回来了吗,等他来看看就好了。” “可……” 付正打断了她的话,眉头微皱,他道:“思年,劳烦你送小小回去了。” 付泽漆听这话顿时啧了一声,刚要开口,就被付正一个眼神堵住了话头。 “好。”季思年说了这话后就扶着付芫清往外走。 “泽漆!”付正喊住要跟上去的付泽漆,“那么多事还要忙,你去做甚?” 然后,他又笑着对季父季母开口道:“实在抱歉,小小幼时肠胃也不大好,时常会疼痛,反倒麻烦思年了。” 季父道:“这都是他应该做的,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离祠堂远些了,付芫清回头看了看,才放心的直起身子,“我没事。” 季思年微微蹙眉,“阿清,可你刚刚脸都白了……真的无事吗?” 付芫清拍了拍自己的脸,“我能有什么事,身体早就调养好了,许久没痛过了,装病这种事我经常用来骗我爹爹,他刚刚应当看出来了。” 季思年又看了好一会儿,末了叹了口气,“没事就好。” “是你有事,季思年。”付芫清牵起她的袖子往自己的院子走,“止痛药的药效早就过了,方才看你就在忍着,怎么到我面前了还这样?” 这是季思年第一次从院子的正门进,和后院并无特殊,院门口写着凝香苑三字。 听着付芫清的话,良久,他才慢吞吞的开了口,“我……没有。” 付芫清按着他坐下,然后拿了一圈新的细布,站在季思年的面前,道:“季思年,今日婚书都签了,我们也算的上是夫妻了,不必什么都瞒着我,我很乐意被你需要。” 季思年一笑,也不遮掩,直接褪去了上衣,细布上都是血迹,付芫清一边看他的表情,一边小心的拆开细布,到最后一层时细布都要粘连上皮肉了。 付芫清拧眉,质问道:“就这么短短的几个时辰,怎么伤口就裂开了?” “……” 该怎么说,说他回去拿到婚书太高兴忘记手上有伤了? 见他不说话,付芫清又喊道:“长未。” 长未应声进来,“夫人。” “你跟着去的,他伤口怎么回事?” 长未心头一惊,虽然不敢看季思年的表情,但那种事,他是断断不敢说的,他支支吾吾的说着,“主上、主……回去的时候,不小心有人撞到了主上……对,撞上了。” 付芫清手一顿,擦血的手重了一下,“出去。” “是。”长未留下一个好自为之的表情,然后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跑开了。 季思年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付芫清开口道:“这种假话,也就傻子才信。” “阿清……”季思年喊了声,又不知说些什么,“我没和旁人动手,只是不小心扯到了。” 付芫清睨了他一眼,面无表情,不咸不淡的开口,“再来一次,你这肩膀就得重新缝了,而且还得留疤,丑死了。” 季思年重新穿回衣服,轻轻的点头,眼睛却一瞬不离的看着付芫清,“知道了,阿清。” “哼,算你识相。” 付芫清将带血的细布扔了出去,然后又回来,托着下巴看着季思年。 “我让我的人去查了,云城近日并没有武力十分高强的人,季思年,谁能伤到你?” 季思年扣好袖间的最后一颗扣子,然后摇了摇头,“我并未看清。” “所以……你昨夜没带武器?”付芫清自言自语,“要不然不会受伤啊……” 季思年松了一口气,“我昨夜本就打算来寻你的……所以并未带武器。” 付芫清忽然问:“那你惯用什么?剑、刀、鞭子、还是弓?或者长枪?” 第95章 蛊虫 “长枪。”季思年答道。 那夜来救她时带的就是长枪,可虽是威风,付芫清却觉得他舞的有些吃力,若是惯用的,不会如此。 付芫清轻轻点头,笑了一下,“若是其他的我现下就有,可却没有什么算的上好的长枪,郎君再等等?” 季思年道:“是新婚礼物?” “随你怎么想。” “呵……”季思年笑出声,笑着笑着就捂着捂着胸口咳了起来。 付芫清一惊,急急的给他顺背,手摸到他的手腕。 脉象杂乱无章,浮在表面,又紧又快。 她摸了摸季思年的额头,算了算时辰,嘴里嘀咕着,“不应当啊,就算是再发高热也不是这个时辰。” “那药,那止痛药也没什么副作用……为什么会如此?” 见付芫清慌乱异常,季思年安抚道:“兴许是陈年旧疾复发了,阿清,我没事……” “不是。”付芫清摇了摇头,无比肯定,“你昨夜睡着后,我仔细的探过你的脉象,绝无可能。” 季思年嘴上说着无事,身上的温度却更高了,唇也更红了。 “还有别的地方不舒服吗?除了伤口和发热?”付芫清目光灼灼的看向他,手心微微发汗。 季思年道:“没有。阿清,从前也时常这样,大夫都说无事,只是会发两个时辰的热,这次是碰巧赶上了,别担心……” 付芫清慌了神,学的一身本领又不知该怎么用,用凉水退热,他这身体恐怕是扛不住的。 从前用的医书早就被她扔到书柜的角落里,许久没看了,她自诩医书上提过的都烂熟于心,这会儿又不确定了。 季思年这情况她实在是没见过,这会儿看去,他的唇仿佛要滴血似的。 付芫清扶着他躺到床上去,给他松了松衣领,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季思年颈间的红痣变得更大了些,和女子的守宫砂一般。 “小姐,年先生回来了。他正寻你呢。” 付芫清闻言拍了拍季思年的手,道:“我师父或许知道,你等等我,莫要睡过去了。” 只这一会儿的功夫,季思年的声音就变得嘶哑,手也有些脱力,他轻轻点头,眼皮无力的垂下。 付芫清焦急的提着衣摆冲了出去,不多时便扯着年灼一阵风样的回到屋里。 她微微喘着气,“师父,他昨夜受了伤,按照时辰,现在不会发热才对……就算是我算漏了时间,也不该是这个样子才是……”付芫清眼尾发红,颤声道:“师父……我不会……我不知该如何治。” 年灼收起了想训斥她的心,看着自己的宝贝小徒弟这副样子,心中惊诧不已,眉头紧皱,坐到床边就为季思年诊脉。 季思年抬起眼,想要调动内力调息,年灼轻飘飘的看了看他,说道:“不想落下病根,就听我的。” “嘶……这脉象是高热无疑,可……”年灼越诊越惊讶,最后神色古怪的看了一眼季思年,接着对秦岁安说道: “去我的院子,把银针拿来。” 片刻,秦岁安便拿着一个小小的布包回来,年灼将其展开,露出一排银针。 针灸之术,付芫清只学了门路,知道人体大概的穴位,之后便再没碰过。年灼虽带着银针,但也许久没用过了,针灸极耗心神,除非迫不得已,是断然不会用的。 “师父,我在外边候着。”付芫清犹豫片刻,扭头出了房门。 年灼道:“岁安,你也出去。” “我?”秦岁安指了指自己,然后摸了摸鼻子,“哦。” 顿时,屋内只余两人。 季思年趴在床上,背上全是汗了,他道:“多谢年先生。” “有些疼,忍着点。”年灼落下一针,“若不是怕我那徒弟年纪轻轻就要守寡,老夫可没闲心救你。” “唔……”季思年闷哼一声,然后笑道:“还请年先生放心,晚辈暂且还死不了。” “死不了?哼,你这恐怕少说也有十多年了?”年灼盯着包扎好的伤口,“你这小子,对自己倒是狠心。” 季思年这情况,年灼年轻时游历时倒是见过,不过那人死的早,还不到二十岁,便暴毙身亡,这病说来也不是病,而是蛊虫……用人精血孕养,除去宿主死亡,别无诱出的方法。 “太傅大人博学多识,晚辈佩服。” 年灼下针的手抖了一下,很快又神色正常起来,他道:“你告诉小小了?” “阿清理应知道的。”季思年回道。 年灼扎下最后一针,起身坐到桌边,眼里满是警惕,“你想拉小小入局?” 季思年歪着头,嘴角勾起一丝笑,唇也变得正常了,“太傅大人所作所为,就能避开小小吗?她早晚都会知道的,况且太傅大人可否能扪心自问一下,此番回云城,便没其他半点心思吗?” 年灼重重的放下茶杯,儒雅倘然无存,“够了!老夫所做是为陵国!” 银针效果生效,季思年呕出一口瘀血,“年先生高明大义,也该知道光明磊落几字,京都的事,年先生以为就能瞒住?朝野上下多少人盯着你,阿清不该糊里糊涂,晚辈知道但凡年先生所提,她定然会尽力满足……那些犀角,先生以为我不知是用做何处吗?” 年灼闭上眼睛,紧绷双唇,一言不发。 又过了许久,季思年道:“年先生,时辰到了。” 年灼慢慢的坐回床边,将银针拔出,上边隐隐泛着黑色,可没过多久,那黑色仿佛不存在一般,又消失不见了。 他道:“每个人都有不得已而为之的事,你不是局中人,许多事并不清楚,摸了些皮毛就来指责老夫。若在京都,小子,你以为你有几条命这样讲话?” 季思年回他:“先生也说了在京都,可现在在云城不是吗?” 年灼不再和他争论这件事,转而说道:“你这‘病’早些治的好,我可不想看到我乖徒儿伤心。” 季思年披上里衣,眼里晦暗不明,他对着年灼行了一个拜礼,“多谢先生提点,晚辈知晓。” 第96章 故意还是不小心而为之 听到年灼在屋里喊了后,付芫清很快就跑了进来。 她眼里满是担心,围着季思年转了一圈,然后又摸了摸他的额头,确定温度降了下来后,才安下心来。 付芫清看向年灼,问道:“师父,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年灼顿上一顿,摇摇头,“为师也不清楚,9用那银针也只能管上一时,具体的或许你师姐会有办法。” “师姐?”付芫清念叨着,然后又自顾自知晓似的点点头,“我知道了。” 恰在这时,一个下人找来。 “小姐,季老爷和季夫人准备离开了,让我来问问季公子要不要一同回去。” 付芫清是不大放心的,她道:“可要回去?” “嗯。”季思年应声,“年先生医术高明,我没什么大碍了,不必担心我。” “婚服过几日就会送来,若想起什么缺的或要置办的东西,就让长未来寻我。” 付芫清将人送出门,问了好几遍,又摸了好长时间的脉,才离开。 秦岁安打趣道:“没想到师妹对那未婚夫婿这般的好。” “师兄若这时受了伤,师妹必然也会紧张的。” “哈。”秦岁安眼神望向别处,“那还是不必了,我看师父这样子,保不齐那季思年要英年早逝了。” 付芫清没说话,快步走到前边,然后伸出脚绊了秦岁安一下。 “哎呦。”好在前边有根柱子,能让他扶上一下,不然就要摔上个狗啃泥了。 今日来付府,长珏并未跟上,但长未今天一早便跟他通了信。 季宅内部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婚礼事宜了,许多处已经有了喜庆的苗头。 季思年说是跟季父季母走,其实也只同行了一段路,话也没说上,就分开了。 “主上。”长珏在门口等着,一见到人下车便神色紧张的盯着季思年。 “无事了。先进去。” 因是事情太多,顾鹤轩两人这几日也就直接住了下来,一听到人回来了,就赶忙也凑了上来。 顾鹤轩拉着季思年的左手就要给他把脉,结果却被他躲开了。 季思年坐下,缓缓伸出右手,开口道:“这次是我没注意,伤口深了些,得养几日了。” 许烨道:“长未不是说是遇到刺客了吗?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是有刺客。”季思年轻飘飘的说着,“可你何时见过有刺客能伤到我了?” “蛊虫的异动被压下去了?从前少说也得三日才能好,这次怎么这么快?”顾鹤轩松开季思年的手,略微松了口气,心里思酌着该怎么解决这个毒瘤。 季思年给自己倒了杯茶,神色淡淡,从始至终都没什么表情,“昨日或许是遇上了什么引子,这次提前了几日,本想着昨夜放过血后能安生一段日子,结果白日里又有异动。” “可压制蛊虫的药还在路上,这次是谁帮你的?”顾鹤轩问道。 “年灼。” 顾鹤轩心头一惊,“那他岂不是察觉了什么?” 季思年点点头,“他应该猜到了,只是不知我是何原因种上了这蛊,他那一手银针之术,恐怕只有那宫里的女医官学上了十成十。” “那我让京都那边的人递上帖子,你寻个时间回去?” “不必。” 许烨附和道:“思年,你得去,这蛊少说在你身体里也有十余年了,不能再留了。” 季思年依旧固执己见,半点都不退让,任凭两人怎么劝说,他还是那句话。 “我自有分寸,这蛊要不了我的命。” 两人还想劝,季思年补充道:“哪怕身死,在那之前也会有半年的预兆,到那时你们大可以直接绑了我去,就算是去苗疆也还来得及。” 良久,顾鹤轩呼出一口气,他盯着季思年的眼睛问道:“那嫂子呢?你可有同她说过?” 季思年别过头,“阿清不必知道这些。” 季思年就是个犟种,除非他自己松了口,不然旁人怎么说都没办法。 先前说婚礼那日才会见季父季母,结果今日因为婚书的事,竟还和他们说了几句话,季父季母以为季思年放下了,愿意同他们讲话,晚间哪怕是在付家,也悄悄的让人送了东西来。 “靖王这几日做了什么?” 许烨探出脑袋,说道:“靖王殿下除去昨日约了年灼后,便再无其他的动作,一直闭门不出。” “一直都未出过门?”季思年拧眉,“这几日没有派人来过吗?” 许烨摇了摇头,“没有,靖王殿下连吃食都是在屋里。” “那就奇怪了……” 季思年暗自琢磨着,依照司空羽的脾性,早就该按捺不住来找他出主意了,怎么会这么久了什么动静都没有? “不管他了。”季思年扭头看向顾鹤轩,微微颔首,“方布衣那边可有消息?还有胡容复,邺城情况如何?” “方布衣带着他身边那几个人出了云城,看方向是往贺阳城去了。” 顾鹤轩顿了顿,“胡容复那边倒没什么消息传来,邺城暗羽出了事后,其他羽士人人自危,都顾着向羽首表忠心,安平王府森严的连苍蝇都飞不进去,他们也就更没什么心思了。” “世羽那边呢?也没什么动静?” 安平王府中理应也有世羽的人,云邺两城隔的近,便统一交由明月管理,除去世羽羽首,她便是最有话语权之人。 许烨开口道:“明月已经联络过了,但并无回应。” 这样一来,安平王府中的消息便断了。胡容复是生是死,安平王府现下如何,都不得而知了。 季思年沉默许久,手上的茶杯被他晃了一下又一下,茶水都凉透了。 末了,他将茶杯往桌上一放,道:“先盯着安平王府,有什么动静就给周光烁通个气,” 第97章 周灿失踪 “好。”顾鹤轩应了声, 不知不觉,三人说了许久的话,顾鹤轩从身上摸出一个纸包,指着他的肩膀说道:“若疼痛难忍,就撒些上去。” 季思年没说什么,只默默的将药收起来, “夜深了,早些休息。后几日事情多,辛苦你们了。” “都是兄弟,说这话做甚。”许烨摆了摆手,“走了,回去睡觉了。” “嗯,早些休息。”顾鹤轩点点头,带上了房间的门。 与此同时,云城城外,一人正骑着马路过那驿站。 深夜里,驿站显得更加静了,门口一棵大树被风吹得哗啦啦的落下一层树叶。 屋内并未点灯,男子立马警觉起来,手覆上了背上的双刀,一步一步缓缓向门口走去。 干枯的树叶发出响声,更平添出一种诡异感。 男子走近,一脚踹开门。 屋内很干净,他走进烛台,滴落的蜡油尚且还有余温,就说明屋内绝不止他一人。 “啊!!!!” 身后传来破空的风声,男子拔出双刀,眼疾手快的挡了回去。 两人很快便打了好几个来回,渐渐的徐莽便处于劣势。 “呀!!”徐莽猛的冲上前,噼里啪啦的一阵乱砍。 啪的一声,桌子碎裂成两半。 柜台前传来一个声音,喊道:“徐莽夫!那桌子二两钱一张!官家的东西,你赔!!” 徐莽暗道不好,连忙向那人跑去,不料男子身如鬼魅,立马将柜台下的伙计揪了出来。 他插回去了一把刀,然后一手提着伙计的衣领,另一只手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冷声对着徐莽道:“将灯点了。” 黑夜里看不清徐莽的神色,他掏出火折子,挨个点燃了火烛,接着走回原处,将刀扔到一旁,小声道了句,“晦气。” 徐莽又道:“大侠,有事好商量。” “哼,商量?”男子坐到凳子上,一腿踩在上边,手抖了抖刀,吓得伙计浑身颤个不停。 他道:“官家驿站,本就为来往行人食宿所立,来客不迎便罢了,黑灯瞎火的,上来就要砍我,这又是个什么理?” 徐莽一脸讪笑,面上的伤疤显得更狰狞可怖,“五里开外,不小心看到大侠教训了几个人,我也是担心……这才……嘿嘿。” 徐莽能屈能伸,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抱拳,“大侠,都是小人的错!还望大侠大人有大量,饶了我们这一次。” 男子扯了扯嘴角,都不知做什么反应了。他前不久确实杀了几个人,本想着连夜进城的,可身上沾了血,带着一身脏污去找阁主,恐怕得被轰出来了。 他出门时,四长老多番叮嘱,即使不能留在几位阁主身边,也切记不要冲撞惹恼了几人。 “啧。”男子将刀插回刀柄,轻飘飘的瞥了跪在地上的徐莽一眼,略带嫌弃,“我府中小厮都是和你打上几个回合,看你这架势,颇像山野土匪会用的。也难怪脸上能留了那么多疤。” 徐莽:“……大侠说的是。” “土气。”江安吐出两个字,“我叫江安。” 接着他打了个哈欠,“给我做几个小菜烧一桶水送来,还有我门外的马也喂些草料。” 突然,江安又回过头,笑了一下,“若餐食中有什么手脚,我就把你们头埋西屋,脚埋东屋。” 徐莽一个激灵,从地上爬起来,踹了一下抖个不停的伙计,“是,江公子。” 徐莽拖着伙计去外边。 “蠢货,你出声做什么?”徐莽又拍了一下伙计的脑袋,“没见着我打不过他吗?还出声?真是上赶着送死。” “你!说你是莽夫你还不信,我早就说过了别惹事,差点都栽在这儿了!” 伙计环顾四周,叉着腰,伸出手,又道:“三张桌子,五张凳子,折合下来十两钱。” 徐莽白了他一眼,直接扭头就出了门去喂马,“做你的饭去。” 驿站自从上次之后,走了许多人,原本有着伙计,不久后就剩了他一人。 徐莽没有听从付南华的建议,反而待在了驿站里,由于面貌如此,也吓走了许多想要闹事的人,但也因此来驿站住宿的人越来越少,今日也起了些想做回老本行的心思。 楼上,江安躺在床上,毫无困意。 “啧,阁主为何突然让我来云城……”江安想着,一只手枕在脑后,一只手摸着胸前的玉坠。 “难不成传言是真的?”江安眼睛一亮,“阁主真当如此器重我和父亲?!那岂不是……日后梅阁我便可以横着走了!!” 江安越想越兴奋,在床上扭来扭去,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笑的。 “不对不对,听说两位副阁主也在……难不成……”江安咬了咬手指,“他们是想挟持我来威胁父亲!那许副阁听说十分可怕,总不会要审我?!!” 江安猛的从床上坐起,抓起包袱就要往外跑,走了几步,又摇着头坐了回去。 他盘着腿,呼气,吸气,呼气…… “冷静,江安,你是要做大事的!你父亲是谁?!那可是传说中梅阁的四长老!阁主杀谁都不会杀你的!!怕什么!” 江安虽这么说着,但依旧紧张不已,一会儿担心自己会不会触碰到几个阁主的禁忌,一会儿又担心自己太笨会被撵回去…… 就这么想到了大半夜,江安还是精神抖擞,没一点困意。 翌日,任凭谁都没想到的是,将军府发生了一件大事。 少将军周灿……失踪了。 消息传来时,付泽漆还在帮着付夫人对彩礼嫁妆。 “失踪?”付泽漆不可置信,他前日还见过周灿,只昨日有事,便没去将军府,怎么今天就不见了? “母亲,孩儿先去趟将军府。” 付夫人点点头,“去,注意安全。” 付泽漆行了一礼,缓缓退下。 他问来人,“何时失踪的?常去的地方都找过了?李页呢?他在哪儿?” “少将军昨晚和李公子探讨学问到深夜,到了时间却不见李公子出来,等进去看时,人已经没了……” 第98章 周灿失踪(2) 等付泽漆赶到将军府时,外边熙熙攘攘的围着一群人。 百姓吵吵闹闹,也不知是谁把消息散了出去。 “听说少将军失踪了?!” “不会,将军府那么多侍卫,少将军都能失踪,那我们这群老百姓岂不是更危险?!” 霎时间,又是吵闹一片。 过了许久,一个人大喊道:“少将军到底失没失踪,倒是给我们个说法啊?” “是啊,人呢??!出来啊!” 一群人开始推搡上前,很快就撞到了一个侍卫,可面对平民百姓,他们也断断不敢动刀刃,只好用木棍将人拦住。 人越挤越多,倒不是关心周灿去向,只是经过不久前那贼人进城的事,都担心自己,陆陆续续也有些不少人加固院墙,闭门不出了。 “一大早的,都挤在我将军府门口做甚?”周灿微微蹙眉,背着手从门内走出。 人群退去,有几人窃窃私语。 “谁说少将军失踪了,这不是在这儿吗?” 一个人讪笑道:“少将军有所不知,有贼人在云城大肆宣传,您失踪了,这……百姓都担心您,所以就想着来看看。” “是呀是呀……” “还好少将军无事。” “……” 周灿淡淡开口,“既然无事,那便散了,若有下次,鞭刑处置。” 百姓一听这话,立刻四散开来。 付泽漆从后方上前,他跟着周灿进了府,然后盯着他道:“你是谁?” 周灿咧嘴一笑,“我是周灿啊。” 付泽漆面无表情,伸出手向他的脸摸去。 “付泽漆!你大胆!”周灿捂着脸后退,“我可没有龙阳之好!” 付泽漆掏出帕子擦了擦手,慢条斯理的开口,“年先生也来了?” “师父他……”周灿捂住嘴,“年先生和父亲在大厅议事。” “秦公子,现下无外人了,不必再演了。” 付泽漆留下一句话,头也不回的去了正厅。 身后周灿一把扯下脸上的面皮,果不其然是秦岁安。 秦岁安摸着下巴跟了上去,絮絮叨叨,“怎么看出来的?我觉得我这声音模仿的挺像的啊,况且我和周灿身量相近……再说了,我师父这易容术旁人怎么轻易看的出来?” “秦公子,周灿在百姓面前不像你那般。何况……”付泽漆扭头看向他的耳垂,“周灿并无耳饰。” “哈?没有吗?”秦岁安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上边有一个小小的银制圆环。 大厅内,周光烁来来回回走动,下边的副将还有付正垂着脑袋,半句话都没说。 堂中跪着两个侍卫,付泽漆认得,是周灿房前的护卫。 “将军。”付泽漆俯身行礼。 周光烁嗯了一声,接着指着那两个侍卫大骂,“就那么大个院子,人没了都不知道?” “公子……公子,他一惯是不让我们进屋的,属下就也没多想……” 周光烁闭眼深吸一口气,“滚!下去一人领二十鞭。” “是。” “一群废物!”周光烁低声骂了一句,然后抬头看向秦岁安。 “秦公子,外边……” 秦岁安拱了拱手,“百姓已经散开了。” 周光烁微微颔首,“劳烦秦公子了。” “付知府,李家那边怎么说?” 付正回道:“李页失踪,他们也十分焦灼,但却没什么举动,只说相信将军,他们在家安心等着。” “王将军,派出多少人搜寻了?灿儿房内有无可能是有密室之类的?平白无故从屋内消失,实在奇怪。” “少将军房内并没什么异常,只在床边发现一张纸条,不过属下未能理解是何意思。” 王将军拿出纸条,递到周灿面前。 纸条上的字迹倒还工整,也能看出确实是周灿的字迹,上边写着,“午,安好。速回,哥。” 周光烁拧眉,来回读了几遍,也没能理解。 周灿是他独子,哪里来的兄长之类的,三更半夜的为什么会写午,安? 付泽漆缓声道:“将军,可否让我看看这纸条?” “你与灿儿交好,他写的这东西,你是否能看出什么来?” 付泽漆接过纸条,将其放在鼻前闻了闻,纸张也是周灿房中惯用的那种,又看了看上边的字,也看不出是在什么受了胁迫的情况下写出的。 周灿的字和他的很像,但却更柔和一些,融了自己的笔法进去,一般人要模仿也需要很长时间。 就算是李页这一个月来日日都见他,也绝无可能。 那一个‘哥’字,不出意外就是他了。 周灿的意思是……这张纸条他能看懂?付泽漆想了又想。 “若是午安,为何要拆开写?” 付泽漆又看了看纸张,上边那个‘好’字,似乎有些太开了。他问道:“将军,上次秋猎,城中安家是否有人去?” “安家?”周光烁也是一顿,“安家并无男丁。应是没人去的。” “王将军,去查一查上次的名单。派人去安家走一趟。” “速回……为何会写速回二字?”付泽漆琢磨着,“还有午字……”他回头看了眼门外,时辰不早了,若是中午,那便没多久了。 “安家,无男丁,好……”付泽漆突然心中一跳,顿感不妙。 “将军,宜早不宜迟,我建议现在就带人去安家一趟。” “为何?”周光烁问了一句,但还是让一位副将去清点人。 付泽漆越发不安,他回头对秦岁安说道:“秦公子若空闲,可否同我一起去一趟?” 秦岁安点头后,付泽漆便带着他快步离开了。 到门口时,马已经备好,付泽漆翻身上马,很快便消失在街口。 他想起为何对安家有种怪异的感觉了,那安家虽无男丁,却有一个酷似男子的女儿,也不只因为她对女子学的看也不看,就连她的外貌都和男子十分相像。 幼时云城那些公子哥多多少少都会笑她,不久后她便离开了云城,再没了消息。 但毕竟祖籍在这里,到了年龄,都会回来…… 彼时,周灿倒在一间草房里,周围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嘶……”周灿悠悠转醒,动了动手,发现动不了,便又放下了。 他叹了口气,恶狠狠的发誓,“该死的李页,别让我逮着了。” “少将军,我就在这儿呢。”门被踹开,李页提着壶水,逆着光走了进来。 第99章 救人(1) 周灿踹了踹身下的杂草,轻轻抿唇,“渴死了,水给我喝点。” “呵。”李页笑着将水放到一旁的桌子上,“不过几个时辰罢了,少将军忍忍。” “啧。”周灿皱了皱眉,“又不会杀我,水还能不给我喝?” “谁说少将军能活下来?我只是负责带少将军来此,别的可一概不管我的事……少将军,自求多福。” 周灿抬眸,面无表情,向后靠了靠,支起腿,“哦。” “本公子最见不得你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了!”李页突然恼羞成怒的拍案而起,手都按上了茶壶,想要将水泼出去。 “只不过给我当个陪读便觉得屈辱了?”周灿静静的看向他,眼眸里满是嘲讽,“李页,若如此,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我是投了个好胎,但那又如何?你又是什么立场指责我?云城想做我陪读的人多了去了,付大哥都未曾说过什么,你……” 周灿上下扫了一眼李页,“愚夫一个。” 李页突然蹲下狠狠揪住周灿的衣领,然后伸手将水壶拿来,径直往他口中灌,“少将军不是要喝水吗?一壶不够,本公子便再去打一壶。” “咳咳咳……咳。” 水从周灿的口鼻灌进去,呛得他脸顿时涨的通红,衣服也湿了许多。 见周灿这样子,李页似乎觉得十分愉悦,他一脸餍足的表情松开周灿的衣领,然后居高临下的晃了晃水壶,讥笑道:“少将军且等着,厨房烧了热水,我这就再打一壶来。” 周灿用肩头撑着又坐了起来,咯咯的笑了几声,他道:“劳烦李公子了。” “哼。” 方才那壶水倒没多少进了嘴里,他闭了气,再加上李页犯了恨,毫无章法的乱倒,大多都撒到了身上,还有身下的稻草上。 “咳咳。”周灿又咳了几声,慢慢的挪到了干一些的地方,嘴里吐出两个字,“疯子。” 付泽漆两人纵马的举动在街上引起了不小的影响,不少百姓又在窃窃私语,说着少将军或许真是失踪了。 此时,江安已经进了城,他路感不好,手上又没个地图,刚一进城就迷了路。 他牵着马,抓耳挠腮,“这云城街道怎么弯弯绕绕的,还没个指示。嘶……阁主也没说他住哪儿啊……” 他一边问人,一边漫无目的的走着,刚至街口,就差点和付泽漆两人撞到了一块儿。 “吁~”付泽漆猛的拉住缰绳,低头看了眼江安后,就又很快离开了。 江安本想着若是同他说了抱歉,便不追究。可两人却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喂!你们差点撞到人了知不知道?!”江安喊道,可两人却跑的人影都要看不到了。 “云城的人怎么这般没有礼貌。”江安皱着眉嘟囔了一句,然后翻身上马,“我倒要看看,你们急着做什么!” 是乎,街道上马蹄声此起彼伏。 那处院子里,李页很快去而复返,他提着水壶回来时,上面还带着层布。 周灿:“……”有病,不喝。 水壶透光看去,有水汽升起,一眼就能看出是刚刚烧开的滚水。 “少将军,水拿来了。” 周灿:“就算是要杀我,也不必这般折磨我?况且,我还是个孩子,你忍心?” 李页笑道:“少将军何时这样低声下气了,竟会向我求饶。” “我只是陈述事实,我十六生辰都没过,可不是个孩子吗?”周灿瘪了瘪嘴,尽力的拖延时间。 “孩子?少将军,我可没见过谁家孩子杀人都不眨眼的……更何况是军中部下,少将军动手时可否想过,也许你幼时还被他抱过呢?” 若是以往,周灿恐怕就要心软,怀疑自己的,可他的夫子是谁?那可是付泽漆啊。 “犯了军规,斩之以示众,何错之有?” 李页啪的一声放下水壶,手覆上了腰间的短刀,他抽出,面色狰狞,“军规?一口一个军规,一口一个军规,你和周光烁不愧是父子,毫无良知!你们身处高位,为何不能想想他们的感受!为什么?!!” 周灿疑惑不已,“同我父亲有什么事,他这么多年没半点对不起百姓。” “没有对不起百姓?” “哈哈哈哈,哈哈……”李页握着刀,突然癫狂的笑了起来,“他没有对不起百姓?三年前,我兄长便死在他的手上,只给了一句军规处置!他才二十八岁,家中幼子不及一岁!” “你兄长?” 李页将刀指向他,“我兄长李晖!” 周灿恍然大悟,脑海中浮现出三年前的事情,那年军中有人偷偷向外告密,险些就被人一锅端了。他那时并未知晓太多军中之事,只知道周光烁那几日发了好大的脾气,没过多久,便当众斩首了告密的几人。 周灿看向他,无奈道:“你兄长向外告密,若不是发现的及时,云城恐怕要遭围城,满城百姓都不知能活几人,我父亲没牵及家人,已是仁慈了。” “你胡说!我兄长为国为民,他怎可能做这种事!”李页眼中有一丝挣扎,脚步开始晃动。 “那件事全城百姓都知,告示整整贴了三日,盖了印的,怎会作假?” 李页垂下眸子,旋即又抬起,他低声道:“父亲不会骗我的……他不会……” 周灿看他这神情,心中就有了猜想,周灿叹了口气,道:“李页,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我……”李页还未说什么,他的身后便有一人走了进来。 啪,啪,啪…… 那人鼓着掌走近,嘴角带笑,虽是束着男子发饰,声音却像个女子。 “真是精彩,没想到一别多年,少将军也这般能说会道了。” 她拍了拍李页的肩膀,轻声说:“抓便抓了,总不能你兄长白白死了不成?现在放回去,咱们两个可都跑不了。” 周灿脑海里想了许久,然后不确定的开了口,他试探道:“安文姐姐?” “呀!”安文惊讶的捂了捂嘴,笑弯了眼,“没想到少将军还记得我,可这声姐姐我可受不住。” 第100章 救人(2) 安文一来,这就更麻烦了。 他昨夜隐约听到了将他带去安家的事,便想着是不是安家有人回来了,就给付泽漆留了那么一张纸条。 李页是个彻彻底底的文人,半点武功都不会,他想着他学了这么多年的武,就算安家来了人,也是不怕的。 云城近期这情况,杀手也很难能进城,况且若要杀他,也不至于留到今日…… 可安文不一样,三年前那件事,安文的父亲便是主谋之一,当时安家一行人都被连累,只有安文被送往外地,又祸不及子女,便放了她。 周灿默默为自己默哀,安文他应该真的打不过了。 安文看起来要比以前温柔了许多,但露出的手上边全是茧子,她淡淡开口,“看来少将军想起来了……” 她又道:“不过,并不打算杀少将军,毕竟云城百姓还需要你。至于周光烁,活了这么多年,也该去向我父亲赔罪了。” “我方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安文姐姐。想必你也在军中待过一段时日,军规如何,不必我再向你说明?” 安文冷漠的抬了抬下巴,“关我何事?再说我父亲也不过为了一家老小,他不做那些事,我们都会死!” 周灿:“那云城百姓呢?他们就该死了?” 安文依旧一字一句道:“关我何事?我只知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歇也歇够了,周光烁能死在我安家这块地上,算是他命好。用你的命换他的命,少将军,我觉得他一定求之不得的,呵呵……” 安文给了李页一个眼神,随后,周灿被一把揪起,拖到了院子里。 院子中有一个新搭的刑台,四周都是杂草。 安文伸出手,抬头挡了挡阳光,然后扭头对周灿说了句,“今日阳光很好,最适合长眠了……” “做梦!”周灿突然挣开绳索,唰的一声射出一把利刃,然后向院墙跑去。 轻功还未施展,四周就出现了十余位蒙面人,很快,周灿便被五花大绑了起来。 安文抱臂看着周灿,然后拍了拍手,两个被打的鼻青脸肿的护卫被扔了出来,她指了指,道:“少将军是对自己有信心,还是对自己的护卫有信心?” “呵,少将军,谋士以身入局的确厉害,可你为什么觉得自己也能做到呢?” 安文嘴角勾起一丝笑,“还有你留的那张纸条,是给付泽漆留的。算算时间,他也该到了。” 周灿瞳孔顿时收紧,他躺在地上,一言不发。 李页心中郁闷,他捏紧拳头,狠狠的朝周灿挥去,末了还不解气,又重重的踹了周灿几脚,或许是力道没收住,周灿就这样晕了过去。 安文轻飘飘的看了周灿一眼,又神色复杂的看向一处紧闭的房门,陈旧的门上还能看出丝丝血迹。 她让人搬出一个香坛,然后插上一支香。 日头渐渐到了正中,香就要燃尽之时,大门被人推开。 付泽漆轻轻喘着气,走了进来,身后是一同来的秦岁安。 安文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付公子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慧。” “安文,果然是你。” “付公子觉得自己能救下少将军吗?”安文倒了杯茶,端到付泽漆的面前,“付公子辛苦,喝杯茶。” 然后她又看向秦岁安,视线看向他的腰间,略带惊讶,“没想到江湖中赫赫有名的独行锤也来了,倒也省了我寻你的功夫。” 秦岁安没吭声,一眼就认出他的人,少之又少,这安文恐怕十分难缠。 付泽漆接过茶,一饮而尽,“好茶。”然后又将杯子递了回去,略过安文,穿过一行人,走到了周灿面前。 接着……付泽漆转身抬手,面无表情的给了李页一巴掌。 啪!声音清脆的回响在院子中。 “付泽漆!”李页捂着脸,“你敢打我!” “我也算的上你师长,残害同门,如何打不得?李页,真是胆子大了……” 付泽漆慢条斯理的擦了擦手,就着凳子就坐了下来。 李页见过秦岁安,知晓他厉害,便不敢多有动作,只嘴里恶狠狠的叫嚣着。 付泽漆看向安文,“除了周将军和周灿的命,什么条件都可以。” “我只要周光烁的命。”安文回道。 付泽漆摇了摇头,“不行。” “那便没什么谈的了。”安文挥了挥手,向后退了退,“听说周光烁对你也挺满意的,用他儿子和你的命换他一人的命,他赚了才是。” 顿时,十余位蒙面人缓步围了上去。 秦岁安护在付泽漆身前,掏出流星锤,“就你们这群杂鱼,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吗?” 安文饶有趣味的看着秦岁安和一行人缠斗,同时还要护着付泽漆,忍不住发笑。 “呵呵呵……别把人给我打死了。” 秦岁安抽空回了一句,“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付泽漆,躲好了。” 付泽漆点了点头,身上一根弦也时刻紧绷着,这么多人,秦岁安再厉害,也有力竭的时候。到那时,若周光烁的人还没来,就该他上了…… 过了一刻钟,秦岁安在人群中忍不住发笑,“功夫不怎么样,配合但是默契……” 安文看的累了,她淡淡开口道:“付了钱的,四方阁就这些本事吗?” 哐!就在这时,大门又被打开了。 “什么破地方?这么难找,弯弯绕绕,头都晕了。” “呦,在打架呢?”江安笑了一下,没看在眼里,他略过众人,对着付泽漆说道:“你方才差点撞到我了,为何不道歉?一点礼貌都没有,我父亲说了……” “闭嘴!”安文冷冷的说道,“再废话,连你一起打!” 江安向她看去,微微皱眉,“姑娘,不要打断我说话。” “有病。”安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然后唰的一声扔出一个暗器。 江安轻松躲过,“姑娘,是你先动手的,虽然我父亲说不要打女人……” “多话。”安文抽出佩剑,直直的打了过去。 江安捏了捏手,“第二次了,姑娘。” 他冲着付泽漆道:“喂,我先帮你,待会儿你也要帮我一件事,可行?” 付泽漆点点头。 江安赤手空拳的迎了上去,他笑了笑,“正好手又痒了,云城果然是块宝地。” 第101章 警告 安文手持利刃贴着他的脖颈就打了上去。她道:“有说话的功夫,不如想想怎么活着!” 江安邪邪一笑,将一只手背在后边,微微侧身就避开了安文的进攻。 “姑娘,让你一只手!省的待会儿哭鼻子说我欺负人。” 安文不语,将手一翻,手腕处的镯子竟打开射出了几个暗器。 咻!咻!咻! 正中江安背后的木门。 江安蹙眉,纵身一跃就上了屋顶,他不满道:“君子交手,可不能用暗器,我父亲说这是小人之举!” “那你做君子好了!”安文一边说,一边又将腿间绑的匕首拔出,在追上江安的瞬间刺了进去。 安文微微一笑,“就如此吗?去死……” 下一秒,设想中的本该鲜血涌出的江安正好好的站在她的面前。匕首啷当掉落,落到街下差点扎中了马匹。 江安抓住了她的手腕,还未把她按住。 安文就迅速脱身,向后稳住身形,不可置信的开口,“你是什么怪物?!为什么没受伤?” “哈?”江安疑惑出声,“贴身的护甲罢了?很奇怪吗?” 安文却抿了抿唇,她眼里闪过一丝寒光,片刻后却又消失殆尽,她道:“哼,放你一马。” 江安:“……姑娘,你……”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没什么问题吗?” 院中,秦岁安已经将那几人压制住,接着转头看向了李页。 李页手中短刀唰的掉到地上,他摇着头,脸色苍白,“别,别杀我……别杀我。” “啊。”李页被石头绊倒在地,头向后撞在朱红的柱子上。 秦岁安缓步走近,手中的锤子在一滴一滴的滴着鲜血。 “抓了云城的少将军,李公子,你觉得自己能活的了吗?” “我、我……”李页支支吾吾的,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 就在这时,安文挡在他身前,她冷声冲着秦岁安道:“本姑娘让他活,他就能活。” 说完,直接提着李页的后颈,几个闪身,很快就消失不见。 江安呆呆的看了许久两人离开的方向,嘟囔了句,“这轻功,在阁里必受重用啊。” 然后就直接跳到了付泽漆面前,他叉着腰,歪了歪头,道:“你的忙我帮了,这下该帮我了?” 付泽漆拱了拱手,低着头道:“方才来的路上差点冲撞到公子,实在抱歉。” 江安摸了摸鼻子,他也只是一时意气用事,眼下又看到这副景象,若换了他,说不定直接踏过去也未必。 “你们也是事出有因,不打紧,不打紧。” 付泽漆道:“不知公子何事需要在下的帮助?在下定会竭尽全力。” “小事,小事。” 江安继续说着,“我这今日才来的云城,是来寻、嗯……寻我几位好友来着。只是云城繁华,我这一时迷失了方向……就想请公子带带我,或者给我张图纸也好。” 付泽漆笑了一下,“原来如此,那比起方才的事,公子的忙倒小的很了,不知公子好友姓甚名谁?是常住于此还是暂住?” 江安托着下巴,仔细回想起来时四长老说的话,“嘶……应该是暂住……。要找的那人叫季思年,他身边还有两个……呃,兄……不对,好友。” “季思年?”付泽漆的笑僵在脸上于是便重复了一遍江安的话。 “没有吗?”江安挠了挠脑袋,垂下头自言自语,“不对啊,就在云城啊。” “不,公子没找错,那季思年就在云城。宅子就在城门边,最大的那个。” 江安眼前一亮,“真的?”说着迈出门准备前去,走到一半又转了回来,然后对上了付泽漆的脸。 付泽漆微微颔首,然后越过江安,道了句,“我与那季思年有些渊源,我带你去。” 江安心中不免猜想,这付泽漆说话间一直叫他公子,却直呼主上的名讳,看来渊源不浅,定不能得罪! 付泽漆翻身上马,对着秦岁安大声嘱咐了几句,就带着江安离去了。 路上,江安按耐不住的凑到付泽漆身边,几次三番想要开口,却总因为要避开行人之类的竟一次都没问出来。 付泽漆将人带到门口时,江安盯着季宅两个字出了神,然后又看了看城门,得,他进城都进错门了。 江安牵着马向付泽漆道谢,“多谢公子。” “我叫江安,公子呢?还未问过呢。” “免贵姓付,付泽漆。” “姓付啊。说起来我那好友的未婚妻也姓付呢!” 付泽漆一笑,“是嘛,真巧。” 江安又拍了拍胸脯,“今日的事多谢付兄了,下次我请你吃饭!” “要请也是我请才是。”付泽漆全然没有离开的意思,“我陪江兄一起去门前,正好,许久未见季思年了……呵” “好,好。”江安这样说着,却觉得浑身都鸡皮疙瘩都起来,付泽漆那声笑也太不对劲了。 付泽漆上前,叩了几声门扉,不久后,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过来开了门。 付泽漆道:“我们来寻季思年,劳烦先生通报一声了。” 管家敏锐的察觉出眼前之人和自家主子认识,便提出,“公子不如去院中等着?我家公子这会儿或许脱不开身。” “身上脏污,怕是不易入内,只是要说几句话,劳烦先生了。” “公子稍等片刻。”管家也不啰嗦,自己转身寻人去了。 付泽漆扭头,却看到江安紧张不已的整理自己的衣服,他微微皱眉道:“江兄,你很紧张吗?” “哈,哈?不紧张,不紧张。” 付泽漆看去,江安的手分明都攥紧了袖口,身边的马都有些不安了。 “那便好。” 不多时,季思年随着管家来了门口。 “阁……”江安刚一开口,就急急的转了几个弯,“季、季兄。” 季思年却直接拱手行了一礼。 江安心中大惊,腿一软,若没外人他就要跪下去了。 不料,季思年却喊了声:“兄长。” 唰!也不知付泽漆何时拿的折扇,这会儿已经顺势打开了。 “嗯。”付泽漆面无表情的应了声。 十一月的天了,就要下雪了,也真是不嫌冷。江安正默默吐槽着,就看到付泽漆收了扇子,指向了他。 第102章 传闻与现实 江安立马咧开嘴,僵硬的笑了笑,“季兄……好久不见。” 付泽漆道:“江兄说他来寻你。” 季思年点点头,温和的笑了笑,“劳烦兄长带路了。” 接着又对上江安的脸,“江兄,许久不见了。” !!!江安喉头一紧,腿更软了。 “管家伯伯,我这马、马,拴哪儿啊?”江安急忙岔开话题,借口要拴马,逃离了此地。 “兄长,可要进来喝几杯?”季思年侧开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付泽漆微微皱眉,略有嫌弃,“早晚会去的。” “好。” 付泽漆道:“眼见着没几日了,季思年,安分一点。” 季思年将手拢在袖子里,始终面带笑意,“兄长指的那些?” “啧。” “别以为你往小小院子里钻我什么都不知道?云城风俗是较他处有所不同,但也不是说能同你这般,做些登徒子的行为。” 季思年笑着点头,毫不意外付泽漆能知道这些,他道:“兄长教训的是。” 昨日还在宴席上跟他呛声,这会儿没人了倒这么礼貌,搞的付泽漆有气也发不出了。 付泽漆:“……唉。” 季思年唤来长珏,“兄长,天寒,我让人送你。” 付泽漆摆了摆手,“无事,你进去。” “兄长慢些。” “驾!”付泽漆挥着马鞭,直冲将军府而去。 季思年看着人消失不见,便立马明白周灿是真的失踪了,但此刻或许已经找到了。 而且他和江安身上还有淡淡的血腥味,闻上去像是沾染不久。 季思年关上门,回到房里时,却看到江安直挺挺的跪在院子中央。 顾鹤轩和许烨站在他面前。你一句我一句的聊了起来。 “这就是四长老的儿子?” “是。” “确实长的不错。” 跪在院子中的江安脸一红。 “他脸红了。” “看到了。” 江安的脸更红了,他低下头,“许副阁,顾副阁,您们大人有大量,就别取笑属下了。” 许烨道:“起来,跪着做甚?刚进来就看一个人跪那儿,怪吓人的。” 传来传去,都说是个纨绔主,今日见了,却没想到是这个样子。 江安十分用力的摇头。 季思年从他身边走过,停留了一会儿,道:“起来,进屋里说话。” 江安:“哦。”然后麻溜的起身,迅速进屋,接着……又跪了下去。 几人:“……” 许烨有些不自信了,他问道:“我们就走了几日罢了,阁里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规矩?怎么见人就跪?” 江安抬起头,“属下做了错事,就该跪。” “错事?你不是才进城吗?在城里杀人放火,打家劫舍了?” “那倒没有。”江安连连摇头,接着看了看季思年,然后重重的垂下头,视死如归。 “属下方才同阁主称兄道弟!望阁主责罚!” 几人:“……” 静谧的房间里突然传来一阵笑声。 “噗嗤!哈哈哈哈哈哈哈……”许烨抱着肚子笑的停不下来,“四长老那老头子都教了你些什么?这有什么的……哈哈哈哈哈哈……” 江安老老实实的回他:“回许副阁,我父亲说万事都要听从几位阁主,不可僭越。” 季思年揉了揉眉心,他轻声道:“你无罪,起来。” 听了这话,江安深深的呼了一口气,然后起身行礼,“谢阁主。” 顾鹤轩耸了耸肩,和许烨交换了一个眼神,看来这小子只听季思年的话了。 季思年给江安倒了杯茶,“坐下说。” 江安接过茶,老老实实的坐下,“谢阁主。” 季思年道:“江安?对。” 江安激动的点头,“是,阁主,我叫江安。江水的江,安心的安。” 阁中并无季思年的画像,几位长老见到他真面目的也不多,江安在阁里也只听过四长老同他说阁主不仅武力超绝,聪明绝顶,就连相貌都是一顶一的好! 他在门口见到时,心中也惊叹了一番。旁人总是夸赞他长的如何如何好,比起季思年来,他这相貌算不得什么。 季思年点点头,“你来时,四长老可同你说清楚了?” “父亲说阁主看中属下,要将属下带在身边!” 许烨:“……啊,是。” “多大了?”季思年又问。 江安:“十八……呃,不到十八……” 顾鹤轩微微蹙眉,他看向许烨,“暗羽不是有年龄要求吗?又改了?” 许烨淡淡道:“四长老那老匹夫对外可一直说他儿子二十的。” 江安汗流浃背。 季思年笑道:“既是二十才能入暗羽,那如今便不能再继续待了。” 江安猛喝一口水,心道完了。他来时四长老我苦口婆心的说让他不要太实诚,就说二十!可、可在三个阁主威压下,他怎么敢不说实话啊! 江安微微闭上眼睛,心如死灰。他被踢出暗羽,可怎么交待啊! 顾鹤轩开口道:“胆子大吗?” 许烨一激灵,“喂,鹤轩!” “大。”江安回答道,“这一路属下杀了不少人呢!” 顾鹤轩:“?” 江安:“都是恶人,恶人!父亲说了只杀恶人!” 顾鹤轩看了看许烨,直接说道:“许副阁那边还缺着人呢,想去吗?” “鹤轩,你!” 许烨想说不是,但看向江安的眼睛,硬生生把拒绝的话咽了下去,“缺,缺,本阁主看你就很合适,哈哈。” 江安激动无比,跟不了阁主,跟副阁也不错啊! 江安起身,对着许烨行了大礼,“多谢副阁,属下誓死追随副阁。” 许烨重重的撞了一下顾鹤轩,转头扶起江安,“起来,起来,跪来跪去的,也不嫌腿疼。” 江安摩拳擦掌,“主上,咱们什么时候审奸细啊?!属下还从未见过呢!” “再等等。哪儿有那么多奸细给你审的。” 江安:“主上,你那些审人的法子都是从哪儿学的啊?我父亲说……” 许烨:……这孩子怎么话这么多。 “主……” “好了江安。”季思年开口制止他。 江安闭上嘴,“是。” 季思年道:“你来之前和别人交手了?” 第103章 该长大了… 江安:“属下不认路,来时碰巧撞见了付兄,他们同人打架呢,属下就帮了一下。” “同人打架?”季思年静默片刻,复又问道:“为何打架?在哪儿打起来了?” 江安挠了挠头,在屋里转了几圈,然后抬手指了个方向。 顾鹤轩梗了一下,开口道:“那个方向将军府,怎会有人在那儿打起来?” “!哦哦,那就是在那里个地方。”江安重新指了指,这下对了。 “付兄还说我帮忙救了什么将军府的少将军,是大功一件。”江安嘟嘟囔囔,“我才不稀罕这什么大功呢。” “那个小孩?他被绑了?” 许烨喊了一声,“长珏。” 树枝微微晃动,长珏很快出现在几人面前。 长珏看了看许烨,并未说话,他有些疑惑,只盯着许烨。 “将军府那个小娃失踪了?我们怎么没听说过?” 长珏道:“将军府之事并未在梅阁要务之中,属下觉得这等消息不必惊扰主上和两位公子。” “啊。”许烨点了点头,“也对。下去。” 季思年又叫住了长珏,他问:“阿清呢?她今日同付泽漆一起了?” 长珏拱手道:“夫人今日并未出门。” “知道了。” 长珏便唰一下又消失不见。 一旁的江安眼珠子却滴溜溜的直转,他在江城是听四长老提了几嘴季思年要娶妻的事,还让他路上莫要耽搁,别是错过了婚礼。 许烨敲了敲桌子,“喂,想什么呢江安。” 江安回过神,“属下只是在想夫人是什么样的女子……” 许烨一笑,起身扯起江安,“自会见的。急什么。” 然后他又对着两人说道:“我先把这小子带出去看看,他这脑子里真是一点路都不记得。” 方才顾鹤轩和他悄悄吱了声,便是说接下来的话江安是听不得了。 江安被架着出了门,一路上点头哈腰,还问许烨怎么看出他不识路这件事的。 许烨晃了晃食指,然后又背着手,歪了歪头,对他说:“秘密。” 屋内。顾鹤轩将备好的一个小药盒拿了出来。 他道:“怎么,前几日还说要给江安喂药,这会儿又不忍心了?” 季思年拈起药丸,放在眼前仔细看了看,不过食指大的一个药丸,闻起来也没什么特殊的味道,却没想到能有这么大的作用。 看了好一会儿,季思年才放下,然后淡淡道:“左右都在眼前了,也不急于这一时。四长老既然敢放江安来,那便暂且能信上一信。再者……” 季思年忽然一笑,看向许烨两人离开方向,“江安那小子还挺有趣的。” 顾鹤轩道:“阁中人人都说他是纨绔子弟,也不知是真是假,他在咱们眼前这样……思年,我倒觉得他在世羽或能更好。” “我瞧着许烨对他还算满意,就这样,折腾来折腾去不如就放在眼前。” 顾鹤轩点点头。然后又想起上午那会儿收到京都来的信,他说:“京都那儿已经隐约对靖王殿下和太子有意见了。圣上病重,而靖王不为正统,就算圣上曾留下口谕,归天后由靖王辅佐太子……可朝中并无多少人赞同。” 顾鹤轩看了看四周,然后降低了声音,“羽士传来消息,丞相有意提出将安平王召回京。说既然靖王能辅佐太子,那安平王便也当之无愧。再者安平王得了民心……比起靖王,他更为合适。” “丞相……”季思年低低出声,而后眸光一冷,眼中满是嗜血之色,“那如此说来,丞相这个位置他坐的也够久的了,我倒觉得,吏部侍郎比起他更合适这个位置。” 季思年又道:“京都的局布了这么久,也该抬到面上来了,希望安平王殿下将来能喜欢我送他的大礼。” “好。”顾鹤轩不疑有他,直接就应了下来。 接着,他问:“那京都的老宅做何处理?二房那边经营不善,听说快要将宅子就要抵押出去了。可要收回来?” “呵呵……”季思年笑的眉不见眼,难得心情愉悦了起来,他舒服的哼了一声,道:“我原以为二叔那边还能撑得久些,结果还不到年底就这般了。” “不过也好,那便……收回来。” …… 安家那边,周光烁派人将那四周围了个遍,挨家挨户的搜人,可半天下来却什么都没找到。 李页父母那儿,也早就人去房空,一家老小,连带下人都消失不见了。 周光烁一脸凝重的回了将军府,听秦岁安说出是一个叫安文的女子带着人来的,抓的这批人归属于一个叫四方阁的组织。 “泽漆,依你看安文会逃去哪儿?” 付泽漆却摇了摇头,“将军,我也不知。安文在云城只有安家一个去处,就算她在云城有交好的人,也不能挨家挨户的去查,这事不能让所有人都知道。” “那便就算了?如此一来,灿儿的苦岂不是白受了?” 付泽漆道:“是,此事只能如此。” 周光烁重重的叹了口气,“罢了。” “李页一家,或许在邺城能寻到。将军若想追查,也并不是毫无办法。” 周光烁有些犹豫,毕竟邺城可算的是安平王的地盘,安平王最近又传出遭遇刺杀…… 见他不开口,付泽漆拱了拱手,沉声道:“将军想要什么?是想仅仅知道李家的下落,还是……” 付泽漆在自己的脖颈上比划了一下,“让他们消失。” 周光烁闭了闭眼,手紧了又紧,半晌,他叹气道:“不必了。找个由头向百姓解释一下今日的事就行,至于李家和安家……也确实对他们有所亏欠。” “是。” 房中安静了许久,直到外边有下人的叫喊声传来。 “公子,哎,公子,你小心些……有台阶!” 付泽漆闻声走了出去,周灿被搀着向这里走了过来。 “付大哥。” 周灿扬起脸喊了一声。然后,腿一软,又跪在了地上。 付泽漆赶忙上去扶起他,道:“受伤了?” 第104章 凤冠霞帔? 周灿摇了摇头,借着付泽漆的力站了起来,“从安家回来便觉得腿软。” 付泽漆蹲下捏了捏他的腿肚子,“疼吗?” 周灿避开了些,他云里雾里只觉得付泽漆这举动实在怪异,按做往常不挤兑他几句就不错了。 “我无事的付大哥,父亲在里边吗?回来后还未见过他。” 付泽漆手一顿,面色如常,他道:“将军在里边。” 父子谈话,付泽漆也不好在里面听着,他招来伺候周灿的下人,问道:“公子回来后可请过大夫?” “回付公子,请过的,大夫说并无大碍,也无中过什么药的迹象。” 付泽漆挥了挥手,立在外面等着,心中却盘算着怎么能带吴四海来将军府。 虽说方才周灿避的快,他倒也摸上了,周灿的腿确实没什么问题,但腿软的摔倒在地,未免太不对劲了,况且周灿是个练家子,怎么说也不会这般样子。 过了约半刻钟,周灿神色复杂的走了出来,他冲着付泽漆道:“父亲说他有事处理,让付大哥你直接回去就行了。” 末了抿了抿唇,张了张嘴,想说又不想说的样子。 “不必事事都同我讲的。” 周灿努了努嘴,扯了扯付泽漆的袖子,带着他去了旁边无人的地方,然后才慢吞吞的开口,他说:“付大哥,三年前那件事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我方才问起父亲,他却说让我不再提起了,难道真如传言那般,父亲滥杀无辜了……” “慎言!”付泽漆轻呵了一声。 “少将军,你只需要知道将军的决断没有错误的即可,事情的真相就是当年告示上所说。” “我……”周灿开口,然后退后一步,拱手道:“我知道了,付大哥。” 付泽漆拍了拍周灿的肩膀,意有所指的轻叹,“少将军……你得长大了。” 不过被绑了一次,周灿觉得付泽漆和他父亲变得不一样了,他们都说着自己听不懂的哑迷。 周灿道:“是云城要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付大哥,你和父亲为何都这样说?” 付泽漆避而不语,转头又问起他腿的事,“你在安家可有吃什么,喝什么?” “只喝了一壶李页提来的水,但想来是没什么问题的。我昨夜被掳走时悄悄吃了解毒的药,就算是有什么,也没什么大碍……” 周灿又望了望自己的腿,然后活动了几下,“这腿兴许只是压着了,现在已经没事了。不必担心我。” 不说还好,一说起,付泽漆就恨铁不成钢的敲了敲周灿的头,“若是你不想,怎么会被他们带走?周灿,往日教你的全都忘了?” 周灿道:“付大哥不也教了谋士以身入局,胜天半子吗?况且我留了信的,你肯定能猜到!” “你也知是谋士,同你有什么关系?倘若我未能看出那纸条写的意思,你又当如何?周灿,万不能意气用事。” 周灿摊开手,眼神清明,“若付大哥未能察觉,那我最多也是一死罢了。大丈夫生于天地,死于天地,我不怕。” 付泽漆深吸一口气,留下一句“《弟子规》,罚抄五十遍,五日后我亲自检查。” 周灿:“?”追上问,“为什么?” “六十遍。” “付大哥……” “七十遍。” 周灿捂着脑袋,“我错了,付大哥,五十遍就五十遍。” 周灿这事,知道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但早上那会儿秦岁安又出来装了装样子,所以不管安家周围那边如何传的,相信周灿失踪的人也并不多。 再加上将军府很快又贴了新的告示,“安家一事因是有贼人偷盗将军府重要物品,因而会有人去百姓家中询问,不必恐慌,更不可随意猜测……” 付泽漆在回去时,还特意转道去了安家,用水壶装了些井中和厨房里的水。 付家这会儿,所有人正围着几个巨大的盒子盯着看。里边装的是付芫清的婚服。 付泽漆把水壶交给了房中小厮,然后也围了上去。 “什么物什?竟都围着看?” 付南华兴奋的给付泽漆让开一个位置,然后叽叽喳喳的说起,“大哥,是小小的婚服。” 一眼看去,最大的箱子里是红绿相间的婚服,周围的箱子都是金光闪闪的配饰。 最耀眼的看起来像一顶凤冠。 付正紧紧皱眉,他道:“这……不合适?这要传到京都去,圣上岂不是要怪罪我们?” 付芫清也点点头,她本以为季思年准备的仅有婚服罢了,那些配饰之类的他们也早早的备好了,虽说不如眼前的这些,但也算得上丰厚了。 付正不过一个小小知府,嫁女罢了,用这些实在不合适。 “天高皇帝远的,圣上哪儿管的了这些。”付泽漆捧起那冠看了看,脸上有些笑意,接着他又将其放了回去,道:“季思年既然能送来这些,那他便是查的门清,依我而言,就算是凤冠霞帔,小小也穿的。” 付南华给他竖起大拇指,嘴上也跟着附和,“父亲,就留下,季思年那么有钱,也不差这些。他在京都都有交易,这些他怎么会不知道?咱们就放心。” 付夫人扣住一个盒子,直接说道:“就留下。” 于是,你一言我一语,这酷似凤冠的发饰还是留了下来。 之所以这么说,也是因为他们都没见过真正的凤冠霞帔是什么样子,只不过单单瞧着这冠豪华样子,估摸着也大差不差了。 入夜后…… 季思年房门的窗户被敲响。 像是有所预感,季思年直接笑着开了窗户,桌上还备好了桃花酥。 付芫清梳了男士发髻,还穿了夜行衣,和那日在山中的打扮十分相像。 虽然说是成婚前这些日子是见不得的,但她也顾不上这些,想找他便就脑子一热就来了。 可真见到人了,却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郎君……伤口还疼吗?” 季思年摇了摇头,“阿清手艺极好,现下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那便好……对了,婚服我已经收到了。” 季思年笑道:“阿清可喜欢?” 第105章 成婚(1) 付芫清别扭的点点头,然后在头上比划了两下,“只是,那冠是不是太惹眼了些?” 季思年道:“阿清与它很相配,并不惹眼。” “我见到时吓了一跳,便觉得凤冠霞帔也不过如此,京都那边的贵女们出嫁都是如此盛大吗?” 季思年并未回答,反而问了一句,“阿清想见见真正的凤冠吗?” “那自然是想的。” 季思年应道:“阿清会见到的。” 宫中的物件,哪里会这么轻易让她见到,付芫清只当季思年说笑,就忽略了过去。 她道:“我来也没什么其他的事了,时辰不早了,郎君早些休息。” 季思年有些失落,他手中的茶都还未送过去,人这要就走了。 付芫清看出他的表情,但她可不敢再逗留下去,付泽漆这几日看她看的紧,她隐约觉得院内好像不只有冷四一人了。 “接下来府中都会很忙,我或许没多少时间同你见面。肩上的伤莫要放任不管,若是很多事情要做,那就交给长珏和顾公子他们……”付芫清抿了抿红唇,接着扭头就出去了。 季思年叹着气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低声自言自语,“还有八日……” 八日后…… 在付府和季宅必经之路上,早就挂满了红花,各铺子门口也被季思年提早几日派人打扫的干干净净,说是一尘不染也不为过。 因是良辰在午后黄昏时刻,两家也没起的太早。 付芫清在睁开眼时,扭头看了看外边满目的红以及屋内摆在正中央的婚服和配饰,脑子突然翁了一下。 她坐起来,任由文竹给她穿了里衣,等坐到梳妆镜前才觉得有些真实感。 付芫清拍了拍自己的脸,低声道:“原来……是这种感觉吗?” 紧张、发懵、又有些兴奋…… 文竹却没有像往常那样给她梳妆,而是站在一侧等了许久。 付芫清记得,这一日是要请喜婆婆来梳妆的。经由她的手梳妆的女子,未来日子定然和和美美,一帆风顺。 不多时,付夫人领着一位慈眉善目的妇人走了进来。 付芫清喊了声“娘。” “好孩子。”付夫人握住她的手,眼底是看不清的意味。 付夫人招呼丫鬟在旁边放了几块糕点和普通的吃食,说道:“吃着东西垫垫,下来直到结束都没得东西吃的。” 付芫清懵懵的点头,然后小口小口的吃着。 “这位是殷夫人。” 付芫清道:“殷夫人好。” 殷夫人眼底带笑,诚心诚意的,她道:“我从前还想姑娘日后会嫁到哪户人家,想着云城的那些人都算不上好,前些日子付知府来寻我,我这才知道原是都定亲了……” “又听说姑娘的夫婿是个顶顶好的人,连付知府都连连称赞,我这一来也算沾了光了。” 付芫清摇了摇头,“殷夫人肯来,才是麻烦您了。” 午时,凝香苑渐渐热闹了起来,往常不会来此的下人们也借故来看了几眼。 付芫清板板正正的坐在妆台前,有些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殷夫人道:“那便开始梳妆了。” 文竹递上她惯用的梳子。付芫清却喊道:“殷夫人等等。” 说完她站起身,跑到一旁早已备好的匣子旁,那里边装的都是她的贴身物品。其中,就有季思年送的那个人偶和木梳。 她将木梳拿出,然后递到殷夫人的手上,道:“用这个。” 付夫人也扭过头看了一眼,一下子就猜出来这是谁送的,她笑而不语,只是温柔的看着付芫清。 殷夫人咯咯直笑,嘴里说道:“既是这样,想必付夫人和付知府便更放心了。” 付芫清脸一红,羞涩的坐了回去。 …… 殷夫人梳下一梳,同时念着。 “一梳梳到尾,香闺对镜胭脂雪……” “二梳梳到尾,鹊桥高架鸳鸯飞……” “三梳梳到尾,夫妻执手白头约……” “……” “十梳梳到尾,万事顺意又顺意……” 付芫清的心随着殷夫人的声音一下又一下的剧烈跳动着,看着镜子前的自己,头发被逐渐梳起,成婚的真实感才渐渐有了具像的体验。 不知为何,喜悦的同时,她的心中也有一丝的恐慌,她想,她与季思年尚且是经常见面才定下此事……那半夏和青黛…… 付芫清微叹口气,她们成婚前可并未与夫君见过几次,只是简单的从一家到另一家…… 付芫清心道:“总归是自己求来的,不满意的话,便同他和离,想必那季思年也会同意的……” 新娘妆繁琐而细致,直到她在镜子前坐了整整一个半时辰后,才涂上了正红色的口脂。 接着又花了半个时辰穿上婚服,这才结束。 折腾了这么久,付芫清都有些饿了,看向外边,已然就要到接亲的时辰了。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了敲锣打鼓和放鞭炮的声音。 付泽漆和付南华早已在院门口等着,就看是他们谁背付芫清出阁了。 两人争执不下,最后便说一人背上一段路。 殷夫人道:“云城可没这样规矩,兄长再多,只一人就行了,哪儿有让新娘子半路落地的说法?” 付泽漆拧了拧眉,“我们付家不合规矩的事多了去了,再多一件也无甚不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殷夫人,无事的。” “付公子……这不合规矩……” 付芫清笑道:“两位兄长都在此,我便高兴,谁的心意我都是不愿拂的。” 她回过头,笑意渐浓,眼底漫起雾气,说道:“劳烦大哥二哥了。” 付泽漆眉心微蹙,“大喜的日子,开心点,往后见面的日子还多着呢,想哥哥了就回来。” 说完,他挽起衣袖,背对着她半蹲下来,轻声说道:“妹妹,上来。” 付芫清便更想哭了,她爬上付泽漆的背,抬头吸了吸鼻子。 付泽漆颠了颠,一边走,一边说着话,“不必刻意节食,这都轻的能被一阵风吹走了。” 背上传来嗯的一声。 第106章 成婚(2) “父亲母亲,还有我和南华,只希望你能平安快乐,若是季思年对你不好,你就回来,然后哥哥在寻几个人去揍他一顿!丢出云城!” 付芫清噗嗤一笑,她回道:“哥哥,我会的。” 付泽漆又说了许多,很多话都是他往日不会提的,虽说外人看他们兄妹俩时常拌嘴,但感情却十分的好。 后半段路是付南华背的,他也说了很多,和付泽漆的话并无不同。 只是他最后说了句,“小小,季思年会待你好的,不然哥哥也不会这般放心。” 付芫清顿了顿,只道:“我相信二哥。” 付南华将人背进轿辇,接着拍了拍季思年的肩膀,说道:“小小便交给你了,好好待她。” “兄长放心,我绝不食言。”季思年沉声点头,接着向付家老小深深一拜。 季思年翻身上马,走到迎亲队伍的前方,霎时间,鼓乐声、鞭炮声再次响起。 “起轿!” 轿身晃动,付芫清握着却扇的手紧了紧,心也跟着起来了。 走出一段路后,付芫清才透过飘起的窗帘,看到季思年骑着马一直在她身边。 这似乎于理不合……他应当在前方的。 付芫清想着,突然季思年伸出手递过来什么东西,她接过,是几颗糖。 随后,耳熟不过的声音传进来,他道:“不是很甜,阿清可以尝尝。” 这话说的平常,付芫清却微微红了脸。 “多谢郎君。” 季思年瞬觉舒畅,阿清这郎君叫的是越发顺口了。 一路上,季思年让人发了许多红封,顿时,祝福声一片,有人叫他季公子,更多的则是季老爷。季思年心情大好,从袖中掏出的更大的红封全扔了出去。 轿子安安稳稳的,但外边过于吵闹,付芫清隐约也猜到了季思年在做什么。 文竹笑嘻嘻的凑到轿子旁,道:“小姐,姑爷好生大方,这一路的红封就没停过,奴婢觉得怕是半个云城的人都来这条街了。” 又过了没多久,轿身微微晃动了一下,停了下来。 季思年翻身下马,掀开帘布,另一只手伸出,喊道:“阿清。” 付芫清抬起眸子,轻轻咳了一声,心跳在此刻加速,但当她将手放在季思年手上的时候,心又莫名静了下来。 随后旁边递来一个牵红,两人各持一端。 门口摆着一个火盆,一般是新妇一人单独跨过,说是去晦气的。付芫清没太在意,只当是风俗。 季思年却拧眉吩咐道:“长珏,将火盆撤了。” 长珏道:“公子,这是老爷夫人准备的……” 季思年笑意渐收,他重复道:“我写的流程中并不包括这个东西。” 长珏招了招手,很快便有两位小厮出现收走了火盆。 付芫清侧眸看了看季思年,抿了抿唇,手心微微发汗,绸布都变得有些湿了。 念祝词的礼生嘴都张开了,最后也只能随着新人进了堂中。 季父季母听了方才的事情,面上有些挂不住,但又不好意思现在发火,便只能忍着。 虽说他们对儿媳满意,对儿子放心,但大庭广众之下被人驳了面子,都会略显恼怒。 礼生清了清嗓子,念道: “一拜天地之灵气,感谢上天赐良缘。” 二人面向堂外遥遥一拜。 “二拜日月之精华,感谢月老牵红线。” …… “三拜天地为媒妁,千里姻缘一线牵。” 二人面对而立,比前两拜还要深上一些。 礼生抬起一只手,朗声道:“礼成!送入洞房!” 顿时,锣鼓齐鸣,欢声一片。 原本送入洞房这种事,用不上季思年,但他却执意跟着一起,就连进房间也没让文竹跟着。 文竹惊呼:“姑爷!这于理不合啊!” 季思年道:“我只是同阿清单独说说话,你去厨房端着饭菜来。” “可……小姐,啊,不对……夫人,她这会儿是不能用膳的。” “我说可以,那便是可以。”季思年说完,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付芫清本悄悄的看他俩说什么话呢,听见声音后,立马又执起却扇,挡在脸前。 繁重的发饰压的她脖子疼,还不敢有什么大动作,否则就叮叮铃铃的作响。 付芫清只觉得人离他越来越近,温热的鼻息都扑在了她的额头上,她偏坐一些,心道,季思年不会要假戏真做?! 谁知下一秒,头顶上传来一声轻笑,接着她便觉得松快了许多,她从出了府就觉得头上哪只发簪插错了位置,但也不好再重新弄上一遍。 季思年将发簪放到一旁,用两根手指拨开挡在她面前的却扇,道:“阿清,你今日很美。” 付芫清欻的一下红了脸,结结巴巴的道:“哈,嗯……美。” 季思年退开几步,去倒了一杯茶递到付芫清的手上,然后解释道:“京都也好,江城也罢,嫁娶总会摆上一个火盆,但我觉得寓意不好,之前也并未安排这些,阿清,抱歉。” 付芫清摇了摇头,“云城也有这种风俗,只是习惯罢了,当不得什么。” “前院宾客众多,我得去陪上一会儿,这些繁重的服饰,发饰什么的都摘了便是,我方才让文竹去厨房端些饭菜过来了,你先吃上一些。” “可……我得等你回来喝了合卺酒才能梳洗……” 季思年却道:“不过是繁文缛节罢了。”他忽然抬手按了按付芫清的脖子,“万事舒适便好。” “公子……老爷夫人让你去前院。” “阿清,我先去了。” “哎。”付芫清喊道,然后轻声说着,“别喝太多。” 季思年笑着点点头,“我很快就回来。” “嗯……” 待人走后,付芫清才得空看了看新房的装饰,这个房间是他们两人院子里更大的那个。 角落里堆了几个箱子,那些都是她的。 付芫清起身转了转,发现这里边竟然没一个季思年的东西。 脑子里回想起季思年刚刚说过的话,“都是些繁文缛节罢了……” 付芫清轻笑,随手抓起桌上的桂圆,放在眼前看了看,“繁文缛节……我倒不见得。” 第107章 不可言说之物 恰这时,屋外飘飘洒洒的开始下起雪来,付芫清走到门外,站在房檐下,伸手接住了一片雪。 她盯着手中的雪,微微出了神,很快手心便只剩下一点凉意。 她想起母亲之前同她讲过的一句话。“若成亲那日下了冬日的第一场雪,夫妻必会白首到老,恩爱不疑。” 文竹端着几个碟子走来,喊道:“夫人,姑爷让拿些饭菜来,今日累了一天了,吃些。” 付芫清点点头。 屋外的雪越下越大,直至将斜阳压下,月亮升起,照在积雪上,泛起足以照清面目的光。 前院传来觥筹交错,还有高声奏乐的声音,付芫清已经摘了满头珠翠,撑着下巴坐在书桌前看书。 往常看过许多次的书,现在在眼前却变成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半点都看不进去。 付芫清叹了口气,时不时的向屋外看去,雪成吨似的撒下,院中的树被压弯到垂下头。 闲来无事,她想起出门时付夫人向自己箱子里塞得一个布包,让她和季思年一起打开。 “文竹,母亲给我的那个布包在哪儿?将它拿出来。算算时间,宴席也该结束了。” 不多时,文竹捧着个布包走了回来。 付芫清颠了颠,“书?” 末了,她道:“等季思年。” 于是,布包被她完完整整的放在了床头,她坐在那儿,有一下没一下的看一眼那个布包,心中总觉得不对。 她喃喃自语,支开了文竹,然后提着裙摆坐到床边,伸手打开了那个布包。 付芫清:“……” “!!!!” 看清书封上的字后,她唰一下红了脸,然后猛的又盖住了那几本书。 她胡乱的将书塞到被子下,然后跑到桌前倒了杯茶,用手用力的扇风。 她背对着门口,尽管还下着雪,婚服也算不上太厚,她却觉得浑身燥热,都要发汗了。 “阿清。”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付芫清手一顿,然后嘴角扯起一丝笑,转过身招了招手,“郎君……” 季思年在外边掸了掸飘落的雪,然后才走进去关上门,坐到离付芫清稍远的位置。 “阿清离我远些,我身上沾了寒气。” 付芫清愣愣的点头,给他也倒了杯茶,递过去时不甚碰到了季思年冰冷的手指,也不知怎么的,她却想起了方才看的那几本书,脸上本降下去的红晕便又起来了。 季思年身上有些酒气,但并不难闻。看到付芫清的反应后,他问道:“阿清……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付芫清:“不,无事……”一边说着,一边又给季思年倒了杯茶。 季思年苦笑,“阿清,我在前院已经喝了许多了。” “啊……抱歉。”付芫清又推了推糕点,“吃些糕点,今日辛苦了。” “阿清。”季思年生了些失望的情绪,委屈的看向她,“阿清是后悔嫁给我了吗?” 付芫清点头,然后很快摇头,她错愕不已,眼里满是惊讶,“你为何这么想?” 季思年托着下巴,微眯了眼眸,笑了一下,“我从方才进屋来就见阿清很不自在一般,似乎是讨厌和我独处一室。” 季思年垂下眼睛,不再看她,低声道:“原是我一厢情愿了……” 付芫清:“?”他喝了多少? “我……不是,我没有……”付芫清坐到他身边,掰正季思年肩膀,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我只是方才看到母亲给我……呃,东西……有些失神,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若不愿,早就离开让你找都不找不到我了,况且,这事本就是我提的,我为何会后悔?”付芫清微微用力的摇了摇他的肩,“季思年!你喝醉了。” 啪叽一下,季思年倒在她的肩上,随后闷声发笑,他说道:“我同阿清说笑的。” 付芫清松了一口气。 季思年趴着不起来,付芫清也不推他,两人就这么个姿势说了一会儿话。 大多是季思年问,她答。季思年问什么,她就答什么,一点都没犹豫的脱口而出。 随后…… 季思年道:“岳母送于阿清的是何物?” 付芫清:“春宫图。”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付芫清猛的推开季思年,然后捂着脸,脚一蹬,凳子带出刺耳的声音。 付芫清瞪大了双眼,这次耳尖都红了,“我我我我……你没听到,我没说。” 季思年先是一愣,然后才笑了起来,他斜眼看向床上被子露出的布包的一角,眼神暗了暗,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他扭头看向付芫清,喊道:“阿清,该喝合卺酒了。” 付芫清:“……好。” 付芫清还疑惑季思年怎么能这样神色如常,完全不把方才的话当回事,还能叫她喝合卺酒时,酒盏就已经递到了她眼前。 季思年冲她微微挑眉,然后手绕过她的臂弯,笑的温柔至极,“吾妻,付芫清。” 付芫清回望过去,也学着他的样子,说道:“吾夫,季思年。” 喝了合卺酒,按照常理就是洞房了……可他们……好像并不适合做这种事。 季思年道:“今日也累了,阿清早些休息。我就在旁边的房间,若有事……直接叫我就好。” 付芫清愣愣的点头,“郎君也是,早些休息。” 季思年忽然走近,将她耳边的头发拨到了后边,然后又倏然放下,眼神清亮而深情,他缓声说道:“我父母已启程回了江城,明日就不必早起敬茶了。” “已经走了?”付芫清哑然,“可我甚至未同公公婆婆讲上几句话,郎君怎么不留下他们?” 季思年面无表情,全然没有父母离开的伤心之意,“江城事急,等不得,他们一惯如此的,阿清不必在意。” “可……” 季思年唤道:“文竹,伺候夫人休息。” 他既然这么讲了,那便是他不愿再提起,付芫清便住了嘴,只说了句,“郎君,好梦。” “夫人,好梦。” 第108章 争地盘? 季思年推开门,门外风雪已经停了,他回过头,冲付芫清一笑,然后关上了门。 风雪和夜色被挡在外边,房中再次归于静谧,付芫清坐了下去,看了看桌上的两只酒盏。 没多久,房门再次被敲响。 莫名的,付芫清有些期待的打开了门,然后,她的笑僵在脸上,“长未?” 长未放下火桶,向付芫清行了一礼,道:“今日雪厚,公子担心夫人受寒,便让属下提了火桶来,放到房中。” 付芫清侧开身,迟疑的问道:“郎君呢?” 长未又是一拜,“公子方才叫了热水,现下应该已经在洗漱了。” 付芫清点点头,“劳烦了。” “都是属下应该做的,夫人早些休息。” 这次房中不再是极致的静,炭火时而发出噼哩叭啦的响声,付芫清摇了摇头,“该休息了。” 离这里不远的一个房间里,卧室屏风烟雾缭绕的浴桶处,传来几声压抑的声音。 季思年肩上的伤留下了浅浅的伤疤,他将手探下脐下三寸,眸中染上欲色,慢慢的,浴桶中水波荡漾…… “阿清……阿清……” 良久,季思年发出一阵舒服的长叹,眼角因为极致的欢愉和满足而流下一滴泪。 哗啦,季思年迈出浴桶,披上单薄的寝衣,站在窗前,遥遥望着烛火尽熄的那个房间,直到冷风吹过,他才合上衣服,吹灭烛火,心满意足的睡去。 翌日,府中管家已安排人手扫去了路中积雪。 因是不用敬茶了,无人喊叫,付芫清便难得睡了个懒觉。 直到房门一响,付芫清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问道:“文竹,什么时辰了?” 文竹支起窗户,又跑去将新衣端了过来,道:“已经辰时了。” “嗯嗯。”付芫清点点头,又问:“季思年呢?” “顾公子和许公子今日一早来了,他们这会儿正在书房议事,姑爷说若夫人想寻他,不用通传,直接去便好。” “知道了。” 虽说还在云城,但突然住在了这儿,付芫清一时还是觉得不自在,这才成婚第一日,又无人同她讲,实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吃过饭后,她披上大氅就去了书房。 房中几人还在讨论着什么,付芫清犹豫片刻,还是敲了敲门,“郎君,我可以进来吗?” 顿时,一阵小跑声传来,许烨直直的拉开门,“嫂子快进来。” 付芫清微微颔首,转身进了屋内。 顾鹤轩站起身,喊道:“嫂子好。” “顾公子。” “嫂子直呼我名字就行。”顾鹤轩连连摆手,然后让出了季思年身旁的位置,坐到了许烨旁边。 许烨也道:“嫂子叫我许烨就好。” 付芫清抿了抿唇,微微点头。 季思年道:“阿清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我在院中有些无聊,听文竹说你在这里,我便过来了。” 许烨笑呵呵的看着两人,然后道:“嫂子,我和鹤轩打算去个地方,不知嫂子可有兴趣?” 季思年眉头微蹙,“许烨。” 付芫清拍了拍他的手,然后眼睛发亮的看向许烨,“是什么地方?” 许烨看了眼季思年,然后依旧说道,“云城外,听说有两个帮派在争地盘,今日开战。现在去,晚间就能回来。” “争地盘?”付芫清嘀咕一句,心中顿感慌乱,她手下人似乎提过一嘴这个,总不能…… 过了会儿,她道:“我去的。”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季思年完全插不进话。 直到最后,季思年才无奈道:“那里不安全,阿清。” “咦?他们不知道吗?”付芫清指了指顾鹤轩和许烨,然后抱臂看着季思年,道:“郎君,我可不信。” 许烨摸了摸鼻子,眼神飘忽,他和鹤轩确实知道那么一点…… 不过也只是知道付芫清有些武力傍身,其余的便一概不知了。 季思年低头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嗯嗯……哦?”付芫清越听,眉头越拧越紧,她狐疑的看了几眼许烨两人,然后低声问道:“真的?” 季思年肯定的点头,“阿清知道的,我从不骗你。” 付芫清了然,清了清嗓子,然后对两人说道:“我会保护你们的。” 顾鹤轩和许烨:“?” 两人看向季思年,季思年残忍冷漠一笑,两人点头,齐声道:“多谢嫂子。” 付芫清拍了拍衣服,道:“那便……出发了。” “郎君在府中等我,我去看过了就回来。” “阿清,我也去的。” 许烨:“你不是不感兴趣吗?” 季思年给付芫清拢了拢衣服,然后牵过她的手,淡淡道:“我现在又想去了。” “啧。” 许烨摇了摇头,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两人走后,付芫清才按耐不住的凑近他,问道:“许烨和鹤轩真如此可怜?不会……看着不像啊。” “唉,别看他们现在这样,一但发起病来,便如幼儿一般,我在他们身边安插的人,他们也从未觉察,我这也是担心……” 付芫清:“世事无常,郎君别忧心了。” 季思年展开笑颜,“阿清说的对。” 于是,一行人轻装出行,拐个弯便出了云城。 彼时,那处被争的地盘两伙人你来我往的叫嚣着狠话。 “江哥!就是他们,非要同我们争地盘,想要吃这块地儿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对面是一位女子,她噗的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她重重的将刀放地上一落,呸了一声, “祝无名,这话该送给你才对。自己没本事争,还找了个毛头小子来当打手,疯了不成。我看你还是早些离开算了,免得伤了你请来的这小子的细皮嫩肉……” 祝无名切了一声,“江兄打遍云城无敌手,有他在,聂水儿,你们早些求饶的好。这地方,我们冷家堡就笑纳了。” 江安抖着腿,他随意把玩着手中的刀,然后吐出嘴里的一颗草,道:“我父亲说不能打女子,所以,姑娘,劳烦你带着你的人离开,你们打不过我的。” 聂水儿挥了挥手,喊来一个人,“你去试试这个姓江的底细。” 江安抻了个懒腰,勾了勾手,“来,让小爷我活动活动筋骨。” 第109章 白打一场 聂水儿派出的那人,甚至还未在江安手下过上一招,便被打的趴在地上,口吐鲜血。 江安睨了他一眼,再次冲着对面的人招了招手,“一起,小爷我赶时间。” 对面涌出十多人将江安团团围住,江安却勾了勾唇,对聂水儿说道:“姑娘,人都派出来了?这几人可不够我看的。” 聂水儿冷呵一声,“布阵!” 短短几秒,那数十人便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阵法,手上捏着法器,口中念念有词。 江安手指翻动,一把蝴蝶刀出现在他的手中。见到此阵,无半点惧意。 祝无名却神色突变,他喊道:“江兄小心,此阵凶险无比!” 江安冷哼,“不过一个中看不中用的阵法,小爷我这就破了!” 聂水儿又道:“起阵!” 布阵众人口中顿时念起什么,不消片刻,阵法四周狂风突然,阵法中,江安只觉乌云蔽日,霎时间什么都看不到了。 江安立马警惕起来,闭上双眼,仔细听人声的方向,约莫过了十多秒,他一笑,蝴蝶刀飞出,但却并未听到刺中人体的声音,反而没多久,数十把蝴蝶刀朝他飞来。 江安立马抽出佩剑挡了回去,锵锵锵!他听得兵器声四起,但从外面看起来,却只他一人在阵法中央拿着剑打着什么。 聂水儿冷笑一声,“变!” 江安朝着聂水儿的方向攻去,却见阵法中乌云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漫天飞雪,像针一样锋利的飞雪! 江安虽是尽力挡了,但身上却任有几处擦伤,趁着空隙,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然后低声道了句,“找到了……” 唰!长剑刺出!阵法中一人应声倒地,但江安依旧被困在里边。 聂水儿的声音传来,她道:“江公子果然有些本事,只是不知你的武器多,还是我们的人多呢?呵呵……” 不多时,那个缺口被补上,阵法又迅速恢复起来。 江安微微蹙眉,掏出腿间最后一把短刃,淡淡道:“聂姑娘,话可不要说的太满,万一我胜了呢?” 聂水儿道:“我很期待,那么……变阵!” 再一瞬,阵法内风雪骤停,变成了极致的安静之景,江安刚想出声嘲讽,却感觉到了阵法中的变化,这里的温度……越来越高了…… 不多时,江安便浑身出汗,开始燥热,他扯了扯脖子处紧箍住的衣服,闭目静思。 “江公子,过不了多久这阵法中的温度便要同沸水一般热了,现在认输不丢人。” 江安未出声,反而原地坐下。 聂水儿喃喃自语,“他搞什么鬼……” 又过了一会儿,江安的衣领已然湿透,祝无名急得团团转,最终他扬了扬手,一咬牙,道:“我们认……” “江安,万事万物皆有缺口,这阵法并非处处相同……” 江安抬起头,眼睛一亮,心中渐渐静了下来。 缺口?他回想起来,每每变阵之时都有聂水儿的声音……那么,阵眼便是……江安猛的朝着聂水儿说话声都方向冲去,短刀只一用力…… 嘭!阵法开裂。 下一瞬,周遭景色再次变化,聂水儿出现在他的眼前,而他的后方是因阵法被破而倒地的人。 江安的短刀就抵在聂水儿的脖颈,只要他想,聂水儿便会瞬间毙命。 不过江安却收了刀,退回到祝无名的身边,轻轻拜了一拜道:“聂姑娘这阵法实在精妙,在下佩服。” 聂水儿只道:“这次是我输了,这地盘,我轻风林便不争了。” 江安神色微动,他有些激动,“轻风林?此阵岂不是千幻阵。” 聂水儿微微点头,“若有下次,江公子未必能逃脱。”她扭头看向刚刚出声的那人,睫毛颤动了一下,很快就恢复如常。 “哦对,多谢……”江安也看向那人,然后,“阁……哥哥?” 付芫清挑眉,“我怎不知郎君还有个弟弟?” 季思年微微叹气,“远房的,并不亲近。” 江安心虚不已,磨磨蹭蹭的跑了过来,然后还使劲挥手让祝无名等人离开,自己则垂着头。 许烨抱着手臂,神色不悦,“我道怎么今日一早就看不到你的人影了,怎么?还为你的朋友出气呢?江安,能耐大了啊。” “不是,不是……我前些日子去茶楼遇到祝兄了,交谈甚好,一见如故……他让我今日帮个小忙……我也没多想……而且,”江安搓了搓两根手指,“他给的也不少。” “你!”许烨哑然,伸手敲了敲他的额头。 聂水儿还未离开,付芫清看了会,开口道:“好久不见,水儿。” “主……主要是最近忙……、忙……”聂水儿条件反射般的开了口。 “我同她说说话。”付芫清拍了拍季思年的手臂,然后拉着聂水儿走到一旁。 付芫清道:“我一猜便知道是你们,在此之前为何不同我商量再做决定?” “这种小事……实在没必要惊动您……” “我让文竹传信,他们可有意见?” 聂水儿摇了摇头,“您上次回去一次后,他们安分了许多,文竹妹妹说的话都是听得,无人敢生什么意见。” 付芫清:“那便好。” 过了会儿,付芫清笑着回去,淡淡开口道:“既然都认识,那今日事便作罢如何?况且江公子方才似乎算不上是胜了。” 江安点点头。 季思年却道:“帮派之争,实为常事,今日不是他们,来日便是旁人……我倒觉得不如用其他的法子来分……” “郎君觉得应当如何?” “此处既然离江边如此之近 ,那便让他们各自派上一人,先至另一江边者为胜……” 付芫清微微一笑,看向祝无名和聂水儿。 二人相识,皆是切了一声,“我无异议。” 聂水儿,人如其名,但凡同水有关的,都是她的强项,往常渡江往来都是她一人。 祝无名冷哼一声,“聂水儿,江水寒冷刺骨,可得小心些了。” 聂水儿回望过去,“祝兄不如想想输了怎么回去面对你的主子。” “哼!” 第110章 庙宇,失踪的佛像 江面宽约百米,若轻功尚可,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能来回,且此刻风平浪静,江上波浪都无半点,不然季思年也提不出这种建议。 付芫清道:“两位不必强求,万事以自身安全为先。” 话毕,聂水儿和祝无名临江而立。 说话前,江安就早早的去了那一头,就等着看他二人谁会先到。 许烨摘下一片落叶向空中一扔,落到水面的一刹那,二人便立刻冲了出去。 不消片刻,三人就一同回来了,只不过祝无名情绪低迷,神色复杂的看了眼聂水儿,然后双手抱拳,重重的叹了口气,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江安道:“聂姑娘先至,快了祝兄一息的时间。” 如此说来就是险胜。 “那我便去忙了,芫清,下次咱们见面聊。” 聂水儿微微福了福身,完全看不出疲倦的样子,扭头就带着自己手下那批人去看这胜来的地盘了。 季思年问:“阿清知道他们争的这块儿地有什么特殊的吗?我瞧着也没什么不同……” 付芫清轻轻摇头,“我鲜少来这里,并不清楚,只听兄长说这里从前有座香火极盛的庙宇,但不知为何逐渐无人去了。” “阿清想去看看吗?”季思年低下头问她。 “现在?”付芫清抬头望了望天,他们来时便花了些时间,这会儿若再去看那庙,也不知道晚间能不能再赶回去了。 “若此时去,今日怕是赶不回去了。” 季思年微微一笑,“车内有帐篷和羊绒被,阿清不必担心。” 付芫清微微张了张嘴,“郎君,你真是……” 平日里也没见车内装着这些东西,难怪她觉得来时,明明同一辆马车,同样的马,跑起来却比往常还要慢些。 她道:“那自然不能驳了郎君的好意,那便去。” “好。” 马车越驶越远,跟在后方暗处的冷四纠结不已。 “嘶~小姐他们按理不是应该回去了吗?怎么又跑的更远了?这要不要同主上讲啊……但是……唉……”冷四叹了口气,牵着缰绳跟了上去,“先跟上去瞧瞧,回去再禀报也不迟。” 那个庙宇离得算不上远,但也耗费了一个半时辰才到那儿。 江安伸出手,走到前方,道:“呃,兄长你们先在外等等,我进去瞧瞧。” 话毕,江安直接施展轻功飞到了院墙之上,而后是屋顶,他看了看四周,接着跳到院内,搜查了好一番,然后到前院打开了大门。 院中满是枯黄的落叶,正中央的香火炉内也看不出香灰的样子。 顾鹤轩捻起炉中的灰,搓了搓,又放在鼻子前闻了闻,眉头微蹙,道:“一年至一年半左右。” 付芫清闻声看去,咦了一声,“可这里三年前便无人再来了。” 顿时,几人身后都冒出冷汗,精神也即刻紧绷了起来。 季思年揽住付芫清的肩膀,安抚道:“阿清,我在,别担心。” 付芫清微微抿唇,点了点头,“去正厅看看。” 饶是再结实的木材建成的房子,若无人气,很快便会开始腐败,沉重的门并没传出想象中的厚重声,反而吱呀作响,像是快要倒了一般。 阳光照耀进去,能明显的看出空气中的灰尘。 但令人惊讶的不是脏乱,而是……中间应该有的大佛…… 江安失声,愣了好半晌,才道:“佛呢?那么大一个就没了?庙宇再怎么破败,佛像也不至于没了?!!!” 这种情况,任凭谁都没想到。 付芫清找回声音,指尖微微发颤,她走到佛像的底座前,道:“先四处看看。” 底座平整,稍有划痕,一看便是有人用什么工具一点一点将佛像弄了下来。 付芫清仔细看着,最终在角落里发现一丝遗留下的痕迹。她用手绢包了一些,放到手中再次确认了下,心里一惊。 “季思年。”她喊道。 季思年就在她身旁,一转眼就能看到她,他问道:“怎么了阿清。” 付芫清道:“是铁,这座佛像是铁做的……” 她先前是不确定的,但云城这边地质特殊,产铁较多,比起矿石质的佛像,铁质的对工匠来说更加容易…… 这座寺庙,算起来离邺城还要更近一些……倘若有心人利用,这些铁融了之后能做出一大批武器…… 季思年没说话,他知道付芫清心中所想,只牵着她的手去了别的方向。 但不出所料的是,整间寺庙内能带走的铁器都不见了。 几人正看着,忽然长珏急匆匆的冲了进来,他道:“公子,一公里外有十多人正往寺庙这儿来了。” 季思年牵紧付芫清的手,“阿清,走。” 付芫清走了几步,出声道:“等等。” “这桌子下可以躲一躲,这寺庙许久无人来,正好看看他们是否同这失踪的佛像有关。” 季思年微微皱眉,他倒不是反对,而是……他道:“阿清,太脏了。” 江安此时也一把掀开了桌布,然后惊喜不已的说道:“这桌子下可以躲上五人。” 季思年抬起头看了眼房梁,有一处能完全遮挡住身影,恰好除去他和付芫清,屋内剩了五人。 他淡淡说道:“我和阿清去梁上,万事小心。” 说完,他便搂着付芫清的腰,瞬间消失在原地,上了房梁。 仅这一下,就把江安看的目瞪口呆,他戳了戳长珏,小声说道:“阁主好厉害……” 长珏微微侧目,然后点了点头。接着几人钻进桌下。 他们方才并未动上什么,若不是隐隐的呼吸声,完全是看不出屋内来过人。 房梁虽宽,但季思年还是将付芫清搂的紧紧的,因此两人贴的极近。 付芫清微微扬起头,道:“安平王也是两年前才来的邺城,我并不相信常年的暴乱是他能解决的,季思年,他当真是被贬来的吗?” 季思年垂着头,和她四目相对,微叹道:“阿清,你很聪明。只是很多事,我现在不能同你讲,但相信我,快了……就快了……” 她起初也是相信安平王为人的,可自从付婉的夫君……以及年灼同她说过的一些事,可见安平王并不是一个好人。 突然,她的心中陡然升起一个可怕的想法,想着,她便说出了口,“安平王想造反。” 不是疑问,是肯定。 季思年搂着她的手又紧了紧,嘴里只说着,“我们只是普通人,阿清。” 第111章 佛像失踪的真相 付芫清扭过头看向门口,闭口不语。 不一会儿,门再次被打开了。 有一人啧了一声,“都说云,邺两城人信奉佛祖,怎么这庙里的佛像不见了也没人再铸一座新的?” “老大,这下该怎么办?上头要铁,咱们没有啊!” 为首那人梳着一头辫子,满脸络腮胡,他沉着脸,看起来也颇有些无奈。 季思年小声道:“是域外之人。” 付芫清微微皱眉,她可并未听说过有什么势力的头目是域外的人。 那人吐了一口唾沫,在屋内转了转,末了只敲了敲柱子,粗声粗气,带着口音,道:“来都来了,哪怕是块铁皮也得给老子扒了。” 跟着的几人齐声高呼:“是!” “兄弟们,抄家伙!门锁也给卸喽!” 顿时,庙中传来敲敲打打的声音,透过缝隙看去,他们将零零散散的铁制物都扔在了院子中央。 正厅内本是没了什么,可没多时,为首那人又窜了进来,他悄悄的关上了门,接着跑到角落,翻开了一块砖,里面赫然藏着几块金条。 他喜滋滋的把金条藏到身上,重新又盖上了砖。然后他就朝门口走去。 在他的手刚放到门上时,一个闪着寒光的剑出现在他的颈上,他僵硬的止住手,用蹩脚的云城话说道:“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季思年用剑拍了拍他的脸,道:“转过来。” 那人转过身来,看到季思年和付芫清后,又看了看他们手中仅有的一把剑,顿时生了些旁的心思,他将手慢慢摸到背后别着的刀。 不料…… 供桌一阵晃动,江安从里滚了出来,他拍了拍身上的灰,略微有些尴尬,道:“脚麻了……哈哈……” 那人心头一惊,但草草的看了几眼后,还是决定破釜沉舟一番,想着,刀便掏了出来。 “呀!!!!?” 他将刀举到面前,却看到桌子下又钻出来了四人。 啪的一声,刀落到地上,他举起双手,脸上扯出笑,“各位大侠,有话好好说……” 虽说他一行十几人,但若季思年等人起了杀心,还不等他叫人,怕是他的血都要流干了。 季思年给江安使了个眼神,接着江安就将这人一脚踹倒在地,然后利索的锁住了房门。 那人闷哼一声,眼里爆发出狠厉,但只一瞬,就又恢复如常。 付芫清问道:“阁下贵姓?” 那人疑惑片刻,然后说道:“库伊布。” “不是陵国人?” 库伊布干脆团坐在地上,任由他们围住自己,道:“陵国可并无他族人不许入内的规矩。” “呵。”付芫清笑了一声,“那还请库伊布阁下说说为何要四处搜寻铁料,又送往何处?” 库伊布鄙夷的看了眼付芫清,然后鼻子里哼出一声,“我不同女子讲话。”然后他伸手指了指季思年,“你来。” 季思年神情淡漠,复又拿起剑,重新放到库伊布的脖颈上,稍微用力划出了一道血线,道:“我娘子问什么,你便答什么。” 付芫清微微一笑,并未阻止,“库伊布阁下,现在可以说了?” 库伊布抖了抖,老老实实,道:“邺城出的发令,每户每月至少要交上百斤铁,违者充军处置……这都施行一年多了……”他抬头,疑惑不已,“怎么有人不知?” 见几人不说话,他又奥了一声,“也难怪,但凡有人吐露半个字,就牵连全家。” 付芫清道:“你不怕?” 库伊布耸了耸肩,用两根手指推开了季思年放的剑,“我的家人并不在此,有什么可怕的,若不是为了屋外那几个兄弟,我早就跑了。” 江安向外看去,小声道:“他们还在搜着。” “是安平王要的铁?他要做什么?” 库伊布摇头,“那我可不知道了,每次到了时间都是官兵挨家挨户来的,从前说用这抵了赋税,可也没见到秋收后赋税减少……谁知道那么多的铁,收上去都干了什么。” 付芫清又道:“邺城附近并不缺矿山,为何要从百姓手中收?” 库伊布没答话,许烨在一旁说道:“铁石冶炼需要时间,且矿山开采过于瞩目,兴许是这个原因?” 付芫清点点头,看向库伊布:“所以之前这佛像,也是你们弄走的?” 库伊布有些心虚,他摸了摸鼻子,道:“这庙都荒废了,无主的东西,当然能拿……” 江安又是一个猛踹,“那我遇见你,是不是也能说无主的人,随便杀啊?……” 库伊布:“……” 虽然他说的模棱两可,并不太清楚,但也能粗略的确定下来,这铁与安平王脱不了干系。 这时,屋外有人喊道:“老大!老大!你在哪儿呢?都搜的差不多了。” 库伊布想也不想的高声回道:“我在正厅方便一下,等等就来!” 接着他对着几人说道:“我那些兄弟都是普通人,半点武功都不会,别为难他们。” 季思年沉默的看了会儿,然后冲着顾鹤轩伸出手,“鹤轩,可带那药了?” 顾鹤轩点点头,从腰间翻出一个瓷瓶,里边正是装着当初给胡容复吃过的那种药,也是在江安来时,想给他吃的那个,不过药效更强些。 “切,你们这种人就爱搞这种乱七八糟的毒药。”一边说着,库伊布却直接将药吞了进去。 顾鹤轩道:“这是补药,亦是毒药,每初一十五之日便会毒发,解药我会派人给你。” 库伊布了然,长长的胡子抖动了一下,道:“需要我做什么?监视安平王?这我可保证不了。” 付芫清摇了摇头,和季思年对视一眼,“只需调查出每月的铁送往何处便可。事成之后,自会给你完整的解药。” “仅此而已?” “是,仅此而已。” 库伊布撑着从地上坐起,拍了拍身上的杂草,“我如何联系你们?” 季思年道:“我们的人自会找到你。” 库伊布扯了扯嘴角,在出门时,意味深长的说了句,“但愿你们能有办法解决那个疯子。” “疯子?是谁,安平王?” 库伊布却并未答话,不多时,院子归于平静,再次看去,和他们来时也没什么区别,只是多了一些铁屑。 第112章 烤鱼 江安弱弱的问道:“安平王……就是那个止了邺城暴乱的王爷?” 许烨道:“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江安缩了缩脖子,“父亲并未告诉我这些,我也就没打听过,他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几人又出了门,然后将门锁落上,只是在他们走后不久,那供桌下的地突然凹陷,一个洞口出现,接着便有一人从里边钻了出来。她扔下手中的锄头,从怀里掏出地图看了看。 她捏了捏拳头,磨着后槽牙,自言自语道:“司空羽,你给本小姐等着。” 冬日的天暗的早,季思年一行人只行了路程一半,天就完全黑了下来。虽说是大路,但难免会有野兽出现,于是他们便决定就地扎营。 付芫清被安排坐到一旁,撑着下巴看着他们忙活。 季思年抱了一捆柴先过来生了火,他一边生火,一边说道:“委屈阿清了。” 付芫清摇摇头,“此行收获不小,倒是辛苦你们了,又是忙着生火,又要搭帐篷。” 火光照在季思年的脸上,他嘴角带笑,忽然说了句,“阿清,今晚怕得委屈你同我一个帐篷了。” 付芫清呼吸一滞,抬眼看去,帐篷共有三顶,哪怕再不方便,她一人独占一顶总是不好的,况且她也不知季思年是否同顾鹤轩他们说是过交易的事…… 她与季思年是拜了天地,三媒六娉,一切合乎规矩的夫妻,住一起也是理所当然的事,而且……她似乎并不排斥。 付芫清笑着望向季思年,道:“郎君愿意?” 季思年郑重其事的点头,“自然。” “好。” 说完,她起身去马车上拿了几瓶调料,这是出门时文竹带的,她昨日带来的东西又多又杂,总得有人收拾,今日又想着不过晚间便回了,就没叫上文竹。 她将调料带到火堆旁,然后接过江安捉的鱼,烤了起来,说道:“我从前最爱在院里烤鱼了,但大哥总说我没个姑娘家的样子,又是上树摘果子,又是下水摸鱼的。” 季思年静静听着,一边将她的袖子拢起。 付芫清继续说道:“但大哥还是在后院给我种了一棵很大的果树,挖了好大一个池塘,每每市集有鱼户捉了鱼,他总能早早带回来。” 她将鱼翻了一下,然后笑眯眯的看向季思年,“等后日回门时,我带郎君去瞧瞧。” 季思年点头,“我很期待。” “还有我二哥,这两年他说在江城的军队中,可我派人去过,军中并未有这么一号人。郎君,你同样在江城,可见过他?” “见过的。” 付芫清眼睛一亮,“真的?那郎君知晓他曾在哪儿任职吗?二哥此次回来,本说是就十余日的假,可这都快两个月了……我和大哥暗地里猜过他是不是被人赶了回来,毕竟……二哥那饭量,也没多少人家养的起。” 季思年:“……” “我若早早知道他是你兄长,怕是一早就来提亲了,等不到今日,何况阿清不也说过吗,二哥心思细腻,他既全须全尾的站在你们面前,又没让岳父岳母还有你和大哥察觉异样,那也是他的本事,人总是有秘密的。” 付芫清却摇头,“那可同他心思细腻没得什么关系,我的人查的消息只有两人出过纰漏,一个是二哥……”她扭头,淡淡扫了季思年一眼,接着说道:“还有一个,就是郎君你了。” 季思年推火的手一顿,然后若无其事的说起,“阿清,我并未骗你……我……” 付芫清打断他的话,“我只是这样说起罢了,你回云城那日不是已经露馅了吗?我就说一个普通的商人,就算富可敌国,一个普通的底细怎么肯定查不出。” 季思年眉眼含笑,默默松了口气,“此事是我的不对,那作为赔罪,我让我的人查查二哥?” “那倒不必了,郎君方才说的有理,是人都有秘密的,二哥必然有他的想法,做妹妹的插手算什么事。” “好。” 季思年又道:“阿清……鱼糊了。” “啊。”付芫清惊呼一声,手忙脚乱的把鱼拿了出来,然后用手捻掉了糊了的鱼皮。 然后她看了看还在忙碌的几人,又看向了一脸笑意的季思年,试探的说道:“郎君,尝尝?” 冬日的鱼算不上很大,挑挑拣拣之后,也没什么能吃的,但好在肉质不错,尝个鲜也是好的。 最后,在付芫清期待的眼神下,季思年咬了一大口。 “怎么样怎么样?” 付芫清有些忐忑,她刚刚也是突发奇想就烤了这么一条,自从被年灼留下的那些书吸引过去后,她也是许久未碰过这些了,所以味道方面,她也不能保证,而且鱼还被她烤糊了。 季思年竖起大拇指,“很好吃。” “那我再烤一条!” 说完也不管季思年如何喊她,就小跑过去找江安了。 季思年低头看了看眼前的鱼,不难吃,但刺未免太多了……他咳了两下,确保喉中没了异物,才继续吃起下一口来。 付芫清后来又拿回几条鱼,给每人都烤了一条。 江安刚一入嘴,然后就想吐出来,他皱了皱眉,道:“嫂子……这鱼刺……” 季思年:“江安,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江安话锋急转,“吃……吃起来真香!” 季思年:“我也觉得。” 许烨抬了抬手中的鱼,然后问道:“嫂子,你怎么不吃?” 付芫清摆了摆手,“我不爱吃鱼,只是喜欢弄这些。” 季思年闻言将鱼一把递给许烨,“马车内有梅花酥,我去拿来。” “何时做的?我怎的不知?”付芫清也不知怎么想的,就跟了上去。 几人你看了看我,我看看你,颇感无奈。 顾鹤轩开了口,“江安,你怎么……捉的鱼都是这样刺多……” “副阁……”江安又低下声音,“这江中只有这样的……我闲着无聊捉了一条玩玩,本来就是递给夫人看看的……谁知道她后来又让我去捉了……” 许烨左一只鱼,右一只鱼,叹了口气,道:“吃,还能扔了不成?嫂子有这手艺,就偷着乐。不像明月,她上次炖了碗汤,吃的我跑了三趟茅厕!” 顾鹤轩打趣道:“呦,许公子开窍了?竟让明月给你炖了汤?” “明月?明月是谁?”江安一头雾水,“主上,是你未来夫人?” 许烨:“……多嘴。” 第113章 睡相不好 到了时辰,几人陆陆续续的都进了帐篷,付芫清看着里边只一床被子,不禁露出古怪的神色。 季思年道:“阿清,不早了。” 付芫清脸一红,然后伸手开始解外衣,接着就麻溜的钻进了被窝,但还是冷的她浑身一颤,她将被子盖到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道:“睡睡。” 季思年轻声一笑,也缓缓的脱了外衣,付芫清悄悄的探出脑袋看了一眼。 季思年的动作有些大,连带着肩膀那儿被扯出来能看到不久前受的伤。 “郎君!”她喊道。然后坐了起来,一把扯开季思年的衣服。 “阿清……你……”季思年堪堪稳住身子,瞳孔倏然放大。 “你的伤怎么……不对劲,季思年,你这几日吃过什么药?按道理讲,这伤口周围的皮肤应该恢复正常了才是……” 季思年的伤却像是刚刚结痂。 “我只吃了阿清送来的药。”季思年摇头,换了个姿势,让她能看的很清楚,“阿清不必担心,我的体质本就与旁人不同,伤口好的慢一些。” 付芫清松开他的衣服,手无意的抚过他的胸口,她感到季思年的心跳短暂的停滞了一瞬,然后又剧烈的跳动了起来。 付芫清指尖微微一顿,然后她收回了手,又躺了回去,微微闭上眼睛,道:“我师父那儿有一个好方子,明日我去将它要来。” “多谢阿清了。”季思年从善如流,拢起衣服,就吹灭了蜡烛。 他掀开被子一角,小心的躺了上去。 寂静的夜里,两人的心跳声快到彼此都能听见。 直到月亮挂到正中,季思年才感觉身边传来浅浅的呼吸声,他侧过头,见到付芫清正对着他这边。 虽说地方不大,但季思年也快要躺到地上去了,付芫清微微动了一下,他身上的被子便被卷走了大半,凉风透过帐篷吹了进来,季思年却觉得燥热难耐。 他道:“阿清,我真的很高兴、很高兴……” 此生二十三载,无一日不期待着与她重逢。 他就这样呆呆的看着,毫无睡意。期间连被子都忘了扯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付芫清咂巴了两下嘴,嘀咕了两句,然后似乎感觉有些冷,就动了起来,往季思年这边凑了过来。 季思年身体僵硬,犹豫着要不要避开,接着付芫清的手就搭到了他的身上,还毫无章法的摸了几下。 季思年呼吸一滞,他动了动左手,将被子扯着都盖在了付芫清的身上,最后又怕她着凉,甚至用了些内力来暖被窝。 次日,付芫清微微睁眼,然后,想要撑着床坐起来。 “嗯……!!!!”付芫清大惊,她怎么觉得软软的。结果低头一看,自己一整个人正趴在季思年的身上,他们两人离床边也不远了。 然后她就想后退,动了一下,后腰却被禁锢住了。 这下子,她算是完全清醒了,她定是昨夜睡相不好,迷迷糊糊的就挤在了季思年身边,这会儿看他眼下的乌青,肯定是因为她才没休息好。 于是,付芫清扒拉了两下季思年的手,想着先起身,让他能睡得好些。 不料腰上一紧,付芫清来不及支撑住,然后又倒在了季思年的身上,手还不小心按到他的伤口。 季思年吃痛,闷哼了一下,然后抬起眼皮,笑着说了句,“阿清,早。” 付芫清:“……”你确定要这个姿势同我讲话吗?…… “早……”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动作。 直到…… “思年?你和嫂子,醒了吗?” 帐篷外远远的传来许烨的喊声,这才将两人的思绪拉了回来。 季思年随手抄起旁边的烛台扔了出去。 然后,就又传来一阵吐槽声,“得,我就知道,这小子起床气大的没人敢喊。” 付芫清满脸疑惑,她道:“郎君有起床气?” 她为何完全看不出来。 “许烨从前过于吵闹,他往日精气神充沛,总是天还没亮就过来寻我,我便装模作样的斥责过他几次,所以他才觉得我有起床气。” 付芫清挪开眼睛,她才不信,方才那烛台扔的可是无比顺手,若没扔上几十次,可到不了这种程度。 云城那边一早来了信,说是司空羽去季宅找他们。 季思年道:“他来做什么?” 顾鹤轩摇了摇头,“信上只说了靖王殿下去找了你,对了,还有嫂子。” “我?我与靖王殿下也只见过一面罢了,找我做甚?” 许烨咧嘴一笑,“嫂子,你还不知道,之前靖王殿下和思年打赌,说思年绝无可能比他先成婚。” “他不是断……”付芫清想也没想就说出了口,然后又立马捂上了嘴。 许烨打了个响指,带着审视意味的看了看季思年,清晰有力的出了声,“所以说……言外之意,靖王殿下觉得思年会孤独终老。” “那与他去府上有什么关系?履行赌约?” 季思年道:“司空羽同我打赌,若我较他先成婚,他便上门来给我和娘子行个三跪九叩的大礼……京都事情多,想来他就要离开云城了。” 然后他笑了一下,又道:“我还以为他会赖账,没想到倒还守约。” 三跪九叩?付芫清只想了一下,就觉得脑袋不保,但平日里季思年又对靖王直呼姓名,也不知够被砍头多少次了。 今日气温回升,付芫清便来了想法,想骑马回云城,却被季思年一口拒绝,并拉上了马车。 “哎?郎君,为何不同意?” 季思年道:“许烨他们的马,马鞍算不上太好,这一路跑回去,腿怕要酸的抬不起来了,明日还要回门,阿清不担心?” 付芫清了然的点点头,想着便问出了一直想问的话,她抿了抿唇,“昨夜我睡相不好,郎君受累了。” “阿清若是真的睡相不好,你醒来应当是看到我在床底才对。” 付芫清没答话。 季思年接着道:“阿清,我很高兴。” 高兴?付芫清抬起眼睛,问:“郎君因何高兴?” 第114章 屠杀 季思年道:“没什么。” 他这样说着,嘴上的笑却半点没下去。 一行人回去时并未按来时的路走,反而绕了一下路,转眼来到了有驿站的那条。 路过那儿时,付芫清伸出头看了眼驿站,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窗口那儿被人开了一个口,一双眼睛看了过来。 马车迅速驶过,等到她再次回头看时,那双眼睛又消失不见了。 付芫清道:“郎君,你方才看到了吗?那驿站有些不对劲。” 季思年摇了摇头,他这边视线受阻,完全没注意到外边怎样,况且身边坐着个日思夜想的人,他能忍着君子模样已然不易了。 “阿清,这是官家的驿站,应当是不会出问题的。” 付芫清心里却想了许多,她虽不常出城,但那驿站的气氛却古怪的很。 见她还有顾虑,季思年随即冲着外边喊道:“长珏。” 长珏骑着马靠近马车,然后沉声道:“主上。” “去那驿站看看。” “是。” 长珏立即调转方向,又往那个驿站而去。 约莫行了一个时辰,快到城门口时,身后马蹄声越来越近,只见长珏一脸严肃,皱着眉,喘着气跑来,仔细看去,他的剑鞘上还沾上了血迹。 季思年眉头微蹙,道:“回去说。” 江安闻言,立马加快了速度,直奔季宅而去。 宅子内多有人走动,只主院不让人靠近。 刚进书房,长珏就开口道:“驿站内的人都死了,先前我们遇上的那几个伙计,还有徐莽,全都被一剑封喉,属下和一人交战,他被我砍伤后就逃开了。” 付芫清攥紧手心,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官家驿站中的人被屠杀,便意味着向皇帝示威,云城虽离京都尚远,但也说不上是边陲之地,若其他各城也有异相…… 正说着,文竹敲了敲门,声音有些急促。 “夫人。”文竹喊了声,又扫视了许烨等人几眼。 付芫清道:“何事这般着急?直接说就行。” 文竹福了福身,“方布衣传来的急报,贺阳城周围农户,一夜之间被屠的只剩个村子了,现下城内许多人出逃流亡,贺阳城城主正尽力封锁消息。” “屠村?”江安错愕出声,“陵国许多年都未有这样的事情了。” 季思年深深吸了口气,道:“其余各城可有消息?” 顾鹤轩道:“并无。” 这般情形,上一世也确实出现过……可都乱了,按时间来算,还有两个月才是,怎么会这么快……先是烧杀抢掠,安平王便会借此机会出兵剿匪,如此一来他便更深得人心。 可邺城已有消息,安平王不日便会回京,那平定一事就顾不上了…… 季思年道:“现下局势不明,我们只能等着。” 想了又想,他又说道:“鹤轩,京都那边可以着手准备了,告诉钦天监那边,推动祭祀尽早进行。” 付芫清听着,她隐隐明白她会比计划中更早进京了。 又商量了一些事,季思年便支开了许烨等人,顿时屋内,乃至整个主院就只剩了他和付芫清两人。 “阿清,我或许要失约了,京都那边,过不了多久,我们就非去不可了。” 他说的是我们,而不是他一人,于是,付芫清问道:“云城也会陷入危险之中吗?” 季思年微微叹气,“万事皆有变数,阿清,我不能保证。” “我知道了。”付芫清轻声道,嘴角扯起一点笑,“虽然不明白郎君为何为此事忧心,但总能有解决的方法,不必急于一时。” “阿清。”他道。 “我与安平王有血海深仇,他必须死。”季思年说着,眸子里染上了恨意。 付芫清拉住他的手,轻声说道:“我会帮你的,季思年。” 她不知道是什么血海深仇,但桩桩件件的事,让她觉得,这些和她也有关系,她不能置之不理。 午时,付南华突然来了季宅。付芫清却是不知,她突发兴致在厨房做着吃食。 付南华一脸凝重,他道:“主上,江城、月华城、风鸣城、以及贺阳城四城周围村庄皆遭屠杀,但各城都在封锁消息,其中月华城和风鸣城隐隐有封城趋向。” 季思年手指轻轻敲敲桌面,接着执笔写下了几封密信,他道:“除去贺阳城羽士,让其余各城羽士退回江城,留在阁内,暂听由四长老差遣。” 付南华颔首,拱手道:“是。” “另,留意贺阳城无根会,以及轻风林中人。” “轻风林?”付南华出声,然后问道:“此势力手中有千幻阵这一奇阵,旁人多是绕道而行,不会同他们起冲突,主上的意思……” 付南华伸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低声呢喃道:“有些难。” 季思年抬起眼皮,道:“暗中保护,不得有伤。” “是。”付南华略微一愣。 临走时,他忍不住发问,“主上,你和小小是不是要离开云城了。” 季思年并未打算隐瞒,他直接说道:“兄长觉得呢?” “近几月陵国上下都不安宁,正如主上说过那般,安平王反叛一事或来的更早了,云城这个地方,护不住任何人,若保安全……唯有天子脚下。” 季思年勾起唇,眼里都是赞赏,他看了眼付南华,然后开口道:“兄长,最多年后便会离开了。” “年后吗……”付南华低头沉思,最后只是一叹,就带着那几封密信离开了。 若同前世一般,那云城便会和现在的邺城一样,凡有官职在身的人都会被掌控,如今的将军更是会被打入牢里,最后活活被气死。 而付家一行人,他前世虽尽力救了,但终究晚了些…… 可那时他并无能力,这一世必不会重蹈覆辙! 正想着,府中又来了位客人,是晨时无功而返的司空羽。 这次只他一人,连身边的小柏子都没带。 付芫清闻言,直接从小厨房出来,同季思年一起来了正厅。 见到司空羽后,付芫清直接行了一礼,道:“靖王殿下安好。” 司空羽哑言,抬手指了一下季思年后,就没好气的坐了下去。 “殿下怎的一人来的?” 司空羽喝了一口茶,道:“本王是来告别的,既然你这婚礼已经过了,我也该回京都了,那些个老家伙尤其不安稳,尤其是丞相……” 季思年微微颔首,“殿下但说无妨。” “丞相那老匹夫,日日给皇兄抵折子,说司空炎身为先皇唯一还存世的兄弟,应当在京都修建王府,安享晚年。” 司空炎既安平王。 说着,司空羽呸了一声。 第115章 回门礼(1) 安享晚年?亏那老匹夫说的出口,司空炎只比皇兄长了不到十岁,我皇兄尚且兢兢业业,为国为民,他有何脸面安享晚年?” 季思年道:“所以?圣上同意了?” 司空羽无奈的撇了撇嘴,“我皇兄耳根子软,最怕别人说他不顾亲情了,况且他大病初愈,刚在大臣面前露面,手段用的总是柔和了些……” 他顿了顿,才道:“要我说,山高路远的,路上遇着悍匪也是常有之事。” 季思年道:“来时便毫发无伤,又在邺城待了这么久,他的底细谁都不知,区区悍匪如何能动他?” “他从前便看我不顺眼,又不喜望儿,此次他回京,我实在是担心。” “殿下不必忧心。” 司空羽白了一眼他,“我如何不忧心,京都中我竟都找不出几个信任的人,你又在云城,还不知何时回京,万一他给我下绊子,我……”说着,他抬眼看了看季思年,“本王实在招架不住啊。” 付芫清越听越觉得奇怪,这靖王这样说自己,怎么和她听说的完全不一样。还是说……他故意的? 季思年淡淡道:“殿下何时学的演戏,未免太过拙劣了。” “演戏?本王可没有。” 季思年继续道:“我不在时,殿下不也过的风生水起?安平王当初出京,殿下莫说同你无关。” 司空羽道:“时过境迁,都过去这么久了,本王实在怕了,所以,季思年,早些来京都。” 然后,司空羽似笑非笑的对着付芫清说道:“季夫人,京都是个好地方,那里许多人,许多趣事,想必你一定会想知道的。比如,你的师父年先生……” 付芫清只点点头,道:“劳殿下记挂了,师父是太子太傅,我早已知晓。” 司空羽脸色一僵,神色古怪的看向季思年,歪了歪头,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道:“季思年,你真是栽她手上了。” “殿下,这是我的事。”季思年面无表情的说道。 司空羽摊了摊手,看了眼窗外,接着叹了口气,站起身来,“看也看了,那我便走了。” 两人起身行礼,“恭送靖王殿下。” 说是恭送,他们却连门都没出,甚至动都没动,还有那个赌约,付芫清断然不信他们是会忘的,只不过都没提罢了。 待人走后,付芫清小声问道:“靖王殿下可有……呃,心仪的……男子?” 季思年噗嗤一笑,道:“年先生这个也同你讲了?” 付芫清愣愣的点了点头,随意提起,“师父说他在京都为我物色夫婿来着,结果没一个他瞧得上的,靖王殿下么……郎君也知道。” “物色夫婿?阿清真是好福气。”季思年有些咬牙切齿的开了口。 “公公婆婆难道就未曾为郎君找过?我可是不信。” “未曾。” “真的?” 季思年扯过她的手,“我性子古怪,除了阿清可没别人看的上我。” 付芫清咯咯直笑,“我只不过提上一句,那些个人我都没见过,郎君吃醋了?” “没有。”季思年抿了抿唇,嘴硬道。 “那就好。” 付芫清满不在意,季思年却中途喊了长珏,让他去街市上买上几坛上好的醋回来。 长珏道:“主上,管家前几日才采买过……府中不缺……” “我说缺便缺。” 季思年头也不回,拉着付芫清进了院子。 长珏定在原地,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于是他叹了口气,在原地晃了几步,就唰的一声消失不见了。 “去哪儿?” 季思年道:“库房。” “库房怎么会在我们的院子里?” 季思年从旁边的花坛下摸出钥匙,“府中库房满了,这里是临时改的,存了一些东西,不多。” 一推开门,付芫清的脸被照的都白了一度,屋内满是亮晶晶的珠宝之类的,还有一些古画。 “一些?” 季思年愣住了,他道:“这里多数都是司空羽送的,昨日被管家收了进来。我也不知会这般多。” 嘴上说着,季思年推开挡在过路上的几个箱子,“我听说岳父酷爱书法字画,阿清帮忙挑一幅可好?” “我父亲书房中的字画已经够多了。” 季思年伸手拿过一个锦盒,打开看了看,“这幅如何?” 付芫清接过,看到署名后,眼睛一亮,“叶居安的字?我父亲说他求了许久都未能得到一幅。” 这些字画杂七杂八的,季思年也分不清是谁送的,婚礼前期,当日,都有许多从各城送来的东西,不过多数都是京都那边来的,他许久未曾回去了,也记不清谁是谁。 不过叶居安这名字,听起来倒是耳熟。 季思年道:“那便好。” 接下来,两人又挑了一副首饰,还有药材补品。 可到了付泽漆那儿,却犯了难。 付芫清倒是清楚付泽漆的喜好,但又清楚但凡他喜欢的,自己一早就弄到手了,旁人送的他也未必会收着。 就连当初付南华送的一份生辰礼,都被他搁置下了。 付芫清无奈道:“郎君,若无办法,就只能送大哥书籍孤本了。” 季思年想了想,摇头道:“回门的礼,总得送的合乎心意才好。” “我有法子了,阿清。会让兄长满意的。”他突然说道。 “是什么?” “是一个兄长绝对会喜欢的礼。” 付芫清撇了撇嘴,“神神秘秘的,郎君如今连我都瞒着了?” 季思年淡然一笑,牵着付芫清的手就出了门。 “厨房中的点心就要好了,要尝尝吗?” “好。” 付芫清又絮絮叨叨的说着,“按照常理,我们今日本该去玉福寺上炷香的,但老实说,我并不信神佛的。” 看出季思年狐疑的神色,付芫清又道:“上次那趟,也是我要寻个理由约郎君。” 她幼时,付正夫妻也去过玉福寺,寺里的和尚还来付府给她做过法事,但结果是身体越来越糟,若不是年灼,恐怕她那会儿就没命了。 什么神佛,她都不信,她只信自己。 第116章 回门礼(2) 用过晚膳后,季思年说要同顾鹤轩两人说会儿话,但却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宅子。 轻车熟路的来了付府,这次进的却不是付芫清的院子,他来找的是付泽漆。 付泽漆提前倒上了茶,刚坐上没多会儿,季思年就出现在了门口。 “进来,夜里凉。” 季思年喊道:“兄长。” 付泽漆抬了抬眼,有些好笑的看向他,“我本以为明日才会见,怎么现在找我来了?小小呢?她没同你一起?” 季思年摇了摇头,“我来是为了给兄长送份礼,明日阿清回门,我左思右想许久,还是觉得兄长会更喜欢这个。” 他手边,脚边却空无一物。 付泽漆喝了一口茶水,慢条斯理道:“我可看不上你那些三瓜两枣。” “我知兄长在为周小将军的事忧心。” 周灿的身体确实出了问题,那日他喝的水中被人下了毒,但一日不排出,身体内的毒素便会越来越强,吴四海这几日药房已经闭门不出了,但始终无进展。 “他有什么事该是周将军担心了,干我何事?我不过他名义上的夫子罢了。” 季思年继续说道:“吴神医医术高明不假,可毒药这方面的,他并不精通。” 话都到这份上了,付泽漆再装也不太合乎情理了。周灿的身体已经开始让人查出端倪了,不能再拖下去了。 “季思年,如果是这份礼的话,我承认,这次,我的确有些心动了。” “兄长若有闲暇时间,我明日便可带我好友来你这里。” 付泽漆点点头,“我收下这份礼了。” 季思年又说道:“还有一事,兄长可听说了贺阳城等几座边城的事?” 付泽漆顿了一顿,然后才开口道:“小小知道此事吗?” “阿清只知贺阳城那边的情况。” 付泽漆了然,方布衣那事,他也知道一些,对此倒也不太惊讶,只是他现下也没想出应对的法子。说白了,就算司空炎要造反,他也只想顾全家人就好,别的都和他无甚关系。 “乱也罢,不乱也罢。季思年,你只需护住小小就好。若你无能力,就早早的让她回来。” 虽不清楚季思年手中势力有多强,但护住一人总没问题,若不是因为这个,他也不会将妹妹交到季思年的手中。 季思年肯定的说道:“兄长,不出三月,这天下都会乱的。” “怎么?你要当救世主不成?我对这种逞英雄的戏码没兴趣。” “非也。”季思年道,“到时候,大家都是身不由己,死一人还是死万人,兄长觉得当如何抉择?” 季思年一直都很直白的表露出对司空炎的恨意,尤其来了云城之后更盛。 付泽漆不语。 季思年愣了片刻,才说道:“兄长,倘若我说他杀过阿清呢?” “你在说什么糊话?”付泽漆微微蹙眉,十分不解。 “陵国四十五年,冬,大雪。阿清被一只那老匹夫射来的箭穿心而过。” 而现在,是陵国四十四年。 付泽漆冷言呵道:“季思年!你莫不是在咒小小不成?你真是疯了!” “付泽漆,你信我。” “我如何信你?未来的事都敢编撰,我看就应该找个大夫给你治治癔症。” 付泽漆又开始后悔这门婚事,他从前怎么没看出季思年是个精神不正常的主。 “我……”季思年深吸一口气,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后,他捋了捋头绪,一字一句道: “陵国四十年,阿清十四岁,和付南华外出时遇匪徒,受了惊吓,病了三日。” “同年冬,阿清掉入付府后院的水池,兄长被岳父训斥,挨了鞭子。” “……” 季思年又说了几件事,越往下说,付泽漆神情越发凝重。 付泽漆道:“这些事,从小小口中也能得知。” “那这件事呢?” 季思年抬起手,瞬间一股内劲喷涌而出,房门被瞬间关上。 接着,他轻声说道: “轻风林,千幻阵。” 付泽漆瞳孔骤缩,这件事他比别人再清楚不过了,付芫清却无可能将自己的底牌告诉他人,就连他也只两年前才知道。 他也曾明里暗里的试探过年灼,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年灼并不知情。 纵使付芫清和季思年已成了夫妻,也绝无可能会连这种事都告知。 季思年继续道:“兄长,虽然我不知道该如何同你解释这一切,但你信我。” “我信你。” 付泽漆道:“所以,你想让安平王偿命对吗?若你所说是真的,不用你说,我也会动手。” “句句属实。” 一阵冷风从窗口吹进来,灯罩被吹的晃动了两下。 “小小知道此事吗?” 季思年摇了摇头,“我没有告诉阿清。” “我知晓了。”付泽漆应道,“准备何时去京都?” “年后。” 想着,付泽漆从腰间拆下一个令牌,放到桌子上,然后推到季思年的面前,道:“拿此令牌,去京都街市上一个名叫穗玉阁的当铺,他们会尽全力帮助你。” 季思年也不推脱,接了过去,道:“多谢兄长。” “若实在有无法解决的事,我会尽快赶去帮你们的,只不过云城有些事,我必须在。” “兄长……不去京都吗?” 季思年问道,他记得付泽漆在圣上面前是个红人,颇受重用。 付泽漆摇了摇头,然后轻笑一声,道:“怎么?有想说,陵国多少年,我在京都如何如何?” “是,兄长那时很厉害。” “是吗?”付泽漆粲然一笑,将茶杯中的水一饮而尽,然后捏着杯子把玩了几下,说道:“兴许接下来的事有什么不同了也未必。” 他没有直说自己的打算,季思年便也不过问。 直到人要离开了,付泽漆道:“周灿的事,多谢了。” “是明日的回门礼,应该的。” 季思年再次消失不见,接着冷一从暗处出来,他道:“主上,就算他和小姐成亲了,那穗玉阁的令牌……如此重要,为何要交于他?” 付泽漆睨了冷一一眼,“季思年并未说假话。” “主上!” 付泽漆不理,道:“邺城那边的棋也该动一动了。” 冷一惊讶的张大了嘴,但又知付泽漆秉性,接了令后就离开了。 第117章 回门当日,谋算 回去的路上,季思年一脸沉重,他不知道将前世的部分事告诉付泽漆是否正确,可事关付芫清,他无法再去冷静思考。 悄悄的回了书房,又去了身上的寒气后,他才小心翼翼的去敲了付芫清房间的门。 “阿清,你睡下了吗?” 屋内传来一阵霹雳乓啷的声音。 “我无事,郎君。夜深了,早些休息,明日还要去付府呢。” 季思年放下抬起的手,仔细瞧着,还有些微微发抖。他缓了一缓,才开口道:“好,阿清晚安。” 听见脚步声离开后,付芫清让文竹探头探脑的推开门看了看。 “夫人,姑爷已经走了。” 付芫清呼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还好他没进来。” 她的手边有一柄十分华丽的长枪,下午就送来了,费了好些功夫才避开府中的人,然后拿到房间里。 先前她就问过季思年惯用的武器,就熬夜画了张图纸,又向秦岁安请教了一番,然后去云城最好的铁匠师傅那里打造。 枪柄上有两颗绿色的宝石,是她特意镶嵌上去的。 枪尖还差些保养,还有枪璎,挑了许久也总觉得都不合适。 文竹道:“夫人为何不直接让姑爷来选?总归是送人的。” “季思年什么样你还不知道吗?若让他挑选,肯定就是……” 付芫清轻轻咳了咳,然后压低声音,道:“阿清挑的我都喜欢。” 文竹默不作声。 又比对着看了看,最后付芫清叹了口气,直接将那堆东西扔到一旁,道:“明日回门,或许二哥那里有,问问他好了。” 院外,长珏和长未面面相觑。 长珏道:“夫人下午拿了个什么东西回来?甘蔗?” 长未白了他一眼,手动闭上嘴。 “你知道?喂,长未,还是不是兄弟了?就只这个都不同我讲?” 长未抱着剑,侧眸看向他,无奈道:“主上将我派到夫人那边时就说过,日后以夫人的命令为先,是夫人不让我说的。” “啧,无趣。” 说完这番话后,长未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留下一句话,“今日是你值夜,我先回去睡觉了。” 长珏愣了半晌,直到人都走远了,他才压低声音喊道:“哎,不是,昨日也是我啊?” 长未并不理会他,长珏拢了拢衣服,喃喃自语,“主上当初怎么没把我安排到夫人身边……” 第二日,季思年早早的准备的一马车的东西,带着付芫清回门。 付正夫妻对两人带来的回门礼十分满意,付南华自然不必多说,在付芫清看来,他对季思年从始至终都十分满意。 付泽漆直接了当,笑着开口,“礼物我很喜欢,费心了。” “大哥喜欢就好。” 付芫清一头雾水,“我怎么没见到送的是什么礼?” 付泽漆道:“他带来的是个消息。” 看了看四周,付芫清忽然小声道:“贺阳城?” “是。”付泽漆点点头。 付芫清却道:“我才不信,若是这个消息,大哥肯定会矢口否认的。但你不说,我也不问就是了。” 付泽漆噗嗤笑了一声,道:“小小真聪明。” “我昨日又买了几条新的鱼放在后院的池塘里了,小小可要去瞧瞧?” 付芫清眼睛一亮,“是我说的那种锦鲤吗?!” “秘密。” 付芫清扑上去揽住付泽漆的手臂,娇嗔道:“我知道大哥对我最好了。” 季思年手上本还轻轻捏着她的袖子,这会儿一松,人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了。 付芫清察觉,伸出另一只手拽住季思年的袖子,“郎君。” 付泽漆神情一僵,颇有些咬牙切齿,“郎君?他是没名字吗?付、小、小。” “旁人成婚后不都是这么叫的吗?况且方才在宴上,父亲母亲也并未说些什么……难不成我叫错了?” 付芫清有理有条的解释,只见季思年一脸笑意,而付泽漆脸色越来越差。 “要叫也别在我身旁叫,听着就让人生气。” “好好好。” 付芫清看着付泽漆喊道:“付泽漆。” 又扭头冲着季思年喊道:“季思年。” 季思年:“我在。” 付泽漆:“……真是小孩子心性。” 走了没多久,便只剩了付泽漆和季思年落在后面。 季思年道:“兄长可见到鹤轩了?” “他同我打了声招呼便去药房找吴四海去了。” 季思年点点头,“他们二人合力必能尽快出结果。” 后院w中果真如付芫清所说,有一个不大,但也说不上小的池塘,里边隐约能看到几只游动的鱼。 旁边就是那颗她口中的果树,树上稀稀拉拉的没多少叶子了,能辨认出是梨树,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付芫清拿了鱼食,一个人站在那儿安安静静的。 付泽漆道:“这会儿怎么不过去了?” 季思年应道:“兄长不也没过去?阿清喂鱼时,不喜旁边有人。” 付泽漆挑了挑眉,心中更信季思年昨晚说的那些话。 “周将军说靖王殿下来云城了?” “兄长何故借周将军的名义问这些,想必兄长一早便得知了。司空羽性子如此,在京都闷了许久,来云城转转也不是什么坏事。” “他昨日离去的时候,身后可跟了不少尾巴,你就一点不担心?” 季思年微微一笑,“他若出了事,圣上掘地三尺都会把人找出来,更何况是司空炎还在这边的情况下,谅那群人也不敢动手。” 付泽漆道:“安平王何时动身?” “这我可不知道了。” 付泽漆嗤笑,“我还以为妹夫你什么都知道呢,合着在这儿套我的话?” 季思年反问:“兄长知道?” “不知道。安平王府跟个铁笼子一样,我的人进都进不去。” “哦?”季思年扬了扬眉,“我的人倒是进去了,却出不来。” “但若算起来,这几日他就该动身了……妹夫,可有准备?” 季思年道:“准备什么?也对,快到年末了,该准备过年用的东西了。” “那看来是没有了……” 第118章 糟糕,付南华暴露了 季思年不语,嘴角带笑的看着付芫清。 又过了一会儿,付泽漆忍不住问道:“南华在江城军中待过两年,妹夫可见过他?” “大哥如此聪明,军中有没有二哥这号人,想必早就清楚不过了。” 付泽漆不可置否,“不过我很好奇罢了,什么地方值得他待了那么久,怕就怕他哪天为人卖命,死在哪儿都没人收尸。”说着,他叹了口气,颇为懊恼的揉了揉眉心。 “我正想着要不要将南华按在家里,不让他出门的好。” 季思年道:“二哥想必也有他的考量,虽长兄如父,合情合理。但若大哥真就如此做了,二哥怕要埋怨你了。” “埋怨又如何?我都查不出的地方,能是什么好去处……”付泽漆淡淡道,然后扭头,摸着下巴盯着季思年,喊了一声。 “妹夫。” 季思年扬眉,“大哥有事直说便是。” “不如你去找人将南华打服了如何?这样一来,他便会觉得自己所学不过皮毛,自尊心受挫,从此就呆在家里也未必。” 季思年一顿,“……” “大哥何不自己找人。” 付泽漆摊了摊手,无奈至极,“找了,南华那小子武功精进的太快,没能打得过他,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那群人收了钱,还将我供了出来。” 季思年沉默片刻,不禁心道,难怪方才宴席上,他们二人之间如此别扭。 良久,季思年吐出几个字,“我试试。” 付泽漆听完闷笑一声,虚虚的抱了抱拳,“那便先谢过妹夫了。” 入夜,付南华正睡着,突然察觉后背一凉,他猛的睁开眼,然后从枕头下掏出匕首,眼疾手快的向后刺了过去。 不料却被一个凳子挡了过去。 “是我。”那人出了声,放下凳子就坐了上去。 “大哥?”付南华试探着开了口,然后赤着脚就去点了灯。 他望着付泽漆,打了个哈欠,眼皮也耷拉了下去,他瘪了瘪嘴,将刀重新放到枕头下,不满道:“大哥,这都深夜了,你这突然一下,快吓死我了。” 付泽漆盯着他,面无表情。 付南华这下也不困了,伸出手在付泽漆的眼睛前晃了晃,“大哥?你……睡着了?” 付南华正准备摸一下他,付泽漆却突然啧了一声,然后皱眉问:“今夜没有人,比如刺客啊,杀手什么的来找你吗?” 付南华:“……????” 他快要被气笑了,双手撑在腿上,微微向前倾了倾,直直的看向付泽漆的眼睛,“不是,大哥你到底想干嘛啊?!还刺客,你先前找的那些人连我们阁里……”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他连忙找补,“连、连军队里做饭的师傅都比不上,你就别费那个钱了,云城那些个人的佣金可不低,都够我吃许多顿饭了……” 付泽漆道:“阁里?我怎么从未听你说起过,我的……好、弟、弟!” “你听错了!听错了!” 付泽漆不理,自顾自的说着,“江城只有一个被称之为阁的组织……付南华,本事倒是挺大,名动天下,极难进入的梅阁都能进去……你说,我该是夸你好,还是夸你好呢?” 付泽漆皮笑肉不笑,眼里满是付南华见过的,在阁里,季思年和两位副阁主算计人的样子。 他硬着头皮回道:“梅阁?!它原来是在江城吗?!啊,哈哈,等、等我回了军队,得空定要去找找看……哈哈。” “军队?付南华,真当我待在云城什么都不知道呢?” 付南华额头冒出汗来,他支支吾吾,说道:“我并未欺瞒大哥,起初也确实去了军队,但那军中厨子的饭做的实在难吃……又不允许私自开火,我、我便逃了出去……” 他垂下头,“大哥,你骂我。” 这时,门口却传来声音,冷一贴着门口,小声的说道:“公子,有人向二公子的院子这边来了。” 付泽漆站起身,磨了磨后槽牙,恨铁不成钢的道:“待会儿再找你算账,走,有人来找你来了。” 付南华细细一想,自己这几日也并未叫过羽部的人来找他,自打回了云城了,也极少透露自己的身份,这深更半夜的,极大可能就是来寻仇的,他草草的裹上外衣,拿上了佩剑,推开房门,站在了付泽漆的身前。 “大哥,回屋里等,用不了多久。” 付泽漆睨了他一眼,背着手,淡淡道:“上次在跃龙坡那边,我倒也没看出你的身手到底怎样,今日是个好机会。” “大哥,你安排的这些人可试不出什么。” “这次的人可不是我安排的。” 付南华:“哈?” 付泽漆微微眯了眯眼,笑道:“白日里同季思年讲了讲,没想到他比起我来更是义愤填膺,立马就表示他来安排人揍你一顿,本想着今夜瞧瞧你如何了,却不曾想问出了这么大一件事。” 突然,一阵风吹过,院墙上突然出现一个蒙着面的黑衣人,他背着手,看着两人,然后伸出手挠了挠头。 还没挠两下,他又收回了手,“咳咳。” “付南华是何人啊?” 付南华:“是你大爷!” “南华!别说脏话!”付泽漆皱眉,轻声斥责了一句。 “羽……与你什么关系,别说话。” 两人又没说话。 黑衣人暗自嘀咕,“主上怎么安排这么个活给我,我怎么可能打的过羽首啊!玩我呢!” 那人赫然就是江安。 江安道:“受人所托,来、来揍你一顿!” 付南华冷笑,“揍我,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话说至一半,付南华便直接提着剑直冲江安的命门而去,江安吓了一跳,大惊失色道:“我只是想揍你,你竟然想要我的命?!不带这样的!” 江安一边说一边挡,越发吃力。 付南华打到一半,就大致猜出了眼前的人是谁,他的路子和阁里的四长老那儿子简直是一模一样。 不过,付泽漆在下边看着,他也不好放水,只能用处全力,干脆让江安早些认输的好。 付南华道:“揍我?揍我的人,坟头草都不知几仗高了,年轻人真是胆大包天!” “不是……”江安向后飞去,喘着气,握着短刀的手颤了一颤,“切磋切磋!这下行了!” 两人打的有来有回。 冷一看了一会儿,出声道:“主上,二公子和这黑衣人的部分招式很是相像。” 第119章 当真是梅阁中人 “真不知是该说我的好弟弟本事大,还是我那好妹夫的本事大。呵呵……” 付泽漆抬头再次看了两人一眼,道:“快些打,别闹的动静大了,将父亲母亲吵醒了。” 说完付泽漆便带着冷一离开了。 两人正打的火热,江安听见付泽漆的话后,连忙踏着瓦片飞到另一方的房顶上。 又低头看了看付泽漆的去向,才急匆匆的开口道:“羽首,你看你兄长都走了,咱们就别动手了……” 付南华轻喘了两下,飞身下到了院子里。 江安松了一口气,将短刀别了回去后,也跟着付南华进了房间。 付南华大口大口的喝着茶,余光时不时的瞥了江安几眼。 江安拱手行礼,道:“暗羽……啊不对,许副阁侍卫江安,见过羽首。” “许副阁的侍卫?怎的又不在暗羽中?” 江安老老实实的重复了一遍那日的情况,不自在的挠了挠头。 付南华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过了会儿,才道:“坐,愣站着做什么。” “谢羽首。” 付南华道:“既然不在暗羽了,直接叫我名字便好。” “你方才用的有些招式……从哪儿学的?” 江安立马坐的板板正正,回道:“羽首初入梅阁时展示过的招式,被三长老复刻了下来,梅阁中许多人都学了去……”说着说着,江安双手抱拳,“羽首武艺高强,仅是皮毛都让大家受益匪浅!” 付南华:“……完了。” “什么……完了……?” 还能是什么完了,梅阁人遍布各地,付泽漆定然也见过一些,若还见过那些人出手,一眼便能看出,他苦心孤诣的藏了这么久,这下子全都露馅了。 付南华缓缓抬头,“你是叫江……” “江安。” “奥奥奥好,江安,你回去之后告诉主上,若他之后再见不到我了,也不用为我报仇……我……都是我应得的。” 江安刚端到嘴边的茶水,还没喝,就放了下去,“……哈?” “羽首,方才……只有你兄长和他旁边的侍卫看到了……倒也不必……呃,如此……?” 付南华心如死灰,嘴里嘟囔着,“完了完了完了……大哥一定会弄死我的!” “羽首?” 江安喊道。 付南华不理。 江安继续喊道:“羽首?” 依旧未能得到回应。 江安坐不住,起身道了句,“羽首,若无事,我便先回去了……阁……阁主还等着我复命呢。” 付南华终于有了反应,看了他一眼却没说话,反而咬起了指尖的软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不要去主上那边躲一躲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翌日一早,江安便拦在了季思年的院子外,他他正准备出门去不远处的街市给付芫清买几只糖葫芦。 昨日他们回来时路过看到了,付芫清提了一嘴,但等再去时,老板都已经收了摊,让长珏问了时间后,他便想着今早得空就去看看。 “阁……” 季思年略过他,道:“路上说。” “是。” “属下昨夜去找羽首时,他恰巧是醒着的,不过属下未能在羽首手下获胜。” 季思年轻笑一声,“他既然是羽首,便不会是平白无故得来的虚名。” 江安挠了挠头,“可属下却觉得羽首并未使出全力,他像是一开始就认出了属下一般。” 季思年停下,回头看他,“云城尚且有些死士,你还没明白,为何让你去?” “……属下愚钝。” “看来你的确不知,阁中上下,你与你父亲最为出名,就算从未见过,也能认出一二。昨日大哥让我做了这事,我自然也不能敷衍了事……所以,江安,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江安懵懵懂懂,他听到的是,“……最为出名……巴拉巴拉最合适的人选。” 他一喜,还有些不好意思,极小声的说道:“谢阁主赏识!” 季思年:“……罢了。可见到大哥了?” 江安点点头,“见到了,想来就是他叫醒了羽首。我和羽首只过了几招之后,他便带着身边那个侍卫走了。接着、接着……羽首就开始嘟囔什么完了之类的……” 他又补充道:“羽首还说,若他出了事,一切都是他应得的。阁主……羽首不是只同我交了次手吗?因为我?……” 季思年嗤笑出声,“他不会有事的,不必担心。” 看来他料想的不错,付泽漆恐怕没少在付南华面前拱火,昨日白天说的那些话也只是看他怎么讲,经过昨夜一事,他这大哥,对他,对付南华的身份应该都猜的七七八八了。 “老板。” 季思年走到摊位前,笑着喊了声。 老板刚刚才出摊,听见有人喊后,转过头,惊喜道:“是你啊,公子起的真早,来为你夫人买的?” 季思年温和的点点头,“老板,来两串糖葫芦。” “公子对你夫人真好,哈哈哈哈,来来来,这都是昨天我儿子去摘的山楂,甜着呢!” 季思年道:“娘子待我也极好,只是喜欢吃些小玩意儿,我真惭愧不能亲手为她做上一些。” 江安大气都不敢出。 老板偏偏又看到了他,顺嘴说道:“这是公子你弟弟?看着年纪倒是不大。小公子,你要不要尝尝?老夫的糖葫芦在云城可是数一数二的。” 江安僵硬的抬起头,“不了,不了……还有,老板,我都快十八了……” 老板摆了摆手,“这不也是小孩子吗?来,拿着,送你一个尝尝!” 说着,就越过摊位往江安手里硬塞了一串糖葫芦。 “谢……谢谢。” 回去路上,江安不禁问,“阁主,我看起来……很小吗?” 季思年点点头。 “可……可我父亲说阁主像我这么大时,已经寻到他了,而且凭借自己的本事创立了梅阁……我,我很小吗?不小了……” “我也是多了些机遇,江安,你已经很厉害了。上次许烨同我说,你是他带过审问最有天赋了人了。” “真的?” “自然。” 第120章 往日的香膏 江安心中美滋滋,核算着回去就给四长老写封信,说他如今已被重用! 付芫清今日醒的还算早,眼见着是十一月的最后一天了,不曾想都冷了大半月了,今日却暖和的很,院子里暖洋洋的,她今日便生了不想出门的心思。 “文竹。”她喊道, 付芫清坐在先前就说好的在桂花树上搭的那个秋千上,拿着昨日买的画本,就这样看了好一会儿。 文竹正摆放茶点,闻言立刻抬起头,“怎么了夫人?” “郎……季思年呢?他还没回来吗?” 文竹摇了摇头,“姑爷一早就出去了,长未和长珏都在府上,想必一会儿就回来了。” 付芫清将书搭在脸上,脚微微一蹬,秋千便轻轻的晃了起来。 然后她慢慢的说了起来,“昨日二哥给我寻了一个十分好看的枪璎,虽是黑色的,但仔细看还泛着彩色的光,与那柄枪倒是很配。” “也不知郎君会不会喜欢……”付芫清嘟囔着,耳边传来人走动的声音。 接着,她感到秋千开始动了起来。 付芫清咦了一声,然后揭开书,向后看去,笑的眉眼弯弯,道:“郎君回来了。” 季思年笑着应了声,“我才推了一下,阿清这是认出我了?” “唔……倒也不是认出了。”付芫清老老实实说着,“只是郎君身上有种女子惯用的香膏味道,自我见到你时,便有了……” “阿清……我并未……” 付芫清抬起头,向后仰着看向他,“不过我问过其他人,文竹、长未、长珏,他们我都问过……而且……”她又轻轻晃了晃,“云城那几家卖香膏的铺子我都去看过,并无郎君身上这种气味……” 季思年绕到前边,将糖葫芦放下,坐在石凳上看向她,“阿清,我并未用过香膏……但我相信你说的话,你闻到的是什么味道?” “嗯……”付芫清下来,坐到季思年的对面,嗅了嗅,道:“有薄荷、玫瑰、鸢尾花……” 季思年原本带着笑意的脸慢慢变得有些凝滞,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喝了一口茶。 只听见付芫清又说,“似乎还有很浅的竹叶清香,亦或者是什么沉香木之类的……” 他垂下眼,眼里染上一丝猩红,喉头一紧,心中也道不上是什么滋味…… 付芫清所说的,和前世他们去京都后,偶尔得到的一种香膏的配方分毫不差。因为她喜欢,所以用了许久,那会儿他的身上也都是这种味道。 而这一世,他也仅仅是早早的写了方子,让人配过一次,可又不知是不是同各处的花啊,水啊有关,他闻过一次,便搁置下了。 可那也距今五六年之久了。 “郎君?” 季思年抬起头,“阿清若喜欢,我便让人按这个方子给你做一个可好?” 付芫清摇摇头,“这便不用了,只是有一点不明白,总觉得郎君身上的味道比起从前要更重一些……”她用手指点了点季思年的手臂,“郎君真的没用过吗?” “没有。”季思年肯定的说道,“阿清可以去我房中瞧瞧。我是男子,用上这些,会被人笑话的。” 付芫清不以为然,“这种东西,最初也没说是男用,还是女用,就像刀剑棍棒,喜欢就能学……”说罢,她轻轻叹气,“可惜,女子学这些,总被人诟病。” 季思年道:“千百年来皆如此,世世代代,根深蒂固,人心中的成见总是不易改变,阿清,不必在意他们……尽管做你想做的就好。”任何拦你,阻你之人,都将不存在。 “想做的?倒是也有……” “阿清想做什么都可以。” 季思年认真的看向她,好似哪怕她说她现在想去邺城捅安平王一刀,季思年也会立刻备马带她出门,顺便还带上最利的刃。 付芫清哧的笑出声,“郎君这是什么表情?我只是想带郎君去见见我另一位好友,成婚那日也不知她来没来,但想来若是来了,应当会派人来通知我一声才对。正巧眼下无事,郎君可愿同我一道?” “好。” 付芫清心情大好,“文竹,去房中将那柄枪拿来。” “是,夫人。” 接着她拿起季思年带来的糖葫芦,转了转,问道:“是昨日那位老先生卖的吗?” 季思年点头,“出门散步时,恰巧看到了。” 付芫清也不戳穿,道:“郎君费心了。”说完,就张口吃了一个,“很甜,郎君也尝尝?” 她将签子递到季思年嘴边,又重复说道:“尝尝?” 季思年一笑,耳尖微红,他抬起手握住了付芫清的手,轻轻的向自己这边带了带,然后张嘴咬了一个。 然后也没放开付芫清的手,反而用另一只拿出帕子,擦了擦掉落在她手上的碎裂的糖渣。 付芫清神情微动,捏着签子的手也不自觉的紧了紧,她收回手,嗫嚅道:“甜、甜吗?” “很甜。阿清的眼光果然是极好的。” 付芫清心道,果然不能单独和季思年待上太久,总是被他带着走,想了想她嘟囔了两句,“果真美色误人。” 她不知道的是,季思年耳力极佳,她说的,季思年全听到了。 季思年勾了勾唇,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他眼里是藏不住的带有想将人拆穿入腹的侵略性,那日是迫不得已,两人才在一个帐中……现下,恐怕也不会有在外出的机会。 虽说烧一两间屋子,他并不心疼,但新宅走水这种说法,未免太过拙劣。 但分房,可不是他愿意的。 两人各自想着,文竹带着长枪回来了。 付芫清起身接过盒子,然后小心的放在桌子上,满眼期待的看向季思年,“郎君,打开看看?就当是新婚礼物。” 季思年打开,拿出,仔细的看了又看,枪上的几颗宝石闪闪发光,枪璎也果真如她所说那般,黑但五彩斑斓,炫目无比。 这个院子很大,季思年拿起枪,在院子里舞了两下。 枪身随着他的动作不断抖动,时不时传出破风的声音。 只见季思年衣诀翻飞,枪随其动,付芫清在一旁看着,不由发出阵阵惊呼。 只听哗啦一声,枪身自树上落下,季思年紧随其后,一把抓住长枪,立于付芫清面前。 霎时间,漫天树叶也随之落下。不过,这样一来,这棵树的树叶也剩的所剩无几了。 第121章 柳鸣,叛徒。 “好枪!阿清费心了!”季思年用脚铛的一踢,枪身一转,只听嗡的一阵闷声,枪璎随风飘起,少年的眉眼如星,神采奕奕。 付芫清抿了抿唇,“郎君喜欢就好。” “长珏,拿去收好。”他将枪递过去,眼睛却一瞬不转的看着付芫清。 尔后,他伸出手,道:“阿清,该用早膳了。” “郎君还未吃过吗?”付芫清将手搭过去,另一只手无比自然的掏出手绢,然后微微侧过身,给他擦着额间的汗。 “等你一起。”季思年借势低下头,柔声说道。 身后,长珏双手捧着枪,颠了颠,下一秒,长未不知从哪儿出来,他站在长珏的身旁,啧啧叹道:“主上真是命好。” 长珏撞了他一下,道:“喂,你是谁的人,吃里扒外!” 长未道:“难道不是?”他垂下眼看着那柄枪说道:“这枪的枪身用的是上好的牛筋木,坚韧不易折,还有这枪头,是夫人请了云城最好的师傅打造的。” 长珏被哽住,如今牛筋木制的枪杆大多被军中垄断,旁人想要,极费功夫,更不必说眼下这柄枪的枪杆,一眼看去就是佳品。 “枪头罢了,老李的手艺同样极好。” 他口中的老李,是江城数一数二的铁匠,找他做武器的人,从京都到各边城,皆有之。 “非也非也。”长未摇摇头,“夫人找的那位师傅,我听她喊的是……妙手王。” “妙手王!”长珏不由惊呼,然后又立马降低声音,眉头微蹙,“他、他、他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在云城?” 现天下有名的武器,皆出自他的手,五年前,江湖中传来消息,妙手王在前往京都的路上,在一雨夜被杀害,尸骨无存…… “这我就不清楚了,只是那日我见妙手王对夫人的态度倒是极好,两人像是一早认识了一般。” 长珏略微思考,迈开步子,道:“许公子寻了许久,得告诉他。” 长未一把扯过他,咚的一声,敲在他的脑袋上,“你想害死我不成?若许公子知道了,那顾公子便也会知晓,他们都知道了,主上能不知道?” 说着,长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磨了磨后槽牙,道:“夫人会不知是谁告诉的?你也不用你那个脑子想一想,羽士查了那么久都查不到妙手王的踪迹,夫人却知道……再者,她若愿意,自然会同主上讲。” 长珏单手捂头,眉宇间满是忧愁,“那你倒不如不同我讲,这么大个事,我怎么能藏的住……” “那便是你的事了。”长未拍拍他的肩,“主上对这柄枪可是喜欢的紧,若不是看夫人没吃早饭,指不定还得多练上一练……要是出了岔子,那你可就遭殃了。” 长珏闻言紧紧抱住长枪,郑重点头。 彼时,司空炎带着一队人马已悄然离开了邺城。 奢华的马车内,司空炎撑着头,掀开眼皮,轻轻的看着跪在面前的柳鸣。 柳鸣脸上各处都是红肿瘀血,一只眼睛被打的只能睁开半只,本就年过半百,受了这么顿打,此时跪也跪不住了。 他咬着牙,强撑住身体,口齿不清的回道:“殿下,属下真的不知那信是从何而来……属下绝对没有二心啊!殿下!” 出发前夜,司空炎突发兴致,派了亲卫去身边的那些幕僚的房间搜查了一番,查出了两人有问题。 其中一人便是柳鸣。 从他房中搜出了一封写给他人的密信,并无署名,但看字迹,就是柳鸣的。按照司空炎的习惯,应该会就地格杀才是,毕竟另一人只是查出了不属于安平王府的信鸽,就被亲卫一剑封喉,当场毙命。 马车一晃一晃的,司空炎颇为心烦,他冲着柳鸣招了招手,柳鸣便跪着向前进了几步。 不料司空炎却直接将脚踩在他的肩上,然后重重的踩了下去,直到柳鸣的脸都挨到了地上。 柳鸣闷哼一声,肩上的伤口破裂,血不断的涌出,浸透脏污的衣衫。 “殿、殿下息怒……” 声音从头顶传来。 司空炎道:“息怒?柳先生,本王一开始便说过,本王眼里容不得沙子……本王还想过,是不是本王给的报酬太过少了些,导致先生还得另寻主顾。” “殿……唔……咳咳。” 司空炎又重重的碾了几下,微微低头,伸手拿过放在一旁的匕首。 “柳先生,现在说,本王或许还会心软,继续留你也未必,毕竟先生的才华却是数一数二的。” “属下一心为殿下,若有叛变之心,死无葬身之地!” “唉……”司空炎轻叹一声,“这话,先生之前便说过。” 柳鸣额头不断渗出汗来,脸色也逐渐苍白,又因为被踩的太紧,呼吸也变得不畅。 “那封信确为属下所……咳,所写。但只……呼呼,只为……记下殿下……言行,以警示自己,莫要……莫要大意!” 司空炎静默片刻,缓缓抬起脚,冲着外边喊道:“让胡先生进来。” 片刻后,马车的门帘被拉开,胡容复拱手行礼,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柳鸣。 他道:“殿下。” 司空炎嗯了一声,然后踹了踹地上的柳鸣,落地时不小心碰到了地上的血,他不禁啧了一声。 “依胡先生看,柳先生一事应当如何处理啊?” 胡容复面不改色,眼里划过一丝狠厉,他沉声道:“乱棍打死。” 司空炎点了点头,身旁的炉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他转了转手中的匕首,然后向后靠去,脸上看不出万分波澜,“可现下,本王身边的那些幕僚,只胡先生与柳先生最得本王的心,若将他乱棍打死了……胡先生……” 第122章 青黛的死讯 柳鸣俯首,重重叩头,“但凭殿下发落。”说完,他闭上眼睛,身子也不再发抖,似乎在等着生命终点的到来。 胡容复道:“殿下若不忍下手,属下可代劳。” 司空炎嘴角睨笑,然后他抓起柳鸣的一只手,啪的放在了一旁的扶手上。 “殿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还未等柳鸣反应,司空炎便手起刀落,切掉了那只手的小拇指。 柳鸣浑身痉挛,捂着手就倒在了地上。 他还想出声以缓痛苦,司空炎说道:“这段路多有野兽,柳先生若声音过大引来了那些r畜牲,本王就免不了得送些食物给它们了。” 柳鸣尚存了一些神志,他蜷缩在地上,冬日的寒风从马车的窗口吹进,他睁开被汗糊住的眼睛,道:“谢……殿下。” 司空炎将匕首插进刀鞘,然后用一旁的手绢包起切下来的那节手指,递到胡容复面前,“听说胡先生可以用人骨做骨哨?本王看柳先生的手指倒是挺适合,胡先生来了快两月了,本王却还未送过什么礼物,这个,想来是不错的。” 胡容复双手接过,脸上带着一丝笑,“谢过殿下了。” 司空炎招了招手,“出去,本王乏了。” 很快,就有人将柳鸣拖了下去,司空炎虽未明说,但旁人也不敢怠慢柳鸣,毕竟只被切了一节无伤大雅的小拇指,显然是放他一马的意思。 司空炎会不会再重用柳鸣还得另说,但若死在他们手上,那也是不行的。 胡容复回了自己的马车,捏着那节苍白、干老、甚至还渗血的手指,脸上表情越发凝重。 今日是柳鸣,来日就或许是他胡容复了。 司空炎离开的消息,也不知季思年等人是否知道,他前几日出城闲逛许久,却未碰到一个梅阁的人。如今司空炎这边,私养的信鸽被杀了个干干净净,消息都传不出去了。 “但愿进京之后一切顺利。”胡容复低声说着。 陵国今年也不知怎么,各处都犯了天灾,越往京都的方向去,风雪便越发大了起来…… 再到云城这边…… 两人用过早膳后,让人给何家知会了一声之后,便动身前往。 行至一半,付芫清却听到路上有丧乐声传来。她拉开马车的布帘,“文竹,去问问,是哪家发丧。” 文竹旋即去了,不一会儿便匆匆赶来,面色凝重,她眼眶含泪,道:“夫人,是、是何家。” 付芫清心中一紧,皱了皱眉,“哭什么,何家便何家了,问清楚了吗?” 文竹不再隐瞒,眼中的泪大颗大颗的往下落, “夫人,是青黛小姐,那棺材中的是青黛小姐。” “青、黛?”付芫清呼吸一滞,连忙下了马车,走过这条街,她便远远的看到了发丧的队伍,于是提着裙摆就追了上去。 半路拦人棺木,是大忌,付芫清只想弄清是否属实,发丧的队伍一边走一边撒纸钱,付芫清很快就追了上去。 她看到了棺木旁,站着一人,是房青黛的侍女,佩儿。 佩儿一身素衣,双眼红肿,整个人看起来毫无精神,她僵硬的转过头,就看到付芫清一脸探究的看着她。 许是哭过太多次了,佩儿张了张嘴,却一个音调都没发出来,手上还重复着撒纸钱的动作。 付芫清彻底明了了,佩儿是房青黛的侍女,又这副样子,除却她本人离世,佩儿是断然不会在棺木旁的。 队伍越走越远,付芫清却定在原地许久未动。 季思年离她不远,等的够久了,他才上前拉住发愣的付芫清,道:“阿清,咱们回去。” 付芫清抬起头,看起来除了面无表情以外,与平常并无两样。但季思年手中冒出虚汗的那双手告诉他,付芫清此时很生气,也很……无措。 她摇了摇头,轻声道:“去何家。” “好。” 季思年很是担心她,又知自己帮不上什么,只好在一旁一直陪着她。 马车内外,只听得见街市上的叫卖声。 过了好一会儿,付芫清道:“我上个月才同青黛见过……”她缓缓抬起头,似乎想从季思年眼里得到答案,“季思年,我并不信那棺木中的是她。” “阿清……” 付芫清继续说道:“青黛的夫君,我见过几次的,虽说我并不喜……况且,以青黛的脾气,若是什么事,也不会憋着不讲的。” 正说着,马车停下。 长珏说道:“公子,夫人,何府到了。” 何府门口,下人正拆着葬礼用的白布,何老爷就等在门口。 付芫清脸色白了几分,又或许是被那成堆的白布照的。 “阿清小心台阶。” 付芫清垂下头,不语。 何老爷一脸笑意的迎了上来,“不成想季老板如此年轻,哈哈哈,年轻有为,年轻有为啊。” 季思年微微颔首。 何老爷又看向付芫清,“原来知府大人的千金嫁的是季老板,哈哈哈,想来,我与季夫人还有些渊源,不知可否叫二位一声贤侄啊?” 季思年微微一笑,“今日的事全凭我夫人做主,何老爷不必问我。” 何老爷尴尬一笑,眼巴巴的希望得到付芫清的回应。 付芫清冷着脸,“我与何老爷并不相熟,只是想到手中有一单子适合你我,什么贤侄的称谓,我看就免了。还有,今日虽暖和,但也没有让人在外边白白站着的缘由,何老爷便是如此待客的吗?” 何老爷急忙退到一旁,“季老板,付老板请,府中已备好宴席。” 府中院子内,隐隐约约的能看到散落的纸钱。 付芫清落了座,直截了当的说道:“听闻何老爷的儿子,何公子学了做生意,不如让他来谈可好。” “这……我儿在准备乡试,付老板同我谈也是一样的。” “乡试?”付芫清喝了一口茶,将茶杯不轻不重的落了下来,“何聪那个蠢货,若真有脑子考上,也不必读了十年书,连榜都未进过,只今日来这么一会儿,又能耽误的了什么?” 何老爷咬牙道:“付老板,这生意我也不是非做不可,你莫不要欺人太甚了!” “我欺人?”付芫清嗤笑一声,“长未,冷四。” 长未和冷四顿时闪进屋内,一左一右的站在何老爷的身后。 季思年嘴角勾起笑,“长珏。” 长珏闻声进来,“公子。” “给夫人倒茶。” 长珏:“……?” 第123章 死因(1) 何老爷愤怒起身,紧接着就被长未两人重重的按了回去。 “付、付什么清!这里是何府,你莫不要仗着你父亲是知府,就这般对待我!” 何老爷想喊她的名字,想了许久才想起她名字的最后一个字。 付芫清道:“何老爷,我不过是想好好和你谈生意,怎么就扯到我父亲身上了。” “我方才说了,想让令郎来,何老爷听不懂吗?” 她说的轻,文竹在一旁却蓦然红了眼眶,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见付芫清生这么大的气。 “你!”何老爷涨红了脸,还是只好吩咐下人去叫何聪来。 过了一会儿,门口出现一个膀大腰圆,肥头大耳的男子。 “爹,叫我做什么?我还在看书呢。”何聪略微不满,“爹,你身后这两人是谁啊,我怎的没见过?” 何聪前几年不知为何伤了眼睛,稍微离得远些,就看不清是什么人了。 问候了何老爷后,他眯着眼睛,看到付芫清的身影,“这位小姐,不知怎么称呼啊?” “何公子,别来无恙啊。” 何聪扭着身体凑近,“你认识我?” 季思年在一旁,眼见着何聪越离越近,开口道:“何公子即使眼睛不好,也该看到我才是。”他看向何老爷,“原来令郎的教养竟是如此吗?依我看,若去做生意,怕是还未开始就要赔的倾家荡产了。” 何聪止住身体,用手搓了搓眼睛,然后盯睛一看,脸上的肉顿时抖了一抖,“付芫清?!” 付芫清道:“何公子好眼力。” 看清楚后,何聪连连后退,坐到了两人的对面,然后支支吾吾,道:“青黛的死和我可没什么关系,她自己失足掉到了河里……与我无关……” “我来时见到了青黛的送丧队伍,此刻只怕才到墓地,何公子身为青黛的夫君,此时难道不应该在那边吗?” “她死便死了,和我……”何聪甚至都没思考,就脱口而出这句话。 “呵……”付芫清眼里露出冰霜,“死便死了……” 她抬起手,文竹就递过来了一本厚厚的账本。 付芫清嘴角带着悲天悯人的笑看向何家父子俩。道:“若不是看到这本账本,我还真不知道何老爷和何公子有这样大的本事,就连赌坊的账都敢作假,还有去年送往军中的那批物资,我记得,可是经了你们何家的手……” 何老爷眼神闪躲,“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然后他突然暴起,直冲付芫清而来,“把账本给我!” 砰! “噗!”何老爷被长珏一脚踹在地上,牙顿时断了几颗。 下一刻,长珏走向门口,将门落了锁。 付芫清缓缓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何老爷,“我今日只是想来看看青黛的……何老爷,咱们本不应该如此的。” 何老爷瑟缩着,一旁的何聪先是惊的说不出话,然后才反应过来,想要扑过来护在何老爷面前。 “爹!爹!你怎么样了,爹!”何聪连滚带爬,硕大的身躯紧紧的压在何老爷身上。 付芫清有些好笑的看着他们,提醒道:“何公子再不起身,你的父亲就要被你压死了。” 何聪麻溜的爬了起来,然后抱住了何老爷,“有什么事冲我来,别伤害我爹。” 啪!啪!啪! “真是感人至深。” 付芫清蹲下,说道:“平儿在何处?” “他、他……平儿自然在院子里玩耍,小孩子总是贪玩的。” 付芫清道:“你撒谎。”她面色一沉,吩咐道:“长未,去找找,两岁的孩子。” “是。” 何聪大汗淋漓,整个人慌张不已,假惺惺的说道:“我儿子还、还小。付芫清!你别动他。” “平儿的一根手指都比你的命还要重要。” 几人就这么对峙着,季思年一言未语,只贴心的搬了凳子,放在了付芫清的身后。 半炷香的时间后,长未推门而入,但怀里却多了一个牌位。 长未低着头,双手将那牌位递了过去。 付芫清指尖发抖,以她的眼力,在递出来的一瞬就看到了上边的名字,“何平,逝于陵国四十四年五月十五日……” 她深吸一口气,握紧拳头,直直的拔出长未腰间的佩剑,然后放到了何聪的脖子上,声泪俱下,“何聪!你还是人吗?!!平儿他是你儿子啊!是你的亲生儿子!!” 何聪一下子瘫倒在地,“我只是不小心将他摔到了地上,我不知道啊!我哪里知道他就这样死了!我、我是他父亲,我也很伤心!!” 付芫清揪住他的衣领,“我再问一遍,青黛,到底怎么死的?!” 何老爷抢着回答,“失足落水!失足落水!聪儿方才已经说过了!付芫清,你别动他!” “我问你了吗?”付芫清扔开那把剑,从腿间抽出匕首,然后噗呲一下扎进了何聪的大腿中,冷着脸道:“你说是不说?” 何聪痛极了,伸出手下意识的想摸自己的腿。 付芫清微微用力,又扎深了些,“我没有耐心听你哀嚎。” 这时,何家父子才意识到眼前这人,与他们往日所知道的完全不同。 “啊啊啊……说,我说!”何聪嚎叫了几声,红润的脸上此时已经没有了一点血色,“是我,是我……青黛她又怀了孩子,我……我请了神婆来看过,说……说是个女孩儿……我一时,一时气不过,推了她一把……我不知道青黛不会水啊!我不知道!我、我也不会水,那会儿……那会儿河边也没有其他人……我救不了她!呜呜呜,救不了。” 付芫清如坠冰窖的听完这些话,然后用力旋转手中的匕首,一字一句道:“去死。” 说完这句话,她猛的拔出匕首,就要往何聪的胸膛刺去。 “阿清!” “聪儿!” 季思年眼疾手快,握住了付芫清的手腕,将匕首拿下,迅速扔到了一旁,接着将因为生气而浑身发抖的付芫清抱在怀里,道:“阿清,脏。” 付芫清微微闭上眼睛,早间在季思年身上闻到的香味此时又扑鼻而来。 第124章 死因(2) 何老爷手忙脚乱的撕开自己身上的衣服,然后也不管手法如何,直接按到了何聪冒血的腿上,气急败坏道:“付芫清!你这是杀人!还有你,季老板,你这般如此,不怕哪怕她会反过来杀了你吗?” “阿清若想杀我,我给她递刀子就是。”季思年不急不缓道,“倒是你们二人,该如何自保呢?” 此时,一个微弱的声音传来,“报官!爹,报官!我要抓她,我要让她,让他们都去吃牢饭!” 这声音越到后来,越是大声。 季思年轻轻捂住付芫清的耳朵,皱眉道:“太吵了,何公子。” 长珏深知这话中意思,立马上前卸了两人的下巴。 季思年道:“我夫人是个好说话的,我可不是。既然想报官,那便如两位的意……不过,我想,恐怕二位会担心我岳父假公济私,所以,直接找到周将军那里可好?” 两人发出痛苦的呜呜声。 长未向下按了按两人的脑袋。 季思年一笑,“二位同意了就好。长珏,去将军府。我们在这儿等着。” “是。” 付芫清耗了太大的精力,季思年担心她会忍不住动手,说什么也不肯给她武器。 “不能杀,我剁个手也不行?” 季思年摇头,“他们虽罪大恶极,但若这样做了,阿清也要打官司了。” 付芫清垂下头,看向何聪不断渗血的腿。 季思年意会,“偌大的府邸,何公子眼睛不好,难免磕磕碰碰。” 众人:“……?” 目光略过那个牌位,付芫清鼻子一酸,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我上个月还给青黛送了一套长命锁……她那时肯定十分伤心,季思年、我错了……我应该早些来看青黛的……我、我……”说到最后,付芫清俯在季思年的怀里,不停的抽噎着。 “阿清……不是你的错……”季思年抱着她,给她顺背,眼里寒光乍起。 不多时,房间的门再次被打开,何家父子以为终于能暂时脱离苦海,没想到却见到付泽漆和付南华两人。 付泽漆急急的跑到付芫清的面前,“小小,没事?” 付芫清摇头,眼睛还是一副十分红肿的样子。 “何聪。”付南华怒气上头,也不管是非对错,直接一拳揍了过去,“老子真想剁了你。” 付南华接连揍了几拳,似乎觉得不解气,一把抽出剑,又在他另一条腿上刺了一剑。 何聪说不出话,只能痛苦的呜咽。 “南华,云城法度,不可动用私刑。”付泽漆淡淡开口道。 “大哥!”付南华还提着剑,“你难道不想砍他吗?” 付泽漆瞥了他一眼,接过剑,又看向一旁吓得不住发抖的何老爷,再次开口说道:“云城法度,通敌卖贼者,处以刖刑……” 说罢,他拉过何老爷的手,须臾,鲜血溅到付泽漆的脸上和衣服上。他低头看了看,然后擦了擦脸上的血,将手绢随意的盖到了砍下来的那只手上。 付南华张大了嘴,长未长珏几人惊讶的合不拢嘴。就连文竹,也从未看过这样的画面,她的脸瞬间白了几度。 “大大大大哥?”付南华道,“不是、不是说……不能用私刑吗?” 付泽漆道:“何老爷年纪大了,不小心将自己的一只手砍了下来……如何?” 付南华咽了口唾沫,他算是清楚为何付泽漆要带个大夫一起了,他转过头却并未看到季思年和自己妹妹惊讶的表情,只好吩咐在外守着的人进来拖走了被吓得晕过去的何家父子俩。 付泽漆擦着手,似乎有些不满,他对季思年说道:“怎么不拦着点?” “拦什么?” 付泽漆道:“那何聪腿上的伤口不是小小捅的?他常常出入烟花柳巷,身上不知有多脏。就敢让小小碰,昨日说的那些话真真是忘了。” 季思年低下头,“兄长教训的是。” 这话一出,付泽漆便是有气也发不出了,他转头看向付芫清,说道:“周将军对此事颇为看重,他们父子二人难逃一死。” 然后他抿了抿唇,眸中浮现出伤心的意味,“青黛妹妹一事,你也不要太过自责,人各有命数,兴许对她来说也是一种解脱也未必……” 付芫清的眼里顿时涌出泪来,“大哥……” 她心中明白房青黛在娘家时过的并不是太好,但出嫁之后,房青黛总是报喜不报忧,她便放心下来,即使……即使她对何聪有过调查。 付泽漆不忍,“带小小回去。何家一事,最迟今晚就能出结果。你们若想来,我会让周灿在府外等着。” 季思年揽住付芫清的肩,点点头。 何平的牌位被付芫清拿了回去,一并找到的,还有上次她送来的长命锁,以及送去的全盛斋的糕点。 糕点并未像她想的那般发了霉,反而不知道被房青黛用了什么法子给封住了,看起来和新出炉的并不二致。 付芫清盖上了盖子,抬起头,可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滑落下来。 她擦了擦,越擦越多,最后索性任由眼泪不停的掉落下来。 季思年手足无措的看着,眉眼里是挡不住的忧愁,他也在自责,为何没能提前在房青黛身边也安排一些人手。 又或者说,前世的情况也并不是和现在这样,林半夏确实生了龙凤胎,可并未难产……房青黛也活的好好的…… 到了府上,兴许是哭够了,除去略带红肿的眼眶,和发白的脸,付芫清看不出丝毫异样。 “阿清可困了?” 付芫清摇摇头,嘶哑出声,“我想喝汤了,昨日的莲藕汤甚好。劳烦郎君去厨房说一声可好?” 季思年自然同意,他让文竹好好看着付芫清,然后一步三回头的去了厨房。 等他端着汤回到院子里时,就看到付芫清已经让人搭了放置牌位的台子,然后跪坐在那儿,替那早夭的孩子诵经。 第125章 何家父子,死刑。 当天下午,将军府突然贴出了告示,何府通敌叛国,私扣军粮货物,何聪不学无术,曾致使无辜女子死亡,罪大恶极!于三日后斩首示众! 一时间,这件事在百姓之间闹的沸沸扬扬,更有一些家中尚有势力钱财的人忙里忙外,就怕自己漏了那些,下一个被抓的就是他们了。 上一秒还热闹非凡的何府,此时就变成了众矢之的,府门被查封,门口堆满了菜叶瓜皮。 戌时,付芫清敲响了季思年的房门。 门很快被打开了。 “阿清。” 他喊道,“外边风大,进来说。” 付芫清摇摇头,道:“陪我去趟将军府。” “好。”他说完就快步拿了旁边衣架上的大氅,然后披到付芫清的身上。 将军府内的牢房前,周灿撑着下巴头一点一点的往下低,明明比起往日来,算不上晚,他却觉得十分困。 最近的云城,夜里总是很安静。 季思年带着付芫清落到院子里时,周灿吓了一跳。他忙起身,然后嘶了一下,接着他低下头揉了揉腿肚子。 他喊道:“付姐姐,季大哥。” 季思年方才看的一清二楚,心中明了顾鹤轩这是还未做出解药来,只是不成想付泽漆竟还未将此事告诉他。 周灿领着两人进去,“付大哥说今晚付姐姐或许会来,他只说莫要将人弄死了,旁的就按付姐姐想法做便是。” 说着说着他打了个寒战,小声凑过去,问道:“付姐姐,真别将人弄死了,虽说何家父子过几日便要斩首了,但要死在这里,我要不好向父亲交差的。” 付芫清颔首,嘴角扯出一个若有若无的笑,她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瓷瓶,递了过去,说道:“前几日便注意到你脸色不好,兴许是太过劳累,每日一粒便好。” 周灿不知付芫清本事,但也没拒绝,只连声称是,想着立马派人去问问付泽漆,他若应了,那便能直接吃了。 付芫清又道:“只是白日里还有些话没说完,一柱香的时间便好。你若累了,就去外边等着。” 周灿打了个哈欠,“付姐姐好了叫我一声。” 两人看着周灿离开的,付芫清不禁看向季思年,眼里带着探究的意味,问道:“你都知道?” “我只知大哥在想法子,鹤轩恰好有些本事,就让他去帮了忙。只是没想到,这周灿身上的毒似乎有些难解了。” 付芫清叹了叹气,“总归是能解的,别落下病根才好。”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地牢的火烛都被点亮,两座牢房里,只见何家父子睡得并不安稳。 云城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凡死刑者,除却斩立决的,其余人并不知道自己的下场。 先前在何府被卸掉的下巴,被人用极其粗糙的手法安了回去,何聪原本就肥硕的脸,现下看起来更是连眼睛都看不到了。 付芫清道:“将何聪捂了嘴带出来,别大吵大闹的让他这孝子扰了父亲的好梦。” 很快,何聪就被人拖到了平日里审问的地方。 地上还有些水渍,以及干涸洗不净的血迹。 何聪被啪的扔到地上,整个人还是懵的。虽蠢笨,但也知识时务,他的腿已经被包扎好了,便觉得自己定然能出去。 “哎呦,军爷,草民该说的都说了啊。” 无人理会,他才抬起头,看到付芫清两人。像见到鬼一样,他挣扎着后退,“又是你、怎么又是你!” 付芫清褪下帽衫,冰冷的眼神扫视在何聪的身上,“何公子怎么就睡的这么安稳了。” 何聪咽了咽唾沫,逼迫自己看着付芫清,他回道:“我、小爷我、过几日就能出去了,你给我等着,你捅我这几刀早晚找你算账。” 付芫清了然,“原来何公子不知吗?”她提起,又自顾自的回答,“瞧我这脑子,被判斩首的人可不会知道这一消息。” “斩首???!!”何聪惊慌不已,“你胡说!就算青黛和平儿的死,周将军又怎会这般审判?要判、要判也该判你和付泽漆那个混蛋!他竟然剁了我父亲的一只手。” 牢中传来付芫清的一声轻笑,她拿过季思年递过的那张纸,然后推到何聪的面前,“何公子好生看看。” 那张纸,就是晚间贴在将军府门口的告示。 看清楚后,何聪彻底瘫倒在地,绝望的痛哭起来。 牢中终究是有些暗了,付芫清在前方,并未注意到有些不对劲的季思年。 今日来的人只有他们二人,季思年微微闭目,努力调息着,心脏在不受控制的跳着。 付芫清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却并不是像想象中那样舒畅反而有些堵得慌,她缓了缓,拿出备好已久的药丸,强硬的塞到何聪的嘴里。 “这几日,我杀不了你,却也不会让你好过。” 药效很快起作用,何聪的皮肤以眼睛可以看到的速度在变红,然后再消失,再变红,反反复复。 这药不会让人死,但会让人抓心挠肝,瘙痒无比,似是渗到骨头里一般,而这药的作用时间,刚好是三天。 做完这一切,付芫清起身,最后看了眼何聪,她说道:“你死后,也永远会受众人唾骂,甚至尸首都只会被丢到乱葬岗,任凭野狗啃食。不过,你放心,你的父亲会比你要好上许多,比起你来,他至少虎毒未食子。” 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只余下何聪哀嚎不已,叫着不如现在就杀了他。 周灿是被何聪的喊叫声吵醒的,然后他就看到了出来的两人。 周灿道:“付姐姐,你们好了?” “嗯。只是见不得他们父子好过,说了今日的喜讯。” “嗯?喜、喜讯?” 季思年出声道:“下午将军府门前贴的那个告示。” “嗯……哈哈哈,确是喜讯。”说着,周灿停住了眼,复又看向季思年,“季大哥,怎么去了趟牢房,脸色变得这么差?你晕血吗?” 付芫清立马回头看过去,然后又摸了摸季思年的手,给他把脉。 季思年不动声色的抽回手,紧接着包裹住付芫清的手,温和的回着,“只是天冷,冻的而已。” 第126章 季思年的幽闭症 “今日劳烦少将军了,改日少将军若有空,我与阿清在登门拜访。” 季思年有意岔开话题,手上动作不停,将那大氅又给付芫清拢上了,由此一来,她便是再想好好探探他的脉,也是不易了。 周灿连连摆手,“小事罢了,我从前也多受过付姐姐照拂,都是应当的。” 付芫清微微一笑,提醒了一句,“何家父子俩这几日或许会有些吵闹,少将军若无事,便离牢房远些,省的扰人心忧。” 周灿看着两人离去,狐疑的摸了摸头,自言自语道:“吵闹?人之将死,哪儿有那么多的力气。” 而牢房中,何聪被人吩咐,特意扔到了何老爷对面的牢房,两人遥遥相望,连互相安慰都做不到。稍微声音大些,都会换来狱卒的打骂。 回了季宅,季思年看着付芫清进了房间,才转头准备离去。 “季思年。” 季思年回过头,“怎么了?” 付芫清不动声色的看了看他藏在袖子的手,缓声开口,“今日发生了这样的事,真是麻烦你了。” “应该的,阿清的事,不用说我也会帮忙的。还有……人死不能复生,阿清,节哀。” “我知道的。” 付芫清回他,然后又开口说道:“近日天寒,听长珏说你房中被褥很是单薄……不要紧吗?” 季思年一顿,他常年习惯了,便也不觉得冷,虽说他确有目的,但现下趁人之危的提出,未免太……过分了些。 他摇了摇头,“过几日便让长珏换上新的,阿清,早些休息。” 他转身离去,付芫清跨出房门扯住了他的袖子,呼吸蓦然变得有些急促,声音也染上了哭腔,她道:“别、留下我一个人。” 季思年转头看去,只见付芫清脸上滑下两行清泪。 在他的记忆里,付芫清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事情,第一次面对好友离世……是他思虑不周,认为他的阿清足够坚强了。 “阿清。”季思年拭去她脸上的泪,“我永远在你身边,不会留下你一人。” 夜间的风吹的树叶晃动,沙沙作响。 屋内灯火通明。 季思年还未好好看过这房间,现在看来,和她出嫁时的房间,无甚两样。 屋内多了个较宽大的软榻,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备下的。季思年主动将多余的被褥搬了过去,然后又安慰了付芫清好一阵。 付芫清也明了,人的情绪在夜晚是会被无限放大的,是她太过依恋旁人了,又或者,太过依恋季思年了。 付芫清眼眶微红,她坐在床边,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季思年,思绪拉回了他们初见的那日。 他好像总在自己面前穿浅色衣服,明明不见面时,他私下都是玄色为主。 见付芫清发愣,季思年突然揉了揉她的脑袋,说道:“我哪儿也不去,安心休息。” “嗯。” 房中火烛尽灭,两人隔着一张屏风,面对着面入睡。 月亮高高挂起,付芫清确认季思年熟睡后,翻身起床,走到了软榻旁,回来时,她注意到季思年的异样,又不知从何而起。 他的手搭在外面,眉头并未完全舒展,梦里竟都不是很踏实。 付芫清小心点翻开季思年的手掌,看到的第一眼就不禁蹙眉,唇瓣微张,差点就惊呼出声。 季思年的手心被他掐出了几个血印,那深度恰好是他指甲的深度。 算算时间,应是在地牢时弄伤的,但以季思年的脾性,万万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除非是到了无法忍受,又或者不能在别人面前露怯的想法。 将军府的地牢昏暗无比,她也听过会有一些人不习惯,甚至害怕这样的环境……季思年的种种表现,完全对的上…… 付芫清无意扒出季思年的所有秘密,但这种程度的幽闭症,只会是他人所为…… 所以,会是安平王所为吗?那这样一来,季思年一直以来,对安平王的恨便也有了解释。 付芫清伸手抚摸季思年紧皱的眉头,喃语道:“你到底有什么秘密呢,季思年……” 季思年的眉头依然紧锁着,付芫清情不自禁的俯身吻了一下他的额头,此下,他算是真正的安稳了下来。 意识到自己的所为后,付芫清手指都不自主的僵住,她迅速的将他的手塞回被子里,然后逃似的回到了床上。 而在她走后,季思年的梦魇无人知晓。他说着,“别……杀她……别杀阿清……” 第二日,付芫清一身素衣,独自一人去了房青黛的墓地,长未虽跟着,但离得甚远。 “青黛……也不知你会不会怪我,总之他们父子俩也活不到几日了……不过,你放心,他们死后会被扔到乱葬岗的,连祖坟都入不得,就不必担心遇上他们了……” “也不用担心佩儿,她啊,如今和文竹一道呢,也怪你,从前都未和我提过佩儿的家人在何处……她的卖身契被你放在哪儿了也不知道,这不是白白耽误人家吗?”燃上的纸钱随风飘起,付芫清笑了一下,“逗你呢,佩儿哪里会怪你。” 付芫清又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不多时,她突觉一阵凉意,抬头望去,雪花飞落。 “青黛……”她接起一片雪花,看着它在手中融化,“下雪了……” 云城已经许多年未下过雪了,这是今年的第二场雪了,她们三人中,房青黛最爱这样的雪天。 此间亦有传言,心诚之人,死后可向上天求得一景,算作她在世间最后的留恋。 看着被随意堆砌出的坟墓,付芫清堆上最后一捧土,鼻尖微红,但并未哭出声。 她走后,坟前的香烟飘向了她的方向,最终停留在她的衣角,然后任风消散。 而那场雪,来的快也散的快,若不是路边的叶上存了一些,付芫清就要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了。 马车缓缓驶进城内,付芫清闭目凝思着,突然一阵剧烈的晃动,致使她差点摔了出去。 “夫人,有人挡道。” 想着就快到府上了,付芫清直接推开车帘,看到了拦在马车前的人,是一位年纪不大的女子。 “你就是季思年的夫人?” 她本不想理会,听到这名字后,还是忍不住停了下来,果然,如季思年这样的人,总会有些红颜知己。 付芫清下了马车,波澜无惊,甚至没给她一个惊讶的表情。 她只说道:“云城法度,当街拦路闹事者,罚纹银十两。” 第127章 故人? 围观的百姓顿时窃窃私语了起来。 那女子叉着腰,哼了一声,“我又不是云城人,你们这里的法度同我有什么关系。” “我要见季思年,他在哪儿?带我去见他。” 付芫清并不想徒生事端,因此她叹了口气,“长未,报官。” “报报报官?!!喂,等等!”女子张开手,跑去拦住了长未的脚步,然后又冲着付芫清开口道:“只是问个路,犯不上报官?!” 付芫清转过身,“姑娘,我家就在前方,若要寻我夫君,何故在路上拦我的马车?这街坊四邻的,都认识我,姑娘莫非问不出口吗?” 周围又是一阵指指点点,那女子被羞得脸颊绯红,她咬了咬唇,用力在地上跺了一脚,朝四周喊道:“看什么?都看什么!没见过我这么美的姑娘吗?!” 付芫清定定的看了会儿,末了说道:“姑娘不是要见我夫君吗?随我来。” 长未拦住她,“夫人……公子他并不喜欢与其他女子接触。” 付芫清轻笑一声,扫了那女子一眼,左右不过十三四岁的丫头,翻不出什么浪花。 “郎君不会怪我的。”她说道,然后又看了看身后跟着的,离她不远的姑娘,“千里迢迢来云城寻郎君……想必,也是有要紧的事。” 季思年算好了时辰,备好了饭菜就在屋内等着。 “阿清。”季思年快步走过,顺手将暖炉塞到她手里,然后又揽住她的肩膀向里走去,“今早去集市淘到的,阿清试试。” “这还未到最冷的时候呢,现在习惯了,日后怎么办?”付芫清笑着接过去,反问了这么一句。 “商队收了一部分域外的鹅绒,改日给你做件冬衣。” 付芫清点点头。 两人都走进屋内了,然后突然冒出个声音来。 “喂!我还在这儿呢?!” 季思年闻声,微微皱眉扭过头去,才看到长未身后有个女子,只是刚刚被他挡着了。 女子用力推开长未,然后兴奋的说道:“季思年,好久不见。”说着说着,她竟然脸红了一些。 季思年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他对上付芫清调笑的眼神,然后如临大敌般向后微微退了一步,冷然开口,“姑娘,哪位?” 姑娘的笑瞬间垮下来,“你、你不记得我了?” 这般娇翠欲滴的模样,想来是个正常的男子都该心生怜意了。 季思年伸出手指了指外边,吩咐道:“长珏,丢出去。” 长珏看戏的身子一抖,“丢、丢出去?主上,这不合适?” “那就请出去,别让我见到。”季思年冷言冷语,丝毫不留情面,说了这些之后又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表现在旁人眼里像是欲盖弥彰一般。 “阿清,我不认识她。” 话里话外,都是委屈的模样。付芫清原是不信的,这下又觉得季思年好像是真的怕她误会了。旋即,她拍了拍季思年的手,“先吃饭,郎君。我饿了。” 最终,那女子也没有被请出去。反而还和他们同桌而食。 “她不过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季思年给付芫清夹了一筷子肉。 “我哪里会认识这样的人……” 又夹了一筷子青菜。 “纵使我父母有意在世家中为我寻妻,但也不敢越过我的意思……” 又舀了一碗汤。 “阿清……” 季思年叹气,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解释苍白无力,于是又默默的给她夹菜。 付芫清看着眼前越堆越高的碗,实在忍不住了,她看向吃相算不上雅观的女子,说道:“姑娘……你从哪里来的?” 女子吃饱喝足,随口应道:“江城。” “江城……”付芫清看向季思年。 季思年心中咯噔一下,然后闭上了嘴。 女子又说道:“季思年,我父亲和你家中长辈可立了婚约的,怎么我一来云城就看到你娶妻了?” “婚约?”付芫清不免回想起交换过生辰帖,说来,她还未仔细看过。 她倒不是不信季思年,只是若季思年的生辰帖真被换了,纵使他们是拜了天地的夫妻,也会有些麻烦的。 “姑娘,我夫人还在此,你不要坏我清誉!” 女子放下筷子,大咧咧的擦了擦嘴,“姑娘姑娘,我是文钰,董文钰!” 季思年脸上并未出现恍然大悟的表情,他仍旧一脸疑惑,半晌才蹦出一句话,“姑娘,我并不认识你。” 董文钰扶额,重重叹息。 他们两人,一人不识,一人眼里也无喜欢的意思。付芫清还未明了,就唤了长未长珏进来,然后重复了董文钰的名字。 长未挠头,看看长珏,然后龇牙咧嘴想了好一会儿,突然茅塞顿开,“我想起来了,主上,她是江城有个县令的女儿啊!”接着,他凑到季思年身边耳语。 季思年面色扭曲,然后脸越来越黑了。他呼出一口气,“不过他们当初的玩笑话。我还未问过,董小姐如何得知我在此的,还有……我似乎并未和你见过面。” 言外之意,她如何知道自己在这里,又怎么知道自己的相貌。 他只知五长老快和那位董县令到了称兄道弟的地步,难不成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不成? 山高水远的,她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孤身一人,怎么就安全到了此处了? 董文钰托着下巴,眼带戏谑,“若想知道这些,自然是有法子的……” 长未小声提醒,“主上那位长辈画过你的画像。” “呵。”季思年笑了一下,恢复如常,“待会儿就命人在客栈为董小姐开间客房,恕我家中院子少,难以招待。”说完就示意长未两人,该清场了。 董文钰突然就被架着赶出去了。 “欸?不是……”这和设想中的怎么不一样? 董文钰身子小,两条腿都挨不到地,直在空中蹬个不停。 “季思年!!!放我下来!” 无人理会。 她眼珠子一转,委屈巴巴的开口道:“好姐姐,听我说好不好?” 付芫清莞尔一笑,“抱歉,我耳朵不好,听不了软话。” 第128章 怎么看都不像梅阁中人吧 董文钰撇了撇嘴,“切,没意思。” “明日有空聊。”付芫清两人并排站着,冲她挥了挥手,直到看到董文钰的身影消失。 季思年立马举起手发誓,“阿清,我……真不认识她……都没见过……” “好了好了。我相信郎君。” “我家中也绝无婚事一说。” “郎君上次就讲过了,我记着呢。” 季思年便不再辩解,但看着付芫清面上表情,又像丝毫不在乎一样,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付芫清嘴角睨着笑,扯着季思年的袖子在院里闲逛。 落叶被踩的吱吱作响,院里那个池塘中有鱼跃出水面。 付芫清从旁边摸出鱼食,手上有东西时,才能让她不至于总是盯着季思年,反而忘记自己想要说的话。 池塘上荡开层层波纹,几只金鱼蜂拥而至,抢食,有几只看起来只吃了无味的水。 “董小姐为何会往云城来,郎君有想法吗?” “我的人并未传来过什么消息。” 付芫清点点头,“郎君方才说家中长辈……想必就是你手下一个算得上高层的人?能与一城中的县令打好关系,也是个不容易的事情。” 哗啦……又是一把鱼食洒落。 “是。”季思年回道,“但他为何如此,我并不知晓。我若限制过多,他们也会有异议。” “这倒也是。” 付芫清继续说着,“她一个小姑娘……身边连个护卫都没有……未免太过蹊跷了。” 她的话中,还有一层意思,若季思年那“长辈”越权至此,留下也是个毒瘤…… 季思年撒下味道更重,更受鱼儿喜爱的红蚯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若真如此,怕是我又得回去一趟了。” “又?”付芫清先是疑惑,然后才顿悟,想起季思年借故回去了一个月的那件事。 “揪出了一个苍蝇,还算不错的结果。” 咚!季思年投下一颗石头,鱼儿彻底四散开来。 他擦了擦付芫清的手,“阿清,我的秘密,你都快要都知道了。” 付芫清被他这样子逗笑了,“那我也告诉你一个?” 季思年眼睛一亮,“什么?!”决定日后不会提出同他和离的事了?! “贺阳城已查出暴乱一事,却为安平王所为,其城城主已表态,绝不会为安平王所用。” 空气凝滞了一瞬。 “没……了?” “嗯?”付芫清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又说着,“还有一事。” 季思年眼睛又是一亮。这次是了,是了??! “方布衣已带无根会数百人分批前往云城,三日后会有十余人先至。” 空气又凝滞了一刻。 付芫清觉得他不满意,思考了一下,道:“郎君若看上了谁,只管要去。” 季思年:“……啊哈哈,先谢过阿清了。” 此时,云城那处客栈内,董文钰抱着手臂,愁容满面,喃喃自语,“这季思年怎么和那位武叔叔说的一点都不一样……不是说好说话吗?!” 她从身侧布包里拿出一个皱的不成样子的书册,上边密密麻麻写着云城内各势力的分布,以及久住之处,除了梅阁…… “梅阁……”董文钰拿出笔在云城地图上,季宅的地方画上了一个圈,“武叔叔总说让我来云城,难不成梅阁那几人都在这儿?” 想了想,她又重重的划掉方才圈起来的圆圈,“季思年这样子,怎么看都和梅阁无关。”她脑子里又想起季思年在饭桌上不停的向付芫清解释的样子。 她用力摇了摇脑袋,“季思年的夫人……姓付……” 云城人都讲付知府爱民如子,他的几个子女……呃,无一不是人中龙凤! 董文钰找了许久,在付府那块画上了一个完整的圈。 然后她往躺椅上一躺,枕着后脑,对着门外喊道:“听够了?听够了就进来。” 门被打开,一个面无表情,身着常服,但又能轻易看出是练家子的人走了进来,他站在门口处,连个眼尾的余光都没给上董文钰。 董文钰嗤笑一声,“武叔叔只说让你护送我到云城,武二?对,你怎么还在这儿?” “董小姐你还并未安全。” 她扬了扬眉,“云城不是号称最安全的都城?再怎么危……险!”话音未落,一只剑就穿过窗户的空洞,射了进来。 好在武二反应迅速,用木凳挡住了,但其力度还是射穿了凳子。 董文钰连忙跑到窗口,寻着方向看去,却什么也没有,对面屋顶的瓦片整齐如新,街上的人也无异样。 “这里有封信。”武二喊道。 董文钰咬牙切齿的展开那封信,“别让姑奶奶知道是谁!怎么你们这种人都爱用杀人的方式传信?吓都要被吓死了。” 武二呛声回去,“董小姐说出的话也不像寻常未及笄的姑娘那样。” “我、我爹是县、县令!耳濡目染的,你个呆子懂什么!” 信中写着,“今夜子时,永安茶楼二楼雅间,恭候大驾。” 董文钰看完,随手就将它放到火烛上烧了去,“真是疯了……让一个姑娘子时去见面。” “董小姐不去吗?” “你若想去,尽管去便是。我长途跋涉了这么久,早就累了。” 送走了人,董文钰便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了起来。也不管武二在屋内与否,都睡得十分安心。 武二是认出了信上的字迹了的,或者,换句话说,这封信本就是特意写给他看的。 他虽在五长老手下,但也是暗羽中一人,梅阁阁主就在此处,何人来了这里,他不可能不会有所察觉。 况且他也听说,暗羽羽首,并非被派去做了其他的任务,只是在云城省亲,休假到如今罢了…… 这封信既然已经传了过来,就由不得他去不去了。 入夜,武二来到约定的地方,敲了敲门,沉声喊着,“羽首。” “进来。” 武二推开门,胆战心惊的看了眼付南华,接着心就凉了一半,果真和他猜想的如出一辙。 付南华道:“暗羽何时接了护送一个小姑娘的任务?怎么我不知,阁主也不知?” 第129章 矿洞 “请羽首责罚!”武二当机立断,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付南华不满,“我只问缘由,何时说过要怪罪你了?”他这般说着,却未让武二起来,而是让继续跪着。 “董小姐二十日前找到了五长老,说想来云城……五长老与她父亲有些交情,便没有推脱。” “二十日?” “是。” 付南华哼了一声,“行了二十日了,我们这边却半点不知,白日里她就那样拦在路中央,你也不拦着?” 武二梗了梗,微微抬起头,“那时属下在寻阁主……和、和两位副阁主。” “怎么?五长老还交给你了一些私活?”付南华提了一嘴,也不甚在意,继续发问道:“那姑娘口口声声说五长老私下和主上立了婚约?” “此事……属下并不知晓,属下接到的命令只是护送董小姐安全来云城。” 付南华啧了一声,“不知晓?” 然后他低声嘟囔,“人刚送走就找到我这儿了,吓得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早些时候,长未长珏两人才将董文钰送走,就又被安排着马不停蹄的去找了付南华,要他务必将此事查的水落石出!并不惜以最高级别任务的形式通知到他这儿的。 “主上好不容易讨来的媳妇儿,五长老是真不怕给弄丢了。” 武二脱口而出,“想嫁给阁主的十个姑娘里有八个!羽首不必担心,丢了就丢了!” “阁主……唔噗!”武二话音未落,就被付南华猛的踹倒在地。 然后听到他说,“你丢了,主上的夫人都丢不得!” 武二:?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一年前,付南华在众弟兄面前吹牛,“我日后的妻子,得是同我交心的,若非如此,再娶多次,我也是肯的。” 武二捂着胸口,假意重伤,坐着不起来。 付南华轻描淡写的看着他,然后咬了一口苹果,“不管你用什么法子,趁早将那姑娘送走,不清不楚的人,别往主上面前塞,我倒是能怜香惜玉,主上可就未必了。” “可五长老说莫要干扰董小姐,她想做什么自有分寸……” “噗!”付南华将吃进嘴里的核吐了出来,“武二,你如今只听五长老的命令了?那劳什子董小姐若真有分寸,她能当街拦人?” 武二闭了嘴。 付南华随手拿起桌上的茶,一口喝了后,然后说道:“别怪我没提醒你,主上怎么对待不忠之人,你是见过的,五长老这番举动……唉……” 武二感到肩膀沉了两下。然后听到门开了又关,屋内重归于寂静。 他又何尝不知季思年的手段?只是五长老于他也有着知遇之恩,他没有选择…… 武二撑着地起身,由于跪了太久,腿都有些麻木了,屋内火烛眼看着就要熄灭了,他垂下眸子,看到桌上放着一个令牌。 “这是……”武二伸出手,缓缓拿起,待到确认是自己心中所想之物后,他的眼里满是不信,他猛的推开窗户,却没看到付南华的身影。 窗户带起的风,吹灭了蜡烛最后一点光亮。武二攥紧了那块令牌,颤抖着呼出一口气,转身离去。 邺城郊外,一个破旧矿山,依旧烛火通明,一群人忙碌不停,井然有序的向洞内运输什么。 不远处,库伊布隐藏在暗处,双眼如鹰般紧紧盯着矿洞口。 他跟在这处已经有几日了,原本是为了每月的铁器想法子,却没想到这里的地上,铁屑多的不正常。 蹲守了这么久,这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来。那些车内运输的东西,想必就是邺城百姓收来的铁器了。 一整晚,都不停的有人进出,其中偶尔还会传来铁器落地发出的声响。 直至天明,人们又陆陆续续离开,又重新推着一车又一车的东西。 库伊布从离洞口最近又不易察觉的地方偷偷探进了洞里。 他提着剑,十分警惕,越往里走,铁屑就越多,温度也越来越高。 “难不成在这里边冶铁了?” 库伊布一边走着,一边不停的向后看。可一直走到最里边的地方,也没能看见其他不同的地方。 “矿洞内修暗道的话……也不是没可能……”库伊布点起从地上拿的火把,在尽头的墙壁摸索着,但一圈下来,依旧无果。 他紧接着向外走,扶着墙壁的过程中,然后停住脚,在刚才摸的地方,又看了好一会儿。 这里的温度,要比其他地方要高上一些。库伊布将耳朵贴在墙壁上听了会儿,又敲了敲,“果然是空的。” 他四处看了看,最终在地上看到一个丝毫不起眼的凸起,“陵国人真是像个地鼠一样,四处打洞。” 随着他手上动作,一个算不上太大的石门被打开,库伊布站起身,一步一步走了进去。 地道长约百米,向下延伸。 路的尽头是一个门,库伊布用力推开,入眼的一切彻底震惊到他。 一个巨大的房间,赫然是放大后的铁匠铺子,只是锤炼的工具什么也没剩,四处也被打砸,库伊布眉头紧皱,一个可怕的猜想从他的脑子里迸发出来。 他在杂乱的房内探寻着,然后看到了一个遗落的布包,他提起,还未看清是什么,就听到门口传来一阵惊呼。 “你是谁?!”那人说了这话,看清了库伊布的脸后,撒腿就跑。 库伊布扭过头,迅速追了上去。 他在暗道的中间揪住了那人,“你们是安平王的人。” 那人没想过说话,牙关紧咬,眼里存了死志。 库伊布眸中闪过一丝狠厉,很快就卸了他的下巴,在那人的嘴里抠出了一个毒药。 然后小心的用布包裹住,塞进了自己的腰包里。“安平王在这里冶铁了?他要做什么?兵器?” 那人似乎听不太懂库伊布的话,但在听到兵器一词后,心跳变得更快了。 库伊布给他又合上下巴,松开他,道:“你走。” 那人先是一喜,然后头也不回的跑开,还未走出几步,胸膛就被贯穿。 第130章 安平王回京 最后,那人嘴角不受控制的流出血,轰然倒地,没了声息。 库伊布提起在屋内搜到的布包,然后缓步走去,他踩着那人的尸体,拔出自己的剑,又在那人的衣服上擦了擦,居高临下,似在自语,“你们陵国人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奥对,是这样的……只有死人,才会藏住秘密。” 他走出暗道,将那个凸起的机关砸了个粉碎。 第二日,那个布包,连带着从那人口中扒出的毒药就到了季思年的手中。 那包内并没有什么重要或者含有什么信息的东西,那人去而复返,就为了拿这个包,实在难以想象。 倒是那颗毒药,顾鹤轩用了一整日,才破解出它的用药。 几人围坐在桌前,顾鹤轩指着缺了一半的药,道:“很常见的毒药,咬碎后,与唾液混合,不出三句话的功夫,必死无疑。” “就……没了?” 顾鹤轩点点头,“虽说这种药大多为死士所用,但能被库伊布卸下下巴还未寻死成的,多半也是半吊子。” “库伊布说依照他的推测,邺城四周废弃矿山,或许大多都有那样的密室,只是暂且不知他们何时去,制成的兵器或者其他的东西运到何处,也一概不知。” 季思年道:“司空炎如今是否还在邺城内都不得而知,先让库伊布继续盯着,余下再做商议。” “我若是司空炎,自上次事后,挑也挑个时间早早的就离开了,各处虎视眈眈,留在邺城就像不敢出屋子的老鼠,实在憋屈。” 许烨就这么一说,季思年两人却听了进去。 顾鹤轩说道:“这倒是我们没想到的地方。小烨子,看不出来啊……” “去去去,再这样叫我,下次明月来场子就不叫你了!”许烨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 季思年却想,若司空炎真离开了邺城,那胡容复应当会传个信过来才是,除非是司空炎查出什么端倪来。 “长珏。”季思年喊道。 “让付南华去趟邺城,探查安平王府一事,交由他去办。” “是。” 顾鹤轩皱了皱眉,见他安排完了后,开口问他,“这么急?就算司空炎已经离去,回京都也要些日子的。” “他若离开了,邺城很快就会变成从前那般。” 个中缘由,季思年并不知晓,但据前世种种,安平王离开邺城十日后,便有难民造反,致使许多百姓流连失所。 如今,他既然就在云城,早做准备,或许能阻挡这一切发生…… 许烨两人默契的没在说话。 五日后,安平王离开的消息和圣上召他回京的消息一并传到了各城。 邺城那场暴乱被梅阁中人扼杀在摇篮中,但令人意外的是,做这些事时,还遇上了另一波从未见过的势力…… 又过了十五日,京都。 皇城前,司空炎坐在轿辇上,满面红光。 司空羽带着一众大臣,在此处候着。司空羽身着大红色的官袍,笑着迎上前去,他拱了拱手,道:“恭迎安平王殿下回京,皇兄已经在大殿等着了。” 身后大臣也跟着喊,“恭迎殿下回京。” 司空炎点了点手边的扶手,轻蔑的笑了笑,“本王这才离京多久啊?怎么这么生分了,莫不是不认我这位皇叔了?” 司空羽笑道:“皇叔这是哪里的话,我还怕许久未见,皇叔认不出我了呢。” “呵呵呵,羽儿还是和从前一样爱说笑。” 司空羽听着称呼手一僵,低着头鄙夷了一顿,然后复又抬起头,“皇叔,皇城内可不能坐轿撵,还请皇叔落轿……” 司空炎没动静。 “还请皇叔落轿!”这次的声音比起方才多了些逼迫的意思。 良久,司空炎才招了招手,让人落了轿子,在一众人面前瘸着腿下来,“本王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了,侄儿莫怪,还有本王这腿……” 他长叹一口气,“邺城离此处过远,路上风吹雨淋,又是下雪,一不留神就摔了一跤,待会儿本王若走不动了,还要劳烦侄儿搀一搀我。” 司空羽立马抬起手,“皇宫内有几处修砌了新的砖石,皇叔可要跟紧侄儿。” 话里话外,无非不是说司空炎太久没回京都,全都不知罢了。 大臣们纷纷低着头,离这两人远远的。 司空炎走了走,腿又不瘸了,他佯装惊喜的说道:“还是京中的风水养人啊,我这腿,竟好的这么快!” “皇叔说的是。” 司空炎时不时的向后看去,然后说道:“怎么没见丞相?” 司空羽清了清嗓子,始终目视前方,“丞相大人突感风寒,告病在家,已经许多日未上朝了。” “是嘛,本王还以为他不愿意见本王呢。”说完这话,司空炎又问道:“太傅大人……也告病了?” 司空羽顿住脚,满脸狐疑,“皇叔的太傅早已仙逝,皇叔忘了?” 司空炎:“……本王问的是太子太傅!” “啊,原来皇叔竟还对太子如此关注,太子太傅自然没有来迎接亲王的道理。”司空羽说着,跨过门槛,“皇叔小心,这是上月刚修的。” “你!哼。”司空羽拂袖,迈过门槛,独自一人走在前方。 “呵。” 司空羽看着他疾步走着,冷笑一声,低声骂道,“老东西,连望儿都想沾染。” 这话,只是司空炎听不到,身后的大臣,听的是一清二楚,是以,他们听的一清二楚。 不过,这些人都是司空羽昨日亲自挑的,可以保证他们和安平王绝无关系。 就连司空羽也才回京都没多久,一回来就忙着这一众事宜。 月初时,皇帝前去祭祀,如季思年所说,他的确带上了贺秉文,又遇上了刺客,贺秉文替皇帝挡了剑,现在还躺在床上。 此时,东宫,太子司空望坐在门口,看着大殿的方向。 年灼自外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秦岁安。 秦岁安道:“见过太子殿下。” 司空望颔首,然后恭敬的向年灼问好,“老师。” “今日是安平王回京的日子。” 司空望点点头,“我……孤知晓,但是父皇并未让孤同去。” “殿下是太子,他只是亲王,要见也是他来见殿下。” 第131章 不断的挑衅 司空望有些似懂非懂的抬起头,然后乖巧的应了声。 “老师离开前布置的课业,孤都完成了,老师现在要去检查吗?”他问道。 “不必了,殿下。臣相信殿下。” 司空望并不喜欢身边有太多人,因此,东宫内除了洒扫宫人和他身边的一个侍卫,就再没其他人了,偌大的宫殿显得十分冷清。 “好。”司空望垂下头,“老师今日来,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年灼笑着将秦岁安推到他的面前,道:“这是为殿下找的师父,专门教授殿下武学。” 秦岁安完全不知道这一打算,他一脸懵,然后又迅速调整了自己的表情,“啊、啊是。” “师父如何称呼?” “殿下叫我秦岁安就好。”秦岁安连连摆手,然后又随手掏出在腰间别着的佩剑,“今日来的急,殿下不嫌弃,用呃,臣的这把剑。” 司空望吓得双目圆瞪,还向后退了一小步,他双手接过剑,微微弯腰,道:“多谢秦师父。” 秦岁安挠了挠头,求助似的看向年灼。 “殿下。”年灼喊道,“明日开始随着岁安习武,可好?” “明日?可明日是休沐日,秦师父不用休息吗?” 但休沐日同皇室中人来说,便是形同虚设。司空望身为太子,每日行程都被安排的满满的,小小年纪,得不上半刻喘息的机会,也是今日安平王回京,他才闲了下来。 年灼摸了摸他的头,“殿下,你已经许久未休息过了。” 司空望眼眸中对此看不出什么波动,摇摇头,“老师从前说过,欲戴皇冠,必承其重。孤是陵国太子,理应如此。” “父皇昨日查了孤的功课,明明全都对了,父皇却不甚满意,说孤答的太慢了。” 司空望盯着年灼的脸,想从中找出答案来,他日复一日的学,学政,学礼,学日后如何成为一个好的君主…… “老师,孤很笨吗?” 司空望这话一出,旁边的侍卫立马跪在地上,高声道:“殿下十分聪慧!” “孤没问你。”司空望低下头,淡淡道。 年灼叹了口气,“殿下,圣上前些日子生了病,心中不免对你也苛刻了些……殿下,还记得臣之前说过的吗?不宜妄自……” “不宜妄自菲薄,引喻失义……孤记得。” 年灼成为太子太傅,来到东宫那日,所教授的第一句话,便是这句。 “孤明白了,老师。”司空望展露笑颜,“我猜到老师会来,让人备了老师一惯吃的菜,老师今日就留下来。” “殿下有心了。” 司空望又看了看秦岁安:“不知师父喜欢些什么,今日只能请师父将就一下了。” “殿下言重了,臣不甚惶恐。” 几人踏入殿内,恰这时,门口房梁上停了一只喜鹊,叽叽喳喳的叫着。 太和殿内,皇帝办了盛宴,左右两边,一边坐着司空羽,一边坐着司空炎。 司空炎举起酒盏,“陛下,臣敬您一杯。” 皇帝面色如常,举起杯子,然后一饮而尽。 “皇叔,别忘了侄儿啊,侄儿还未同你喝过呢?”司空羽站起身,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拿着酒壶,走到司空炎面前,给他倒了一杯。 在倒酒时,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着,“皇叔,许久未见,手段怎的还是如此?” 司空炎吃了一颗葡萄,挑了挑眉,“侄儿如今说话真是越来越让人听不懂了。” 司空羽道:“侄儿是说,宫中的酒烈,皇叔少喝些。” 说完也不听司空炎的答复,直起身来,高举酒杯,大声道:“敬安平王!” 大臣们纷纷附和,“敬安平王!” 这是第二次栽在司空羽身上了,司空炎有些气淤,但只能堆着笑,应对一个又一个前来敬酒的人。 司空羽回到座上,一只手把玩着酒杯,看着司空炎的方向,微眯双眸,“跟我斗……玩不死你。”然后他将手中的酒杯倾斜了一下,向后微微用力,尽数撒了出去。 司空炎方才直接向皇帝敬酒,无非是想看他是否和流传的那般,久病才愈……还好他早就将皇帝的酒换成了的白水。 “皇兄。”司空羽冲着皇帝的方向做了个口型。 皇帝看过去。 “臣弟先告退了,去陪望儿。” 皇帝微微蹙眉,没等开口,就见司空羽拿着串葡萄从大殿的一旁退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皇帝身边的太监回来,在他的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皇帝叹息似的摇了摇头,“随他。” 司空羽早知年灼和他的徒儿去了东宫,自己再去就有些扫兴了,他要去的自然是更重要的地方。 贺秉文自受伤后,就被皇帝安置在了皇宫中,以便太医去照看。 司空羽提着一堆补品,还换了身衣服,深吸一口气,站在房门前,然后敲了敲。 “请进。” 屋内传来男子清亮而又略带虚弱的声音。 司空羽推开门,将东西放在了桌子上,隔着屏风,他看到贺秉文正靠坐在床上看书。 许久未听到来人发声。贺秉文合上书,偏过头,“有什么……殿下?” 司空羽呼吸一滞,“我、我只是想来看看、你的伤怎么样了……我、我马上走!”话音刚落,他就揪着衣角,向外走去。 “殿下!” 司空羽停住脚,“怎么了?” “殿下进来说。” 司空羽走到窗前,看到面前的人消瘦了许多,虽然吃了这么久的补品,但也没什么血色,他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了,怔愣了片刻,良久,他听到自己沙哑的,颤抖的声音,“疼吗?” “不疼的。”贺秉文轻声说着,“殿下何时回来的?” 司空羽:“什么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不是一直在宫中吗?只是、只是一直没空……” “殿下以为我认不出吗?那人与你无半点相似之处。” 司空羽猛的抬起头,略微张了张嘴,他回来时可是问过的,宫中假扮他的那个人,半点都没出错,贺秉文一向是不愿见他的……又怎会,怎会就这样认出来了? “何时认出来的?” 贺秉文道:“从一开始就认出了。” 第132章 贺秉文的秘密 “你……”司空羽快要忘记呼吸了,他一直以为贺秉文从来就不在意自己,从来都对他避之不及。 贺秉文瞧他这样子,微微偏过头,不再看他,轻声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殿下。认识这么多年,便是背影也能认出了。” 司空羽双目灼灼盯着他,眼里的光彩就快要溢出来了。 贺秉文:“……殿下,坐着。” 司空羽拉过凳子,然后拿起刀来给他削苹果,最后还特意切成了小份。 “殿下这些日子去了何处?” “去了云城,找了太傅大人回来。” 贺秉文咦了一声,“太傅大人也去了云城?” 司空羽点点头,“他走了一月,我才去的,秉文,朝中上下都知道。”他又笑了笑,“还是你只在意我的去向?” “殿下,莫要取笑我了。” 司空羽用叉子叉起一块苹果,喂到贺秉文的嘴边,郑重其事的说着,“我是真心发问,并未有取笑的意思。” 贺秉文没吃那块儿苹果,闭了闭眼,“圣上病重,朝中需得有一个人掌管大局,太子年幼,这重任自然在殿下身上,我……臣只是多有关注,至于太傅大人,自有圣上和太子殿下忧心。” 司空羽努了努嘴,将那块儿苹果塞到自己的口中,“……嘴硬。” “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贺秉文嘴角勾起一丝笑,“前几日的祭祀,殿下知晓吗?” “贺秉文,本王又不是傻子,还没蠢到认为你是自己受的伤。” 司空羽鲜少在贺秉文面前用本王这个自称,这下子看起来是真的被气到了。 “呵呵呵……咳咳。”贺秉文笑了两声,就咳了起来。 “你怎么了?太医!太医人呢?!!给本王死进来!” “殿下,你别!司空羽……咳咳咳……” 司空羽手足无措,倒了杯水,也不知该不该喂给他,“你都咳成这样了!” 他有冲着外边喊道:“太医署的人离得这么近,怎么还没来?!” 很快,太医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 “见过靖王殿下。” 司空羽揪住他的衣服,“别殿下殿下的了,他一直咳个不停,快看看。” 太医踉跄一步,仔仔细细的替贺秉文诊脉,然后长舒一口气。 “回禀殿下,贺长史只是情绪一时有些波动,并无大碍。” 司空羽看了看贺秉文,又看了看太医,“真的?” “微臣这就为贺长史开一副药。” “我就说,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去去。” 太医走后,司空羽还端着杯子不放下。 贺秉文脸上带着点愠怒,“殿下,微臣喝的药已经够多了。” “你别生气,别生气……我这就去告诉太医,让他不用开药了。” 贺秉文没拦着他,过了会儿,司空羽才又折返回来。 一来二去的,方才聊的那件事就被打断了,司空羽倒也还记得,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皇家祭祀,本不用带上我的,陛下说,是殿下极力举荐……殿下,可有此事?” 司空羽愣愣的摇头,“我没有,是皇兄自作主张的……我若知晓有刺客……若知晓皇兄会拉着你挡,说什么也不会同意的。” 他说到后边,声音却越发小了起来…… 祭祀这事,季思年早已告诉了他,他当时是同意的,也觉得此法可行,但这来的比预想中要快上一些……还有圣上那边,他的密信甚至都还未传到…… 今日切切实实看到了眼前人的这副样子,若回到出发前,他断然会不顾一切的拦着。 贺秉文微微颔首,道:“多谢殿下解惑,我知道了。” “秉文,那日……是你主动站出来给皇兄挡刀的吗?” 那日…… 贺秉文陷入回忆里。 祭祀当天,圣坛之上,皇帝只带了他和一个太监在左右,他不敢揣测圣意,香烛入了炉中后,一个刺客突然从旁边跳了出来。 他还未来得及反应,皇帝便已然将他推了出去,长剑穿过他的腰腹,只差一寸就会丧命…… 身为臣子,他会不顾一切的挡在前面,但当长剑刺入身体的那一刻,他似乎感到耳边传来司空羽的声音…… 贺秉文回过神来,“当然了,身为臣子,这本就是我该做的,不是吗?” 司空羽觉得指尖一阵发寒,贺秉文说没说谎,他一眼就能看出来……祭祀那日的侍卫被杀的一干二净,他连调查都无从查起。 “皇兄身边有暗卫,不用你冲在前边也会相安无事。” “事出紧急,若殿下当时在场,你会去挡那把剑吗?”贺秉文怔住一刻,然后反问他道。 司空羽面无表情,但能隐约看出咬牙切齿的味道,“我会拉着你有多远跑多远。” 贺秉文道:“我不会武功,殿下可拖不动我。” 贺秉文的语气淡淡的,司空羽却听出了别样的味道,其实从他进到屋内时就有那种奇特的感觉了,虽然话上总是拒绝,但说了这么久了都还未将他轰出去…… “啧。”司空羽突然出声,他摸着下巴,眉头紧锁,一脸探究的弯下腰,凑在贺秉文面前,“秉文,你是不是还有事瞒我?” “殿下想知道什么事?” “不止一件?!” “殿下不也有事瞒着臣吗?群臣之间总有些秘密是对方不知的。” 司空羽搬过凳子,坐到床边,撑着脸看向他,“那同我打个赌?” “殿下要赌什么?” “就赌一盏茶的功夫,谁能猜到对方的一个秘密,我若赢了,那年前的千灯节陪我一起……” “那若我赢了呢?” “那我……我便一个月不再来打扰你。” 贺秉文缓了缓神,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他轻声道:“好……” 一盏茶的功夫后,司空羽咳了两声,颇为自信。 “你的秘密便是……”他说着,心情有些低落,“皇兄给你指了门婚事……是定国公的女儿。” 贺秉文点点头,又摇摇头,“殿下猜的不错,但我拒绝了。” “啊、啊?定国公的女儿才情相貌样样都是极佳,你为何拒绝?” 贺秉文并未回答,转而问,“该我了,殿下。殿下的秘密是……”他笑了笑,“季家大房的那位公子就在云城,殿下去见了他,对吗?” “是。” 司空羽先是为他拒绝了婚约而高兴,又因为赌约一个月不能找他而有些郁闷。 他拍了拍腿,长叹一声,“愿赌服输,说一个月就一个月!你好好养伤,我、我先走了。” 说要走,脚却未动半步。 贺秉文笑了一下,侧眸看了看一旁的四轮车,“躺了太久了,殿下若得空,推我出去走走。 第133章 无尘谷,绑架 三十日后,已是临近年关。 白天的时间越来越短,无端让人生出了不想出门的心思,算到今日,付芫清已经在家待了快整整五日了。 炭火偶尔发来噼里啪啦的响声,窗口时不时吹来冷风,让原本困倦的脑子又清醒了许多。 “阿清。” 季思年带着寒风,推开厚重的门帘,哈了口气,然后解开大氅。 付芫清放下书,道:“郎君事情办完了?” “嗯。”季思年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无根会的人都安排妥当了。这是方布衣给你的。” 付芫清打开,细细的看了一遍,脸上露出不解的神色。 “发生何事了?” “方布衣说,他留在贺阳城的探子来信说,贺阳城城主和安平王有密切往来。” 季思年旋即也是露出疑惑的表情,上个月的人却说是贺阳城城主已向全城百姓告知,若天下生乱,他必会以百姓为先,不会因为一己私欲而站队。 季思年沉思片刻,道:“方布衣的探子可信吗?” 付芫清不确定的摇摇头,“山长水远,中途被人换没换过都尚且不知,况且方布衣向无根会内招了许多人,鱼龙混杂,什么样的都有……他留的探子也不知是个什么样子的。” “先不说这个了,我想着快过年了,府中也该装扮的喜庆一些了,文竹说街市上已经有许多人卖灯笼、对联什么的了……” 季思年道:“那我待会儿就让王叔出门置办一些。” 付芫清却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我去就好,这几日躺的人都骨头都僵了。” “外边积雪还未化,我陪你。” “只是买些东西,有长未跟着就行,郎君这几日不是没怎么好好休息?不用麻烦。” 季思年目光灼灼,深知这是付芫清支开他的借口,“那让长珏也跟着你。” “都听郎君的。” 等付芫清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季思年又将她的束衣剑拿了过来,“带上。” 付芫清不由得苦笑,“我就出门这么一会儿,犯不上。” “最近总是不安稳,你又不让我跟着……”季思年又给她理了理衣服,“早些回来。” “知道了,最多一个时辰。” 季思年这几日出门多是查了云城和邺城周围的动静,胡容复前些日子传来消息,司空炎背地里又有了许多小动作,只是回了京都,没有在邺城这边这样大胆了。 而库伊布查出的矿洞一事也不了了之,此后再无什么动静。 将近一个时辰后,付芫清几人却还未回来。 季思年不由得心底慌乱起来,他唤来身边的几个死士,几人还未出发,他就看到城外远处的天空炸开一个烟花样式的标志,那是梅阁的急印,只有长珏和长未,以及顾鹤轩两人身上有…… 季思年也顾不得思考了,他吹了声口哨,很快就有一匹通体发黑的马跑了出来。 “驾!” 冬日下过雪后,很少就有人在街上策马了,季思年这一动作引的旁人不断侧目。 刚出城门,身后传来声音。 “思年!驾!” 顾鹤轩和许烨两人跟了上来。 季思年眉头瞬间拧在一起,他双腿踢了踢马肚子,“驾!” 许烨低声骂了一句,“估摸着是嫂子出事了。” 顾鹤轩道:“江安在哪儿,他怎么没跟着?” “驾!方才正审着思年捉回来的那个探子呢,就看到了急印,我就让他留了下来。” 几人赶到放信号的地点。 季思年翻身下来,跑到那个地方一看,却只看到几双凌乱的脚印,四周树木很多,却无一个指向的印记。 许烨蹲下去,过了会儿,说道:“一刻钟前,人还在这里。” 季思年还是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但仔细看去,他的手在微微的发抖。 “这里,思年。” 顾鹤轩喊道。 季思年脑子还未反应过来,脚已经跟了上去。 一棵树的树根前,堆着看似杂乱的石头。 “这……就只是石头。”许烨看了会儿,发出了自己的见解。 “在东边。”季思年忽然道,“去东边。” 说完他直接上马,朝着东边的方向狂奔而去,而东边有一座不高但若掉下去也会断几根骨头的山崖。 那处地方,他去过,若轻功不佳,根本找不到借力的地方……长珏和长未,以他们的本事,还做不到带着一个人下去…… 季思年越想,手心就止不住的冒出汗来。 路上果不其然,有越来越多的痕迹,可始终见不到任何一个人。 半个时辰前,付芫清已购置完毕了所有东西,只是最后差了匹布。她跟着店家进了屋内,不料,一个人突然出现将店家一刀捅死,然后锁上了门。 付芫清听到声响,忙转过身去,那人缓步走上前,将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付小姐,别来无恙。无尘谷大当家想请付小姐去谷中喝喝茶。” “无尘谷……”付芫清回想起前几月,有一人死在了她的刀下,“你是柳文期什么人?” 那人哼笑一声,“付小姐还真是好胆量,这下,我还真的相信我那弟弟是付小姐杀的了。哦,对了,自我介绍一下。” “无尘谷柳衣,前来请付小姐一叙。” 付芫清悄悄的将手抬至腰间,那里是出发前季思年让她带的束衣剑。“什么叙旧不叙旧的,我与你口中的大当家并不相识,不去又当如何?” “那只好用些别的手段了。”柳衣招了招手,房间内又出现了几人,而地板下也出现了一个空洞。 “这么大的阵仗,我若不去,倒显得太狠心了些。” 柳衣歪了歪头,“付小姐,请。” 付芫清侧目,柳衣就立刻将刀挪开了一些,好似就怕伤到了她。 “走,回去晚了,我夫君该着急了。” 地板被盖住,只余下一些白色的,不太引人注目的粉末。 店外,长未几人等了许久还未等到。 “夫人怎的还未出来?” 长珏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也十分纳闷,他走到屋内,敲了敲门,“夫人?夫人你在里面吗?” 无人应答,长珏心一紧,然后砰的一声踹开了门。 入目就只看到死不瞑目的店家。 第134章 神秘的无尘谷大当家 凭借着直觉,长未和长珏等人在屋内很快就找到了付芫清留下的记号。 先是安置好了文竹,他们进入了密道,但密道四通八达,各个通道都有人刻意踩出来的脚印,就连付芫清那部分都算了上去。 两人分工合作,不多时在一个交叉路口会了面,而此时眼前就只剩下了那一条通往城外的路。 密道的出口在一个破落院子的水井下,向上的楼梯被人用隔断开来。 “你先上去。” 长未说着,然后半蹲着给长珏接力,飞出井口。 顾不上思考别的,长珏先是放了信号弹,然后就找了一根较长的木棍,将长未拉了出来。 院门口有些脚印,但很快就中断了,不仅如此,连个其他的痕迹都没有。 树叶落得快,饶是有些什么,也难以分辨。 正寻着什么,一个人站在远处,向他们这里扔了个石头过来。 那人吹了声口哨,“喂,是在找我吗?” 长珏一眼便看出了他脚上的泥土是那密道中的。 那人似乎有所察觉,笑了一下,“倒也不算太笨,只是,你们猜付小姐此刻会在哪儿呢?” 说完这句话,他便一溜烟似的窜进灌木丛中。 长未和长珏相视一眼,立马跟了上去。 就在不远处,付芫清一行人就在那儿,柳衣的刀一直架在她的脖子上,让她动弹不得。 确定长珏和长未不见了后,付芫清伸出手推开刀柄,道:“我那两个侍卫已然没了威胁,柳衣,就不必如此了。” 柳衣沉吟片刻,将刀插了回去,“纵使付小姐有些本事,也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你们大当家现下在哪儿?这都出城了,为何不来见我?” 柳衣使了个眼色,一旁的手下立刻拿出了一个布条。 “剩下的路,在下会领着付小姐。” 付芫清站在原地,伸手将那布条接了过去,不经意的问着,“西边,还是……东边?” 人下意识的表情是不会说谎的,付芫清绑上布条,不再说话,只是大氅掩盖住的脚在做些记号。 柳衣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付芫清道:“我看不到,不必试了。” “那你怎么会知道我在做什么。” “柳先生这动作大的,若是在夏日还能找个替主顾扇风的活计,若在冬日,只怕得让人染上风寒了。” 柳衣磨了磨后槽牙,“尖牙利嘴。” “柳先生过誉了。” 只听柳衣哼了一声,没多久,付芫清便感觉到手上被人塞了剑鞘的一头过来。 “这是做什么?” 柳衣道:“自然是领路,还能做什么。” “无尘谷连辆马车都没有?若是走过去,耽误了时间,你口中的大当家不会怪罪于你?” 柳衣突然用劲扯了一下剑鞘的另一头,“马车就在前头。烦请付小姐忍一会儿了。” 付芫清面上看起来处变不惊,但心里一直在回想和思考自己何时同无尘谷有过关联。 又加上柳衣几人对自己的态度,真像是他们口中要请自己去叙旧一般。 那柳文期也说过,她的眼睛很像她的母亲,可自记事起,她的母亲就很少离开云城,甚至很少离开府中,更何况是和无尘谷有什么关系。 除非她母亲在来云城之前的身份非同一般,可她的母亲分明姓谢。 付芫清被领着坐上了马车,里边甚至熏了熏香,是她惯用的那款…… 随后,马车动了起来,马车内应是只有她一人,她摘下眼前的布条,伸手推了推旁边的窗户。 她刚一动作,马车外就传来柳衣的声音。 “付小姐还是老老实实坐着为好,这马车只有那一处是开着的,就不要白费功夫了。” 开着的那一处就是她面前的地方,只能偶尔被风吹开,付芫清借着一闪而过的阴影,确定了自己的猜测,确实是去了东边的方向。 但耳边也时不时传来不远处的马蹄声,不出所料的话,便是柳衣的那几个手下在隐藏痕迹。 行了约莫一刻钟,马车停在了悬崖边,付芫清又重新戴上了布条,然后被人又拉了下来。 “柳先生,为何不走……!!!!” 付芫清刚一开口,就感到柳衣带着自己从崖上跳了下去。 但很快就落在了一个平台处,接着轰隆几声,似乎是石门被打开了。 付芫清心还未平静下来,她满脸僵硬,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好了。 “付小姐,就快要到了。” “疯子……”付芫清摸索着握住剑鞘,嘴里吐出含糊不清的两个字。 行了约百米,又是一座石门响了起来。 然后她手中的剑鞘被抽走,四周突然亮了起来,柳衣解开了她眼上的布条。 付芫清被光亮刺的眼睛闭了闭,待适应了后,才看清四周,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密室,里边只有些在普通不过的家具。 过了会儿,石门又响了起来,一个衣着华贵,头须发白的老者走了进来。 柳衣恭敬的弯腰,喊道:“大当家的,付小姐已经带来了。” 老者挥了挥手,屏退了其余人,顿时屋内只剩了他和付芫清两人。 付芫清警惕起来,“你为何要见我?” 老者眼眶有些晶莹的泪珠在闪烁,他的半张脸还在黑暗里,烛火照的他的表情甚至有些可怖,“我叫柳鸿” “并未听过。”付芫清摇摇头,拉开了和他的距离,“柳先生既然说要和我叙旧,劳烦快些,我夫君还在家中等我。” 柳鸿向前走了几步,“你……真的没听说我吗?即使是这个名字?” 付芫清下意识的抽出束衣剑,“柳先生,莫要再向前了。” “好好好,我不向前了。”柳鸿张开手,向后退了退,又指着付芫清身后的糕点,说道:“听说你喜欢梅花酥,就让让做了一些,尝尝合不合口味?” 付芫清眉头微蹙,“你跟踪我?” 柳鸿连忙道:“不,不……你的喜好和我的女儿很像……她也很喜欢梅花酥……” “我并不在意柳先生对女儿如何怀念,我已经来了这里了,柳先生该说说为何让人带我来了?” 柳鸿自顾自的,脸上突然浮现一抹慈爱的神色,“我的女儿……你也认识,她叫、叫谢灵……” 第135章 柳鸿的算计 柳鸿彻底自黑暗中走出,紧紧盯着付芫清,再次问道:“我是……你的外祖父啊,你母亲,从未提起过我吗?” 付芫清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震惊的神色,她依然未放下手中的剑,但看到柳鸿的脸,她也知道柳鸿的话,是真的,他真的是自己的外祖父,是母亲闭口不谈的家人。 “我娘只说她是孤儿,柳先生,你认错人了。”她摇了摇头,目光坚定。 “若柳先生找我来只是为了说这件事,那想必也就到此为止了。”付芫清说着,然后从旁边,一步一步退到门口那里。 她伸手推了推门,又扭过头找了几下,石门纹丝不动。 鸿柳叹了口气,道:“你不认我没关系,但今天,我必须得带你走。” “你若是要带我走,便不会让柳衣大老远的从城中将我拐出来,我哪儿也不去,劳烦您将门打开。” “孩子,云城马上就要成为灾祸之地了!留在这里等死不成?!过来……”柳鸿伸出手,“外祖父带你离开。” 付芫清冷了冷脸,“胡言乱语!我生于云城,长于云城,我父亲母亲、兄长,还有我夫君,都在此处,什么灾祸之地。你无尘谷也不见得是什么好去处!” 柳鸿拧眉,一脸不解,“无关紧要的人罢了,只要你随我离开就行。”他逼近付芫清,“过来,付芫清,过来。” 在他的身上,付芫清感受到了一股极其强大的气息,若是柳鸿强硬的要带走她,她今日绝对是跑不掉的。 “我可以跟你走。”付芫清话锋一转,放下剑,“但为何是我?又要带我去哪里?” 柳鸿一喜,忙道:“无尘谷功法需得有个继承的人,而你,我的外孙女,是最为合适的人选。现如今,普天之下,只有京都是无尘谷可以容身的地方。” “功法?”付芫清低喃一声,柳鸿的话不可全信,但也并非全然是假的,“心经功法大多都得从小习之,什么继承人不继承人的,我不感兴趣。” 柳鸿原本对付芫清的反应是十分满意的,但听到付芫清的话后,突然失控般的拍了一下旁边的桌子,轰隆一声,桌子碎成几块。 “与你母亲一样冥顽不灵,今日,你非得跟我走不可!”柳鸿大步迈上前,想要抓住付芫清的手臂。 付芫清将身一扭,解开大氅,轻轻用力一转,就缠住了柳鸿的双手。 “你别过来!”付芫清将剑架在自己的脖颈上,“你再往前一步,我就死在你面前!” 付芫清也并非是想要真的动手,她在赌,赌柳鸿很看重自己的这条命,来时路上就看的出柳衣不敢伤她一分,想来柳鸿也是一样的。 柳鸿挣开双手,呵道:“付芫清!” 付芫清微微一笑,将头扬了扬,剑也划出了一条血口子,“让我猜猜,你那功法……想必也不是什么正统功法?只传男不传女?柳先生当真只有我母亲一个女儿吗?” “若我不愿意,你该如何留下我这条命?”付芫清缓步走到门边,“将门打开。” 柳鸿不语,眉头皱的都能夹死苍蝇了,他沉声,压下心底的烦躁,“安平王不久之后就会起兵,云城必将哀鸿遍野!你还留在云城做什么?!去京都不好吗?” “将门打开!”付芫清手中又用了几分力,血瞬间顺着口子往下流了出来。 “开门!”柳鸿大声道,不多时,石门开启。 付芫清侧眸看了看门外一排排守卫,“京都我自会去,云城我也会守着,这天下还不至于会到他安平王手中。” “大言不惭!”柳鸿似有不忍,最终还是挥手退避了所有守卫,然后让人将付芫清送上了崖上。 不到半刻钟的功夫,季思年就骑着马赶了过来,他的脸上还有血迹。 付芫清看到他,惊喜不已,朝着他的方向招了招手,“季思年!” “阿清!”季思年扔下手中的剑,两步做一步就奔了过去,然后紧紧的将付芫清拥入怀里,像要将她揉进骨血中一般,“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季思年声音越来越小,紧绷许久的情绪在此刻溃不成军,“抱歉,是我……是我来晚了,我来晚了阿清……” 付芫清双手抚着他的背,隐隐的却感到季思年浑身颤抖,是害怕失去而颤抖。 良久,直到付芫清嘶了一声,季思年才慌张的松开她,双手扶着她的肩膀,眼眶红红的,脸颊上还有泪水划过的痕迹,“怎么了?我抱太紧了吗?对不起,我、我……” 付芫清下意识的拢了拢衣领,想要盖住自己的脖子,方才她其实并未用太大的力气,现下应当是已经不再流血了。 “是衣服太紧了……吗?”季思年刚伸手想帮她松松,付芫清就推开了他的手。 “回去,今日有些累了。” 季思年捉住她的手,然后小心的拨开她脖子处挡住的衣服,看清后,整个人顿时无措起来。 “阿清……”季思年慌张的从袖子里拿出手绢,以及付芫清给他备的金创药。 但手绢太短,季思年又盯上了自己的衣服,手抖得太过厉害了,撕了好几次都没能撕下来。 付芫清反过来安慰他,季思年的反应很不对劲,他向来不会这样的。 “季思年,我没事,我没事的。”她按住季思年的手,然后摸着他的脸,“是我自己弄的,伤口很浅的,用不上这些,季思年,看着我。” 季思年的衣服被他捏的皱皱巴巴的,他愣住,这才又看向付芫清的脖子,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但眼里依旧满是歉疚与担心。 付芫清抽开手,像远处看了许久的两人打了声招呼。 两人跑了过去,立马就注意到了付芫清的伤口。 顾鹤轩手忙脚乱的在自己随身携带的布囊里拿出了纱布,“嫂子,用这个。” “郎君帮帮我可好?”付芫清将纱布递到他的眼前,又拿起他手中的金创药。 第136章 以身饲道 季思年手抖个不停,一直斟酌着是裹厚点还是薄一点,一会儿拆一会儿又缠上去。他动作又慢,就怕弄疼了她。 顾鹤轩两人在一旁看的龇牙咧嘴,又不好出声说两句。 付芫清眼巴巴的看着季思年,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嘴角刚扬起来一点,又放了下去。 又过了好一会儿,季思年把付芫清的衣领竖了起来,“阿清受苦了。” 付芫清拉起他的手,挨的他更近了些,“走,季思年。” 两人共乘一匹马,付芫清在前方不停的说着话,季思年骑的慢,也不知想些什么,就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她。 “季思年。”付芫清扭过头。 季思年一惊,立马拉住僵绳,伸出一只手将她的头掰了回去,“就这样就好,我在听阿清。” 付芫清轻声叹了口气,道:“季思年,你不必自责的,今日发生这样的事,本就在意料之外。” 身后并未传来声音,付芫清只感到他微弱的呼吸声和依旧急促的心跳声。 “我见到了无尘谷的大当家,他竟然是我的外祖父,季思年,你说是不是很好笑,二十多年了,他甚至都未来找过我娘,而是来找到我。” “阿清认他了吗?” 付芫清道:“于我而言不过是个陌生人,只是事关我娘,总得注意一些。” “他说云城不久之后将会成为灾祸之地,说要带我离开,去京都。” 季思年回道:“阿清,他说的没错。” 周遭霎时间静了一瞬。 “无法挽回了吗?”付芫清听到自己问,“云城的百姓都是无辜的。” “云城地处要地,司空炎拿下邺城后,便会是这里。且云城兵力不足,若真起战火,最多只能撑上一月……” “我今日去街市上,看到许多人门前都已挂上大红的灯笼了。” 付芫清突然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么多一句话,心中生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这几个月来,她见到、经历了从前从未有过的事情。 季思年道:“是啊,快新年了。” …… 几人是从一处不太明显的街市回去的,等到了府中,先是看到了泪眼婆娑的文竹。 “夫人!”文竹冲了过来,“呜呜呜你没事就太好了呜呜呜呜呜呜呜” “都这么大的人了,别总是哭哭啼啼的。”付芫清摸了摸她的头,“去煮些姜汤。” 文竹吸了吸鼻子,福了福身,立马就去了厨房的方向。 屋内还燃着炭火,很暖和,付芫清搓了搓手,然后又往旁边挪了挪。 季思年坐到她身边,让她躺在自己的腿上。 “阿清……”季思年张了张嘴,最后只喊了声她的名字。 付芫清嗯了一声,没等来下一句,眼皮就慢慢的合上,很快就睡着了过去。 身体慢慢回温,季思年伸手摸了摸付芫清的脸,才如释重负的松下悬在心中的那口气。 一路上,他想了许久,想的最多的还是自己应该跟在付芫清的身边,寸步不离。若他今日跟着了,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付芫清说的并不清楚,但能觉察出是为了不让自己担心。 “无尘谷大当家……柳鸿。”季思年低声念了声这个名字,心中已有了打算。 还有长未和长珏,他们二人能被牵制到现在,那就说明柳鸿做了许久的谋划,就是奔着付芫清而来的。 前世,他倒是对此人知之甚少,柳鸿是付芫清外祖父的事,也无人知晓。 只是……他似乎是司空炎那边的人。 无尘谷原址并非在此,如此一来……云城之事,未必没有半分转机。 等到付芫清睡熟了之后,季思年小心翼翼的将她抱到床上,然后关上门退了出去。 顾鹤轩和许烨早早的就在书房等着了。 “思年,嫂子呢?你怎么来的这么早?” 季思年大跨步迈进屋内,“阿清睡着了。” “说正事。” 顾鹤轩点点头,“长未和长珏已经让人去找了,东边那座山崖也让江安带人去找了。” 许烨补充道:“这事,付家两兄弟还不知道,要告诉他们吗?” 季思年一字一句道:“他们想必已经知道了。” “啊……” 许烨:“无尘谷来的悄无声息的,咱们这几日怎么一点都没察觉到?还不知云城多了多少杂七杂八的人……” 顾鹤轩看向他。 许烨立马就明白了顾鹤轩想说什么,忙道:“云城羽士除不可离开的,就没剩多少了,况且这种情况该是暗羽的事情,世羽可没这么大本事……” 顾鹤轩:“……我没提明月。” “我、我也没提啊?” “通知死士,若见到无尘谷之人,格杀勿论。” 两人正说着,季思年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思年,这样一来就成了梅阁和无尘谷之间的事了,事情若闹大了,你的身份……就藏不住了” 季思年淡淡道:“无尘谷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许烨也劝说他,身份暴露一事兹事体大,旁人猜到是一回事,若自己出现便又是另一回事了。 “所以……”季思年勾了勾手,在两人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顾鹤轩拧眉,几乎是立马就回绝了他,“不行!季思年,此事不可取!” “这是最好的办法。” 许烨又道:“思年,我和鹤轩一惯都是听你的想法,从未质疑过,可这一次,我和鹤轩的想法是一样的,此事需得从长计议。” “时间越久,被连累进来的人就越多。今日一事,就是最好的例子。若非我,阿清本不该被牵扯进来的。” 季思年并未和他们提起过柳鸿这个人,许烨两人自然也不知柳鸿和付芫清的关系,听的这话,他们只是沉默了许久。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若柳鸿所说属实,云城又能撑得住多久?” 顾鹤轩道:“总会有旁的办法。” “我不想让阿清伤心。”季思年回道,“云城是她的家,亦是我的家。” 第137章 挨打 几人又商量了些其他的事情,见实在劝不住季思年便放弃了这个念头。 付芫清睡的并不安稳,季思年离开时她便已经半梦半醒,没过多时就起来了。 她有想过去付府问一问她的母亲关于柳鸿的事情,但这么多年过去了,谢灵若真的放下了,怎么会未曾在家中提过一次? 她揭开脖子上围绕的纱布,伤口旁边满是白色的药粉,不深,却有三寸长的样子。 又重新将纱布缠了回去,她便坐在屋子里,就那样放空思绪,什么也没想。 直到门被推开,季思年抱着两床厚重的棉被走了进来。 他将被子放在软榻上,然后过去烤了烤火,坐到付芫清的身边,问道: “文竹说你一早就醒了,是梦魇了吗?” 付芫清给他倒了杯一直温着的姜汤,微微笑了笑,“哪里会这样轻易就梦魇了,或许是金创药的作用,所以那会儿就有些犯困了。” “哎,对了,长未和长珏还未回来吗?” 季思年回道:“刚刚被江安寻回来了。” “这件事怪不得他们,郎君别责罚他们,只与往日一样就可。” 季思年将散下来的炭夹到了火盆中央,半晌没说话。 “郎君?”付芫清侧了侧头看他,“你别不说话。” “他们自请了责罚,每人二十鞭,江安已经在动手了。” 付芫清准备起身,手摸上了一旁的大氅。 “阿清。”季思年拉住她。 “长未和长珏性子如此,若不责罚,他们过意不去的。你放心,江安有分寸。” 付芫清拧眉,道:“今年冬日这么冷,二十鞭下来,不知要养上多久。” “他们在我身边也有十多年了,阿清不用担心。” 付芫清还是有些担心,中途还让文竹过去看了一趟,得知他们二人还醒着,便松了口气,放下心来。只是最近这段日子,他们都得趴着睡了。 突然,付芫清像想到什么一样,大声向外边喊了声。 “冷四!” 冷四站在窗外,听声音还喘着气,似乎是从别的地方回来不久。 付芫清道:“进来说话。” “是。” 冷四进来,他的脸颊通红,手也看着僵硬的很。 “今日这事,不许告诉我大哥。” 冷四立马单膝跪地,拱手道:“小姐……此般大事,主子他应该知道。” 付芫清冷着脸,“我并未出什么事情,芝麻大的事何需去叨扰大哥?” “小姐……”冷四下定决心,然后重重低下头,“主子他……他已经知道了,现在应当在来的路上了……” “冷四!” “属下今日护卫不力,这就去领罚!”冷四弯着腰起身,然后又回头,犹犹豫豫的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付芫清忍着怒气,“说。” “主子生了好大的气,说要、要找呃……姑爷的麻烦。小姐,你好自为之……” 说完话,他一溜烟的消失不见了。 付芫清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整个人脑子里一片混沌,愣了片刻,她长舒一口气。 “季思年,待会儿你就别出来了。”付芫清在屋里看了看,也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让季思年躲起来。 季思年拍了拍她的手,“我若躲起来,这算什么?成婚时我就答应过兄长,不会让你受伤的,阿清,是我食言了。兄长生气是应该的。” “这只是意外。” “不管怎样,也是我没护住你。你未与我成婚时什么事都没有,现在反而差点被人掳走……”季思年声音发抖,“阿清……对不起……” 付芫清道:“我不怪你的。” 文竹在这时敲响了门,“夫人,姑爷,大公子来了。” 两人手牵着手走到大厅中。 看到付泽漆冷着脸,连身上厚重的大氅都未脱下来。 付泽漆很少露出这样的表情,付芫清记忆中他一直都是个笑面虎的模样。 看到两人后,付泽漆直接走了过来,然后将付芫清扯到自己的身后,挡了个严严实实。 “付小小我今日就带回去了。和离书今晚就送来。” 付芫清猛的一惊,她用劲挣开手,反而被付泽漆捏的更紧了。 “大哥!你干什么?!” 季思年关上门,挡住去路,“兄长,此事是我的过错。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唯有和离……不可以。” “不可以?”付泽漆冷笑一声,“我将小小交到你手中时,你说的什么全然都不记得了?在我付家祖宗牌位前说的话也都不记得了?” “我都记得。” 付泽漆回过头看了眼付芫清脖子上的伤,其实也就只看到了一圈圈的纱布,但脸上立刻就露出了担心的神色,他声音更冷了,伸出另一只手推开季思年。 “让开!” 付芫清挣脱不开,灵机一动,空出的那只手立刻捂着脖子哎呦哎呦的出了声。 “疼……哥哥,我疼……” “阿清!” “哪儿疼?” 两人同时出声,付泽漆也松开了手。 付芫清立刻拉住季思年,把他往旁边一带,整个人护在了他的面前。 “大哥,我不会和他的和离的。今日的事只是意外,无尘谷的人渗透进城内,没有人想得到……而且、而且我这不是好好的在你们面前吗?” 付泽漆满脸错愕,这才觉得他的妹妹似乎很早就不是会依赖他的人。 “若下次呢?你怎么就能保证次次有这样的好运?” 付芫清抿了抿唇,将在那洞中和柳鸿的对话又说了一遍。 “大哥……我并非没有能力离开……柳衣几人不是我的对手,我只是想看看他口中的无尘谷大当家。” 付泽漆静默许久,走到一旁坐下,口中呢喃,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母亲说外祖父早已离世……怎么会,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是无尘谷的大当家?” 离世?可谢灵对她却说自己是个孤儿……尽管她并未相信过这一说辞。 “那崖下,你可让人去看了?”付泽漆虽不想理季思年,但还是问了这么一句。 “已经遣了去了。”季思年回答道。 第138章 武器库 “文竹。”付泽漆突然喊道。 文竹上前,用余光看了眼付芫清,然后福了福身,“大公子。” “将付小小带回房中去。” “是。” 付芫清立刻精神起来,脸上一阵疑惑,“大哥?” 季思年知晓他的用意,目送付芫清出了门,“厨房有煮好的汤,阿清记得喝。” 说完就关上了门,很快房间内传来瓷器落地破碎的声音,然后就是什么重重的撞到了门上的闷声。 付芫清时不时的转过身看几眼。 文竹道:“大公子人瘦弱的很,又没练过武,姑爷最多只是挨一下,夫人别担心。” 付芫清点点头,忐忑不安的回到屋内,就怕季思年直接带着和离书回来了。 再看到大厅这边。 付泽漆方才重重的朝季思年的脸上挥了一拳,门板都被震着落下灰来,他们的脚边是不小心扫落的瓷瓶碎片。 季思年闷哼一声,慢慢的转过头,任凭付泽漆捏着自己的衣领。 “兄长若还不解气,后院还有一个练武场,那里兵器多的是。” 付泽漆甩了甩擦破皮的手,看了一眼,又看了眼季思年已经泛起瘀血的嘴角,嗤了一声,然后松开另一只手。 慢条斯理道:“真是皮糙肉厚。” “兄长的手劲倒挺适合去练拳的。” 付泽漆没看他,吹了吹自己的手,坐定了,才道:“我若学了,我妹妹恐怕就得担上个克夫的名声了。” 季思年擦去嘴角的血,又倒了杯茶,双手递到付泽漆的面前。 “这一个月以来,想来你也没闲着,说说,都打听到了什么?” 季思年道:“兄长不也知道吗?为何要问我。” “看来是我用的劲小了些。” 季思年笑了一下,将所有的消息全盘托出。 付泽漆表情没太大的变化,他所了解的确实和季思年的所差无几,只是季思年的要更详细一些。 “南华被你派去了什么地方?他都快十日没回家了?” 季思年:“二哥自请去了邺城。司空炎是否私自锻造兵器一事,以及具体的地址都是他在调查。” “我查了这么久都没什么头绪,邺城这个地方还不知道留了多少安平王的眼线。只他一人去了那里?” 季思年摇了摇头,“还有我们在邺城留下的人。二哥很强,是兄长你想象不出的强大。” “那便好。” 季思年道:“若云城真如柳鸿所说那样遭遇劫难,兄长会如何选择?” 付泽漆想也不想的回答,“付府一切事宜我都已安排好了,他们不能留在这里。” “那云城的百姓?” “季思年,我们只是普通人。安平王一事便已经足够荒谬,云城如何还顾得上?况且以你我能力,如何救的下一城百姓?我还是那句话,我没功夫,也没兴趣做救世主。” 付泽漆手中定然有他不知道的筹码。他时常去将军府,周光烁又对他如此看重,怎么也不像是云城百姓口中事事无成的纨绔。 门被开了口缝隙,冷风顺着缝隙吹了进来。两人瞬间警觉起来。 季思年早早的就将下人遣开了,大厅有人议事时,他们并不会过来打扰。 “谁?!” 门被推开,付南华挠着头走了进来。 “大哥……”他看着付泽漆,喊了声,又看向季思年。 季思年颔首,“二哥,坐。” 付南华看着他嘴角的伤,愣了一愣,却没问出来。 “谢谢……妹夫。” 付泽漆上下扫了他一遍,看到付南华没受伤了,才皱着眉,说道:“怎么?看到我在里边就不敢进来了?” 付南华支支吾吾的,不敢抬头看他。 没人吭声。 付南华才又问道:“大哥怎么来这里了?” “你来得我就来不得?” 付南华连连摆手,“我没这意思。大哥,你别这样说话了,我害怕……” 付泽漆:“啧……去邺城查出什么了?” “?!大哥你怎么知道?!”付南华一脸惊讶,下意识的看向季思年。 “自上次之后,大哥便已经知道了你我的关系,二哥尽管说便是。” 付南华咳了咳,特意压下声音,头往前凑过去。 一刻钟后,他才停下,住了嘴。 “这么说……跃龙坡下有一个巨大的兵器库?” 付南华点点头,“我和库伊布蹲了好几日,好不容易才确定下来。本想着试试能不能把钥匙给抢过来,但看守实在是严的很,换班时都有人在四周看着。周围还埋了许多炸药,我估摸着,若将那些炸药全部引燃,跃龙坡得塌个头下去。” 季思年和付泽漆均是面色沉重。司空炎这个地方选的确实是好,本就不易被察觉,即使有人硬闯,全都炸了,也无从找起。 况且因着这名字,保不齐司空炎会借此发挥,若天降怒气,说明天子压不住龙气…… 两人相视一眼。 付泽漆:“有想法了?” 季思年:“鹿鸣谭。” 付泽漆扬了扬眉,眼里带着点赞赏,“还算不笨。” “大哥不是对这种事不感兴趣吗?” 付泽漆抿了口茶,“你又不是云城人,完全可以一走了之,不也还在这里?” 季思年道:“兄长,我和阿清已经成婚了。这里是她的家,也是我的家。为了家国做些事情,理所应当。” “哈?你们在说什么?什么什么事?什么家国?”付南华一头雾水,“怎么就爱打哑迷……还有付小小,她也是。” 付泽漆拍了拍他的肩膀,满眼怜悯,“家中有我和小小两个聪明人就够了,南华……不必在意。” 付南华:“?” 门外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付泽漆揪起付南华,“待会儿怎么和小小解释,你应该是知道的。” 他指的是季思年嘴边的伤。 季思年抬手摸了摸,然后拱手行了一礼,“兄长放心就是,我知晓的。” 付家兄弟一前一后的来,然后又一起回去了。走的远了些,季思年还听到了付南华在问他的伤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自然是不小心碰到了。 若放做之前,他定然会在付芫清面前实话实说一番,这次……是他该受的。 第139章 大难将至 回了房间,付芫清一眼就看到了季思年嘴边的伤,她抿了抿唇,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去找了药膏,塞到他手中。 反而季思年一脸带笑的看着她,眼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付芫清摸了摸脸,“我脸上有花吗?怎么这样看我?” “阿清方才在大哥面前说的可是真的?” “什么……?啊,那个……那个……”付芫清起初还未反应过来,转念一想就明白了他说的是自己不会同他和离这件事。 “你、你又没遇上心仪的女子……若是你不愿了,那便是旁的说法了。” 季思年唤声长叹了一口气,语气怨怼,“阿清,你是不是……反应有些迟钝?” 付芫清拧眉,“你骂我?” 季思年投降般举起右手,立起三根手指,嘴角睨着笑,怎么看都诡异的很,“苍天在上,我绝无这种意思。” 房中只余下淡淡的呼吸声和衣料的摩擦声,付芫清脸颊有些红,也不知是不是脖子处的伤口开始发烫了。 她隐隐知道季思年的意思,但又怕自己悟错了心意,总之日子还长着,不必急于一时。 旁边人的视线简直快要把她烫出洞来,付芫清咳两声,“我大哥只是脾气不好……嘴上那样说说而已,你不要放在心上。” 但余光看到季思年的脸,付芫清都觉得自己在说胡话了。 “怎么就打在这里了……大哥也真是的……” 季思年道:“冬日衣物厚,旁的地方岂不是打的手疼?我没事的阿清,只是这几日怕要待在府里不出门了。” “外边也不甚安全,也不知道除了无尘谷的人,还有哪些……”付芫清说着说着就担心起来。 柳鸿口中说的不久会是什么时候,若是新春时……付芫清不敢再想下去,但又深知自己的本事救不了那么多的百姓。 除非……她能学会千幻阵的最后一层阵法,名为─护佑。 但她得到这个阵法起,便去了解过一番,几乎无人做到最后一步,亦或者说,代价太大,掌阵之人从来没想过为不相干的人做那些事。 “阿清……” 付芫清回过神,“怎么了?郎君方才说的什么?” 季思年也不拆穿她,道:“我说,王叔方才出门去拿全盛斋的点心了,阿清待会儿想尝尝吗?” “全盛斋?!”付芫清眼睛一亮,“它家最近总是买不到,郎君怎么买到的?” “提前让人去等着了,没想到现在才做好。” “那也是好的,郎君费心了。” …… 当夜,江安再次带着梅阁死士去到那处山崖的洞内寻找时,却还是晚了一步。 洞内一个活人都没有,甚至都看不出不久前还有人存在的痕迹。 在最里边的房间内,只有地上有几滴鲜血,是付芫清的。 三日后,周光烁突然派兵挨家挨户的搜查奸细,凡不是云城百姓,或未登记过的,全被押进了牢内。百姓众说纷纭,但始终未等到将军府门前贴出告示,况且城门也正常出入,很快,便无人在意。 付芫清和季思年这几日并未出门,就连这消息都是王叔带回来的。 “是我大哥做的?” 季思年摇了摇头,眉宇间满是愁绪,这事来的突然,他事先并不知情。 “大哥并未和我提起过。” 两人正说着,周灿就带着几个士兵来了,他双手抱拳,恭声道:“季大哥,付姐姐,我也是秉公行事,莫怪莫怪。” 两人微微颔首,让开路。 周灿站在他们旁边,他的身上还穿着薄甲,整个人看起来是被完全治好了,一副朝气蓬勃的样子。 周灿身边的士兵悉数散去,他却站在原地,看起来似乎是有话要和他们说。 付芫清出声道:“少将军此行想必不只是来搜查一番这么简单。” “还是付姐姐聪明。”周灿微微一笑,然后敛下神色,小声说道,“这事是付大哥提出来的,本来我父亲还不信,结果现在将军府的牢房都要装不下了,最多的是无尘谷的人,其他势力的倒是也有,但都是些边缘人物,翻不起什么浪花。” 周灿说着,又抬起头四处张望了一番,“抓着一个无尘谷的人,他说自己是什么大当家……” 付芫清瞳孔倏然放大,但很快就被她隐了下去。 周灿又道:“付姐姐,付大哥的意思是想让你去瞧一瞧。” “我知道了。” “付姐姐何时去?我让人领你们来。” 周灿这话中意思便是不让他们自行前去,能让将军府的人做出这样的举动……难不成又出了什么岔子不成? 又过了会儿,前去搜查的人陆陆续续都回来了,皆是摇头表示一切正常。 周灿微微弓身,道: “打扰付姐姐和季大哥了。” 一行人走后,季思年问道:“阿清打算何时去?” “若真是柳鸿,绝无可能就那样被抓了进去。” 季思年心中明了,自然也知兹事体大,况且江安这几日也未查出什么,他们都未见到几个无尘谷的人,怎么将军府的士兵就能捉了那么多? “今日尚且还在搜查,咱们就等上一两日,先看看无尘谷的人的到底是个什么打算。” 付芫清蹙眉,“也只能先等着了。” 临近中午时,从邺城那边飞来一只信鸽,是库伊布传来的消息。 ‘跃龙坡下,已有人向外运送兵器。’ 之前的情况,付芫清也是知晓的。但满打满算也不过三日,竟这样快。 季思年将纸条置于火上燃尽,然后唤来了一瘸一拐的长珏。 “司空羽可有消息传来?” 长珏立住身子,面色还有血气不足的样子,“京都那边并无消息。” 付芫清也略感讶异,她想到年灼也应该有消息传来才是,旋即,她道:“我师父和大师兄也已断联许久。” 第140章 真的柳鸿去哪儿了? 事态发展的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快。 眼下京都都已这般,那边的消息传不到这里,这里的消息也必然传不到皇帝耳边。 付芫清道:“靖王殿下和我师父都在京都,万事他们都会有应对的法子。想必是近日大雪封路,所以才来的晚些……” 话虽这般说着,但几人心中也知这种可能性极小。 又过了两日,不单单是京都,就连其他各城也无消息了。 两人前一天便告知了周灿,隔天一早,马车便在府外等着了。随行的竟是周灿。 一路上,几人并未有过多言语,就连季思年跟着一起来了,也默许了。 将军府的牢房似乎修葺了一番,四周墙壁上满是火把,照的牢房十分的亮堂,可就算这般,但依旧冷的瘆人,血腥味一个劲的往鼻腔里钻。 而无尘谷的大当家,就关在正中的那个牢房。 周灿招了招手,立马有人前去开了门锁。 却未见他出来。 付芫清站的远,只见的他一个侧脸,与柳鸿相似,但直觉告诉她,这人并不是她见到的那人。 周灿蹙眉,朗声呵斥,“怎么?还要我请出来不成?” 立在牢房外的两个侍卫立刻就前去想押着他的肩膀出来。 牢房中的柳鸿放下茶碗,撑了一个懒腰,带着身上的锁链哗啦作响,他扭过头,笑着看向几人,最后视线落定在付芫清的身上。 “我愿以为你不愿来呢?想清楚了,打算随我去京都了?” 付芫清冷声道:“柳先生已然是阶下囚了,现在不如想想如何活下来才是。” 柳鸿扶住牢房一边的门,低头皱着眉看了看粗重的铁链,不由的啧了一声,接着道:“我若不在此处,如何能再见到你?” 季思年侧身挡住了柳鸿的视线。 柳鸿哦了一声,恍然大悟,笑起来,“这就是你的夫君?呵,还算有些本事,一个府宅都能围的跟铁桶一样,都快成了被圈养的金丝雀了,还什么都不知呢?” 难怪,难怪那日晚上,她感觉府中似乎有人尝试来过,但几声响动之后,便再没了其他的动静,第二日她问过季思年,也只得到了是来了个不长眼的狗,早早的赶走了。 这样看来……季思年说的也没错。 付芫清道:“我府院墙上有我撒的穿肠散,柳先生若真去了,这毒一时半会儿可解不了。” 柳鸿脸色僵住一瞬,旋即还是笑着道:“什么穿肠散,云城可未有这种东西,想吓唬我?孩子,这可不是外孙女该对外祖父做的事情……” 付芫清微微颔首,“看来柳先生的确去了我府上,不过,以柳先生的内力,那毒,也只需消耗三成便可解。” 周灿微微抬起手,不满道:“柳鸿,别说这些沾亲带故的话,我付大哥早早的就说了,他们可没什么外祖父,外祖母之类的。” 柳鸿心中翻出一股无名怒火,“你这小子又是什么人?” “周灿。” “无名小辈,别站在这里碍眼。”柳鸿嗤了一声,扭头看向了一旁的椅子,转身就准备坐过去。 周灿哼笑一声,“无名小辈?来人啊,备鞭子。” 一时间,立刻有人动身,柳鸿屁股还未坐热,就被人拖到了行刑架上,他顿时慌乱了几分,然后便准备用内力挣断铁链,但却半分作用都没起。 付芫清哎呀一声,脸上懊恼,眼里却满是笑意,“忘了说了,我那穿肠散能化掉七成的内力,剩下的……呵呵,刚好解毒。” 柳鸿怒火中烧,他这两日竟是一点都没察觉出来,他面目狰狞,“付芫清!” 适时,周灿接过鞭子,然后掏了掏耳朵,“别吵。” 接着,他撸起袖子,转了转手腕,嘴里一字一句说道:“云城法度,于牢中不敬者,鞭二十。” 季思年和付芫清闻声扭头。 付芫清道:“我怎的不知?” 周灿嘿嘿一笑,“刚加的,付大哥说了,别将人弄死就行。” 侍卫举着火把站在柳鸿左右两侧,鞭子抽打皮肉的裂开声,时不时传来,墙上的火光的影子摇曳,而柳鸿被堵了嘴,连叫都叫不出声。 二十鞭后,柳鸿身上的麻布囚服都被血浸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而他的脸上混杂着汗和正中滴落的雪水。 但仔细看……他的脸边很是不一样。 付芫清走上前,探出手摸了一下,然后脸色巨变。 柳鸿的脸边翘起了一个边,很像是易容过的样子……付芫清摸上去,然后用力掀开那张脸皮,出现了一个全然不一样的人…… 付芫清看了眼手中的那张脸皮,又看向柳鸿……不,或许他并不是柳鸿。 周灿也被吓了一跳,他连忙放下茶杯,跑了过去,拿过付芫清手上的东西,“不可能啊……付姐姐……我们抓到人时,已经仔仔细细的查过了,付大哥也说让注意易容术什么的。” 季思年上前,拦在了付芫清的身前,眼里发了狠,他道:“你是何人?” ‘柳鸿’咯咯咯的笑个不停,他嘴角不停的滴落鲜血,就连声音都变了个样,“就凭你们……哈哈哈,如何跟无尘谷斗?哈哈哈哈哈!” “我大哥在哪儿?”付芫清问道。 周灿道:“付大哥……他、他没告诉我说去哪儿了……” “他没在府上吗?那我二哥呢?我二哥可跟着他一起了?” 周灿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事情的严重性,他想了想,手中的那张脸皮被他攥的缩成一团,“南华大哥……我没见到,对了,对!付大哥早上的时候,我看他往城北去了。” “城北?”季思年低声呢喃,然后他拉住付芫清的手腕,往外疾步走着。 周灿跟了上去,“付姐姐,那个人该怎么办?” 季思年一直带着人上了马车,“那人最好交给周将军定夺。少将军,此处还有许多事需要你来主持。” 周灿点点头,看着马车疾驰而去。 第141章 无根秘法 城北范围过大,又是白日,街道上人群涌动,马车反而被堵了一会儿。 等沿路打听到地方,却只见付泽漆和冷一两人在破落的院子里。 枯黄的杂草满地都是,一眼便能看出这里不久前发生过一场打斗。 “大哥!” 付芫清推开门,急匆匆的跑了进去,“你没事。” 付芫清原本正出神想着什么事情,门被打开都没察觉到,直到听见付芫清的声音,他才转过身子,迎上她的目光。 一旁的冷一似乎将剑像身后藏了一藏。 “你们不是去了将军府吗?怎么来了这里?” 付芫清道:“那牢房里的人就不是柳鸿,我们担心他会来找你,就一路问了过来。” 付泽漆嘴角勾起一丝笑,“先回去,路上同你们说。”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了门,季思年则回头扫视了一圈四周,然后也跟着出去了。 马车上。 付泽漆看着盯着自己的两人,忍不住梗了一下,他斜过眼睛,喝了一口水。 “柳鸿确实来找我了。” 付芫清:“!!” 季思年问道:“那牢中的又是何人?他身上的内力并非虚于表面的,难不成一开始就抓错了人?” 付泽漆缓缓摇头,“非也,非也。” “柳鸿是我带着周灿去抓的,我确实奇怪他当时为何都未抵抗一下,就由着我们带他走了,然后又点名说要见你。” 他说着,抬眸看着付芫清。 “我猜测他或许等不来你们便会想着离开,结果整整一日,他都坐在那儿。原想着他是铁着心要见到小小才会又下一步动作。谁知道昨日夜晚,他便沉不住气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两人也猜了个七七八八了。 付芫清道:“确实会有药物能使人的内力短时间内得到提升,并且察觉不出什么异样。但那药……”她咬了咬唇,“师姐说,只京都有贩卖,别的地方很难寻到。” 她说是很难,但其实自这药物问世以来,便从未再其余各城出现过,旁人千金难求的药,却被柳鸿这样就用了出去…… “所以……柳鸿的目的是兄长你。”季思年突然出声,用无比肯定的语气说道。 付泽漆歪头笑了一下,然后饶有趣味的点点头,一只手托着下巴,道:“很有道理,但他为何会来找我呢?分明小小才是最初被他找到的人。” 柳鸿说他无尘谷秘法只传女不传男,既然认定了付芫清,也确实没理由来找他才是。 说到这里,付芫清突然恍然大悟一般,猛的抬起头,“我想起来了,柳鸿他……他似乎确实与一般的男子有所不同。” 付泽漆笑容更盛,“我便说过了,他哪里伪装了好了,我家小小不也看出来了。”他咯咯咯的笑了两声,笑的眼泪就要出来。 “他是无根之人?” 季思年面色有些扭曲,他未见过柳鸿,但也没想到他是个……这样的人。 付泽漆笑够了,才又捡起话来,“他眼见着小小这里没什么指望了,便把心思打到了我的头上。” “唉,可惜啊,我这身子骨弱的很,哪里能习得他那秘法,还把自己搞成了这个模样。” “柳鸿离开了?” 付泽漆点点头,摊开手,“他毕竟算是个高手,为了自保,我便只好放他离开喽。” 马车轮毂发出声响,车内静悄悄的。显然,付泽漆说的这个借口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以及还有前几日夜晚,去季宅的人,又是谁,如今牢房中的那个人出现的状况又和付芫清所说的完全一致,亦或者说,去季宅的不只是他一人。 又回到了那个牢房,周灿还在里边审着其他的奸细。 侍卫打开了外边的门锁,周灿扭了扭脖子,冷着脸看来人是谁,一见到付泽漆的脸后,就立马迎了上去。 “付大哥!” “嗯。”付泽漆微微颔首,“方才小小他们见过的那个人呢?” 周灿侧身吩咐了一句,然后说道:“去那边,我已经让人将他弄过来了。” 再次过来的‘柳鸿’,身上又多了几个烙铁的印记。 付泽漆看向周灿,“你又动用私刑了?” 付芫清将鞭子的事同他讲了一遍,然后也半偏着头看着周灿,“这剩下的我就不知了。” 周灿被盯的发怵,“季大哥走前说可以让我将此人交给父亲,但父亲正忙碌着,我便想着替他分担一下,往日、往日付大哥不也这样的吗……” 付泽漆睨了他一眼,“可问出什么了?” 周灿深吸一口气,然后颓然松下肩膀,小声道:“有一些……” “名字?” “没有……” “自何处,何时进的云城?” “没有……” “他是否真的是无尘谷人,也没问出?” “也没有……” 一旁的侍卫低下头,忍不住发笑,肩膀都在颤动。 付泽漆磨了磨后槽牙,“那你问出了什么?这也没有,那也没有,就只折磨了他这么会儿?” 季思年道:“再聊下去,他怕是要没命了。” 周灿咦了一声,“怎么会?!我分明没用什么手段!这连付大哥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付芫清接过季思年递过来的手绢,蹲下身子去诊了一下‘柳鸿’的脉搏。 “肝肠寸断,气血瘀堵,活不过今日了。” 季思年补充道:“是那丹药的作用。” 付泽漆听后,沉默片刻,然后让人将‘柳鸿’架了起来,又命人向他的脸上泼了一盆水,活活把人弄醒了过来。 “咳咳咳咳咳!盒……”咳了几声,便只剩下了重疾在身般的盒盒声,喉咙里也不知沾了多少的血块,堵的他进气少,出气多了。 “你叫什么?” ‘柳鸿’并未理他,只重重的喘息。 付泽漆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药丸,又粗暴的给他灌了几口水,等到他能正常的呼吸了,付泽漆才又缓缓说道。 “你有两个选择。一、回答我的问题。二、我会让你比在方才更难受的感觉中死去。” “呵,横竖都是一死……我既拿了钱财……” 付泽漆笑了一下,“看来不是无尘谷的人。”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第142章 柳鸿给的答案 付泽漆微微皱眉,不满他的回答,“无用之人就该去地狱中忏悔。” ‘柳鸿’冷脸看付泽漆,并不在意他的话。转而看着季思年,道:“自己人中都藏了奸细……又哪来的心思审起我来了。” “梅……” 他正欲继续说着,付泽漆就招了招手,让人卸了他的下巴。 “季思年,想听他说下去吗?” 季思年打了个哈欠,抱着手臂,“这牢里太过阴冷了,冻的人骨头缝都透着寒气,他既然什么都不说,还留着做甚?” “也是。”付泽漆点点头,“周将军那儿,我自会去说明,后边的事就交给少将军了。” 周灿啊了一声,他还准备看付泽漆动动手,然后从中学些什么,怎么就突然把这担子扔到他这里了…… ‘柳鸿’听他们说着,面上毫无惧色,口水顺着嘴边往下滴着,整个人看起来可怜又可笑。 几人出去后,周灿直接命人熄了沿路的火把,只有几处闪着微弱的光,‘柳鸿’被挂在那儿,无人在意。 其实周灿是准备一刀给他的痛快的,但又记起付芫清说他活不过明日了,便不再费功夫了。 付泽漆喂他的是一剂猛药,药效过了之后身体上满是密密麻麻的刺痛,他甚至发不出喊叫声,最后在太阳刚刚升起时,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至于他最后说了那句话,也无人深究…… 付泽漆回到府中时,冷一也才回来不久,他们去将军府时,冷一便已经悄悄的离开。 “主上,柳鸿去了邺城。”冷一半跪在地上,低着头,说道。 “只他一人?” “是。他似乎中了什么毒,内力消散了一部分。” 付泽漆眉眼弯弯,想到了付芫清说她下的那种毒,以及柳鸿慌忙离去的样子。 “不必管他了,跃龙坡那边情况如何?” 冷一回道:“二公子拦了一些兵器下来,但还是有五成的刀剑不知去向。” “五成……”付泽漆曲指敲了两下桌面,然后用极低的声音,自语道:“勉强一战。” 若只有冷兵器,没得什么火枪,投石车之类的,他们倒也不用心忧心柳鸿说的那番话,但……安平王此人深藏不露,造反需兵力支撑,但查了这么久,也找到些零散的…… 付泽漆挥了挥手,“下去,我困了。” “主上早些休息,吴神医说……” 付泽漆睨了他一眼,“啰嗦。” 冷一弓着身子,退到了门外守着。 屋内,付泽漆久久没动作,冷风直往屋里钻,月亮挂在空中,缺了一口,过了一会儿,竟被云遮盖住了大半。 “母亲她……”付泽漆抬起手揉了揉眉心,脑子里不住的回想起白日里柳鸿说的话。 白日那会儿,他本来是要去将军府陪着付芫清一起的,但还未出门,就看到院子里的树上被人插了张纸条上去。 “城北破院,有你想要的答案。” 字迹潦草,墨迹浅淡,付泽漆面无表情的撕碎了那张纸,直接叫上了冷一,往城北那边走去。 走了不过一条街,冷一便凑到他耳边,道:“主上,有人跟。” 付泽漆加快了步伐,眼里多了份探究的意味,“有我想要的答案,哼,有趣。” 付泽漆在外的形象早已成了周光烁的得力干将,一路上,每个人都规规矩矩的,就怕被付大公子捉拿回去。 两人左拐右拐,才找到了信中人说的破院。 “本公子已经到了,柳鸿,怎的还像个老鼠一样,躲躲藏藏?” 或许是高手都站在高处,居高临下以显气势,一阵瓦片掉落声传过,柳鸿背着手,出现在院子的墙上。 付泽漆:“……” 冷一:“……” 柳鸿道:“我是你外祖父!没大没小,和你那个妹妹一个样子!” “无尘谷的人都此般不要脸?一上来就沾亲带故,活叫人恶心。” 柳鸿的胸膛剧烈的起伏了两下,然后突然脸色一变,自己又脚一蹬,落到了付泽漆的面前。 冷一拔出剑,挡在付泽漆的前面。 一时间,剑拔弩张。 “放下,他不敢动手的。”付泽漆伸出手推开冷一,然后微眯双眸,“我要的答案?在哪儿?” 柳鸿也不扭捏,单刀直入的从怀里拿出一个册子,塞到付泽漆的手中。 “无尘谷秘法……”付泽漆念出了封面的名字,然后打开,快速的看了一遍,合上书册后,他神色复杂的扫过了柳鸿的脐下三寸。 柳鸿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问道:“非直系血脉不可学,如何?跟着我,才能保一世平安。” 付泽漆将书册还给他,“这便是我要的答案?呵,我原以为江湖上人人想要的无尘谷秘法是什么至高心法,没想到却是这么个无用的垃圾……男短命根,女活不过三十五……见忽悠我妹妹不成,又找到了我的头上?” “血脉一事只是小事,你……”柳鸿突然停顿了一下,“你还没成亲?” “关你何事?” 柳鸿咬牙切齿,“那又何苦我费这番功夫,谢灵这死丫头,自己不愿也罢,怎么生的子女也这个死脑筋!” 付泽漆脸瞬间冷了下来,“我母亲的名讳岂是你能提的?!你眼下可是在云城境内。” “废物就是废物,本以为能拉上一个有用的棋子,结果只来了这么一个小地方,嫁了那么一个小官。” 付泽漆听出来这说的是他的母亲和父亲,心中升起怒火,血脉中气息已然有了紊乱的前兆,最后被他压了下去。他确有能力揍柳鸿一顿,但却得不偿失,损人不利己的事,他可不干。 柳鸿嘁了一声,“还以为是个有骨气的,没想到也是个中看不中用。” “住口!”冷一冲上去,直接和柳鸿打了起来。 原本柳鸿还占着上风,却不成想,渐渐的冷一却压制的更多。 付泽漆在一旁看的清清楚楚,可也暂时不明缘由。 柳鸿一挥衣袖,几枚烟雾弹弹出,他退至后方,站定身体。 “都告诉你们也无妨,反正过几日,云城便会陷入绝境,到时候,我倒要看看你们兄妹会不会转头来求我。” 说完这句话,他面目狰狞的笑了一下,消失不见。 “主上,他受伤了。”冷一看了眼自己的剑,上边有血迹。 付泽漆一脸凝重,柳鸿难不成真的只是为了说这几句话来的?见他也不愿,所以就匆匆离去了? 没过多久,付芫清两人便找了过来。 第143章 大战将袭 云城的天气是一贯都很好的,却不知到了一月底,抽了什么风似的,连着下了三天的大雪。 各家各户都窝在家里不肯出门,况且论往年来说,朝廷发的补给再慢也该到了,劫粮饷,是诛九族的大罪,无人敢动。 周光烁也察觉到了什么,拉着手底下的副将,知府知县什么的,讨论了一整日,最后却没能统一意见,又见着天黑沉沉的,便只好将人放了回去。 “泽漆。” 付泽漆止住身子,等到众人都离开了,房间内又只剩了他们二人,他才抬起头,问道:“周将军是想问我安平王的事是否属实?” “……”周光烁沉吟片刻,“安平王毕竟现在还在京都,他又如何……如何敢做这种事情?!” “将军私下里查的应当比我更清楚了才是,况且……陵国的国主可还并未更改。” 堂上之人若有所思,轻轻挥了挥手,“回去,让我想想。” 付泽漆微微拱了拱手,退了下去。 雪依旧未停,一路上都有人在扫着积雪,哈出的气都凝成了雾的形状,付泽漆绕了路,在季宅门口停了一会儿,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就放下车帘回了府上。 “大哥!” 刚进院子,就看到付南华站在他房门口,裹得圆滚滚的,然后张开双手喊他。 付泽漆顿住脚,眉头拧到一起,他搓了搓手,低声骂道:“傻子。” “我来,我来大哥。”付南华推开冷一,接过付泽漆的大氅,然后用力抖了抖上面的雪。由于力气太大,有部分掉到了屋内,然后迅速化成了水,在地板上留下一片湿润。 门被关上,整个人也瞬间暖和了起来。 付泽漆接过他倒来的茶,“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 付南华道:“忙了这么多日,都忘记和大哥好好说几句话了。” 付泽漆:“……” 他叹息,“正经点。” “虽说这几日你总和阁……妹夫见面,说些我听不懂的话,但我今日琢磨了许久,也知道云城或许要大难将至了。” 付泽漆有些不自在,“从哪儿听的……谁说了,云城好着呢,我还没看到你娶妻生子呢……” “大哥。”付南华按住他的手,“你不必说了,这我都知道。” 付泽漆还没说话,付南华又站起身来,“你放心,就算真会有这么一点,我也一定会保护好你和爹娘!” “……” 倒也不必如此悲观,地利人和都在他们这边,况且安平王这次也未必会用出全部底牌。 他也没闲着,放出了手下所有人,包括邺城那边的棋子,将柳鸿所说的灾祸查了个底朝天。 云城易守难攻,但只是短时间的。 付南华依旧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活像要把这辈子的话都说完一样。 付泽漆耐着性子,有几次都想直接让冷一拎着他的后颈给丢出去,后来转念一想,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有一句没一句的回他。 但多数时候也不知怎么回才合适。 …… 第二日,天还未亮,各处街道就闹哄哄的一片。 付芫清从梦中惊醒,偏过头望去,季思年已经起身了,又喊了两声,却迟迟不见文竹进来。 她披上衣服出门,却看到院子里的人忙着往地上撒着什么东西,刺鼻的很。 睡是睡不着了,她进屋穿上衣服,正巧又遇上了季思年回来找她。 “阿清。” 季思年眉心里有一眼便能看到的愁绪,他说道“昨夜有人在全城的水井里下了毒,毒的剂量虽不致死,但却能让人腹泻不止,现在云城各处的医馆都挤满了人。” “可这个时辰,就算有人喝了井水,又怎会有这么多人都出现了这样的情况?” 季思年抿了抿唇,“目前也只是猜测,这毒不止下在了水里。” 付芫清扭过头看了眼形色匆匆的下人,只觉四肢百骸,由下到上的钻着凉气,冷到了她心里。 说是医馆满了人,但实际上就连大夫都遭了殃了,他们给自己配了药,暂时止住了肚子里翻涌的感觉,就白着脸,一个接一个的看病治人。 在府上焦急的等了半日,周光烁却突然下令紧闭城门,不出不入。 “封城!”许烨惊起,“不是只城中有人闹了肚子,为何这般严重?!” 季思年将手中的密函扔给他。 “大军压境……二万人。” 许烨拿着密函的手在发抖,他喉咙像被什么掐住一般,发出塞哑的声音,瞳孔止不住的颤动“二万人……如何能拦得住。” 季思年缓声吐出几个字,“朝廷发来的物资,已经查清了,就被那支军队劫去了。” 云城是个小城,不过三万人,军中人满打满算也才五千出头。 安平王的私兵……竟有如此之多。 之后,不过一个时辰,全城的百姓,几乎都遭了殃,顾鹤轩随着大夫去找毒药的源头,迟迟都没能有结果。 唯一可以确幸的是,下在水里的毒药,两个时辰后,待井内的水都换了个遍,便可继续使用。 付芫清早些时候便将自己关到了府内的小药房中,说要去查阅看看年灼留下来的书籍中有没有记载相关的解毒方法。 但药房中,却不见她的踪影。 雪今日一早便又停了,化雪时便显得格外的冷,付芫清将自己捂的严严实实,绕进了一个小巷子里,这里离季宅不远,她还能及时赶回去,以免被别人发现。 “主子。” 与她会面的同样是一名女子,仔细一看就是那日的聂水儿。 付芫清微微颔首,问道:“我们如今有多少人了?” “五百。”聂水儿回道。 “少了些……但也够用了。”付芫清拿出一张纸,上面画了云城的方位图,城四周标上了密密麻麻的标点,有些还用文字特别说明了。 旁人或许看不懂,但聂水儿却一眼看了出来,这是一个阵法,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但属于千幻阵的阵法。 “主子……这……”聂水儿捏着纸张的手在微微发颤。 付芫清小声道:“按这图上的去做,去安排,尽快。” “是。” 第144章 毒药竟是他制成的? 付芫清回去后,又在小药房里待了好一会儿,才出了门。 这让人腹泻的毒实在古怪,她先前也问了聂水儿,百姓的症状多有相似,但却和一般常用的毒没什么关系。 一般的毒,最多只让人拉到虚脱罢了,而现在,却有不少人严重腹泻后就昏迷了过去,然后发起高烧来。 付芫清去了书房,许烨和季思年还在里边,眉头不展。 “怎么不见顾公子?”付芫清一边说着,一边带上门。 “鹤轩他去医馆帮忙去了。” 付芫清点点头,拿出一张方子,“府上的古籍并未记载过多,只找到这么一个接近的方子,这次的毒恐怕是以前从未见过的……”她凝神片刻,“若短时间内止不住,便就危险了。” 陵国少有爆发瘟疫的时候,从开国至今,四十四年的时间,也只爆发过一次,那一次最初的现象也和现今的云城一般。 先是全城人突然生了一场病,再后来,死伤无数,因为尸体处理不及时,便爆发时疫,死了快半个城的人。 若真如此,山长路远,京都那边如何说,也能推脱成是天灾。 司空炎此人…… 简直不把人命当回事。 季思年收好了她递来的方子,又将密函上的消息告诉了她。 付芫清一愣,“若脚程快,饶是风雪天气,三日也会到城下了。” “是。” 季思年简短的回了这么一句。 许烨见气氛凝重,忙道:“你别担心,嫂子。云城地儿易守难攻,那劳什子无尘谷的大当家一准在胡诌呢,别听他的。” 付芫清又哪里不知是真是假,她不久前才让人去做了准备,没成想司空炎的动作竟会有这么快。 季思年看她这表情,手心微微攥紧,他的打算或许要提前了。 梅阁死士五百,云城现下就有三百余人,听候差遣。 不多时,江安急匆匆的敲响了门。 他手里拿着一封信。 “信来了!”他气喘吁吁,撑着腿,“信,刚从驿站拿回来了,差点被人抢了去。” 然后他又一脸疑惑,“城中今日怎么回事,医馆前挤满了人,我瞧着他们的样子像中毒了一样。” 许烨大致讲了一下。 江安惊讶了一下,然后蹙眉陷入回忆里。 他一贯都是这副模样,因此便无人在意他做什么,都拿起了桌上的信件看了起来。 这信件的日期隔了足足有一个月的差距,看来并不是风雪挡着道,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信上都是些问好报平安,以及极其隐晦的消息互知的内容,只是……最新的一封信。 是司空羽的,上面写着。 “朝政暂交由太子司空望。” 只有这一句话。 许烨拿过去,将纸搓了好几下,然后又翻出信封,里里外外的找了好一会儿,“这就没了?!” 付芫清道:“按照惯例,太子未满年龄时,会有一位监国才是。” 季思年缓缓点头,惯例的确如此,而且,按陵国如今的局势,也该由司空羽辅助,亦或者司空炎……但信上又只提了太子一人。 司空羽的字迹,寻常人也模仿不出来,况且,也没必要费这么大劲儿,就为了给他们这边传个假消息过来。 季思年道:“我们得去京都了,阿清。” 去京都的事得提上日程了,但眼下更为重要的,是云城。 几人说着,江安还咬着手指眉头紧锁的,许久没说话。 “啊!” 江安突然出声,拍了拍桌子,“我知道那些百姓是什么状况了!” 几人顿时扭过头,齐齐盯着他。 许烨推了他一下,“快说啊。” “我方才在路上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发现我他们那情况和我之前见过的极为相似。” 说着说着,江安不自觉的缩了缩肩膀。 “说啊,磨磨蹭蹭的。”许烨又推了他一下。 “若我没记错的话,那毒……是我制的……” 几人愣住了。 付芫清啊了一声,季思年也僵住了表情。 许烨掏了掏耳朵,不可置信的说道:“什……什么??!” 江安又道:“我十五岁那年,父亲觉得我……”他抬头扫了许烨和季思年一眼,“觉得我事事都比不上阁……哥哥们,我气不过,就自己闷在房里,势必要研制出最厉害的毒药,让我父亲刮目相看……” “然后呢?”许烨又问。 “然后我鼓捣了三日,制出了那个毒,悄悄撒到我父亲的房间里了……” 季思年想起来了,那时,四长老的确腹泻生病了好几日……但对外说的却是自己吃坏了肚子。 江安悻悻的笑了两声,道:“在那之后,有人找上了我,说我这毒是个厉害的,我便用三十两的价格卖了出去……”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头都恨不得低到桌子下面去。 许烨突然不知道说些什么了,他默默低下头,喝了口茶,茶水是新倒的,烫的他龇牙咧嘴,表情扭曲起来。 江安道:“我、我这就去找顾…大哥,那毒药的配方我还记得八成……兴许能制出解药。” 江安推开门就跑,留下几个人面面相觑。 良久,付芫清噗嗤笑了一声,不管怎么说,至少城中的情况能止住了。 如今,他们只需要想想如何对抗那即将来的两万大军。 旁晚时分,便已经有许多人止住了腹泻,顾鹤轩和吴四海很快就配出了解药,又改了喷洒的方子,分发至城中各户。 到第三日早晨时,医馆的人就渐渐少了,只剩了些最初喝了过量井水的人。 城门依旧紧紧闭着,但不同的是,周光烁却将城外的情况告诉了百姓。 百姓们并没有想象中的暴乱,反而异常平静。 更有甚者说,若周将军手下缺人,他们都可补上,云城儿女,却不是懦夫。 雪又重新下了起来,街道上却是井然有序,搬运物资等等,他们都在为不久后的大战做准备。城墙上多了几个放哨的人,用特殊的视镜,已经能看到远处黑压压的军队了。 第145章 大战(1) 陵国四十四年一月三十一日。 云城全城戒备,弓箭手占满了城墙,敌军在离他们十里的地方扎了营。 周光烁身穿厚重的铠甲,站在城门上方,身旁还跟着周灿和付家两兄弟。 周灿愁眉不展,他拱手道:“父亲,干等着也不是什么法子,不如我带一队人马,前去刺探一番!” 少年人就是如此,怎么都耐不住性子,总想着干出一番功业来,初秋时周灿还是个孩子模样,什么都不操心,后来跟着周光烁做了一些事情后,反而有了些少将军的样子,云城内,不少人都对他改观了。 周光烁呵斥道:“胡闹!” “父亲!”周灿跺了跺脚,“难道我们就这样坐以待毙不成?还有十余天便是新年了,拖的太久,百姓们便会在担惊受怕中过节。” 周光烁的神情有一丝的松动。 周灿见状立刻单膝跪地,补充道:“我的骑术在云城是数一数二的,十里地,加上在那儿耗费的时间,也不过一个时辰就能回来,将军,让我去,末将愿做这先锋军。” 周光烁低下头,眉眼温柔的看了好一会儿眼前面容与他有七八分相似的少年,叹道:“灿儿长大了。” “愿为将军分忧!” 不料,周光烁偏过头,声音几乎是从后槽牙发出了,他冷声吩咐着,“将少将军带走,好生看管!” 周灿猛的抬头,眼球止不住的颤动,“父亲……” 付泽漆也只深深的看了周灿一眼,对上他的视线后,缓缓的摇了摇头。 他自然懂周光烁的意思。先锋军,本就是一支极其危险的分支,于情于理,周灿所说的,确实合理,但……对于周光烁来说,这便是要拿他唯一的儿子的性命来赌。 周灿被带走后,周光烁疲惫的按了按眉心,他的眼底一片乌青,嘴边的胡茬都冒了出来。 自从知道此事后,他便夜不能寐,终日忧心如何才能帮云城度过此次劫难。 良久,他道:“按兵不动,等他们来攻。” “是!!” 从未有过一个冬天像今年这么冷过,夜晚,对面大军的营地里火光照的天都亮了许多,仔细听还有许多载歌载舞的声音,而云城的城墙上,雪洒落在将士的肩头,很快就积起一层来,冷风止不住的吹,没一会儿就要换人值守。 将军府内,周光烁看着作战图,以及不停上报上来的各种云城百姓的问题,愁的他眉头久久不能舒展。 余下小事,都是付泽漆在处理。 许久,直到屋内一盏灯熄灭,周光烁才揉着酸疼的肩膀,抬起头问,“什么时辰了?” 付泽漆头也未抬,手上动作没停,回道:“子时戊刻了将军。” “都这么久了……先让人送你回府。” 付泽漆放下手中的毛笔,合上最后一本书册,看到周光烁案上还有许多事务,说是堆积如山也不为过。 “将军,你已经许久未休息了。” 周光烁微微摇头,“我睡不着。” “泽漆,此次大战我并非有十足的把握……云城多年未有战事,饶是我接管后多有训练,又如何能用五千兵力去挡他二万精兵?” 周光烁向后靠去,正了正脸色,“城南背靠山体,这几日我已让人大致修缮了一条路出来,若事态不可挽回,你便带着名单上的这些人离去。” “名单?” 周光烁从众多的案册中翻出一个很薄很新的册子,“他们的根系多在京都,若死在了云城,我哪怕是死也是偿还不清的。” 付泽漆梗了一下,接过那个册子,并未翻看,只微微点头,应了声。 册中的人名,即使他没翻开看,也知道写了哪家,写了哪户……但周光烁的决策是对的,若事情真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保全一部分人,比牺牲所有人更为重要。 周光烁在往最坏的结果去想,他也是,但心里又莫名的觉得,也许,今年会过个好年呢? 季思年入夜后,又悄悄的起了身,走到门外,身边立刻出现了一个浑身裹着黑衣的人。 是梅阁死士之首,影。 “主上,死士三百余人已在城外待命。” “潜入敌军,杀。” “是。” 影的身形立刻消失不见,只在几户人家的院墙上发现了些许脚印。 次日,敌军几乎是一早拔了营,朝着云城过来,只是数量看着少了许多。 “全军戒备!!” 战鼓被击响,城墙上立刻有人开始跑动,面对敌军的那座城门,被上了一层又一层的锁,凡是能站住人的地方,都有练过拳脚功夫的人。 江安早就在云城打出了名堂,在周光烁的再三确认下,他自请做了骑兵的队长。 各处严阵以待,敌军兵临城下。 随着战鼓声的停下,敌军派来一人到城下喊话。 “天命已定!若交出云城,保证百姓生活如往常一般,顺应者,赏!违者,杀!” 敌军那边也不知是只听到了最后一个字,还是故意而为之,声浪阵阵袭来,他们大喊道: “杀!杀!杀!” 周光烁气急,爬到城墙边,冲着对面喊道:“放你娘的屁!什么天命,反叛就是反叛!老子就是死,也不会你们踏进云城半步!” 敌军将首噗嗤一笑,轻轻挥了挥手,“区区五千兵,如何拦得住我铁甲两万。” 地面被震的发抖,江安胯下的马开始躁动不安起来,他拍了拍,嘴角勾起一丝笑,“风灵,咱们要当英雄了。” 他们面前的城门被打开,江安带着五百骑兵冲了出去。 他策马奔到前方,偏着头,颇有些桀骜不驯,“两军交战的规矩,我懂得也不是很多,但是……”他伸出手,向一个看起来就很凶猛的首领勾了勾,“你,出来给江爷爷我受、死。” 激将法在这会儿子总是好用的,江安虽容易意气用事,但这人……他可不是胡乱挑的。 他眼睛极好,人群中最显眼的就是那个人了,也不只单单因为那人身材突出,更因为,那人……似乎有些水土不服,面上起了许多丘疹。 他随着许烨和顾鹤轩这么久,看也看会了一些。 第146章 大战(2) 被江安叫出来那人先是神情一愣,然后残忍的笑了笑,他抽起放在马边的斧头,接着双腿夹了一下马肚子,就到了江安面前,同他隔了大概十多米的样子。 “细皮嫩肉的,我纵横山野这么多年,还未打过你这样儿的,小子,莫不是云城真没人了,怎么会让你当着马前卒,哈哈哈哈哈,待会儿打起来了可别吓得尿裤子了哈哈哈哈哈哈。” 风灵躁动不安,江安轻轻拍了拍它,然后抬起头,随意扒拉了一下挡在眼前的头发,道:“这话,还给你。我父亲说,习武之人,刀下不斩无名之人,报上名来,小爷我考虑一下待会儿给你个痛快!” 江安说完,将剑往前一指,剑身周围飞舞的雪花也随着他的动作短暂的转移了方向。 “口气倒不小。老子名叫吴……” “停。”江安抬了抬手,然后掏了一下耳朵,“我父亲还说我是个记性差的,就算问了对手的名讳,也是记不住的,所以……”他摇了摇头,“死。” 话音未毕,他牵着缰绳,如离弦的剑一般冲了出去,然后剑锋一转,没指着吴将的面门,反而对着他身下的马匹而去。 吴将紧紧拉住缰绳,马匹的前肢翘了起来,然后他挥动斧头,和江安的剑碰到了一起,瞬间火花四溅。 “卑鄙!” 吴将骂道。 “战场上可不谈光明磊落。”江安带着点笑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 笑话,他好歹是梅阁中人,梅阁是什么地方,旁人挤破脑袋都想进的势力,里边的人各个精的跟猴一样,他要是真像表面这样,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你!”吴将猛的向后胡乱的挥舞几下,转身的动作太大,他险些扭到了腰。 “这招叫做……朔雪北望!” 江安低呵一声,脚一蹬,离开了马背,然后身形如鬼魅一般,消失在了吴将的眼前,下一刻,他的四周掀起层层雪浪,久久未能屏息,吴将身下的大马在不停挣脱,似乎想要逃离吴将的掌控。 偏就在这时,吴将突觉腹中翻涌,额间瞬间冒出了冷汗来,也不是别的,而是……他要拉肚子了。 江安咦了一声,然后低低的笑了。 “猜猜……我在哪儿?” 吴将心神一动,压下难受的感觉,向着南方冲了过去,斧头被他劈到了地上,发出嗡嗡的声音,下一刻,四周的雪消失。 “在这儿哦,呵呵……” 朔雪北望……那,自然是北方喽…… 江安从他的身后出现,咚的一声将他踹下马去,然后站在吴将的马上,剑锋遥遥指着他的喉咙,“你输了。” “别……别杀我……我只是个山野中人……”吴将手发颤,慢慢的向后挪去。 江安挑了挑眉,跳下马去,“山野中人?” 难不成……安平王的私兵不只是邺城兵力? “是是……都是安平王……是他!他说……啊!!!!” 江安眼睛瞪的老大,只见风灵方才重重的抬起前蹄踏在了吴将的胸口,他只一瞬便没了生息。 于此同时,他的身下突然涌出什么,发出阵阵恶臭,风灵叫了几声,然后小碎步似的向后退。 “啧。”江安怒气冲冲的走到风灵面前,不轻不重的揪了两下它的耳朵,然后磨着后槽牙,恨铁不成钢的说道:“知道你嫌他脏,碰到了你,但也该等我问完话不是?” 江安翻身上马,回到了原处,而吴将的尸体就在中央,无人收敛,甚至无人知道他的名字。 城墙上,将士们举起弓箭呐喊,士气高涨。 江安回头双手抱拳行了一礼,接着,又冲着对面还站着的几个敌军将领,随手指了下一个,“下一个……你如何?” 被指中的人哼了一声,就要出战,但中军首领突然说道:“武浩,你去试试。” 自人群中出现一个身材极为矮小的人,他赤手空拳,身上没有半分武器,甚至马匹都未骑。 城墙上的人听不清这边说的什么,但看到一个小孩子身高的人出来,有些忍不住发出了笑声。 “哈哈哈哈哈怎么是个孩子啊。” “此话差异,听说还有人被称之为侏儒……实际年纪却大的多。” “那又如何,依我看,江公子肯定一招……拿……下。” 说话声就在此处停了,因为他们听见一声巨响,江安被一下击倒在了地上。 城墙之上立刻又安静了起来,周光烁一脸凝重。 江安在地上滚了两圈,重重的咳了几下,刚欲抬头,一个拳头便又扑面而来。 他抬起剑挡了一下,然后双脚发力,将他推了出去。 “嘶……真疼。” 江安擦去嘴角的血,又勾了勾手,“来啊,继续揍你爷爷我啊。” 人能倒,嘴不能倒。 江安随后又被猛攻了几下,然后他单膝跪地,单手撑着剑,身前的雪被他体内的血染出一大片红。 “咳咳……”他捂了一下胸口,“肋骨也不知断了几根,真疼啊……” 这次,他不再挑衅武浩了,而是气沉丹田,喊了一句,“再看下去,小爷我就要死了!” 武浩冷淡的表情出现一丝讶异,他来不及思考,双拳被他捏的咯咯作响,然后他猛的发力,像个极速行驶的舟一样,直奔而来。 没有想象中打到皮肉骨头都感觉,江安被人救走了。 付南华扶着江安,警惕的看向武浩。 “羽首,我都快死了。” 付南华罕见的没有骂他无能,而是道了句,“辛苦了,接下来就交给我了。” 江安又呕出一口血,里边夹杂着些许内脏,他顿时被吓得脸色惨白,他何时受过这么重伤啊。 “这人内力古怪的很,羽首多加小心。” 付南华点点头。 武浩扭了扭脖子,“杀不了他,便拿你的命来抵……” 付南华也勾了勾手,“看你本事。” 第147章 大战(3) “云城的人都是这般嘴硬。” 武浩将手指捏的咔咔作响,又转了转脖子,然后他站定,深深吸纳了一口气。 付南华见他双拳四周隐隐冒着黑气,眉头不禁皱了起来,心中暗道,果真蹊跷无比。 在陵国,多数人会选择习武,但通常都是学个皮毛,这要花费时间去积攒内力的事,没多少人会干,更别说,像武浩这种能看出实质化的内力。 也不知是上哪儿学的歪门邪道。 付南华出了那么多次任务,也从未见过这样古怪的情况。 等了一会儿,武浩双拳微微展开,然后仰着头,双眼望去满是刺眼的白,黑色的瞳仁都快要看不见了,他声音突然变得嘶哑,像从远古传来一样,“三招之内,若你不倒,那我就以死谢罪。” 付南华嗤笑一声,“活了二十多年,还没遇上过你这样的。” 他再次勾了勾手,“看看你的本事是不是真的如你说的这样厉害。” 付南华从背后拔出双刀,在手上转动两下,刀刃上倒映着他锐利的双眸。 霎时间,武浩冲了过来,然后突然停在了付南华面前,突地一用劲,右手凝着一股力重重的挥了出去。 付南华用刀挡住,向后退了两步,然后双刀哗的碰到,将那股劲推出,他脚尖点地,在空中转了几下,堪堪落地,刚一转头,那股劲却又追着他来了。 武浩跟了上去,又发动攻势起来。 付南华忙于应对,同时又得摆脱那股奇怪的劲,无影无踪,打在人身上虽痛感不强,但他瞥过自己的手时,却发现不知何时染上了巫气一般的东西,就像武浩方才那样。 付南华猛地转弯,双腿发力将武浩踢了出去,然后挥动双刀,催发体中内力,掀起积雪,将那股劲围了起来。 武浩停住身子,看了一眼付南华团成的雪球一样的东西,“没用的……” 下一秒,付南华扔了一个真正的雪球过去,两者相碰,发出砰的一声巨响,然后那股劲就消失不见,但付南华身上的黑气却越发重了起来。 武浩的瞳孔变得深了一些,不再是骇人的白,他发出桀桀桀的笑声,“有点儿意思。” “接下来……是第二招!!” 武浩周身的黑气越发清晰,就连周围的大雪都小了几分。 这次不再是看不见的怪力,而是实打实的近战。 但武浩分明用的是拳,付南华的衣服却破了几处,是被刀割断的样子。 “去死!去死!” 武浩低声说着,手上的攻势越来越猛,他的嘴角竟流出了一丝鲜血,脸色煞白。 付南华虽说不能保证每刀都砍到了武浩的身上,但也却不会是刀刀都落了空,明明是他拿着武器,却总能听到出来锵锵锵的声音! 付南华低呵一声,将气沉丹田,将内力聚到手中,“破!” 剑气,不,应该是刀气从他手中发出,武浩见状,将双拳抵在面前。 砰! 惊响过后,一个人影飞出,重重的倒在地上,他的两侧手臂,正滴着黑红色的血,看起来,他的血比起一般人还更粘稠。 “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 武浩从地上爬起来,他朝着付南华咧嘴一笑,似乎没察觉到自己的伤口一样,道:“你是梅阁的人?” 这声音不大,又离云城这边的士兵远,因此也只有几个人听到了。 付南华不语,而是扔掉了手中双刀。 武浩这人,非得是赤手空拳的打才有效,他方才那一击,也算不得是兵刃加持。 武浩动了动嘴,不知念了几句什么,他的脸上突然就没了血色,瞳孔转而变成了纯黑色! 这次,就连城墙上的士兵都能看到武浩周身的黑气,而反观叛军这边,那个首领,让人立了盾牌,将所有人拦了个严严实实。 “那是什么?” “是巫术吗?……我似乎听人提起过。” “使用巫术不也是要做法才行吗?我瞧他那样子,倒像是用的内力。” “内力??还未听过谁的内力是这样的” 付泽漆眉心微蹙,他喃喃道:“《丧生》……这套功法,许久未曾现世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已经看出了武浩的门路,用巫血养内力,短期内,提升巨大无比,但也将自身变成了一个炉鼎,稍不注意,便会丧命,又偏生是个耗命数的法子……总之,没人会主动提出练这套功法。 旁边的士兵还在说着话。 “付公子能打过他吗?” “啧,这话说的,当然能!” 付泽漆紧盯着战局,侧过头,说道:“去下边等着,若情况紧急,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南华带回来。” 冷一点头,“是。” 付泽漆安排好后,这才注意到季思年没在城墙之上,或者,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退了下去。 家中事宜和父母,还有付芫清,前一日便安排妥当,他们只能做最坏的打算。 而城外,战场之外,季思年戴着银色的面具,身后不远处是梅阁的死士,他们在等一个机会。 许烨也换了副铠甲,站在季思年身侧,看着武浩和付南华的打斗,问道:“这是……《丧生》?” 季思年点点头,道:“阿清在何处?” “嫂子在府中呢,长未和长珏虽说伤未好,但守着嫂子,届时护送她出去也是没什么问题的。” 季思年看向云城方向,摩挲着手中长枪,是付芫清送他的那一柄。 战场之上,武浩不顾鲜血流淌,大喊着念出咒语,道: “以我身之血,迎天劫!以我之丧生,破一城!!!” 季思年握出长枪,咻的一声冲了出去,身后三百死士,如影随形。 付南华已然力竭,闭上眼睛准备等待生命的结束。 突然间,一柄长枪从他的眼前飞过,重重的打在了武浩的身上。 季思年挡在他身前,将他从地上拉起,然后一眼便看到了冲来的冷一以及其身后的几人。 “回去。” 这是……付南华愣神片刻,被带回去之后,回头又看了眼将武浩逼的节节败退的季思年。 梅阁阁主,现世。 第148章 梅阁阁主,身陨 武浩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迅速向着付南华那边冲了过去。 季思年脚上微动,只几个跃步就接近了武浩,他握住长枪的一端,用力一扫,雪被激起,挡住了武浩的去路。 “喂,看不见我?”季思年讥笑道,双手翻飞,将长枪转了几下,“我要保的人,你就别想着动了。” 武浩神情扭曲,苍白的脸上平添了几抹红,功法带给他的力量太过庞大,以至于他的头上,不停的有血往下流。 他的瞳孔暂时的恢复清明,看到季思年脸上的面具后,略微歪了歪头,血瞬间又糊住了他的眼睛,“梅阁阁主?” 季思年嘴角勾起一丝笑,然后打了个响指,敌军后方瞬间传来一阵阵的喊叫声,他看向武浩,“答对了……但,下地狱。” 梅阁的死士方才经由后方绕了过去,直入敌军,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 付泽漆一顿,“季思年……他……” 旋即,他转过身向周光烁说道:“将军!时机已到。” 周光烁却并未有所动作,他的手紧紧的扶住了城墙上的砖石,面色冷峻,直直的盯着战场上的局势变化。 付泽漆捏紧了手,场上之人是谁,并无几人知晓,季思年又从未和他商量过今日之事,白白来了这么一个人来帮他们,按兵不动,是损失最小的法子。 敌军首领暗骂一句,然后抬了抬手,“攻城!!” “杀!杀!杀!” 攻城的号角声响起,数万人同时前进,震的地都抖上一抖。 许烨从一旁出现,他退到季思年身边,“思年,现在走还来得及!” 武浩已然是强弩之末,他胡乱发起攻势,敌我不分,两个梅阁死士架住了他的手,季思年见状,枪头一转,正中他的心脏。 许烨武艺不精,很快便气喘吁吁,握剑的手在抖个不停,他喘着气,“思年,走啊!” 季思年抬起头,看向城墙之上的人,他并不相信周光烁,但付泽漆却是个能信的。 四目相对之时,付泽漆的唇动了动,好似说了什么话,不多时,周光烁便下令,派出了两千精兵。 “许烨,我不走。” 季思年说道。 “什么?”许烨杀了一个人后,才抽出空回季思年的话,“你说什么胡话?!难不成真准备死在这儿不成?” 季思年做的打算,是以此战做个假死的局,只要梅阁阁主死在了战场之上,便无人会再怀疑到他的头上。 纵使顾鹤轩和许烨附和他,同意他做这事,但季思年也同样答应过他们,视情况而定。 许烨拉住他的手臂,“我不同意!” “许烨,你拦不住我的。” 季思年说完这句话,推开许烨,然后冲进人群,以一己之力抵抗住了敌方数十人的进攻。 “我……疯了!!真是疯了!”许烨骂骂咧咧的说着,也跟了上去,一边杀敌,一边嘀咕着,“周将军都不担心,你倒比他更担心起来了!真是疯了!” 噗呲!许烨一剑贯穿一个人的胸腔,然后又擦掉迸射到面上的血,抬眸看了看四周,云城这边完全是被压倒式的打着,完全敌不过。 “我也疯了!靠!!!来啊,看你们有几个脑袋让我砍的!!!” 许烨冲进人群中,发疯似的左一刀右一刀,上刺下刺,毫无章法。 很快,两千兵被打的退至城下,周光烁一声令下,无数带着火球的箭矢从城墙上射出,顿时,城外战场上,百余人的身上燃起烈火,他们四处奔逃,在雪的衬托下变得更加刺眼。 季思年吹了声口哨,梅阁死士一一停了手,向四周撤去。 许烨不知从哪儿拿了个盾牌,然后交到季思年手上,“怎么让他们撤了?” 季思年摇了摇头,道:“周光烁到现在都没动真格,我又何必趟这趟浑水。” 许烨松了口气,却听季思年又道:“按计划进行。” 许烨:“?不是已经撤了吗???” “那是他们,梅阁阁主今日就是死了。”季思年将长枪扔给许烨,然后拿过他手中的剑,“这枪放的隐蔽些,别让阿清知道。” 下一刻,季思年内力突涨,直接冲去了敌军将领的位置。 付泽漆看的真切,立刻就让人跟了去,反而周光烁点着头,颇有些赞许的意味。 周光烁道:“此人,可堪大任!” 付泽漆抿了抿唇,有些躁动。 敌军将领被突如其来的人吓了一跳,他惊呼一声,然后从高座上飞落,檀木的座椅被季思年劈成了两半! 季思年看清那人的面容后,略显惊讶,但也清楚了为何大军来了这么久,他竟什么也没探到。 眼前之人,正是前世安平王最为信任的人之一,也是当世赫赫有名之人,排名在秦岁安之上的,高不语。 高不语叫停其他人,背着手,脚尖轻点,立于马背之上,面色如常,带着欣赏,“你是何人?” 季思年飞出两只梅花镖,划过高不语的衣袖。 高不语神色微动,他的衣摆被划出一个口子,低头看了看,他皱着眉,道:“梅阁之人?呵,让我猜猜,是哪位副阁主?” 说罢,他又摇了摇头,“那两位副阁主可没这么大的本事,呵呵……所以,看来我高不语的面子还挺大的,能让梅阁阁主来杀我……呵呵,荣幸之至。” 周遭瞬间乱作一团,更有甚者,悄悄的离季思年更远了些。 高不语落了地,也从一旁拿过一把剑,他剑指季思年的喉咙,微微侧目,“若是杀了你,殿下一定会对我更加器重。” 季思年笑了一下,“试试?” 他内力突涨,然后剑气化形,将两人圈在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空间里,外面只看到模糊的影子,却看不到两人具体做了什么。 “以气化形,有点儿意思……看来别人说的不错,若放任你成长下去,这天下恐怕都得在你梅阁的手中了。” 季思年:“我对那位置没什么意思,倒是司空炎那老匹夫的命,我要定了。” “哦?是吗?呵呵。” 第149章 千幻阵─护佑 虚无空间内,高不语渐渐敛下神色,他发现自己的内力似乎被压制住了,连平时的三分之一都比不上。 他用舌尖顶了下腮帮子,握住长剑的手青筋爆出,他道,“原来是我眼拙,竟还是个奇妙无比的阵法。” “随你如何想,只需记住,一刻钟后,就是你的死期。” “桀桀桀桀桀……一刻钟?一刻钟后,我的人都能彻底攻入城内了。” 高不语噗呲又笑的不能自已,“我的命又如何?还是你以为安平王殿下在邺城三余年,只有这两万兵?” 剩下的话,高不语并未继续说下去了,季思年面色凝重,他气息不稳,连带着凝聚这空间的气力都晃动了几下,然后缩小了几分。 “呵,急了?不过不必担心,殿下交代过,只需攻下城即可,况且……你这副皮囊倒是不错,若殿下见到,兴许会留你在身边呢……” 季思年冷着脸,“真叫人觉得恶心。” 话毕,他再次运行内力,顷刻间,虚无空间再次变大,里边甚至还出现了一些乱石,以及悬在半空中的,数十把闪着寒光的剑,每一把都指向高不语的方向。 现下外边局势,他无从知晓,若按高不语话中意思,那极有可能云城之内还有司空炎的人,并且藏的极深。 所以…… 不能拖下去了,高不语,不能活。 季思年掐了个口诀,身起瞬间,数十把剑随着他的动作一齐动了起来,发出嗡嗡的剑鸣声。 季思年从前倒是学过一些花里胡哨,极具美感的招式,譬如那日舞的枪,但他初定梅阁,得到众人信服,用的却是实打实的杀招。 那段日子,死在他手上的人不计其数,夜里偶尔还会梦见那些人,后来见惯了各种各样的人,手段用的狠厉,不禁在阁内立下了威信,就连江湖之中,也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高不语催动内力,衣袖鼓起,他只一柄剑,只能用它做了个简易的盾来挡一挡。 那数十把剑,尽是虚幻,但在这个空间内,却也能发挥出真正的作用。 砰!砰!砰!一柄又一柄剑折在高不语的面前,他咬紧牙关,面色涨红,腿也开始抖。 随着最后一柄剑的断裂,高不语暂时松了一口气,却不料,转而季思年就从他的身侧出现,他用力在地上踏了一步,向后撤去。 季思年手中剑花不断,招招向着他的脖颈或者胸膛而去。 高不语被逼至一个石头旁,他往旁边一躲,季思年好似提前猜到了,在他过去的一瞬间,一只小巧的匕首插入了他的腰间。 来不及龇牙咧嘴的辱骂季思年,他的面前便又出现了季思年的脸。 只见季思年左手并起食指和中指,然后下一刻,高不语胸膛被季思年重重的点了几下,说是用拳头打了也不为过。 砰!哗啦~高不语撞在虚无空间的壁上,周围有几块石头碎的快成渣子样。 “唔……噗!”高不语撑起身子,弓着腰跪在地上,哇的一声,吐了一口掺杂着破碎内脏的鲜血。 他自诩武功不俗,此刻却怎么也想不通,梅阁阁主竟会这般厉害。 季思年提着剑,满脸睥睨,他走近高不语,抬起剑。 “你,怎么会……” 话音未落,剑就落了下来,接着,高不语动弹了几下,就没了生息。 季思年拔出剑,然后咳了几下,剑落到地上,他捂着胸口,然后猛地吐出一口瘀血。 若此刻空间内还有其他人,定能看到季思年双眼赤红,颈间的痣也似乎变大了许多。 高不语已死,但季思年幻化出的空间依旧存在,外边的人一概不知,只是始终没见到有人出现,也不知胜负如何。 而云城城内的情况也确实如高不语所说,各个地方都冒出了几人过数十人一起的团伙,他们拿着早已藏好的兵刃,在城中猖狂至极,毫无人性的烧杀抢掠起来。 城中兵力不足,即使周光烁及时反应了过来,却也无法救下所有人。 付泽漆穿着铠甲,急匆匆的下了城墙,他顺手接过冷一递过来的头盔,然后问道:“四方阁的人呢?” 冷一紧紧跟着他,低声骂了一句,才回他道:“信已经送出去了五六日了,昨日便说来了几百人,但属下并未见到任何一人。” 付泽漆没在说话,他翻身上马,直直的冲着季宅去了,城破只是一时半会的事情,他实在放心不下付芫清。 而此时,付芫清一袭红衣,手中拿着和八卦镜,阵法盘似的东西,一路越过骚乱的人群,然后去了城中央的高塔之上。 在这里,城中绝大多数的地方都能看的清清楚楚,放眼望去,十多处起了火,街上或是有人逃窜,或是被追上的人一刀砍了去,当即没了性命。 付芫清闭了闭眼,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然后化成水落到她的脸上,看起来像眼泪一般。 聂水儿道:“一切都按主子的要求办好了。” “嗯。”付芫清应道,回头看向上来的通道,又吩咐着,“将门口守住,别让任何人上来,只需一刻钟,一刻钟就好……” 关于千幻阵的记载,阵法的最后一层,从启动到发挥作用,至少也需要一刻钟。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睁开眼时,目光变得坚定起来,她托起阵法盘,“千幻阵阵法第十代传人,付芫清,今日以己身,不惜代价,愿开千幻阵阵法第十层─护佑!以护一城安宁!” 顷刻间,阵法盘上的指针转个不停,她的周围掀起一阵风,雪花在她四周飞舞,一片白中,付芫清的身影无比耀眼。 “念众生之苦难,以己之所有,护佑─” 清晰有力的声音响起,回荡在四下无人的半空之上,付芫清松开阵法盘,阵法盘稳稳的停在了空中,她双手不断变化着,很快,阵法盘发出阵阵光亮,能量自其冲向城内或是城外各处。 很快,各处依次传来声音。 “护佑……” “护佑……” “护佑……” “……” 最后的最后,付芫清的声音和众人的声音合在一起。 “开阵!” 云城上空,立刻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将整座城圈住的阵法。 第150章 护佑第三层,聚灵。 刺眼的,或是柔和的光散落在众人身上,阵法之中,那些外来之人,均是被藤蔓状的枷锁困住。 百姓看不到那些,只知道追杀他们的人似乎被什么困住了。 付泽漆刚从季宅出来,阵法亦是笼罩着他,他抬起手挡了挡,放下来后,愣怔了片刻。 “千幻阵……”他喃喃道,目光不自觉的看向了城中的方向,只看的见塔尖最上边一层。 想着,便迈着步子向那边奔去,一路上见到许多被困住的人,以及四处逃窜进屋内,慌忙关住门的百姓。 付芫清的衣裙随风自由飘动着,她手心凝着汗,露出的肌肤比往常还要白,阵法盘发出嗡嗡的颤动声,付芫清能感觉到,阵法中困了有数千人。 她想过护佑这层阵法会耗费极大的气力,却不曾想,她现下只撑了不过半刻钟,便已经有了力竭的意思。 啪嗒一声,阵法中已有人挣脱了束缚。 此阵既成,一草一木,任何动静都逃不过她的耳朵,周光烁已派兵前来,却只是杯水车薪,付南华身受重伤,断然是不能再上战场了,付泽漆离她倒是越来越近了…… 她屏气凝神,口中念念有词,手中不断变换着动作,不消片刻,阵法被加强了,只是她的额头冒出大颗大颗的汗,尽管涂了口脂,却依旧能看出苍白无色的样子。 她又找了找,文竹,周灿,爹娘,长珏,长未,甚至于顾鹤轩和许烨,都安全着,唯独季思年……他不在城内。 此刻却又管不得那么多了。 护佑一阵虽强,却亦有弊端,是做杀阵,还是做个护阵……她想了许久,都未能得出答案。 塔下渐渐围了十余位胆大的百姓,他们喊着, “那是……付家小姐?” “嫁人了,该是……呃,季,对,季夫人了。” 有人拿着家中的菜刀,时不时张望着四周。 “喂!季夫人,快些下来!” “对啊对啊,快下来,太危险了!” “快下来啊……付家对我们有恩,哪怕护着你一人,也是可以的,何必……何必……要做这样的事呢?” 付芫清是听到了,但她却抽不出心神来回他,阵法不仅困住了城内的贼人,也挡住了城外的进攻,松不得一点。 付泽漆在这时赶来,他抬起双手,做出抱的动作,颤声喊着,“付小小,快下来,下来,城中之事,自有他人解决,何故你来劳心劳力?小小,快下来。” 付芫清垂下眸子看着他,微微摇了摇头,隔着二十余米的距离,她就像一朵盛开的凤凰花一样,明媚而充满希望。 “小小……”付泽漆眼里涌满泪水,“哥哥求你了……好不好,哥哥,求你,啊,快下来……” 很奇怪,付芫清在这时却丝毫没有想哭的感觉,只是心里涨的疼。 犹豫思索间,她的眉心一阵刺痛,然后她来到了一个仙岛之上。 岛中繁花似锦,流水潺潺,便是人们所说的桃源仙境了。 她向前走了一段路,然后在一个瀑布下看到一位须发全白的老人家,待他转过身来,付芫清不禁皱了皱眉,明明蓄着发,手上却又拿着串佛珠。 “你来了。” 突然的出声,将她吓了一跳,付芫清犹豫片刻,问道:“我……死了?” “呵呵……非也,非也。”老人家突然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然后仅仅是拉住了她的一片衣袖,下一刻,两人就去了瀑布了上方。 “你是仙人?”付芫清问,末了也不等回答,自言自语的说道,“我又不信神佛,不信仙,问这些有什么用。” 老者恍若未闻,抬手一挥,他们的前方便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光幕,是云城,或者说是,正在护佑阵法之下的云城。 付芫清放下抱着的手臂,神色也严肃了起来。 老者又是一笑,再次挥了一下手。 画面中,付芫清强撑着困住那些人,直到周光烁将所有人抓住,她才放开阵法,自己却没了力气,转身的瞬间从高塔之上掉落…… 付芫清:“……我没这么傻。” 老者捋着胡子,饶有趣味的看了她一眼。 画面再次发生变化,依旧是云城,依旧是护佑阵法。 不同的是,她却直接选了杀阵,虽杀了敌,却也因控制不了阵法的力量,误伤了许多百姓,她因此也算成了害的他们家破人亡的元凶。 虽无人怪罪于她,但这必然会成为一根横在她心中的尖刺。 付芫清:“护佑阵法……古籍中只记载了这么两种。” “生机亦有,只是难寻。” 付芫清睫毛颤动了几下,她转过身,躬身行了一个大礼。 “请仙人赐教。” 老者摇了摇头,“杀阵也好,护阵也罢,皆有人的念想所造,古籍亦是他人所书写……” “我……”付芫清噎了一下,然后像是想到什么,再次行礼,“多谢仙人。” “我们会再见的,届时,还会有另一人,一个……早就该来的人。” 未告诉的话,她就不会多问,她只是继续说道: “不知仙人有何事需要晚辈做的,晚辈定然竭尽全力!” 老者再次拉起她的衣袖,然后将人带到桃源的入口,她来时的地方。 “这是你的命数,去,接下来的路,会更凶险些了……” 接下来的路……接下来,便是去京都了。 往着付芫清离去后,桃源迅速变化,变成了一个破旧的小房子,老者拿起一壶酒,昂着头就灌了一口。 “天命啊,天命。” 睁开眼时,付芫清耳边响起付泽漆的声音,看来,她去了这么久,现实却没有一点变化。 那仙者说古籍是又他人写的,那今日,她付芫清,便给千幻阵,加上一笔! 阵法盘在她的动作下,缓缓升高,最后变大了几分。 “以神威灵,携之诸相,聚八方。护佑,第三层,聚灵!” 一股庞大的力量从她的身上传至阵法盘上,而她的头发竟然开始逐渐变淡了起来。 付泽漆瞪大了眼睛,他推开人群,来到塔门口,“让开。” 聂水儿死死的挡住,“不行,付公子,即便你是芫清的兄长,我也不会让你上去的!” “护佑阵百年都未曾出现过了,你要害死她吗?!” “你……你知道???” 付泽漆冷着脸,眸子里是止不住的担心,“冷一,把她拉开。” 第151章 阵法的代价 冷一冲上前,也顾不得怜香惜玉,就将聂水儿拉至一旁,用剑柄抵住她的脖颈。 付泽漆跑进塔内,他抬头看去,层层楼梯上都被或多或少拦住了一些东西,顶层的洞口处,雪花洋洋洒洒,向着付芫清的方向飘去。 付芫清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起来,阵法之中,外围的外来者被特殊的力量逐渐拉扯住,开始向着这里聚集。 城外战况发生变化,敌军突然撤了回去,上万人踏着风雪而来,又踏着风雪而去,但是否会卷土重来,尚且还不得而知。 城中这些多是精兵强将,分于各处势力,如若想要震慑其他人,这次,他们都留不得了。 付芫清凝心聚神,努力睁开被血色蒙住的眼睛,牙关紧咬,最后暴呵出声, “给我聚!!” 上空的阵法爆发出光亮,接着各处发出光束,一个个被缠绕束缚住的人转而像被茧一样包裹住,然后一个又一个的出现在了高塔之下的空地上。 百姓们被吓了一跳,不停的向后躲着。 聂水儿猛的推开冷一,“我家主子废了这么大一番功夫,可不是让你们来阻挠她的!” 话毕,她召集了四周的无根会的人,开始疏散不断聚过来的百姓。 许是安全了,有些百姓并不在乎一个又一个莫名其妙被弄来的敌人,反而七嘴八舌的议论着付芫清是不是妖女。 但分明前两天,他们还说着与云城共进退。 “人怎么可能会这样凭空出现在大家的面前,莫非那付芫清是妖孽不成?” “就是就是……” “我看那被传过来的人,兴许也有咱们云城的好人呢。” 兴许是他的声音太大了,聚到中间的人,有人挣扎着开始叫嚣。 “救命啊!知府的女儿丧心病狂啊!没天理啊!” “抓错了,抓错了啊!” 场中乱作一团。 最后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闭嘴!都闭嘴!” 顿时就静了下来。 林半夏自人群中走出,她的手里还拿着傍身的剑,腰间挂着一个药包,那是付芫清送她的。 “芫清为人如何,大家当真不知?那场中之人是否是云城百姓,大家也不知?若不是芫清现在在此,你我说不定命都没了,反而受了她的庇护,却出口污蔑她!” 人群中依旧没人吭声,许久只有不断的人被传送过来后,砸到地上的哀嚎声,以及那些人不断说着自己是云城人,还不停的挣扎的声音。 “那……那也证明不了,方才不也有人说出了她是知府的女儿吗?不是云城人,又如何得知?” “对啊对啊……” “我就说她……” 林半夏眼里闪过一丝厌恶,她将剑拔出剑鞘,走到说的最大声了,说是认错了的那人面前,手微微一碰,那外面的护罩便碎了,但他的手依旧被紧紧困住,动弹不得。 她抬起头,向着付芫清的方向看去,然后眸光闪了闪,她费劲的将那人拖了出来,用剑抵住他的喉咙,道:“你如何能证明自己是云城百姓,而不是贼人?” 那人哎呦的叫了一声,“如今是否是云城百姓,还得我自已证明了?我前天才来的云城,投奔……投奔我舅父,你不认得我自然也是有可能的,但我……我就是手无寸铁的百姓而已啊!” 林半夏环视了他一圈,确实没能发现他身上的兵刃。但她依旧将剑挪至他的胸口,然后用力刺了进去,也未解释一句话。 众人哗然,倒吸一口凉气。 林半夏抖着手扔下剑,剑上的血很快就凝固在上面,在地上落下斑斑点点的血迹。 她的脸白了几度,但又想到了付芫清,立马又挺直了腰杆,眸光坚定,一字一句的说,“云城已经封了数日,无人进出,怎么会冒出个前日来投奔的亲戚?”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手被她掐的发红,才抑制住恶心想吐的情绪。 “倘若周将军要问罪什么,那我林半夏自然会一五一十的说清楚,今日之事,我都瞧在眼里,若是我错了,偿命就是。” 她说的狠,脸上又带着从前从未见过的样子,倒惹得不少想要呛声的人闭了嘴。 彼时,中间那块儿空地上,堆满了人。 付芫清对下方发生的一切全都知晓,她心里发酸,亦有对邻里百姓的,亦有对林半夏的。 阵法的持续时间与威力,多来自于掌阵人的内力……付芫清虽颇有些天赋,又苦修多年,但这护住整座城的阵法,以及以前从未有过的第三层─聚灵,都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又过了片刻,眼见着中间快要堆满了人。阵法盘也开始变小,剧烈的颤动着,四周出现细小的裂纹。 付芫清见状,忙又向里边送了些内力,她的头发随着她的举动彻底变成了白色,发绳被强烈的气息给绷断,她的头发散开,与雪色融为一体。 后面发出一声巨响,锁住的门被付泽漆踹开来。 他的身上满是脏污,在看到付芫清后,双眼止不住的颤抖着,他慌忙跑去,却被付芫清身后的阵法给击挡了回去。 付泽漆被震的呕出一口血,他捂着胸口,撑着身子又慢慢走了过去,伸出手想要锤那阵法,但又怕自己的举动会影响付芫清。 “小小,付小小……哥哥求你了!你停下啊!快停下!” 付芫清没有回头,却顿了一顿。 付泽漆见状接着说道:“咱们不做这救世主,啊,付小小,听话,跟哥哥离开……” 高塔下四周,传了个了阵阵脚步声。 贼人皆子被聚之塔下,旁的都同付芫清无关了才是,但付芫清知道,若她现在停下,那么那些人身上的束缚便会立刻破裂,届时,云城又将免不了一场灾祸。 “千幻阵,第七层,英魂缚敌!” 随着阵法口诀的改变,那群人的周围出现了一个个高大的,隐约能见到身形,带着巨大兵刃的士兵形象。 只见他们从身上拿出了一根结实的绳子,下一刻,那群人肉眼可见的被绑住的身体,动弹不得。 第152章 昏迷 高塔上砰的一声发出巨响。 付芫清的阵法盘轰然破裂,碎片从高处落下,砸到地上。 护佑阵失效,留下了是她方才用尽全力留下的英魂缚敌阵。 疼……很疼,也很困…… 付芫清余光看到自己的头发,没太在意,转过身冲着愣在原地的付泽漆笑了一下,然后就脱了力,向后倒去。 “小小!!!!” 耳边只剩下呼啸的风声,付芫清双手无力的垂落着,脑子里却想着,“一刻钟的束缚……足够了……” 付泽漆眼见着就要跟着跳下去,他已经做好了再次使用内力的打算,即便是用生命,他也要救下付芫清。 脚已经迈出去了一步,后边却突然来了个人用皮鞭缠住了他的手,将他重重的向后扯去。 付泽漆连忙爬起来,没有听到人落地的声音,心脏短暂的停了一瞬,趴着望下去的时候,却看到有一个人稳稳的接住了付芫清。 看起来似乎是季思年。 付泽漆眼眶泛红,眼角的泪顺着脸颊滴落,他靠坐在墙边,看着拉住他的人,是一位女子,他出声问道:“你是谁?” 女子将皮鞭收回去,叉着腰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士罢了。” 付泽漆起身,淡然道:“多谢。” 接着,就要越过她,向塔下走去。 女子跺了一下脚,双手抱胸,“真没礼貌。我在云城躲躲藏藏这么久,今日好心救了一人,怎么就这般不识好歹!” 而这女子,赫然就是本该离去的董文钰。 塔下,副将已经带着士兵来了此处,将那些贼人一一带了回去。 季思年早已将付芫清抱回了府上,然后发疯似的找了全城的大夫。 付芫清昏迷不醒,无论前世也好,还是如今也罢,季思年从未见过这样虚弱的付芫清。 她整个人白的吓人,身上的温度低的快要察觉不到了,脉象弱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停止跳动。 顾鹤轩提着药箱,带着一口袋的药回来了,他迈步走进房间里,仔仔细细的为付芫清诊着脉象,脸色沉重的快要掐出水来。 他从锦盒里拿出回容丹,试着往付芫清嘴里送去,但她却毫无意识一般。 季思年颤抖着接过药丸,捏着付芫清的脸,想要塞进去。 “阿清……张嘴,阿清……” 付芫清似乎有了反应,嘴也能打开一些,但却无法吞咽。 季思年喝了一口水,对着她的嘴渡了进去。这是一个丝毫不带有情欲的吻。 好在,付芫清顺利的吞了进去,但等了一会儿,她还是如方才一般,没有一点起色。 “鹤轩……接下来呢,接下来怎么办?我求求你,救救阿清……” 顾鹤轩沉默了一会儿,似有不忍,但还是开口回道:“思年,回容丹已是我手中最有用的丹药了……我……抱歉,我没有办法……” 门外,付泽漆带着吴四海闯了进来。 季思年愣怔的看着他,“兄长……” 付泽漆看到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付芫清,腿不自觉的软了下去,“吴四海,去看看啊……” 顾鹤轩给他腾出了位置,吴四海眉头紧锁,时不时摇头,又时不时发出疑惑。 付泽漆道:“我就这么一个妹妹……只要你能救下她,什么要求我都满足你。” 季思年躬身,毕恭毕敬,“还请先生尽力。” 又过了许久,吴四海拧着眉站起身,道:“本是不能救的,但却不知道为何她的心脉被一个东西给护住了,我看不真切,但那确是短暂的保住了她的命。” 顾鹤轩道:“我给嫂子吃了一颗回容丹。” 吴四海眼睛亮了亮,但却摇头道:“确实是好东西,但却不是因为它。” 付泽漆问道:“可能救?” 吴四海迟疑的点点头,“我需要时间,只是她为何伤的如此之重?云城大战,她虽有本事,却也不会上战场啊。” 付泽漆闭了闭眼,脑海中又闪过付芫清努力维持阵法的样子,然后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每说一句,季思年的心就又沉了几分,他的四肢变的冰冷,伸出手扶住了一旁的床铺,才不至于让自己摔倒在地。 “阵法……我知道了。回容丹加上那心脏的护体至少还能撑上两日,我会找出法子的,这两日得有人时刻看着,莫要出现什么大问题。” 顾鹤轩起身,“吴先生,我随你一起。” 吴四海点头,两人随后就去了季宅的药房,开始闭门不出。 季思年跪坐在床边,拉着付芫清的手,内心是止不住的自责。 付泽漆也同样的,埋怨自己,若是他能早些想到,早些安排好一切,便不用付芫清做这些事情,若是他能赶在付芫清开阵前就找到她…… 这件事是所有人都未预料到的,付泽漆宽慰他道:“这不是你的错……” 季思年的泪无声的落在床上,他没有回答,也没有动一下。 门外来了许多百姓,有些是来看望付芫清的,有些是来兴师问罪的,但更多的是跟着人群一同来凑热闹的。 人一多,就吵闹极了,付芫清眉头微皱,手也动了动。 季思年红着眼眶,站起身来,从一旁拿过剑。 “你干什么?!”付泽漆拦住他。 季思年道:“他们太吵了,阿清不喜欢吵闹。” “我去,我去,你留下,小小现在需要你。” 季思年神色动了动,他哐当一声扔下剑,又跪坐了回去,“劳烦兄长了。” 不消片刻,外边就安静了下来。 回容丹此次的药效都变得慢了,等上了许久,付芫清的脉搏才恢复到有规律的跳动,身体的温度也升上来许多。 天渐渐暗了下来,雪还是下个不停,落在瓦片上,偶尔发出太重而造成的吱呀声。 季思年依旧是那个动作,只是牵着她的手,摸上自己的脸,然后靠在她的身边,轻声重复着说道:“阿清……别离开我……” 第153章 蛊虫入血,药引 到了晚间,付芫清依旧没有好转的迹象,付泽漆自出去后就没有再回来过。 而付夫人听说这个消息后,顿时晕了过去,云城暂且平定,诸多事宜都需要付正协助。 付南华来过一次后,便怒气冲冲的跑去牢里,说要亲自审问。 床榻前,季思年用温水给付芫清擦身子,脸上只有淡淡的平静,似乎已经做好付芫清不会醒来的准备。 药房亮了一夜,季思年守了一夜。 第二日一早,他唤了文竹进来,接着便说了声自己离开一会儿。 刚走进书房,他便关上了门,捂着嘴,呕了一下,滑落在地,从他的指尖里冒出了鲜血。 昨日那场大战,使他的毒又发作了,额头变得滚烫,意识也开始模糊,他撑着起身,翻找着顾鹤轩留下来的药。 一颗药下肚,季思年依旧没得到缓解,他强忍着出声,跪倒在地上,十指掐进肉里,渗出血来。 过了约莫两刻钟,房门被推开。 许烨大惊失色,立马去扶他起来,“思年!” 季思年的衣襟已经被湿透了,他被扶住坐在椅子上,余光瞥过许烨腰间的匕首,然后他猛的拿了过来,抽出刀鞘。 他握紧拳头,作势就要往手腕上割。 放做平时,许烨是断断抢不过他的,这次却轻而易举的夺过了季思年手中的匕首。 “你疯了?!” 许烨又道:“鹤轩在哪儿?我去找他来。” 季思年拉住他,“别去。把匕首给我,我不会死的。” “你这蛊毒初时便说过不可时常放血来压制,长此以往,你会被痛死的。” 季思年执拗的拿过匕首,“我不会死的,就算是为了阿清……我也不会死的……” 许烨不再拦他,任由他用劲划破了手腕,血立刻就涌了出来,季思年拿着茶碗接住滴落的血。 “嫂子怎么样了?”许烨问道。 季思年支着身子,看着血往下流,很快就流满了两碗,听到许烨这么问,他说道:“我相信鹤轩。” 许烨揉了把脸,岔开话题,“敌军已退至边境大营,主帅已死的消息暂时无人知晓。” “迟早会被人知道的,但主帅已死,这支军队便没什么威胁了。” 许烨:“你的意思是不再管了?” “不。”季思年脸色白了几分,“阁中亦有人会易容术,先让人去顶一顶。” 那种易容术,比不上季思年的换形,但时至如今,也只好这样先应对着了。 昨日那场大战,护佑阵的外围也发挥出了极大的功效,杀的敌人一个措手不及,他们现在也是死伤过半,就算发现了高不语已死,那又如何?选出一个新的主帅也并非是一件易事。 况且,京都那边估摸着也快要收到消息了。 季思年感到蛊毒被压制住后,随意的撒了些药,然后盯着茶碗里有些凝固的血微微出神。 下一刻,他几乎是残影一样消失在房间内,许烨被门带起的风扇晃了神,急忙跟了上去。 过了一会儿,季思年轻喘着气,敲响了药房的门。 顾鹤轩打开门,“思年?”接着,视线看向季思年手腕上随意包住的伤口,顿时凝着脸,“你的蛊毒又发作了??” 季思年绕进屋内,桌案上堆了一堆药材,吴四海头发杂乱的一边记录一边自言自语。 顾鹤轩放进许烨后,坐回到桌子前,然后厉声斥道:“为何不来寻我?我早就说过这毒不能放血,不能放血!” “鹤轩。”季思年按住他激动的手,“你听我说,我的血或许能入药。” 许烨:“?” 顾鹤轩怔愣住,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些,“你说什么?” 吴四海也听到了这句话,他捧着医书,也坐了过来,扫视了几眼季思年,看了看他的手腕,又看了看他脖子上的那颗红痣,然后他皱着眉,嘶了一声,“你……中的是蛊毒?” 季思年眸中发亮,“是。我方才突然想起古籍中有一种法子叫以毒入药,就想着我的血或许能用上。” 房中短暂的静默了一会儿。 吴四海摇着头,有些迟疑,“这法子轻易也没人用,况且也不知你体内的毒或者蛊虫是什么?所以,也未必能入药。” “是心蛊。”季思年说道,“心蛊为万蛊之首,吴神医,它可能用上?” 心蛊入体,发作时便会痛不欲生,心脏像被人揪住一样,反复揉搓,在吴四海的印象中,季思年是第一个还活着的,站在他面前的中了心蛊的人。 吴四海道:“可以一试。” 顾鹤轩反驳道:“不行!思年刚刚放过血,嫂子的事,我们再想其他的法子。” 季思年径直扯开纱布,然后面无表情,或者说带有一丝期待的用力捏了一把伤口,很快,伤口开始冒出血,滴落在桌子上。 “季思年!” 顾鹤轩掐住他的上臂,迫使血流的速度慢下来。 “阿清等不了了……鹤轩,就算你现在拦住了我,等出了门,我依旧会放好血带过来。” 许烨一句话没说,去一旁拿过来一只碗。 顾鹤轩放下手,推开门出去了。 “哎,鹤轩,你干嘛去!”许烨喊道。 只听顾鹤轩用极其不耐烦的声音回道:“让厨房做些补气血饭菜,再熬一碗大补药!谁知道那小子会不会把自己折腾死。” 季思年笑了笑,转而看向吴四海,“吴神医,拜托了。” “你这蛊……” 季思年道:“吴神医不必在意,这蛊是子母蛊,若下蛊之人有心让我死,恐怕我早已经凉透了。” “唉……”吴神医叹着气摇头。 最后足足接了两大碗的血,季思年已经虚弱的连路都走不了了,只能靠着许烨的搀扶站直身体。 “若不够,吴神医尽管来寻我。” 吴四海摆了摆手,“回去歇着。” 季思年用力的咳了几下,他一步一停,道:“去阿清那里。” 许烨将他带往偏房,“还去嫂子那儿呢?若是她现在醒了,还不知道见到你这副样子得有多担心,然后再一激动,岂不是又病上加病了?先去偏房,等你有个人样了再去守着也不迟。” “嗯。” 第154章 他是四方阁的二当家? 季思年以前是最不屑于喝那些补药了,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压根用不上那些东西,此刻却老老实实的,眼睛都没眨的喝下那些苦药。 然后也不用许烨劝他,就直直的躺到床上去休息了。 却没闭眼。 许烨能感受到季思年是在用内力调息,就坐在一旁看着他。 一个时辰后,已是正午,雪还下着,在路上堆起厚厚一层。 季思年掀开被子,越过已经睡着了的许烨,悄无声息的出了门,再次回到卧室内。 文竹在喂付芫清喝水,见到季思年后,忙擦去眼角的泪,然后起身向季思年行礼,“姑爷。” 季思年接过她手中的碗,“我来守着。” 文竹不知道季思年出去做了些什么,只知道他回来后变得惨白的脸和手腕上厚厚的纱布,她道:“姑爷昨日一夜没睡,夫人若知道了也会心疼的,奴婢来守着也是一样的。” “我无碍。”季思年坐在床边,细心的给付芫清喂水,“府中还有很多事要忙,王叔一人兴许是忙不过来的,你去帮帮他。” “是。” 文竹福了福身,明白季思年是想要和付芫清独处,便不再劝他。 季思年给付芫清擦了擦嘴,一边说着,“阿清,云城守住了……是你的功劳,听说周将军要赏你呢,说你是云城的英雄……今早又来了许多百姓,吵闹的很,我就让人把他们轰走了。” “可是人还是很多……阿清,快些醒来,那些百姓我实在是应付不了,想想就头疼的很。” “还有岳父岳母,大哥二哥,都很担心你,还有……我……” “……” 城门紧锁着,付泽漆只好从后山绕了出去,赶了一夜的路,最后在天刚亮时,出现在了一个破落院子里。 院子里有个隐蔽的石门,打开它后,是一个长满杂草的暗道。 冷一点燃火把,跟着进去了。 暗道的尽头是几个暗到极致的房间,但又像是院子。四周墙壁挂满了火把,因为两人到来带起的风而不断摇曳着。 他们来到一个最大的房间的门口前。 “什么人?!……呃!” 门口守卫刚拔出剑,冷一就直接出手砍掉了他们的脑袋。 付泽漆冷漠的跨过那两颗滚落在地上的人头,然后走到屋内,屋内的人纷纷站起来,警惕的盯着付泽漆的动作,直到他落了座,众人才惊呼一声,单膝跪倒在地。 房间内立刻传来整齐划一的声音。 “见过二当家的。” 付泽漆脱下大氅,单手撑着下巴,也没让那群人起身,淡淡说道:“昨日云城城外的大战,四方阁为何无人前来?” 有一人出了声,“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云城于我们四方阁并无关系,何必要让弟兄们去冒这个险……” “哼……”付泽漆低低的笑了声,然后点了两下手指。 冷一心领神会,走上前去,二话不说一剑捅在了方才说话那人的心口上。 “!!!” 在那人旁边的几人立刻双膝跪地,重重的低下头,“二当家,息怒……” 付泽漆道:“息怒?我又不是什么皇帝王爷,犯不着用息怒这词,这人阳奉阴违,违背四方阁的规矩,我只是按规矩行事罢了。” 冷一或许是故意的,他凑到付泽漆的耳边,用本该耳语的声音,却说出来了众人都能听到的话,“主上,他不是接令的人。” “哦?是吗?”付泽漆无所谓的笑了笑,“杀了便杀了。” 堂下鸦雀无声,付泽漆继续说道:“我虽不常来阁里,却并非是舍弃了二当家这个位置,四方阁以实力说话,若有人不服我,直接找上我来打一场便是……而不是,接了命令要去,反而却见不到一个人影。四五百号人竟能集体失踪不成?” 无人敢应他的话。 冷一说道:“主上,回信的是张吾。” “张吾?”付泽漆念了一声,抬起眼皮,“人呢?上前来。” 左后方有人急急的应了声,然后立马走上前,复又跪了下去。 付泽漆又哦了一声,扭了扭脖子,“都起来,我可没有让诸位跪着答话的癖好。” 众人站了起来,却不敢坐下去。 张吾还在跪着,哆哆嗦嗦,话都说不利索,“二、二当家的……” “你接的令?回的信?所以,带的人去哪儿了?” “属下……属下带错了路……这才,这才没赶过去,等到时才发现都已撤了军……便,便又回来了。” 付泽漆站起身来,嘴角噙着笑,一步一步的走过去,那声音在安静的房间内显得分外刺耳。 付泽漆立于张吾的身侧,将手覆在他的头上,看向站着的那群人,须臾,他发问道:“那为何……我在城内的奸细中看到四方阁的人呢?” 众人屏住呼吸,现在连动也不敢动了。 “你说呢?张、吾?还是说该叫你……二当家的?” 张吾跪着转过身来,“都是误会,误会……二当家的,我没想……从来没这么想过……那些混进去的,兴许……兴许早就叛离了四方阁!二当家的,您明鉴啊!” 付泽漆垂着眸子看向他,“你知道的,我并不会将未调查的事情公之于众……” 张吾哑然,立刻就向后躲着,付泽漆缓步走过去,再次把手放在他的头上,然后内力聚于手心。 下一刻,砰的一声!张吾的脑袋炸开了,溅的屋内满是血迹,脑浆,以及碎裂的骨头渣子。 哗啦几声,屋内又跪倒一片。 付泽漆接过冷一递来的帕子,面无表情的擦了擦溅到脸上的血。 然后缓声说道:“杀鸡儆猴……可喜欢?” “我等誓死为二当家的效力!” 付泽漆久久不来,早就有人猜疑他是不是没什么本事,只是当初装的好才混上了二当家的位置,但今日杀的这两个人,彻底打消了他们的念头,付泽漆不仅实力强,而且足够心狠。 “昨日之事,我既往不咎,但接下来还有一事,需要有人去做。” “二当家的尽管吩咐!” 付泽漆道:“昨日来的反叛军退到了边境处,四方阁有多少算多少,反叛军有多少杀多少。” “是!” 第155章 进入邺城 付泽漆看了众人一眼,然后又风似的出去了。 门被关上,隐约能听见里边叽叽喳喳的讨论声,冷一递过大氅,付泽漆也没接,道:“这大氅是小小去岁送我的,别弄脏了,待会儿出去换身衣服,咱们去趟邺城。” 冷一道:“不回云城吗?也不知这会儿小姐醒了没。” 说到这儿,付泽漆眉头拧在一块儿,然后微微叹气,他了解过千幻阵,付芫清这次短时间内是醒不过来了。 “四方阁的大当家或许在邺城,他游历四方,知道的自然比我要多些。” 冷一:“主上都不懂的,还能有谁能知晓?那大当家的都失踪快三年了,每每主上寄出去的信都没了回音。” 付泽漆已经走出了暗道,然后随意吩咐外边等候的人去找身衣服过来,他道:“前些日子,他回了信,让我去找他。” “依属下看,见不见大当家的都是一回事,眼下还是小姐的事最重要。” 地上烧了火,付泽漆将脏乱的外衣脱掉,一把扔进了火里,火一下子窜的老高,冒出阵阵泛着黑的烟来。 付泽漆说道:“邺城离此处不远,快马加鞭,明日早晨便可返程。” 四方阁为外人所知的,便是它有三个当家的,一般像这种势力的,多会叫个阁主之类的,唯独四方阁与人不同,满是江湖气息。 四方阁大当家,早些时候出面的事都是他来做,近些年却逐渐销声匿迹,外人都说他是失踪了,但每当有人说了这句话后,第二日就会惨死家中,身边多了个纸条,写着, “你才失踪了!” 但这也不是那大当家的自己写的,而是三当家的特意吩咐的,而这三当家的,尤为和付泽漆不对付。 二人明里暗里吵了许多架,就差打起来了。 先前年灼被人追杀,还有安文带着的那群打手……全是三当家的安排的。 对外,无人知道付泽漆的身份,就算有人认出来了,也没人敢说出来。 良久,手下递过来一套新衣服,付泽漆换上,又仔仔细细的擦了脸和手,然后和冷一两人驾马离去。 路上,付泽漆问道:“琳琅这些日子可有什么动作?” 琳琅,四方阁的三当家,一名听了名号就让人闻风丧胆的女子。 冷一摇了摇头,道:“三当家许久没出现过了。” “算了,反正她也只会做些杀人越货的勾当,不管她了。” 马匹踏过积雪,将雪溅起,留下深深的马蹄印。付泽漆被强烈的风吹的眯起了眼,手指冻的通红。 直到太阳只剩下一点轮廓,他们才到了邺城外边,城外围了一群士兵,正一个个的查进出城的百姓。 这里是安平王的地盘,他们来此,说是入虎穴也不为过,城中情况,早在半年前就查不出什么了。 冷一忙下马,带着笑从袖子里拿出一锭银子,递到为首的士兵面前,“官爷,行行好,我和我家公子赶了一天一夜的路了,这会儿就想进城找个地方住一晚,再吃些东西。” 他将银子塞到将领的手里,然后合上,再次拿出一锭银子,“就这些了官爷,您行行好……” 那将领上下打量了一番付泽漆,然后招了招手,粗着声音喊道:“你,过来!” 付泽漆走过去,温和的笑了笑,然后抱拳行了一礼,“官爷有何事?可是我这侍卫说错了话?” 那将领嘴里叼着一根干草,然后呸的一声吐到付泽漆的脸上,不屑道:“最烦你们这种小白脸了,去那边登记一下就可以进去了。” 付泽漆隐在大氅里的手紧了紧,然后去登记册上写上了季思年的名字…… 顺利进了城,付泽漆脸上瞬间浮上一抹厌恶,他理了理袖子,道:“记住了?” 冷一牵着马,“记住了。” 两人已经离城门有些距离了,街市上人不多,或许是因为下雪了,少有人还在做生意。 付泽漆又说了句,“做掉。” “是。” 邺城不似云城那般被治理的井井有条,但比起几年前暴乱常有的时候,要好上许多。 可多数人看起来都是麻木不仁的样子,整座城都处在压抑的氛围里。 安平王的王府修的极为豪华,连路段都选在最为四通八达的地方,王府旁还特意修了一个绞刑架,付泽漆收到的消息里有提到,绞刑架上几乎是一直挂着死去的奸细或是犯了错的百姓,直到下个被挂起,上一个才得以安息。 两人先是找了个客栈,接着又出了门。 付泽漆左拐右拐,来到了一个小巷子里,一个角落里,有几个乞丐烧着火取暖,其中最大的也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 听见脚步声来,那个最大的孩子忙把其他几个护在身后,然后像一只幼虎一样紧紧盯着二人。 付泽漆接过冷一手中刚买的包子,蹲下身子,轻声说道:“我是浮生。” “浮生?!”那孩子眼前一亮,“你是浮生??!!” 付泽漆点点头,浮生亦是他在四方阁的名字,这几个小乞丐是他去年找的插眼的人,记忆里模糊的记得他们通常在这个地方,没想到还真让他找到了。 “我是虎子。”他应道。 付泽漆点点头,“我知道。” 虎子将包子分给身后的几个孩子,然后又添了几根干柴,最后冲进院子里找了树桩来给付泽漆当凳子坐。 虎子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脏污,然后呲着大牙,“可算等到浮生大哥了,前几月你让人说就要过来,我就不敢挪地方了,就怕你到了找不着我,嘿嘿。” 付泽漆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做的很不错。” 虎子又嘿嘿笑了几声,抬起头小心翼翼的,警惕的看了眼冷一。 “自己人。”付泽漆说道。 冷一抱着剑,自觉的转过身去,远远的看着巷子口的方向。 虎子摸了摸鼻子,稚嫩的脸上浮现出认真的样子,说道:“浮生大哥让我打听的人,他确实是在邺城……只不过……只不过他似乎也是个乞丐……而且,弟兄们都说他来了快一年了……,浮生大哥,真的没找错吗?” 付泽漆罕见的疑惑了片刻,但画像都给了虎子这群人,应当是没有找错的可能性…… 而且……付泽漆叹了口气,道:“他在哪个方位?” 第156章 真成乞丐了? 虎子挠了挠头,站起来在原地转了几圈,然后伸出手指指向了东边,“在那边,那里有个酒楼,他就在酒楼后院那边呢,晚间时候,经常会有酒楼老板赏些食物给旁边的乞丐。” 付泽漆蹙眉,将腰间的半袋碎银子扔给了虎子。 “马上就要新年了,找个地方和弟弟妹妹过个好年。” 虎子眼睛一亮,连连道谢,“谢谢浮生大哥!浮生大哥,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虎子,保证给你办的妥妥当当!” 付泽漆笑了一声,然后起身出了巷子。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落了山,街上也挂满了灯笼,但依旧有些暗。 两人一路问了许多人,才到了虎子说的那个酒楼。 比起云城的永安茶楼,的确要更红火一些。 门口立刻有人迎了上来。 “两位客官,可是来寻人的?” 冷一皱眉,“为何这样问?” 小二笑道:“咱们富春酒楼,采取的是预约制,若是要来吃饭或者住店,少说也得提前个三日来说上一声,咱们酒楼也好早做安排。” 尽管这规矩古怪,但看起来这酒楼的生意依旧很好,不过也难怪,他们两人站在门口,能感受到身后有人不时的看着他们。 付泽漆道:“只是单单来吃个饭罢了。” 说完,他抬头看了看高达三层的酒楼,又用余光扫视了一旁可以绕过去的小道,然后敛下神色,轻咳了两声,“冷一,走。” “是,公子。” 两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店小二又急忙跟了上去。 他道:“虽说富春是这么个规矩,但……”他搓了搓手指,“我看两位公子气度不凡,应当也不在意多出的那五百文……况且,富春酒楼的菜品,保准两位公子吃了就忘不掉了。” 冷一挡住店小二越凑越近的脸,冷冷道:“五百文都够我们在客栈吃上十日了,却只能在你这酒楼换个吃饭的机会?未免太过荒谬了,哪儿有这般做生意的!” “欸客官,话不能这么说……你们还没尝过,又怎能妄下断言!” 冷一和店小二还在争执不休,付泽漆也在一旁看着,他其实也并未打算离开,而且,方才他们刚动了几步,这酒楼的老板好似已经觉察到了。 果不其然,就在店小二准备放弃,不再劝说时,自酒楼内走出了一个满脸富态的男子,他身着貂皮大衣,十指满是闪着光的宝石戒指,就连腰间的腰封上都镶嵌着玛瑙玉石。 但这人偏生又不是肥头大耳模样,反而生的还有副书香气。 小跑到两人身边,他双手抱拳,微微弯腰,“两位公子,里边请。” 付泽漆挑了挑眉,“你……是这酒楼的老板?” “见笑见笑了,在下正是这富春酒楼的老板,赵川。” 付泽漆:“我们二人出来的急,囊中羞涩,怕是无福消受了。” 赵川踢了一脚店小二,然后让开路,腰又弯了下去,“雅间已备好酒水饭菜,还请公子赏赵某一个面子。” 付泽漆掸了掸大氅上的雪,“那便却之不恭了。” 赵川一脸笑意的在前方引路,在打开二楼包厢的门后,看着二人进去,接着便退了出去。 包厢内生着火,付泽漆便直接脱了大氅。然后才看到最里边坐着个人,那人一看就是个乞丐模样,正大咧咧的掰着脚,旁若无人的扣着,时不时还拿起筷子吃两个菜。 付泽漆坐在他对面,双腿用力蹬了两下,凳子在地上发出滋啦的响声。 就这么过了快半炷香的时间,付泽漆忍了又忍,忍无可忍。 他抓起一只筷子,唰的一声射了过去。 “崖无白,你要扣到什么时候?” 崖无白只是微微偏了偏头,就躲过了那只筷子,那筷子砰的一声紧紧的插进的后方的屏风里。 崖无白将手在衣服上,倒不如破布上擦了擦,然后拿起酒壶咕噜咕噜喝了好几口烈酒。 打了个酒嗝后,崖无白煞有介事的站起身,绕到屏风后盯着那只筷子看了好一会儿,将它拔了出来,转眼就跑到了付泽漆的身边。 “你的毒解了?内力恢复了?” 付泽漆憋着气,然后站起身,离了又远些,接着干呕了两下。 “崖无白,你多久没洗澡,没换衣服了?……呕。” 崖无白那只筷子放回到另一只没用过的一起,然后提起袖子也自己闻了闻,“没味道啊……呕……没……呕,味道。” “冷一,却买身衣服回来,麻布衣服就行。” 崖无白嘿嘿笑了两声,“还是浮生懂我。” 付泽漆推开窗户,冷风吹进来后,他才感到好受了许多。 只是崖无白冷的直打哆嗦。 付泽漆道:“在外边待的够久了,也该回阁里了。” “我才不回去,阁里不是有你和琳琅?有我没我都一样。” 付泽漆:“啧,外边都传言你死了你知不知道?” 崖无白给自己倒酒,“死了就死了,反正我这大当家做的,连个新起的梅阁阁主都打不过,我还有什么脸面再回去。” 别人不知道,付泽漆是知道的,三年前,崖无白兴冲冲的去江城找梅阁阁主打了一架,结果在那之后便消失不见了。只给付泽漆留了信,说此生再无脸面回去。 付泽漆揉了揉眉心,“梅阁阁主已经死了。” “死了?!”崖无白瞬间坐了起来,双眼顿时瞪的老大,“他能死了?他怎么就死了??!不可能,我不相信!” 崖无白斩钉截铁,几乎是立刻就反驳了回去。 想当年,他被梅阁阁主三招就打倒了,怎么可能过了三年,人就这么的死了? 付泽漆便将昨日大战的情况说了一遍。 按照计划,死的的确是梅阁阁主,而不是季思年,所以,他并未说谎。 崖无白张了张嘴,“不曾想……他竟是如此有抱负的好人……” 付泽漆:“……” 崖无白还在感慨英雄早逝,付泽漆又趁热加了把火,“他死前托人说,希望能有人将那支反叛军彻底灭掉,唉,可惜……” 第157章 崖无白 “可惜什么?”崖无白顺势问道,然后立马又反应了过来,“不对啊……你的毒不是解了吗?” 付泽漆:“我何时说过我的毒解了?” “那……”崖无白看向那只筷子,神色了然。 “修了个旁的功法,能短暂的用一下别人的内力。” 先前两次用,都是借了冷一的内力。这法子也有些副作用,就是容易累着,时常头疼。 付泽漆今日用了两次,此刻感觉脑袋都在发胀。 崖无白:“原来如此……那你的毒?就真没法子了?” 付泽漆摊开手,眼角带笑,“走一步看一步喽……我又没打算活多久。” 崖无白哼笑一声,“我倒不曾想你四处找吴四海竟是为了在你身边当个摆设。” “大当家的好眼力。这都看出来了。” 崖无白说着说着又饿了,他将一只脚搭在凳子上,“吃菜,边吃边说。” 付泽漆看了眼面前的筷子,又看了眼被崖无白扒的乱七八糟的菜,摇摇头,“我不饿。” 崖无白叹气,“啧,真是麻烦。” 话毕,他喊道:“赵川,赵川!” “哎,哎,来了来了。”赵川急匆匆的推开门,然后恭敬的问道:“崖公子,可有什么要吩咐的?” 崖无白用筷子指了一下对面的付泽漆,然后道:“一碗阳春面,加个蛋,不要葱,然后再要一副新的筷子。” 赵川哈着腰,“是是……” 马上又要关上门了,崖无白又喊:“等等!” “崖公子。” “要两碗,另一碗随意,加什么都行,老子不知道他要吃什么。” 赵川又退了出去。 付泽漆微微启唇,从嘴里吐出两个字,“粗鄙。” 崖无白头也没抬的扒饭,“这还粗鄙?要是让你见到老子当乞丐这一年骂的脏字,岂不是能逮着我训上十天半个月?也就你这个公子哥,挑的很,从前跟你一起出去吃饭最是费劲了。” 说到这儿,付泽漆才垂眸看向桌上的菜,虽乱了,但却也能看出都没有他不爱吃的葱蒜。 门被推开,冷一带着买来的衣服回来了,崖无白抬头看了一下,然后接举着手,“给我,我现在就换。” 他嘴里还包着菜,然后就接过衣服,跑到屏风后,三下五除二的换了去。 再次出来,崖无白好歹是能看出个人样了,他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然后挠了挠,“好衣服就是不一样哈,就是,就是痒了点。” 付泽漆看向冷一,冷一扯了扯嘴角,“主上,这已经是最便宜的衣服了……” “不管他。” 恰逢这时,阳春面也上了上来。 冷一自觉的将端着碗出去,蹲在了门口,付泽漆也不拦着,慢条斯理的吃着,时不时的说两句话。 崖无白毕竟是个聪明人,付泽漆这一会儿功夫,虽然话中没什么纰漏,但整个人却心不在焉了,于是,他随口说道:“怎么,云城出了事?” 付泽漆手顿了一下,犹豫片刻,道:“昨日云城的那座阵你可看到了?” “原来是阵法啊,我还以为是犯了什么灾异呢。” 付泽漆兴致缺缺,盘算着如何开口。 崖无白放下筷子,嘴也停了,屋内瞬间就只能听到付泽漆筷子碰到碗的声音。 “怎么不说话?若是云城钱财或是人力缺乏,你直接从阁里调就是,还是说……琳琅又整什么幺蛾子来排挤你了??” 付泽漆道:“崖无白,你听过千幻阵吗?” “听过啊,百年都未曾出现过了,提这个做什么?” “等等……昨日那阵法就是?” 付泽漆点点头,“是护佑。” 崖无白被惊的歪了一下身子,“护佑?!!那更是几百年都无人开过了???云城还有这样的能人异士???快快快,招到四方阁里!” 说完也不等付泽漆答话,他又否定了自己,“不对不对,按照你的性子,若是合适就不会让我提出这件事来。” 付泽漆倒了杯酒,“护佑阵法反噬带来的后果,你可曾了解过?可知如何缓解?” 崖无白一听,立马正了神色,“这种情况,无非是两种解决方法,一是等用阵的人自发苏醒,二是以毒攻毒,不过这毒的要求倒是高的很,估摸着也就西域那边有上一些,这三么……以命换命喽。” “以毒攻毒……以命换命……” 崖无白补充道:“别想着你来,你这毒是什么都不知道,别到时候反而将人治死了。” 他倒不担心付泽漆会用以命换命这法子,毕竟除了付泽漆的妹妹,他也想不出有什么人值得付泽漆这么做。 更别说付泽漆的妹妹他还见过,就是一个软软糯糯的可爱小姑娘,要是她开的阵,他崖无白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付泽漆吃完最后一口面,“知道了。” 眸光却暗了暗,然后他起身,将大氅重新系上,“面不错。崖无白,已经够久了,该回去了。” 崖无白没吭声,半晌,从鼻子里冒出一个气音来,“嗯。” “你先等会儿,我去拿个东西给你。” 说完,他从窗口一跃而下,付泽漆寻着望去,发现这下边应该就是虎子说的酒楼后院了。 只见崖无白在一个垃圾堆似的地方翻找了好一会儿,然后欻的一下就跳了爬进了屋内。 他拿出来一个瓷瓶,放在袖子上擦了擦,“诺,这里边可是好东西,吃了它,哪怕是人进了阎王殿也能给你拉回来!” 付泽漆也不客气,抿了抿唇,“多谢。” 崖无白伸出手想拍付泽漆的肩膀,然后意识到他洁癖后,只好转过来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说这话,咱俩谁跟谁啊。” 付泽漆噗的笑了一下,他伸出另一只手拍了拍崖无白的肩膀,举起瓷瓶晃了晃,“云城的腊梅花这几日正是开的极盛的时候,别错过了。” “行,勉为其难。” 房门开了又关,崖无白坐下又喝了一口酒,越想越不对劲,他喃喃自语道:“啧,不会真是他妹妹。” 第158章 苏醒 邺城自安平王接管以来,就有宵禁,入夜后闭城的规定。 付泽漆直接回了客栈,而冷一则同行一段路后消失不见了。 再次回来经过房门口时,只传来淡淡的血腥味。 付正夫妻晚间得了空,便一同去了季宅,看望昏睡不醒的付芫清。 谢灵红着眼眶,坐在床边,然后抹着眼泪说,我的儿受苦了。又说寻的大夫有没有什么法子能治好付芫清。 季思年没摇头也没点头,将过错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付正吸了吸鼻子,这会儿才想起来问,“泽漆不在你这儿?” “没有。昨日兄长出去赶了堆在门口的百姓后,我便未曾再见过他了。” 付正的眉头有几条深深的皱纹,听到这样说后,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随他去,泽漆这孩子是个有主见的,平日里又对小小极为爱护,这会儿子指不定是去寻什么法子了。” 付芫清这事做的大胆,几乎是将自己的本领都暴露了出来。 问及阵法,季思年只是简单的搪塞了过去,并未说是千幻阵。毕竟,轻风林于这一带,也算小有名气,百姓们不知,可像付正,周光烁这样的,说不定就知道一些了。 在季宅待了两个时辰,付正最终是拉着一直哭个不停的谢灵走了,病人需要静养,即便是亲生父母,也容不下这样的吵闹。 送走人后,季宅再次归于平静,季思年给付芫清喂了几口汤药,就又坐在她身边,眼神空洞。 下午那会儿,吴四海又说要些他的血,季思年喜不自胜,这样说来,他的血便是能用上的。 临走时,他说道:“最迟明日辰时,就能有结果。” 失了过多的血,饶是铁打的,也扛不住这样折腾,但付芫清身边不能离人,换作旁人,他又觉得总不如自己。 但就算是他在这儿了,也干不了什么,只能时不时的给付芫清喂点水。 说到底……是他离不开付芫清。 季思年拉着付芫清的手,将脸贴了上去,一双眼睛盈满悲伤的笑意。 付芫清的手比平时要凉上几分,指尖也不似醒着的时候那样红润。 又因为阵法的副作用,她最爱的一头乌发也尽数变白。 季思年亲了亲她的手心,“鹤轩有个法子,也能让人的头发变白,到时候我便陪你,咱们做一对白发眷侣,让旁人羡慕去。” 付芫清的手微微动了动,似乎在说不可以。 “阿清……”季思年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着外边喊道:“文竹!长珏长未!去叫吴神医!快去!” 屏风外瞬间传来响动,不多时,吴四海便提着药箱赶了过来。 季思年让开位置,左手手腕的伤口因为太过激动而不小心扯裂开,纱布瞬间渗出血来。 而后,吴四海听到紧张,且连连发颤到要哭的声音。 “吴神医,阿清方才动了……她的手动了,是不是,是不是就要醒了?!” 吴四海复又诊了诊付芫清脉象,扒开她的眼皮看了看,然后摸着胡子,笑了一下,“嘿,这丫头还真是厉害。” 季思年指尖都在发颤,浑身冰冷的身子因为吴四海的这句话开始逐渐回温。 吴四海又道:“顾公子有些本事,救病的药就要成了,再过两三个时辰便能熬出来,估摸着,这丫头明天就能清醒了。” “谢过吴神医!” “行了行了,谢我不如谢谢顾公子,这样的奇才,还要劳烦你去说说,白日里我提了一嘴要收他做徒弟,他却怎么也不肯,说不能忘了你的知遇之恩,要为你赴汤蹈火……” 吴四海有些神色复杂的看着季思年,实在想不出两个年纪相仿的公子哥,哪儿来的知遇之恩。 季思年拱手行了一礼,“我会劝说鹤轩的。” 吴四海摆了摆手,留下一瓶止血药,“你这血短时间内用不上了,别明日付丫头醒了,你又昏了过去。” 他割手腕时用的力大,刀口看着就一条缝的样子,但实际却深的很。 吴四海留的药用起来疼,季思年却依旧满脸笑意。迅速重新包扎了伤口,季思年又坐回了床边,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落到付芫清的手心里,烫的她不住的缩了缩手。 不到两日的时间,季思年是想过最坏的打算的,他想,若付芫清再也醒不过来了,他就一直陪着她,什么复仇,什么梅阁,他都不要了,他从来都是只要他的阿清…… 药剂的熬制完成,比吴四海说的还要更早一些。 寅时刚到,一碗药就被端了过来。 季思年试着喂了好几口,还是没能给付芫清喂进去一口,但分明她快要醒了…… 在这时,付芫清似乎犯了梦魇,开始无意识的乱动起来,额头冒出一阵阵的汗,牙关咬的更紧了。 吴四海摸了一下她的脉象,笃定道:“不能再拖了,这药得赶快喂进去。” 季思年闻言,捏住付芫清脸颊,然后喝了一口碗中的药,给她喂了进去,一口接一口,付芫清挣扎途中漏了些药,但喂进去的也足够了。 这针对千幻阵的解药,几乎是立刻就发挥了药效,付芫清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眉头舒展开来。 吴四海道:“等等,等一等就好。” 一刻钟后,付芫清突然抽搐了两下,喉头痉挛,似乎是想要吐。 季思年扶起她,付芫清还闭着眼睛,身体却已经清醒,她转过身子,呕了两下,顿时,一口瘀血被她吐了出来。 但人依旧没醒。 季思年知道,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 屋内很快又只剩了他与付芫清两人,炉火烧的热,门窗开的缝隙太小,季思年守着守着,就开始有些发困。 翌日,也就是辰时,季思年从梦中惊醒时,嘴里还念叨着付芫清的名字。 “阿清!” 猛的抬起头,床上的人却不见了。季思年的心剧烈的跳了起来。 “阿清……”他起身在房间内四处扫视了一番,走到外室,却看到付芫清坐在窗前发呆。 外边已经完全亮了,付芫清身上还穿着单衣,头发披散,也没有唤文竹进来梳妆,就只是这么静静的坐在那儿。 第159章 妖女? 季思年就没再动了,只站在那儿。 直到过了许久,付芫清缓缓转过身,再看到季思年的那一刹那,空洞的眼睛里才有了一点变化,她嘴角微微弯着,刚刚苏醒的声音里还带着些哑意,她喊道:“郎君。” “阿清……”只是这声音有些哽咽。 付芫清起身,慢慢向着季思年走过来,然后轻轻拍了拍他袖子上的褶皱。 接着一只带着丝丝凉意的手抚上季思年的脸,笑容又更盛了点,“郎君瘦了许多。” 季思年还在恍惚,他道:“我去叫吴神医。” “欸。”付芫清喊住他,“方才醒的时候,文竹就已经喊过了,我一切都好。” “对不起,阿清,对不起,是我不好……”季思年看着付芫清,泪扑簌簌的往下掉,落到付芫清的手腕上。 付芫清没抽回手,笑出了声,安慰他道:“还以为昨日是做了梦,不成想我夫君真是个实打实的爱哭鬼。那日的事是我自己自作主张,我也是云城人,能帮上忙自然是高兴的,况且我从那塔上掉下来的时候,不也是郎君接住的我吗?” 季思年哭的更起劲了。 窗外树枝晃动了一下,发出积雪落地的声响,付芫清捏了捏他的脸,“被旁人听到,你这梅阁阁主的威严还要不要了?” “对不起阿清……我没想瞒你……我,对不起……”季思年慌了神,结结巴巴的,不疑惑付芫清是怎么知道的,就担心她会觉得自己骗了她。 付芫清拉着他走到桌前,撑着下巴,道:“我也瞒了郎君许多事,这下就扯平了……只是之前还有些怀疑过,毕竟么……” “传闻中的梅阁阁主可不似郎君这样好看。” 季思年道:“自此之后,季思年再无秘密瞒着阿清了。”他紧紧的盯着付芫清双眸,“阿清……别离开我。” 她昏迷时,听到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这个,付芫清不解,除去死别,她想不出自己会因为什么离开季思年。 付芫清伸手倒了两杯茶,肩膀的头发垂落下来,她短暂的顿了顿,然后又若无其事的抬起头,将另一杯递到季思年手上,郑重其事的说道:“季思年,我不会离开你的。” …… 房内的茶都换成了调养身体的补药,屋内熏香也带着药味。 许是在房内躺的太久了,付芫清便想出门走走,季思年拗不过她,又或许在付芫清皱着眉问他好不好的时候,他就直接应了下来。 付芫清只是简单的将头发扎了起来,然后披上厚厚的大氅,在季思年亦步亦趋的跟着下,走到了门口。 长珏一直就在门口守着,看到两人来了后,连忙小跑了过来。 “主上,夫人。” 付芫清盯着一门之隔的外边,看不出在想什么。 长珏道:“外边还有十余个百姓等着,夫人身子刚好一些,依属下看,还是不见的好。” 付芫清整个人只余了一张脸在外边,未施粉黛的脸上尽显憔悴,她只记得坠下高塔前,有些百姓……她小声的开了口,说道:“去瞧瞧,长珏,开门。” 长珏看向季思年,季思年微微点了点头,护着付芫清走那门前的一小段路。 檀木大门被打开,百姓们顿时围了过来。 “季夫人醒了??!” “她怎么样了?!!可有大碍???” “这次多谢季夫人了……” “是呀是呀……” 声音此起彼伏,付芫清的心稍微安定了些,她笑了笑,一条腿迈出了门槛,但下一刻…… 一个小孩子指着她,说道:“她是白色头发!” 大氅的帽子足以盖住她整个脑袋,但付芫清是长发,尽管她遮住了,却也能被人看到。 百姓们向后退了一些,那个小孩子身边的大人捂住他的嘴,忙打圆场,“小孩子不懂事,季夫人莫怪,莫怪。” “是啊是啊,季夫人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在陵国,她这般的,能使用阵法,头发又是白色的,必定是会被人认成妖女的…… 百姓们又同她说了几句话,便借故都离开了。付芫清那么长的时间,一只脚在门外,一只脚就在门内。 季思年有许多次都想开口说话,都被付芫清按住了。 长珏跟了几个百姓一段路,回来后,挠了挠头,支支吾吾的。 付芫清将脚收了回去,然后转身离去,轻声道:“他们说了什么?” 长珏道:“就是些家常话,说什么家中孩子饿了……呃,家中年货还未置办齐全之类的……旁的属下也听的不是太清了。” 付芫清停下脚步,垂下双眸,颤声说道:“他们说我是妖女……是也不是?” “阿清……” 付芫清又问了一遍,“是也不是?” 长珏咬了咬牙,“夫人,那些都是群刁民,什么都不懂,只当他们是个屁!” “郎君。”付芫清喊道,“我困了,咱们回去。” “好。” 两人离去,只留长珏一人站在原地,愤愤不平。 “都是混蛋!混蛋!只会背地里说夫人的坏话,有本事当我面说,我长珏不把他嘴撕烂,我把名字倒过来写!” 房内,付芫清被一屋子的药味搞得咳了两声,季思年立马如临大敌的给她顺背。 付芫清道:“我也不是生气……季思年,我只是,只是有些失望……” 季思年抱住她,“阿清救下云城的初衷不也是为了问心无愧吗?阿清,我们与那些百姓不会有过多交集,至于妖女一事,林小姐昨日去了将军府,同周将军说了快两个时辰的话,这几日,云城的法度条例应当要改上一改了。” “半夏?” 付芫清立马惊起,她想起那日林半夏当众杀了一个人,而在此之前,她甚至都未见过林半夏使过刀剑。 “半夏那日杀了一人,周将军可查明了?别冤枉半夏了。” “是周灿办的,林小姐杀的那人是四方阁的奸细,算下来,林小姐应当是有功劳的。” 付芫清松了一口气,“那便好。” 第160章 试探,知道他中毒了 付芫清说困了,也并不仅仅是个借口, 在房内和季思年说了没多会儿的话,就打着哈欠,重新躺了回去。 季思年让厨房做了一碗粥,又将窗户打开透了透气,然后哄着给付芫清喂了几口。 付芫清眼皮很快就搭在一起,粥也没吃上几口,季思年给她盖上被子,然后低下头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之后就关上了门,眉头紧锁的朝着药房那边去了。 吴四海和顾鹤轩熬了快两日,又担心去了别处,发生什么急事时不好反应过来,于是就在药房搭了个简易的床,睡下了。 “吴神医!!鹤轩!!” 季思年将门拍的震天响。 顾鹤轩从梦中惊醒,他听清声音后,立刻开了门,“思年?” 吴四海也醒了,他啧了一声,“又怎么了?那丫头不是已经醒了吗?我前不久才看过,她好的很!” 季思年便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又睡着了?”顾鹤轩问。 季思年点了点头。 顾鹤轩:“不对啊……按理说,嫂子昏迷了那么久,某种方面来说也算是休息睡着了才是,这才醒了不到两个时辰……不对劲,实在不对劲。” “心蛊的预兆……便是嗜睡……鹤轩,会不会……是因为我的血?” 顾鹤轩几乎是立刻就否决了季思年的说法,他道:“不可能,你的血只是一味药引,还没到能用血就让人中蛊的情况,域外养蛊的人虽以身体为器皿,但也是在毒虫窝里摸爬滚打许多年才能成的,哪里会是你一个中蛊的人就能办到的?” “可……阿清在此之前,从未如此嗜睡过。” 顾鹤轩想了想,道:“女子怀孕也会有嗜睡的情况。” “没有。”季思年脸微微红了一点,“阿清没有怀孕,若是有孕,你和吴神医诊脉时也能查出来。” 吴四海摇了摇头,背着手走出门,“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付芫清看起来睡得很安稳,两人接连诊脉,也没瞧出什么异样。 季思年:“只是睡着了?” 两人点点头。 顾鹤轩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你的蛊毒一点儿影响都没有。” “那便好……” “你也休息休息,这两日都没怎么睡,看看你这黑眼圈,若是变丑了,嫂子说不定就不要你了。” 付芫清看中季思年美色这事,也不知怎么就被他和许烨知道了,时不时就会拿这来取笑季思年。 季思年可算松了口气,他蹲在床边,亲了亲付芫清的手,“阿清,午安。” 他的床榻就在屏风的另一端,精神松懈下来后,季思年几乎是立马就睡着了。 而确定了屋内只剩他们两个后,屏风的这一边,付芫清睁开了眼,她坐起来,靠在床边,看着另一张床上模糊的影子,叹了口气。 “竟然……是蛊毒吗?” 早上她醒来后,得知自己只昏迷了两日不到,心中顿时惊讶了好一阵。 古籍中亦有如何应对这阵法反噬的法子,旁的两条都用不上,唯有以毒攻毒的法子,是最快的。 可这毒实在难寻的很。 季思年手腕的纱布太过惹眼了,以至于她便想出了假睡的法子的试试他。 当日如何击退敌军的,又是谁击退的,她全然不知,但周光烁手下看着兵力倒还充足,那便意味着是有一人上了阵。 文竹同她说,梅阁阁主已死,她便故意说了她知晓季思年是梅阁阁主。 她的夫君……真是个深藏不露的人。 可梅阁远在江城,云城于他们又是无足轻重的地方,季思年为何要做这一场假死的戏码,更重要的是,他为什么要帮云城? 那边床上的人翻了个身,付芫清耳朵动了动,又听到他说,“阿清……别离开我。” 季思年说的话,付芫清是信的,他早先还说自己再无秘密瞒着她……蛊毒是一件事,梦中呓语和他从前总会无端的惊醒,然后过来抱住她,又是一件事…… “我与季思年……很久很久以前,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一定是认识的,一定。” 付芫清揉了揉额角,不再思索。 季思年不说,她就不再追问,再过两日就是小年了,她还记得季思年说过的,也记得师父的嘱托,还有那日开阵后见到的老者……年后,或许过了十五,他们就要启程去京都了。 届时只会有更多的问题,更多的麻烦。 付芫清躺了下去,闭上眼睛,醒来后思考了太多的东西,喝的药里边又带着一点点镇静催眠的朱砂,这会儿子,她不想睡也该睡了。 京都城内,张灯结彩。 安平王府内,司空炎哼着小曲,拿着剪刀剪裁院中的花枝桠。 胡容复站在他身旁,始终低着头。 安平王没回头,道:“胡先生来了这么久,怎么一句话也不说?” “属下不知该讲不该讲……” 司空炎哼了一声,“本王身边的谋士里,就数你最敢说,本王就爱听胡先生说话,直说便是,本王不会怪罪你。” 胡容复走到他身边,道:“昨日,靖王殿下找上门来,说殿下您占了他的马……您没应他,听说靖王殿下今日就告到大殿上了。” “就这事?” 胡容复又道:“虽说只是无足轻重的小事,但毕竟那会儿子大臣们都在,靖王殿下又贯会添油加醋……惹得现在许多人都对殿下您不满了……” 司空炎扭了扭脖子,转身将剪刀放回后边随从的托盘里,“我这侄子,就是不懂事……区区一匹马都要同我计较……当真是不懂得敬重长辈。” 而他们口中的马,却是军队的代称。司空炎占了司空羽的马,也就是占了他手中的一支军队。 “所以……依属下看,最好的法子,便是让靖王殿下再无挑事的机会……” 司空炎皱了皱眉,啧了一声,“再怎么说,他也是本王的外甥。” 胡容复笑了一下,“殿下……偌大的京都,什么刺客,什么马车出了问题……都足够了。” 司空炎伸出手颇为赞赏的指了指胡容复,“那便依先生所言,此事就交由先生你了。” “是。” 第161章 季家二房,季遇 皇室子嗣稀薄,合起来总共就那么几个王爷,更不论小一辈的只有太子一人。 更何况如今的京都,也只有靖王和安平王算是身份更显赫一些。 进出各处,身边都少不得侍卫,以及暗处藏了不知多少的暗卫。 司空羽是个沉不下的性子,终日到处游走,不是去宫中找皇帝说话,就是去看看太子,又或者满京都的乱转。 二月三日,司空羽早早的出了门,身后没有乌泱泱的侍卫,只有小柏子跟着。 司空羽搓了搓手,口中小声的骂骂咧咧,“怎么今年冬天这么冷,都走了三条街了,刺杀本王的人呢?一点职业素养没有!” 小柏子抖着身子,他道:“殿、殿下,要不咱们还是回王府,万一,万一真的遇上刺客了怎么办??” “你懂什么,本王就怕他不来呢。” 又转过一个街角,一个府门前围着一群百姓,司空羽停下脚步,远远的看了会儿,然后又呼出口气,嘴角勾起一丝笑容,“来了。” 不远处的的那座府宅,就是季思年的本家所在的地方,只是如今被二房占去了,二房养了个混账儿子,叫季遇,没少作威作福,但偏偏模样不错又出手阔绰,那些个烂摊子总能摆平。 季家大房,也就是季思年的父母,为人软弱,也因此,季思年幼时没少被季遇欺负。 司空羽知道此事后,提出要帮季思年收拾季遇一顿,却被他拒绝了,说是未到时候。 季府的位置极好,前几月季思年给他通了信,说已经着手收回来了,那他就没什么顾虑了,反正季遇这人,他看着也烦的很。 正巧碰上了,说不定还能阴他一把。 小柏子走在前头,推开看热闹的百姓,紧接着司空羽就走了过来。 放眼望去,季遇手中正拿着个鞭子,双目赤红,怒气冲冲的朝着地上一个奴仆抽去。 季遇倒是没注意司空羽,眼见着凑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手上动作越发重了起来,他边挥鞭子边骂道:“打死你这个瞎眼的贱仆!主家的东西也敢偷!打死你,打死你!” 那奴仆穿的单薄,双手被冻的发紫,裸露的肌肤上满是鞭子抽出来的痕迹。 司空羽看了会儿,然后才嘴角噙着笑的开口道:“季公子这种打法可打不死人。” “谁??”季遇一愣,皱着眉抬起头来,然后立刻惊的跪在地上,“见过靖王殿下!” 司空羽身边的百姓立刻哄闹着跪倒在地。 “都起来。”司空羽垂着眸子,坐到季府门前备好的凳子上,“继续打,季公子若不会,我身边的小柏子还能教一教你。” 围观的百姓四散开,季府门前顿时就只剩了司空羽以及季遇几人。 方才被人围着,季遇倒也没怎么觉得冷,这会儿没人了,冷风直冲着他吹去,偏偏火盆在司空羽那边,他又不敢上前去。 季遇低着头,“本是家丑不可外扬,但这贱仆不打一顿出出气,等被哪家收去了,我季家才是有打过错……便想着让街坊邻居们看看,好有个警惕,不曾想竟然惊动殿下了……实在是、是草民的罪过!” 司空羽抬了抬手,示意小柏子接过季遇手中的鞭子,“即是如此,那更应该打死以服众才是,今日就敢偷主家的东西,谁知道明日会不会谋季公子的性命?” 小柏子手劲儿大,几乎是将那鞭子硬生生的从季遇手中夺过来的,他虚空甩了两下,发出噼里啪啦破空的响声,“季公子,可瞧好了。” 季遇僵硬的转过身子。 啪!小柏子一鞭子打在了那奴仆的背上,顿时出现一道皮开肉绽的血痕。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奴仆立刻失声尖叫起来,他向着季遇的方向爬了几步,然后扯住了季遇的下摆,“公子,公子我错了!求求公子饶了老奴!公子!” 季遇向后退去,脸上微红,咬着牙道:“闭嘴你这贱仆!” 说完他邀功似的看着司空羽,然后立马表明自己的立场,“劳烦殿下了。” “呵呵……”司空羽眉眼带笑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对着小柏子说道:“继续。” 小柏子得了令,一次比一次用的劲儿大,打的那老奴在地上滚来滚去,哀嚎声不断。 约莫打了十来下,司空羽掏了掏耳朵,“行了,小柏子,吵死了。” “不如让奴才割了这老奴的舌头?”小柏子鼻子冻的通红,这会儿反而来了兴致,像是非要把这奴仆打死一般。 司空羽看了看地上满身血痕的奴仆一眼,然后啧了一声,道:“只是让你给季公子做个示范,这眼见着人都要被你打死了,真是胡闹!” 小柏子心领神会,双手将那浸满血的鞭子呈到季遇的面前,“季公子,请。” 季遇颤巍巍的接过鞭子,连呼气声都更浅了,他慢慢的走到死鱼一样的老奴身边,背对着司空羽两人,静默了好一会儿。 司空羽微眯着眼,等了会儿,才看到季遇有了动作,只不过比起小柏子的打法,季遇这跟打棉花没什么两样。 不过倒也无所谓,反正有小柏子这一出,那老奴少说也得在床上躺上三个月,一把年纪了,能不能熬过这个冬日都未必。 他一眼就认出了这老奴是平日里季遇身边的那个,出了不少阴招,季遇嘴上说是这老奴偷了东西,但按照法度,也是扒了衣服再施以鞭刑,哪里会穿着寻常百姓都没见过的棉衣在外边。 要他说,今日这回事指不定是季遇两人演的一出不知道给哪位大臣看的戏。 等到那老奴看着出气比进气少了了,司空羽才撑着腿站起身来,“行了,就这么着,就这样扔外边,这贱仆过不了多时便死了,届时再张草席卷一卷扔出去就是。季公子省着力气,陪本王四处走走。” 季遇扔掉鞭子,回过头,“是。” 追来的刺客就在不远处的面馆,装模作样的等了好久,司空羽眸子里弥出一抹笑,他道:“本王饿了,去陪本王吃碗面。” 第162章 司空羽遇刺 季遇忙道:“殿下若不嫌弃,府中亦有一些粗茶淡饭。” 司空羽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进府?去了府中,可就找不到这么好的机会栽赃嫁祸给他了。 “本王就想吃面。” 面馆里人不多,司空羽挑挑拣拣,坐在了门口一个开阔的位置,还大大咧咧的正对着那个刺客的方向。 季遇点了面后,就站在了司空羽的身侧,和小柏子一人一边,活像个侍卫一样,面馆老板朝着这边多看了几眼,接着就哆哆嗦嗦的吩咐人送来了一些小菜。 “站着做甚?坐过去。” 季遇道:“是……” 他本想辩驳,或许又怕惹出什么事端来,毕竟自知口笨,又隐约记得靖王和他那个兄长似是有些渊源,于是就坐到了司空羽的对面。 不偏不倚,反而挡住了那刺客的视线。 司空羽挑了挑眉,默默端起茶喝了一口。 小柏子倒是不自在的很,偶尔对上那刺客的视线,就会立马低着头,藏在袖中的手,指甲都快抠烂了。 趁着上菜的功夫,小柏子俯身在司空羽身侧小声说道:“殿下……要不还是走。” 司空羽拿起醋瓶倒醋,回道:“多嘴。” 小柏子只好梗着脖子,又摸了摸腰间的短刀,心中盘算着能不能挡住那刺客,也不知会用什么法子来刺杀。 季遇始终垂着头,不看对上司空羽的眼睛,面上了后,就夹了一大筷,想早些吃完。 司空羽睨了他一眼,道:“听说季公子还有位兄长?本王怎么从未见过?” “咳咳……”季遇忙嚼完嘴里的面,然后啪的站起身,下意识的拱手回道:“回殿下,草民是家中独子,并未有兄弟姐妹。” 司空羽:“……” 街上行人纷纷侧目看向这里,饶是司空羽习惯了这些,也忍不住有些汗颜。 小柏子道:“季公子坐着说话便可。” 季遇余光瞥过几眼周围的人,然后挠了挠头,“是。” 司空羽又道:“那想来是本王记错了,从前听闻季家有位才貌双绝的公子哥,却未见过,还以为是季公子哪位鲜少出门的兄长。” “草民……草民倒是有位堂兄,只是很早之前便随父母离开了京都,去了江城。” “江城?”司空羽点点头,“也算是个富庶之地。只是季家世代都在京都,他们一家为何会离开?” 季遇脸上蓦然露出一抹遗憾,以及惋惜的神色,他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叹气道:“这……本是家事,但也不敢瞒着殿下,究其原因,还是我那大伯违背了家中祖训,非要去做商人……士农工商,祖父勃然大怒,认为大伯丢了家人的脸面,可旁人不知,这个头分明是我那堂哥起的……他才是……” 季遇的声音不低,周围多有人听的到,他又清了清嗓子,刻意压下一点声音,“虽说现在季家商号的名声大了起来,但毕竟,毕竟也是会落人口舌……” 司空羽隐下眼底的情绪,并未说什么。 但落在季遇眼里,却变成了靖王并不识季思年,此前传闻皆是妄言,他嘴角勾起一丝笑,然后立马又微微皱眉,道:“让殿下听了琐事,实在冒犯。” 司空羽:“无妨。” 旁人不知季家大房如何被赶出去的,他却知道一些。陵国虽说有士农工商的说法,但自他皇兄继位以来,便下了条令,改善了商人的地位,货物贸易,来往域外,都少不得他们。 更不论,季思年一家还未离京时,便已经开了这商号,且有了名气……况且如今的季家能有如今的地位,当初的季家大房可是出了不少力气。 季遇有句话说的也没错,他的祖父勃然大怒,怒的不是辱了季家的脸面,而是大房不愿将季商号全权交到季老太爷最为疼爱的幼子,也就是季遇父亲手中。 季思年的父亲性子软,差点就同意了,但因为某种原因,还是举家搬离,去了江城。 司空羽幼时偷偷出宫时就认识了季思年,习惯了别人对自己的阿谀奉承,一呼百应,反而起了心思,就想和看都不看一眼自己的季思年交朋友。 一来二去,两人就成了朋友,但大多时候,都是书信往来。 他告诉季思年京都里的动向,给季思年的人行了不少方便,而季思年则给他讲京都以外的景色,各城的状况,近几年的安平王…… 司空羽不太饿,好在面不多,味道也还不错,便吃了个干净。 侧着头,看向那刺客时,正巧发现他已经摸上了桌子上的剑,面露寒光的看向这里。 “季公子。” 刺客起了身。 司空羽撑了个懒腰,继续说道:“本王送你一份大礼如何?” 季遇惊喜的闪着眸子,眼里是止不住的喜悦,“多谢殿下!殿……” 话音未落,他的身侧就立刻闪过一阵风,剑拔出剑鞘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回响…… 噗呲!…… 衣料被刺破的声音清晰可闻,接着季遇感到脸上一阵温热,然后就看到司空羽心口处绽开一朵血色的花,而那刺客却立马窜入人群,连剑嗯没拿走。 哐当…… 周围食客手中的碗一个接一个的落地,发出脆裂的声响。 司空羽捂住胸口,看着已经僵住的季遇,然后走到他面前,抓起桌上的剑塞到他的手中。 噗呲……司空羽抓着季遇的手,又刺向了方才的位置。 “来人啊!!有刺客!!快来人啊!!” 小柏子这才扯着脖子喊了起来,百姓慌张的尖叫着跑开。 血流的过多,司空羽逐渐失去意识,然后向后倒去,剑随着他的动作被拔出,剑尖滴落泛着黑色的血。季遇还是那个动作,看到司空羽倒下后,才慌张的扔下剑,然后瘫倒在地,连滚带爬的靠近司空羽。 “殿,殿下……靖王殿下……殿下……”他喊了几声,看着司空羽越来越白的脸,和远处出来的侍卫的脚步声,他彻底吓得动不得了。 方才还说要给他送份大礼……现在却……死了? 第163章 太医署莲心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季遇缓缓摇着头,哆嗦着身子。 侍卫立刻将现场围了起来,而司空羽则被大夫一脸凝重的拉上马车。 远处房顶上,一个人影动了动,随着一片并不起眼的瓦片掉落,而后消失不见。 百姓指证,面馆的老板也指证……季遇百口莫辩,只能在哀嚎中被拉回大牢,听候发落。 事情发生的突然,圣上震怒,将太医署的人全都拨去了靖王府,补药救命的药成车成车的往王府里送,又命人将季府围了个水泄不通,众人都说,这次季家怕是要被查封了。 不过季遇却没怎么受苦,只是因为司空羽中途醒了一次,留下一句先别动季家就又昏死过去。 司空羽的身体与旁人有些不同,他的心脏长在了右边,也因此那本该杀死他的那一剑反而给他留了一命,不过剑淬了不知名的毒,太医们一时也没解毒的法子。 当夜,司空炎拉着胡容复喝了大半夜的酒。 “胡先生这次做的不错哈哈哈哈,只是可惜没能要了他的命,可惜可惜。”司空炎癫狂的笑了好一会儿,然后又问道,“那刺客……” 胡容复笑道:“靖王殿下虽捡回一条命,但毒若一天之内不解,恐怕……呵呵,就看圣上会不会力排众议依旧重用双腿残废的王爷了。” 他喝了一口酒,眼里闪过一丝狠厉的光,“今日想来只是那季家公子动的手,哪儿有什么刺客,旁的百姓不都去诏狱内说清了么。” 司空炎挑了挑眉,亲自给胡容复倒了酒,转而又提起了另一人,“依胡先生之见,柳先生于本王可还有用?” 胡容复明了,司空炎说的是柳鸣,而自从进了京都之后,柳鸣便极少再被司空炎委以重任,只做些杂事,但……司空炎身边可不能只有他一人,时间久了,他也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露出马脚。 况且听这话,云城那边的情况司空炎是半点不知,而他下午得到了羽部传回的消息,司空炎养的兵被杀了个一干二净,而且还有之前司空炎屡屡提到过的高不语……也早就莫名其妙死在了营帐里。 默了会儿,他道:“殿下,依属下看来,柳先生是有大能之人,况且若云城已被高将军攻下的话,那自然也需要一个熟悉云城的人提将军主持大局,柳先生是个不错的人选。” 司空炎嗤笑一声,对胡容复所说已收下云城的话颇为受用,“那便依先生所言。” “殿下英明……” 靖王府内,满屋灯火通明,以一女子为首的一群太医将司空羽的卧室围了个水泄不通。 司空炎此时赤着上身,左胸那处伤口的周围泛着黑气,仿佛下一刻人就要没气了一样。 “莲太医,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一个头须发白的老太医终究撑不住的开了口,他们来时皇帝下了死命令,若救不回靖王,那太医署的人就可以提头见他了。 莲心进太医署的时间不长,但医者讲究的是能力,资历和性别在他们看来并不是什么值得看的问题,更不论莲心写的方子,配制的药确实要比他们这群老古板研究了半辈子的东西好的多。 若是司空炎这毒,她都解不了,那想必他们是真真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莲心性子冷,不爱说话,身上穿着的太医署的官服,倒显得人难以接近。 听到有人问她,莲心托着下巴,扭头看向了跪在床边给司空炎喂水的小柏子。 她又看了看司空炎的伤口,又盯了一眼送来的写有那剑上所有成分的纸,问道:“请问柏公公,靖王殿下这伤真真是那季家的儿郎伤的?” 小柏子放下碗,红着眼转过头,“确是如此,那季公子突然就发了疯,拿起剑就往王爷身上刺……” 这话说的破绽百出,但偏偏那时在场的百姓也是这样说的…… 季遇这人,她也略有耳闻,天生就是个坏胚,上学堂都嫌累,怎么可能会学武术,而且还有本事将剑刺的这样深? 虽不知是谁,又用了怎样的法子,让那么多人都做了伪证,可她还是千百个不信的,这剑上的毒并不是什么多厉害的毒,但偏偏是有人故意针对司空炎,又再别处加了旁的毒,二者一中和,便又变成了另一种毒。 她寻了许久,才在那面馆的桌上发现了一个无色无味难以辨别的毒,饶是她再有本事,也需要时间……可司空炎能不能等还是个问题。 莲心点点头,回过头对众太医说道:“劳烦诸位在此处看着殿下。” 说罢,她就从人群中走了出去,转身去了王府的药房。 她屏退了跟过来的药童,然后关上门,抬头看了看房梁,“师兄,好久不见。” 咻的一下,秦岁安跳了下来,然后坐到一旁,咧了咧嘴,道:“还以为师妹会和往常一样不愿意见师兄我呢。” 莲心还站在那处,面无表情,伸出手,道:“师兄方才拿了什么好东西?可愿意给师妹瞧瞧?” 秦岁安嘁了一声,扔出一个瓶子,“不知道是什么,那会儿子有个人鬼鬼祟祟的要到王府来送东西,我就拦了下来。”他皱着眉看向莲心手上的瓶子,“总不能是解药?” 莲心打开瓷瓶闻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还不能确定,我得先试试。” 药房内什么都有,莲心抓起一只兔子,用小刀划伤了它的腿,将面馆那得来的不知名的毒药和剑上的毒,一齐混到了兔子的伤口上。 兔子抽搐了几下,就晕死过去,成了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秦岁安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莲心,惊的他一阵反胃,脸上的血色都下去了一些。 他直起身子,“我出去透透气。” 莲心头也不抬,“外边天寒地冻的,师兄也不怕冻死在外边。” 秦岁安止住脚,努力辨别她话中的意思,最后只好扭过头,闭目养神起来。 他本来是在东宫教授太子武义的,发生了这事,太子慌张不已,但太子又不能轻易出东宫,便让他来看看,顺便防一些心怀不轨的人。 第164章 贺家公子来看望 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秦岁安没多会儿就睡着了。 “醒醒。” 秦岁安睡梦中仿佛觉得有人在喊他,还拿了什么东西拍他的脸,他一睁眼,就看冷着脸的莲心,手上拿着本书。 “你试好了?” 莲心点点头,然后微微蹙眉,说道:“师兄,你方才梦魇了,还说了些奇怪的话。” “哈?” 秦岁安蹭的一下坐了起来,“我说什么了没?” “是些无关紧要的话。” 秦岁安拍了拍胸口,“这就好这就好。”但还没安心多会儿,就听到莲心继续说了句。 “师兄说早晚要将师父取而代之,让师父也尝尝终日被念叨,耳朵都要起茧子的滋味。” 秦岁安:“……” 良久,等到莲心都不理他了,他才颤着声音问,“真的?” 莲心已经在熬后边的汤药了,她睨了秦岁安一眼,嘴角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好师妹。”秦岁安追过去,“莫要告诉师父,要让师父知道了,我就死定了!行行好,师妹。” 莲心扇着炉火,举起三根手指,“师兄如此大的本事,自然能完成不是?” “你这解药还是……”秦岁安话说了一半,又想起莲心说一不二的性子,还是咬了咬牙,道:“别太过分的都行。” 莲心可算眼中都带着点笑意了,她放下扇子,在滋啦作响的炭火声中说道:“很简单的事情。” “一,告诉我小师妹的近况。二,他日小师妹和她那夫婿进京时,我要单独见他们一面。三,帮我把身边师父的人给换走。” 这三个要求,其实都不难,但是这第一条,什么叫……小师妹的近况?他们所知道的不都是同样的吗? “我与小师妹最要好,师父怕她影响我心性,便总是省了许多消息,自从你们回来后,我更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秦岁安抿了抿唇,就算没今日这一出,按理说,他作为大师兄,也要帮上一帮的,“我知道了。” 莲心嗯了一声,垂下眼,不知又在想什么。 想了想,秦岁安还是开口道:“你别怪师父,他也有自己的苦衷,至于你什么他的人,我会尽早办的。” 人都是有自己的目的的,年灼也不例外。 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莲太医!莲太医!你在吗???靖王殿下的情况又不好了!” “我这就来。” 莲心指了一下旁边的窗户,秦岁安心领神会,立刻就从那儿翻了出去。 屋内也很快没了动静,也没人进去,秦岁安在寒风中,皱着眉嘶了一下,“又没人进来,我跑什么?再说,我不是奉命来的吗??” 莲心拿了解药去,也无人问她怎么得来的,那些个太医也只觉得是莲心本事大,兴许突然一下就悟出来了解药。 司空羽糊里糊涂的说了些混话,彼时已经服过了解药,除了小柏子,屋内就是留了莲心以及两名丫鬟守着。 莲心随身带着医书,便在侧房守着,司空羽的话她倒是听到了一些,但也不太真切,隐约记得是什么公子,她命人去问了一句情况,便就不太在意了。 直到天刚亮,靖王府来了一个人。 莲心想,能从严防死守的侍卫中进了府,想必是什么重要的皇亲国戚。 小柏子喊道:“贺公子。” 莲心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贺秉文,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心想看来传闻是真的。 她福了福身,道:“柏公公,每两个时辰给殿下喂一次药,每三个时辰换一次纱布,微臣就在药房候着。” 小柏子连连道是,将莲心送了出去。 贺秉文还轻轻喘着气,冬日里额上还冒着汗,一看就是赶着来王府的。 “殿下……他何时能醒?”贺秉文的声音有些哑,面上倒只看得出来忧心的神色,不像是哭过的样子。 他的伤也才刚刚好转,前不久才从宫内搬了出来,昨日便想着来看看,但贺父不允,他便只好等着,直到小柏子让人去贺府请了他。 小柏子递上一盏茶,又将凳子搬到了司空羽的床边,叹了口气道:“我家殿下素日里就与贺公子交好,太医说熟悉的人在身旁,或许能醒的快些。劳烦贺公子跑这一趟了。” 贺秉文虚握着拳,轻轻咳了两声,然后摆摆手,没接那盏茶,道:“无妨,只愿殿下能早些醒来。” 关于刺杀的事,他虽好奇,但以他的身份是万万不好开口问的。 何况……司空羽又怎么会只有他一个熟悉的人在京都……定然是司空羽梦魇说了些什么,提到他了也未必,司空羽一惯是如此的…… 恰这时,药送来了,小柏子直接让丫鬟将药放到了贺秉文的身边,然后带着屋内的几人退了出去。 贺秉文:“……” 他叹了口气,先是替司空羽擦了擦汗,然后舀起一勺药吹了吹,也不在乎司空羽听不听得见,小声道:“殿下,该喝药了。” 司空羽的眉头在这时蓦然的松开了,也不排斥苦涩的药,昏迷中也随着贺秉文并不温柔的喂药方式喝完了那一碗。 从日出到日暮,贺秉文在司空羽的房内待了一整日,或者不如说是在他的床边待了一整日。 期间,莲心还特意让人送了另一碗药,是专程给贺秉文的,在宫内时,他的伤便是莲心负责的。 司空羽到底是身强体壮,旁的太医都说他至少得昏上三日,但刚过子时,他就醒了过来。 最先发现的自然也是贺秉文。 “殿下,你醒了。” 司空羽脑子里还有些混沌,胸口疼得发胀,他的眼睛还未完全睁开,但一听到耳边这带着紧张和喜悦的声音,还是下意识的开口道:“秉文?” 这声音实在难听,和他平日里的完全不同,但身侧的人似乎很高兴,连忙跑了出去。 司空羽抿了抿有些干的唇,在床上躺了没多时,门外便传来了好几人的脚步声,一时间全都围到了他的床边。 只是贺秉文站的远,司空羽看不到,便以为他见自己醒了就离开了,神色难免落寞。 第165章 他唤我阿羽了 司空羽被小柏子扶起来,身后靠了两个软枕,接着就让莲心替他诊脉。 过了会儿,莲心回道:“殿下体内尚有余毒未清,还需调理几日。” 司空羽招了招手,让屋内其余的丫鬟退了出去,他只斜斜的看了一眼,便看到了穿着藏青色衣衫的贺秉文。 “秉文?” 贺秉文止住脚,没回头,他的半张脸被门挡了个严实,“草民在堂屋候着。” 司空羽咳了一下,“无碍,就在此处。” 贺秉文停了片刻,依旧走了出去,紧闭的门挡住了外面的风声,只留下屋内炭火的炙烤声,以及有人扭动身子而引起的衣物的摩擦声。 司空羽:“……”他叹了口气,向窗外看了一眼,吩咐道:“贺……贺公子的伤还未完全养好,让厨房做些温补的药膳送过去,再加炉新炭,前些日子送来的那些就不错,味道小,烟也小。” “奴才这就去办。” 小柏子得了令立刻就出了门去,顺道还让人死死的守着卧室的门,不许放任何人进去。 司空羽精神不佳,只和屋内的莲心等人商量了半个时辰,便招呼着人离开。 紧接着,靖王府外的侍卫又多了两倍不止。 贺秉文本想着待了一日也该回去了,但听到司空羽叫他,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去了。 他神色自然的坐回了床前的那个凳子上,默了好一会儿,道:“殿下受罪了。” 司空羽摇摇头,嘴边带着浅浅的笑,“还没死,就是小事。” 贺秉文:“殿下就算不为自己,也得为圣上和太子殿下想想,陵国不能平白无故没了一位王爷……殿下,你此次太过莽撞了。” “废了这番口舌,秉文,你倒不如直接说自己担心我。” 贺秉文一时语塞,良久才慢吞吞的回他:“陵国百姓都会担心殿下。” 司空羽咯咯的笑了起来,不小心刺激到了伤口,又激的他龇牙咧嘴。 “殿下应该好好休息才是。”贺秉文盯着他那张苍白的脸,实在生不出挤兑他的话来,就只好一口一个殿下的叫着,干脆惹得司空羽心烦,直接将自己轰出去才好。 司空羽喝了口水,笑道:“不同你闹了,秉文如此聪明,不如猜猜我方才和莲太医他们说了些什么?” 贺秉文摇了摇头,“我猜不出殿下的心思。” “怎么会?你定然知道。” 司空羽双目灼灼的看着他,眼里满是……求夸奖? 贺家在朝中并未有站队的倾向,始终保持着中立的态度,也曾言是忠于陵国,并非某位国主。 更何况贺父为刑部尚书,更应公私分明。 贺秉文心中泛起异样的感觉,他垂下眸子,避开司空羽的视线,道:“殿下此举可有想过日后该怎么做?朝中大臣多有倾向他的人,如今太子年幼,殿下便是掌大局的人,今日过后,殿下便要退至幕后了不成?” “他想我死,我就依照他的意思只捡回一条命罢了,望儿在深宫中待了那么多年,也早该看看这位皇叔公的嘴脸了,我么……在暗处总会有在暗处的好处,秉文,不必担心我。” 贺秉文拗不过,也知道司空羽说的的确有道理,他与司空羽自幼一起长大,对方的秉性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面前人许久都未出声,司空羽微微前倾扯了扯他的袖子,“喂,贺秉文,你傻了?” “没有,我只是突然想起一件事。” “哦?说来我听听。” 贺秉文道:“前几日我父亲上了早朝回来,听他讲你那皇叔提了几句靖王已过了弱冠之年,也当娶位王妃了。” 司空羽如遭雷击,“?” 他脸上满是不解,他不是前两年就已经搞定他皇兄了吗?他这才几日没上朝,怎么就整出了这么一件事。 司空羽靠坐回去,见从贺秉文脸上看不出什么伤心难过的样子,又问道:“那我皇兄,他也答应了?” “我也多日未去朝上了,看我父亲那样子,圣上似是敷衍了过去。” 司空羽啧了一声,然后放大了声音朝外边喊道:“小柏子,备车!去宫里!” 小柏子跑了进来,一脸为难,“殿、殿下,身子要紧啊,再说……都这个时辰了,宫门都关了……” 贺秉文道:“柏公公先出去,殿下说笑的。” “欸,欸,是。” 司空羽气的脸都涨红了,他道:“贺秉文,你故意的不成?你明知道……明明知道本王心里是谁?为何要说这种话来气我?” 贺秉文给他掖好被子,俊美的脸上并没有因为司空羽的一番话而发生任何的表情变化,他依旧说了那句司空羽都听腻了的话,“殿下,草民是男子。” “陵国也未有不能男子之间婚配的规矩。” 司空羽闭上眼睛,靠了回去,小声嘟囔,“草民草民,张口闭口都是草民。” 贺秉文觉得自己的耐心快用尽了,身体也开始有些不舒服,受了伤之后,总是会反反复复的发高热,脑子都要成浆糊了,他道:“殿下若无事了,臣便回去了,等明日再来看望殿下。” 明日?说的是明日,谁知道会是几日后才能来。 “秉文。”司空羽叫住他,“此事万万不可告诉贺大人。” 贺秉文点点头,“殿下多保重,难保这几日还会不会有什么其他的麻烦。” 想了想他还是说了出口,“过两日我就会去上朝了,如今你出了这样大的事,娶亲的事他也万万不会再提了,有什么情况,我会来告诉你的。” “但是……阿羽,他说的话未尝没有道理,我不是良配,也并不能帮到你什么。” 贺秉文说了这句话,也不管司空羽听没听见,就直接走了出去。 “什么?!”司空羽容光焕发,感觉身上也不疼了,连苦药也能再喝几碗,后边的话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自言自语的说着,“阿羽……秉文他叫我阿羽了???” “小柏子!小柏子!” 声音大的小柏子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还以为司空羽又出了什么问题。 “奴才在这儿呢殿下,发生何事了??” 司空羽眼睛亮晶晶的说道:“秉文他方才唤我阿羽了!他叫我阿羽!你说,本王是不是还准备聘礼了???!” “……”小柏子,“恭……恭喜殿下?” 司空羽大手一挥,“赏!都赏!” 第166章 家法 而此时并未走太远的贺秉文则捂紧了身上的大氅,默默摇头,心道他真是疯了才干出了刚才那种事,说出这种话来。 阿羽的称谓是从前他们熟识时偶尔会这样唤上一声,只是后来…… 贺秉文蹙眉爬上马车,最后又看了一眼靖王府,叹着气,对外喊:“回府。” 贺秉文自持并不是一个老古板,司空羽同他之间的事,近段时间京都是越传越广……他并不想知道司空羽会怎么做,但想来……那样的结果,无论是好是坏,都会是靖王殿下心中所念。 圣上对他提过,说靖王是他最疼爱的胞弟,从来都是尽可能的满足要求,可唯有成亲一事,无论司空羽反对与否,靖王府只能多出一位女主人…… 那日,贺秉文躺在床上,眼里看不出丝毫的情绪。 “微臣定当竭尽全力让靖王殿下早日……成家立业。” 圣上呵呵笑了两声,留下莲心和满屋子的赏赐后就再未见过他了。 司空羽离京,他毫不知情,直到人又回来了,门口的侍卫少了大半,他才隐隐有了这么一个猜测。 陵国的靖王殿下啊……最为好懂了。 贺府离靖王府只有几条街的距离,贺秉文回去后,就看到贺父端坐在堂中,一脸阴沉,看到他后才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说道:“这都什么时辰了,为父还以为你是不愿回来了!” 贺秉文垂眸看向地上的垫子,掀开衣摆,然后就直挺挺的跪了下去,道:“让父亲忧心,是孩儿的不是。” 贺父人如其名,贺厉,家中事宜稍有和他预想的偏差,他便会愤怒。 贺秉文也记不清贺父笑起来和眉头平展的样子了,也记不清母亲的样子了……近些年来,贺父不知改了性子还是如何,让他跪着的时候,竟还会差人放个软垫。 贺厉神色稍微缓和了一些,道:“靖王殿下遇刺,你又何故去淌这趟浑水?若圣上要追责,与此事相关之人,一个都不会放过,你又要如何自处?你又要我们贺家如何自处?” 这话说的漏洞百出,圣上虽龙体欠安,但也不至于这种事情都分辨不出,他不过去见了靖王一面,就算要追责,又怎会算到他头上? 贺秉文咽下想要呛声的话,“父亲教训的是……孩儿……不会再去了。” 贺厉道:“你得去,为什么不去?今日都去了这一遭了,还怕什么?” 贺秉文:“……父亲莫不是在说笑?您素日里不是最厌恶孩儿与靖王殿下交好吗?” “哼…”贺厉用力甩了一下袖子,脸上挂起一丝笑,“今日圣上留下为父,说已经给靖王殿下选定了靖王妃,赐婚的圣旨过几日便会送到靖王府上,你既与靖王殿下交好,便能替为我个家省些不必要的麻烦。” 贺秉文皱了皱眉,“靖王妃?……昨日圣上不是还说不会干涉靖王殿下的私事吗?” “私事?皇家中人哪儿来的什么私事,靖王殿下如今已经二十五了,还不成家,反而……”贺厉狠狠的剜了贺秉文一眼,“反而和你传些莫须有的事情,你不要脸面,为父还要,我们贺家还要!” 贺秉文隐在袖中的手骤然握紧成拳,他的背依旧挺的笔直,他对上贺厉的双眼,决定不再忍受,“父亲觉得孩儿与靖王殿下来往是让贺家蒙羞了?孩儿与靖王清清白白,无半点旁人所传所想,您是孩儿的父亲,孩儿向来十分敬重您,但您为何……为何屡次置孩儿于不仁不义之地!” 贺秉文越说,心口就越疼,眼眶续满了泪水,他继续说道:“孩儿十岁时,靖王殿下送了孩儿一只兔子……您又是如何做的?您将那只兔子摔死在了孩儿的面前,说皇家的东西不干净……孩儿十三岁生辰时,靖王殿下送了孩儿一只花灯,您将它扯烂,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可是父亲……那是孩儿第一次收到生辰礼……孩儿十五岁时……” “够了!”贺厉上前,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我是你父亲,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你如今倒好,竟敢忤逆我了!” 贺秉文的脸迅速的红肿起来,额边的发丝也垂落了几根,他冷冷的笑了几声,然后站了起来,他盯着贺厉,道:“还有母亲……父亲您最对不起的,就是母亲。” “你!”贺厉气的胸口剧烈的起伏,他举起手,似乎当巴掌再次落在自己儿子的脸上时,才能展示他作为父亲的威严。 “孩儿自幼便听从父亲的话,学论语,学四书五经,学君子六艺……按照父亲想的路那样,如您如愿的进了朝堂,但孩儿受够了!我受够了!” 贺厉似乎没想到向来顺从的长子会做出这种举动,他不可置信的,嘴巴一张一合,半晌才气急败坏的骂道:“为父都是为你好!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君子立于天地,不报效国家,还能做什么?去做天下人最看不起的商人,去做乞丐?!” 刑部尚书已然是一个十分重要的职位,圣上既然给了贺厉这个位置,那么落到贺秉文头上的自然也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小官罢了,他受伤月余,也并未听过有谁人将他的位置取代了的说法。 贺厉若是真的为他好,当初圣上给他官职时,贺厉又为何一言不发? 京都人人都说贺家长子是一个有能耐的人。 他有什么能耐,不过是依附贺家,是贺厉向外人炫耀的玩物。 “商人如何?乞丐又如何?父亲自诩正派,竟也会妄议他人!这与父亲所说岂不相悖?” “逆子!” 啪! 贺厉高举的手掌还是重重的打在了贺秉文的脸上。 “取家法来!”贺厉朝外喊着,嘴唇因为气愤而剧烈的抖动着,“跪下!” 贺秉文没吭声,一脚踢开了面前的垫子,就这么的跪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贺家家法是一根长长的鞭子,不用时,便终日在水里泡着,一鞭子下去,就会皮开肉绽。 贺厉道:“你现在认错,还来得及。” “孩儿何错之有?” “好好好……” 贺厉下了死手,足足在贺秉文身上抽了十鞭。 他的儿子大抵还是有些像他的,这十鞭中,硬是一声不吭,眉头都没皱一下。 最后,贺厉看着因疼痛而不得已弯下腰的贺秉文,使劲扔下鞭子,吩咐道:“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府!” 木制的房门被推的砰砰作响。 贺厉走到院子旁的拐角处时,听到一阵悲戚声。惊的房顶的鸟都一哄而散。 “我没错!我何错之有?!!” 第167章 错买的椰蓉酥 次日,靖王被救回一条命,但却落下个双腿残废的消息传的满城皆知。 季遇本该要被凌迟处死,但司空羽派人向圣上求情,说刺客另有其人,不必发怒于季家。 可当时在场的人都看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动手的就是那季遇,侍卫赶到时,剑就握在季遇手中,人证物证都在,再怎么看,都和他脱不了干系。 再往长远看,谋害亲王,说不定就是那季家的计划。 但司空羽既然发了话要为季遇开脱,圣上只好放了他,盛怒之下,不可能让季家半点血都不出,圣上大手一挥,将季家的那座府邸直接给了司空羽,并没收家产充军。 季遇在诏狱中总共待了三日,被放出去后,便马不停蹄的洗漱,接着就去靖王府求见。 司空羽打着哈欠,喝下最后一口药,大手一挥,“让他进来。” 季遇的腰从到了靖王府后就再没敢直起来过,进了房间,他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行了个三拜九叩的大礼。 “草民多谢靖王殿下!日后,季家愿为殿下当牛做马,以报恩情!” 司空羽嗤笑一声,“你季家如今家产都被没收了,本王能得到什么相助?不过本王打算好人做到底。” 他扔下一本看起来早就设计好的图纸,“你季家的府邸本王倒是看上了,位置极佳,皇兄既然把它赏给了我,改成本王喜欢的样子也在情理之中,你熟悉那院子,就由你监管改造如何?” “谢殿下器重,草民定当尽心尽力,绝不出半点差错。” 季遇跪着将那本设计图捧起来,越看越不觉得对劲,这靖王殿下喜欢的风格与靖王府中的没一点儿相似,反而与他那位……兄长所钟爱的,颇为相像。 司空羽见他不说话,笑了一下,故意问他,“怎么?有难度?还是……觉得本王霸占了你季家的房子?” “不敢不敢,殿下肯为草民说话已是天大的恩赐!若知殿下喜欢,从前便该早早的把府邸献于殿下!” “漂亮话倒是学了不少……” 司空羽眸光沉沉,一字一顿的吐出这句话,谁知季遇像是听不懂一般,全然忘记了自己也算的上刺客之一。 他道:“谢殿下夸奖。” 司空羽怔了一下,“哼。” 季遇又问:“不知刺客可抓到了……殿下的伤可有大碍?” 小柏子立马冲上来狠狠地扇了季遇一巴掌。 “殿下救你是殿下仁慈,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你这贱民也该心里有些数才是,再有下次,便拔了你的舌头去喂狗!” 司空羽眼里带着危险的笑,看着季遇说道:“那日,再怎么说第二剑也是你刺的,本王如今废了双腿,难免性情大变,就算哪日向皇兄提起此事……如何算都是你捡了便宜,季公子……听话些,别惹本王不开心。” 季遇立刻用双手左右开弓的扇自己的巴掌,这才意识到自己究竟说了什么错话。 “草民该死!草民该死!草民该死啊!” 司空羽掏了掏耳朵,“行了,死不死的日后再说,那院子本王二十日后就要看到成果,有一丝一毫的差别,本王便将你父亲提来到王府中倒夜香。” 季遇的脊背瞬间垮了下去,司空羽看到他的手在发抖,嘴里仍不卑不亢的回道:“是……” 待人走后,司空羽便从床上下来,一步一步缓慢的走到书桌前,打算给季思年写封信。 “算算日子,若季思年夫妻二人走的水路,便能赶在农历二月之前到京都,到时候本王便要看看他会不会感激本王帮了他这么大一个忙。” 小柏子磨着墨,“季公子若知道了,必定会十分感谢殿下的。” 司空羽却摇着头在纸上落下笔,“本王才不在意他感不感谢,总之这份人情他是欠着了,不想还也由不得他了。” 小柏子磨墨的动作滞了一瞬,他小心翼翼的问着,“那季公子……究竟有什么厉害之处,能让殿下如此挂念,还屡次帮他这么多忙?” 司空羽侧眸,“想知道?” 小柏子犹豫片刻,坚定不移,“以奴才的脑子,知道的太多,反而不好……” 司空羽笑了一下,“知道便好。” “对了,秉文今日是不是去上朝了?” 小柏子道:“贺公子今日确实去了,但却戴了个帷帽,说是感染了风寒……大殿之上本该不能如此,圣上念他伤势未愈,又恪尽职守,便没说什么了。” 司空羽将笔置于笔架上,对于贺秉文的这个举动百思不得其解,“感染风寒……莲太医的医治下怎么可能会生这种病……这其中必有蹊跷。” “还有呢?” 小柏子一拍脑子,“瞧奴才这记性,方才探子便送了消息回来,奴才一时给忘了。”他一边小声骂自己,一边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条。 “蠢货。”司空羽蹙眉,拿过那纸条就看了起来。 “贺家长子下朝后与圣上单独会面,后拒绝与贺大人同乘一辆马车回府,且圣上桌前有一份写好的圣旨。” 司空羽慢吞吞的将那纸条撕的粉碎,“拒绝与贺大人同乘?不对劲,十分不对劲,秉文素日里最重孝道,又怎么会因为风寒就拒绝……” 小柏子:殿下你的关注点是不是有些……偏了? “殿下……圣上桌前……” 司空羽啧了一下,反应过来圣旨一事。 陵国开国以来,能得到圣旨的人并不多,且不论先皇以及从前的皇祖父什么的,就单说他皇兄,若想要写圣旨……那定然会问问他的意见。 而他的探子,绝不可能出错。 所以……圣上桌前的圣旨,是有关他的。 司空羽闭了闭眼,贺秉文是为了他的事才上朝的,无论是否真的感染了风寒,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贺秉文同贺父吵了一架…… 司空羽是有些龌龊的想法,但也不会想着用这种办法去施压,想着想着,心口便一阵抽痛。 “殿下,奴才去请莲太医!” “站住!”司空羽喊道,“本王没事,你去跑一趟贺府,让秉文来一趟,话带到就行,若能见到他就更好。” 小柏子愁眉不展,“可殿下,您的伤口……” “快去!” “是。” 第168章 害怕雷声 果不其然,贺秉文连府门都没出,直接说了句身体抱恙,实在不便去王府见靖王殿下。 小柏子走出不远,才发现身后跟着一人,鬼鬼祟祟,他特意绕了一个圈,转过头拦住了那人。 “怎么是你?”小柏子刚想发问,就认出眼前的人就是贺秉文身边的小厮。 “我家公子让我……让我来送送公公……送送。” “送人需要这般样子?像个小偷似的。” “……” 小柏子拍了他一下,“喂,渡明,傻了不成?跟上来到底是做什么,我还要急着向殿下复命呢。” “这……公公。”渡明抬起头,眼里千言万语,纠结了一番,还是说了出来,“我家公子不让我们说出去,可……靖王殿下与我家公子的情谊,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如今他……我们便是怎么忍也忍不住的。” 小柏子拉着他到一旁,“这话是什么意思?贺公子不是感染了风寒吗?” 渡明红了眼眶,“这话也没说错,只是那日公子从靖王殿下那里回来后,没过多久就和老爷吵了起来,老爷一怒之下……对公子用了家法,整个后背都要不能看了……” 小柏子对贺家家法是有所耳闻的,不由得深吸一口气,“这……这事决不能让殿下知道。” 渡明连连点头,“公公所言在理,但也希望公公能帮帮我家公子,哪怕是借口将他喊出去都成,这几日公子被关在房中思过,老爷也隐隐的有扶持其他几位公子的意思……” “我知晓了,你且放心。” 贺家只有贺秉文这么一个嫡子,旁的几个庶子都是些不成器的东西,不然以贺厉的脾气,打死一个儿子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不能的事。 “多谢公公。” 小柏子加快了脚程,又特意跑去了另一条街,买了一盒椰蓉酥。 司空羽正试着轮椅,他略微蹙眉,“怎么才回来?秉文那边如何?” 小柏子立马满脸堆笑,将椰蓉酥打开放到盘子中,然后献宝似的递到司空羽面前,“奴才回来的路上突然想到妙香斋上了新的椰蓉酥,想着殿下爱吃,便买了些回来。至于贺公子那边……确如听到的那样,染了风寒,不便出门。” 司空羽看了一眼那椰蓉酥,“本王何时喜欢吃这东西了?” 小柏子立刻将盘子收回来了一些,然后咧着嘴,轻轻的打了自己的脸几下,“瞧奴才这记性,这椰蓉酥是贺公子爱吃的,奴才竟一时记错了,该打,该打……” “噗呲……”司空羽笑出声,捻起一块椰蓉酥,“你倒是惯会讨本王开心的。” 随后他将椰蓉酥塞进嘴里,“秉文竟会喜欢这样的东西,甜到发腻。” “奴才这就把它带走。” 司空羽斜了他一眼,“放着,本王又没说不吃。” “是,是……” 放做平时,对于贺秉文的事,司空羽必然会追问到底,好在今日……勉强混了过去。 冬日天短,自从司空羽一事后,京都平静了许久。 云城外,大战之后,周光烁便时刻令人在巡查周围。 来犯的大军在那一日后的一周内,被一股不知名的势力,或者说是好几波人绞杀,尸横遍野,无从查证。 江湖中倒是传出了两件事。 一,四方阁大当家回来了。 二,梅阁阁主死了。 弄的其他势力的人不知是喜是悲。 季宅内,付芫清还在书房看书,一连多日,连家门都没出。 季思年端去一盏茶,“阿清,歇歇眼睛。” 付芫清合上古书,抻了个懒腰,“怎么都这个时辰了?如今这天真是暗的越来越早了。” 季思年给她揉肩,“阿清不必将自己逼得太紧,前几日不是找到法子了吗,头发变回去只是时间的问题。岳父岳母,大哥二哥来了好几次了,阿清,我都快没借口了。” 付芫清叹了口气,找到解决的法子时,她倒是挺高兴的,但这时间少说也得半年,不到一个月,他们就要身处京都了,届时解释起来也不知有多麻烦。 “我已经向父亲母亲他们夸下海口了,谁知这解决的法子竟然真的只有等,况且……京都那边,若见到师父他们,也不知该怎么说,天子脚下,会允许我这样的人存在?” 季思年手一顿,接着又轻轻的揉了起来,“京都城内,无人敢议论你。” 付芫清虽表现的豁达,但始终还是在意的。 她噗呲一下笑出声,扭过头眉眼弯弯的看向季思年,“郎君到底什么来头,皇亲贵胄都在京都,你竟也敢这样大放厥词。” “阿清只需知道,到了京都,尽管做自己就好,不必顾虑任何事。” 季思年太过认真了,付芫清知道他说的不是假话,便道:“没想到郎君如此霸道,若惹了亲王,也能脱身?” 季思年点点头,“京都的亲王只有司空羽和司空炎那个老东西了,咱们灭了他的兵,消息也该传到了。” “说的也是……啊。” 窗外一声惊雷吓得付芫清揪紧了季思年的衣服,下意识的就往他怀里钻。 片刻后,大雨倾盆而落,伴随着风,将屋内的蜡烛也吹灭了。 季思年搂住她,“没事的阿清,我在这里。” 付芫清害怕打雷声,季思年一早就知道,云城多雨,但他来了这么久,和付芫清成亲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下这么大的雨,有这么大的雷声。 “季思年,好黑啊。” “我去重新点上。”季思年安抚的拍了拍付芫清的背。 雷声接连不断,付芫清愣是没放手,额头都冒出了一些汗。 季思年摸黑,拿过一旁的披风,然后将付芫清紧紧裹住,将人圈在自己怀里。 长珏长未此时外出,并未在府上,文竹又得了他的话不必再来书房这边,一时之间他还叫不出人来。 “阿清,新年将至,可有想要的礼物吗?” 付芫清探出头,发丝微乱,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季思年,“礼物?” 屋内短瞬亮起的时候,季思年只看到眼前人稍稍惊恐的眸子里满是自己。 他咽了咽唾沫,心中暗骂自己君子不该想着趁人之危。 “江城习俗如此,阿清想要什么都可以。” “我想想……” 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付芫清倒是对雷声的恐惧小了许多,只是手上依旧冒着汗。 第169章 准备进京 大雨来的快,停的也快。 一场雨后,原本变暗的天空突然又亮了许多。 空气中多了股雨后泥土的气味,有淡淡的青草味,付芫清对此说不上喜欢,但这么多年来也算是习惯了。 “阿清饿不饿。” 季思年问道。 付芫清摇了摇头,“整日窝在家里,都长胖了,这会儿不是很饿,我就不吃了。” “一日三食,总是这样会饿坏身体的。” “也不是第一次了,郎君不必担心。” 季思年敏锐的察觉到付芫清话中另外的意思,“那前几日送到房中的宵夜?……” 付芫清:“……那,那些,自然是吃了。” 骗人。 “那阿清陪我吃些东西,你不在一旁,我总觉得食不知味。” 季思年拉住付芫清的手,略微使了些力气把她往膳厅拉。 付芫清拗不过他,心中又有些心虚,便只好跟着一同过去。 最后还是被季思年哄着吃了许多,远超过她平时的食量。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付芫清总觉得季思年将自己看的太紧了些,在家中倒也还好,出了府后,就寸步不离的跟着她…… 问他有没有事情要处理时,季思年就会立刻答话说没有。 可后院养的信鸽每日都来往一群,长珏长未这几日送到书房的信也比往日都要更多。 尤其的新年的前几日,付芫清每每醒来,就看不到季思年的身影了。 去书房便一找一个准。 二月七日,农历腊月二十八日,季思年竟在书房待到了后半夜。 付芫清梦中惊醒,披着衣服去摸了摸他榻上的温度,又问了门外长未是什么时辰了,就冷着脸去书房找季思年。 付芫清敲了两下门。 “进来。” 季思年头也不抬,“茶放这儿,出去。” 身边人没动静,季思年抬起头,瞳孔里闪过一阵慌乱,“阿清……可是我吵醒你了?” 屋内的炭俨然是快要灭了的样子,付芫清拢了拢身上披着的衣服,“再过几个时辰,天都要亮了,郎君难不成想要通宵?” 季思年拿过自己的大氅,披在付芫清的身上,然后又在凳子上放了软垫,这才扶着她坐下。 “只是些小事,马上就处理完了,阿清你瞧,我连炭都没续。” “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吗?” 季思年默了一瞬,然后开口道:“只是京都那边发生了一件事。” “司空羽遇刺中了毒,如今双腿残废,太医说下半辈子或许都要靠轮椅过日子了。这是我的人传回来的消息。” “而司空羽派人说的却仅仅只有四个字,‘一切安好。’” 季思年揉了揉眉心,“司空羽若报平安也不会是这样的说法,他给我写信向来都是长篇大论,这种情况我从未见过。” 付芫清想了想,道:“京都不比其他地方,靖王殿下行动起来自然是更不方便,殿下既然这么说了,那就说明双腿残废一事说不定就是他传出去的。” “郎君莫要忧思过重,到底什么情况,总得我们亲眼看到才能确定下来。”付芫清拿起司空羽的那封信看了眼,“笔迹亦能显出人的心境,这样看来,靖王殿下写下这几个字是倒是心情不错的样子。” 季思年长呼一口气,眉头舒展,“这么晚了,还要劳烦阿清开解我,真是过意不去。” 付芫清道:“都是应该的。” “总之我师父他们京都那边,也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 这个年,陵国上下过的都平静无比。 按理说,云城,以及贺阳城的消息,再怎么被阻拦,圣上也该知道了,可左等右等,也没等来彻查的命令。 眼见着过了十五以后,付芫清一行人就要走了。 家人朋友一个接一个的都来他们家里,基本是初八以后就没闲着了。 给付正夫妻说的是年灼需要她去帮着做一些事,是乎,也就没怎么被阻拦。 林半夏是得知消息后当天下午赶来的,正是正月初八,还带着自己的两个孩子。 王明如今在家中,地位一落千丈,无人在意他是否还是王家的公子。 “芫清。” 林半夏抱着女儿,喜笑颜开的坐到付芫清对面,说道:“女儿长的白净,比儿子要看的顺眼许多。” 付芫清笑着摇摇头,“别人都羡慕你好福气,你怎么还喜欢女儿,嫌弃起儿子了。” “哪里是我嫌弃了。”林半夏将女儿递到付芫清手边,“来,抱抱她,你这个当姨姨的下次回来还不知什么时候了。” 付芫清没抱过孩子,接过去的时候生怕弄疼了她,她侧过头,认真看了会儿林半夏抱着儿子的动作,有样学样,时不时的还逗一逗她。 林半夏道:“你瞧瞧我儿子,长的这么胖,我是抱也抱不动。” “小孩子就是胖嘟嘟的才可爱,抱不动就让乳娘带着,总之别让王明带坏了就行。” 林半夏无所谓的逗了逗孩子,“他这会儿就在外边呢,看着马车,我公公时常训诫他,不让他见孩子,等能够去学堂识字念书了,再让父子父女培养感情,我婆婆也说,家里有一个混账就够了。” 付芫清点点头,道:“好在王父王母是个明事理的。” 林半夏却没说话了。 过了好一会儿,林半夏从腰间摸出一个平安符,递了过去,“这平安符是从玉福寺求的,知道你不信这些,但是还是带上的好。” 付芫清发尾的头发垂落下去,被婴孩抓住一缕。 付芫清今日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头发,此时有些惊讶这孩子竟然不害怕,她定定的看了一会儿,这孩子还冲她笑了笑。 “我们囡囡也希望姨姨带着吗?” 付芫清拿起平安符在婴孩的面前晃了晃。 屋内顿时传来孩子咯咯的笑声,以及并不清楚的说话声。 林半夏手上的那个孩子本睡着了,听到声音后,也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付芫清。 “芫清,他们都很喜欢你。” 付芫清怔愣半刻,“谢谢,半夏。我会带着的。” “京都那个地方,我也听说过一些。那里不比云城,芫清,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付芫清眼里一片湿濡,“你也是,半夏。” 第170章 夜谈,知根知底。 临行前夜,付白日里已经来过了付泽漆去而又返,却只单独约见了季思年一人。 今日是元宵佳节,圆月高挂,照亮了整个云城。 “兄长。” 付泽漆转过头,“小小睡着了?” “阿清近日操劳了些,已经睡下了,并不会轻易醒来。” 付泽漆点点头,又道:“听小小说,你们打算要走水路?” 季思年道:“水路虽颠簸,但终究比马车要快上几日,如今京都内,司空羽双腿被废,朝中大臣多半倒戈于司空炎,早几日,也能要做些打算。” 付泽漆不语,沉默的听着。 “兄长不说话,是怨我没能遵守诺言,还是将阿清带去了京都吗?” 付泽漆哼了一声,道:“就算不是你,付小小也会因为年先生而去京都。” 季思年早些日子已经和付泽漆托了些底,也算是让他这个兄长能安些心。 “还有南华,他也说要跟着你一起进京。” “二哥是羽首。”季思年微微点头,“羽士多半都在路上了,二哥不去,那便无人管的住那群人。” “你也不行?” 季思年还未说话,付泽漆哦了一声,说道:“你已经死了,我倒是忘了这回事了。” 季思年听着这话,觉得十分奇怪,就像是付泽漆拐着弯骂自己一般。 “如今梅阁以鹤轩和许烨为主,他们会先去江城,再至京都。” 付泽漆了然,啧声问道:“顾鹤轩和许烨他们俩,知道你把什么都告诉我了吗?” 季思年笑笑,“鹤轩或许能猜到,许烨就未必了。况且我也并未什么都说。” “无趣。” “兄长今夜来,只是为了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吗?白日里我瞧着你与阿清也没聊多久。” 付泽漆语塞,他倒不是只想聊那么短,只是那会儿看着付芫清眼底乌青,就想着让她休息休息。 眼下他倒是希望付芫清能醒了,然后找过来。 本是想呛声几句,但季思年的样子也好不到哪儿去,末了,他叹气道:“季思年,我就这么一个妹妹。” 季思年似乎没料到他说这样的话,张了张嘴,最后还是说道:“兄长请说。” “自从你说了前世今生那段话后,我便在想究竟真假与否,究竟该不该相信你,但我不敢赌,又不忍心小小经历这些苦难。她自幼就在云城,是我看着长大的,也与我最为亲近……京都山迢水远的,若是你们不再回来了怎么办?若是计划失败又该怎么办?季思年,如果你是我,你又该怎么选?” 是啊,他又该怎么选……正如付泽漆所说,即使这一世,他没来找付芫清,那她也会因为年灼,因为种种其他原因,义无反顾的走上了和前世重合的那条路。 季思年呼出一口气,抬起头,坚定无比的对着付泽漆说道:“我知道兄长的顾虑,但是计划绝不会失败!最多一年,我们便会带着胜利而归。” 像是思考了很久,付泽漆松开攥的紧紧的手,说道:“我会尽快完成在云城的事情,然后前往京都,助你们一臂之力。” 既然是付小小选择的路,那他这个大哥,定然会不顾一切的支持她。 “司空炎老奸巨猾,难免云城邺城还有他留下的党派,兄长切记要小心。” “穗玉阁那边我也已经打点好了,若是令牌丢失,就报……”付泽漆纠结了小会儿,继续说道:“就报浮生的名号。” 季思年眼里闪过一丝错愕,他看向付泽漆,又看了眼微闭着眼,脸上带有怒气的冷一,然后慢吞吞的说道:“四方阁……浮生。” “是。” 季思年眼皮轻颤,所以他们从前都是在打自己人? 付泽漆睨了他一眼,“我许久不在阁中,话语权降了许多,不然上次那场大战……云城也不会损失这么多。” “可……兄长,四方阁在外闹事,报的都是浮生的名号。” 付泽漆放下茶盏,“比如?” 季思年仔细想了想,“年先生上次回云城,被刺杀一事,还有……”他眼里闪过算计的光,“去年更夫被杀一案,阿清曾独自离开过,不出所料的话,当日,她是不是换过衣服?” 付泽漆额角突突直跳,他压下心中怒火,道:“也是我?” 季思年垂眸喝了口茶,那会儿可什么都没查出来,但是能栽赃嫁祸一番也是好的。 “阿清倒并不知情,只是许烨审问问出来的。” “我知道了。” 付泽漆直接向冷一说了句什么话,接着冷一低声道了句是,便嗖的一下消失不见了。 听闻近日四方阁大当家回来了,想必日后京都那边也该有他们的动作了。 他与崖无白交过手,此人武功虽高,但心性不佳,前世他死的早也不知四方阁最后怎么样了。 就比如付泽漆是浮生一事,他算计了两辈子,若不是方才被告知,也不知他今世什么时候能猜到。 现在想想,付泽漆前世在官场走的那么顺,估摸着也少不了四方阁的助力。 付泽漆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问道:“小小的轻风林你都知道,怎么我是浮生一事,就这么难猜?” 季思年道:“传闻浮生武功高强,江湖上都排的上号,可兄长并不会武功。” “所以都是传闻罢了,若没点手段,我也成不了四方阁的二当家,不是吗?” “想来兄长这些年也是十分辛苦了。” “毕竟要防着别家的猪拱了我家的白菜。” 季思年:“……” 这话……难答的很。 恰这时,长未小跑着过来,急匆匆的道:“夫人方才醒了,唤了文竹进去,正问主上您呢。” 季思年看向付泽漆,付泽漆挥了挥手,“去去,再慢点,小小就该找过来了。” “我也该回去了,明日……就不送你们了。” “嗯。”季思年点点头,站起身来,“兄长早些休息。” 季思年走后,付泽漆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早早就写好的信封,看了一眼,最终还是叹着气,收了回去,“罢了,罢了。” 第171章 太子太傅? 付芫清一行人离开的时候,付泽漆没有上前,只是远远的站在那儿,看着他们。 东西都装点好了,也看着付芫清上了马车,付泽漆转过头悄悄擦掉眼角的泪水。 “哥哥!” 付泽漆止住脚,转过身去,就看到付芫清提着裙摆,向他这边跑了过来。 “慢点儿,别摔了!”付泽漆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是止不住的笑意,步子也迈得大了起来。 付芫清眼尾红红,一看就是哭过的样子,付泽漆没拆穿她,笑道:“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毛躁。” “我还有以为哥哥今日不会来了,幸亏方才看到了,不然想必我走后哥哥会伤心的。” 付泽漆用手指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你又不是不回来了,我伤心什么?况且都成家的人了,也不能总是当我身边的跟屁虫。” “哥哥今日不和我斗嘴,还有些不习惯呢。” “京都不比云城,去了之后,切记收着性子,但也不要让人欺负了去,实在有什么困难就给我写信,我立马赶过去。” 付芫清笑了笑,“我是什么性子,哥哥最是清楚了,不会让人欺负的。倒是哥哥一人在云城,难免苦闷,我倒希望回来时能见到一位嫂子。” 付泽漆摇摇头,“连我也敢取笑了,付小小,你这性子也不知是谁惯出来的。” “妹妹所言,皆发自肺腑!” 付泽漆侧头看到付南华在招手,最后嘱咐说道:“京都里也有我的产业,冷四那里列有详细的单子,只用报你的名字就好。若是季思年亏待你,你就去取银票砸到他脸上!” “好的哥哥。”付芫清心头一暖,不管是不是在诋毁季思年,也没怀疑付泽漆哪儿来的功夫发展京都的产业,只觉得好生霸气! “快去,南华喊你了。” “好。” “一路顺风。” 付芫清三步一回头,每每回头时,付泽漆都站在那儿笑着挥手,直至马车开始行驶,季宅的大门也落下门锁。 付泽漆袖中的那封信到底还是没能送出去,那上边写满了关于他的事情,包括四方阁,包括他的病…… 吴四海虽有本事,但上月却犹犹豫豫的说,付泽漆的病,他暂时是没法子了,至于能活多久…… 短则半年,长则两年…… 若真的只有半年,他怕是见不到自己的妹妹了。 …… 一行人先是走了一日的陆路,接着就顺着陵国境内少有的从南向北流的江流,一路行至京都外围不远处。 他们抵达京都时,已是三月十日了。 路边树木发青芽,江水也不再那么的刺骨。 “司空羽安排了他的亲卫在城门那边等着。” 付芫清点点头,消瘦的脸颊上还有些许苍白,她本以为自己能适应船上生活,谁知没几日就晕的吃不下饭,这些日子倒是瘦了许多。 下船的地方离城门还有段距离,即便是坐马车也要两个时辰。 付芫清看了看天色,道:“方才听长未说前方有一处酒馆,咱们先去那儿歇一歇。” “好。” 京都不愧是帝王居所,就连周遭的酒馆都比云城的大上两倍不止。 许是开春时日,店里来往的人还真是不少。 “京都的菜多是重油重盐,让我们的厨子去做几盘菜如何?” 付芫清小口的喝着温水,余光扫视着看起来稍显简陋的酒馆,然后凑到季思年耳边说,“我看那老板,店小二什么的都不是很好惹的样子,他们能答应吗?” “为夫有的是钱。” 付芫清轻笑一下,“有钱也不是你这么个用法。” 店家起初还犹犹豫豫,但看到长珏拿出的一锭银子后,就立马点头哈腰的领着他们去了后厨。 这处酒馆,位置也算不得多好,杂七杂八,什么样的人都有。 经过长珏的那一番动作后,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 季思年道:“阿清,坐我这边来。” 付芫清咬了一小口梅花酥,顿时明白了季思年的意思,她笑道:“好。” 为了不引人注目,付芫清一路上都带着帷帽,紧紧的遮住了她的面容和一头的白发。 过了一会儿,想象中的那个凶神恶煞的人没来,反而是邻桌一个秀气的公子哥,提着一壶酒坐了过来,手上还拿了两个杯子。 “这位兄台,以及……这位夫人,既有缘在此处见到,不如交个朋友?” 季思年推开面前的酒杯,嘴角带笑,“我与夫人不善饮酒。” “那饮茶总可……” 季思年打断他的话,“兄台不如有话直说。” 那人笑了笑,有意无意的想看看帷帽下付芫清的样子,他一口喝完了杯中的酒,道:“在下兰随风,是从贺阳城前来京都赴任的。” “原来是兰大人,在下失礼了。”季思年哦了一下,转眼就给自己倒了杯茶,随后一饮而尽,“兰大人,请。” 兰随风晃了晃酒杯,温润的眼里藏不住的算计,“方才看两位气宇不凡,原以为会是同僚,倒是我耳瞎目盲。” 付芫清用手掀开面前的纱布,笑问道:“不知兰大人是何官职?” 兰随风正了身形,看到付芫清后,先是一阵惊于她的容貌,接着又被她的发色吓了一跳。他轻咳一声,“不过是……当今太子的老师罢了。” 季思年和付芫清同时愣在原地。 好半晌,付芫清听到自己憋着笑,道:“原来是太子太傅大人,实在是我夫妻二人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大人不要怪罪我们二人。” 季思年也揉了揉眉心,附和道:“还请兰大人莫要责怪。” 兰随风脸上泛起红晕,对他们的反应颇为受用,也就没在意为什么会有些奇怪。 “咳咳,我……本官决定交你们这个朋友了!” 二人对视一眼。 季思年道:“在下只是一介商贾,如何能有此等福气。” “商贾?”兰随风下意识的啧了一声,“无妨……无妨,本官交朋友也不是看身份的,商贾便商贾。” 付芫清觉得有些好笑,头也不觉得晕了,她道:“兰大人真是好人。” “自然是。” 季思年笑着摇摇头,无比自然的给付芫清倒茶,“阿清,喝点茶。” 第172章 明月山庄,她哥的产业?! 兰随风说了没两句话后,就彻底露馅了,但偏偏他自己没察觉出来。 言语之间,全然看不出读过书的样子,也不知从哪儿学了开头的几句套话,就开始糊弄人。 最后硬生生的在他们这桌蹭了一顿饭,吃的比谁都多。 季思年好几次都想将人赶走,但看着付芫清兴致勃勃的样子,就没开口,只是偷偷的让厨房多炒了些菜出来。 吃饱喝足,兰随风擦了擦嘴,“相见恨晚啊,相见恨晚!多谢二位朋友款待,在下要接着赶路了。” 付芫清眉眼弯弯,道:“兰大人一路顺风。” 人走后,付芫清还在笑,她抓住季思年的手臂,道:“这人真有意思,你说是不是?” “也不知是哪儿来的骗子,白白的蹭了咱们一顿饭。” 付芫清看向他们离开的方向,“或许真是来赴任的?” 季思年却道:“那年先生呢?” “我也没说那兰随风真就是太子太傅,或许是别的官职。” 季思年:“那打个赌?” 付芫清:“好啊,就赌……你手上的玉扳指。” 季思年笑道:“阿清想要,现在给你就是。” “赌过来的才更有趣。” “那阿清输了呢?”季思年笑脸盈盈,问道。 付芫清心情大好,刚才又喝了一点酒,她靠近季思年坐着,在他耳边低喃,“那就……亲郎君一下?” 季思年心头一紧,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真的?” 付芫清已经把帷帽上的纱布放了下来,坐的端端正正,“一言九鼎。” 就在一行人准备离开时,酒馆内突然又来了一群人,看起来像侍卫的打扮。 季思年只一眼就看出了他们的身份,他给长珏使了个眼色,长珏立马又拿出糕点茶水摆在了桌子上边。 侍卫甲道:“最近这差事真是越来越难办了。” 侍卫乙闷下一口酒,“可不是嘛,殿下自从伤了腿后,脾气阴晴不定,动辄打骂,就连他身边的柏公公……”他突然又小声了起来。 季思年只听到一部分。 “浑身青紫……不成人样……惨死了。” 季思年:“……” 侍卫甲:“听说安平王府在招侍卫,咱去试试?” 侍卫乙想都没想,头摇的拨浪鼓似的,“你要死可别连累我,满京都谁不知道这两位不对付啊……不干了都行,可别想着跑去另一边。” 侍卫甲:“安平王深受百姓爱戴,去了还能护不住我不成?况且就靖王府那点月钱,我得几辈子才能娶上媳妇儿啊!” 侍卫乙看了看四周,“小声些,小心隔墙有耳。” “今日是休沐日,咱们都跑出来这么远了,谁能知道?” “那倒也是……” 季思年挑了挑眉,不动声色,他对着身边人道:“阿清,我们走。” 出了门,付芫清才出声道:“他们说的是靖王殿下?” 季思年点头,“嗯,估计是他演的戏。” 自从年前说了那么一次自己的情况后,司空羽就再没说过什么了。季思年笃定他那么一个人精,绝不可能伤了腿。 可……方才听那两人这么一说,倒生出几分不确定了。 付芫清知季思年心中有事,就握着他的手,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 行至城门时,已是日落,司空羽的亲卫带着一批人,等候良久。 季思年下了马车,拱手道:“劳烦卫将军了。” 卫辞拍了拍他的肩膀,“多年未见,季公子越长越俊俏了。” 说完他又看向付芫清,笑道:“想必这位就是季夫人了。” 付芫清行了一礼,“见过卫将军。” 卫辞满意的点点头,“郎才女貌,郎才女貌,季公子好福气。” 季思年偏过头,温柔的看着付芫清,“我的确好福气。” 这种话……私下说就行了啊! 付芫清脸上一红,好在别人看不到。 “走,季公子,殿下已在城内客栈备下了住所。” 马车晃晃悠悠的驶进城内,在地上留下浅浅的水印。 只是没想到卫辞口中所说的客栈……竟是城中最大的饭馆。 虽说房间够大够舒适,但比起其他地方也更吵闹。 也不知比起从前有没有改进。季思年默默想着。 而进了门后,才发现里边只有店小二和后厨的厨师,以及老板等着。 季思年:“……” 付芫清一脸疑惑,心中却有了个猜测,“郎君,靖王殿下不会……包了整座楼。” 这时,卫辞拍了拍脑袋,“忘记说了,殿下说季公子喜静,于是就包下了整座饭馆。” “啊?……”付芫清惊讶不已。 临走前,卫辞又与季思年耳语道:“殿下会来与季公子相见的。” 初来乍到,累了许久,付芫清也没心思出门去闲逛,她靠坐在躺椅上,翻开付泽漆说的他在京都的产业。 前边倒也没什么不同,看到餐食那一页后,她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阿清……怎么了?”季思年小心问着,还以为是自己按疼了她。 “郎君,这个饭馆叫什么?” 季思年想了想,道:“清泉山庄。” “街市呢?” 季思年摇了摇头,“我久不在京都,早就忘的一干二净了。” 店小二上来送茶点,付芫清就顺嘴问了一句,接着她兴奋的坐到季思年身边,“这个,似乎是我兄长的产业,他在京都少有的几个饭店,没想到误打误撞就这么碰上了。” 季思年语塞,难怪他当时怎么都收不到明月山庄,无论出多少钱,背后的人都说不买。 现在想想,以他当初上门来的频率,那信都未必到了云城。 付芫清继续翻看着,季思年顺势看了几眼,才发现许多店铺都位于黄金位置,说是日进斗也不为过。 这种眼光和手段,也难怪上一世,付泽漆能在官场上平步青云。 后来叫了老板来核实,果不其然,就是她家的,也就是说,付芫清算得上明月山庄的老板娘了。 付芫清道:“既是我们的地方,那再让靖王殿下出钱岂不是说不过去了?” “司空羽又不知道这饭馆是阿清的,何必同他讲这件事?他的钱比起我来,也少不了多少,让他出就是。” 第173章 会面 梅阁阁主死了这件事,只在当时,在各城掀起一丝波澜,至于如何死的,无人在意。 世间少了一个人人忌惮的势力,这再好不过了。 京都入夜后,更是繁华无比,街市上华灯四起,人潮涌动。 付芫清趴在窗台上,看着出了神。 “这地方倒和我想象的并无二致。” “喧嚣之下,少不了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越是热闹,死几个人,更是发现不了。” 付芫清点点头,又问,“郎君觉得今夜靖王殿下脱的了身吗?” 卫辞走后不久,靖王府那边有传了消息来,说司空炎突然去了靖王府,若是到了子时还没来,就不必再等下去了。 “司空羽那脾气,估摸着司空炎也待不了多久。” 明月山庄门前立了个歇业的牌子,不时有人上门询问,季思年偶尔还会看到一些眼熟的人。 直至子时前一刻,一个年轻公子进来了。 饭馆老板敲了敲付芫清他们的房门,道:“小姐,有位公子说来找你和姑爷。” 房门被打开,季思年挡在付芫清身前,看了看那位公子,似是被噎了一下,然后就让开门口,道:“进来。” 落座后,几人面面相觑。 付芫清:“……” 季思年:“……” “这么久没见,你们就这副表情?”司空羽错愕道,只是面上表情不太自然。 “见过靖王殿下……”付芫清起身,福了福身。 司空羽扯开脸上覆盖着的面皮,然后扔到了桌子上,面上皮肤满是红印。 他道:“出来的急,这面皮也没弄好,还好是晚上,不然非得露馅不可。” 季思年递过一旁温好的热毛巾,“殿下,擦擦。” “……季思年,你吃错药了?”司空羽蹙眉,一脸不可置信。 季思年冷下脸,不说话了。 司空羽嘁了一声,“真是小气。” “殿下不妨说说羽士传回来的消息是怎么一回事?以你的本事,真能被人刺杀到?” 这下倒换了司空羽疑惑不解了,他看了眼付芫清。 “我能知道的,阿清都该知晓。” 司空羽点了点桌子,“刺杀这事……不是你安排的?” “什么?” 司空羽又道:“刺杀前几日,胡先生来找过我,说司空炎同他商量要如何除掉我,还说这件事,他是和你讲过的。” 季思年摇了摇头,“我并不知晓此事。” “胡容复呢?他不是你的人吗?” 季思年道:“他的确是,但自从司空炎离开邺城之后,我就再也收不到他的消息,羽士也查不到半点东西。” 司空羽虽然没有和梅阁的羽士正面打过交道,但江湖传闻听多了,便也觉得他们无所不能,听季思年这么一说,他倒担心起,刺杀这件事的真伪了…… 付芫清知晓季思年在司空炎身边安插了自己人,眼下才知道,那个胡容复似乎已经成了司空炎的心腹了。 季思年道:“方才早些时候,司空炎去你府上做什么?若是要试你伤势真伪,为何会是现在?” “这我倒不知道了,他只带了个太医过来,然后给我查了查伤口,查了查废掉的双腿,然后再说几句啰嗦的套话,我呛了几句,就把他轰走了。” “他带来的太医,能查不出你双腿的问题?” 司空羽顿了一下,现在回想起来,那位太医进了内室也只做了个样子,连他胸口的伤都没看,更别说是腿上的了,撂下一句,“微臣无意参与殿下与安平王殿下的事情。” 接着,就出去回禀了。 季思年看着他。 司空羽喝了口茶,“你又不是不清楚我,太医署那群人,谁能请的动啊,我可没那个闲心去跟他们拉关系。” 付芫清出声道:“殿下见过莲心莲太医吗?” “你认识?” 付芫清道:“是我师姐。” 司空羽恍然大悟,喃喃道:“难怪,难怪……原来沾了莲太医的光。” “为何这样说?” 司空羽道:“莲太医若不是女子,早就成为院首了,太医署的太医们拿不定的主意都会去找她,运气好才能得到莲太医一句回复。况且莲太医如今为我诊治,没有人会因为这件事同我闹不痛快,也幸好那群老古板只一门心思钻研医术。” 纵使这样,付芫清还是有一事不明,同在京都,莲心与年灼师徒的身份无人知晓吗?以年灼与太子,太子与靖王之间的关系,这么联想下来,是个人应该都不会轻易招惹司空羽才是…… 付芫清面上不显,微微点了点头。 季思年道:“如今知道你腿并未受伤的有几人?” 司空羽掰着手指数了一下,“你们夫妻二人,小柏子,莲太医,以及……秉文。” “殿下就这么有把握贺公子能为你守住秘密吗?” 换作平常,司空羽兴许就一口回绝,骂了过去,但季思年这么问,他的确该好好想想了…… 默了片刻,他言语不详,道:“秉文若是要说,早就说出去了,我相信他。” 想起上次与贺秉文见面,还是在他府上那次……这一个月以来,无论怎么叫他出门,都喊不出来。 若不是朝堂之上时有消息传出来,他就要以为贺秉文是不是失踪了。 季思年一看他这副表情就知道这两人之间半点进展都没有,也不知是哪件事改变了前世的道路…… 司空羽叹了口气,“不提我的事,换一件事讲。” 季思年嗯了一声。 “在你进京之前,我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 季思年:“?” 司空羽:“我一猜便知,羽士没写清楚。现如今在百姓眼里,刺杀本王的,是你那堂弟─季遇。” “他可没这个本事和贼心。”季思年扯了扯嘴角,眼睛里没有一点情绪变化。 司空羽于是将那几日的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相比于季思年的面无表情,旁边付芫清变化不停的神情,让司空羽要更有准备惊喜的成就感。 “季府这几天正在散味道,你们等等就能搬进去了,到时候二房是死是活就全看你们的心情了。” 说起这些人的死活,就仿佛在说杀几只牲畜一样。 皇族的人,心里都是冷漠无情的。 季思年斟满一杯茶,道:“不管如何,先谢过你了,司空羽。” 司空羽摸了摸鼻子,“都是朋友,小事一桩,小事一桩。” 第174章 京都的一切都交到她的手中 以身犯险,差点没有性命,怕是只有司空羽能说出是小事一桩了。 说起来也奇怪,司空羽见到付芫清的白发时,竟是一点诧异的表情都没有,聊了这么久,也没有要张嘴问的意思。 云城那件事,除去城内的人,别处的只会认为是周光烁的功劳,至于她的作为,早早的就让轻风林封锁了下来。 送走了司空羽后,两人明显的放松了下来,确定的司空羽无事后,余下的就能放开手脚去做了。 付芫清道:“郎君同靖王殿下说了那件事吗?” 季思年摇了摇头,“我并未提过,方才也是疑惑他为何没问出来。” 付芫清垂眸看向颜色有些变深的发尾,默了片刻,心中做了一个决定。 “郎君,早些休息。” 虽是在一个房间内,但两人也并没有睡在一个床上。 付芫清提出让季思年睡床,她睡床榻,季思年却说自己自幼过的粗糙惯了,睡榻也无事。 可夜间,付芫清醒来时,看到季思年睡的并不安稳,时常翻动,她叹了口气,找出了一根安眠香点燃,接着穿上外衣,出了门去。 她到了堂屋,饭馆的老板正在那里等着她。 “冷十,见过小姐。” 付芫清点点头,坐到软椅上,道:“你一直都在京中吗?” “属下三年前来的此处,接了主……公子的命令,这才当了明月山庄的老板。” “那先前的老板呢?” 冷十回道:“属下不知。” 他是顿了片刻才回的话,定然是有问题的,只能说明这其中必有隐情,是付泽漆不想让她知道的。 “我数了数,京中哥哥的产业有十余种,二十多家,虽不多,但都是个中翘楚……这其中,只是做生意?没有其他的?” 冷十低下头,“……是。” 付芫清揉了揉眉心,打了个响指。 随后也不知冷四从哪儿冒出来的,唰的就出现在他们面前。 冷四恭敬的回道:“长珏长未等人,属下已经处理好了。” 他又看向冷十,从袖子中掏出一封信,“这是主上特意交代的。” 冷十接过去,一目十行的看完了,他时而看信,时而又看看付芫清,面上表情变换不停。 付芫清不知道信中内容,但隐约也能猜到一些,冷十这副表情,不知道还以为她要将京中的这些产业都吞了一般。 冷四抖了抖腰间的剑,见冷十犹豫不决,冷声道:“主上怎么交代,你就怎么做,‘十’这个位置你不想要,自然会有人来替你。” 冷十咬了咬后槽牙,单膝跪地,恭敬抱拳,“冷十……见过主上。” 冷四也如他一样,单膝跪地,面向付芫清,“冷四,见过主上。” 付芫清:“?” “什么?” 冷十双手逞上那封信,付芫清立马接了过去,信中白纸黑字的写着,冷四等人,以后的主上就是她了,京中一切,也全都交由她的手中,除去穗玉阁。 付芫清此时也无心纠结穗玉阁是个什么东西了,她紧锁眉头,满是不解。 原以为最多让那他们几人听从她的命令就行了,这下子怎么全都扔给她了? 付芫清深吸一口气,看向冷四,“京中有多少你们的人?” 冷四恭声道:“公子手下像我们这样以冷字开头的共有十人,京中原有五人,随主上你进京的有四人。” 付芫清的手扣紧了桌角,良久,她听到自己说,“那我大哥那里岂不是只有冷一一人了?” “冷一的武功是我们十人中最高的,有他时时跟着公子,出不了岔子。” 说是贴身跟随,难免会出现其他的状况,况且付泽漆又不会武功,若身边无人,岂不是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付芫清道:“我这边犯不着留下这么多人,除去你和冷十,让其他人都回去,回云城去。” “公子交代过了,我们几人只能在京都。” “不是说以后以我为主,尊我为主上?这又是哪门子的听话?”付芫清厉声道,眼里是藏不住的烦躁。 冷四依旧坚持自己的说法,“公子那边遇事自有他的办法,我们的首要任务是配合主上你促成大业。” 付芫清自知拗不过,松了口。 她心中郁结,被这件事一闹,早就想好的打算也被搅的一团浆糊。 “朝堂之上可有我们的人?” 冷十摇了摇头,“并无。” 这个回答,倒是在付芫清的料想之中,她又问:“那可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和太医署的莲心见上一面吗?不在靖王府。” 冷十抬起头看了看付芫清,复又低下头,道:“此事得从长计议。” “得多久?” “快则三日,慢则半月。” “三日……”付芫清将这句话在嘴里又滚了一遍,道:“那便给你三日的时间。” 冷十:“是。” 安眠香的药效撑不了多久,付芫清担心季思年醒过来,又问了一些京中的情况,就小心翼翼的回了房间里。 刚刚关上门,付芫清就听到一声极小的喊声。 她探着头,蹑手蹑脚的走过去,“郎君?” 好在,人还睡着。付芫清拍了拍胸口,就要往床边走。 转过头没多久,她又听到了季思年的声音,这次是真真切切的声音。 “阿清……” 声音温柔似水,又是在这种半梦半醒的状态下喊她,听得付芫清心尖都在发颤。 “吵到郎君了吗?” 季思年侧着支起半边身子,墨发垂在胸前,雪白的肌肤半隐半透,屋内的火烛早已熄灭,付芫清借着月色,也看不清季思年的表情,但只觉得勾人极了。 “没有,阿清方才是出去了吗?” 付芫清咽了咽唾沫,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然后半蹲在季思年面前,直直的看着季思年眼睛,心中想的话,就这么说出了口。 “季思年,你的眼睛很漂亮。” 季思年满意的低笑一声,这话,前世的时候她便对他说过了。 他的一只手抚上付芫清的脸,“阿清喜欢吗?” 付芫清没躲开,反而坐在他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季思年。 话在嘴里转了又转,付芫清咬了一下嘴唇,“喜欢。” 第175章 亲上了 季思年笑容更盛,他随着付芫清的动作扬起头,眼波流转,他心中清楚,这样的夜晚,最适合达成他的某种隐秘的想法。 可付芫清的举动与反应,让他更感着迷,看着她一步步的向他走近,无论什么都可以抛到九霄云外去。 两人谁也没动,就这样对看了好一会儿。 付芫清问他:“明早醒来,你还会记得今晚的事吗?” 怎么会不记得?但房内隐隐有熏香的味道,季思年对它有些陌生,但总之他的夫人不会害他。 季思年笑着收回手,装作一副迷瞪的样子,“阿清为什么会这么问?” 付芫清嘟囔着,“我对自己的本事还是清楚的。” 随后她缓缓低下头,轻声道:“季思年,你该睡了。” 季思年顺从的闭上眼睛,强撑着不让自己睡过去。 大概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季思年感到自己的唇角被一个极其柔软,又带着香气的东西碰了一下。 很短的一瞬间,季思年却觉得像半个世纪一样久。 他的心脏不可遏制的,短暂的,停了一下,然后又剧烈的跳动起来。 前世今生,这是第一次……付芫清第一次主动亲了他。 感受到面前的人离开,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很久没有再响起后,季思年慢慢的睁开眼睛,他转过头,看向了床铺的方向。 付芫清闭着眼睛,躺的板板正正,但季思年知道她同他一样,没有半点入睡的心思了。 房间里太暗了,暗到季思年想点起火烛,看清她脸上的表情,听听她是否也和自己一样,心跳如雷…… 不过,季思年并不急于一时,他在等,等他的阿清完完全全的爱上自己,全心全意,眼里只有他一人。 翌日清晨,两人久违的睡了懒觉。 付芫清其实醒的要比季思年更早一些,但她快要起身时却看到季思年翻了身,正对着她的方向。 昨晚的事,每一幕都刻在她的脑子里,也不知怎么想的,就那么做了。 她还没想好怎么和季思年解释…… 很久之后,付芫清躺不住了,她半睁着眼睛,然后唰的一下坐了起来。 “啊,郎君……我们……” 她本想说他们起的太迟了,却不曾想季思年早已穿戴整齐,还顺便帮她打了洗脸水。 “阿清,早。” 付芫清的耳尖顿时红了起来,她披上外衣,走了过去。 她道:“郎君何时起来的,竟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说这话时没看着季思年,可却能明显感觉到身上总是有一人的视线。 季思年没戳破她的小心思,背对着她坐到了桌子前,“比阿清也就早了一刻钟,想来兴许是昨日太过疲累,竟是直接睡到了天亮,睡的……倒也安稳。” 付芫清洗漱的动作滞了片刻,嘴角微微勾起,轻声道:“昨日又是水路,又是陆路,累一些也是正常,我昨日也和郎君一般,竟是累的中途都未醒过。” 季思年笑眯了眼,他盛了一碗稀饭放到了自己的对面,“阿清,早饭快要凉了。” “来了,来了。”付芫清草草的将头发扎了一下,坐下后就埋头苦吃,不敢对上季思年的眼睛。 “吃慢些,阿清。” 付芫清抬头看了他一眼,就见季思年对着自己笑,分外瘆人。 “郎君……是有什么开心的事吗?” 季思年放下碗,托着下巴看着她,“也没有,只是想起阿清昨日和我打的赌,想起来去查查那兰随风,也不算什么困难的事。” 说起兰随风,付芫清就想起她说若输了就亲他一口,想起这个……她就想起昨晚的事,付芫清是越想越脸红,她支支吾吾,道:“也不必……如此着急。” 看到付芫清脸红的都要熟了,季思年低声笑了一下,回道:“阿清说的对。” “吃饭吃饭……” “嗯。” 饭后,两人百无聊赖的在城里转着。 太阳照在人身上,暖的付芫清都有些困倦了,她打了个哈欠,无意间看到一个人。 “嗯?”付芫清揉了揉眼,“郎君……这人……”和你长的有些相像。 季思年也注意到了,他微微蹙眉,然后又看了眼那人身后府宅的牌匾─季府。 季思年道:“是我二叔的儿子,季遇。” 付芫清哦了一声,“那……去看看?” “我回来的消息自会有人传到他的耳中,等过几日搬进去后再见他也不迟。”季思年微微摇头,就侧过头,然后温柔的说道:“听说靖王府有棵樱花树,开的极其繁盛,阿清,一起去看看。” 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去见司空羽,付芫清此刻也摸不清季思年的想法了。 季思年拉着她的手,“季思年这个名字,总要在京都广为人知的。” “会不会太早了一些。” “司空炎那个人,多活一日,我都觉得恶心。” 她恨司空炎吗?似乎也并没有,只是觉得那样的人不该活在世间,她读了许多书,只知为民所不爱者,自当人人得而诛之。 季思年依旧未向她解释为什么费尽心机就为了除掉司空炎,那便暂且归于和她同样的人好了。 这世上,总要有人做些什么,而不是放任苦难蚕食百姓。 靖王府门前,多了许多禁军,他们还没靠近,就被拦在了十米开外。 季思年抱拳道:“这位大人,我们是靖王殿下的朋友,今日特来拜会,还望通传一番。” “名讳。” “季家商号的东家,季思年,这位是我夫人。” 首领皱眉,看向付芫清,“为何戴着帷帽,摘下来我看看。” 季思年挡住伸过来的剑柄,笑的和煦,“我夫人得了风寒,不宜见风。大人只需通传一声就可。” “哼。”首领摆了摆手,让属下去通传,但他依旧追问,眼里满是调笑和莫名的意味“莫不是你夫人太过丑陋,见不得人?才有这样的说辞?” 季思年眼里闪过一丝寒光,又看向身后已经赶来的小柏子,他冷声道:“这位大人,莫非是忘了是怎么得了这小头领的位置的?” 第176章 千幻阵,用到了第几层了? 那位首领顿时歇了火,“你什么意思?” 季思年笑了一下,“大人觉得呢?靠污蔑朋友才得来的一个位置,能坐的长久吗?且不论……如今你也只是在靖王府门前当差,而我方才也已经说过了……我与夫人是靖王殿下……司空羽的朋友。” 那位首领的额头上渗出大颗大颗的汗珠,饶是再迟钝,也该悟出一点意思了。 他家中只有他一人能拿些月俸,若是因为这件事丢了差事,那一家人都要去喝西北风了。 他忙低下头向付芫清道歉,“对不起,季夫人,是我,是我狗眼看人低……” 付芫清看了看他,没有说话,转而向旁边看了好一会儿的小柏子微微屈身,“见过柏公公。” 小柏子笑道:“不敢当不敢当,叫我小柏子就好。” “季公子,王爷已经在屋内等着了。” 季思年柔声在付芫清耳边说了句什么,接着又对小柏子说道:“个中缘由,劳烦柏公公调查清楚了,若什么人都能在靖王府当差,那岂不是乱了套了。” 小柏子笑意停在脸上,他恶狠狠的剜了一眼那位首领,弓下腰,赔着笑道:“季公子如此称呼真是折煞奴才了,快请进,快请进……” “阿清,走。” 走到门口,付芫清还特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小柏子狠狠的踹了那人一脚。 “小心台阶。” 季思年扶住她,“这人本就不检点,靠污蔑他的朋友拿了宫妃的首饰,害他朋友被打入诏狱,生死不知,如今只单单让他丢了饭碗,已是恩赐了。” 季思年一边帮她提繁重的裙摆,一边说道:“况且他方才如此出言不逊,本就重罪。” 付芫清叹了口气,“只是觉得人心真是难以捉摸,为了一己私欲竟能做到这般地步。” “只要有了阶级,有了往上爬的可能,就少不了争斗。” 季思年对靖王府似乎十分熟悉,进来后也不用下人领着,就直接转到了靖王府的花园里。 付芫清咦了一声,“不去见靖王殿下吗?” 季思年笑道:“本就是来赏花的,见不见他没有什么关系。只要进了靖王府,后边的事,自会有人传出去。” 两人正说着,身后就传来四轮车吱呀吱呀的滚动声,只见司空羽被人推着过来了。 第一次不是平视着司空羽,季思年还有些不是很习惯。 司空羽屏退下人,然后唉声叹气道:“没想到季大公子头一次来我府上,竟是为了利用我,真是让人寒心……” “殿下回来许久,这演技倒是越发不错了。” 司空羽摊了摊手,“没法子,谁让我那皇叔心眼子多呢?稍不注意,本王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付芫清彻底明白了,她道:“所以是殿下让郎君来的?” 司空羽点点头,“没想到你还挺聪明的。” “司空羽。”季思年喊道。 “啧,我又没说什么,夸奖你夫人两句还不行了?” 司空羽又道:“今日正是莲太医来我府上问诊的日子,要不要见见?” 付芫清迟疑的点点头,“多谢殿下。” 司空羽笑眯了眼,他转头向季思年抬了抬下巴,“季思年,你夫人可比你有趣多了。” 季思年放下杯子,“在江城的那些年,我倒也磨练过一段时间的演技,殿下喜欢什么样的,不如告诉我一声,我好照着殿下的意思,演一演。” 演一演几个字,说的分外重,司空羽打了个寒战,“季思年,你吓唬谁呢?!” “我说的都是真话,殿下不爱听吗?” 司空羽嫌弃极了,“阴阳怪气。” 季思年挑了挑眉,“多谢夸奖。” …… 午膳之后,莲心果真如司空羽所说,来了靖王府,只是没来看司空羽,而是径直去了药房。 司空羽道:“莲太医说我那伤早就好的差不多了,现在来我府上只不过装装样子罢了,至于她去药房做什么,我就不清楚了。” 付芫清深呼一口气,“失陪一下。” 说完这句话后,付芫清就让小柏子领着她去了药房。 人走后,司空羽摸着下巴,道:“季思年,你夫人这……怎么回事?” 季思年毫不意外他会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毕竟昨天晚上他就看到司空羽多次欲言又止了。 “云城那场大战,功劳并非是周光烁的,而是阿清的。” 司空羽拧眉,“不是周光烁?” 传回京都的消息都是这般说的,都说是周将军的功劳,圣上的赏赐都到云城了。 而且……季思年信中不也说是周光烁击溃的敌军吗? “二万的精兵,你当真以为就凭周光烁手底下的几千人就能击退绞杀吗?” 司空羽不解,“那为何不直接说出真相,我皇兄也定然会论功行赏的。” “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女子的功绩,又有多少人会在意?” “可……”司空羽停顿了一会儿,“那以你的身份来领赏,未尝不可。” “我的身份?梅阁阁主,亦或者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商人?” 司空羽:“……” 话里话外,如此一来,最合适的人选确实只有周光烁了。 “让他抢了个好处,那你们也太亏了。而且你阁主的身份没了,就不怕阁内众人叛变?” 季思年哼笑出声,“给他们几个胆子,怕也不敢做这样的事。” 司空羽哑口无言,对于季思年的自信实在无力反驳。 话又说到另一边,付芫清鼓起勇气,却不敢敲门。 站了足足有一刻钟了,莲心开了口。 “门口的蚂蚁都要被你全踩死了,有什么事直接说就成,还是殿下有什么事找我?” 付芫清踌躇不前,“我……” 屋内人等急了,一把拉开门,“何事?” 付芫清的帷帽还没摘,她咳了两下,“师姐……是我。” 良久的沉默。 莲心扣着门的手在隐隐发抖,她沉声道:“进来说。” 屋内有股奇异的香味,在付芫清的记忆里,她并未用过这样的药材或者香料。 进了门,付芫清正犹豫着如何向莲心开口她头发的事情。 结果,莲心直接了当,说道:“千幻阵,你用到第几层了?” 第177章 你得提防所有人,包括我 付芫清沉默片刻,拿下帷帽,然后垂下头,老老实实的站在那儿。 “第十层……” 莲心抱着手臂,围着她转了一圈,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 她道:“千幻阵,我多多少少也研究过,那第十层护佑,虽说反噬极大,但也不会让人瞬间白了头发,付小小,老实交代。” “师姐……”付芫清岔开话题,“如今我既已经好好的站在你面前了,这件事,行行好,别告诉师父,成吗?” 莲心抓起她的手腕,细细的看了起来,片刻后,才放下心来。 “这么大的事,你觉得能瞒得住师父?况且你我身边,可都有师父的人。” 付芫清揉着眉心,“这我自然知道,我身边的那人就是念香,她写的信我通通都都拦了下来,这次也没带到京都来,至于师姐这儿的,若有师父的人,方才就不会直接问我了。” 莲心哼了一声,转过身继续去弄她的草药。 “护佑一阵,多有用于杀阵,亦或者护阵……”莲心锤草药的动作越来越慢,她缓缓抬起头,问道:“所以……你将这两种合到一起了?” 这件事,付芫清谁都没说过,即使是翻看过千幻阵的付泽漆,他都没能猜到。 听到莲心一语道破,付芫清只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莲心:“……” “真是这个比一个疯。坐到那儿去,我给你好好瞧瞧,过段时日师父必定会去找你,若是让他瞧见了,你就别想在京都待下去了。” “这和我能不能在京都有什么关系?” 莲心翻出一大堆瓷瓶,一个又一个闻着,不时抽空回她,“京都是个什么地方,你事先没有打听就来了?这里每天死的人数不胜数,师父不知道还好,若知道,你以为他又能坚持多久不用你的助力?师父的野心大着呢,付小小,别再想着师父同你说过的君子立于天下,自当为民了,过去这么久,人总是会变的。” 付芫清觉得自己的认知似乎被一点点打碎,她的师父,她的师姐,为何都与从前不同了? 莲心叹了口气,道:“或许师父真的能守住本心,可人生来并未纯良,小小,你得提防所有人,包括我。” 付芫清摇了摇头,“师姐会害我吗?” 莲心旋开瓷瓶的手停了又停,指尖因为发力而变的煞白,“我不能保证,但至少……现在不会。” “那大师兄呢?还有二师兄,他们的目的也和师父相同?” 莲心点头,“或许是的。” 付芫清撩起自己的一缕头发,像是说给莲心听的,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她说:“这条路,是师父带我走进来的,或许最终,我与他的道并不相同,但师父有他的道,我也有我的道。” “师姐,这世上的苦难,总该有人去抗争的。” 莲心的睫毛颤了颤,“千百年来,苦难是数不清的。少年气性,总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做得到。” 付芫清笑笑,没有说话,而后静静的看莲心忙里忙外。 轻风林的存在,又以谁为首,在此之前都是付芫清和莲心的秘密。 因此千幻阵一事自然也逃不过莲心的耳朵。 莲心初入年灼门下,也曾试过千幻阵,但得出的结论是,并不适合她。 于是在得知付芫清习得后,便开始着手准备,也算为她的这个小师妹送个礼。 今日重逢,完全在她意料之外,但好在……她已经在这里准备许久了。 “诺,拿回去,一日三服,三碗水煎做一碗水,半个月便会有作用。” “多谢师姐。” 莲心揉了揉她的头,然后按着她坐下,自己则靠坐在她对面的长桌上。 “说着别的。” 付芫清立马坐的端端正正,“师姐想问什么?” 莲心噗嗤笑出声,“这么紧张做甚,只是想问问……你的夫君。” 付芫清脸一红。 “听水儿信中描述,还有大师兄说的,你夫君颇为俊朗?” 付芫清抬眸,迟疑的点点头,“师姐是知道我的,若是差强人意,我怎么会愿意。” 莲心回过头,隔着门看向后花园的地方,“他同你一起来的?” “师姐要见他吗?” 莲心摇摇头,“不急,要见也该光明正大的见。之前本想着让大师兄安排,没想到用不上了。” “今日你们来靖王府做甚?难不成要借靖王的手做些事?还有刺杀一事,总不能是你夫君的手笔?” 付芫清笑道:“郎……季思年他一介商贾,如何能让靖王殿下做这种危险的事情,只不过有些交情罢了。” 莲心托着下巴,并不相信这份说辞,但凭着对付芫清的了解,她还是点点头,表示认同。 “所以你要做的大事,都没同他商量?” “他只是知情,并不会阻拦我。” 莲心道:“这样不在乎你的夫君,直接休了便是……亦或者说,付小小……你们本就是一场交易?” 付芫清心中一惊,面上却不敢显露半分,“拜了天地的,做不了假,何来交易之说。” “姑且相信你的话。” “我说没说谎话,以师姐的本事,自然是能看出来的。”付芫清硬生生忍着素日里的小习惯。 她见莲心之前,可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还要在自己的师姐面前装模作样,实在心累。 “是我的不是,许久未见,不自觉的就这套问法用到了你的身上。” 付芫清道:“阴险之地,师姐又常在宫中,如此有些戒备与猜忌才是合理之事。” 莲心微微一笑,放松下来,“季家商号在京都算是赫赫有名,连圣上都听过的那种,你们借此机会在京都立名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有一点要多加注意。” “如今京都最有名的商号─林家商号,背后产业大半属于安平王,你们初来乍到,小心他暗中使绊子。” 这个……他们还真不知道。 “我清楚了,多谢师姐告知。” 莲心拍拍她的肩,道:“千幻阵,能不用就不用,亦不可让外人得知,韬光养晦才是你们如今该做的事。” 第178章 全盘托出 莲心望了望桌上的沙漏,道:“我该回宫里了,靖王殿下这里,应当是不会再来了。” “他的伤……” 莲心道:“治了一个多月还没治好,说出去岂不是砸我的招牌?当然,已经对外说出残废的双腿,我可没法子。” 付芫清推开门,头也不回的走出去了。 莲心望着离去的人,轻叹出声,“这滩浑水……果真是避不开了,希望那个季思年别太让人失望……” 事情果真也顺着他们所预料的那样发展下去。 自打从靖王府出去后,季家商号名副其实的少东家已经回了京都的消息,传的人尽皆知。 季府的门槛都要被人踏破了。 季遇正疑惑着,他一直都在京都,这个消息又是什么情况? 直到越来越多,甚至有官员找上门来,他才恍然大悟,心中一片凄凉,他将手中的图纸揉成一团,看着已经彻底变了样子的季府,愤怒的扔了过去。 晚间,季遇找上了门来。 冷十问道:“小姐和姑爷打算见他吗?” 付芫清看向季思年,季思年摇了摇头,“他此刻来,除了破口大骂外怕是也没别的目的了,何必放进来惹人心烦。” 冷十低下头,“是,小的知晓了。” 过了没多会儿,季遇就被两人夹着扔了出去,冷十还装模作样的拿着个扫把,在季遇踏过的地方都扫了一遍。 季遇从地上爬起来,“你什么意思?!本公子警告你!……” “停一下,还公子呢?京都谁人不知你季家二房做的龌龊事,从前说着是皇室宗亲,现今不还是如丧家之犬一般惹人发笑?” 季遇捏紧了拳头,眼里盈满愤怒与不堪,他抬起头向着不久前才有过动静的窗口看去,然后问冷十,“这是季思年的意思?他让你来羞辱我的?” 冷十道:“季公子和他夫人是靖王殿下的朋友,在我店中住着,我也自然要看着些,明月山庄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地方。” 楼上那处,付芫清正趴着看,不过没探出头,她道“冷十这般做,不会给你添麻烦?” “季遇死不足惜。” 说来他们算是堂兄弟,也不常见,怎么关系就到了这个地步了? 再往楼下看去时,季遇已经推搡着围过来的人群,跌跌撞撞的跑开了。 付芫清眸色幽幽,“这才刚回来,就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从前怎么没觉得郎君是这样的人。” “与虎谋皮,自当比他们还要心狠才行。算来也该是和司空炎正面打交道的时候了。” 说这话时,季思年神情淡漠。 可若不是他周身的气息太过紊乱,付芫清都要被瞒过去了。 她又想起莲心的嘱托,便道:“此事倒也不急,郎君先等等我这边,千幻阵反噬带来的后果彻底消散后,再动手也不迟。届时也不怕让人拿了把柄。” 季思年看向她,道:“无人敢置喙阿清。” “总能少也麻烦不是?况且郎君就算要动手,也得等鹤轩他们才行,郎君久不在京都,就算在这里留有后手,又怎能笃定无人叛变?不如辰这个时间,把一切都调查清楚。” “但凭夫人做主。” 付芫清微微一笑,走到书桌前,书桌上摆着一幅京都的地图,她用笔在一个地方勾了一笔。 “那便从此处查起,去……风鸣楼。” 季思年神色稍滞,“风鸣楼?……阿清,这怕是不妥?” “怕什么?郎君是怕我在那儿看到什么你的熟人不成?” “阿清……无端端给我扣这么大顶帽子,我可担不住。” 付芫清噗嗤一笑,“既是探查消息,那自然该从最繁华热闹,最四通八达的地方查起,就如云城的永安茶楼一般。” 说着,她托着下巴,“说起来,郎君去永安茶楼只是听书吗?” 季思年只是摇摇头,“不是的。” “那是去做什么?” 季思年道:“去见你。” 付芫清眯了眯眼,“所以……长未到底是何时来我身边的?” 这话本是不打算说出来的,但付芫清如此问了,季思年只好起身去关了门,又让长珏在外边守着,不让任何人进来。 接着,他坐到付芫清的对面,伸手倒了杯茶,推了过去,“在我们重逢的前一个月,那时我刚到这云城不久。” “重……逢?”付芫清问道,“我们果真是见过的。” “嗯。在那之前,林小姐出嫁那日,我随着商队去过一次云城,在某一瞬间,我们的视线曾有过短暂的交汇。阿清记得吗?” 付芫清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那日宾客众多,她哪里还记得见过什么人,熟人都不大记得了,更何况是从未见过的陌生男子。 季思年这样说,但并不意味着付芫清就将他哄骗自己的事情抛之脑后,她冷下脸,又说道:“我向你提出交易的事也在你的意料之中?季大公子是时时等着我上钩对吗?” 季思年不知道她是怎么联想到,但不论怎么说,确实十之八九是她说的这么一回事,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反驳,只道:“阿清就算那日没有找上我,我也会去找阿清的,去云城本就是为了见你。” “别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季思年,你到底还瞒了我多少事情?” “阿清……” 付芫清倒是越想越气,季思年整日说无事瞒她了,那这些又是什么?还有她没问出口的蛊毒,以及……跟他们一起离开的付南华,究竟是不是他梅阁的人?这些,她都不知道。 事态的发展完全超过了季思年的可控范围内,他看向付芫清的眼睛,道:“阿清,从前我说过不会骗你,但事情总要一件件的告诉你,季家商号,梅阁……这么多年,我不可能什么打算都没有。” 付芫清:“……” “阿清……你别不说话。” 良久,付芫清开口道。 “就按你说的,那我先问一个问题。” 季思年:“阿清,你说。” 付芫清:“我二哥,是梅阁的人,对吗?” “是……兄长是暗羽羽首。” “暗羽羽首……”付芫清喃喃道,“原来是二哥吗……” 第179章 表明心意 梅阁羽士,她从前并未过多接触过,但现在想想,轻风林行事能如此顺利,是不是也同他们有关。 譬如之前烧了安平王的粮仓那次,处理她遗落的短箭之人,或许就是梅阁的人? 付芫清又道:“那你知道我,也是因为我二哥?在那次看见我之后吗?” 季思年眼里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他垂下眼眸,“不是的阿清……” “那是为何?” 季思年抿了抿唇,“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阿清……你别问了。阿清只需知道,我从未有过想要利用你的心思,凡事种种,只是……”他鼓起勇气,嗫嚅着,“只是因为心悦阿清……” 问他什么,他也答了,付芫清也就没什么气了,猛地听见这句话,她不由分说的红了脸,“你……你……” 如此反复几次,也还是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 季思年牵起她的手,覆在自己的心口处,“阿清……这么久以来……你还是没明白我吗?没明白我的心意吗?我的婚事又怎么因为你的两句交易就此定下?阿清,我向来是有私心的,那几日,我的确每日都去了永安茶楼,看到了你……而你的话,是意外之喜……” 周围太静了,付芫清感觉季思年剧烈的心跳随着她的手也传到了她的身上,带动着她的心脏跳的越来越快。 季思年所说的,她当然有过猜测,只是从没打算问出来过,今日这么一闹,她实在不知该怎么办了。 况且……人的一些反应是骗不了人的,相处几个月,她早就摸清了季思年的小习惯,说谎话时会避开别人的眼睛,手会无意识的虚握成拳,最重要的是……季思年说谎时,脉搏,心跳,甚至脸色都不会变一下。 而这些,方才都没有。 付芫清微微咳了两下,“我出去一下……”然后想要抽出手,却被季思年攥的紧紧的。 “季思年!”付芫清蹙眉,小声喊道。 季思年贴的离她更近了一些,“阿清,你在逃避。” “我没有。” 季思年反客为主的问她,“阿清曾说绝不和离,除非我找到心仪的女子,这话还作数吗?” 绝不和离……那不是当时怕她大哥做些什么冲动的事情,再加上她确实有些色令智昏了…… 可现在,季思年都不怎么在她面前藏了,论起玩心眼子,她可玩不过,下毒或许还能成…… “阿清。”季思年唤她,“回答我。” 执拗而认真,从季思年把门关上那一瞬间开始,她就该明白自己说不过他了。 “作数。” 季思年笑了一声,“好,那此生此世,来生来世,阿清都不能同我和离了。” 付芫清脑子里一片浆糊,“你这什么说法……来世的事情,谁能说的清。” 再待下去,付芫清都要怕被眼前这张脸蛊惑住然后做些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举动,就像昨晚一样。 “阿清。”季思年执起她的手,低着头,像对待珍宝一样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一吻,“我永远永远都只会心悦你一人。” 这是第一次,两人都清明着的吻。 付芫清哪里经历过这样的事,她的脖子也在此刻红了起来,整个人就像煮熟的虾米一样,热浪一股一股的往心尖漾…… “季思年,不是……你,我……我还没同意呢???” 季思年也没料到她会说这样一句话,愣怔了一瞬,然后就笑了起来,手也没松开,“那么阿清,请问你愿意吗?愿意成为我今生今世,来生来世的妻子吗?” 付芫清眼疾手快的抽出手,然后捂住了自己的脸,闷声不语。 “阿清,我们还有很长时间。” 他的意思是,他总会等到的,等到付芫清的回答。 季思年起身将被风关闭的窗户打开,动作很慢,似乎就是在等付芫清缓过来。 身后人也确实这般做的,只见付芫清放下手,然后侧过身子,扭头看着他。 “季思年……是愿意的,我是愿意的。” 声音很小,但足以让他听清了。 若是事事都能算到,那生活未免太无趣了些,至少在认识季思年这么久以来,她过的很快乐,未知的东西才更有挑战性。 这是一场豪赌。 季思年应声转过头,对上付芫清眼睛,风吹起他的发尾,喜悦从他的全身蔓延开来。 太耀眼了,付芫清想。 她不自在的撇开眼,心里始终没忘记最初因为什么聊到了这种地步,她道:“虽说如此,风鸣楼也是要去的。” 季思年:“……” “阿清……” 付芫清摸了摸鼻子,她自然也有自己的考量,“从前在云城我就想去这种地方瞧瞧,这次难得有了机会,一箭双雕,拦我做甚?” “风鸣楼不比醉春风,无人知晓它背后之人是谁,司空羽也曾去过,却一无所获,反而被人跟踪了几日。” 付芫清却眼睛亮了又亮,“这便说明找对地方了不是?” 季思年:“……” “你若不想去,我一人去就是,我的易容术比不上师父的,但却轻易看不出破绽。” “……不可。” “你拦不住我的,季思年。” 他当然知道这一点。 季思年叹了口气,他蹲到付芫清的面前,拉住她的手,“我同你一起。” “毕竟不是去什么光彩地方,我给郎君也换一张面容?” 季思年点头,温声细语,“听夫人的。” “咳咳……好。” ………… 今日话说开后,两人之间那种古怪的氛围反而变了不少。 付芫清又旁敲侧击问了许多,季思年都答了,但回答的囫囵,猜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至于他的蛊毒,也该到要发作的时候了,顾鹤轩两人也定然在赶来的路上。 季遇被赶走的事,在京都传的沸沸扬扬,听说他后来还去找了靖王,嚷嚷着求靖王殿下做主。 可司空羽让小柏子出门狠狠的打了他几鞭子,然后又说既然季府的事他已经做好了,就不要再来靖王府惹人心烦了。 这下,季遇彻底人人喊打,只能就着单衣,瑟缩在某个荒废的小院子里,祈祷着能有重回荣光的时候。 第180 美人入怀 尽管季思年对付芫清多有阻止,但他们还是在三日后站在了风鸣楼的门口。 季思年换了身平时他压根不会穿的红色衣服,在人群中十分惹眼。 这分明是付芫清喜欢的。 而付芫清则穿着素白的衣衫,束着发,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她的头发竟全变成了黑色。 付芫清甩开折扇,半挡着脸,侧过身子,小声说道:“季思年,你紧张吗?” 季思年没回答,用手拉了她一下。 付芫清被冰的一激灵,唰的一下松开了他的手,双目圆瞪,用眼神问他,“你紧张什么?” 季思年默默叹气,“进去。” 刚一进门,老鸨就迎了上来,脸上满是算计的笑意,看到两人腰间挂着的,明显价值不菲的玉佩,更是笑的眼角的褶子都多起了好几道。 “二位公子这是头一回来,咱们这里什么样的姑娘都有……”老鸨凑上来,看到两人没什么兴致,又说道,“若不喜欢姑娘,咱们这儿……” 她声音徒然小了些,“细皮嫩肉的小馆也有。” 付芫清扭头看着季思年红的快要滴血的耳朵,噗呲笑了一下,她将折扇收起来,在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 “听说风鸣楼的花魁,簌簌姑娘,舞姿一绝,还有灵琼姑娘,吹的一手好笛子,不知……我二人可有这个荣幸?” 老鸨有些犹豫,“这……她们二人可是我们这儿的头牌,平日里是不会共同待客的,公子别为难奴家了……” 付芫清嘴角勾起一抹笑,她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金子,塞到老鸨手中,“通融通融可好?这个就当是给你的见面礼,簌簌姑娘和灵琼姑娘的,咱们再议,主要是我与我身边这位公子,从贺阳城赶来,就为了见见她们。” 老鸨眉开眼笑的收了过去,“奴家这就去安排,还请二位公子到楼上雅间等上片刻。” “劳烦。” 二人被引着去了二楼雅间,一进屋,就是一股子香味。 季思年遮住鼻子,径直去开了窗户。 付芫清则在屋内转了转。 须臾,她拍了拍手,“这屋子里竟然一个暗器都没有,不似醉春风,稍不注意就能把人射成窟窿。” “阿清去过很多次醉春风吗?” 话里的醋味都要溢出来了,付芫清摇摇头,“只去过一次,你能不知道?” 季思年摸了摸鼻子,他当然知道,明月一早就报上来了。 付芫清从身上摸出一个药瓶,旋即她就倒出来了几粒,然后捏着递到季思年面前。 “张嘴。” 季思年从善如流,一口吞了下去。 付芫清笑着给自己也吃了两粒,道:“你也不怕我给你喂的是毒药,问也不问就吃了。” “是毒药也罢,阿清给的,都是世间良药。” “油嘴滑舌。” 季思年笑着给她揉肩,道:“下次不要穿这么高的靴子了,走起路来浑身不舒服。” 付芫清牵着他的手往肩头那里放,“这儿,端着那么一段路,都累人的紧。” “不穿也不成,虽说我本来算不上矮,但那样站在你旁边,活像是被你养的一般。” 季思年想了想,确实如此。 也不知老鸨忙什么去了,他们在屋子里等了小半个时辰,都没等到人来。 付芫清也不着急,反正他们今日来的早,有的是时间等下去。 正想着,房门被人推开,两个身着单衣的女子出现在门口。 季思年下意识的挪开眼,然后装模作样的喝茶水。 “等等。” 付芫清微眯着眼睛,托着下巴,“簌簌姑娘和灵琼姑娘不是卖艺不卖身吗?这初春的时节还穿的如此单薄,若在这里受了风寒,本公子可过意不去。” 面前的两人听到名字后都有过短暂的停顿,就说明就是她们二人,老鸨还没大胆到换人来骗他们。 季思年揉着眉心,“烦请二位加件外衣再过来。” 听着这冷淡的话,簌簌和灵琼气的跺了跺脚,然后立马就扭头离开了。 季思年:“总不能走了。” 付芫清:“那可不会,老鸨收了我们的钱,断不会再让后边的生意跑掉。” “况且,我觉得簌簌姑娘和灵琼姑娘可没表面上这么简单。她们方才的恼羞成怒看起来假的很。” “我倒觉得没什么不一样的。”季思年摇摇头,问她,“阿清怎么会这么觉得。” “你没见过文竹生气吗?没见过她,总见过我生气才是,神情,动作,演出来的自然有所不同。” 季思年老老实实的回她,“阿清生气时,我只想着怎么解释。” 付芫清扶额,“……” 过了没多久,簌簌和灵琼换了身厚点的衣物,然后满脸堆笑的回来了。 灵琼顺手关了门,和簌簌站在桌子的对面,问道:“不知二位公子想听什么曲子,看什么舞?” 付芫清招了招手,将簌簌唤到自己身边,“灵琼姑娘挑自己拿手的就好。” 灵琼笑道:“那奴家就献丑了。” 簌簌坐的离付芫清颇有些远,两人中间隔的看起来都能在坐下几人了。 付芫清拿起桌子上的酒杯和酒壶,挪过去,将一只手的酒杯放到簌簌手中,然后揽住了她的腰,给酒杯里倒满了酒,“这杯酒就罚簌簌来的晚了。” 簌簌有些想挣开。 付芫清见状直接掏出了一张银票,“只是喝杯酒而已,簌簌别担心。” 簌簌扯着笑,“不知公子贵姓?” 付芫清在她的腰间摩挲两下,在她耳边说道:“叫我付郎就好。” 季思年:“……” 天杀的,她做这些怎么没同自己商量过?! 簌簌从善如流的摸上付芫清脖颈,看向季思年,红唇轻启,“那……那位公子如何称呼?” “有些名字,是不方便问的,他只是陪我一起,簌簌,莫要追问了。” 簌簌敛下神色,俯身重新拿起一个杯子,倒满了酒,然后攀上她的脖颈,递到付芫清的唇边,“付郎,赏个脸?待会儿奴家的舞就不收钱了。” 付芫清有些犹豫。 还没等她说要不要,季思年就直接往桌子上甩了一大把银票。 “付兄出来时便说过这几日都不能饮酒,莫不是美色当前,忘了不成?” 第180 美人入怀 尽管季思年对付芫清多有阻止,但他们还是在三日后站在了风鸣楼的门口。 季思年换了身平时他压根不会穿的红色衣服,在人群中十分惹眼。 这分明是付芫清喜欢的。 而付芫清则穿着素白的衣衫,束着发,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她的头发竟全变成了黑色。 付芫清甩开折扇,半挡着脸,侧过身子,小声说道:“季思年,你紧张吗?” 季思年没回答,用手拉了她一下。 付芫清被冰的一激灵,唰的一下松开了他的手,双目圆瞪,用眼神问他,“你紧张什么?” 季思年默默叹气,“进去。” 刚一进门,老鸨就迎了上来,脸上满是算计的笑意,看到两人腰间挂着的,明显价值不菲的玉佩,更是笑的眼角的褶子都多起了好几道。 “二位公子这是头一回来,咱们这里什么样的姑娘都有……”老鸨凑上来,看到两人没什么兴致,又说道,“若不喜欢姑娘,咱们这儿……” 她声音徒然小了些,“细皮嫩肉的小馆也有。” 付芫清扭头看着季思年红的快要滴血的耳朵,噗呲笑了一下,她将折扇收起来,在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 “听说风鸣楼的花魁,簌簌姑娘,舞姿一绝,还有灵琼姑娘,吹的一手好笛子,不知……我二人可有这个荣幸?” 老鸨有些犹豫,“这……她们二人可是我们这儿的头牌,平日里是不会共同待客的,公子别为难奴家了……” 付芫清嘴角勾起一抹笑,她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金子,塞到老鸨手中,“通融通融可好?这个就当是给你的见面礼,簌簌姑娘和灵琼姑娘的,咱们再议,主要是我与我身边这位公子,从贺阳城赶来,就为了见见她们。” 老鸨眉开眼笑的收了过去,“奴家这就去安排,还请二位公子到楼上雅间等上片刻。” “劳烦。” 二人被引着去了二楼雅间,一进屋,就是一股子香味。 季思年遮住鼻子,径直去开了窗户。 付芫清则在屋内转了转。 须臾,她拍了拍手,“这屋子里竟然一个暗器都没有,不似醉春风,稍不注意就能把人射成窟窿。” “阿清去过很多次醉春风吗?” 话里的醋味都要溢出来了,付芫清摇摇头,“只去过一次,你能不知道?” 季思年摸了摸鼻子,他当然知道,明月一早就报上来了。 付芫清从身上摸出一个药瓶,旋即她就倒出来了几粒,然后捏着递到季思年面前。 “张嘴。” 季思年从善如流,一口吞了下去。 付芫清笑着给自己也吃了两粒,道:“你也不怕我给你喂的是毒药,问也不问就吃了。” “是毒药也罢,阿清给的,都是世间良药。” “油嘴滑舌。” 季思年笑着给她揉肩,道:“下次不要穿这么高的靴子了,走起路来浑身不舒服。” 付芫清牵着他的手往肩头那里放,“这儿,端着那么一段路,都累人的紧。” “不穿也不成,虽说我本来算不上矮,但那样站在你旁边,活像是被你养的一般。” 季思年想了想,确实如此。 也不知老鸨忙什么去了,他们在屋子里等了小半个时辰,都没等到人来。 付芫清也不着急,反正他们今日来的早,有的是时间等下去。 正想着,房门被人推开,两个身着单衣的女子出现在门口。 季思年下意识的挪开眼,然后装模作样的喝茶水。 “等等。” 付芫清微眯着眼睛,托着下巴,“簌簌姑娘和灵琼姑娘不是卖艺不卖身吗?这初春的时节还穿的如此单薄,若在这里受了风寒,本公子可过意不去。” 面前的两人听到名字后都有过短暂的停顿,就说明就是她们二人,老鸨还没大胆到换人来骗他们。 季思年揉着眉心,“烦请二位加件外衣再过来。” 听着这冷淡的话,簌簌和灵琼气的跺了跺脚,然后立马就扭头离开了。 季思年:“总不能走了。” 付芫清:“那可不会,老鸨收了我们的钱,断不会再让后边的生意跑掉。” “况且,我觉得簌簌姑娘和灵琼姑娘可没表面上这么简单。她们方才的恼羞成怒看起来假的很。” “我倒觉得没什么不一样的。”季思年摇摇头,问她,“阿清怎么会这么觉得。” “你没见过文竹生气吗?没见过她,总见过我生气才是,神情,动作,演出来的自然有所不同。” 季思年老老实实的回她,“阿清生气时,我只想着怎么解释。” 付芫清扶额,“……” 过了没多久,簌簌和灵琼换了身厚点的衣物,然后满脸堆笑的回来了。 灵琼顺手关了门,和簌簌站在桌子的对面,问道:“不知二位公子想听什么曲子,看什么舞?” 付芫清招了招手,将簌簌唤到自己身边,“灵琼姑娘挑自己拿手的就好。” 灵琼笑道:“那奴家就献丑了。” 簌簌坐的离付芫清颇有些远,两人中间隔的看起来都能在坐下几人了。 付芫清拿起桌子上的酒杯和酒壶,挪过去,将一只手的酒杯放到簌簌手中,然后揽住了她的腰,给酒杯里倒满了酒,“这杯酒就罚簌簌来的晚了。” 簌簌有些想挣开。 付芫清见状直接掏出了一张银票,“只是喝杯酒而已,簌簌别担心。” 簌簌扯着笑,“不知公子贵姓?” 付芫清在她的腰间摩挲两下,在她耳边说道:“叫我付郎就好。” 季思年:“……” 天杀的,她做这些怎么没同自己商量过?! 簌簌从善如流的摸上付芫清脖颈,看向季思年,红唇轻启,“那……那位公子如何称呼?” “有些名字,是不方便问的,他只是陪我一起,簌簌,莫要追问了。” 簌簌敛下神色,俯身重新拿起一个杯子,倒满了酒,然后攀上她的脖颈,递到付芫清的唇边,“付郎,赏个脸?待会儿奴家的舞就不收钱了。” 付芫清有些犹豫。 还没等她说要不要,季思年就直接往桌子上甩了一大把银票。 “付兄出来时便说过这几日都不能饮酒,莫不是美色当前,忘了不成?” 第181章 反抓,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付芫清扭过头,心里嘀咕了两句,然后伸手推了簌簌的酒,“簌簌姑娘也听到了,只是我这身体实在不便饮酒。” 簌簌垂眸一笑。 尔后招呼人送了茶水进来,她道:“来了风鸣楼,断没有空着肚子离开的,付郎不便饮酒,同簌簌喝几杯茶水总行?” 付芫清揽着她,“都听簌簌的。” 茶水被送到嘴边的那一刻,她便察觉出了异样,里边明显被加了东西。 只是尚且不清楚是什么。 灵琼一边吹着笛子,一边有意无意的看他们二人的动作。 确定茶水入了口后,连笛声都明显升了一个调。 付芫清将饮尽的茶杯放到桌子上,翘着二郎腿,嘴角噙着笑,“京都的茶与水果真是极好,贺阳城的都多多少少有苦味,而方才那杯茶,回甘无限……”她托着下巴望向簌簌,轻声道,“簌簌,你在里边加了什么东西吗?” 簌簌长长的睫毛颤了一下,手尖也微微发凉,但很快被她掩了过去,她不动声色的抽回手,继而又倒了一杯,笑道:“付郎说笑了,兴许是因为楼中的茶水都用的是赶早运过来的山泉水,这才比旁处的甜上一些……哪里会是加了什么……” “是吗……”付芫清拿起茶,“簌簌费心了。” 而观一旁的季思年,从说了那句话后,就始终木着脸,将屋内看了个遍,就是没看她们这边。 过了没多时,窗外街市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灵琼这会儿正吹完了一首曲子,连忙就走过去关了窗户。 “这条街每每这时是有些吵闹,让二位公子烦心了。” 季思年看着她的动作,淡淡开口,“这个房间在后院,怎么会吵闹?” “虽在后院,但风鸣楼毕竟在闹市,临近晌午,人一多,声音大起来,总会吵的很。” 季思年笑着点点头。 然后他似想起了旁边的两人一般,道:“簌簌姑娘,该你了。” 簌簌轻笑一下。 撑着付芫清肩起身,然后拿起一旁的面纱,转瞬蒙到了脸上。 房间中央的空地,就是为了像她这样的舞女准备的。 付芫清凑到了季思年的旁边,然后让灵琼又坐到了自己旁边。 “季兄,咱们这次……”付芫清笑嘻嘻的拍季思年肩膀,却被他躲开了,“……大饱眼福。” 付芫清转头,咬着牙,十分危险的看了他一眼。 季思年目不转睛,却趁着簌簌转身,以及灵琼琼放笛子的空档,拿出手帕,在长袖的遮掩下使劲擦了擦付芫清的手。 付芫清:…… 真是个醋坛子,她又没做什么。 窗户被关上后,屋内却越来越闷了起来。 付芫清揉了揉额角,手指虚指了一下正在跳舞的簌簌,道:“怎么……有两个簌簌啊?这舞果真不同凡响。” 簌簌的眼眸里满是笑意,她动作没停过,但给灵琼使了好几个眼色。 付芫清假意犯困,用手点了一下季思年。 季思年会意,起身掸了掸衣袖,“付兄,我出去一下。” 说完这句话,季思年便推门出去了。 而屋内,簌簌渐渐停了下来,她摘下面纱,俯身抹上付芫清的脸,“付郎,簌簌跳的舞美吗?” 付芫清双眼迷离,她彻底靠坐在软椅上,“平生所见最美。” 簌簌也不避着人,转头给了灵琼一个眼神,不多会儿,门被反锁住了。 付芫清挑了挑眉,侧头看了看灵琼的动作,意味深长的说道:“簌簌……你不乖。” 簌簌已经起了身,在一个柜子里翻找什么。 付芫清记得那里边是绳子。 而且……不出意外的话,季思年应该被她们事先准备好的人给堵住了。 毕竟,他们最初来这里,可是等了那么久的。 这一趟来的可真值,付芫清想。 簌簌开始将绳子往她手上绑时,她还问了句,“簌簌,这是风鸣楼的什么新玩法吗?” 簌簌已经全然冷着脸了,她哼了一声,“付公子倒是来头不小,竟让上头那位人都对你感兴趣了。” 灵琼拦她,“簌簌姐,言多必失。” “他能不能活下来都不知道,慌什么。”簌簌继续将付芫清的双手绑着了一起,“刚才出去那位,此刻说不定都人头落地了。” 灵琼却说,“可……这时间未免太久了。” 看着越来越昏的付芫清,簌簌打上最后一个结,“付公子,睡一觉就好。” “嗯。”付芫清迷迷糊糊的应她。 可就在她们二人去找麻袋,打开门的一瞬间,却看到了季思年完好无损的站在她们面前。 季思年斜着眼,看到在装睡的付芫清,松了口气,然后一步一步走进屋内,转身重新锁上了门。 “若只有这点本事,还是别学旁人杀人越货的勾当了。” 簌簌和灵琼被震惊的说不出话。 她们一步步的后退,然后慌乱中拿起了桌子上削水果的刀。 “你别过来!” 季思年站在原地,“簌簌姑娘,灵琼姑娘,烦请交代一下背后之人。” “你……怎么会?!怎么会逃出来?!!”簌簌转念一想,拿着刀指向软椅的方向,然后小跑过去,“你别乱动,不然我就杀了他!” 季思年幽幽的叹了口气,道:“阿……付兄,别演了。” 软椅上的人闻声立马睁开了眼睛,然后一脚踢掉了簌簌手中的刀。 踢过之后,她才懊恼般的开口,“不对,我这手还绑着呢。” 可下一秒,在簌簌惊恐的眼里,付芫清轻而易举的把绳子解开了,她钳制住簌簌,在她耳边道:“簌簌姑娘,难道从未有人告诉过你,你打的是活扣吗?” “你!” 付芫清在簌簌身上点了两下,簌簌立马就动弹不得了。 将人放到躺椅上,付芫清瞥向缩在角落的灵琼,“灵琼姑娘……你呢?需要本公子动手吗?” 灵琼连连摇头,然后慢慢挪到了簌簌身边。 季思年抱着手臂,问道:“方才那是什么?我怎么从未见过?” 付芫清得意一笑,“想学?那得先把医书背一遍再说。” “……不必了。” 第181章 反抓,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付芫清扭过头,心里嘀咕了两句,然后伸手推了簌簌的酒,“簌簌姑娘也听到了,只是我这身体实在不便饮酒。” 簌簌垂眸一笑。 尔后招呼人送了茶水进来,她道:“来了风鸣楼,断没有空着肚子离开的,付郎不便饮酒,同簌簌喝几杯茶水总行?” 付芫清揽着她,“都听簌簌的。” 茶水被送到嘴边的那一刻,她便察觉出了异样,里边明显被加了东西。 只是尚且不清楚是什么。 灵琼一边吹着笛子,一边有意无意的看他们二人的动作。 确定茶水入了口后,连笛声都明显升了一个调。 付芫清将饮尽的茶杯放到桌子上,翘着二郎腿,嘴角噙着笑,“京都的茶与水果真是极好,贺阳城的都多多少少有苦味,而方才那杯茶,回甘无限……”她托着下巴望向簌簌,轻声道,“簌簌,你在里边加了什么东西吗?” 簌簌长长的睫毛颤了一下,手尖也微微发凉,但很快被她掩了过去,她不动声色的抽回手,继而又倒了一杯,笑道:“付郎说笑了,兴许是因为楼中的茶水都用的是赶早运过来的山泉水,这才比旁处的甜上一些……哪里会是加了什么……” “是吗……”付芫清拿起茶,“簌簌费心了。” 而观一旁的季思年,从说了那句话后,就始终木着脸,将屋内看了个遍,就是没看她们这边。 过了没多时,窗外街市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灵琼这会儿正吹完了一首曲子,连忙就走过去关了窗户。 “这条街每每这时是有些吵闹,让二位公子烦心了。” 季思年看着她的动作,淡淡开口,“这个房间在后院,怎么会吵闹?” “虽在后院,但风鸣楼毕竟在闹市,临近晌午,人一多,声音大起来,总会吵的很。” 季思年笑着点点头。 然后他似想起了旁边的两人一般,道:“簌簌姑娘,该你了。” 簌簌轻笑一下。 撑着付芫清肩起身,然后拿起一旁的面纱,转瞬蒙到了脸上。 房间中央的空地,就是为了像她这样的舞女准备的。 付芫清凑到了季思年的旁边,然后让灵琼又坐到了自己旁边。 “季兄,咱们这次……”付芫清笑嘻嘻的拍季思年肩膀,却被他躲开了,“……大饱眼福。” 付芫清转头,咬着牙,十分危险的看了他一眼。 季思年目不转睛,却趁着簌簌转身,以及灵琼琼放笛子的空档,拿出手帕,在长袖的遮掩下使劲擦了擦付芫清的手。 付芫清:…… 真是个醋坛子,她又没做什么。 窗户被关上后,屋内却越来越闷了起来。 付芫清揉了揉额角,手指虚指了一下正在跳舞的簌簌,道:“怎么……有两个簌簌啊?这舞果真不同凡响。” 簌簌的眼眸里满是笑意,她动作没停过,但给灵琼使了好几个眼色。 付芫清假意犯困,用手点了一下季思年。 季思年会意,起身掸了掸衣袖,“付兄,我出去一下。” 说完这句话,季思年便推门出去了。 而屋内,簌簌渐渐停了下来,她摘下面纱,俯身抹上付芫清的脸,“付郎,簌簌跳的舞美吗?” 付芫清双眼迷离,她彻底靠坐在软椅上,“平生所见最美。” 簌簌也不避着人,转头给了灵琼一个眼神,不多会儿,门被反锁住了。 付芫清挑了挑眉,侧头看了看灵琼的动作,意味深长的说道:“簌簌……你不乖。” 簌簌已经起了身,在一个柜子里翻找什么。 付芫清记得那里边是绳子。 而且……不出意外的话,季思年应该被她们事先准备好的人给堵住了。 毕竟,他们最初来这里,可是等了那么久的。 这一趟来的可真值,付芫清想。 簌簌开始将绳子往她手上绑时,她还问了句,“簌簌,这是风鸣楼的什么新玩法吗?” 簌簌已经全然冷着脸了,她哼了一声,“付公子倒是来头不小,竟让上头那位人都对你感兴趣了。” 灵琼拦她,“簌簌姐,言多必失。” “他能不能活下来都不知道,慌什么。”簌簌继续将付芫清的双手绑着了一起,“刚才出去那位,此刻说不定都人头落地了。” 灵琼却说,“可……这时间未免太久了。” 看着越来越昏的付芫清,簌簌打上最后一个结,“付公子,睡一觉就好。” “嗯。”付芫清迷迷糊糊的应她。 可就在她们二人去找麻袋,打开门的一瞬间,却看到了季思年完好无损的站在她们面前。 季思年斜着眼,看到在装睡的付芫清,松了口气,然后一步一步走进屋内,转身重新锁上了门。 “若只有这点本事,还是别学旁人杀人越货的勾当了。” 簌簌和灵琼被震惊的说不出话。 她们一步步的后退,然后慌乱中拿起了桌子上削水果的刀。 “你别过来!” 季思年站在原地,“簌簌姑娘,灵琼姑娘,烦请交代一下背后之人。” “你……怎么会?!怎么会逃出来?!!”簌簌转念一想,拿着刀指向软椅的方向,然后小跑过去,“你别乱动,不然我就杀了他!” 季思年幽幽的叹了口气,道:“阿……付兄,别演了。” 软椅上的人闻声立马睁开了眼睛,然后一脚踢掉了簌簌手中的刀。 踢过之后,她才懊恼般的开口,“不对,我这手还绑着呢。” 可下一秒,在簌簌惊恐的眼里,付芫清轻而易举的把绳子解开了,她钳制住簌簌,在她耳边道:“簌簌姑娘,难道从未有人告诉过你,你打的是活扣吗?” “你!” 付芫清在簌簌身上点了两下,簌簌立马就动弹不得了。 将人放到躺椅上,付芫清瞥向缩在角落的灵琼,“灵琼姑娘……你呢?需要本公子动手吗?” 灵琼连连摇头,然后慢慢挪到了簌簌身边。 季思年抱着手臂,问道:“方才那是什么?我怎么从未见过?” 付芫清得意一笑,“想学?那得先把医书背一遍再说。” “……不必了。” 第182章 幕后之人浮现 付芫清将腿登在矮桌上,然后一只手搭在那条腿的膝盖上,俯身道:“簌簌,这风鸣楼,到底是谁的产业?又是谁指使你们做今日之事的?” 簌簌嗓音嘶哑,她梗了梗脖子,紧闭双眼,“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呵。”付芫清笑了一下,“你和灵琼要是死了,恐怕我们今日连门都出不去?不如动脑子想想,你在茶中下的药,以及……门外的那群,应该是死士,他们都没有半点用,你以为,我们不能带走你们两个吗?” 灵琼伸手戳了几下簌簌,声音发颤,小声道:“簌簌姐……我不想死……” 簌簌只能动脑袋,她恨铁不成钢的剜了灵琼一眼,然后斩钉截铁的说道:“风鸣楼在京都已过五十年之久,能是谁的产业?创立之人的尸骨说不定都化了,我二人不过是看你们富贵,想绑起来换着钱财罢了。” 付芫清点点头,和季思年对视一眼,“我们确实很有钱。” “可簌簌你名动京都,每日都有贵族公子为你豪掷千金,怎会缺钱?这个说法未免太拙劣了。” 簌簌:“收到的钱又不会到我手中,我想攒下钱为自己赎身,有何不可?” “有趣。” 季思年叹气,然后道:“上个月,王大人的公子出黄金千两为姑娘赎身,被姑娘拒绝;上上月,马氏长公子提出想纳姑娘为妾,甚至可以抬为平妻;去年冬月,亦有朝中大臣想请姑娘去府中过新年……” 眼见簌簌神色越来越凝重,季思年道:“簌簌姑娘还想听下去吗?” 簌簌咬着唇,将两人扫视了个遍,“你们到底是谁?” 季思年方才说的,风鸣楼中都无几人知晓,个中隐晦,他们如何得知的…… 付芫清十分满意她们二人的反应,道:“我身边这位公子可以杀人于无形,今日给你们喂了毒药,一个月后发作也不是什么问题,到时候,就算是想查也查不到我们头上。” 灵琼怕的一直在发抖,可对上簌簌的眼睛,她却又不敢说话。 “簌簌不说,那我问便是了。” 说着,付芫清就着季思年搬过来的凳子坐了下去。 “如今京都,大臣们大多分成了两派,一是以丞相大人为首的安平王派,二是以众人皆未察觉的太子太傅为首的靖王一派,而显然太子殿下是在靖王那边的。暂且不论,风鸣楼为何要摊这趟浑水,烟火之地,大可以独善其身,可偏偏……明面没做多少,背地里却把控着京都盐货的命脉。” 簌簌垂下眼皮,“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付芫清摆了摆手,“簌簌不必急着掩饰什么,只是你或许不知道,论做生意,谁都比不上我身边这位。” 季思年莞尔一笑,脊背都挺直了。 灵琼抬起头小心的看了季思年一眼,接着就沉默的咬着手指,整桩事件似乎和她没关系一般。 付芫清接着道:“若没记错,靖王殿下手中的盐货生意,与风鸣楼的重合了许多。所以,风鸣楼的背后之人,就是咱们那位看似不管世事,瘸了腿的王爷。” “仅凭这一条如何能够判断,靖王毕竟是圣上胞弟,有心与我们争生意,风鸣楼又岂敢不从。” 这样一来就是将付芫清说的话给认了下来。 付芫清:“簌簌说的确实很有道理,可前几日分明有人看到你去了靖王府。” “你胡说!”簌簌立刻反驳出口,“我那是……” 过了好半晌,簌簌才反应过来,她僵硬的转过头,脸颊涨红,“你诈我。” 付芫清无奈的摊了摊手,“可簌簌姑娘认了不是。” 她起身,背着手在两人面前走来走去,“只是我还有一事不明,靖王既然只让你在茶中下了最低级的蒙汗药,那便说明他已经将我们的身份告诉了你们,我们身手如何,他自然知道。簌簌既然能在这种地方待了这么久,岂会什么本事都没有?” 灵琼顿时惊的捂住了嘴,她疯狂的摇动簌簌的身子,“姐姐!姐姐!” 付芫清走到季思年身旁,盯着她们的同时,小声道:“打个赌如何?猜猜簌簌姑娘会不会武功?” 季思年回她:“不会。” “这么肯定?”付芫清讶异了一下,“这可不像是靖王殿下的作风。” 簌簌被喊的烦了,她最终叹了口气,“烦请付小姐为我解开。” 付芫清:“你不会武功?” 簌簌抬眸,眼里颇为不解,“往日来闹事的人侍卫就能解决掉,我平日里练舞都够累了,哪里来的时间习武。二位的话……怕是谁来都打不过。” “唉。”付芫清走近了一些,指着灵琼道:“那她呢?” 簌簌苦恼极了,犹豫着如何说“灵琼是殿下送来的,只是笛子吹的极好,但心性却只有十岁孩童的样子,从前也从未在屋子里给别人吹过……” 付芫清:“……” 看来她把司空羽想的太过有心眼子了。 而且也不知是不是提前安排了,他们在屋子里这么久,除了开始的茶水,就再没见过有人进来了。 付芫清重新拿起被她扔到一旁的绳子,然后先将簌簌的手绑了起来,接着才给她解了穴。 季思年则紧紧盯着灵琼,总觉得她哪里不对劲。 “话都说开了,那我就直接问了。风鸣楼不全是靖王的产业对吗?” 簌簌看了眼灵琼,迟疑的点点头,“风鸣楼盘根错节,楼中只有数十人是他的人而已,且各不知晓。” 一个青楼……竟如此复杂。 两人正说着,灵琼却突然狞笑着从衣服里拿出了一把短刀,对着离她最近的簌簌扑了过去。 “去死!” 付芫清眼疾手快的拉着簌簌起了身,绕着躲开了灵琼的攻击。 季思年则立刻将她手中的刀踢了出去,然后迅速控制住了她。 付芫清转身拆了床帷,将灵琼绑了个结实。 簌簌则瘫倒在地,眼球颤动不止,脸色苍白,她哆嗦着问出声,“为什么?灵琼,为什么?……” 刚才那一切,她们不是都商量好了吗…… 第182章 幕后之人浮现 付芫清将腿登在矮桌上,然后一只手搭在那条腿的膝盖上,俯身道:“簌簌,这风鸣楼,到底是谁的产业?又是谁指使你们做今日之事的?” 簌簌嗓音嘶哑,她梗了梗脖子,紧闭双眼,“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呵。”付芫清笑了一下,“你和灵琼要是死了,恐怕我们今日连门都出不去?不如动脑子想想,你在茶中下的药,以及……门外的那群,应该是死士,他们都没有半点用,你以为,我们不能带走你们两个吗?” 灵琼伸手戳了几下簌簌,声音发颤,小声道:“簌簌姐……我不想死……” 簌簌只能动脑袋,她恨铁不成钢的剜了灵琼一眼,然后斩钉截铁的说道:“风鸣楼在京都已过五十年之久,能是谁的产业?创立之人的尸骨说不定都化了,我二人不过是看你们富贵,想绑起来换着钱财罢了。” 付芫清点点头,和季思年对视一眼,“我们确实很有钱。” “可簌簌你名动京都,每日都有贵族公子为你豪掷千金,怎会缺钱?这个说法未免太拙劣了。” 簌簌:“收到的钱又不会到我手中,我想攒下钱为自己赎身,有何不可?” “有趣。” 季思年叹气,然后道:“上个月,王大人的公子出黄金千两为姑娘赎身,被姑娘拒绝;上上月,马氏长公子提出想纳姑娘为妾,甚至可以抬为平妻;去年冬月,亦有朝中大臣想请姑娘去府中过新年……” 眼见簌簌神色越来越凝重,季思年道:“簌簌姑娘还想听下去吗?” 簌簌咬着唇,将两人扫视了个遍,“你们到底是谁?” 季思年方才说的,风鸣楼中都无几人知晓,个中隐晦,他们如何得知的…… 付芫清十分满意她们二人的反应,道:“我身边这位公子可以杀人于无形,今日给你们喂了毒药,一个月后发作也不是什么问题,到时候,就算是想查也查不到我们头上。” 灵琼怕的一直在发抖,可对上簌簌的眼睛,她却又不敢说话。 “簌簌不说,那我问便是了。” 说着,付芫清就着季思年搬过来的凳子坐了下去。 “如今京都,大臣们大多分成了两派,一是以丞相大人为首的安平王派,二是以众人皆未察觉的太子太傅为首的靖王一派,而显然太子殿下是在靖王那边的。暂且不论,风鸣楼为何要摊这趟浑水,烟火之地,大可以独善其身,可偏偏……明面没做多少,背地里却把控着京都盐货的命脉。” 簌簌垂下眼皮,“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付芫清摆了摆手,“簌簌不必急着掩饰什么,只是你或许不知道,论做生意,谁都比不上我身边这位。” 季思年莞尔一笑,脊背都挺直了。 灵琼抬起头小心的看了季思年一眼,接着就沉默的咬着手指,整桩事件似乎和她没关系一般。 付芫清接着道:“若没记错,靖王殿下手中的盐货生意,与风鸣楼的重合了许多。所以,风鸣楼的背后之人,就是咱们那位看似不管世事,瘸了腿的王爷。” “仅凭这一条如何能够判断,靖王毕竟是圣上胞弟,有心与我们争生意,风鸣楼又岂敢不从。” 这样一来就是将付芫清说的话给认了下来。 付芫清:“簌簌说的确实很有道理,可前几日分明有人看到你去了靖王府。” “你胡说!”簌簌立刻反驳出口,“我那是……” 过了好半晌,簌簌才反应过来,她僵硬的转过头,脸颊涨红,“你诈我。” 付芫清无奈的摊了摊手,“可簌簌姑娘认了不是。” 她起身,背着手在两人面前走来走去,“只是我还有一事不明,靖王既然只让你在茶中下了最低级的蒙汗药,那便说明他已经将我们的身份告诉了你们,我们身手如何,他自然知道。簌簌既然能在这种地方待了这么久,岂会什么本事都没有?” 灵琼顿时惊的捂住了嘴,她疯狂的摇动簌簌的身子,“姐姐!姐姐!” 付芫清走到季思年身旁,盯着她们的同时,小声道:“打个赌如何?猜猜簌簌姑娘会不会武功?” 季思年回她:“不会。” “这么肯定?”付芫清讶异了一下,“这可不像是靖王殿下的作风。” 簌簌被喊的烦了,她最终叹了口气,“烦请付小姐为我解开。” 付芫清:“你不会武功?” 簌簌抬眸,眼里颇为不解,“往日来闹事的人侍卫就能解决掉,我平日里练舞都够累了,哪里来的时间习武。二位的话……怕是谁来都打不过。” “唉。”付芫清走近了一些,指着灵琼道:“那她呢?” 簌簌苦恼极了,犹豫着如何说“灵琼是殿下送来的,只是笛子吹的极好,但心性却只有十岁孩童的样子,从前也从未在屋子里给别人吹过……” 付芫清:“……” 看来她把司空羽想的太过有心眼子了。 而且也不知是不是提前安排了,他们在屋子里这么久,除了开始的茶水,就再没见过有人进来了。 付芫清重新拿起被她扔到一旁的绳子,然后先将簌簌的手绑了起来,接着才给她解了穴。 季思年则紧紧盯着灵琼,总觉得她哪里不对劲。 “话都说开了,那我就直接问了。风鸣楼不全是靖王的产业对吗?” 簌簌看了眼灵琼,迟疑的点点头,“风鸣楼盘根错节,楼中只有数十人是他的人而已,且各不知晓。” 一个青楼……竟如此复杂。 两人正说着,灵琼却突然狞笑着从衣服里拿出了一把短刀,对着离她最近的簌簌扑了过去。 “去死!” 付芫清眼疾手快的拉着簌簌起了身,绕着躲开了灵琼的攻击。 季思年则立刻将她手中的刀踢了出去,然后迅速控制住了她。 付芫清转身拆了床帷,将灵琼绑了个结实。 簌簌则瘫倒在地,眼球颤动不止,脸色苍白,她哆嗦着问出声,“为什么?灵琼,为什么?……” 刚才那一切,她们不是都商量好了吗…… 第183章 付泽漆失联 季思年皱着眉,眼里是藏不住的担心,他忙拉起付芫清的手,问道:“没受伤。” 付芫清摇头,安抚似的拍了拍。 灵琼也不藏了,她怒骂出声,“原以为在你这儿能到的什么有用的东西,结果一整年了,只会日日跳舞,若是你死了,我就能取代你的位置了!!” 簌簌眼边淌着泪,这会儿子还处于惊魂未定的状态,她迟迟不愿相信,“为什么?阿琼,你告诉为什么?我们不是同为殿下做事吗???为什么你要如此,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 “呵……是啊,同为殿下做事。”灵琼淡然一笑,“可京中只他靖王一个王爷吗?这天下,迟早要在天命所定之人的手中,他靖王算的了什么?” 簌簌不可置信,嘴一张一合,半晌发不出声音。 眼前这个与她相处一年的,她以为足以交心的妹妹,竟是别人的细作。 “阿琼……” “别这样叫我,靖王取的名字,真是难听。”灵琼眼里闪过一丝厌恶,“我的名字,叫花念,自始至终,我都是安平王殿下的人。” “当今圣上能有几日可活?太子年幼,靖王昏聩无能,唯有安平王,才是众望所归!当年先祖遗诏,写的从来都是王爷的名字,他司空余,才是越俎代庖,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 从来没有什么人胆敢直呼圣上名讳。 灵琼……不,应该是花念,兴许真是安平王的人。 簌簌低下头,两行清泪顺着脸边流下。 季思年摇摇头,走到窗户前,扔下一颗豆子砸到下边人的头上。 他方才出去时确认过了,是簌簌身边的侍卫,司空羽给他们看了两人的画像,虽说如今他二人易了容,但幸好定下了一个暗号。 现在估摸着在簌簌这儿也问不出什么了。至于花念……就交给风鸣楼处置。 刺杀客人,尤其像他们这样大手笔的客人,可不是一件轻易就能揭过去的事情。 很快,侍卫就上来控制住了花念,她依旧恶狠狠的望着他们,眼里满是不甘。 两人离开时带过的穿堂风,吹起了窗边的纱帘,在某一瞬间盖住了花念的脸,就像盖住了她接下来的生活与结局。 蒙着一层雾样的,让人猜不出是什么。 就如同雨中弥漫的潮湿,层叠的水雾遮住京都的高楼房屋,稍远一些就再也看不清了。 走的远些了,付芫清悄悄撕下那张面皮,轻轻拉过季思年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季思年,你有没有觉得,一切都太过顺利了。” 旁人探查无果的事情,就让他们轻易的问了出来,实在有些匪夷所思了。 季思年侧过头看她,“世人看问题的角度与方式皆不相同,若不是阿清猜到了货盐的方向,我们也不会查到这种地步。况且,纵使知道了簌簌姑娘是司空羽的人,即使现在上门去逼问,他也不会承认的。” “你的意思是,今日的事司空羽可能并不知情。” 季思年微微颔首,“不无可能。” “簌簌姑娘方才,明显就是带着引诱的意味,就如同她猜出了你女子的身份,却始终未点明我的。” “可我的易容术从未出过差错,不应该啊。” “是这里。”季思年微微一笑,点了一下自己的喉结,“先前你与她坐的近,就算阿清的衣领高的轻易看不出,可她见过的男子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多,猜出你的性别,不是件难事。” 付芫清转过头,看向了风鸣楼的方向,在萧瑟微雨中,高挂于顶部的两个大红灯笼摇摆不止。 她收回视线,吐出一口气,“或许。” 不管如何,今日也不算一无所获。 京都的这趟浑水,他们终究是加入进来了…… 回到明月山庄时,冷十正站在他们的房门口,焦急的等着。 季思年停住脚,“你们先聊。” “不用。”付芫清拉住他,“一起听。” 进了屋子,冷十只说了一句话。 “主……大公子失联了。” “失联?你可知失联的判断有多难?我们才来京都多少日,你就敢这样说?” 冷十道:“大公子每隔五日便会派人来一封信,从未变过,哪怕是大雪封山,他也有法子送来,可算上今日,已经二十日未来过消息了。” 付芫清神色也凝重起来,她紧紧蹙眉,手无意识揪紧了季思年的衣袖。 二十日……她大哥若定了这种规矩,自己也定然会遵守,却无可能自己主动失联。 如今他们身处两地,她很难不往最坏的方向去想。 “云城世羽前几日才来过信,说一切安好,付府那边也有人守着,不会有问题的。阿清,放心。” 付芫清冲他点点头,转而对冷十吩咐道:“派个你们的人亲自回去,让人不间断的写信,若五日后再无消息,便立刻发动云城的人去找,不论什么结果,都来告诉我。” “是……”冷十不敢怠慢,急匆匆的回去写信安排人。 付芫清明显还有些慌乱不已,满脑子都是可怕的设想。 季思年轻轻抱住她,道:“兄长远比我们知道的要厉害,兴许明日就有他送来的私信,让我们别担心呢?阿清,相信我。” 干着急也不是个办法,就算她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了,也不能瞬移回云城。 季思年说的对,她的大哥,远比她知道的要厉害。 他们能做的,就是如何逐步瓦解安平王的势力与谋划…… 季府已然通完了气,他们明日就能搬过去。 文竹早早的前去打点,却发现原来季府的管家被留了下来。 那老管家形如朽木,佝偻着身子,甚至拿了一个扫把在扫廊前的落叶。 文竹也只是从他身边经过,无意的问了一句他的身份。 旁边的冷六淡淡道:“原来府中的管家,姓余,圣上垂怜,才让他继续留在了这儿,若主上没意见,这余管家倒也不错。” 走的远些,文竹再次扭头看去时,正对上了余管家的眼睛,空洞无神,像吃人的漩涡。 文竹莫名打了个寒战,快步走开了。 第183章 付泽漆失联 季思年皱着眉,眼里是藏不住的担心,他忙拉起付芫清的手,问道:“没受伤。” 付芫清摇头,安抚似的拍了拍。 灵琼也不藏了,她怒骂出声,“原以为在你这儿能到的什么有用的东西,结果一整年了,只会日日跳舞,若是你死了,我就能取代你的位置了!!” 簌簌眼边淌着泪,这会儿子还处于惊魂未定的状态,她迟迟不愿相信,“为什么?阿琼,你告诉为什么?我们不是同为殿下做事吗???为什么你要如此,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 “呵……是啊,同为殿下做事。”灵琼淡然一笑,“可京中只他靖王一个王爷吗?这天下,迟早要在天命所定之人的手中,他靖王算的了什么?” 簌簌不可置信,嘴一张一合,半晌发不出声音。 眼前这个与她相处一年的,她以为足以交心的妹妹,竟是别人的细作。 “阿琼……” “别这样叫我,靖王取的名字,真是难听。”灵琼眼里闪过一丝厌恶,“我的名字,叫花念,自始至终,我都是安平王殿下的人。” “当今圣上能有几日可活?太子年幼,靖王昏聩无能,唯有安平王,才是众望所归!当年先祖遗诏,写的从来都是王爷的名字,他司空余,才是越俎代庖,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 从来没有什么人胆敢直呼圣上名讳。 灵琼……不,应该是花念,兴许真是安平王的人。 簌簌低下头,两行清泪顺着脸边流下。 季思年摇摇头,走到窗户前,扔下一颗豆子砸到下边人的头上。 他方才出去时确认过了,是簌簌身边的侍卫,司空羽给他们看了两人的画像,虽说如今他二人易了容,但幸好定下了一个暗号。 现在估摸着在簌簌这儿也问不出什么了。至于花念……就交给风鸣楼处置。 刺杀客人,尤其像他们这样大手笔的客人,可不是一件轻易就能揭过去的事情。 很快,侍卫就上来控制住了花念,她依旧恶狠狠的望着他们,眼里满是不甘。 两人离开时带过的穿堂风,吹起了窗边的纱帘,在某一瞬间盖住了花念的脸,就像盖住了她接下来的生活与结局。 蒙着一层雾样的,让人猜不出是什么。 就如同雨中弥漫的潮湿,层叠的水雾遮住京都的高楼房屋,稍远一些就再也看不清了。 走的远些了,付芫清悄悄撕下那张面皮,轻轻拉过季思年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季思年,你有没有觉得,一切都太过顺利了。” 旁人探查无果的事情,就让他们轻易的问了出来,实在有些匪夷所思了。 季思年侧过头看她,“世人看问题的角度与方式皆不相同,若不是阿清猜到了货盐的方向,我们也不会查到这种地步。况且,纵使知道了簌簌姑娘是司空羽的人,即使现在上门去逼问,他也不会承认的。” “你的意思是,今日的事司空羽可能并不知情。” 季思年微微颔首,“不无可能。” “簌簌姑娘方才,明显就是带着引诱的意味,就如同她猜出了你女子的身份,却始终未点明我的。” “可我的易容术从未出过差错,不应该啊。” “是这里。”季思年微微一笑,点了一下自己的喉结,“先前你与她坐的近,就算阿清的衣领高的轻易看不出,可她见过的男子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多,猜出你的性别,不是件难事。” 付芫清转过头,看向了风鸣楼的方向,在萧瑟微雨中,高挂于顶部的两个大红灯笼摇摆不止。 她收回视线,吐出一口气,“或许。” 不管如何,今日也不算一无所获。 京都的这趟浑水,他们终究是加入进来了…… 回到明月山庄时,冷十正站在他们的房门口,焦急的等着。 季思年停住脚,“你们先聊。” “不用。”付芫清拉住他,“一起听。” 进了屋子,冷十只说了一句话。 “主……大公子失联了。” “失联?你可知失联的判断有多难?我们才来京都多少日,你就敢这样说?” 冷十道:“大公子每隔五日便会派人来一封信,从未变过,哪怕是大雪封山,他也有法子送来,可算上今日,已经二十日未来过消息了。” 付芫清神色也凝重起来,她紧紧蹙眉,手无意识揪紧了季思年的衣袖。 二十日……她大哥若定了这种规矩,自己也定然会遵守,却无可能自己主动失联。 如今他们身处两地,她很难不往最坏的方向去想。 “云城世羽前几日才来过信,说一切安好,付府那边也有人守着,不会有问题的。阿清,放心。” 付芫清冲他点点头,转而对冷十吩咐道:“派个你们的人亲自回去,让人不间断的写信,若五日后再无消息,便立刻发动云城的人去找,不论什么结果,都来告诉我。” “是……”冷十不敢怠慢,急匆匆的回去写信安排人。 付芫清明显还有些慌乱不已,满脑子都是可怕的设想。 季思年轻轻抱住她,道:“兄长远比我们知道的要厉害,兴许明日就有他送来的私信,让我们别担心呢?阿清,相信我。” 干着急也不是个办法,就算她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了,也不能瞬移回云城。 季思年说的对,她的大哥,远比她知道的要厉害。 他们能做的,就是如何逐步瓦解安平王的势力与谋划…… 季府已然通完了气,他们明日就能搬过去。 文竹早早的前去打点,却发现原来季府的管家被留了下来。 那老管家形如朽木,佝偻着身子,甚至拿了一个扫把在扫廊前的落叶。 文竹也只是从他身边经过,无意的问了一句他的身份。 旁边的冷六淡淡道:“原来府中的管家,姓余,圣上垂怜,才让他继续留在了这儿,若主上没意见,这余管家倒也不错。” 走的远些,文竹再次扭头看去时,正对上了余管家的眼睛,空洞无神,像吃人的漩涡。 文竹莫名打了个寒战,快步走开了。 第184章 什么都不做 文竹回去告诉了付芫清这件事,付芫清只略微点头,说随他去。 文竹道:“夫人……那余管家看起来实在诡异。” “无碍,季府他比我们要清楚的多,他继续留下也好,一个老人罢了,翻不出什么浪花。” 放做往日,付芫清必然会说让人看管住他,可这次……文竹也不能理解了。 在新宅中放一个半点底细都不知道的人……又是一个陌生的地方,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春雨后,万物复苏,他们在季府院内那棵巨大的桃花树隐隐有了开花趋势的时候搬了进去。 此时已经到了三月下旬。 府内再看不出以往的的样子,就连布局都变了许多,季思年拉着付芫清,有一句没一句的在院子闲逛,偶尔停在熟悉的地方,还会说以前在这里干过什么。 除了余管家,剩下的奴仆都是没有背景的新人,亦或者是司空羽吩咐送过来的。 天气渐热,可预想中的躁动并未出现。 付芫清道:“咱们都来了大半月了,也没见安平王有什么动作。” “或许是怕了,又或许是在等一个机会。”他说道,“司空炎不会认为我们会对他造成什么威胁,而且司空羽日日在上朝时与他作对,烦心还来不及呢。” “安平王的私兵绝不止邺城那两万兵。” “嗯。”季思年点头,“羽士昨日来的消息,京都郊外深山中,有一个密道,外有重兵把守。” 季思年又补充了两句,“另外,鹤轩他们明日就到了,大哥那边……”他摇摇头,“羽士并未看到他的踪迹,将军府和付府也如平时一样,没什么异常。” 付芫清垂下眼睛,季思年说的不错,因为她的轻风林也没有查出半点东西,反而四方阁久未出现的二当家浮生,有了一点眉目。 “听司空羽说,过几日宫中会开赏花宴,他问我们,要不要去凑凑热闹。” 付芫清微微皱眉,“宫中的宴会,我们如何能进去。” 季思年抬头望天,“大抵是扮做他的侍女侍卫。”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个好机会,正好能看看安平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丑陋至极的小人。”想也不想,季思年便脱口而出,语气如常,但付芫清分明听出了怒气。 单看司空羽的样貌,那司空炎就丑不到哪儿去,估摸着也就年龄大上一些。 …… 安平王府中,司空炎刚下了朝,气冲冲的把桌子掀翻,茶水洒了满地。 “他司空羽瘸了一条腿,反而嘴比以前还要利了!真该让他死在那一日,枉费本王还好心给他送了那么多奇珍异宝!” 胡容复面色如常的站在旁边,“殿下何故同他一个残废置气,要不了不少时日,太和殿的位置都是您的,届时想怎么处置他全凭您的心意。” 司空炎哼了一声,算是平下了心中的怒气。 “前几日在城内突然名声躁动的那什么季思年,什么来头?本王怎么从未听过。” 胡容复冲着门口站着的丫鬟使了个眼色,接着跟着司空炎进了内室。 “商人罢了,只是跟靖王有些交际,朝中的那群人便按耐不住了。” 司空炎道:“陵国最没用的,就是商人,看来我这侄儿手中真是没人用了。” “殿下受天命所引,不站在殿下这边的才是大错特错。” “说得好,赏!” 胡容复微微躬身,“谢殿下。” 如若他猜的不错,五日后的宫宴,季思年一定会跟着靖王去。 这几日万万不能让司空炎对季思年起了兴趣,若问起相貌,他是怎么也瞒不住了。 “对了,胡先生,五日后的宫宴,你可有什么打算?” 胡容复摇摇头,“此时动手,太过引人耳目了。” “你的意思是什么都不做?” “是。”胡容复回道,“殿下细想,靖王那边是不是会以为殿下有什么动作,从而加以防备?若能在当日寻得机会拆穿他,不失为是我们的准备。” 司空炎静思片刻,“如此一来……岂不太过被动了?主动权不在本王手中,终究不是很安心。” 胡容复弯下腰,藏于之下的眼睛溢满算计,“殿下,成大事者,不必计较个中得失。” “就听胡先生的罢……” 胡容复勾唇一下,“殿下英明。” 又好说歹说的糊弄了两句,胡容复走出屋子,身边立刻跟上了一个小厮。 “柳鸣呢?”胡容复掏出张帕子,边走边说。 “柳先生与普通谋士同住,不得召见,近不得殿下的身,而且……柳先生因为来京都前的那件事,时常不受待见,倒也有几分可怜。” 那样的谋士,就算想出了好计策,也未必能被送到安平王的眼前。 胡容复侧眸,将帕子丢给小厮,“将我房中那节骨哨还给他,今晚入夜后,让他来找我。” 小厮连声说是。 在安平王身边待了这么久,胡容复也培养了几个自己的心腹,虽不能说是有多忠心,但至少能暂时为他所用。 他去了邺城,又跟着来了京都后,除去每次定时送来的解药,胡容复有些分不清自己在效忠谁了。 上次靖王遇刺一事,他直接单独找了靖王,之后也一直没能找到机会告知季思年,既然靖王和季思年已经见过面了,那么他必须得找个机会好好说说了。 他倒并不在乎这天下会是谁的天下,只是知道梅阁做的一些事后,便也觉得,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安平王坐上那高位。 说来,司空一族的人,他都看不上。 圣上常常缠绵病榻,还不知能活多久,而靖王,自始至终都是一个骨子里就冷漠至极的人,更别提尚且年幼的太子了。 就算日后太子能成大器,那也得能活到那个时候,终日养在密不透风的温室似的东宫里,还找了个来路不明的人当太子太傅。 说到底还是废了。 他私心以为,这天下的主,唯有季思年能担得。 他这双眼睛,从来都没有看错人。 第184章 什么都不做 文竹回去告诉了付芫清这件事,付芫清只略微点头,说随他去。 文竹道:“夫人……那余管家看起来实在诡异。” “无碍,季府他比我们要清楚的多,他继续留下也好,一个老人罢了,翻不出什么浪花。” 放做往日,付芫清必然会说让人看管住他,可这次……文竹也不能理解了。 在新宅中放一个半点底细都不知道的人……又是一个陌生的地方,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春雨后,万物复苏,他们在季府院内那棵巨大的桃花树隐隐有了开花趋势的时候搬了进去。 此时已经到了三月下旬。 府内再看不出以往的的样子,就连布局都变了许多,季思年拉着付芫清,有一句没一句的在院子闲逛,偶尔停在熟悉的地方,还会说以前在这里干过什么。 除了余管家,剩下的奴仆都是没有背景的新人,亦或者是司空羽吩咐送过来的。 天气渐热,可预想中的躁动并未出现。 付芫清道:“咱们都来了大半月了,也没见安平王有什么动作。” “或许是怕了,又或许是在等一个机会。”他说道,“司空炎不会认为我们会对他造成什么威胁,而且司空羽日日在上朝时与他作对,烦心还来不及呢。” “安平王的私兵绝不止邺城那两万兵。” “嗯。”季思年点头,“羽士昨日来的消息,京都郊外深山中,有一个密道,外有重兵把守。” 季思年又补充了两句,“另外,鹤轩他们明日就到了,大哥那边……”他摇摇头,“羽士并未看到他的踪迹,将军府和付府也如平时一样,没什么异常。” 付芫清垂下眼睛,季思年说的不错,因为她的轻风林也没有查出半点东西,反而四方阁久未出现的二当家浮生,有了一点眉目。 “听司空羽说,过几日宫中会开赏花宴,他问我们,要不要去凑凑热闹。” 付芫清微微皱眉,“宫中的宴会,我们如何能进去。” 季思年抬头望天,“大抵是扮做他的侍女侍卫。”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个好机会,正好能看看安平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丑陋至极的小人。”想也不想,季思年便脱口而出,语气如常,但付芫清分明听出了怒气。 单看司空羽的样貌,那司空炎就丑不到哪儿去,估摸着也就年龄大上一些。 …… 安平王府中,司空炎刚下了朝,气冲冲的把桌子掀翻,茶水洒了满地。 “他司空羽瘸了一条腿,反而嘴比以前还要利了!真该让他死在那一日,枉费本王还好心给他送了那么多奇珍异宝!” 胡容复面色如常的站在旁边,“殿下何故同他一个残废置气,要不了不少时日,太和殿的位置都是您的,届时想怎么处置他全凭您的心意。” 司空炎哼了一声,算是平下了心中的怒气。 “前几日在城内突然名声躁动的那什么季思年,什么来头?本王怎么从未听过。” 胡容复冲着门口站着的丫鬟使了个眼色,接着跟着司空炎进了内室。 “商人罢了,只是跟靖王有些交际,朝中的那群人便按耐不住了。” 司空炎道:“陵国最没用的,就是商人,看来我这侄儿手中真是没人用了。” “殿下受天命所引,不站在殿下这边的才是大错特错。” “说得好,赏!” 胡容复微微躬身,“谢殿下。” 如若他猜的不错,五日后的宫宴,季思年一定会跟着靖王去。 这几日万万不能让司空炎对季思年起了兴趣,若问起相貌,他是怎么也瞒不住了。 “对了,胡先生,五日后的宫宴,你可有什么打算?” 胡容复摇摇头,“此时动手,太过引人耳目了。” “你的意思是什么都不做?” “是。”胡容复回道,“殿下细想,靖王那边是不是会以为殿下有什么动作,从而加以防备?若能在当日寻得机会拆穿他,不失为是我们的准备。” 司空炎静思片刻,“如此一来……岂不太过被动了?主动权不在本王手中,终究不是很安心。” 胡容复弯下腰,藏于之下的眼睛溢满算计,“殿下,成大事者,不必计较个中得失。” “就听胡先生的罢……” 胡容复勾唇一下,“殿下英明。” 又好说歹说的糊弄了两句,胡容复走出屋子,身边立刻跟上了一个小厮。 “柳鸣呢?”胡容复掏出张帕子,边走边说。 “柳先生与普通谋士同住,不得召见,近不得殿下的身,而且……柳先生因为来京都前的那件事,时常不受待见,倒也有几分可怜。” 那样的谋士,就算想出了好计策,也未必能被送到安平王的眼前。 胡容复侧眸,将帕子丢给小厮,“将我房中那节骨哨还给他,今晚入夜后,让他来找我。” 小厮连声说是。 在安平王身边待了这么久,胡容复也培养了几个自己的心腹,虽不能说是有多忠心,但至少能暂时为他所用。 他去了邺城,又跟着来了京都后,除去每次定时送来的解药,胡容复有些分不清自己在效忠谁了。 上次靖王遇刺一事,他直接单独找了靖王,之后也一直没能找到机会告知季思年,既然靖王和季思年已经见过面了,那么他必须得找个机会好好说说了。 他倒并不在乎这天下会是谁的天下,只是知道梅阁做的一些事后,便也觉得,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安平王坐上那高位。 说来,司空一族的人,他都看不上。 圣上常常缠绵病榻,还不知能活多久,而靖王,自始至终都是一个骨子里就冷漠至极的人,更别提尚且年幼的太子了。 就算日后太子能成大器,那也得能活到那个时候,终日养在密不透风的温室似的东宫里,还找了个来路不明的人当太子太傅。 说到底还是废了。 他私心以为,这天下的主,唯有季思年能担得。 他这双眼睛,从来都没有看错人。 第185章 谋而后定 正想着,胡容复被一个人叫住了。 听这声音,并不是王府中熟识的,他侧过头,看到那人并未带武器后,于是立刻向前跑了过去。 绕了几圈,来到有侍卫巡视的地方,他才放下心来。 不出所料,人的确没跟上。 可等他回了房间,关上门的刹那,却被一把剑抵住了咽喉。 “胡先生跑的还挺快。” 胡容复紧紧贴着门,门外是安平王拨来的侍卫,眼前这人竟能悄无声息的进来了,可见极其不简单。 “你是什么人?” 那人拿下盖住脸的帽子,“四方阁,琳琅。” 胡容复的瞳孔倏然收缩,他咽了咽唾沫,“我与四方阁无冤无仇,来找我做甚?” 琳琅揪住他的衣领,推着他坐到凳子上,接着腿一跨,声音变了个调,恢复成的一般女子的样子。 “我一路走来,听闻安平王身边的幕僚,胡容复胡先生神机妙算,普天之下没有什么不知道的,这次前来拜访,想向先生打听一个人。” 胡容复冷汗直流,什么时候给他安排了这样的名头,他怎的一点都不知道。 “太子太傅比起我要更为厉害,若要寻人,问他总好的过我。” 琳琅唰的又亮出剑,“东宫围的像个铁桶一样,连苍蝇都飞不进去,胡先生岂能不知?” 胡容复闭了闭眼,“那你杀了我好了。” “欸?”琳琅讶异,“你,不是,你不怕死吗?” “怕死你就能放过我?” 琳琅嘁了一声,放下剑,“胡先生既然听说过四方阁,那自然也听说过它的二当家,浮生。” 胡容复拍拍衣服的褶皱,远远的坐了下来,“浮生久未露面,哪怕是前段日子有了消息,我远在京都,如何能得知?” “我可不信。” 胡容复嘴角抽搐几下,发现琳琅不好糊弄以后,只好正了正神色,回答道:“只有人见他出现在城外,进没进来,就暂且不知了。” 上个月,浮生回了四方阁,拉着崖无白对她好一阵阴阳怪气,阁内烂摊子一堆,他倒好,屁股一拍,丢下就走。 好不容易忙完,她倒要看看能有什么事这么要紧,不惜日夜兼程赶到京都。而且,以她的本事,竟都将人跟丢了。 琳琅唰的收起剑,推开门大咧咧的走了出去,然后轻功一展,踏着瓦片消失不见了,而门口的侍卫却好似没看见一样,半点反应没有。 胡容复起的吹胡子瞪眼,他走到离他最近的一个侍卫旁,拽他的衣领,刚想质问,人却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紧接着,其余的侍卫接连倒下,不多时便打起了呼噜。 “蠢货!一群蠢货!”胡容复怒骂看到了两声,用力甩了两下衣袖,然后将门摔的作响, 入了夜,胡容复就坐在桌前等着,直到子时都要过去了,门外才响起柳鸣的声音。 “胡先生,在下有一事特来请教。” 这话,是说给跟踪他的探子说的。 胡容复顿时没了瞌睡,他打开门,“进去。” 柳鸣看起来明显憔悴了许多,面颊消瘦,眼袋都要耷拉到脸上了。 尽管如此,他的眼睛还是清明如初,只隐隐能看到一丝颓然。 柳鸣开口道:“你让人送来的东西,我收到了。多谢……” 说这话时,柳鸣毫不避讳的伸出自己缺了一根手指的左手。 “本就是你的东西,何必言谢。” 柳鸣道:“胡先生今日找我,可有要事?” “柳先生难道甘心屈居人下,后半辈子都只做永无出头之日的谋士吗?” “殿下留了在下一条命,已是极大恩赐,不敢再有任何奢求。” 胡容复将桌上的烈酒推到柳鸣面前,“我记得柳先生是会饮酒的。” 柳鸣抬眸,一声不吭的拿起那杯酒,一饮而尽。 烈酒呛的他不住的咳出声,脸也变得通红,沉寂许久的心似乎也被烫了一下。 “邺城那事,柳先生觉得是偶然吗?若不是有人告密,殿下可不会突然就去查我们这些幕僚。” “你什么意思?” 胡容复道:“柳先生那封信,殿下可是看都没看,他留你一命,无非是杀鸡儆猴。” 柳鸣眸光沉沉,脸色难看,“仅凭你这两句话,证明不了什么。先前能近殿下身边的也只有你我二人,杀鸡儆猴给谁看?总不能是胡先生你?” “非也,非也。”胡容复摇了摇头,“柳先生如今虽不在殿下身侧出谋划策了,但也该听过风声?京都风家的长公子,近来可时常来拜会殿下。就连太子太傅都赞他资质绝佳,是不得多的人才。” 柳鸣掀了掀眼皮,给自己又倒了杯酒,“与我何干?他阻了你的路,该是你操心的事情,还是胡先生对自己不自信?” “那风家的小子,张狂自大,偏生殿下喜欢的很,我虽自信,但难保哪日殿下弃我如敝履。与其放个不知底细的在身边,不如寻个熟悉的。” 柳鸣自嘲的笑了笑,“难不成是我吗?胡先生。” 苍老嘶哑,声如锯木。 “柳先生很聪明。” “呵,我一个行将就木的残废,已没了什么抱负,胡先生另请高明。” 话毕,柳鸣咚的一声将酒杯放下,站起身就要出去。 “柳鸣。” 胡容复喊住他。 “你若只是普通的谋士,你的主子必将弃你!” 柳鸣顿住,“殿下已经放弃我了,不是吗?” 他背着手,摸上腰间。 胡容复道:“我今日既然邀了柳先生来,自然得有准备。我知道了你的秘密,现在,该说我的了。” 柳鸣放下手,警惕的看着他,又坐了回去。 “在殿下身边,不亚于与虎谋皮。扪心自问,安平王,的确不是一个值得效忠的人。” 柳鸣哼笑,“那又如何?殿下若登上大宝,百年之后,史书上也会记上我们的名字。” 胡容复道:“殿下便是这般向你保证的吗?柳先生聪慧,怎会轻易相信?” “为何不信?”柳鸣挑了挑眉,“与其碌碌无为一生,不如在殿下这里赌一把。” “是吗?”胡容复抬手指着自己的耳后,“那么,四方阁的刺青,柳先生为何会有?” 第185章 谋而后定 正想着,胡容复被一个人叫住了。 听这声音,并不是王府中熟识的,他侧过头,看到那人并未带武器后,于是立刻向前跑了过去。 绕了几圈,来到有侍卫巡视的地方,他才放下心来。 不出所料,人的确没跟上。 可等他回了房间,关上门的刹那,却被一把剑抵住了咽喉。 “胡先生跑的还挺快。” 胡容复紧紧贴着门,门外是安平王拨来的侍卫,眼前这人竟能悄无声息的进来了,可见极其不简单。 “你是什么人?” 那人拿下盖住脸的帽子,“四方阁,琳琅。” 胡容复的瞳孔倏然收缩,他咽了咽唾沫,“我与四方阁无冤无仇,来找我做甚?” 琳琅揪住他的衣领,推着他坐到凳子上,接着腿一跨,声音变了个调,恢复成的一般女子的样子。 “我一路走来,听闻安平王身边的幕僚,胡容复胡先生神机妙算,普天之下没有什么不知道的,这次前来拜访,想向先生打听一个人。” 胡容复冷汗直流,什么时候给他安排了这样的名头,他怎的一点都不知道。 “太子太傅比起我要更为厉害,若要寻人,问他总好的过我。” 琳琅唰的又亮出剑,“东宫围的像个铁桶一样,连苍蝇都飞不进去,胡先生岂能不知?” 胡容复闭了闭眼,“那你杀了我好了。” “欸?”琳琅讶异,“你,不是,你不怕死吗?” “怕死你就能放过我?” 琳琅嘁了一声,放下剑,“胡先生既然听说过四方阁,那自然也听说过它的二当家,浮生。” 胡容复拍拍衣服的褶皱,远远的坐了下来,“浮生久未露面,哪怕是前段日子有了消息,我远在京都,如何能得知?” “我可不信。” 胡容复嘴角抽搐几下,发现琳琅不好糊弄以后,只好正了正神色,回答道:“只有人见他出现在城外,进没进来,就暂且不知了。” 上个月,浮生回了四方阁,拉着崖无白对她好一阵阴阳怪气,阁内烂摊子一堆,他倒好,屁股一拍,丢下就走。 好不容易忙完,她倒要看看能有什么事这么要紧,不惜日夜兼程赶到京都。而且,以她的本事,竟都将人跟丢了。 琳琅唰的收起剑,推开门大咧咧的走了出去,然后轻功一展,踏着瓦片消失不见了,而门口的侍卫却好似没看见一样,半点反应没有。 胡容复起的吹胡子瞪眼,他走到离他最近的一个侍卫旁,拽他的衣领,刚想质问,人却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紧接着,其余的侍卫接连倒下,不多时便打起了呼噜。 “蠢货!一群蠢货!”胡容复怒骂看到了两声,用力甩了两下衣袖,然后将门摔的作响, 入了夜,胡容复就坐在桌前等着,直到子时都要过去了,门外才响起柳鸣的声音。 “胡先生,在下有一事特来请教。” 这话,是说给跟踪他的探子说的。 胡容复顿时没了瞌睡,他打开门,“进去。” 柳鸣看起来明显憔悴了许多,面颊消瘦,眼袋都要耷拉到脸上了。 尽管如此,他的眼睛还是清明如初,只隐隐能看到一丝颓然。 柳鸣开口道:“你让人送来的东西,我收到了。多谢……” 说这话时,柳鸣毫不避讳的伸出自己缺了一根手指的左手。 “本就是你的东西,何必言谢。” 柳鸣道:“胡先生今日找我,可有要事?” “柳先生难道甘心屈居人下,后半辈子都只做永无出头之日的谋士吗?” “殿下留了在下一条命,已是极大恩赐,不敢再有任何奢求。” 胡容复将桌上的烈酒推到柳鸣面前,“我记得柳先生是会饮酒的。” 柳鸣抬眸,一声不吭的拿起那杯酒,一饮而尽。 烈酒呛的他不住的咳出声,脸也变得通红,沉寂许久的心似乎也被烫了一下。 “邺城那事,柳先生觉得是偶然吗?若不是有人告密,殿下可不会突然就去查我们这些幕僚。” “你什么意思?” 胡容复道:“柳先生那封信,殿下可是看都没看,他留你一命,无非是杀鸡儆猴。” 柳鸣眸光沉沉,脸色难看,“仅凭你这两句话,证明不了什么。先前能近殿下身边的也只有你我二人,杀鸡儆猴给谁看?总不能是胡先生你?” “非也,非也。”胡容复摇了摇头,“柳先生如今虽不在殿下身侧出谋划策了,但也该听过风声?京都风家的长公子,近来可时常来拜会殿下。就连太子太傅都赞他资质绝佳,是不得多的人才。” 柳鸣掀了掀眼皮,给自己又倒了杯酒,“与我何干?他阻了你的路,该是你操心的事情,还是胡先生对自己不自信?” “那风家的小子,张狂自大,偏生殿下喜欢的很,我虽自信,但难保哪日殿下弃我如敝履。与其放个不知底细的在身边,不如寻个熟悉的。” 柳鸣自嘲的笑了笑,“难不成是我吗?胡先生。” 苍老嘶哑,声如锯木。 “柳先生很聪明。” “呵,我一个行将就木的残废,已没了什么抱负,胡先生另请高明。” 话毕,柳鸣咚的一声将酒杯放下,站起身就要出去。 “柳鸣。” 胡容复喊住他。 “你若只是普通的谋士,你的主子必将弃你!” 柳鸣顿住,“殿下已经放弃我了,不是吗?” 他背着手,摸上腰间。 胡容复道:“我今日既然邀了柳先生来,自然得有准备。我知道了你的秘密,现在,该说我的了。” 柳鸣放下手,警惕的看着他,又坐了回去。 “在殿下身边,不亚于与虎谋皮。扪心自问,安平王,的确不是一个值得效忠的人。” 柳鸣哼笑,“那又如何?殿下若登上大宝,百年之后,史书上也会记上我们的名字。” 胡容复道:“殿下便是这般向你保证的吗?柳先生聪慧,怎会轻易相信?” “为何不信?”柳鸣挑了挑眉,“与其碌碌无为一生,不如在殿下这里赌一把。” “是吗?”胡容复抬手指着自己的耳后,“那么,四方阁的刺青,柳先生为何会有?” 第186章 忠臣不侍二主……我可不是 “若只一四方刺青就认为在下与四方阁有关,岂不是太过武断了。” 胡容复笑笑,“的确。” “可是柳先生……”他从袖子里掏出了几封信,放在桌面上,平推到柳鸣的面前,“这些与一位叫浮生的信件,又该作何解释呢?我若记得不错,天底下叫浮生的能人只有四方阁的二当家……” 柳鸣捏紧了拳头,将别在腰后夹层的短刃握到了手上,面色平静,说道:“找到了这些,又如何?胡先生想向殿下告发我吗?” “呵……” 胡容复又道:“柳先生的短刃磨的倒是锋利。” 柳鸣一拍桌子,跳过去将胡容复按倒在地,然后揪住他的衣领,将短刃逼近他的脖颈。 “那胡先生大可以试试。最多鱼死网破,能除掉司空炎这个狗东西的臂膀,我也算死得其所。” 说不心慌是假的,胡容复微微有些发抖,他道:“今日我若死了,信件的内容便会连同四方阁在京都内的藏身之地,一并送到殿下手中。柳鸣,你不敢赌。” 他确实不敢赌…… 柳鸣松开他的衣领,站起身来,将短刃扔出,咚的一声插进了窗框。 柳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哑声道:“你究竟想让我做什么?” 胡容复吐出一口浊气,紧绷的神经暂且松了下来,“所以,现在该说我的秘密了。” 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这会儿不示弱,怕就真的死了。 柳鸣那么机敏的那人,待会儿若反应过来这几封信是假的,他定然会人头落地…… “胡先生,请说。”柳鸣若无其事的掸了掸衣袖,眼里却闪过一丝狠厉,以及期待…… 胡容复松了松脸上僵硬的肌肉,坐回桌前,自然的收回那几封信,下意识的伸手倒茶水,却发现杯子已经被全部打翻。 他扯了扯嘴角,咳了一下,道:“先前我的话中,柳先生应当也能猜出我对安平王并非外界所说那般,是他的……走狗。” “那又如何,世人只信自己看到的。况且……哪怕我在王府上,也觉得胡先生你谄媚过头了。” 胡容复:“……” “话虽如此,但毕竟……咱们身在安平王府,总不能半点事不做。” 柳鸣嘁了一声,“这同我又有什么关系?胡先生,我劝你别拖延时间,扯什么别的事情,我在此处等着听的只是你的秘密。” 被碰倒的杯子里尚有一些水,胡容复用指尖沾了一点,在桌子上画了一片树叶。 柳鸣皱眉,看不出是什么。 胡容复压低声音,“忠臣不侍二主……”他笑笑,“我可不是。” 再加上树叶的形状,柳鸣很快就猜了出来。 “轻风林。” “我的秘密,柳先生可满意?” 柳鸣哼笑,“张口一句话罢了,谁说不出。” 胡容复似乎料到他会这么说,便扯下来腰间的香囊,从里边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竹叶令牌,悬在半空,让柳鸣仔细看着。 半晌,柳鸣都并未说话。 轻风林人并不多,但上次云城一事,也渐渐传出了一些名声,虽说就算是为轻风林中人也不是什么厉害的事。 但……他的主子,却多次告诫,任何组织的人他都能动,唯有轻风林的,一根手指都碰不得。 况且那竹叶令牌,浮生手下的所有人,都见过,不像假的。 柳鸣此刻神情有些复杂,他道:“轻风林的目的是什么?” 胡容复道:“四方阁什么目的,轻风林自然是什么目的。” “我知晓了。” 柳鸣又道:“若有什么需要的地方,我会尽可能的帮助你。” ?!! 这下倒是胡容复有些愕然了,他微微瞪大了眼睛,没能明白柳鸣怎么一下子就转变了这么多。 “柳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胡先生不必担心有没有退路,只管放心去做便是,其他的,全都交给我。” “即便我要……”胡容复抬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柳先生也跟着做吗?” 柳鸣道:“是。” “好。”胡容复应声,“接下来,我会想法子让司空炎重新重用柳先生!” 柳鸣漆黑的瞳孔闪烁了两下,并不十分相信他的话,但心中又不免期待什么。 胡容复说的那个什么风家的长公子,他亦有所耳闻,但以司空炎的戒备心,他能回到从前那样子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柳鸣哑然,过了一会儿,又道:“司空炎近日小动作颇多,还望胡先生珍重。无论在下能否回去,但若能拦住那风家小儿,也是极好。” 胡容复回道:“我向来信守诺言,若非早有打算,绝不会妄然寻来柳先生……今日只是想看看柳先生如何想的罢了。” 柳鸣没出声。 “柳先生,如今我们可算是一根藤上的蚂蚱了。” 柳鸣盯着他的眼睛,想从里面找出一丝戏弄与讥讽,却发现,他似乎是真的想邀请他加入这场混乱旋涡里。 想来,他谋划数年才去了司空炎身边,却不得重用,反而折了一根手指,而胡容复倒像是突然出现在邺城,他还没察觉出什么,就那样成了司空炎的心腹…… 胡容复比起他……要聪明很多。 “胡先生聪明,在下自是信任你的。” 胡容复道:“那就请先生再等上两日,必能如愿以偿。” “另外,以表诚心,不妨告诉柳先生一个消息。” 柳鸣双唇紧抿。 随后他听到胡容复缓慢又清晰的说,“四方阁三当家琳琅已到京都,二当家浮生……下落不明。” 柳鸣脸色巨变,然后又生生压了下去,他平下心中骇然之意,问道:“浮生向来行踪不定,难以为外人知晓。至于那三当家琳琅,去了何处又有谁会在意?” 胡容复笑了一下,反正他话带到了,信不信全看柳鸣如何想。 这只言片语中也不难看出,四方阁的二当家和三当家确实不大对付。 “柳先生,时间不早了……我也该歇息了。” 活脱脱的逐客令。 柳鸣双手抱拳,揖了一下,道:“那在下便不叨扰了。” 第186章 忠臣不侍二主……我可不是 “若只一四方刺青就认为在下与四方阁有关,岂不是太过武断了。” 胡容复笑笑,“的确。” “可是柳先生……”他从袖子里掏出了几封信,放在桌面上,平推到柳鸣的面前,“这些与一位叫浮生的信件,又该作何解释呢?我若记得不错,天底下叫浮生的能人只有四方阁的二当家……” 柳鸣捏紧了拳头,将别在腰后夹层的短刃握到了手上,面色平静,说道:“找到了这些,又如何?胡先生想向殿下告发我吗?” “呵……” 胡容复又道:“柳先生的短刃磨的倒是锋利。” 柳鸣一拍桌子,跳过去将胡容复按倒在地,然后揪住他的衣领,将短刃逼近他的脖颈。 “那胡先生大可以试试。最多鱼死网破,能除掉司空炎这个狗东西的臂膀,我也算死得其所。” 说不心慌是假的,胡容复微微有些发抖,他道:“今日我若死了,信件的内容便会连同四方阁在京都内的藏身之地,一并送到殿下手中。柳鸣,你不敢赌。” 他确实不敢赌…… 柳鸣松开他的衣领,站起身来,将短刃扔出,咚的一声插进了窗框。 柳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哑声道:“你究竟想让我做什么?” 胡容复吐出一口浊气,紧绷的神经暂且松了下来,“所以,现在该说我的秘密了。” 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这会儿不示弱,怕就真的死了。 柳鸣那么机敏的那人,待会儿若反应过来这几封信是假的,他定然会人头落地…… “胡先生,请说。”柳鸣若无其事的掸了掸衣袖,眼里却闪过一丝狠厉,以及期待…… 胡容复松了松脸上僵硬的肌肉,坐回桌前,自然的收回那几封信,下意识的伸手倒茶水,却发现杯子已经被全部打翻。 他扯了扯嘴角,咳了一下,道:“先前我的话中,柳先生应当也能猜出我对安平王并非外界所说那般,是他的……走狗。” “那又如何,世人只信自己看到的。况且……哪怕我在王府上,也觉得胡先生你谄媚过头了。” 胡容复:“……” “话虽如此,但毕竟……咱们身在安平王府,总不能半点事不做。” 柳鸣嘁了一声,“这同我又有什么关系?胡先生,我劝你别拖延时间,扯什么别的事情,我在此处等着听的只是你的秘密。” 被碰倒的杯子里尚有一些水,胡容复用指尖沾了一点,在桌子上画了一片树叶。 柳鸣皱眉,看不出是什么。 胡容复压低声音,“忠臣不侍二主……”他笑笑,“我可不是。” 再加上树叶的形状,柳鸣很快就猜了出来。 “轻风林。” “我的秘密,柳先生可满意?” 柳鸣哼笑,“张口一句话罢了,谁说不出。” 胡容复似乎料到他会这么说,便扯下来腰间的香囊,从里边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竹叶令牌,悬在半空,让柳鸣仔细看着。 半晌,柳鸣都并未说话。 轻风林人并不多,但上次云城一事,也渐渐传出了一些名声,虽说就算是为轻风林中人也不是什么厉害的事。 但……他的主子,却多次告诫,任何组织的人他都能动,唯有轻风林的,一根手指都碰不得。 况且那竹叶令牌,浮生手下的所有人,都见过,不像假的。 柳鸣此刻神情有些复杂,他道:“轻风林的目的是什么?” 胡容复道:“四方阁什么目的,轻风林自然是什么目的。” “我知晓了。” 柳鸣又道:“若有什么需要的地方,我会尽可能的帮助你。” ?!! 这下倒是胡容复有些愕然了,他微微瞪大了眼睛,没能明白柳鸣怎么一下子就转变了这么多。 “柳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胡先生不必担心有没有退路,只管放心去做便是,其他的,全都交给我。” “即便我要……”胡容复抬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柳先生也跟着做吗?” 柳鸣道:“是。” “好。”胡容复应声,“接下来,我会想法子让司空炎重新重用柳先生!” 柳鸣漆黑的瞳孔闪烁了两下,并不十分相信他的话,但心中又不免期待什么。 胡容复说的那个什么风家的长公子,他亦有所耳闻,但以司空炎的戒备心,他能回到从前那样子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柳鸣哑然,过了一会儿,又道:“司空炎近日小动作颇多,还望胡先生珍重。无论在下能否回去,但若能拦住那风家小儿,也是极好。” 胡容复回道:“我向来信守诺言,若非早有打算,绝不会妄然寻来柳先生……今日只是想看看柳先生如何想的罢了。” 柳鸣没出声。 “柳先生,如今我们可算是一根藤上的蚂蚱了。” 柳鸣盯着他的眼睛,想从里面找出一丝戏弄与讥讽,却发现,他似乎是真的想邀请他加入这场混乱旋涡里。 想来,他谋划数年才去了司空炎身边,却不得重用,反而折了一根手指,而胡容复倒像是突然出现在邺城,他还没察觉出什么,就那样成了司空炎的心腹…… 胡容复比起他……要聪明很多。 “胡先生聪明,在下自是信任你的。” 胡容复道:“那就请先生再等上两日,必能如愿以偿。” “另外,以表诚心,不妨告诉柳先生一个消息。” 柳鸣双唇紧抿。 随后他听到胡容复缓慢又清晰的说,“四方阁三当家琳琅已到京都,二当家浮生……下落不明。” 柳鸣脸色巨变,然后又生生压了下去,他平下心中骇然之意,问道:“浮生向来行踪不定,难以为外人知晓。至于那三当家琳琅,去了何处又有谁会在意?” 胡容复笑了一下,反正他话带到了,信不信全看柳鸣如何想。 这只言片语中也不难看出,四方阁的二当家和三当家确实不大对付。 “柳先生,时间不早了……我也该歇息了。” 活脱脱的逐客令。 柳鸣双手抱拳,揖了一下,道:“那在下便不叨扰了。” 第187章 进宫 也不知胡容复究竟用了什么法子,如何说服的司空炎。 在三日后的一个早上,司空炎召来柳鸣,说愿意再给他一个机会,若再有那次的事情发生,就将他五马分尸,再扔去喂狗,让所有人围观。 柳鸣喜不自胜,眼里淌下泪水,“属下,绝不背叛殿下!必当为殿下肝脑涂地,死亦如此!” 司空炎终究对他还是防备的,他摆摆手,“下去。” 柳鸣撑起瘦弱的身躯,故意露出了那根断指。 司空炎微微皱眉,对旁边的胡容复说道:“初春雪融,天气变幻莫测,胡先生送送柳先生。” “是。” “谢殿下。” 司空炎没派人跟着,看来已经是完完全全将胡容复当成了自己人。 柳鸣在出门的那一刻,就已经换了副表情。 与胡容复说开后,他反而不用再一直装着恭敬的样子了。 天知道,他对司空炎有多厌恶,他恨不得现在就将司空炎一剑捅死! 胡容复提醒道:“柳先生还是藏一藏的好,如今可还在安平王府中,隔墙有耳,保不齐下一秒就人头落地了。” 柳鸣缓下神色,“在下知晓了。还未向胡先生道谢,此事胡先生费心了。” “前几日便和柳先生说清了,如今既然回到了殿下身边,还请柳先生多加小心。” 柳鸣点头,“自然。” “那……风家长公子,如何了?” 胡容复停住脚步,侧头看着柳鸣的眼睛,淡淡道:“死了。” “嗯?” 柳鸣有些惊讶。 胡容复又道:“他与柳先生共争殿下身旁的位置,他若不死,柳先生如何能回得来?” 论年轻,他比不过,论忠心,他亦有前车之鉴。 胡容复说的对。 风家的长公子,只能死! 柳鸣释然,神色恢复如常,他轻声道:“死了便死了。” “柳先生去过风鸣楼吗? 柳鸣蹙眉,“烟花柳巷。” “此言差矣,那里的簌簌姑娘,舞跳的极美,柳先生随我去看看?” 看来,他非去不可了。 “也罢。”他回道。 胡容复道:“柳先生不常出府,出去看看也好。” “过几日,宫中有场赏花宴,殿下未必会带柳先生你,不过……在宫外,亦可以做些事情。” 至于是什么,那就看柳鸣如何做了。 又是三日后,宫门大开。 各皇亲贵族,名门高官都纷纷带着家眷进了宫。 而季思年和付芫清在前一日就悄悄去了靖王府。 随着司空羽的马车进了宫。 一个是侍卫,一个是贴身丫鬟。 司空羽一脸笑意的看着两人,“虽说这衣服一般,但你们夫妻两个实在养眼。” 季思年许多年没穿过材质这么差的衣服了,只觉得浑身难受。 腰间挂着的那把刀,卡的他的骨头疼。 他看了眼司空羽,说道:“今日宫宴,贺长公子会去吗?” “秉文吗?”司空羽想了想,“贺夫人去的早,皇兄又说至少携带一位家眷,我估摸着贺大人会带秉文去的。” “好端端的,还没到繁花盛开的正当季,圣上怎么突然就弄了这么一出?我记得从前也没有这种无聊宴会。” 司空羽幽幽叹气,“谁说不是呢,但我这腿在众人眼里可已经废了,久未上朝,皇兄也不再和我商议什么事,究竟为何弄这赏花宴,我也是实在好奇。” 付芫清的头发在前几天就差不多完全变成黑色了,还余着的发尾的白色,则被她藏进了头发里。 马车一晃一晃的,付芫清总觉得头上哪个地方扯的她难受,却只能用指尖轻轻揉着,就怕动乱了,等进了宫,反而没地方梳整。 “阿清。”季思年上手帮她找,“若是难受,就将发饰摘下来。” 付芫清摇摇头,“统共就这么几个发饰,进宫去,总不能什么都没有。” “没关系的。”季思年说着,帮她往下拔并不影响整体的发簪,“靖王殿下会处理好的。” 司空羽:“?” 什么他能处理好?你们夫妻俩能不能他当个人看。 许是司空羽的表情太过惹眼了,两人都忍不住的往他那边看。 付芫清制止季思年的动作,“季思年,别弄了。” 拍了拍他的手,季思年停下了。 但也是这会儿才看到付芫清被扯住的头发,头皮那块儿已经有些发红了。 季思年小心的拨开,然后说:“靖王殿下双腿都废了,咱们做下人的自然要素净些。”他扭头看向司空羽,“殿下你觉得呢?” 司空羽无言,白了他一眼,“是是是……素净些好,素净好!” “本王真是脑子进水了,才喊了你季思年来。” 季思年微微一笑,手上已经帮付芫清把发簪和饰品都取了下来,然后又学着文竹早些时候的样子,将散开的碎发拢起来。 “殿下若觉得不妥,我马上就可以下马车,掉头回去,至于在宫中会遭遇什么,那我可不能保证了。” 宫中眼杂,冷箭暗杀常有,纵使他司空羽有些武力傍身,但也不能突然站起来不是? 季思年这人,就是心眼坏,嘴又毒! 司空羽冷哼,“季思年,你最好是有骨气不用本王的助力。” 季思年微微举起手,“是我错了,殿下消消气。” 司空羽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后来,季思年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了一根玉簪,悄摸摸的簪到了付芫清的头上。 “是什么?”付芫清顺着摸过去,微微仰头问季思年。 季思年道:“一根玉簪,上次去外边闲逛时看到的,觉得很适合阿清。” 司空羽:“咳咳……” 他还在这儿呢! 付芫清红了脸,用手肘打了季思年一下。 行行行,那他收敛一些好了。 宫门内是不能坐马车的,但圣上特别叮嘱过,靖王除外。 于是守卫也就没拦司空羽的。 但偏偏司空炎也是这会儿过来的。 他停在宫门外,下了马车,走到司空羽的马车旁。 说道:“咱们叔侄两个还真是有缘,这都能遇上,但这既然都已经到了宫门口了,侄儿怎么还在马车内不下来?” 第187章 进宫 也不知胡容复究竟用了什么法子,如何说服的司空炎。 在三日后的一个早上,司空炎召来柳鸣,说愿意再给他一个机会,若再有那次的事情发生,就将他五马分尸,再扔去喂狗,让所有人围观。 柳鸣喜不自胜,眼里淌下泪水,“属下,绝不背叛殿下!必当为殿下肝脑涂地,死亦如此!” 司空炎终究对他还是防备的,他摆摆手,“下去。” 柳鸣撑起瘦弱的身躯,故意露出了那根断指。 司空炎微微皱眉,对旁边的胡容复说道:“初春雪融,天气变幻莫测,胡先生送送柳先生。” “是。” “谢殿下。” 司空炎没派人跟着,看来已经是完完全全将胡容复当成了自己人。 柳鸣在出门的那一刻,就已经换了副表情。 与胡容复说开后,他反而不用再一直装着恭敬的样子了。 天知道,他对司空炎有多厌恶,他恨不得现在就将司空炎一剑捅死! 胡容复提醒道:“柳先生还是藏一藏的好,如今可还在安平王府中,隔墙有耳,保不齐下一秒就人头落地了。” 柳鸣缓下神色,“在下知晓了。还未向胡先生道谢,此事胡先生费心了。” “前几日便和柳先生说清了,如今既然回到了殿下身边,还请柳先生多加小心。” 柳鸣点头,“自然。” “那……风家长公子,如何了?” 胡容复停住脚步,侧头看着柳鸣的眼睛,淡淡道:“死了。” “嗯?” 柳鸣有些惊讶。 胡容复又道:“他与柳先生共争殿下身旁的位置,他若不死,柳先生如何能回得来?” 论年轻,他比不过,论忠心,他亦有前车之鉴。 胡容复说的对。 风家的长公子,只能死! 柳鸣释然,神色恢复如常,他轻声道:“死了便死了。” “柳先生去过风鸣楼吗? 柳鸣蹙眉,“烟花柳巷。” “此言差矣,那里的簌簌姑娘,舞跳的极美,柳先生随我去看看?” 看来,他非去不可了。 “也罢。”他回道。 胡容复道:“柳先生不常出府,出去看看也好。” “过几日,宫中有场赏花宴,殿下未必会带柳先生你,不过……在宫外,亦可以做些事情。” 至于是什么,那就看柳鸣如何做了。 又是三日后,宫门大开。 各皇亲贵族,名门高官都纷纷带着家眷进了宫。 而季思年和付芫清在前一日就悄悄去了靖王府。 随着司空羽的马车进了宫。 一个是侍卫,一个是贴身丫鬟。 司空羽一脸笑意的看着两人,“虽说这衣服一般,但你们夫妻两个实在养眼。” 季思年许多年没穿过材质这么差的衣服了,只觉得浑身难受。 腰间挂着的那把刀,卡的他的骨头疼。 他看了眼司空羽,说道:“今日宫宴,贺长公子会去吗?” “秉文吗?”司空羽想了想,“贺夫人去的早,皇兄又说至少携带一位家眷,我估摸着贺大人会带秉文去的。” “好端端的,还没到繁花盛开的正当季,圣上怎么突然就弄了这么一出?我记得从前也没有这种无聊宴会。” 司空羽幽幽叹气,“谁说不是呢,但我这腿在众人眼里可已经废了,久未上朝,皇兄也不再和我商议什么事,究竟为何弄这赏花宴,我也是实在好奇。” 付芫清的头发在前几天就差不多完全变成黑色了,还余着的发尾的白色,则被她藏进了头发里。 马车一晃一晃的,付芫清总觉得头上哪个地方扯的她难受,却只能用指尖轻轻揉着,就怕动乱了,等进了宫,反而没地方梳整。 “阿清。”季思年上手帮她找,“若是难受,就将发饰摘下来。” 付芫清摇摇头,“统共就这么几个发饰,进宫去,总不能什么都没有。” “没关系的。”季思年说着,帮她往下拔并不影响整体的发簪,“靖王殿下会处理好的。” 司空羽:“?” 什么他能处理好?你们夫妻俩能不能他当个人看。 许是司空羽的表情太过惹眼了,两人都忍不住的往他那边看。 付芫清制止季思年的动作,“季思年,别弄了。” 拍了拍他的手,季思年停下了。 但也是这会儿才看到付芫清被扯住的头发,头皮那块儿已经有些发红了。 季思年小心的拨开,然后说:“靖王殿下双腿都废了,咱们做下人的自然要素净些。”他扭头看向司空羽,“殿下你觉得呢?” 司空羽无言,白了他一眼,“是是是……素净些好,素净好!” “本王真是脑子进水了,才喊了你季思年来。” 季思年微微一笑,手上已经帮付芫清把发簪和饰品都取了下来,然后又学着文竹早些时候的样子,将散开的碎发拢起来。 “殿下若觉得不妥,我马上就可以下马车,掉头回去,至于在宫中会遭遇什么,那我可不能保证了。” 宫中眼杂,冷箭暗杀常有,纵使他司空羽有些武力傍身,但也不能突然站起来不是? 季思年这人,就是心眼坏,嘴又毒! 司空羽冷哼,“季思年,你最好是有骨气不用本王的助力。” 季思年微微举起手,“是我错了,殿下消消气。” 司空羽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后来,季思年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了一根玉簪,悄摸摸的簪到了付芫清的头上。 “是什么?”付芫清顺着摸过去,微微仰头问季思年。 季思年道:“一根玉簪,上次去外边闲逛时看到的,觉得很适合阿清。” 司空羽:“咳咳……” 他还在这儿呢! 付芫清红了脸,用手肘打了季思年一下。 行行行,那他收敛一些好了。 宫门内是不能坐马车的,但圣上特别叮嘱过,靖王除外。 于是守卫也就没拦司空羽的。 但偏偏司空炎也是这会儿过来的。 他停在宫门外,下了马车,走到司空羽的马车旁。 说道:“咱们叔侄两个还真是有缘,这都能遇上,但这既然都已经到了宫门口了,侄儿怎么还在马车内不下来?” 第188章 二师兄,魏书 季思年按住司空羽的手臂,缓缓摇了摇头。 司空羽明白他想说什么,便按下性子,并未向外答话。 “呵……” 周围的人越围越多,司空炎面子有些挂不住了。 “皇侄难道不肯下马车吗?本王记得刚回京都时,皇侄可说过皇城内只得步行面圣,难不成你自己也忘了?” 司空羽还是没说话。 丞相走到司空炎身边,打圆场。 他说:“殿下何必为了一个小辈而生气,靖王殿下迟了就迟了,圣上可还等着您呢。” 无非是说司空羽如今不受圣上重视罢了。 可他们似乎忘了,再怎么样,司空羽都是当今圣上唯一的胞弟,是病重时唯一可以安心将太子托付的人。 司空炎道:“那皇侄就慢慢走,皇叔先行一步了。” 他们走了没多会儿,司空羽就堂而皇之的乘着马车追上了他们。 行至旁边,司空羽特意停了下来,掀开车帘,心情颇好的同司空炎打招呼。 “方才侄儿不小心打了瞌睡,竟没听到皇叔的话,实在抱歉。”司空羽蹙了蹙眉,“可皇叔也知道侄儿这腿……唉……好在皇兄考虑周到,应允了侄儿乘坐马车进出宫门,不然,还真些苦恼呢。” 说完,他装作一脸惊诧的说道:“光顾着和皇叔说话了,倒忘记时间了,望儿还等着我呢。皇叔,侄儿先行一步了。” 司空羽喊道:“小柏子,快些,别让望儿久等了。” 马车的车辙声盖住了司空炎想说的话。 他愤怒甩袖,背着手开始赶路。 马车内,司空羽捂着肚子,笑的十分开心。 “季思年,方才你看到没有,司空炎那老东西的表情,真是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季思年嘴角噙着笑,微微摇头。 司空羽又道:“我本是不打算坐马车进宫了,四轮车都快拿出来了。那老东西就非得气一气我,真是舒爽。” “待会儿到了宴席上,别太张扬,圣上能容许你一时,也不能次次都偏向你这边。” 司空羽自然清楚轻重利害。 “这你放心,我自有分寸。何况这不还有你和弟妹在吗?我就安心许多了。” “也就帮你挡挡剑,拦一拦酒,还能做什么?” “这都是小事。”司空羽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倒是弟妹你,想见年先生,可有些困难。” 今日宴席,年灼随太子司空望赴宴。 太子年幼,他必不可能会离司空望太远。想要见到,确实难办。 付芫清微微摇头,“无碍,总有机会,不必急于这一时。” 季思年问:“太子的母妃……圣上还是不肯原谅她吗?” “唉……哪儿能啊……只让她终生禁足在行云宫已经是看在望儿的面子上了。我都恨不得杀了她,更何况皇兄?” 付芫清不知道此事,于是垂下头,静静听着。 季思年注意到,拉起她的手,轻轻拍了拍。 “可太子殿下并不知道,玉妃究竟为何被禁足。太子如今已经十岁了,即使再聪慧懂事,总会因为这件事对圣上产生隔阂。” 这件事……司空羽确实有考虑过。 但他有时向圣上提起过,司空余都十分避讳,并不想提起玉妃,眉宇间都是厌恶。 而司空望,他自然也问过。 可……兴许是年灼教的太好了,司空望如今答话滴水不漏,无论怎么问,只要他不想说,司空羽半点有用的都问不出来。 “唉……”司空羽幽幽叹气,“我又何尝不知。可我皇兄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不知道。” 季思年回答说,他怎么会知道,他这些年就顾着练功谋事,查司空炎的行踪,哪里抽的出时间去管皇帝? “你……” 司空羽放下手,季思年不清楚他皇兄的脾气,但他却清楚季思年。 季思年这种人,你给他十个金铺,都不如给他一个司空炎的消息让他高兴的快。 “殿下,马车到这儿便走不了了。” 小柏子的声音传进来。 接着就是轮椅展开落地的声响。 “殿下,四周没人。” 司空羽透过马车往周围看了看,正准备下车。 付芫清拦住他。 司空羽便又坐了回去。他问:“怎么了?可有何不妥?” “我先出去看看。” “阿清。”季思年攥住她的手腕。 付芫清道:“无事。” 她下了马车,然后趁着无人时,飞上了宫墙。 行了不到百米。 她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是秦岁安。 而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和他差不多高,但一身正派,看起来是个文人雅士。 然后…… “我去,秦岁安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付芫清:“……” 她蹲在暗处,向小柏子那边打了个手势。 秦岁安拉着那人趴在另一边,猛地拍过他的头,“魏书,别说污言秽语!还有,叫大师兄!” 接着,他四处张望,和付芫清对上了眼。 他瞪大双眼,惊呼,“我,小师妹?!” “什么?!真的假的?!”魏书顺着秦岁安眼神的方向,也看了过来。 声音真大啊…… 付芫清心想。 要是司空炎那群人刚好走到这里,岂不是都听到了? 她脸色沉了沉,然后给他们招了招手。 而且……她记得大师兄是会口语的…… 于是…… “大师兄,赏花宴上见!” 秦岁安眯了眯眼睛,“什么?什么?大、师、兄……我要吃东西!” 付芫清自不管秦岁安看懂了没有,季思年已经赶到院墙下了,她不能将时间耗费在这里。 然后,两人便眼睁睁的看着付芫清跳了下去。 魏书扒拉秦岁安,双目如炬,神采奕奕,“那个小美人就是小师妹?!” 秦岁安自顾自,“不对啊……我记得小师妹的夫君挺有钱的啊……怎么问我要东西吃?” “她成亲了?!” 魏书不可置信。 “啧……”秦岁安托着下巴,眉头紧皱着思索,“不行,待会儿我得找时间去问问。” 而且……他还不知小师妹是怎么进的皇宫…… 要知道,哪怕是季思年那样富可敌国的商人都没有在邀请的行列里。 第188章 二师兄,魏书 季思年按住司空羽的手臂,缓缓摇了摇头。 司空羽明白他想说什么,便按下性子,并未向外答话。 “呵……” 周围的人越围越多,司空炎面子有些挂不住了。 “皇侄难道不肯下马车吗?本王记得刚回京都时,皇侄可说过皇城内只得步行面圣,难不成你自己也忘了?” 司空羽还是没说话。 丞相走到司空炎身边,打圆场。 他说:“殿下何必为了一个小辈而生气,靖王殿下迟了就迟了,圣上可还等着您呢。” 无非是说司空羽如今不受圣上重视罢了。 可他们似乎忘了,再怎么样,司空羽都是当今圣上唯一的胞弟,是病重时唯一可以安心将太子托付的人。 司空炎道:“那皇侄就慢慢走,皇叔先行一步了。” 他们走了没多会儿,司空羽就堂而皇之的乘着马车追上了他们。 行至旁边,司空羽特意停了下来,掀开车帘,心情颇好的同司空炎打招呼。 “方才侄儿不小心打了瞌睡,竟没听到皇叔的话,实在抱歉。”司空羽蹙了蹙眉,“可皇叔也知道侄儿这腿……唉……好在皇兄考虑周到,应允了侄儿乘坐马车进出宫门,不然,还真些苦恼呢。” 说完,他装作一脸惊诧的说道:“光顾着和皇叔说话了,倒忘记时间了,望儿还等着我呢。皇叔,侄儿先行一步了。” 司空羽喊道:“小柏子,快些,别让望儿久等了。” 马车的车辙声盖住了司空炎想说的话。 他愤怒甩袖,背着手开始赶路。 马车内,司空羽捂着肚子,笑的十分开心。 “季思年,方才你看到没有,司空炎那老东西的表情,真是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季思年嘴角噙着笑,微微摇头。 司空羽又道:“我本是不打算坐马车进宫了,四轮车都快拿出来了。那老东西就非得气一气我,真是舒爽。” “待会儿到了宴席上,别太张扬,圣上能容许你一时,也不能次次都偏向你这边。” 司空羽自然清楚轻重利害。 “这你放心,我自有分寸。何况这不还有你和弟妹在吗?我就安心许多了。” “也就帮你挡挡剑,拦一拦酒,还能做什么?” “这都是小事。”司空羽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倒是弟妹你,想见年先生,可有些困难。” 今日宴席,年灼随太子司空望赴宴。 太子年幼,他必不可能会离司空望太远。想要见到,确实难办。 付芫清微微摇头,“无碍,总有机会,不必急于这一时。” 季思年问:“太子的母妃……圣上还是不肯原谅她吗?” “唉……哪儿能啊……只让她终生禁足在行云宫已经是看在望儿的面子上了。我都恨不得杀了她,更何况皇兄?” 付芫清不知道此事,于是垂下头,静静听着。 季思年注意到,拉起她的手,轻轻拍了拍。 “可太子殿下并不知道,玉妃究竟为何被禁足。太子如今已经十岁了,即使再聪慧懂事,总会因为这件事对圣上产生隔阂。” 这件事……司空羽确实有考虑过。 但他有时向圣上提起过,司空余都十分避讳,并不想提起玉妃,眉宇间都是厌恶。 而司空望,他自然也问过。 可……兴许是年灼教的太好了,司空望如今答话滴水不漏,无论怎么问,只要他不想说,司空羽半点有用的都问不出来。 “唉……”司空羽幽幽叹气,“我又何尝不知。可我皇兄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不知道。” 季思年回答说,他怎么会知道,他这些年就顾着练功谋事,查司空炎的行踪,哪里抽的出时间去管皇帝? “你……” 司空羽放下手,季思年不清楚他皇兄的脾气,但他却清楚季思年。 季思年这种人,你给他十个金铺,都不如给他一个司空炎的消息让他高兴的快。 “殿下,马车到这儿便走不了了。” 小柏子的声音传进来。 接着就是轮椅展开落地的声响。 “殿下,四周没人。” 司空羽透过马车往周围看了看,正准备下车。 付芫清拦住他。 司空羽便又坐了回去。他问:“怎么了?可有何不妥?” “我先出去看看。” “阿清。”季思年攥住她的手腕。 付芫清道:“无事。” 她下了马车,然后趁着无人时,飞上了宫墙。 行了不到百米。 她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是秦岁安。 而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和他差不多高,但一身正派,看起来是个文人雅士。 然后…… “我去,秦岁安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付芫清:“……” 她蹲在暗处,向小柏子那边打了个手势。 秦岁安拉着那人趴在另一边,猛地拍过他的头,“魏书,别说污言秽语!还有,叫大师兄!” 接着,他四处张望,和付芫清对上了眼。 他瞪大双眼,惊呼,“我,小师妹?!” “什么?!真的假的?!”魏书顺着秦岁安眼神的方向,也看了过来。 声音真大啊…… 付芫清心想。 要是司空炎那群人刚好走到这里,岂不是都听到了? 她脸色沉了沉,然后给他们招了招手。 而且……她记得大师兄是会口语的…… 于是…… “大师兄,赏花宴上见!” 秦岁安眯了眯眼睛,“什么?什么?大、师、兄……我要吃东西!” 付芫清自不管秦岁安看懂了没有,季思年已经赶到院墙下了,她不能将时间耗费在这里。 然后,两人便眼睁睁的看着付芫清跳了下去。 魏书扒拉秦岁安,双目如炬,神采奕奕,“那个小美人就是小师妹?!” 秦岁安自顾自,“不对啊……我记得小师妹的夫君挺有钱的啊……怎么问我要东西吃?” “她成亲了?!” 魏书不可置信。 “啧……”秦岁安托着下巴,眉头紧皱着思索,“不行,待会儿我得找时间去问问。” 而且……他还不知小师妹是怎么进的皇宫…… 要知道,哪怕是季思年那样富可敌国的商人都没有在邀请的行列里。 第189章 你这尚书令怎么当上的? 秦岁安抄近道,避开一众守卫,带着魏书,回到了东宫。 司空望今日穿了新衫,层层叠叠,但却不臃肿。 腰间只挂着香囊,针脚看起来很别扭,可东宫下人们都说,这是太子最喜爱之物,从未离过身。 旁人也都碰不得。 这会儿,司空望正和年灼在殿前等着传唤。 秦岁安恭恭敬敬行礼,魏书也跟着一起。 “殿下。师父。” 司空望点点头,“起来。” “谢殿下。” 他扭过头看向魏书,略微思考片刻,便问道:“魏大人今日不去赏花宴吗?孤记得你前不久被父皇封为了尚书令,按理在邀请之列。” 魏书道:“回殿下,臣昨日已向陛下告假,不必去赏花宴席。” “孤知道了。” 传话的小太监紧赶慢赶的跑来,说圣上让他们过去。 “老师,走。” 年灼随司空望离开了。 魏书用手肘撞了一下秦岁安,“你不去吗?” 秦岁安:“师父不让我跟去,怕我闯出什么乱子。” “师父的决议定然不会出错。” 秦岁安扯了扯嘴角,“呵……” 魏书明面上是圣上的臣子,是丞相之下的尚书令,但终究没什么实权。 而且他前几月才从西域回来,突然被圣上重用,不少大臣对他都十分忌惮。 每日弹劾他的人数不胜数,包括但不限于…… 魏尚书令今日随地吐痰、魏尚书令今日掐了一朵新开的花、魏尚书令今日竟坐了四匹马拉的马车…… 他真的……如果说被路边恶臭熏吐、恰好拿了一朵假绢花、又恰巧因为赶时间而换了马车…… 那他确实无力反驳。 秦岁安撞了回去,“去太医署吗?” 魏书从悲伤记忆里回过神,他问:“去那里做甚?” “找三师妹。” “我不去……” 秦岁安扯着他的手臂,“你不去,如何易容?这宫中除了师父,可就剩三师妹最厉害了,小师妹那边你就不管了?” 小师妹啊…… 他确实很想去看看。 老是听师父和大师兄提起来,他却并未见过。 能让师父藏的那么紧的,必定不是一般人…… 他想了想,却还是对莲心有些发怵,“可是……” “别可是了,今日太医署的太医都被带走了,就剩了师妹一人。”秦岁安拉着人就在房顶上穿梭。 有些侍卫看到是秦岁安,就默默低下头装作没看到。 太子和他们打过招呼,只要不闹到圣上那边,没闹出人命什么的,都不用管。 “可……三师妹太可怕了。” “啧……魏书,你怕什么?” 魏书低下头,“师兄,你的腿在抖。” 秦岁安扶着腿,“轻功用多了是这样的,内力虚浮了。” 魏书了然,“哦。” 他不会武功,又不是半点不懂…… 直说害怕三师妹不就是了,还非要嘴硬。 虽然听说三师妹半个月前给师兄下了毒,害他拉了三天的肚子,但毕竟师门五人,只有三师妹和小师妹两个女子,总要……对她们宽容一些。 不必苛责。 莲心已经知道他们来了。 毕竟也只有秦岁安敢在她的屋顶上边踩来踩去。 秦岁安深吸一口气,然后推了魏书出去。 “师弟,你来敲!” 魏书:“……” 两人推脱不下。 莲心一把推开门,面色冷清的看着他们。 她这师门到底什么怪癖,一个个的都拧巴的要命,都不愿敲门。 “大师兄,二师兄。” 秦岁安讪笑,他感觉肚子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师妹……” 魏书攥着手,“师妹啊,好久不见。” 莲心点点头,面色缓和了一些,“确实好久不见了,二师兄。” 然后,几人就尬在这里了。 莲心打破僵局,“秦岁安,你今日来又是什么事?我养的兔子可经不起你再放生了。” 魏书:“?” 兔子? 什么兔子? 秦岁安挠了挠头,“不提这个,不提这个了,那次的事是我的错,可我不也收到惩罚了吗……” “嗯…”莲心微微点头,“所以你到底什么事,还带了二师兄来陪你胡闹。我很忙的,太医署今日的活都在我身上,暂且没有空闲和师兄你们拉家常。” 说着,莲心做出要关门的动作。 “哎,师妹你别急啊。” 秦岁安抢着拦住莲心要关门的动作,然后飞快的讲了一遍他们的目的,以及付芫清进宫的消息。 莲心丝毫不觉得付芫清进宫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她淡淡道:“进来。” 魏书:“?”这就同意了? 莲心无奈,“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小师妹能安全。” “虽然大师兄你头脑简单,二师兄你和四肢也不甚发达,但至少能对小师妹有些帮助。” 魏书:“听起来不是什么好话……” 莲心摊了摊手,“听出来了就好。先去洗把脸,我需要准备一下。” 虽然他们师兄妹几人都学了年灼的易容术。可只有莲心学了十成十,甚至有时比年灼还要厉害,水洗都洗不掉。 她的手法也更快,半个时辰,便完成了两人的改造。 可以说是和原本的样子毫无关系。 莲心存了私心,特意将两人画丑了很多。 不过秦岁安却很满意,他倒不在乎好不好看,只要不被旁人认出就行。 莲心洗手,顺口说着,“此次给你们用了一种新的橡胶材质,据我观察,有的人用过后脸上会起湿疹,发红发痒。如果你们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一定要及时回来。或者找到小师妹和师父。” “总之,这些东西不能在脸上留下太久。” 魏书走到水缸前,低下头仔细看自己的新样貌,有些兴奋。 西域也有类似易容术的方法,他曾经也尝试过,但终究不如他们陵国的。 莲心道:“今日赏花宴,亦是鸿门宴。靖王和安平王不对付,你们能不插手,就躲得远远,但若实在没法子……” 她拿出一瓶药,递给秦岁安,“交给小师妹,她会知道怎么做的。另外,绝对绝对不可以让师父知道这东西是我给的。” 魏书疑惑不解,“为什么?” 莲心微微抬眸,“二师兄,你这尚书令是怎么当上的?” 第189章 你这尚书令怎么当上的? 秦岁安抄近道,避开一众守卫,带着魏书,回到了东宫。 司空望今日穿了新衫,层层叠叠,但却不臃肿。 腰间只挂着香囊,针脚看起来很别扭,可东宫下人们都说,这是太子最喜爱之物,从未离过身。 旁人也都碰不得。 这会儿,司空望正和年灼在殿前等着传唤。 秦岁安恭恭敬敬行礼,魏书也跟着一起。 “殿下。师父。” 司空望点点头,“起来。” “谢殿下。” 他扭过头看向魏书,略微思考片刻,便问道:“魏大人今日不去赏花宴吗?孤记得你前不久被父皇封为了尚书令,按理在邀请之列。” 魏书道:“回殿下,臣昨日已向陛下告假,不必去赏花宴席。” “孤知道了。” 传话的小太监紧赶慢赶的跑来,说圣上让他们过去。 “老师,走。” 年灼随司空望离开了。 魏书用手肘撞了一下秦岁安,“你不去吗?” 秦岁安:“师父不让我跟去,怕我闯出什么乱子。” “师父的决议定然不会出错。” 秦岁安扯了扯嘴角,“呵……” 魏书明面上是圣上的臣子,是丞相之下的尚书令,但终究没什么实权。 而且他前几月才从西域回来,突然被圣上重用,不少大臣对他都十分忌惮。 每日弹劾他的人数不胜数,包括但不限于…… 魏尚书令今日随地吐痰、魏尚书令今日掐了一朵新开的花、魏尚书令今日竟坐了四匹马拉的马车…… 他真的……如果说被路边恶臭熏吐、恰好拿了一朵假绢花、又恰巧因为赶时间而换了马车…… 那他确实无力反驳。 秦岁安撞了回去,“去太医署吗?” 魏书从悲伤记忆里回过神,他问:“去那里做甚?” “找三师妹。” “我不去……” 秦岁安扯着他的手臂,“你不去,如何易容?这宫中除了师父,可就剩三师妹最厉害了,小师妹那边你就不管了?” 小师妹啊…… 他确实很想去看看。 老是听师父和大师兄提起来,他却并未见过。 能让师父藏的那么紧的,必定不是一般人…… 他想了想,却还是对莲心有些发怵,“可是……” “别可是了,今日太医署的太医都被带走了,就剩了师妹一人。”秦岁安拉着人就在房顶上穿梭。 有些侍卫看到是秦岁安,就默默低下头装作没看到。 太子和他们打过招呼,只要不闹到圣上那边,没闹出人命什么的,都不用管。 “可……三师妹太可怕了。” “啧……魏书,你怕什么?” 魏书低下头,“师兄,你的腿在抖。” 秦岁安扶着腿,“轻功用多了是这样的,内力虚浮了。” 魏书了然,“哦。” 他不会武功,又不是半点不懂…… 直说害怕三师妹不就是了,还非要嘴硬。 虽然听说三师妹半个月前给师兄下了毒,害他拉了三天的肚子,但毕竟师门五人,只有三师妹和小师妹两个女子,总要……对她们宽容一些。 不必苛责。 莲心已经知道他们来了。 毕竟也只有秦岁安敢在她的屋顶上边踩来踩去。 秦岁安深吸一口气,然后推了魏书出去。 “师弟,你来敲!” 魏书:“……” 两人推脱不下。 莲心一把推开门,面色冷清的看着他们。 她这师门到底什么怪癖,一个个的都拧巴的要命,都不愿敲门。 “大师兄,二师兄。” 秦岁安讪笑,他感觉肚子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师妹……” 魏书攥着手,“师妹啊,好久不见。” 莲心点点头,面色缓和了一些,“确实好久不见了,二师兄。” 然后,几人就尬在这里了。 莲心打破僵局,“秦岁安,你今日来又是什么事?我养的兔子可经不起你再放生了。” 魏书:“?” 兔子? 什么兔子? 秦岁安挠了挠头,“不提这个,不提这个了,那次的事是我的错,可我不也收到惩罚了吗……” “嗯…”莲心微微点头,“所以你到底什么事,还带了二师兄来陪你胡闹。我很忙的,太医署今日的活都在我身上,暂且没有空闲和师兄你们拉家常。” 说着,莲心做出要关门的动作。 “哎,师妹你别急啊。” 秦岁安抢着拦住莲心要关门的动作,然后飞快的讲了一遍他们的目的,以及付芫清进宫的消息。 莲心丝毫不觉得付芫清进宫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她淡淡道:“进来。” 魏书:“?”这就同意了? 莲心无奈,“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小师妹能安全。” “虽然大师兄你头脑简单,二师兄你和四肢也不甚发达,但至少能对小师妹有些帮助。” 魏书:“听起来不是什么好话……” 莲心摊了摊手,“听出来了就好。先去洗把脸,我需要准备一下。” 虽然他们师兄妹几人都学了年灼的易容术。可只有莲心学了十成十,甚至有时比年灼还要厉害,水洗都洗不掉。 她的手法也更快,半个时辰,便完成了两人的改造。 可以说是和原本的样子毫无关系。 莲心存了私心,特意将两人画丑了很多。 不过秦岁安却很满意,他倒不在乎好不好看,只要不被旁人认出就行。 莲心洗手,顺口说着,“此次给你们用了一种新的橡胶材质,据我观察,有的人用过后脸上会起湿疹,发红发痒。如果你们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一定要及时回来。或者找到小师妹和师父。” “总之,这些东西不能在脸上留下太久。” 魏书走到水缸前,低下头仔细看自己的新样貌,有些兴奋。 西域也有类似易容术的方法,他曾经也尝试过,但终究不如他们陵国的。 莲心道:“今日赏花宴,亦是鸿门宴。靖王和安平王不对付,你们能不插手,就躲得远远,但若实在没法子……” 她拿出一瓶药,递给秦岁安,“交给小师妹,她会知道怎么做的。另外,绝对绝对不可以让师父知道这东西是我给的。” 魏书疑惑不解,“为什么?” 莲心微微抬眸,“二师兄,你这尚书令是怎么当上的?” 第190章 微臣想求娶皇侄的侍女为侧室 魏书:“?和这个有什么关系?” 莲心敞开门,“你们该走了,宴席已经开始了。” “好好好,那我们就不打扰师妹了。” 两人离去了。 莲心回了内室,从一个箱子里拿出了一套她许久都没穿过了的衣服。 随着箱盖落下。 无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赏花宴开在了御花园。 司空余命人清出了一块空地,摆了二十余张桌子。 司空羽和司空炎的桌子被安排在了圣上的两边,相对而坐。他们两人的身侧分别是吏部侍郎和丞相。 后宫女眷一个都没有,这倒是让季思年感到很意外。 毕竟有些大臣都带了妻女,而圣上却一个人。 他的身旁倒是有个位置,不出意外的话,应当就是太子司空望的。 季思年推着司空羽率先坐了过去。 因是司空羽坐着轮椅,寻常的桌子对他来说还是矮了一些,于是便特别给他换了张高些的。 这样看来,倒是压了司空炎一头。 司空羽甩开扇子,遮住脸,露出的眼睛笑意分明。 “季思年,你说,待会儿司空炎看到我的位置比他好,他会不会气的暴跳如雷?” 季思年将轮椅固定住,又拿了张毯子铺在他的腿上,说道:“他眼里认定你已经残废了,自然是能忍下来的。” “那……本王可就要好好气一气他了。” 季思年嗯了一声。 “圣上到,太子到!” 众人跪迎。 “参见陛下,参见太子殿下。” 司空余坐下,大手一挥,“都起来。” “谢陛下。” 众人哗啦啦的起身,付芫清也小心的抬眸,看司空望身边的人。 就算是换了样貌,她也一眼认出了。 年灼周身的气质完全不同,她现在是完全相信年灼能胜任太子太傅的事情了。 而太子…… 小小年纪,看起来却不是很好相处的样子。 年灼四处看着,再迟钝也能看到注意到付芫清的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了。 他扭头,对上她的视线,有些惊讶。 付芫清进京的消息并不是什么秘密,可为何今日来宫中却半点没同他讲过…… 还有,季思年。 他们两个怎么和靖王的关系这么好了。 这种宴席都敢来,当真是不要命了。 年灼默不作声,装作没看的样子冷漠的转过头。 付芫清会意,知道年灼是故意和她避嫌,或者是……生气了。 司空余望向众人,“宫中许久不曾这么热闹,前段时间太后向朕提议,应当将各位爱卿聚在一起,乐呵乐呵……又恰逢御花园各品种的玉兰花,还有海棠花开的极好,因此邀众爱卿来赏玩,大家不必拘谨,今日没有君臣,只有故友!” 他举起杯子,各朝臣也跟着举起。 “朕,幸甚至极!” 说罢,他一饮而尽。 司空羽的腿,按太医的要求,并不能饮酒,因此只喝茶水。 “皇兄这话就说错了,既为君臣,那一辈子就是君臣。若是朋友,哪一人心怀不轨,存了什么坏心思,那又该如何?”司空羽有意无意的看着司空炎,“皇叔觉得呢?” 司空炎嘴角抽搐了一下。 然后他转过身,对着司空余行了一礼,“陛下,臣觉得靖王所说确有道理。既为君臣,那一辈子就只能是君臣。” 司空余笑了几声,“皇叔有心便是,在朕心里,皇叔永远是至亲之人。” “微臣惶恐。” 司空炎猛地低下头。 “安平王何必如此拘谨。上次接风宴未能和你喝的尽兴,今日不醉不归!” “哈哈哈!”司空炎举起酒盏,站起来,“今日,不醉不归!” 丞相也忙起身附和。 “不醉不归!” 气氛一时凝滞起来,众人不得不s被迫起身,一遍又一遍的敬酒。 “这安平王,到底收买了多少人?我看在场的大臣,半数都盯着他的动静。” 付芫清站的远些,小声和季思年嘟囔。 季思年道:“嗯,他们一个都跑不掉。” 付芫清:“嗯?” 司空羽在前边招了招手。 季思年走过去,微微弯下腰听着。 他道:“皇兄已经醉了,你和弟妹若是有什么想做的事,现在就去。” “嗯。” “真是惜字如金。” 季思年也不含糊,补了一句,“那边给司空炎上菜的两个小太监。是阿清的师兄,若是犯了蠢,帮上一帮,也能让年先生欠你一个人情。” 司空羽扬了扬眉,不可置信。 那两个小太监?就算易了容,行为举止却一点不像望儿的那个师傅,以及尚书令…… 两人准备离开。 司空炎却突然道:“靖王殿下。” 看向了他们这里,两人只好停下脚步,低着头,低眉顺眼的站在司空羽身后。 司空羽也不客气,嗤笑一声,“皇叔何必阴阳怪气的叫侄儿靖王?直接叫侄儿名字,或者亲切的称为皇侄,岂不更好?” “本王年纪大了,总是忘记。劳烦皇侄提醒了。”司空炎笑呵呵的,毫不生气,“不过本王突然想起一件事罢了,想着皇侄兴许能替我解决。” “哦?那侄儿定当全力相助了。” “呵呵……”司空炎笑眯眯的。 他今日自降身份,去做这样的事,也算杀人一千,自损八百了。 “陛下,微臣斗胆,想求陛下赐婚!” 司空羽的心咯噔了一下,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季思年也是。 司空余问道:“赐婚?!这可是喜事啊,皇叔尽管说!” 司空炎看向了司空羽。 不,是看向了他的身后。 “微臣今日见了皇侄身后的侍女,觉得心中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突然,就想求娶她……此女貌若天仙,微臣一见倾心,不知皇侄可否割爱?” 众人齐齐噤声,都看着付芫清。 这才注意到,靖王竟然带了一个大美人过来! 司空羽扣紧扶手,差点就要站起来破口大骂起来,他暗暗的呼了一口气,然后才道:“侄儿身后这婢女已有婚配,与夫君恩爱非常,皇叔怕是不能如愿了。” “这……安平王。朕也无能为力了。” 司空炎大手一挥,“微臣不在意!微臣愿娶此女为侧室!” 一个身份低微的侍女,能做妾室已是抬举,安平王竟要抬她为妾室?! 第190章 微臣想求娶皇侄的侍女为侧室 魏书:“?和这个有什么关系?” 莲心敞开门,“你们该走了,宴席已经开始了。” “好好好,那我们就不打扰师妹了。” 两人离去了。 莲心回了内室,从一个箱子里拿出了一套她许久都没穿过了的衣服。 随着箱盖落下。 无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赏花宴开在了御花园。 司空余命人清出了一块空地,摆了二十余张桌子。 司空羽和司空炎的桌子被安排在了圣上的两边,相对而坐。他们两人的身侧分别是吏部侍郎和丞相。 后宫女眷一个都没有,这倒是让季思年感到很意外。 毕竟有些大臣都带了妻女,而圣上却一个人。 他的身旁倒是有个位置,不出意外的话,应当就是太子司空望的。 季思年推着司空羽率先坐了过去。 因是司空羽坐着轮椅,寻常的桌子对他来说还是矮了一些,于是便特别给他换了张高些的。 这样看来,倒是压了司空炎一头。 司空羽甩开扇子,遮住脸,露出的眼睛笑意分明。 “季思年,你说,待会儿司空炎看到我的位置比他好,他会不会气的暴跳如雷?” 季思年将轮椅固定住,又拿了张毯子铺在他的腿上,说道:“他眼里认定你已经残废了,自然是能忍下来的。” “那……本王可就要好好气一气他了。” 季思年嗯了一声。 “圣上到,太子到!” 众人跪迎。 “参见陛下,参见太子殿下。” 司空余坐下,大手一挥,“都起来。” “谢陛下。” 众人哗啦啦的起身,付芫清也小心的抬眸,看司空望身边的人。 就算是换了样貌,她也一眼认出了。 年灼周身的气质完全不同,她现在是完全相信年灼能胜任太子太傅的事情了。 而太子…… 小小年纪,看起来却不是很好相处的样子。 年灼四处看着,再迟钝也能看到注意到付芫清的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了。 他扭头,对上她的视线,有些惊讶。 付芫清进京的消息并不是什么秘密,可为何今日来宫中却半点没同他讲过…… 还有,季思年。 他们两个怎么和靖王的关系这么好了。 这种宴席都敢来,当真是不要命了。 年灼默不作声,装作没看的样子冷漠的转过头。 付芫清会意,知道年灼是故意和她避嫌,或者是……生气了。 司空余望向众人,“宫中许久不曾这么热闹,前段时间太后向朕提议,应当将各位爱卿聚在一起,乐呵乐呵……又恰逢御花园各品种的玉兰花,还有海棠花开的极好,因此邀众爱卿来赏玩,大家不必拘谨,今日没有君臣,只有故友!” 他举起杯子,各朝臣也跟着举起。 “朕,幸甚至极!” 说罢,他一饮而尽。 司空羽的腿,按太医的要求,并不能饮酒,因此只喝茶水。 “皇兄这话就说错了,既为君臣,那一辈子就是君臣。若是朋友,哪一人心怀不轨,存了什么坏心思,那又该如何?”司空羽有意无意的看着司空炎,“皇叔觉得呢?” 司空炎嘴角抽搐了一下。 然后他转过身,对着司空余行了一礼,“陛下,臣觉得靖王所说确有道理。既为君臣,那一辈子就只能是君臣。” 司空余笑了几声,“皇叔有心便是,在朕心里,皇叔永远是至亲之人。” “微臣惶恐。” 司空炎猛地低下头。 “安平王何必如此拘谨。上次接风宴未能和你喝的尽兴,今日不醉不归!” “哈哈哈!”司空炎举起酒盏,站起来,“今日,不醉不归!” 丞相也忙起身附和。 “不醉不归!” 气氛一时凝滞起来,众人不得不s被迫起身,一遍又一遍的敬酒。 “这安平王,到底收买了多少人?我看在场的大臣,半数都盯着他的动静。” 付芫清站的远些,小声和季思年嘟囔。 季思年道:“嗯,他们一个都跑不掉。” 付芫清:“嗯?” 司空羽在前边招了招手。 季思年走过去,微微弯下腰听着。 他道:“皇兄已经醉了,你和弟妹若是有什么想做的事,现在就去。” “嗯。” “真是惜字如金。” 季思年也不含糊,补了一句,“那边给司空炎上菜的两个小太监。是阿清的师兄,若是犯了蠢,帮上一帮,也能让年先生欠你一个人情。” 司空羽扬了扬眉,不可置信。 那两个小太监?就算易了容,行为举止却一点不像望儿的那个师傅,以及尚书令…… 两人准备离开。 司空炎却突然道:“靖王殿下。” 看向了他们这里,两人只好停下脚步,低着头,低眉顺眼的站在司空羽身后。 司空羽也不客气,嗤笑一声,“皇叔何必阴阳怪气的叫侄儿靖王?直接叫侄儿名字,或者亲切的称为皇侄,岂不更好?” “本王年纪大了,总是忘记。劳烦皇侄提醒了。”司空炎笑呵呵的,毫不生气,“不过本王突然想起一件事罢了,想着皇侄兴许能替我解决。” “哦?那侄儿定当全力相助了。” “呵呵……”司空炎笑眯眯的。 他今日自降身份,去做这样的事,也算杀人一千,自损八百了。 “陛下,微臣斗胆,想求陛下赐婚!” 司空羽的心咯噔了一下,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季思年也是。 司空余问道:“赐婚?!这可是喜事啊,皇叔尽管说!” 司空炎看向了司空羽。 不,是看向了他的身后。 “微臣今日见了皇侄身后的侍女,觉得心中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突然,就想求娶她……此女貌若天仙,微臣一见倾心,不知皇侄可否割爱?” 众人齐齐噤声,都看着付芫清。 这才注意到,靖王竟然带了一个大美人过来! 司空羽扣紧扶手,差点就要站起来破口大骂起来,他暗暗的呼了一口气,然后才道:“侄儿身后这婢女已有婚配,与夫君恩爱非常,皇叔怕是不能如愿了。” “这……安平王。朕也无能为力了。” 司空炎大手一挥,“微臣不在意!微臣愿娶此女为侧室!” 一个身份低微的侍女,能做妾室已是抬举,安平王竟要抬她为妾室?! 第191章 杀人了!安平王杀人了! 啪嗒! 司空炎身旁的一个小太监掉了一个茶杯,里边的水恰好洒在了他的身上。 胡容复立刻踹了上去,“混账东西!怎么做事的?!” 付芫清也被这声弄的回过神,她忙站出来,欲要跪下去。 “不许跪!”司空羽轻呵道。 季思年也拉住她。 司空余有些不高兴,他不明白自己这弟弟在干些什么。 但看到司空羽的腿时,心中又被愧疚填满。 司空炎狞笑,“皇侄这是什么意思?”他又看着季思年,“这就是此女不入流的夫君?美人,一个侍卫有什么好跟的?不如从了本王,吃香的喝辣的……” 胡容复只顾着提醒他最好要到司空羽身边的侍女,但他觉得这侍卫……也颇有姿色。 付芫清低垂着头,颤颤巍巍,装作害怕懵懂的样子,回道:“谢王爷赏识……可、可奴婢已有夫君……” “美人这是不愿意?” 付芫清不说话了。 司空炎又开始威逼利诱,“陛下!微臣只求这一件事!求陛下将此女赐予微臣!” “呵……” 众人吓得缩在自己的位置上。 这两人,又要干起来了。 “朕……” 司空羽决定自己动手,他抄起桌上的铜制酒壶,用力砸了过去! “司空炎!别给脸不要脸!” 小太监被提出来挡了那一下,额间瞬间涌出鲜血,顺着他的脸颊流下去。 “司空羽!” 司空炎猛地拍桌子,站起来,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你要杀了本王不成?!” “呵……是又如何?”司空羽毫不掩饰,彻底和司空炎撕破脸。 季思年亦是沉着脸,站到司空羽身侧。 大有一副,只要司空羽开口,他就立马冲上去的架势。 “好好好好好!!” 司空炎被气昏了头他跨过桌子,一把甩开来拉他的侍卫,也不顾皇帝的劝阻,跑过去,像疯了一样,掀翻了司空羽面前的桌子。 酒水餐食半数被拍在司空羽的身上,好不狼狈。 季思年拔出剑,横在司空炎的面前。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司空炎怒骂。 司空羽用手绢捻下一块糕点,示意季思年不要动。 太子也站了起来,几次三番想要开口劝阻,却都被年灼拦下来。而皇帝,更是怕司空炎恼羞成怒,做出什么伤人的事。 司空炎眼白红了一大块,他愤怒的揪住司空羽的衣领,盯着他的眼睛,恶狠狠的说道:“今日,本王还真就要带走她,看你如何能拦本王 ……” 司空羽嘴角噙着笑,微微倾身,将那块糕点拍在了司空炎的脸上。 用仅他们周围能听见的声音说道,“老东西,你大可以试试……本王不把你扒一层皮下来,本王就不叫司空羽。” “那你就去死……” 酒精上脑,司空炎掏出了腰间的匕首,朝着司空羽的大腿扎了下去。 事做的隐蔽,又因为靖王伤了腿,众人也未曾看到司空羽的表情变化。 直到有一个太监忽地惊声呼喊。 “血!是血!!靖王殿下流血了!!” 季思年这才一把推开司空炎,付芫清则赶忙拿出布条,赶忙给司空羽止血。 身旁的太医也急忙上前,将司空羽围了起来。 “啊啊啊杀人了!安平王殿下杀人了!” 司空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匕首腾地落地,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不……本王……” 他虽然真的想杀了司空羽,但绝不是这样大庭广众之下,这样被人抓住把柄。 司空羽脸色越来越差,人也像像晕过去一样,他看着司空余,道:“皇兄,若臣弟有什么不测,您一定,一定要好自己。” “都愣在这儿干嘛?!去请莲太医啊!去啊!” “已经去了陛下……” “还有……”司空羽虚弱的笑了笑。 太医跪在中央。 “陛、陛下……靖王殿下伤的太重……血一直止不住……” 司空羽撑着,向司空望招手,“望儿,过来。” 年灼轻轻推了司空望一下,他才踉跄的起身,走到司空羽身边,感受到司空羽冰冷的手后,他的眼里才出现浓浓的不安和害怕。 “皇叔,皇叔……望儿在,望儿在的。” 年幼的太子慌张极了,眼角的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别哭,望儿……别……” 司空羽彻底晕死过去。 “皇叔!” 吏部侍郎见此跪到中间去,“陛下!安平王蓄意谋杀靖王殿下!理应关到昭狱!” 与其一派的人,立刻在他身后跪起长长一排。 “陛下!请下旨捉拿安平王!” 司空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始终一言不发。 司空炎看着这群人,一句辩驳的话都说不出。他下意识的看向胡容复,却见胡容复轻轻摇了摇头。 “父皇,你还在等什么啊!父皇!” 司空余咬了咬牙,道:“来人啊!将安平王押入昭狱,听候发落!” 守在一旁的侍卫立马冲了上来,将司空炎捆了起来。 司空余问,“司空炎,你可还有什么话说的。” “臣,无话可说。” “押下去!” 众人慌张不已的将人往店内抬。 付芫清则趁这时偷偷给司空羽喂了一颗药。 莲心没找到,太医们六神无主,但奇怪的是圣上却像没事人一样,甚至没有来这里看司空羽的死活。 司空望呆呆的等在外边,脸上的泪痕清晰可见。 付芫清道:“太子殿下回去休息一下。” 司空望摇了摇头,“孤无事,孤在这里等皇叔醒。” “靖王殿下会没事的。” 司空望冷静了一些,但还是坐在那儿,没有离开的意思。 季思年在外面等着,付芫清走过去。 “今日的吃食有问题。太子,圣上,包括安平王的,都有问题。” 他们一时之间性情大变,表现的和平常完全不同,尤其的圣上,他表现的过于冷漠了。 季思年微微蹙眉,他问,“司空羽怎么样了。” 付芫清摇了摇头,“司空炎扎在了他的血脉上,现下血是止住了,就是不知何时能醒。” 方才那一切,他们完全料不到。 赏花宴结束,安平王受伤一事,定然会很快传出去。 第191章 杀人了!安平王杀人了! 啪嗒! 司空炎身旁的一个小太监掉了一个茶杯,里边的水恰好洒在了他的身上。 胡容复立刻踹了上去,“混账东西!怎么做事的?!” 付芫清也被这声弄的回过神,她忙站出来,欲要跪下去。 “不许跪!”司空羽轻呵道。 季思年也拉住她。 司空余有些不高兴,他不明白自己这弟弟在干些什么。 但看到司空羽的腿时,心中又被愧疚填满。 司空炎狞笑,“皇侄这是什么意思?”他又看着季思年,“这就是此女不入流的夫君?美人,一个侍卫有什么好跟的?不如从了本王,吃香的喝辣的……” 胡容复只顾着提醒他最好要到司空羽身边的侍女,但他觉得这侍卫……也颇有姿色。 付芫清低垂着头,颤颤巍巍,装作害怕懵懂的样子,回道:“谢王爷赏识……可、可奴婢已有夫君……” “美人这是不愿意?” 付芫清不说话了。 司空炎又开始威逼利诱,“陛下!微臣只求这一件事!求陛下将此女赐予微臣!” “呵……” 众人吓得缩在自己的位置上。 这两人,又要干起来了。 “朕……” 司空羽决定自己动手,他抄起桌上的铜制酒壶,用力砸了过去! “司空炎!别给脸不要脸!” 小太监被提出来挡了那一下,额间瞬间涌出鲜血,顺着他的脸颊流下去。 “司空羽!” 司空炎猛地拍桌子,站起来,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你要杀了本王不成?!” “呵……是又如何?”司空羽毫不掩饰,彻底和司空炎撕破脸。 季思年亦是沉着脸,站到司空羽身侧。 大有一副,只要司空羽开口,他就立马冲上去的架势。 “好好好好好!!” 司空炎被气昏了头他跨过桌子,一把甩开来拉他的侍卫,也不顾皇帝的劝阻,跑过去,像疯了一样,掀翻了司空羽面前的桌子。 酒水餐食半数被拍在司空羽的身上,好不狼狈。 季思年拔出剑,横在司空炎的面前。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司空炎怒骂。 司空羽用手绢捻下一块糕点,示意季思年不要动。 太子也站了起来,几次三番想要开口劝阻,却都被年灼拦下来。而皇帝,更是怕司空炎恼羞成怒,做出什么伤人的事。 司空炎眼白红了一大块,他愤怒的揪住司空羽的衣领,盯着他的眼睛,恶狠狠的说道:“今日,本王还真就要带走她,看你如何能拦本王 ……” 司空羽嘴角噙着笑,微微倾身,将那块糕点拍在了司空炎的脸上。 用仅他们周围能听见的声音说道,“老东西,你大可以试试……本王不把你扒一层皮下来,本王就不叫司空羽。” “那你就去死……” 酒精上脑,司空炎掏出了腰间的匕首,朝着司空羽的大腿扎了下去。 事做的隐蔽,又因为靖王伤了腿,众人也未曾看到司空羽的表情变化。 直到有一个太监忽地惊声呼喊。 “血!是血!!靖王殿下流血了!!” 季思年这才一把推开司空炎,付芫清则赶忙拿出布条,赶忙给司空羽止血。 身旁的太医也急忙上前,将司空羽围了起来。 “啊啊啊杀人了!安平王殿下杀人了!” 司空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匕首腾地落地,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不……本王……” 他虽然真的想杀了司空羽,但绝不是这样大庭广众之下,这样被人抓住把柄。 司空羽脸色越来越差,人也像像晕过去一样,他看着司空余,道:“皇兄,若臣弟有什么不测,您一定,一定要好自己。” “都愣在这儿干嘛?!去请莲太医啊!去啊!” “已经去了陛下……” “还有……”司空羽虚弱的笑了笑。 太医跪在中央。 “陛、陛下……靖王殿下伤的太重……血一直止不住……” 司空羽撑着,向司空望招手,“望儿,过来。” 年灼轻轻推了司空望一下,他才踉跄的起身,走到司空羽身边,感受到司空羽冰冷的手后,他的眼里才出现浓浓的不安和害怕。 “皇叔,皇叔……望儿在,望儿在的。” 年幼的太子慌张极了,眼角的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别哭,望儿……别……” 司空羽彻底晕死过去。 “皇叔!” 吏部侍郎见此跪到中间去,“陛下!安平王蓄意谋杀靖王殿下!理应关到昭狱!” 与其一派的人,立刻在他身后跪起长长一排。 “陛下!请下旨捉拿安平王!” 司空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始终一言不发。 司空炎看着这群人,一句辩驳的话都说不出。他下意识的看向胡容复,却见胡容复轻轻摇了摇头。 “父皇,你还在等什么啊!父皇!” 司空余咬了咬牙,道:“来人啊!将安平王押入昭狱,听候发落!” 守在一旁的侍卫立马冲了上来,将司空炎捆了起来。 司空余问,“司空炎,你可还有什么话说的。” “臣,无话可说。” “押下去!” 众人慌张不已的将人往店内抬。 付芫清则趁这时偷偷给司空羽喂了一颗药。 莲心没找到,太医们六神无主,但奇怪的是圣上却像没事人一样,甚至没有来这里看司空羽的死活。 司空望呆呆的等在外边,脸上的泪痕清晰可见。 付芫清道:“太子殿下回去休息一下。” 司空望摇了摇头,“孤无事,孤在这里等皇叔醒。” “靖王殿下会没事的。” 司空望冷静了一些,但还是坐在那儿,没有离开的意思。 季思年在外面等着,付芫清走过去。 “今日的吃食有问题。太子,圣上,包括安平王的,都有问题。” 他们一时之间性情大变,表现的和平常完全不同,尤其的圣上,他表现的过于冷漠了。 季思年微微蹙眉,他问,“司空羽怎么样了。” 付芫清摇了摇头,“司空炎扎在了他的血脉上,现下血是止住了,就是不知何时能醒。” 方才那一切,他们完全料不到。 赏花宴结束,安平王受伤一事,定然会很快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