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妇重生:前夫不约》 第一章 和离吧 轰隆隆的雷声,时远时近。 哗哗的雨声如一道天然屏障,将屋里面对面坐着的两人,与外界隔绝开。 顾西岑琥珀色的眸子,幽深的落在沈青言光滑细腻如白瓷的小脸上。 声音低沉却又字字无情:“我已经将你长姐从裕王府接回来了,她在王府这几年,吃了不少苦头,好不容易等到裕王同意和离,实在是再也经不起折腾。所以,我打算择期娶她为平妻,如果之后你能一直像这三年这么懂事,等我跟她有孩子后,我” 顾西岑说道这,稍微顿了顿:“我到时会给你一个孩子。虽然我跟玥玥并不欠你的,当初要不是你用计拆散我们,我们俩也不会走这么多弯路。” 即便前世已经听过这番话,再次听见,沈青言还是忍不住藏在袖子里的手,指甲掐进掌心。 努力压抑着胸腔里沸腾的怒火,讥诮出声:“那我是不是要跟侯爷还有姐姐说声谢谢,谢谢你们如此大度,再知道是我拆散你们这对有情人之后,还愿意在这府里给我留下一席落足之地。” 话音刚落,沈青言蓦的清冷小脸罩上一层寒光,声音清冽如金石:“咱们和离。” 顾西岑眸光一闪,下意识觉得,这是沈青言为了阻止沈玥进门耍的手段。 这三年来,她对他如何,他心知肚明,即使他在怎么冷落她,她依旧衣食住行无一不关心体贴到位。 想到此,按压住火气,颇为不悦地:“你不要耍手段,想着以退为进,玥玥我娶定了。” “所以我走呀。” 懒得再跟顾西岑废话的沈青言,直接开口。 听沈青言竟然以和离要挟,顾西岑眸光微凝:“沈青言,你不要胡闹,这事我是看在你这三年还算安分守己,来通知你一声,并不是来跟你商量。” 实在不想听下去,怕脏污了自己耳朵的沈青言干脆利落地起身,走到一边,拿起笔,笔走龙蛇,几笔写下和离书,过来啪一声,拍在顾西岑面前。 “侯爷,签字。”’ “你” 顾西岑没想到沈青言会真的写和离书,搁在腿上的手,稍微一紧。 “青言,侯爷。” 娇弱的声音,随着一道白色的身影,适时的飘进来。 “青言。” 带着一身寒凉雨气的沈玥,袅袅婷婷的过来,站在顾西岑身侧,一双含情目湿漉漉的看向顾西岑。 浑身素白,娇弱似雨中白荷。 乌压压的发髻上插着枝青玉嵌金镶东珠的发簪。 拇指大小的东珠,珠光闪烁润泽,耀眼夺目,一看就价值连城。 这发簪是过世婆婆的私有物。 如今竟然插在沈玥头上,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青言,是姐姐对不起你,姐姐不该跟侯爷回来,可姐姐跟侯爷两情相悦多年,已经被迫分开过一次,余生是真的不想再分开。所以你别为难侯爷好吗?姐姐看了,心真的好痛。” 沈青言忍着恶心,噗嗤冷笑出声,秀丽的眉毛张扬一挑:“那就和离呀!我走了,不是正好成全你们这对苦命鸳鸯,终成眷属。” 最后四个字,沈青言说的格外重,一字一顿,尽显嘲讽。 饶是顾西岑涵养再好,听沈青言这样当着沈玥的面,话里有话,也不觉地黑了脸。 亏他还心善的想着将来给她个孩子,简直就是多此一举。 转头,对上沈玥咬着唇,泪眼婆娑隐忍的脸,心一横,拿过和离书,冷声道:“既然你不领情,口口声声说要和离,那就如你所愿。只是,将来你再后悔,本侯爷也不可能再让你进我顾家半步。” “侯爷,不要。” 沈玥虚虚抓住顾西岑握笔的手腕,满脸泪的摇着头。 自责伤心的模样,深深地刺痛了顾西岑的心。 这可是拿命救过他的女人,他已经对不起她一次,怎么能再看见她,夹在他跟沈青言中间,两边为难。 手腕稍微使力,挣脱她的手,刷刷几笔,重新写下一式两份休书签字盖章,丢在桌面上。 “你也就配休书一封。” 说完,抬手轻轻的替沈玥擦去脸上的泪痕,眼眸如水温柔的挽着她的肩,相携离开。 “夫人!” 一旁的竹影,红着眼,她没想到,自家小姐兢兢业业的在顾家三年,最后只落得休书一封。 沈青言扬扬手上的休书,嘴角噙起一个淡淡的笑:“从现在开始,叫我,小姐。你把这个拿去,交给月影,趁现在天色还早,衙门还没下值,叫她赶紧去把该办的手续办好。再把宋婶跟花果叫进来,帮忙收拾行李。派花叶出去叫几辆马车回来,等我跟管家对好账,咱们马上离开。” 想想前世,最后让顾西岑抓着给沈玥挡刀而死的痛,沈青言是片刻都不想再待下去。 月影答应着出去。 携着沈玥离开的顾西岑,走到回廊拐角,视线透过层层雨雾,沈青言嘴角噙笑、眉眼舒展的模样,刺的他心尖一阵抽痛,恨不得转回去,伸手捏碎她脸上这个令他厌恶的笑。 离开他就这么高兴。 难道她不知道一个女子让夫君休弃,会面临什么样艰难处境? 简直就是愚蠢! 等她进退两难时,看她怎样后悔。 察觉到异常的沈玥,略略抬起下巴,仰脸哑着嗓子:“侯爷,我” 纤瘦的身体往他身上靠了靠,顾西岑身上的温暖气息包裹着她,恍如置身三月艳阳天下,整个人都熨帖舒坦到极致。 眼眸在顾西岑看不见的地方,闪过一抹势在必得,这个男人只能是她沈玥的,不管她要或不要。 “不说了,乖。” 走到分叉路,顾西岑搭在沈玥肩上的手撤回来,无意识的指头相交捻捻。 “玥玥,你先回去休息。我去趟书房,还有些公文需要处理。” “好。我等侯爷回来一起吃晚饭。” 顾西岑点点头,看着她在珊瑚的搀扶下离开。 这才转身,向书房走去。 走进书房,坐在书案后,拿起一封公文,拆开,却一个字都看不下去。 随手丢在一旁,总觉得心里烧的慌,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喷薄而出。 第二章 冒雨离开 “侯爷,宫里来人,叫侯爷马上进宫。” 顾西岑急匆匆穿戴整齐出来,上马车后又探出头,对送出门的管家道:“去皓月院跟沈姑娘说一声,说本侯进宫有事,叫她先吃饭,不用等。” 雨越下越大。 领旨即刻出发要去禹州救灾的顾西岑,回家带上人马,没有片刻停留的走到城门口,才想起还没跟沈玥交待一声,叫来贴身侍卫,让他回去跟沈玥说一声。 等侍卫掉头走了之后,又想起好像也应该跟沈青言说一声,把人招来,话到嘴边,猝不及防的想起先前她迫不及待写和离书的情景。 摆摆手,让侍卫离开。 将到嘴边的话,尽数咽下,就她那样不知好歹,不给她点颜色,以后只会更闹腾。 趁此机会,让她冷静冷静也好。 沈青言跟管家对好账,将账簿全都交给管家。 浑身轻松:“这些你收好,等侯爷回来,交给他。” “夫人,你看雨这么大,等明天再走。” “不用,谢谢管家这三年的照顾。月影。” 月影走上前。 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百两的银票,双手恭敬地递到管家跟前。 “小小心意,还请管家收下。” 管家接在手上,叹口气:“老奴谢谢沈小姐。” 沈青言笑笑。 “小姐。花叶回来了。” 竹影撑着伞,走到门口。 “走。” 沈青言嫁妆不多,除去那些笨重拿不走的,也就四五个箱子。 管家叫人帮着沈青言将嫁妆搬上马车。 亲自送到门口,忽然想起沈青言那些笨重不好搬走的。 “我不要了,随你们怎么处理。” 沈青言对管家道。 反正当初那些嫁妆,也是专门为沈玥打造的,要不是沈玥临出嫁,跟裕王私、奔,这些嫁妆也轮不到她身上。 沈青言在竹影、月影的护送下,登上马车。 管家怔怔的站在大门口,目送走进大雨里的马车,渐渐驶离视线,转身,望着偌大的府邸,无声喟叹。 “小姐,咱们回沈家吗?” “不回,出城,先去城外的庄子,休息一晚,等明天天晴,咱们去江南。” 跪坐在案桌前的竹影,撩起袖子,拿起茶壶,给沈青言倒杯热茶。 “等会回到庄子,你叫厨房给大家熬锅姜汤,在烧点热水,让大家都泡个热水澡,去去寒气。” 竹影点点头。 出城不到十里,天色完全黑下来,黑压压的好像头顶扣着口大锅。 雨中,风声肆虐,吹的道路两旁的树枝,呼啦作响。 “去跟他们说,注意安全。” 道路泥泞,车队放慢了行进的速度。 坐在车门前的月影,将门帘子往下扯扯,边缘扣紧,预防外面的冷风吹进来。 吁···· 正在行走的车队,忽然停下。 稳住身体摇晃的沈青言,看眼坐在门口的月影。 月影扣下车壁。 片刻。 花叶带着斗笠,穿着蓑衣过来,声音磕巴地:“小姐,前面路上有个死人,挡住了去路。” “死人?” 马车里的三人面面相觑。 月影卷起门帘,推开车门。 “走,去看看。” 主仆三人打着伞,下马车,踩着泥泞来到前头。 宋婶一手撑着伞,一手提着灯,站在那,裙裾下摆满是泥泞。 看见她过去,灯往地上那人脸上一照。 浑浊的泥水里,一个满脸胡子的男人,静静地斜趴在地上,露出的脸青白无血色。 异常高大的身体,蜷缩着,看不出还活着的迹象。 沈青言不顾地面脏污,蹲下。 手指伸向他的鼻孔,又按按他脖颈处的动脉。 虽然气息微弱到几乎察觉不到,沈青言还是果断地回头吩咐:“抬到我马车上,快。” 花叶带着另外一个小厮浅川过来。 搬正男人的身体时,沈青言不禁倒吸口凉气, 男子心口,小腹上,两道骇人的伤口触目惊心,尤其是腹部的伤口,赫然露出部分肠子在外面。 沈青言的马车,并不狭小,但是这个男人躺进去之后,沈青言跟竹影,却连转身都困难。 不懂医术的月影更是直接去了宋婶她们那辆马车。 主仆俩扒下男人身上湿透的衣裤,给他盖上一床薄被。 沈青言卷起袖子,捏开男人的嘴。 “把雪参丸,给我。” 知道雪参丸制作多不易的竹影,犹豫一下,还是打开盒子,拿出一颗不舍地递给沈青言。 沈青言接过药丸,塞进男人的嘴里,捏住他上下颌帮他把嘴合上。 等他咽下之后,拿出药水,针线。 神情专注地清洗,缝合伤口。 “小姐,到庄子了。” 花叶在外面道。 沈青言刚处理好男人伤口,看眼躺在那,昏迷不醒的男人,把花叶叫到近前。 让他想法避开庄子里的人,把人给弄进去。 她不想要离开了,还给自己惹麻烦。 男人身上的伤口呈现弯月状,而能造成这种伤口的最大可能,是京城那些权高位重的官宦家养的府丁家兵。 两年前,这种形状的弯刀,风靡京城,凡是有资格佩戴的人家,都以自家府丁家兵能佩戴为荣。 花叶颔首,下去安排。 一行人进到庄子,安顿下来,已是半夜。 沈青言开出药方,叫花叶按照方子煎药,给那个男人喝。 “明天走要带他走吗?” 花叶问道。 沈青言闻言,沉思半晌:“带着。等他伤好再让他走。”不带走,就凭他身上的伤,他铁定活不了。 翌日清晨,原本以为还会再下的雨,忽然骤停,阳光突破云层,露出灿烂小脸。 “看,连老天爷都知道小姐急着离开的心情有多急切。” 竹影收拾着东西,笑着脆声地道。 一行人重新整装出发,花叶跟浅川,避开旁人,将还在昏迷发热的男人,直接抬上马车。 半个月后。 一只大船,正驶往江南。 穿着杏色衣裙的沈青言,坐在舷窗前,低头翻看着医书。 不爱梳繁复发髻的她,只用一根同色的发带,将头发高高梳起,任其恣意倾泻,披在身后。 阳光照射在她一侧的发丝,仿似一匹上好的锦缎,泛着金光。 让人看了很想上手摸上一把。 穿着红裙子,梳着双髻,脸蛋圆圆的花果,躲在门后,探头探脑的朝里看一眼。 第三章 真的走了 竹影过去,笑着拍下她梳着双髻的头:“来找小姐什么事?是又想吃糕点了?” 身形胖嘟嘟的花果,不好意思地对对她短肥短肥的手指:“不是,竹影姐姐。是哥哥叫花果来跟小姐说,那个大胡子男人醒了。可小姐在看书,花果怕打搅小姐,不知道该不该说。” 早就听见的沈青言,放下手里的医书。 “我听见了,花果。” 花果伸伸舌头,就见她们家小姐,端着一盘香甜的玫瑰糕,笑盈盈的出来。 立马,高兴的眼睛弯弯,冲着沈青言,连鞠几躬:“谢谢小姐,谢谢小姐的点心。” 沈青言也不逗她,直接将盘子塞进她手里。 带着月影走进那个男人的船舱。 身材高大健壮的男人,靠着背板,无处安放的两条大长腿盘着,目光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见她进去,眸子一亮:“是你救了我吗?” “嗯。” 沈青言过去,在他对面的凳子上坐下。 “既然醒了,在休养几天,到下一个渡口,我送你离开。” “我不能再跟着小姐吗?”男子没想到,沈青言开口就是让他离开。 “我不想惹麻烦。”沈青言不解他为何这么问。 她看着像是能罩住他的人吗? 男子听到这,沮丧的垂下他毛茸茸的大脑袋:“好,我知道了,小姐的救命之恩,在下铭记于心,将来若是有机会一定报答。” “好好休息,你身上的伤都愈合的差不多了。我先上去,有事叫花叶来找我。” 沈青言起身欲走。 男人忽然开口叫住她。 “等等。” 沈青言停下脚,转头看向他。 “我能知道小姐芳名吗?”四目相对,男人眼里竟然闪过一丝不自的羞涩。 “我叫沈青言。” 男人忽的起身,却忘了这会他身在何处,脑袋撞的喷一声巨响。 沈青言忍着笑。 他缩着肩背,垂着头,走到沈青言跟前,从腰带里摸出一块拇指长短,椭圆的红色鸡血石,塞进沈青言手心里:“我现在身上别无他物,就这块鸡血石是我从小带在身上的,还请小姐收下,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确实,就品相雕工来说,这块鸡血石完全就是块市卖货。 花个几两银子,就能买一堆。 但手心这块鸡血石虽然品相质地都很差,却滑溜细腻,可见是经常在主人手心里把玩的 “我不能收,你自己留着。” “给了小姐,就是小姐的,小姐不要,就扔了。这鸡血石虽然不值钱,却是我娘留给我的唯一物件。” 男人说着,就往后退,结果脑袋再次狠狠的给撞击一下,才捂着脑袋,弯着腰,走到床榻前迅速坐下。 沈青言低头看看手心里的鸡血石,石头是真的真的不好,但上面的颜色天然形成一只大公鸡的形状,看着还有些趣味。 “那好,我收下。” 回到上面的船舱。 沈青言将鸡血石放进一个荷包里,递给竹影:“等他走的时候。塞进他的包袱里,另外给他一些止血解毒的药丸,再给他些银两。” 竹影接过荷包,小心放好。 几天后。 船到渡口。 男子背着沈青言给他准备的包袱,前来告辞。 “沈小姐,我陆钊就此跟小姐告辞,希望将来还能再见。” “包裹里我叫竹影,给你放了些伤药,希望你不在有用到的时候。” 沈青言勾起唇角,露出一侧的小虎牙,声音清脆且干净。 男子闻言,咧嘴一笑,龇着大白牙,脸上长长的胡子跟着向两边翘起:“借小姐吉言。陆钊也希望以后都用不上。” 沈青言望着他转身踏上跳板,魁梧健硕的身材让她有些担忧,他脚下一颤颤的跳板随时会给他踩断。 幸好,最后剩下一截,他大跨一步直接跳到岸上。 悬着的心踏实落地,沈青言轻吁口气。 陆钊站在岸边,转身,继续龇着他晃眼的大白牙,朝沈青言挥手。 船家抽回跳板,撑着船,将船划到河心。 陆钊看着河心的船,渐渐驶出视线,直到完全看不见,才慢悠悠转身离开。 来到马市,挑了匹马,付钱的时候,看见包裹里的小荷包,打开,里面装着的是他那块鸡血石。 眸光暗淡地将鸡血石连散发着淡淡药草气息的荷包一起塞进衣襟,贴身放着,几乎是在一瞬间,他就放弃去京城的念头,转头走陆路,跟着朝江南而去。 反正他去京城也是好奇,去不去无所谓。 三个月后。 赈灾回京的顾西岑进宫向皇上禀报完救灾的事,递上折子,没有丝毫停留快马加鞭往府里赶。 进府之后,一路绕过皓月院,径直走进青兰院。 冷清清的院子,让他不禁脚步加快,几步走进屋里。 原先摆放着物品的地方,空空荡荡。 他的心也跟着瞬间一空,她竟然真的走了。 “来人。” 他扭头出来:“夫人是回沈家了是吗?” “侯爷走的那天,夫人也紧跟着走了,没人知道夫人去了哪。” 守院子的仆从,低声道。 顾西岑皱着眉,正要细问,管家急匆匆从外面进来。 “侯爷,夫人那天拿着休书去官衙办好手续,跟老奴对好府里的账,就带着她的嫁妆跟人没有片刻逗留冒雨离开。 第二天老奴去沈家打听,才知道夫人没回沈家,而是冒雨出了城。” 顾西岑听到这,神色疲乏的脸一沉,沙哑着嗓子:“这可怎么办?回来的路上,诚王感染严重风寒,是吃了沈青言制作的药丸两天就痊愈。现在,他问我要方子······” 这人却走了。 管家没想到自家侯爷是因为这个才如此着急,心瞬间一凉。 第一次,觉得夫人走了也好。 想归想,还是不忍看主子着急。 “要不侯爷进屋找找,夫人走的匆忙,她留下的东西都没动。” 顾西岑再次转身,走进沈青言的卧室,噼里啪啦,将屋里所有的抽屉打开。 针线,剩下不多的胭脂,水粉。 还有他送的,让她带出去充门面的首饰。 就是不见半张纸片。 懊恼的拍下桌面。 蓦的,顾西岑双眼炸裂的一亮,那一堆的首饰里,一块青色带着裂纹,还缺了一角的玉佩,静静的躺在首饰堆里。 第四章 发现真相 他两下扒开首饰,将玉佩拿在手上。 脑子里嗡嗡作响。 满脸不可置信,眼睛死死盯着手上的玉佩,怎么可能? 当初玥玥救他之后,他迷迷糊糊地的把这块玉佩给了玥玥,想以此作为将来相认的信物,后来沈玥前来找他,一切详情都对的上,唯一就是这件信物失去了踪迹。 沈玥说她第一次面临这种情况,慌乱之下,不晓得把玉佩给丢在哪了。 他听完也就没再在意。 可现在,这块玉佩,却离奇出现在沈青言的首饰堆里。 “侯爷。” 管家也看见了他手上拿着的玉佩。 这块玉佩是老侯爷给侯爷七岁的生日礼物。 可在侯爷十岁的时候,却不小心摔坏了。 后来没多久,老侯爷战死,侯爷伤心欲绝,一直将这块摔坏的玉佩随身带着,从不离身。 直到五年前,侯爷遭人暗杀出事,这块玉佩才失去了踪迹。 “夫人走后,这里再没别人进来过,她走的时候,只带走了属于她的轻巧物品,其他没带走的,夫人让老奴随意处置。老奴没让人动,想着等侯爷回来再做处理。” 满腹疑惑的管家,实话实说。 顾西岑的手,握紧又松开,关节随着张合,咔咔作响。 神情凝重,胸口因为呼吸急促,急剧起伏。 将玉佩捏在手心,疾步如风的来到皓月园。 不等人通报,掀开珠帘,直接走进内室。 沈玥正怡然自得的靠在榻上,吃着果脯,看着话本。 乍然看见他进去,短暂的怔愣之后,丢下手里的话本,跳下榻,飞扑向他。 顾西岑敏捷的闪身一躲,伸出一个胳膊,拦住她。 “侯爷,你这是怎么啦?” 扑个空的沈玥,讶异的看向顾西岑。 以前她每次朝他扑过去,都会接住她的人,今天居然把她推开。 “我身上脏。” 顾西岑头一次对沈玥说谎,眼神有些飘忽的闪了闪。 沈玥这才看清,顾西岑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还冒着酸味。 靴子上,都是泥土的痕迹,下颌也尽是胡茬。 心里顿时感动的不要不要的,回来连洗漱都来不及,就急着前来看她。 比裕王那个花心大萝卜好不知道多少倍。 她当初怎么就昏头居然丢下顾西岑这门亲事,跟他跑了呢。 幸好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眼波流转,风情无限:“人家又不嫌弃。” 嘴上说着不嫌弃,但也的确没有再靠近他半步。 顾西岑心里有了疑惑,再看沈玥时,打量她的眼神,不觉的就多了几分的探究。 也因此,将沈玥脸上的每个神色变化,都清清楚楚的看看在眼里。 仿佛曾经遮盖在眼里的云雾渐渐散开。 清清嗓子。 “我回来的时候,跟诚王说起当年你救我的事,我记得当时我给了你一块玉佩。你还记得那块玉佩是什么样的吗?” 这?沈玥眸光一闪,当初她对顾西岑是怎么说来的? 努力回忆一下,噘噘嘴,嗲声嗲气地:“侯爷,都那么久了我哪里还记得清楚,再说当时急着救侯爷,也没功夫细看。只恍惚记得,是块精雕细刻的和田玉佩,玉佩质地清润透亮白皙,触手生温,不是凡品。 至于上面雕刻的图案,我就真不记得是什么样的了。” 沈玥极尽可能地往好里说,身为侯爷,带的肯定是好的。 殊不知,顾西岑脑袋气血逆向冲向头顶,瞬间彻底清醒。 白皙?明明是块青玉好不好。 深吸口气:“你休息,我回去洗漱。” “好,一会我叫人做好饭菜,等侯爷。” “不必,洗漱之后,我还要进宫一趟,这几天事多,就先不过来,等忙完这阵,在好好的陪你。” “侯爷正事要紧,我会在这好好等着侯爷的。” 顾西岑回到书房,再也憋不住的怒吼一声,将书案上的东西,全都扒拉到地下,一向自负如他,竟然也有让人骗的时候。 还骗的这么惨。 “顾明。” 他怒吼一声。 穿着一身黑衣的顾明,从暗处闪出来。 “你去查五年前,本侯受伤那段时间,沈青言跟沈玥在哪,还有,再查下沈青言在沈家过的如何,不论大事小事,都查。” 顾西岑捏着那块玉佩,牙齿都快咬碎。 呆坐到半夜,松开手,玉佩残缺的一角,刺进肉里,那块皮肉已经暗紫淤血。 洗漱之后,又来到青兰院。 躺在光秃秃的床上,尽管身体很累很疲乏,想睡。 可脑子却不受控制的,反复闪现这三年来跟沈青言相处的点点滴滴。 他以为,这三年没怎么跟她见过面,能记起的东西很少。 可真的回想。 发现其实并不是他想的那样。 他记得她根据时令变化,给他制作的各色花茶。 有香椿时,亲自下厨给他做的香椿炒鸡蛋,香椿饼。 每个季节,给他亲手缝制的衣衫,鞋袜荷包。 知道他要熬夜,叫人送来的夜宵。 点点滴滴,无比清晰的放大恍若昨天。 天明。 管家看见他从前夫人卧室出来,惊的站在那,连问安都忘记。 “叫人按照夫人走之前的布置,布置好。” 顾西岑轻飘飘丢下一句。 管家回望下空空的屋子。 一个不太好的念头,浮上心头。 紧皱的眉头打结,半天不曾舒展。 两天后,顾西岑看着案头厚厚的一叠资料。 心就跟钉子做的筛子筛过,到处都是透风的孔洞,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个什么味道。 自己从小就聪慧异于常人,顺风顺水如天之骄子般长大的,却偏偏让这样一个满嘴谎言的女人,迷惑心智给欺骗。 眼盲心瞎看不到真心对他好的人。 怎么想怎么憋屈,满腹苦涩憋的无处诉。 叫来顾明,叫他去查沈青言的下落。 须臾。 又叫人把沈玥叫过来。 “玥玥,你还记得我当初给你的那块玉佩是什么样子吗?” 面带喜色进门的沈玥闻言,神色一僵,这不是前两天才问过,怎么又问,难道是他发现了什么? 眼珠一转惴惴不安地,绞着手帕:“侯爷,我那天不是说了吗。” 顾西岑敲击桌面的手,骤然停下。 静静的注视着她,语气平淡无波:“你回去收拾一下,我等会叫人送你回沈家。”’ “什么?” 第五章 追来 沈玥惊的双眼圆睁,身子轻颤。 下一刻,顾西岑掏出那块玉佩轻轻放在桌面上。 “这就是当年本侯送给救命恩人的玉佩,你睁大眼看清楚。” 还没从刚才的震惊里走出来的沈玥,满眼惊骇地紧盯着桌上那块玉佩,脸上的神色顿时皴裂,忍不住向后连退好几步。 “还要本侯继续说下去吗?说你是怎样欺骗本侯,冒领沈青言的功劳,怎样临出嫁跟裕王私奔,怎样” “不,不要说了。” 脸色发白的沈玥,眼泪止不住滚落,纤弱的身体颤抖如狂风中的花枝。 猛的上前,扑通跪在顾西岑面前,抓住他的裤腿:“侯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知道错了,我骗你也是因为喜欢你。 我只是一时被他的甜言蜜语跟权势迷了心窍,可” “可你没想到,他会在狩猎时摔成残疾,永远都不可能再有更进一步的机会,于是你又回头找我。毕竟,裕王的后院妾室成群,而我这个傻瓜却为你连洞房都没进,为你守身如玉三年。” 顾西岑说道最后,忍不住冷笑出声。 这天地下还有比他更蠢的人吗? 答案肯定是没有。 沈玥再也支撑不住,瘫坐地上。 “来人。” 顾西岑指指地下坐着的沈玥:“把她拖出去,送回沈家。” 沈玥听到这,一个激灵:“侯”爷字还没说出口,竟让顾西岑的侍卫,一边一个拎着胳膊,拖了出去。 屋里,顾西岑望着桌上的玉佩,目龇欲裂,愤怒的火苗,在心里燃烧。 沈青言乘坐的船只抵达江南白沙镇。 靠岸时,看见站在渡口,牵着马,嘴里叼着枯草,风尘仆仆等在那的陆钊,大家都愣了。 彼此看看,还是沈青言先开口。 “你怎么在这?” “我在这等沈小姐,救命之恩不能不报,刚好我也没合适的地方去,所以打算以后就跟着沈小姐。”’ 沈青言呵呵两声,心说,后面两句其实你大可不必说出来。 “我家小姐身边的人够用了,你还是去做你自己的事。” 月影扬声道。 什么意思嘛?当她家小姐这是收容所吗。 无处可去,就来找她。 “我力气大,小姐身边总有需要我做的事。” 陆钊抬起胳膊,鼓鼓自己胳膊上的肌肉。 看着他胳膊上跳动的肌肉,大伙忍不住勾起唇角。 “陆钊,不如你去卖艺看看?”看他显摆的样子,竹影难掩笑意。 “我就想跟着沈小姐。”陆钊放下胳膊,斩钉截铁地回竹影。 沈青言无语的摇摇头。 陆钊见沈青言没做声,心里一喜。 踏步过去,帮着把箱子抬下船,又搬上马车。 坐在马车上的沈青言,见陆钊跟着忙前忙后,把他叫过来。 睇眼跟在身边的竹影月影。 两人识趣地走开几步。 “你想跟着我,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能保证以后不给我带来麻烦吗?” 陆钊挠挠脑袋:“可以,先前是我多管闲事,惹来的。以后我保证万事以沈小姐为先,绝不擅自行动,给小姐找麻烦。” 沈青言沉吟片刻:“既如此,你先跟着我试试看,如果到时你做不到自己说的,就自己离开。” 既然现在已经远离京城,如果他能保证的话,留下他也没问题。 莫名的她就是相信他。 “好,我保证。” 满心满眼都是欢喜的陆钊,利利索索的保证。 走到坐骑跟前,身轻如燕的翻身上马,骑在马上,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冒着喜气。 沈青言带着大家来到镇子东面的一座大院。 花叶上前敲门:“林叔,小姐回来了。” 大门吱呀打开。 一个穿着灰色布衣,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激动的走出来。 “林叔,我回来了。” 沈青言从马车上跳下来,站在林叔跟前。 眼眶湿湿的林叔,连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沈青言看眼陆钊:“林叔,其他人你都认识,他是我朋友陆钊。” 陆钊听沈青言这么介绍自己,顿时惊喜的心噗噗乱跳,一张嘴咧的老大,笑的本就不大的眼,眯缝着。 她居然当他是朋友,朋友! “你好,陆公子。” 按捺住激动跟喜悦,陆钊嘿嘿一笑:“林叔,以后直接叫我名字就成。” 竹影见陆钊高兴成这样,无声摇头。 她们一点都不羡慕沈青言如此介绍陆钊,因为他们早就知道,成为小姐的朋友,随时会分开。 只有成为小姐的人,才会一直跟小姐在一起。 “林叔,那你认识我吗?” 花果从花叶身后,调皮的露出她圆圆的小脑袋。 林叔凝眸打量一番:“你是花果?” “对呀,我是花果。” 笑容甜蜜的花果,一下子从花叶身后蹦出来。 走的时候还是个三岁的小姑娘,转眼五年,已经长成八岁的大孩子。 沈青言站在自己的院子里,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舒心的长舒口气:“还是自己家舒服。竹影,把陆钊跟花叶安排在一起。 好好休息两天,叫杏林堂,玉颜坊的管事来见我。” 从现在起,她沈青言一定努力精进医术,争取早日成为神医圣手。 不再把时间浪费在不值得的人或事上。 京城。 顾西岑叫人把哭哭啼啼的沈玥送回沈家还没几个时辰。 沈家老太太就带着沈玥的娘,沈玥大哥沈昊二哥沈南找上门来。 “顾侯爷,不管事情真相如何,你亲自去裕王府邸将玥玥接回来,又直接带回府里,这事在京城人尽皆知。 现在却突然甩开手,叫人把她送回顾家,弃她于不顾,这叫她以后还如何出门做人?” 自认占理的沈老夫人,语气咄咄逼人,却忘记上面坐的是谁。 顾西岑把玩着拇指上的玉质扳指,神情松散。 “那依沈老夫人的意思呢?” “做事要有始终,老身希望顾侯爷能按照先前的约定,择期迎娶她进门。”’ “不可能。我顾家的当家主母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的,本侯现在只认沈青言。至于她···你们心里清楚。” 顾西岑忽然神色一正道。 “可沈青言已经让侯爷亲自休了。侯爷,你知道玥玥这会有多伤心难过吗?” 第六章 解决 沈昊插话进来,只要想想妹妹这会在家是怎样的伤心难过,就心痛难忍。 顾西岑目光冷冷的环视一圈,可笑之余,对沈青言也是说不出的愧疚跟自责。 “看你们这样,本侯终于理解青言为何会当初答应替沈玥嫁过来,要跟你们签断亲书。被休后宁肯冒雨出城,都不肯回沈家一趟。从进来到现在,在座各位口口声声的都是要为沈玥讨回公道,却从始至终,没人问她一句。难道她不是你们的亲人?” “顾侯爷,我们今天来讨论大妹玥玥的事。至于沈青言,那是我们的家事,我们怎么对待她,跟外人无关。” 沈南气呼呼地开口。 “是啊,侯爷。不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偏心,青言她就是个灾、星。当年原本是龙凤胎,可她长的白白胖胖的生下来,弟弟却又瘦又小,生下来就没了气息。之后,老祖宗忽然生病,昊儿骑马跌伤,她父亲也连遭皇上斥责,玥玥更是无缘无故的落水,一桩桩一件件的接连发生,直到把她送走,沈家才安宁下来。” 感觉顾西岑不对劲的沈母,口不择言尽其所能地贬低沈青言。 顾西岑眉梢玩味地微微挑起。 “既如此,你们当初把她嫁到我顾家来,那又是安的什么心?是想让她祸害我顾家吗?” 笑不达眼底地反问道。 “这···”沈母慌乱的看看婆婆,又看看自家儿子,背心发凉,她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侯爷。我母亲是说她小时候,五年前接她回来时,她身上的煞气已经消散殆尽。” 脑筋转的快的沈昊,赶紧描补。 顾西岑冷声一哼,没在说别的。 鼻梁上都是毛毛汗的沈母这才暗暗松口气。 “侯爷到底怎么打算,还请拿出个章程来,我们也好心里有数。” 不想在节外生枝地老夫人催促道。 不用沈家人上门,顾西岑也知道,这事没这么容易脱手,就如他们所说,人是他亲自去接回来的,并且没有半点遮掩,甚至是大事张扬的直接带回府,闹的现在满京城人尽皆知。 就连诚王跟他在去救灾的路上,都时不时拿出来调侃揶揄他两句。 如今回头看看,他当时真的是蠢的无可救药。 哪怕当初是接回来直接送回沈家,今天他也不会这么被动。 事到如今,他只能赌一把,赌沈玥的虚荣心,跟沈家的面子。 “如果你们非要沈玥进顾家,就随便找个日子抬进来当个通、房,我顾家不缺她这一口吃的。” “通、房?” 连妾都不是,更别说侧夫人、平妻。 沈母等人惊讶的站起身。 做梦都没想到顾西岑竟然是这个打算。 “不然呢?一个下堂弃妇,难道还想八抬大轿进我顾家当侯夫人?” 顾西岑肆无忌惮地嘲道。 沈昊跟沈南,愤怒起身。 沈南更是红着脸,摩拳擦掌,大有下一刻就要跟顾西岑动手的趋势。 沈昊不着痕迹的拦着他。 尽量压抑着怒火,平静地:“顾侯爷,你不要欺人太甚,要不是你吊着我家玥玥,她这会还好好的在裕王府当她的侧妃。” 呵,这是要倒打一耙,到底是吊着谁。 沈家一家子的无耻表现,让顾西岑对他们这一家子是刮目相看。 “爱来不来,哪怕你们告到皇上面前,本侯也是这话。” 说道这,眸光一转,看向沈母:“对了,刚才沈夫人说什么沈大人遭皇上斥责也是因为沈青言。不知道皇上知道了,对此会有什么看法?改明儿本侯进宫,顺便问问。” 沈母闻言,登时气的脸色黢黑,恨自己刚才一时不慎,嘴瓢,将把柄递给顾西岑。 沈老夫人也是暗恨自家儿媳,将大好局面转手送人。 “既然顾侯爷这么说了,我们回去跟玥玥商量一下。”姜是老的辣,知道在跟顾西岑对峙下去,也得不到想要的结果。 沈老夫人维持着最后的体面,得体的带着媳妇孙子告辞。 送走沈家人。 顾西岑叫来管家,让他马上派安排人,把沈家人坐过的凳子用过的茶杯全都扔了,地面用清水冲洗干净。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彻底解决此事,他就没想过再给沈玥留半分情面。 三天后。 沈家那边传来消息,沈玥不愿意嫁进来,但因为顾西岑名声受损,希望顾西岑能给予一定的补偿。 能甩掉这个令他恶心的女人,顾西岑巴不得马上宣告天下。 一间繁华地段的铺子,一间城外的小庄子,外加白银千两,但是要沈家对外说,当初是看在侯夫人沈青言的面上,才去接人的。 沈家拿了实惠,也为着沈玥名声着想,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有了沈家亲自辟谣,顾西岑休弃沈青言就成了大家心里的一个谜,一桩玄的不能在玄的玄案。 树影淙淙,鸟鸣啾啾。 穿着桃红骑马服的沈青言,带着竹影陆钊他们,穿梭林间。 吁····· 走在前面的沈青言勒住缰绳,转头,对他们竖起一根手指。 大伙循着她看的方向看去。 林子深处的溪水边,一只成年的梅花鹿,正在低头饮水。 沈青言英姿飒爽的骑在马上,弯弓搭箭,杏眼微眯。 咻的一声,一支利箭划破空气飞射出去,那只梅花鹿应声倒地。 “沈小姐,好箭法。” 跟在后面的陆钊,大声说道。 竹影跟月影睨他一眼:“你能小点声吗?” 陆钊左右看看,收起咧着的嘴,紧紧抿着,点点头,这俩丫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老是看他不顺眼。 他要跟的人是沈小姐,又不是她们俩。 偏偏又是两个娇娇俏俏的女娃子,说不能说,问不能问。 要是男的看他不揍的他找爹找娘。 收货颇丰的几人,在林中溪边歇息,准备就地烧烤。 沈青言坐在大石头边,享受着溪水带来的凉爽惬意。 花叶跟陆钊,在远处处理打来的兔子,野鸡。 竹影月影在捡枯枝。 “竹影,挖个坑,等会我给你们做叫花鸡吃。” 竹影吞咽下口水,天知道,小姐做的叫花鸡多好吃。 第七章 寻来 自从五年前回京城之后,还一次都没吃过。 “月影。你先挖坑,我去叫他们多处理两只野鸡出来。”’ 满嘴哈喇子的竹影,对月影道。 “你是怕少了不够吃?” “是啊,你看陆钊那个身板,一看就是能吃的。” 不多准备几只,怎么吃的过瘾。 月影闻言,下意识的向远处的陆钊,打量一眼。 “去。”竹影说的确实是大实话。 得到月影的认同,竹影裙裾翻飞,快速的跑到花叶陆钊这边。 “小姐说一会给咱们做叫花鸡吃,你们俩想吃的舒服,就多收拾两只出来。” “好嘞。” 花叶闻言,眼睛一亮,不停的咽口水。 没吃过的陆钊,不禁狐疑,真有那么好吃? 视线不由的飘向远处。 远山青碧,树林绿意淙淙,一身桃红的沈青言,坐在大石头上,灼灼其华,耀眼夺目, 美的恍若桃林间的花仙。 这到底是什么神仙人物,长的花容月貌,医术惊人,现在还厨艺非凡。 陆钊的心,扑通扑通,忽然不受控制跳动的前所未有的快。 耳朵尖也跟着热热的。 “看什么呢?处理干净些。小姐看不得上面还有绒毛。” 正在拔毛的花叶,用胳膊肘撞下陆钊。 陆钊收回视线,赶紧的把自己处理好的又拿过来,低着头,认真反复查看。 随着烤兔子的颜色变的金黄,空气中的香气也越加浓郁。 撒上沈青言特制的调料后,味道瞬间变的更加不同,香辣诱人,馋的他们嘴里不断的分泌口水。 竹影找来大片的树叶,清洗干净,拿出小刀,切下一个兔腿,将肉分成小块,插上签子,递给沈青言。 “你们也吃。等会还有烤鸡,咱们留只兔子回去给宋婶花果林叔就行。”沈青言拿起一块,满足地吃进嘴里。 好吃,她的手艺果然一如既往的好。 酥脆的外皮跟鲜嫩的兔肉相结合,即鲜嫩又有嚼劲,吃进嘴里,口感非常独特。 “好吃?” 大口吃着的花叶问陆钊。 “好吃。”陆钊点点头,这真的是他有生以来吃的烤兔子,最好吃的一次。 “兔头留给小姐。” 竹影忽然眼尖地瞥见陆钊要掰兔子头,急的大喊。 “没事,想吃就吃,我只要一个就行。” 陆钊尴尬的收回手,他还想着把肉多的腿留给沈青言呢。 沈青言另外拿出些调料,撒在兔头上,伸手递给陆钊:“你吃吃看。” 陆钊看眼竹影他们。 “不用看他们,他们吃过的。” 陆钊接在手里,兔头的肉吃进嘴里又是另外一种口感。 爽滑的脑花,细嫩的腮肉,不同部位不同感觉 难怪沈青言会喜欢,他记住了。 “好吃。” 同样拿着个兔头啃着的沈青言问陆钊。 陆钊点点头:“的确好吃。比起兔子肉,更让人欲罢不能。” 沈青言笑着用另外一只手,拍拍陆钊的肩,评语精辟,简直就是同道中人。 “对,就是这种感觉。” 陆钊垂眸看眼她拍在肩上的手,暗自决定将来他要养很多兔子,把兔头都留给沈青言吃。 同时对还埋在地里烤着的叫花鸡,充满期待。 一行人吃饱喝足,载着梅花鹿跟其他猎物,说说笑笑的迎着夕阳,骑马回家。 快到家门口时,骑马走在头里的沈青言,忽然勒住马缰绳。 脸上的笑容尽敛,整个人都跟着清冷下去。 后面的几个人诧异的跟着停下。 等看清楚等在那边的顾西岑,顿时,一个个的脸色都变的巨难看,甚至是咬牙切齿。 等候多时的顾西岑,老远就看见一道桃红色的俏丽身影,向这边而来。 起初,他还以为是别人。 随着那人越来越近,顾西岑眼里的惊艳,就在难以掩饰。 他一向都知道,她长的好,可没想到,穿艳色衣衫的她,会如此昳丽出尘,艳光四射,仿佛天地间,就只剩下她这一抹人间绝色。 “青言。” 他笑着不管不顾的大步过去。 神色恢复平静的沈青言,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他:“顾侯爷来这做什么?” 对她的冷眼不以为意的顾西岑,看眼她身后跟着的几人,欲言又止。 “青言,我有话想跟你单独说,能给我一点时间吗?” 温润如玉一如往昔,要不是前生亲自体验过他抓去替沈玥挡刀时的狠厉,知道他这温润的外表下,掩藏着一颗多坚硬无温的心,只怕是又会给他骗过去。 沈青言翻身下马,将手里的马鞭,随手递给陆钊。 “帮我把马牵进去。” 陆钊睇眼顾西岑。 玉冠锦服,器宇轩昂,光站在那就贵气十足,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顾西岑也在打量陆钊。 沈青言身边有哪些人他是清楚的。 这个满脸胡子,身材健硕的壮汉,他却从没见过,不禁猜测是这边的。 他个子在男人堆里,已经算是高的,可这男人比他,还高出小半个头,身形挺拔,肌肉隐现,一身粗布衣衫,也掩盖不了他如高山青柏的磅礴气势。 男人跟男人之间,有些时候,不需言语,一个眼神,就能看懂对方的心思。 身穿布衣的陆钊对上华服锦靴、气质斐然的顾西岑,气势居然丝毫不落下风。 两人对视片刻,以沈青言开口终结。 “说。” 并没打算邀请他进去的沈青言,走到一侧,对顾西岑道。 花叶拉着陆钊进门,竹影跟月影自觉的走开一些。 “这人是谁?” 陆钊放心不下,不时回头。 “小姐的前夫,顺恩侯府的顾侯爷。” 陆钊眸子一凝,心攥的紧紧难受。 “那小姐怎么······” “他看上小姐的长姐,要娶她为平妻,就把咱们小姐给休了。唉,我跟你说这么多做什么,反正你只要知道,咱们小姐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就是。” 花叶碎碎念着。 陆钊听说外面那个男人,居然将这么好的沈青言给休了,一边替她难过,一边忍不住浑身的暴力因子猛窜,很想冲出去暴揍那个男人一顿。 忍了再忍,终于还是忍无可忍,将手里的东西,一股脑都丢给花叶,瓮声瓮气地丢下一句:“我去看看。” 就走的不见人影。 第八章 替她出气 顾西岑温柔的目光,贪婪的一寸寸的在沈青言脸上划过,好像是要把沈青言深深的刻画在心上。 “青言,对不起,是我认错人,辜负你。你能不能原谅我,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们重新来过,我保证会对你好的。我知道这三年我对你的冷待,罄竹难书。 可青言,我也是给沈玥蒙蔽了,让我误以为她是当年救我的人。” “都过去了,时候不早,侯爷请回。” 轻飘飘的三言两语,就想把前世今生她遭受的冷待抹过去,这是大白天做梦呢。 不想跟他废话的沈青言,神色清淡。 她的平静让顾西岑心猛的一慌,只好顺着她。 “好,你先进去休息,我明天再来。” 反正他人都来了,也不着急这一时半刻的。 “不用,我并不想再看见侯爷。所以侯爷还是尽早回京城比较好。” 沈青言丢下顾西岑,走到门口跟出来的陆钊撞上。 陆钊瞥眼恋恋不舍望着沈青言背影的顾西岑。 “小姐,我出去一下。” 没多想的沈青言,随意的点下头,带着竹影跟月影两人进去。 陆钊斜眼正在上马的顾西岑,昂首阔步,向着相反的方向,大步离开。 顾西岑上马之后,盯着他走远的身影,看了好一会,骑着马来到路口,跟顾明还有随从汇合,向客栈走去。 假装不知道顾西岑盯着他背影看的陆钊,绕着宅子走一圈,抄小路,飞奔到顾西岑回去的必经之路上。 躲在一个小土坡后面,身后不远处就是一条河面宽广的大河。 片刻之后,听到马蹄得得的声音传来,从土坡后探出小半个头。 眼眸微凝,手上的石块,对着顾西岑的坐骑稳准狠地,用力投掷过去。 一声嘶鸣,疼痛难忍的马儿前腿跪下,一个倒栽葱把马背上的顾西岑甩下去。 随从们顿时警戒,将顾西岑围在中间,大叫“有刺客。” 顾明瞬时朝陆钊这边飞奔而来。 得逞的陆钊顺着斜坡滑下,没有片刻停顿,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屏气呼吸,向下游游去。 要不是他答应过沈青言不给她惹麻烦,今天他绝不会这么轻松的就放过他,不打的他断手断脚。他就不是陆钊。 敢为了别的女人,欺负她。 顾西岑摸着脑门,望着土坡方向,眼里都是狠厉之色、刚猝不及防跌下马,一个没留心,脑门又让一旁斜过来的树枝,擦破皮肤。 顾明站在土坡上,望下眼前宽阔的河面,转头对顾西岑摇摇头。 顾西岑蓦的眼前闪过陆钊的身影。 “顾明,你去沈家守着,要是看见一个比本侯还高大满面大胡子的男子,就将他给本侯也擒拿过来。”他直觉觉得,袭击他的这个人就是那个壮汉。 顾明颔首。 一行人簇拥着顾西岑回到客栈,随从拿来药膏。 顾西岑打开来,沾点在指头上,对着镜子,刚要涂抹,心思一转,又将药膏随手擦在布巾上,不去管它。 从河里摸回去的陆钊,上岸时,随手抓了两条六七斤重的鲢鱼,用草绳穿着回家。 顾明想当然的以为,不管是谁,袭击侯爷之后,肯定是不敢走前门回家,因此来到沈家后,就藏在沈家后门的不远处等着。 却不料陆钊偏偏是大摇大摆走的正门。 宋婶见小姐跟竹影他们进来,一个个的面色不虞。 问询的看眼跟在最后面的花叶。 花叶冲她摆摆头。 等沈青言跟竹影她们进院子之后,来到花叶跟前。 “你们出去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花叶将留给让她们的烤兔子递给宋婶,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顾侯爷来了。” “啥?” 宋婶眼睛瞬间瞪的溜圆。 转瞬又问道:“他来干什么?” “谁知道呢,反正不可能是好事就对了。” 宋婶心思一转:“等等。我去跟老林说,让他这几天注意些。” 花叶闻言,一拍脑门:“对呀,我怎么把陆钊给忘了。” 有他跟着小姐,比多派几个小厮跟着靠谱。 沈青言回到卧房,叫人送来热水,钻进浴室,泡在宽大的浴桶里,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撩拨水面的花瓣。 真是可笑,一句认错人了,对不起,就想把过去三年的冷待抹杀,更何况,还隔着上辈子,让他抓去替沈玥挡刀而死的痛。 现在想想,上辈子的自己死的真是不值得。 就为他这么浅薄的爱,丢了性命。 还以为他多爱沈玥,结果呢,也不过如此。 心隐隐痛着。 为上辈子的自己。 在外面等着的竹影跟月影,终于见她披散着长发,脸色红润,神情平静的出来。 彼此悄悄的暗暗对个眼神,将悬着的心放下。 “小姐,晚上咱们吃什么?” 给沈青言擦头发的月影问道。 沈青言想了一下:“吃点清淡的,将鹿肉割下一些,叫人给杏林堂跟玉颜坊的管事送一些过去,剩下的你看着处理。” “嗯。” 月影将手上的布巾递给竹影:“我去厨房,这里交给你。” 竹影摇摇头,望着她风风火火走出去的背影,贪吃的本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所收敛。 “小姐,小姐。” 刚走出去的月影,转眼又叫着进来。 “小姐,陆钊从河里抓到两条这么长的鲢鱼回来。” 月影兴奋地比划着。 “去看看。” 沈青言站起身,随后将长发挽起,用根玉簪簪着。 主仆三人,来到厨房。 林叔跟浅川,正在围着砧板上的鱼,琢磨怎么吃。 “一条鱼做水煮鱼,另外一条做鱼丸。鱼头跟豆腐放一起煮汤。”沈青言不假思索地道。 月影看眼才刚沐浴过的沈青言:“小姐,别脏了你的手,这次我来做,看看我的手艺进步没。” “加油。” 沈青言没有打击月影。 也不知道月影是怎么回事?其他的菜、点心,几乎是一学就会。 唯独这个鱼,历经九九八十一次到目前也就是能吃的水准。 陆钊进来,恰巧看见袖子滑落到胳膊肘的沈青言,举起白嫩嫩莲藕般的胳膊,握拳给月影加油。 脚步微顿,视线落在她手腕腕骨处,那一点猩红的胭脂痣上,皓白如玉的肌肤上一点点的红,耀眼夺目,一时间让他脑子一片空白,呆站在原地。 第九章 替她难过 “愣着做什么?陆钊,还不快过来帮忙。” 月影卷起袖子,招呼站在门口发呆的陆钊。 “哦。” 意识到自己失神的陆钊,挠挠脑袋。 沈青言转头看去,刚好看到这一幕。 两人目光冷不丁对上,陆钊不大自在的垂下眼眸,遮盖住眼里的情绪。 沈青言不觉暗暗腹诽,不就是不小心看到她的胳膊嘛。 招带着竹影,跟陆钊擦身而过。 她身上淡淡的玫瑰香,萦绕进陆钊的鼻息。 心底还没下去的涟漪,再次泛起。 耳朵尖红的滴血,他尴尬的抬手,掩饰的大力揉搓耳朵几下。 “陆钊。你就帮忙剁下鱼肉,其他的让他们自己来。”走到门口的沈青言,不忘回头嘱咐。 “嗯。” 不敢抬头看沈青言的陆钊,低着头。 心里怪怪的一颗心狂跳。 顾明在沈家后门,等到月亮爬上山坡,还不见主子嘴里说的大汉出现。 摸到围墙边。 听到墙里,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话声,不得已放弃打算摸进去的打算。 靠着墙根,竖起耳朵。 “月影今天这个鱼丸做的好,q弹有劲道。鱼片嫩滑,比之前有进步。” 得到表扬的月影,悄悄看眼一旁,坐在烤架前,烤鹿肉的陆钊。 不太好意思地:“小姐,鱼丸跟水煮鱼都是陆钊做的。我说,他动的手。” 沈青言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 对陆钊刮目相看。 暗自琢磨,以后教他厨艺,等出门,就把他带上。 她喜欢吃,但并不喜欢亲自动手。 正在认真烤肉的陆钊,丝毫不知道沈青言已经把主意打到他身上。 ······ “小姐,别喝了。” 吃饱的沈青言,端着酒杯,喝着她五年前离开这里时,她亲手酿的梅子酒。 清甜淡雅色泽红亮的梅子酒,在她的口腔里,散发着果香的同时还带柠檬的香气。 一口下去,回味无穷。 瞬间将她的思绪,带回几年前。 不知不觉地就多喝了几杯。 竹影眼见她面色微醺,眼神有些发直,估摸着她是有些酒意上头,悄悄拿走放在她身前的酒壶。 给她冲壶蜂蜜水过来。 “小姐,喝点这个。” 眉梢眼尾染上一层薄红的沈青言,眼波流转:“你怕我喝醉?不会的,我心里有数着呢。” 真喝醉是什么样子,这里在坐的没人知道。 只有她已经过世多年的师傅见过。 不胜酒力的沈青言此刻娇美的像一朵缓缓绽放美丽花朵。 美丽动人的模样,即使跟着沈青言八九年的竹影,也不禁有刹那的愣神。 “嗯,可是明天要去刘庄,得早起。”她小声提醒。 沈青言点点下巴:“要是在晚过把月过去,就是吃杨梅的时候,我记得离着刘庄不远的吴山那边的杨梅最好,个大肉多还甜。” 喝口蜂蜜水的沈青言,双手支着下巴,视线飘向远处。 “十岁那年,跟着师傅从吴山过,刚刚好是吃杨梅的时候。我还是头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杨梅,于是就缠着师傅,说多待几天。 师傅急着去别处帮人看病,也怕我吃多对身体不好。 就特意找了几个有虫子的杨梅来吓我。 后来,再看见杨梅,我总是想起那些虫子,再也不敢随意乱吃。” 那之后,没两年师傅就骤然离世,留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陷入回忆的沈青言碎碎念着。 竹影跟月影对看一眼,眼里都是浓浓的担忧。 “小姐,咱们回去休息。” 两人站起身。 沈青言仰起头,看眼她们俩,无奈的叹口气。 跟着起身。 却身子一晃,唬的竹影跟月影,同时出手,扶着她。 时不时朝这边张望的陆钊也吓的不清,差点就丢下手上的烤串,蹦过来。 “我没事,就是起的太猛。” 说着,还不忘对宋婶林叔陆钊他们,露出灿烂笑容:“你们慢慢吃,我们先回去。” 她一走,就连贪吃的花果,都没了兴致。 晃着她的小脑袋:“小姐真可怜,明明家人都在,却跟没亲人似的。” 大家瞥眼花果。 花果伸下舌头,咬口手上的烤串,默默吃着。 陆钊沉默的坐在那,转着手上的烤串。 许多的疑问,一个个的冒出来。 院墙外。 顾明听着里面的谈话,闻着从墙里飘出来的诱人香气,口水都不知道吞咽下多少。 犹豫半晌,实在耐不住肚子咕咕叫,就如来时一样,悄悄离开。 沈青言回到屋里,不一会就进入沉睡。 竹影给她拉好被子,跟月影带上门出来。 两人的脸色都不大好,之前看她神情平静,还以为她真的没事。 可现在看看,哪里像是没事的人。 两人同时叹口气。 须臾。 月影问道:“你说小姐会原谅侯爷吗?” “你说呢。”竹影冷冷地,嗤笑一声,不等月影回话,接着道:“当然是不可能。你忘了三年前,小姐是怎样嫁进顾家,这三年侯爷又是怎么对待小姐的吗?” “自然没忘,可看小姐现在这么难过······” “你想什么呢?我刚还以为你跟我想的一样。小姐难过,侯爷只是其中一点点原因,”竹影掐住指尖,举到月影面前。 “最多的还是想起沈家那一家子。明明家人都在,却过的跟孤儿一般。生下来还没满月,就把她送到几百里之外的老家,丢给庄子上的嬷嬷。作为双胎的姐姐,她长的重些,弟弟孱弱生下来就没了气息,跟小姐有有什么关系。真不知沈家人怎么想的,居然因此就将小姐视为灾星。” 唉! 月影重重的叹口气。 月洞门外。 陆钊站在暗影里,听完她们俩的谈话,心沉甸甸的回到房间。 躺在床上,双手枕着头,深邃的眼眸,望着房顶,久久的难以入睡。 沈青言腕骨上的胭脂痣,喝酒之后满面红霞带笑的画面,交替在他脑海浮现。 心里是满满的酸楚。 夜色静谧。 住在客栈二楼的顾西岑靠坐在窗沿上,吹着夜风,赏着漫天星斗。 自从听顾明说,今晚沈青言似乎是喝了不少的酒。 一边为她心疼,一边又暗自窃喜。 这是不是说明,她是为他伤心饮酒呢。 喜悦蔓上眉眼,想着等回去后要怎么弥补她。 第十章 无法辩驳 翌日清晨。 晨曦柔和的照耀着大地。 花叶赶着马车,陆钊骑着马,跟在马车一侧,缓缓走出镇子。 马车两边的帘子卷起,沈青言坐在马车里,尽情的享受着清晨微风佛面的惬意。 不多时。 前面不远处,顾西岑穿着一身月白锦袍,骑在马上,正风流潇洒的朝着他们这边张望。 花叶不觉跟跟在一旁的陆钊对视两眼。 这侯爷是什么意思? 在这等候半天的顾西岑,终于看见沈青言乘坐的马车,出现在视线里。 立即驱马上前。 “青言,你要去那?我送你。” 那副自以为是的热络,惹的沈青言面色一沉。 无语的拉下卷着的窗帘。 “青” 刷的一下,刚拉下去的窗帘,又骤然卷起。 沈青言更加黑沉的脸,露在窗口。 目光冰冷的睇着顾西岑。 “顾侯爷,我现在跟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还请别直呼我闺名。还有,不管你现在是怎么想的。我的想法跟刚离开侯府的是一样的,没有丝毫变化,也不打算改变。所以,我要去哪,也跟你没关系。” 沈青言是真的有点烦再看见他。 “青、不。沈小姐,我知道,我会让你看到我的心意。” “你的心意还真是不值钱。前一刻待沈玥如珠似宝,下一刻就不远千里的追来。 你就不怕她知道,对你不依不饶。” 沈青言烦躁的讥讽。 “清言。我已经将她送回沈家,侯府以后只会有你一个人。” 面对沈青言不留情面的嘲讽,顾西岑一腔的热忱,渐渐冷却。 脑子也跟着渐渐清明,终于意识到,是他太想当然。 以为,就凭着她过往几年,对他的心意,只要他将事情说清楚,她就会原谅他。 可现在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青言,我能跟你好好谈谈吗?” “没什么好谈的。顾侯爷,身为大夫,救人是本分,所以我并不需要你的所谓报答。” 还是会要人命的报答。 “不是这样”顾西岑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不是这样?是哪样?你先前以为沈玥是你的救命恩人,就对她情深似海,现在知道不是,就将你自己多年的感情全盘收回。你问问你自己的心,你到底是喜欢她这个人,还是单纯是因为她救过你。” 实在不耐烦跟他纠缠的沈青言,犀利的话语,如刺刺进顾西岑的心。 顾西岑眉心,渐渐皱起。 心里乱糟糟的搅成一团,却找不到任何反驳沈青言的话。 见他语塞。 心里多少舒服些的沈青言,嘴角高高扬起。 “人生路长,谁知道将来会怎样?要是将来又有个女子救了顾侯爷你,侯爷到时又该如何自处。” 说道这,话锋一转:“顾侯爷,我从离开侯府,就没在想过回去。我这些年救的人不多,但也不少,要是每一个救过的男子,因此都要我嫁给他,那我这大夫早就没法在继续做下去。所以,顾侯爷还是回去!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这里。” 说完,不再搭理顾西岑,对前面赶着马车的花叶道:“花叶,咱们走。” 一侧的陆钊心虚的目光微闪,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 花叶赶着马车,渐渐加快速度。 顾西岑神色凝重的待在原地,目送着马车,渐渐驶离他的视线。 周遭的一切,都跟着黯淡无光,即使头顶此刻正艳阳高照。 他不知道该怎么让沈青言相信他说的。 在朝堂上,再艰难的事都遇到过的顾西岑,头一次知道有口难言是什么感觉。 给顾西岑这么一拦。 沈青言的大好心情大打折扣,一路沉默。 直到午时,来到刘庄,在路口,看见刘庄豆花饭几个字,脸上才多少有了些笑容。 “走,我请你们大家吃豆花饭。” 花叶跟陆钊栓好马车,跟着沈青言走进饭庄。 “两盆豆花,一盆豆子烧猪脚,再来一份火爆大肠,辣炒小河虾,也来一份。” 沈青言点完,回头招呼他们坐下。 须臾。 小二把沈青言点的菜端上来。 “陆钊,要不要在加点辣椒?” 沈青言举着装着辣椒的碟子。 “不用,够了。” “我要再来点。” 月影从沈青言手上,接过碟子,给自己又加了些辣椒。 “别吃太辣,回头脸上长痘,别找我。” 沈青言看眼几乎给她倒光的碟子。 “嗯,尽量。小姐,难得来一次,肯定要高兴呀。 他这里豆花在别处,可是吃不到的。跟着小姐,最幸福的事,就是可以吃到很多好吃的。” 月影搅拌着满是辣椒的调料碟。 睨眼对面的陆钊:“所以,陆钊你的眼光是真的很好,不然你去哪里吃这么多好吃的。” 从昨天陆钊帮着她做的鱼丸跟水煮鱼受到沈青言表扬后,月影今天看陆钊就顺眼了许多。 几个人快吃完的时候。 “老板,赶紧的,给我们上点菜跟饭,我们吃了急着赶路。” 几个汉子从门外进来,大声喊着。 沈青言他们出来。 几辆装着药材的马车,正正好的停在他们马车的对面。 嗅着空气里浓浓的药材味。 沈青言不用看,也知道这些袋子里装的是些什么药材。 一丝怪异涌上心头,附近药房到处都缺货,他们这些货,又是从哪里收来的。 半个时辰后,快到庄子时。 沈青言带着竹影月影跟陆钊,走小路去了药田。 留下花叶在原地看着马车。 看着眼前长势喜人的药田,沈青言陷入沉思。 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的三个人,默默的跟在她身后,陪着她将附近种植的药材的药田,都走上一遍。 不去打搅。 陆钊敏锐的察觉到,沈青言查看药田时,有意避开在药田劳动的村民。 不觉看沈青言的眼,多了几分深沉。 几个人顺着原路返回,坐上马车,一路沉默的来到庄子。 庄头刘顺子迎出来。 进到庄子。 沈青言喝着他们送上来的桑叶茶。 “刘庄头,这两年药田的药材,长的还好?” 坐在一侧的陆钊竹影他们,觑眼沈青言,不懂她为何这么问? 明明她刚才才亲自去看过。 不约而同的,难道她这次来刘庄,是因为药材? 第十一章 跟踪 “很好,这几年都很好。” 沈青言点点头,放下手上的粗碗。 “我们今晚要在这住一晚,还麻烦刘庄头,帮着安排安排。” “沈姑娘别这么客气,您能来,是小的们的福气。 当年,要不是你们师徒俩救了我们整个庄子的人,又教会我们大家种植药材,哪里来我们这个刘家庄今天的安稳生活。” “师傅带进门,修行在个人。今天刘家庄的安稳,是你们自己努力的结果。” 当年,她才多大,不过是跟着师傅,打下下手。 刘顺子下去后,赶紧去地里将自己婆娘找回来,杀鹅杀鸡,在院子里忙的鸡飞狗跳。 沈青言带着陆钊竹影他们,在庄子各处闲溜达。 走到晾晒场。 看着满场品相俱佳的中药材。 沈青言眼底深处的深沉,越加浓郁。 “这些药是有问题吗?” 站在沈青言身后的陆钊,趁着周围没人低声问道。 “没问题,都是好药。” 沈青言的回答,让陆钊疑惑不解,既然都是好药,那还有什么可烦忧的。 “回去再说。” 几人回到前院客房。 竹影跟月影在廊下,逗着庄子里一只黑白花的小猫。 大门开着。 陆钊坐在沈青言下手。 “记得我刚回来时的见过杏林堂的萧管事吗?” “记得。” “他说最近三年,市面上的一些并不罕见稀少的药材越发紧俏。哪怕杏林堂有自己的药田,也依然如此。 前些天,我发现杏林堂的采买刘石头,居然以次充好,我问他,他说是因为药田减产,不得已才从别处买了来。” “可事实并非如此。” 陆钊道。 “对,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他是刘顺子的侄子,在杏林堂当采买,也不是一天两天。” 陆钊心思一转,一个想法浮上心头。 看眼门外。 “那会不会是他见利起意,将这边收的上好的卖出去,再去别处买不好的回来,从中倒卖获利。” “刚发现时,我也这么想过。可我派人去查了他家,他家的衣食住行依旧跟几年前,没有任何变化。 如果是为获利,那牟利来的钱财又去了哪里?” 这是她想不通的地方。 陆钊沉思片刻:“他家住在哪?我去看看。” 沈青言抬眼凝视陆钊片刻。 “他家在花莲镇的青石街,左边第三家。” 陆钊稍微思考一下。 “我天黑走,这会走太显眼。” “行,我过两天也会去花莲镇,到时你去镇上的云来客栈找我们。” 今天在豆花饭庄,遇到的那几个人应该也是朝着花莲镇方向去的,不过这话,她暂时没对陆钊说。 天色擦黑。 陆钊前来扣窗。 沈青言走到窗前,娇白的小脸,在淡淡月色的笼罩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我走了。小姐注意安全。” 沈青言闻言,心中一暖:“好。你也是。” 陆钊牵着马,悄悄打开院门,出庄子后,飞身上马,疾驰进浓浓夜色,朝着花莲镇而去。 树林里,顾明从暗处出来,从林子深处,牵出自己的,紧紧尾随着陆钊。 陆钊住进沈青言说的云来客栈。 问清楚青石街的位置,安置好马匹,住进客房,从里面将门栓好。 从窗口跃下,趁夜直奔青石街。 翻墙而入,摸进刘石头家。 家里别无财物,这话他不信。 要嘛先前来的人没查清,要嘛就是另外有蹊跷的地方。 陆钊顺着墙根,贴身过去。 这是一座一进的院子,中间堂屋,左右各有两间屋子。 陆钊走到正房。 从身上摸出一截薄薄的铁片,贴着门缝插进去,扒开门栓,闪身进去,随手带上门。 “石头,你这药吃了这么久,怎么感觉跟从前没啥区别?” 卧房里,一道女人带着睡意的声音,暗哑的响起。 陆钊脚步一顿,站在暗黑里,屏住呼吸。 “傻瓜,你没发现我这几年身体强健,精神也更好。” 女人意味不明的哼哼几声。 “那你给我吃一颗。” “行,看你今晚表现不错,为夫就给你吃一颗。” 屋里传开打开盒子跟吞咽的声音。 时间一点点过去,屋里两个人终于睡着。 一高一低的鼾声,颇有韵律的传来。 陆钊又等了会,才悄默默的摸进卧房。 窗外暗淡的月光,他放轻脚步,走到床前的柜子前,蹲下身,将柜子上的盒子,拿在手上。 打开,从里面拿出一粒药丸,塞进腰带。 合上盒子,猫腰出来,出了刘家。 走到青石街巷子口。 忽然瞥见那个跟着顾西岑身边的人,隐进黑暗处,退身回去,从另外一边绕道回到客栈。 点灯,拿出药丸。 小拇指大小的药丸,颜色赤红,拿到鼻子前嗅嗅,除了药材味,还有股说不出的怪味。 陆钊举手在鼻子扇扇,将那药味扇走。 把药丸放好。 蓦的想起跟踪他的人。 娘的,难道是知道那天的人是他,所以想趁着他落单,收拾他。 还真是个有心计的。 隐约看到陆钊身影的顾明,等了片刻没见着人过来,跟着追过去,发现自己又跟丢,干脆径直掉头返回客栈。 翌日。 俩人在楼下碰上。 察觉到陆钊古怪的顾明,神色自然的吃着自己的早餐,连眼神都没多给陆钊一个。 陆钊也装作不认识他,淡定自若的走出客栈,来到青石街街口的茶馆,坐在靠街的位置,买了几个包子烧饼,边吃边等刘石头出来。 他知道,顾明就在身后不远处。 果然,他刚坐下,顾明就脚跟脚的进来。 在他隔壁桌坐下。 一盏茶功夫不到。 脸上有道抓痕的刘石头,嘴里骂骂咧咧的从茶馆前走过。 见他过去,陆钊掏出茶钱,搁在桌上,立即跟上。 顾明见状,也跟着出来,好奇陆钊跟着刘石头做什么。 心里疑惑,直接回去找顾西岑。 顾西岑转动拇指上的扳指,沉思良久:“你去查,查青言为何要查那个叫刘石头的采买。” 如果能帮上青言的忙,她对他的看法,不知道会不会好点。 这几天,他都没去见沈青言,在没找到能反驳她的话之前,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跟着。 第十二章 好奇要不得 罗石镇。 沈青言捏着方子,带着竹影,从药铺空手出来,这是第二家。 她要买的药材,全都没买到。 竹影百思不得其解:“小姐,这些明明都是普通药材,为何会这么难买?” “不知道,杏林堂也缺的厉害。” 竹影一惊,将昨天在刘庄的事跟今天一联系,就知道肯定是有事发生。 暗自懊悔的自己后知后觉,连陆钊都察觉的事,她现在才发现。 “那还要去第三家吗?” “去看看。” 这是罗石镇上最后一家药铺。 当她们再次空手从这家药铺出来。 沈青言的神色变的凝重不再轻松。 “花叶,去临近的镇子看看。” 一个镇子,两个镇子都是如此。 转眼,两天过去,一无所获。 到了陆钊约定的时间。 沈青言心里还记挂着那几个收购药材的药材商,决定带着竹影她们,赶往花莲镇跟陆钊汇合。 吁····· 清幽的山间小道上,花叶忽然勒住马缰绳。 诧异的看着前方的小道上,成群的行人,络绎不绝,迎面走来,在几步之外,折身向着山上的小道走去。 沈青言从窗口探头出来。 看见这景象,也不觉一愣。 走下马车:“花叶,你跟月影在这看着马车。我跟竹影过去看看。” 两人走到前面。 沈青言随意叫住一个走的满脸汗的大婶:“请问婶子。你们急匆匆的这是要去哪?” 被沈青言叫住的大婶,警惕打量沈青言一眼,抹把额头上的汗,支吾着:“没去哪。” 说完大步走开。 “大叔,我”沈青言又叫住个走到跟前的大叔。 大叔却连嘴都没张,直接充耳不闻地从她们俩面前走过。 沈青言跟竹影对视两眼,决定去看看。 竹影回头,冲花叶指指上面的小道,示意他们俩在这等着。 沈青言跟竹影跟上前面的行人。 山道蜿蜒曲着。 一会走在密林中,一会走在灌木从中。 道路难走,艰难行走中的每个人,彼此沉默,却又每个人都面带兴奋。 大约一个多时辰后。 两座山峰间,露出一个狭窄的谷口。 悬空的崖壁下的搭着一间竹寮,两个穿着青衫的男子,一左一右的站在两侧。 沈青言这才注意到,前面的人手上都拿着一块木牌。 验过之后,才可以进去。 竹竹影扯扯她的袖子,问询的看向她。 小姐,还要过去吗? 沈青言回头看下身后长长的队伍,拉着竹影,向后错开两步,打算看看再说。 她拉着竹影,刚退到后面一点点。 还没站稳 忽然从她们俩身后冒出来两个拿着剑的青年男子,闪电的窜到她们俩跟前,剑尖低着她跟竹影的心口。 没什么表情的打量她跟竹影两眼。 “走。两位” “麻烦能不能把剑挪开一些,我跟丫鬟只是路过此地,好奇才跟着来的。” 遭到突袭的沈青言冷静地道。 男子闻言,剑尖非但没有挪开半分,反而朝着肉里抵进去一分。 “走还是不走?” 男子神情及不耐烦,大有沈青言再啰嗦,剑尖就刺进她心口的架势。 已经感觉到肌肤疼痛的沈青言,点点头。 “别耍花招,小爷的剑可不认人。” 两个男子一前一后,押着走在中间的沈青言、竹影,走进旁边半人多高的灌木丛。 七拐八绕,走进一座山洞。 狭窄的甬道隔着几丈点着火把照明。 烟熏火燎中,空气变的稀少。 沈青言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 一根食指长短的银针,滑到手心。 一道石门,蓦的出现眼前。 沈青言清低低的清咳一声,走在前面的竹影,背影微微一僵。 旋即又放松下去。 一、二、三。 心里默数的沈青言,刚转动手腕。 前面赫然出现一个巨大的木笼子。 里面竟然关着好几个年轻的女孩子跟几个幼童。 笼子里的人,不知道给关了多久,一个个的神情呆滞。 心里大惊的沈青言赶紧咳咳几声。 手心里的银针,放回原位。 男子打开笼子,将沈青言跟竹影,推进去。 关上笼子,顺着原路返回。 沈青言跟竹影,打量下笼子里或坐或躺的人,找个角落,过去坐下。 现在怎么办? 竹影望着沈青言。 沈青言对她摇摇头。 蓦的悄悄塞着她一粒药丸,示意她吞下。 竹影拿在手上,低头,抬起衣袖遮住,快速张嘴咽下。 解毒丸。 沈青言自己也咽下一颗。 石门再次打开。 一个穿着黑衣的男子走进来,站在笼子外。 视线在沈青言跟竹影面上,来回移动。 最后手指着沈青言。 “你,出来。” “小姐。” 竹影伸手拉住她的衣袖。 沈青言对她眨眨眼,然后扯开袖子,走出去。 跟着男子走不远,走进一条岔道。 进去的瞬间,刺眼的白光,照的沈青言不觉的眯眯眼,向一侧转开头。 “谁派你们来的?” 一道沙哑苍老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响起。 沈青言寻声看过去。 对面高高的石台上,摆着把石椅。 椅子上,坐着一个穿着熊皮大氅,跟声音不相符,面色青白的年轻男子。 “我?我不懂你说什么,我刚就说过了,我跟我的丫鬟从外面山道路过,看见那那么多人,朝着山上而来,就好奇跟着来了。” 男人摇摇头,勾唇浅笑。 从石椅上起来,一步步的走下台阶,来到沈青言跟前。 蓦的伸手,捏着沈青言的下巴。 男子的手冰凉刺骨。 冻的沈青言本能的向后退一步。 男子手腕微微用劲,禁锢着沈青言的下颌。 低下头,脸凑到沈青言脸跟前。 “你说我要是就这样,捏碎你的下巴会怎样?” 会怎样沈青言不知道,但在捏碎的同时,她绝对会给他来一针。 银针再次滑落手心。 四目相对良久,男子蓦的松开手。 嫌恶的掏出手巾,擦擦手。 “送回去,好好的,别吓着。” 沈青言跟着黑衣男子回到木笼。 正在为她担忧的竹影,看见她走进去的身影,顿时神情一松,整个人瘫下去,靠坐在那,手脚酸软无力。 沈青言进去,靠着她坐下。 男子关上笼子。 第十三章 陆钊找来 等他一走。 竹影马上抓住沈青言的手:“小姐。他们没对你这样?” “没有,放心。” 沈青言安抚的反手拍拍她的手背。 砰一声响。 一个五六岁的男童猛的栽倒在她们俩面前。 沈青言两步过去。 将他抱过来,搁在腿上,翻开他紧闭眼皮,看下他的眼瞳,将藏在袖子里的解毒丸,塞一颗到男童的嘴里。 大约一盏茶功夫,男童幽幽醒转。 茫然的盯着沈青言看了片刻,又看看周围。 然后猛的扎进沈青言怀里。 “姐姐救命。” “你知道这是哪里吗?你是给他们抓来的?” “我不知道这是哪里,我是爹送来的。爹要买他们的药,钱不够,就将我送给他们。后来,他们给我吃了药,我感觉我就傻了。” 竹影听到那句傻了,不合时宜地笑出声。 “真的。” 男童见竹影笑他,不高兴地瞪大眼。 “嗯,知道知道。对不住。” 竹影赶紧跟他道歉。 男童这才哼一声,意思他不在计较。 沈青言想了一下:“一会要是还有人进来,你就躺下,装的跟之前一样,可以吗?” “嗯。可以。” 沈青言摸摸他的头,将他放在一边。 抓起一侧一个女人,摸上她的脉搏。 蓦的,手上银针一闪,刺进女人身上的穴位。 银光闪烁,沈青言连着给她扎了几针。 不大会,女子也跟男童一样,眼神渐渐恢复清明,短暂的激动之后。 一问,得知她来的原因竟然跟男童是一样的,不过她是她哥哥送来的。 也都是为了买药。 难道,山下的镇子缺药,是因为这些人。 沈青言觉得自己一下子真相了。 尽管其中还有有些关节,她还没捋清。 但还是忍不住的开始激动。 “他们除了给你们吃药,还有没做别的?” “没有。” 女子不假思索地回道。 沈青言颔首,这样的话,她就放心了。 不知道过去多久。 石门打开。 进来几个男子,打开笼子。 将他们全都拖出去,把她们的胳膊,一个接着一个的绑在一起。 绑到沈青言跟竹影时,捏开她们里的嘴,往她们俩嘴里塞进一颗药丸。 药丸入口即化。 苦涩的怪味,弥漫口腔。 沈青言瞬间,就分辨出其中的几种药材,分别是什么。 难怪男童说吃了,就傻了。 她分辨出来的那些药,无一不是麻痹人神经的。 那些人,将她们连拖带拽的拖出石洞。 赶上几辆大大的马车。 车门关上,马车里漆黑一片。 沈青言转动胳膊,缩着身体,从身下将手转前面。 用嘴从竹影的脑袋上,咬下她头上的发簪,捏在手心从簪头抽出一把小小的拇指长短的小小刀子。 捏着,坐在竹影身后,帮着她手上的绳子割开。 得到自由的竹影,如法炮制,帮割开沈青言手上的绳子。 两人靠坐在一起,抓住对方的手,在手心写字沟通,商量怎么跑出去。 最后,决定等天亮之后,再看。 陆钊跟着刘石头,一路进山。 眼看天色渐黑,走到山道深处,赫然发现沈青言的马车,就停在前面不远处。 浓眉微皱。 趁人不注意,溜进一侧的灌木丛。 借着夜色的掩护,来到马车前。 “花叶,小姐呢。” 见月影靠着板壁打盹,沈青言跟竹影都不见人影,不禁问道。 “小姐跟着那些人进山去了。” “去多久了?” 花叶抬头看看天色。 “午时过后跟着去的。” 陆钊冷哼一声,都这个时辰没回来,他们俩竟然还能待的住? 不知道是对沈青言太放心,还是心太大。 “我进山去看看。” 心里着急,陆钊也没心思在跟着刘石头,径直上山。 山下。 顾明带着顾西岑跟一队随从也正上山来。 陆钊绕过谷口。 进到山谷里。 瞅准时机,抓住一个男子,大手掐住他的脖子,将他带到暗处。 “你们这是哪里?你” 男子忽然狠厉的瞥他一眼,嘴角一丝暗红的血迹,蜿蜒流下。 脖子一歪,没气了。 陆钊气不打一出来,将黑衣男子的衣服拔下来,套在身上,将黑衣男子拖到灌木从里藏好。 低着头,缩着肩,继续朝里走。 “兄弟,快来帮忙,把闸门关上。” 一个黑衣人招呼着陆钊,也没注意到陆钊身上,露出一截胳膊腿,明显不合身的衣裤。 陆钊快步过去,伸出强壮有力的胳膊,将沉重的闸门拉过来。 地面上。 几道新鲜的马车印,映入眼帘。 不禁随口问道:“又送货出去了?” “可不是,今天还有一对自己送上门的姐妹花,就那颜色,肯定能买一个好价钱。”’ 自己送上门的? 陆钊心思一动:“可是一对及其漂亮,大概十八九岁的女子。” “对。你” 啊······男子反手抓住陆钊掐住他脖子的大手,离地的双脚乱蹬,满脸的不可置信。 咔嚓。 陆钊拧断他的脖子,随手将他,扔到一边。 顺着马车留下的印记,快步追去。 马车里。 沈青言将马车里所有人的毒给解了。 一群人安安静静的待着,等沈青言发话。 摇摇晃晃,马车忽然停下。 沈青言竖起耳朵,贴在板壁上。 陆钊追上马车,从树林里随手捡拾起一根小胳膊粗的棍子,拿着虎虎生风的冲过来。 对准那些人的头,横着一扫。 一棍子过去,就倒下去五六个。 “青言。青言。”陆钊一边跟那些人打斗,一边大叫这沈青言的名字。 沈青言隐隐绰绰的听到,双手握拳,用力敲打着车壁。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其他人瞧见也跟着握拳敲打车壁。 陆钊听到,杀过来,一把扯开车门上的锁。 “青言。” “我在这里,陆钊,小心后面。” 陆钊一把将沈青言拦腰捞过去“抓紧我。” 沈青言什么都来不及说,就让他抓过去,只得双手紧紧的抱着他。 眼见长剑,即将刺进陆钊的后背。 陆钊转过身,手上棍子一挥,打在那人的手腕上,随着腕骨碎裂的声音,他手上的长剑,应声落地。 “我要这把剑。” 第十四章 逃 陆钊过去,用脚勾起长剑。 沈青言接过长剑,反手扔给守在车门前的竹影。 竹影接在手上,拿着剑,挽出几朵唬人的剑花,柳眉倒竖横在车门前。 陆钊没想到竹影还会武,虽然是对他来说,只是花架子,但自保没问题。 一手揽着沈青言的腰,一手将手上的棍子,使的只听见棍子发出的呼呼声。 黑衣人一步步后退,不大会,十几个黑衣人,全都倒在地下。 “你没事?青,不,沈姑娘。” 刚才情急之下,直接叫了沈青言名字,这会在叫,陆钊就觉得有点叫不出口。 “以后就叫我名字。” “沈。青言。” 夜色下,陆钊一张胡子拉碴的脸,黑红黑红的。 一颗心也在他宽厚的胸膛里,不安分的跳动着。 揽着她腰的手,不觉五指张开。 沈青言这才发现,自己还挂在人身上呢。 “松手。” “哦。” 怔怔的陆钊松开手臂。 一时,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f放才好。 沈青言跑到另外两架马车前。 看看车门上锁着的大锁。 既然她都同意他直呼其名,她也就不再矫情。 “陆、陆大哥,过来一下。” 月色下她美丽的小脸,泛着白净的光。 陆钊脑子里瞬间如烟花炸开,五彩斑斓,美的双眼贼拉亮。 脚步飘忽的走到沈青言跟前,一把抓住铁锁往下一拽。 车门打开,马车里,挤成一堆的女孩跟幼童呆滞的缩着,没一点反应。 陆钊看的头大,全都傻兮兮的要怎么弄走。 这深山密林的,又是晚上,他一个人再厉害,也没办法把快三十来个人弄走。 可留在这也不安全,别说给山谷里的人发现,一个都走不了。 但真不管,沈青言也不会答应。 陆钊陷入两难。 纠结半天,还是决定先带沈青言走。 于他而言,在场的所有人,他在意的,想救的只有沈青言一个人。 其他人是生是死,他一点不在意也不关心。 哪怕是竹影,也只是因为沈青言。 想是这么想,可真的开口,还是顺道把竹影捎上。 “青言,我带你跟月影先走。” “姐姐。” 沈青言还来得及张嘴。 先前那个小男童,不知何时过来,扯着沈青言的裤腿,仰头眼巴巴的望着她。 “等我一下。” 沈青言这话即是对陆钊说的,也是对小男童说的。 男童不舍的松开扯着她裤腿的手。 沈青言掏出银针,走到那两辆马车前,抓住车辕,攀爬上去。 竹影帮着,把她们一个个的弄醒。 陆钊看了更加犯愁。 刚才她们都是迷糊的,他带着沈青言跟月影,对了,还有这个小豆丁,说走就走了。 现在可好,一个个的恢复神智,拉着沈青言,眼泪汪汪的。 想走走不了。 陆钊一个头几个大。 咳咳几声。 “青言,我带你先下山,然后回头在想办法来接她们。” “恩人,你可不能丢下我们不管呀,恩人。” 一听陆钊要带沈青言走,顿时全都围过来,眼泪婆娑的,你一句,我一句,嘈杂的把树林里歇息的鸟群,惊的扇着翅膀,乌压压的飞走。 密密麻麻顿时遮住半个天空。 看的心急的陆钊心头火起,怒睁着双眼,手上的棍子冲地下一杵,就进去半尺。 吓的那些女子跟幼童,顿时瑟瑟发抖的连看都不敢看他,迈着小碎步,缩到沈青言身后。 明白陆钊意思的竹影见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拖下去,对大家都没好处。 “要不就一起走,大的背小的,小姐跟陆钊你们俩走前面开路,我押后。” 有陆钊护着,小姐即使在遇到黑衣人也不怕。 “对,我们走前面。” 陆钊赞许的向竹影投个眼神过去,这话他能听。 今晚要是能顺利逃出去,他陆钊发誓,不管这丫头以后怎么给他脸色看,他都保证不跟她计较。 下次再有危险,在保证沈青言安全的情况下,他不会对她见死不救。 “我” 沈青言还想说什么,才张嘴,就让陆钊一手拖着,快步向一边的林子走去。 “等等,陆大哥。” 走出去一大步的陆钊,不见沈青言动,回头。 好嘛,刚才那个小豆丁正双手死死的抱着沈青言的大腿。 陆钊眉头一蹙,看小豆丁的手就不爽。 一把扯着他的后衣领,将他拎起。 背在背上,用腰带捆好。 小豆丁趴在陆钊背上,黑瞪瞪的眼闪过一抹精光。 其他人在竹影的指挥下跟随陆钊沈青言身后,你牵着我,我拉着你,走进密林。 顾西岑带着人上山,半道上,跟正要上山的花叶月影遇上。 得知沈青言也在山里,顾西岑拿出令牌丢给顾明,叫他去找县令派人前来帮忙。 自己带着人,加快速度上山。 花叶跟月影,使出全部力气,也只能勉强的远远跟上。 一行人来到谷口。 顾西岑手一挥,随从四散隐匿在树林里。 望着山谷里,星星点点的灯火。 解决掉守在谷口的黑衣人。 顾西岑抓来一个活口,问沈青言的下落。 那人嘿嘿一笑。 “你们找不到了,卖了,卖了。” “你胡说。” 花叶窜上去,对着那人的心窝就是一脚。 那人应声倒地,嘴角流出一丝黑色的血迹,圆睁着双眼,死了。 花叶惊骇的睇眼自己的脚,他力气这么大? 顾西岑指着前方。 “追。” 话音未落,一行人已经急速的离开原地, 花叶跟月影看眼已经走远的顾西岑,一跺脚,赶紧的撒开腿,开始追。 朝着他们走远的方向追去。 零碎的月光,照进密林,时不时的就传来几声,女子跟幼童的呼痛声。 队伍走走停停。 陆钊心急到极致,要不是顾忌沈青言的想法,他早就背上她,一走了之。 “前面有人。” 走在最前面的随从对顾西岑道。 顾西岑手一挥,跟在后面的随从齐刷刷停下。 “去看看。” 一个随从钻进林子,寻声走去。 不大会,顺着原路返回来。 “主子,是夫人,带着一队女子跟幼童。” 随从话没说完。 顾西岑已经如一道风,从他面前刮过。 “有人来了。” 第十五章 获救 正在不耐烦的陆钊,忽然对沈青言道。 “蹲下,蹲下。” 沈青言急的低声喊叫。 陆钊拉着她,躲在一棵树后。 须臾。 看清来人。 陆钊迟疑一下,低头在沈青言耳边:“是顾西岑。” “你说”他怎么来了? “青言,我是顾西岑。” 已经能听到这边人粗重呼吸的顾西岑,扬声喊道。 沈青言松口气,跟陆钊两人并肩走出去。 其他人也跟着站起身。 “这些人是青言救回来的,就交给顾侯爷。我带青言先走。” 不等顾西岑跟沈青言说话,陆钊忙不迭的道。 顾西岑没搭理他,而是看向沈青言。 “青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侯爷,事情是这样的。” 顾西岑听完,沉默片刻,不甘愿地:“那你先下山,她们我会派人送她们下去。” 沈青言点点头,带着竹影,跟陆钊要走。 她最初救的那个女子,忽的从后面上来。 “恩人,我想跟你一起走。” 其他人一听也纷纷起身,要跟着沈青言一起走。 “我派人送你们。你们一起走。” 顾西岑再次发话,见是跟沈青言一起走,这些人才不再说话。 沈青言不表态,陆钊也不好反对。 顾西岑将手下分成两部分,一部分送她们下山,一部分跟他顺路返回,去抓捕山谷里那些人。 “青言,你们下山后,直接去县衙。我明天去县衙找你们,还需要你帮忙。” 沈青言颔首。 山路难走,走走停停,走到县衙,已经是艳阳高照。 随从拿出顾西岑的令牌,敲开县衙大门。 陆钊将背上的小豆丁解下来,交给竹影。 没想到,小豆丁抓住沈青言的袖子,抿着唇不撒手。 沈青言俯身蹲下,双手搭在他稚嫩的肩上:“你跟竹影姐姐先去休息,姐姐没走。” 小豆丁沉默着。 竹影过来,拉着的胳膊:“放心。我家小姐从来不骗人。” 小豆丁这才松开手。 “青言,你也去休息一下。” “嗯,陆大哥,谢谢你。” 沈青言转身进屋,没看见站在那的陆钊,嘴巴张了又张,大手垂在身在身体两侧,张张合合。 申时。 沈青言睡的头晕脑胀的起来,敲着重重的脑门,走出屋子。 一左一右,一大一小的两个门神,蹲在那。 见她出去,齐齐扭头看向她。 沈青言脸一热。 “我睡太久。” “没有,我刚起来。姐姐,我跟你说,这个叔叔他不让我叫你。” 小豆丁指着陆钊,气愤的控诉。 “顾西岑受伤了。”见沈青言好像不是很舒服的样子,陆钊犹犹豫豫地道。 “对,那个长的很好看的哥哥受伤了,他的人来叫姐姐帮忙,这个叔叔说姐姐在休息,不许打搅。就把他的人打跑了。” “小东西,告状还挺厉害的。” 陆钊扯扯小豆丁脑袋上的两个小揪揪。 “放心,不严重,县衙这边有大夫。” 沈青言嗯一声。 “我去见见他,没什么事的话,咱们早点回去。” 这话陆钊爱听。 “他在前院。” 走到前院。 在回廊处,跟端着托盘的顾明,迎面遇上。 顾明看见沈青言身后,紧跟着的陆钊,哼一声。 “侯爷现在有空吗?我想见见他。” “夫人,稍等。” “以后叫我沈姑娘,这声夫人我实在是当不起。” 顾西岑听见声音出来。 见她这么急着跟自己撇清关系,心一抽一抽的痛着。 “青言。” 沈青言看眼他捆绑着的肩窝,却没过停留。 平静的目光,让顾西岑心一冷。 “青言,你进来,我有话跟你说。” 沈青言迈进门槛。 陆钊紧跟着要进去,顾明伸出一只胳膊,拦在他身前。 两人四目相对,火花滋滋的闪。 “陆大哥,我就出来。” 沈青言回过头,对陆钊道。 陆钊这才收回迈出去一只脚,双手抱在胸前,站在门边。 顾明见状,也学着他的样子,站在另外一边。 小豆丁看看他们俩,撇撇嘴,转身,坐在门槛上,双手托着下巴。 “侯爷,事情查清楚了吗” “差不多了,他们在附近镇子收购一些治疗普通疾病的药材,造成药房药材紧缺,病人生病得不到及时医治。 他们就趁机兜售他们特质的药丸,从中谋取暴利。 你看看,他们的药丸有哪些特别之处,竟然能让那些人做出将亲人送给他们换药的举动。” 顾西岑将装着药丸的碟子,递到沈青言跟前。 沈青言拿起一粒,先嗅嗅,然后用指甲掐一下点,递进嘴里。 “不可。” 顾西岑急着阻止已经来不及。 站在门边的两人,同时探头看进来。 沈青言将药渣,吐在掌心里。 “里面有御,米花。” “御,米花?”难怪,那些人为了拿到药丸,甚至不惜将自己的家人,交给他们换药。 “青言。” 顾西岑如秋水的眸子,落在沈青言面上。 “还有其他事吗?侯爷。” “有,真的。” 担心沈青言说要走的顾西岑,急忙道。 刚才到嘴的话,又吞咽回去。 看眼门口的两个大脑袋。 顾明心领神会的一把推开陆钊的肩。 陆钊哼一声,收回脑袋。 “那个,那些女子跟孩童,经此一事,大部分都不愿意在回自己家。你看” “侯爷的意思是要我帮忙收容她们。” 顾西岑本意是想跟沈青言商量看怎么安置的,听她这么一说,瞬间改了主意。 如果她真的能给她们安排好,在皇上面前就是大功一件。 他再提出娶她,就有了很好的借口。 “我接收不了这么多,不过你可以问问她们,愿不愿去意玉颜坊,我跟那的老板熟,她们那倒是需要一些做手工活的人。” “好,好。这样,等这里的事情处理好,跟他们的家人办好文书,就把她们送过去交给你。” “行,我先回白沙镇,你后面叫人把她们送来就行。” “你现在就要走吗?” “嗯。” “青” 顾西岑拉着沈青言的衣袖。 沈青言脸色微沉。 万般不舍的顾西岑不舍一点点的松开。 暗哑的声音里,说不出的难过。 从头至尾,她明明看见他受伤,却都没问一句,哪怕是客套。 他真的没机会了吗? 第十六章 还是冷眼比较适应 “那好。我过几天去看你。” 沈青言一言不发的收回袖子。 坐在门槛上的小豆丁,见她出去:“姐姐,我要跟你一起走。” 沈青言抚着他的脑袋:“现在不行,要等衙门跟你爹娘办好手续,他们同意后,你才能去我那里。” “我娘死了,家里就剩下爹爹跟养母还有小弟弟。他们都对我不好,我想跟着你。” 小豆丁急着的面颊赤红。 “这样,我跟你保证,你先跟他们在一起,到时再跟他们一起去我那里。” “不,我就要现在就跟你走。” 生怕沈青言丢下他的小豆丁,固执地急的跺脚。 顾西岑出来,看眼顾明。 顾明伸手将小豆丁抱在手上。 “我是侯爷。我说话算话,等事情处理好就送你过去,你也不想给你姐姐惹麻烦。要是没跟你爹娘办好手续文书就跟这个姐姐走,将来他们去找麻烦你怎么办?” 顾西岑一个字一个字,及其认真地对小豆丁道。 小豆丁瘪着嘴,眼睛里泪花闪闪。 “好,我听你的。” 说着,用手背擦擦眼。 还不忘补上一句。 “我会去找你的,姐姐。” “好。我等你,要是你到时没来,我就让他过来接你。” 沈青言指下陆钊。 “不” 要胡子叔叔。 小豆丁见陆钊看向他,立马抿着嘴,不敢在吭声,就怕陆钊到时万一记仇,不来接他。 眼见沈青言跟陆钊即将走出去。 小豆丁忽然扯开嗓门,带着哭腔:“姐姐。你说话算话,我叫蔺兰生,今年六岁。” “好,我记下了。” 沈青言朝小豆丁挥挥手。 回去就见花叶跟月影,对着她的房门跪着。 竹影双手环胸在一边。 “你们这是做什么?” “小姐,对不起,我跟花叶太笨了,还没用,小姐遇到危险都不知道,就知道傻傻的等。” 月影哭着跪在那转过身。 冷不丁看见她肿的跟桃子样的眼,沈青言一愣。 再看花叶。 花叶虽然没那么夸张,可眼里布满红红的血丝,看样子也没少掉泪。 “起来,这事跟你们俩没关系。去准备马车,咱们现在就回去。” 两人踉跄着起身。 回去的路上。 驾着马车的花叶,几次对着陆钊欲言又止。 陆钊看在眼里,大致能猜到他想说什么,却偏偏不开口。 就让他在那煎熬着,看他什么时候能说出口。 回到白沙镇,沈青言叫花叶把马车赶到杏林堂。 萧管事将他们迎到后院。 沈青言刚坐下,他迫不及待地:“小姐,刘石头那边是出什么事了吗?” “嗯,这事说来话长,又牵着到衙门,我暂时也不好跟你多说。等他过来,多付他俩月工钱,叫他不用来了。” “这··那刘顺子那边” “等事情解决,我会派人过去,亲自跟他解释清楚。萧管事,你也是杏林堂的老人,这次的事情,主要责任在刘石头,但你也不是全然无责,我扣你半年工钱,仅此一次。” “小姐,请您放心,以后我一定会严加审查,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幸好小姐发现及时,不然真出事就不是他辞工能解决的。 “师傅在世时,常跟我说,开方子的时候,每一味药都要慎重。 而卖给病人的药材也是如此,哪怕是同样的药,年份不同,效果也不一样。 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事关人命,更是要谨慎再谨慎。” “小姐您放心,再有一次,我自己离开。” 后怕不已的萧管事言辞恳切地道。 “我信你。这次的事我也有责任,我应该时常提醒你们的。对了,过几天会来十来个学徒,你先把住处给她们安排好。 有年轻女子,也有幼童。” 萧管事颔首。 去镇上的味满楼,给她们叫了几道招牌菜,小心陪着她们吃了,送走他们之后,就马上着手安排,准备迎接新的学徒。 回家路上。 陆钊忍不住问沈青言:“青言,你真的要接收那些女子跟幼童做学徒?” “嗯,只要愿意学,我都收。” “那你会不会太累?” 一下子收这么多,光是说话就费劲,更别提还有从零开始教她们医术。 “不会,我会安排。” 她的杏林堂有那么多分店,只需要教会些基础的,就把她们分散送走。 凝着沈青言略显纤瘦的身形,不知情的陆钊暗暗叹气。 可惜他不懂医术,一点忙都帮不上。 回到家。 跟陆钊牵着马,去马厩的花叶终于忍不住开口:“陆哥,以后我能跟你学几招吗?” 听竹影说了他的勇猛后,他心里就诞生了要跟他学的念头。 “行啊。你不怕苦,从明天开始。” “不怕,不怕。” “你已经成年,根骨都已经定型,只能学点简单的。” 多个人会几招,就多个人保护青言。 所以陆钊没打算拒绝。 哪怕多费点劲。 几天后顾西岑就亲自带着大大小小,二十来个人过来。 望着院子里,乌压压的一群人。 沈青言叫竹影跟月影,先带她们下去休息。 让她意外的是,一直缠着要跟她回来的小豆丁蔺兰生,居然变卦不跟她,要跟顾西岑。 不过,意外归意外,沈青言倒也没多说什么,不出意外,跟着顾西岑的确比跟着她强。 小豆丁见沈青言不怪他,反而不好意思。 认认真真的走到她面前,跟她道歉。 还保证,将来长大学到本事,一定来找她。 “好呀,我等你。” 她还不至于跟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计较。 顾明刚牵着小豆丁出去,沈青言就直接开口撵人。 “侯爷。要是有事就去忙,我就不送你了。” 他柔的似乎有一汪清泉在流淌的眼眸,默默睇着她,让她感到很不舒服。 只要想想,不久之前,他用这样的眼神看过沈玥。 她就觉得恶心。 果然还是对他的冷眼,比较适应。 “青言,我大老远赶来。你连顿饭也不留我吃吗?我真的很想念你以前给我做的那些饭菜。还有” “打住,侯爷。过去三年的饭菜,都是月影做的,我只是动了动嘴皮子。而且京城里,什么美味佳肴没有,几道家常菜不值当侯爷如此挂念。” “青言。” 眼里皆是受伤神色的顾西岑,叫着她,走到她面前。 伸手就欲去抓沈青言的手。 第十七章 病倒 沈青言往旁边一躲。 “侯爷,请自重,过去的就是过去了,没有谁会为谁一直等在原地。所以,侯爷,不管你的想法是什么,对我而言都不再重要。 我不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物件。” “我没有当你是物件,你怎么能这样说自己。”顾西岑见她这么说自己,心碎一地。 “不然呢?足足三年你都没看到我的好,反而再给我休书之后,看到了,这样的话你说出去,谁会信?没事就回去,我真的不可能跟你回去。” 顾西岑深吸口气。 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锦盒,递到她面前:“那你把这个收下。” 沈青言摇头拒绝。 顾西岑打开盒子。 里面竟然是先前插在沈玥头发的那支发簪。 沈青言的神色顿时变的很看。 “我这个有点洁癖,不管是人还是物件,别人用过的,我都不会在沾手。所以,侯爷别逼着我说出更难听的来。” “青言,你仔细看看,这不是那支,这是我叫宫里的匠人专门给你做的。” 沈青言眸光微凝,定格在那颗耀眼的东珠上。 珠子大小差不多,可那颗泛着粉光,这颗珠光却是泛绸缎的冷光,如雪山皓白。 确实不是同一支。 “那我更加不能收,请侯爷拿回去。陆钊,送客” 沈青言知道陆钊就在门外,冲门外大声喊道。 顾西岑痛苦地将盒子放在一旁。 ”青言,我不会就这么放弃。” 说着,转身疾步离开,半垂着的眼睑,遮住泛红的双眼。 沈青言抓起盒子,跟出来,抓住他的衣袖,将盒子往他手上一塞:“我说不会要,就是不会要。” “侯爷,请。” 陆钊适时的过来,插在他跟沈青言之间。 顾西岑知道陆钊身手,也不想在沈青言面前跟陆钊动手,只得带着顾明还有小豆丁暂时离开。 “回客栈。” “你跟姐姐吵架了?” 坐在顾明身前的小豆丁,忽然问顾西岑 “没有。” 要是吵架就好了。 她现在只会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当初哪怕是激愤之下写休书,也是笃定她不会离开。 可······ 如果可以再来一次,他一定不会这么愚蠢。 小豆丁点点头。 等了会,不见小豆丁在开口,顾西岑奇怪地开口:“怎么不说话了?” 小豆丁老气横秋的叹口气:“还说什么,既然不是吵架,那肯定是更严重呀。” 噗一声,感觉胸口中箭的顾西岑,窝火地。 “顾明,你带他回客栈,派人马上送他回京城,交给屠大刚,好好的教。” 最后几个字,顾西岑说的尤其重,太聪明有时候也不是好事。 “是。” 顾明反手拍下马臀。 一溜烟跑开。 “给我说中,所以侯爷生气就不想看见我,对不对?顾大哥。” 一点不害怕的小豆丁,露出小米牙,眉梢眼角都是得意。 带着他飞奔的顾明,呵呵两声,自愧弗如。 不愧是主子看上的人。 脑子聪慧,身子骨绝佳。 就是不知道将来他真的学有所成,主子会不会如他允诺的那般,真把他送回去沈姑娘身边。 顾西岑走没一会,沈青言就收拾好心情。 来到后院。 看见沈青言过来,大家纷纷起身行礼。 陆钊给她搬来一把椅子。 沈青言把她们叫到跟前。 “识字,想学医,当大夫的站我左边,想去玉颜坊做绣活,或者是学做首饰的,站右边。当学徒期间,只有最低月钱,等学出来之后,就凭你们的本事赚月薪。唯一一条,如果所学需要签署保密协议,而签署之后你们违反协议,我会直接送你们去见官。但无论怎么选择,我只会跟你们签雇佣协议。满三年之后想走,提前一个月说,不走,嫁人的时候,我会每人发一份嫁妆。” “真的?小姐不让我们签卖身契?”还发嫁妆? 天地下,竟然有这么好的事,让她们学本事,还不用她们卖身为奴。 以为是来当奴仆的姑娘们惊喜地问道。 “嗯,不用。” 姑娘们一合计,又各自交换了站位。 问完她们。 沈青言又把那个五个孩子,三男两女叫到跟前。 他们大的八九岁,小的跟小豆丁差不多大。 结果只有一个女孩子要跟她邻居姐姐一起去学刺绣,剩下的都愿意跟着去学医。 奔波几天,精疲力尽的沈青言回到卧房,坐在梳妆镜前。 对着镜子,卸下发髻上的发簪。 出神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却没发现自己脸上,此刻不正常的红。 前世沈玥进府后的画面,密密麻麻的闪现 “哎呀,妹妹。你看姐姐头上这套头面好看吗?这可是侯爷从天工阁给我买的,听说全京城就这一套。” “哎呀,妹妹,你看那我这裙子好看吗?这是有名的云锦,宫里也没几匹,侯爷还专门给我弄回来一匹。看着是不是跟天边的云霞似的,绚丽夺目。” ······· 蓦一时,又是跟随他们去福光寺上香,遭遇劫匪,顾西岑把原本安全的她抓着扔出去,给沈玥挡刀。 寒气森森的银色刀光一闪,她右边的胳膊,齐肩砍断。 最后一把长刀,拦腰砍来,几乎将她整个人拦腰砍成两截。 越想越是头疼欲裂的沈青言伸手揉搓着太阳穴。 几个深呼吸后,支撑不住走到床边躺下。 晚上,睡梦中的她发起高热。 把陆钊跟竹影她们吓的不轻。 幸好,竹影医术不错,沈青言自己身体素质也好。 到天明时,她身上的热度已经退下去。 一上午,都在院子来回转圈的陆钊进到来时,见她蔫蔫的,脸色苍白,跟一朵失去水分的花差不多,没啥精神。 担心那些姑娘继续留在这里,会影响她休息康复。 主动请缨,他跟花叶去送些姑娘去杏林堂跟玉颜坊,让她们早日开始新生活。 确实提不起劲的沈青言,点头应允。 临走,见她搭在身上的薄被,有些滑落。 想也没想的,伸手帮忙拉拉。 视线蓦的对上。 沈青言眼里的惊诧,惊醒了陆钊。 这才意识到,他刚才的举动实在是太过唐突。 “那个,青言,我” 第十八章 适得其反 看他窘迫的手足无措,沈青言脸上染上层淡粉,眉眼盈盈一笑:“没事,我知道陆大哥也是关心我。” 看似坦然的外表下,也是微微恍神。 “嗯。” 陆钊不敢在多逗留。 走到院子里,长舒口气,伸手按按胸膛,脑门上都是细汗。 鼻息间,还是屋里的氤氲香气。 “小姐,醒醒,起来吃点东西,不然更没力气。” 沈青言在竹影的搀扶下,摇摇晃晃的坐起身。 接过月影手上的小盅。, 喝着味道鲜美,却炖的粘稠看不出食物形状的补汤,沈青言感叹道:“看来我的身体也没我想的那么好。” “是啊,所以小姐应该趁着这个机会,好好调养调养。” 竹影递过来一张帕子,给她擦嘴。 “嗯,是要调养调养,我还准备下月去参加药王谷一年一度的神医妙手大赛。”几口喝完的沈青言将小盅,递还给月影。 “竹影,等会你去把箱子打开,把我以前的手札给我拿来,我翻翻。一直躺着也难受。” “不差这两天,等好了在看。” “没事,我就是随便翻翻,累了我就休息。” 陆钊临出门,把林叔叫到一边,不放心的嘱咐:“如果侯爷今天过来,就说小姐不想见他,别开门等我回来再说。 小姐生病的事,也别跟他说。 看见他小姐的病情只会更重。 他要是赖着不走,你别搭理他,等我回来再做计较。”‘ “放心,有我老林在,一定守护好小姐。”林叔拍着胸脯。 把人送玉颜坊跟杏林堂。 跟花叶分开的陆钊没想到会在路上,遇见顾西岑跟他是随从。 这是要离开了? 顾西岑勒住马,顾明看眼身后跟着的随从。 立即,全都手按在剑柄上,进入准备进攻状态,就等主子发话。 将他们的小动作看在眼里的陆钊,淡定的骑在马上,没动。 衣衫下的肌肉却暗暗紧绷着,如豹子正在蓄积力量,蓄势待发。 两人隔空对视良久。 “回去跟青言说,我还会回来。”顾西岑先开口。 “看在青言的面子上,你上次袭击本侯的事,本侯不跟你计较。识趣地离她远些,记住,她这这辈子只能是本侯的侯夫人。 她不是你这样的人能肖想的。” 肖想? 他吗? 蓦的,这段时间的失常表现,涌上心头。 原来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表现。 思及此处,陆钊脸上的大胡子往两边一翘:“多谢侯爷提醒,点拨” 心花怒放,诚恳地冲顾西岑抱拳作揖道谢。 “你” 以为陆钊故意跟自己装憨的顾西岑,怒不可遏地指着陆钊。 若非他还有急事,他不会就这么放过他。 明明他是让他认真自己身份。 陆钊拍拍坐骑,哈哈笑着,扬长而去。 爽朗欢快的笑声,远远出来,经久不息。 认清自己的心意,再看这山,这天,都跟仙境似的美好。 “主子,我去追他。” 不忍主子给一个贫民奚落的顾明,抽出剑。 顾西岑沉着脸,摆手制止:“不急在一时,先去把那个二当家,抓到再说。” 他没告诉沈青言,药丸一案里那个头目,跑了。 手下人都叫他二当家,却从来没人知道他真实姓名。 现在收到消息,他在竹山出现。 若非如此,他不会急着离开。 陆钊,他迟早会让付出挑衅他的代价。 在房里窝了几天。 终于感觉好差不多的沈青言,一觉睡醒,已近午时,伸着懒腰,打着哈欠。 窗外明亮的阳光照射进来,看着心情都很好。 “竹影,我要沐浴。” 声音清脆明亮,终于不再有气无力。 小病初愈,她现在只想好好的泡个热水澡。 泡在浴桶里,每个毛孔都幸福的舒展开,将这几天的黏腻,洗的干干净净。 重新换水,滴上两滴她自己炮制的玫瑰香露,又泡了会。 才裹着长袍,带着一身清幽香气,披散着湿漉漉的长发,从净室出来。 走到外间,刚才在里面听着,还叽叽喳喳的两个人,现在就剩下竹影,坐在窗前,看她以前写的手札。 “月影呢?” “去厨房了。” 竹影站起身,拿布巾给她擦着头发。 “陆钊回来没?” 跟花叶去送人,花叶回来了,他却没回来,也没说去哪,这一走就是几天。 竹影擦着头发的手,稍微一顿。 “应该还没回。” 沈青言颔首,摸摸肚子:“竹影,我饿了。” 竹影看眼平常放糕点的小几,今天却罕有的空无一物。 唇角微微勾起。 希望厨房那边能快点。 “那我去厨房看看有没什么吃的,给小姐拿点回来。” “去,去,叫他们快点,我感觉我现在饿的能吃下一头牛。” 沈青言催促着竹影,从她手上,接过布巾,歪着头,一边看竹影刚才再看的手札,一边擦着头发。 蓦的,双髻上圈着一圈石榴花的花果,小脑袋在门口一探一探的。 “进来。” 沈青言放下手里的布巾,冲她招手。 她提起石榴红的小裙子,走到她身前。 “你怎么瘦了?花果”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不过几天没看见她,感觉她原本圆润的下巴,居然小了整整一圈。 瞅着整个人清瘦不少,也长大许多。 “宋婶说我在抽条长个。” 沈青言听她这么一说,上下打量她两眼。 的确是,她身上的裙子穿着都短了几分。 “确实是在长个。你裙子短了,一会去找竹影姐姐,叫她去库房给你拿两匹布,交给宋婶,叫她做你两身新衣服。” “谢谢小姐。” 沈青言捏捏她白嫩的小脸。 “花果,我给你剪下刘海。” 看着她快遮住眼,宋婶给她剪的厚重刘海。 沈青言拿起剪子,拉着她走到梳妆台前坐下。 剪短,修薄。 花果刘海这么一收拾,就真的有了小少女的模样。 “小姐,我哥哥在后花园,我想去给他看看。你跟我一起去好吗?” 视线不舍得从镜子里移走的花果,牵着沈青言的衣袖,撒着娇。 “好呀,我刚好也想出去走走。” 沈青言将头发挽起,插上跟青玉簪。 看见首饰盒里,有串红玛瑙的串珠,拿出来,套在花果脖子上。 第十九章 有点不一样了 “这个送你。”’ “我不能要,谢谢小姐。” 花果说着,就要把穿红玛瑙摘下来。 沈青言按住花果的手:“我说送你就是送你,不许摘。你带着好看。” 她不爱带这些饰物,她的首饰大部分都是玉颜那边送来给她过目,没拿回去的。 “谢谢小姐,我会爱惜的。” 花果摸着玛瑙珠子。 沈青言替她调整下位置,将串珠上坠着的蝴蝶坠子,挪到中间。 这就是她喜欢花果的原因,从来不贪不属于她的。 尽管,她有些贪吃, 可那也是她惯出来的。 两人牵着手。 刚踏进后花园,沈青言就察觉到不一样。 花香四溢的后花园里,竟然漂浮着一股食物的香味。 她皱着鼻子,仔细嗅嗅。 豆花饭,鱼丸,还有糖醋小排的味道。 绕过花树,池塘边的亭子前。 月影竹影,花叶他们正忙活着。 陆钊竟然也在。 高大挺拔,穿着身青色劲装,高大威猛的他在烧烤架前,认真翻动着铁皮上的豆腐样子,让沈青言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察觉到有人在看他。 陆钊抬起眼,深邃的眸子,漂亮的如黑曜石般闪亮。 沈青言不自在的吞咽下口水。 陆钊薄唇微微勾起,连幽深的眼都染上一层笑意,冲她招招手。 一阵风来,空气里流淌着诱人的香气,馋的沈青言吞咽几口口水,顶着他如炬的目光,过去。 指着烧烤架上的铁皮:“这是谁想到的?” 大家伙齐齐把手指向陆钊。 陆钊眼里的笑意,更深。 “我就是试试看,看这样烤出来的东西能不能吃?” 其他的他帮不上忙,她喜欢吃,这个他倒是可以。 因此,这几天专门跑去刘庄豆花饭,死乞白赖,想尽办法,把人家做豆花的手艺给学到手。 沈青言双手背在身后,觑着亭子里,桌上摆放的豆花,调料,鱼丸,糖醋小排,清蒸鲈鱼。 “你身体吃才好,尽量吃清淡的,这些味道重的,尝尝就好。” 沈青言点下头。 “陆大哥,你这几天没回来,就是刘庄学这个去了?” 说不出心里现在是个什么感觉。 就好像有一蹙小小的火苗,在心尖上燃烧,四肢百骸一股细细的暖流,流遍全身。 不知不觉弯起唇角,眼里染上如春花绚烂的笑意。 满脸大胡子的陆钊,映入眼帘,剑眉浓密,双眼狭长深邃,鼻梁高挺。 粗犷,阳刚却又温和,亲切。 “哥,你看小姐给我剪的刘海。” 另一边。 花果抬起头,伸长脖子,甩甩脑袋,晃脑门上的新剪的刘海。 “好看,你谢谢小姐没有?” 花叶看着皮肤白白嫩嫩的妹妹,瘦下去之后,跟过世的娘亲愈发相像。 忍不住红红眼。 “哥,小姐说我裙子短了,让竹影姐姐拿两匹布给我做新裙子。” “嗯。” “哥,这个玛瑙串珠,也是小姐才给我的,好看吗?”” 没注意花叶神色异常的花果,继续叨叨着。 花叶眨眨眼,认真的:“好看,都好看。” 花果咧着缺了颗牙的嘴,笑的眼睛弯弯。 饭吃到一半。 林叔从外面急匆匆进来,站在不远处,冲陆钊招招手。 陆钊不着痕迹地睇眼沈青言一眼,放下手上的筷子。 “青言。你慢慢吃,我去看看。” “有事?” 筷子上夹着糖醋小排的沈青言,视线在林叔跟陆钊两人之间来回游弋。 陆钊犹豫一下,还是据实相告。 “先前你病着,我就让林叔没告诉你。顾侯爷这些天,每天都派人给你点心,首饰布料过来。” 沈青言无言。 想不明白,顾西岑到底在执着什么,她已经说的足够够清楚。 “我去看看。” 几个人出来。 顾西岑的随从站在一辆马车前。 随从一手拎着装着点心的食盒,一手捧着个大大的紫檀首饰盒子。 马车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十几匹锦缎。 见沈青言带着一群人,从门里出来。 恭恭敬敬的过去。 “夫人,这是侯爷叫的小的送来的。夫人一天不收,小的就一天不能复命,还请夫人可怜可怜小的,收下这些礼物。” “你”陆钊握着拳头,额角青筋凸起,就想动手。 居然还威胁上了。 沈青言一把拉住他。 “你回去跟你家侯爷说,他送的任何东西,我都不会要。如果他非要如此纠缠不休,我不介意走到他找不到的地界。 大魏不行,我就去大周,大周不行,我就出海。” “滚,我家小姐的话,听见没?回去原封不动的告诉你家主子。” 陆钊的大拳头,对着随从挥挥。 随从虽热不害怕他的拳头,可他怕沈青言真的走了。 那才是没法跟主子交待。 “夫人,打搅了,小的这就走。” 随从赶着马车回去,马上写信,片刻都不敢耽搁的送出去。 竹山。 再次让二当家逃脱,自己手下还折损好几个的顾西岑,本就心下不爽,收到随从的信。 一看,顿时怒火中烧,一掌拍在桌上。 他就真的这么惹人厌吗?不就是认错人做错一件事。 先前的三年,他自问,虽然确实是冷待了她,可在众人面前,侯夫人该有的面子,他不是都给她了吗? 居然、居然还想去大周,想出海。 门都没有。 她这辈子都只能是他顾西岑的侯夫人。 腾地一下站起身。 “走,回白沙镇。” 正在整装出发的沈青言,不知晓顾西岑,正连夜往白沙镇这边赶。 离着下个月药王谷神医妙手的比赛,差不多还有一个来月。 她打算带着她们,一边巡视店铺,一边往那边赶。 走走停停,到那边时间也就差不多。 大门口。 沈青言看着竹影陆钊他们,把箱笼搬上马车。 “这次真不带我吗?” 发髻上绑着红丝带,脖子上带着她送的红玛瑙串珠的花果,噘着嘴,扑闪着,湿漉漉的眼睫毛。 “乖乖的跟宋婶在家,学管家学刺绣,等我们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我们最迟两个月就回来。” 沈青言柔声哄着她。 “可是” 这还是有记忆以来,花果第一次跟大家伙分开。 第二十章 似曾相识 花叶走上前,将她拉到一边:“听小姐的话,哥哥回来给你带好吃好玩的。你在家,好好听宋婶还有林叔的话。” 花果伸手抱住花叶的腰,闷声闷气地:“可是哥哥,我舍不得你们。” 花叶忍着不舍,扒开花果抱着他腰的手 “宋婶,带她进去。” 宋婶过来牵着花果的手:“走,跟宋婶进去。” “好好听宋婶的话,回来我要考你,看你这段时间有没有认真跟着宋婶学习。” 搭着陆钊的胳膊,正要上车的沈青言,扬声对走进门的花果道。 花果回过头:“我会好好跟着宋婶学的,小姐,你们快点回来。” 在转过头,花果绷不住,哭的一脸的泪。 花叶赶着马车,对车厢的里沈青言道:“小姐,对不起,花果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早一点晚一点出发都一样,毕竟这几年,咱们一直都在一起,她还小,不习惯也是正常的。” “等我们回来,给她带点好吃的好玩的,她就不会难过了。” 据月影对花果的了解,没有一顿点心解决不了的事。 日暮时分。 沈青言他们来到崎城。 崎城靠山,整个城顺着山势蜿蜒而上。 太阳也不似白沙镇那边,那么晴朗,似乎天空中总笼罩着一层薄纱。 几人从客栈出来。 街上行人,人来人往,休闲自在。 “小姐,这里的女子皮肤都好白。” 皮肤微黑的月影,艳羡的张望着。 “可还是没小姐白。” 陆钊闻言,眼尾余光,偷偷瞥眼沈青言。 的确,他活了二十几年,还真没见过比沈青言皮肤还白的女子。 白嫩细滑如上好的瓷器,光泽透亮。 “小声点,小心别人听咱在这自吹自擂笑话。”’ 几人顺着喧闹的长街,盘旋往上。 “小姐,那里有家羊肉锅子店。” 眼尖的月影,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家羊肉锅子店。 “想吃?” “嗯。” 月影连连点头。 锅子店不大,只有五张桌子。 这个点,居然还坐的满满当当。 他们站在门口,跑腿的少年,满脸堆笑的过来。 “客官,现在满座,要吃还要等上一等。” 沈青言问询的看向月影。 不舍得放弃的月影伸长脖子,压低声音:“就没有快吃好的?” 少年回望下大堂。 有些为难。 毕竟不是每个客人,都是吃好就走的。 “沈姑娘。” 一道清淡的声音,从最里面那桌传来。 沈青言寻声看去。 几个穿着暗色劲装,表情严肃的男人,坐在那边。 为首的那个人,看着眼熟,却一下子想不起是谁。 心思几转,对上他淡漠无温的眼,沈青言才骤然想起,眼前这人是谁。 京城百年世家陆家大房二公子,金吾卫的统领陆聿。 “陆公子好。” 陆聿站起身。 另外几个也跟着站起身。 “沈姑娘这边请,我们刚好吃好。” 沈青言带着大家伙过去。 少年过来收拾桌子。 “都算我的。” 人家让了桌子,她请客,沈青言对少年道。 “不用,沈姑娘离开京城,还能在这遇上,也是缘分。” 两人客套着。 最终买单的人是陆聿。 陆聿不知道他们会吃多少,直接丢下一锭二十两的银锭。 陆钊见着这几人,虽然看着穿着打扮跟顾西岑的随从差不多,可看起来仍旧跟他们有一定的区别。 尤其是为首那人,身形挺拔,不同于顾西岑的俊美,丰神俊朗,更加有男子气概。 心里蓦的一阵酸涩。 跟他们比起来,他简直就是一无是处。 心里酸酸涩涩,就跟喝了壶陈年老醋。 少年端着锅子过来,一个中年妇女跟在后面,端着个大大的托盘。 羊肉,蔬菜,还有些羊杂。 “客官,是现在都倒下去吗?” “我们自己来。” 陆钊接过托盘,放在一旁。 少年又端着几叠芝麻酱过来。 “这是我们家自制的芝麻酱,蘸羊肉吃最好不过。” 少年自豪的介绍。 “麻烦多来点蒜泥,还有” “还有剁辣椒。” 嗜辣如命的月影,接着沈青言的话。 陆钊跟着沈青言,她放什么调料,他就放什么。 沈青言看向他,又叫少年端来一份饼子。 “喜欢吃什么就烫什么。” 面饼松软,带着麦子的香气。 配着烫熟的羊肉,那滋味真的美味。 “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锅子,除去小姐亲手做的除外。” 吃的很快的月影,咀嚼的动作不停,含糊不清,欢快的宣布。 沈青言掰了半块饼子拿在手上,一口饼,一口肉,一口蔬菜,慢条斯理的吃着。 最后一口饼子吃完,就已经吃的很饱。 陆聿留下的钱还有剩。 沈青言没接手,直接给少年做小费。 少年怔愣之后,连声道谢,做梦都没想到沈青言会把足足二两银子给他做小费。 这可是比他两个月的工钱还高。 一行人走出锅子店,继续顺着长街蜿蜒向上。 山边暮色,渐渐笼罩。 山脚下的人家,已经点起灯。 星星点点的灯火,仿佛满天星斗坠落。 街上行人依旧不少,街边两侧的商铺大门敞开,生意兴隆。 一副国泰民安的样子。 竹影拉着一个行人,问崎城有什么有趣的地方。 行人指指山顶 “上面有座望仙亭,站在上面,居高临下可以看见整个崎城。夜晚崎城万家灯火,仿佛天上的星斗璀璨,跟天上银河相接,因此得名望仙亭。 旁边有棵姻缘树,十分灵验,不少人专门从外地前来祈愿。” 谢过他。 沈青言看着她们大家:“要上去吗?” “去。” 月影声音很大的点头。 “刚吃饱,不要走太快。咱们慢慢走上去。” 路上,看见有卖灯的。 陆钊掏钱,给沈青言主仆仨,一人买了一盏灯。 竹影选了鲤鱼灯,月影选了美人灯。 沈青言手上则是陆钊给她挑的兔子灯。 半个时辰后,站在望仙亭。 望着满山的灯火,再看看天上的星河灿灿。 温暖与清冷,交相辉映。 一个充满烟火气的人间,一个令人遐想遥不可及的天上仙境。 同时瑰丽的呈现眼前。 “真的很美。” 第二十一章 比赛开始 山风微拂。 带着丝丝凉意。 陆钊不着痕迹的,遮挡在沈青言一侧。 用自己高大健壮的身体,替她遮住吹来的凉风。 下去时,看着那棵挂满红布的大槐树,竹影心念一动。 “小姐。咱们也去祈愿。” 她们小姐这么好的人,离开顾侯爷,一定会找到更好的。 “你们去。” 沈青言表情恬淡,她现在只想精进医术,赚钱,不想嫁人。 陆钊耳朵一动,看着她,许久之后,心还是沉甸甸的。 走到半中间。 陆钊忽然说,有东西丢了,叫他们先走,他回去找找,尽快回来。 “要帮忙吗?” 沈青言问道。“不用,我很快回来。” “那好,我们慢慢走着等你。” 陆钊迈开大长腿,健步如飞的向上走去。 健硕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长街一角。 沈青言带着竹影他们,放慢脚步,边走边等陆钊 差不多一盏茶功夫,陆钊气喘吁吁的跑着回来。 “找着了吗?“ 双眼亮如星河璀璨的陆钊:“找着了,走。” 垂在身侧的手,紧张的握了握。 回到客栈。 临睡。 花叶忧心地的对陆钊叽咕。 “也不知道将来,谁能不为世俗所困,慧眼识珠,不嫌弃小姐嫁过人,将她娶了去。“ 陆钊头枕着双手,望着帐子顶。 一颗心起起伏伏。 是啊,也不知道那个人会是谁? 离着药王谷越近,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大夫也就越多。 毕竟,只要能在这一年一度的比赛中获胜,就能从寂寂无名,一跃天下闻名,少走多少年弯路。 有名气的大夫,肯定比没名气的,更得患者的信任。 天色暗下来。 药王谷外的小镇,却灯火通明,如同白昼。 镇上客栈客满。 一行人再次进到玉颜坊的分店。 掌柜看着竹影,放在柜台上的牌子。 从柜台出来,将人迎接进去。 “小姐要去参加比赛,你安排个安静些的房间给小姐。” 掌柜带着他们走进后院。 “这里不会有人来,小姐可以放心住下。” “麻烦掌柜去弄点吃的来,最好是你们这的特色。” 来的路上,月影闻着街边食物的味道,早就饿的肚子咕咕叫。 “稍等。” 小厮给他们送来香甜的果茶。 沈青言端起杯子,抿一口。 甜腻的齁嗓子,她不喜欢。 竹影跟月影还有花叶三人,却喝的兴致勃勃,显然是很喜欢。 “我去叫人送壶清茶过来。” 陆钊也不大喜欢这么甜腻齁嗓子的果茶。 须臾。 他端着一壶清茶,一碟小吃进来。 “掌柜给的,说是这里的特色。香辣小河虾。” 沈青言拿起竹签,插一只放嘴里。 香香辣辣,带着隐约的清甜跟河虾本身的鲜,酥脆好吃。 “尝尝看,味道很特别,吃着不错。” 嘴里都是齁甜的三人,拿签字戳一串,塞进嘴巴。 酥脆是酥脆,却没吃出其他味道。 “你们漱漱口,在吃。” 三个人漱口之后,再吃。 味道果然跟刚才不一样。 “好吃。” 月影竖起大拇指。 掌柜送来饭菜,大家吃饱喝足。 翌日起来,洗漱之后,前往药王谷。 出镇子不远,前方就排起长队。 骑马坐轿,走路乘坐马车的,都有。 队伍行进的异常缓慢。 谷口开辟了山道。 里面占地广阔,搭建着无数的帐篷。 两侧的山峰险峻,耸立如云霄。 山势苍翠,风景绝佳的同时,也是药材喜欢生长的圣地。 沈青言的马车停下来。 几张桌子摆在前方,每张桌子后都坐着一个药童负责登记,验身份。 沈青言登记好。 一个药童走到面前。 “只能跟着进去一位伺候的,其他人请原路返回。比赛结束,可以前来迎接。” 只能进去一个,那肯定是竹影。 “你们先回玉颜坊,比赛结束来接我们。” “放心,我会照顾好小姐。” 背着包裹,提着药箱的竹影,对他们三个人道。 三个人站在一边,目送沈青言竹影,跟着药童进去。 沈青言跟着药童走进甲子五号。 帐篷里,一张竹榻,一张小桌,两张凳子,木盆子两个。 打扫的很干净,比她先前想的要好。 “沈大夫,请休息,餐食会有人送来,没事别出去乱走,有事就到中间最大的那个帐篷,找我们二师兄,凌游。三声锣响,就是集合。” 午后。 刚准备小憩一下,就听到三声锣响。 沈青言起身,叹口气:“竹影,我怎么感觉状态不好。” “不是状态不好,是小姐习惯午睡。” 拧张湿巾递给沈青言擦脸醒神。 沈青言将脸埋进湿巾里,好一会才将湿巾移开。 眨眨眼。 “好一些了,给我几粒薄荷丸。” 竹影从药箱里,拿出个小瓶子,打开盖子,倒两粒在她手心。 沈青言将薄荷丸,塞进嘴里。 满嘴的清幽凉气,激的她一个激灵。 嘶嘶吸气,瞬间清醒。 出来,跟着大家伙,朝着宽阔的广场走去。 木质高台上。 一个穿着灰色布衣,身形清瘦,白皙清秀的男人双手负在身后,玉树临风的站在那,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清隽。 “第一项比赛,现在开始,上山找药材,规定时辰内,谁找的种类多,为胜。不能带丫鬟学徒,只能自己进山。 那边领背篓药锄,酉时必须回来,超过时辰,成绩作废。依旧以三声锣响为号。” “小姐,一定注意安全。” 竹影不放心地道。 沈青言排着队过去,领上背篓,跟着其他人上山。 进山之后。 大家就立即四散走开。 沈青言扯扯袖子,还好她来时,穿的窄袖,行动起来很是方便。 树木葱郁,鸟鸣啾啾。 站在林子深处,仰头望去。 茂密的树冠,阳光透过缝隙,丝丝缕缕的照射下来。 地面上,有些地方青苔湿滑,有些地方树叶腐烂。 沈青言拿起药锄,低头弯腰寻找。 偶尔,跟另外一个人遇上,相互笑笑,点头就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沈青言运气不错。 一路上,找着不少好东西,甚至是罕见的。 估摸着时辰差不多,背篓已经快装满的沈青言,背着背篓准备下山。 第二十二章 农夫与蛇 “救救我。有人吗?救救我。” 一道虚弱的声音在左前方响起。 沈青言抬头望去,杂草灌木丛生,藤蔓密布,却不见有人。 竖起耳朵听听。 “有人吗?救救我。” 虚弱的声音,再度响起。 沈青言寻声过去,挥舞着手上的药锄,在茂密的杂草丛中,开出一条路。 走出大约两三丈远。 沈青言脚边,豁然出现一个一人多深,猎人困住猎物的深坑。 一个穿着红色衣裙,妙容姣好,年纪跟她差不多的年轻女子,捂着脚踝,正一脸痛苦的坐在坑底,仰头望着上面。 身旁,她背着的背篓倾倒一边,里面的药草也洒落一地。 “你脚扭了?” “嗯。” 女子撩起裙子,褪下袜子,露出左腿红紫色肿胀的脚踝。 沈青言放下背篓。 解开腰带,一头扔下去给她,一头缠着自己胳膊上。 “你抓住,我拉你上来。” 女子看看沈青言纤弱的身形,不信任地摇摇头:“我怕摔。我的脚禁不起二次伤害。” 她怕在摔一次,骨头给摔折了。 沈青言叹口气,又做不到视而不见。 “那你等会。” 拔出匕首,割下茅草,编成粗绳,一头捆在树上,一头捆在自己腰上。 踩着坑壁,一步步慢慢滑下去。 来到女子跟前。 “起来,我背你上去。” 女子踮起脚,伸出胳膊,爬上沈青言的背。 沈青言双手攀着绳子,铆足一口气,一点点的爬上去。 爬到上面,再也支撑不住,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大口喘着粗气,双手掌心火辣辣的痛着。 心脏噗噗的跳的似乎要从嗓子眼里,蹦跶出来。 脑门上都大汗,头发湿漉漉的黏在头皮上。 红衣女子坐在她身侧,眼珠滴溜溜的一旁背篓上转了转。 又看看自己掉落坑底的背篓跟药材。 手掌紧张的张张合合。 陡然,眸光一沉,伸出双手搭在沈青言肩上就是用力一推。 等沈青言回过神,她已经跌落深坑。 女子站起身:“对不起,这次比赛我不能输,我跟家里人发了誓的。等我下山,我会叫人来接你。” 不过是比赛结束之后。 短暂的懵圈之后,沈青言醒过神,她这是救了个白眼狼。 女子背起沈青言的背篓,将茅草绳,远远的抛开。 找根棍子,杵着,没两步就走出沈青言的视线。 沈青言低头,看眼手心里淤紫肿胀破皮的勒痕。 从里衣下撕下布条,缠在掌心上。 活动下手脚。 还好,就是左肩有些扭伤, 掏出匕首,开始在土壁上,挖坑。 背上那个女人的背篓跟药材。 一个两个,脚尖踩着坑窝,匕首插在坑壁上,艰难向上爬。 月影东升。 十个指头都磨破的沈青言终于从深坑里,爬出来,浑身无力散架的躺在那,半天都不能动弹。 许久之后,才勉强抬起胳膊,从背上的背篓里,找出能补充体力的药材,胡乱嚼几下,囫囵吞下。 这会,她又开始后悔没穿那件敞袖有暗袋的裙子。 暗袋里,可是藏着她不少宝贝药丸。 等身上的力气稍有恢复。 背上红衣女子的背篓,一步步,脚步沉沉向山下走去。 月光照射下。 前面那棵树下,一朵闪着金光的花,耀眼夺目,吸引了她的注意。 夜露? 她快步过去小心翼翼的蹲下,观察清楚。 真的是夜露,五片花瓣,花瓣略尖略长,单瓣,花株高不过一掌。 跟医书上画的一模一样。 她居然真的遇见医书描写的夜露。 据说这种花,已经上百年没人见过。 狂喜的沈青言仔细认真观察之后,掏出匕首,连带周围的泥土,小心翼翼的将它整个挖起。 从裙子下摆撕一块布兜着,双手抱在怀里。 快到山下,隐隐绰绰的一群人朝她过来。 “小姐,小姐,你总算回来了。” 竹影几乎是带着哭腔的跑过来。 “我没事。” 凌游紧随其后。 “沈青言,你等会就可以走了。” “为什么?”沈青言不解其意的望向他。 “不遵守比赛规则,作为大夫胜负欲太强,私心太重。” “不是这样的。我、能我给个解释的机会吗?” 沈青言看眼其他人,欲言又止。 “跟我来。” 凌游迟疑片刻。 沈青言跟着凌游,走进他的帐篷。 “白术,你站在门口。” 帐篷门开着。 凌游拨亮桌上的灯。 沈青言放下背篓,将夜露放在桌上。 “夜露?” 凌游这才看见沈青言一直抱着的花是什么。 “就是因为它,你才。” 凌游忍着激动,有生之年,他终于看见真正的夜露是什么样。 书上记载,这花入药,能活死人白骨,简直就是救命仙丹。 “不是。是因为这个。” 沈青言解下手掌上的布条,冲他摊开手掌,将怎样听见那个女子呼救,将她救上来之后,反而猝不及防让她推下坑,她又怎么爬出来,在下山路上遇见夜露的过程,详细对凌游叙述一遍。 “红衣女子?扭了脚。” “对。” 凌游脑子稍微一转,就知道沈青言说的谁。 “白术,去将宿州慕容家的慕容臻叫来,顺便把她兄长也叫来。” 说起来,这人跟他还多少有点关系。 她大哥慕容璟是他的师弟,她则是慕容璟的妹妹。 已经躺下休息的慕容臻,听她大哥在外面叫她。 不疑有他,爬起身,穿戴好,杵着棍子走出营帐。 “哥,这么晚了,是有什么事吗?” “走。” 慕容璟也正在奇怪,二师兄凌游,这么晚叫他们兄妹俩,过去做什么? 兄妹俩一前一后的走进凌游的帐篷。 看见靠着桌子站着,亭亭玉立,神色清冷睇着她的沈青言。 大惊失色的慕容臻,脑子有那么瞬间的空白,连呼吸都忘记。 她做梦都没想到沈青言能这么快就下山来。 敏锐的察觉到妹妹不对劲的慕容璟,视线在她们俩直接,来回游弋,目光最后落在妹妹身上。 看她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脸一阵白,一阵青,脑门都是汗,无声喟叹。 不用说,这是又闯祸了。 “说。你又闯什么祸了?” 第二十三章 处理结果 慕容臻掀起眼皮,不经意,跟沈青言对上,旋即又低下头,下巴都快杵着前胸。 祖父知道她性子易冲动,又缺根筋,所以才会同意她过来后,让自己亲自送她过来,顺便看着她。 可谁知,看着也没用,该闯祸她还是会闯。 见她不肯说。 慕容璟看向凌游。 随着凌游的叙述,慕容璟的脸色,渐渐变的难看,眸子的温度逐渐变冷。 周身散发的寒意,让站在他面前的慕容臻,不禁哆嗦着身体,下意识的向后连退两步。 慕容家这一辈儿孙里,谁的气势都没大哥强。 他不发怒没事,一旦发怒,家里没几个人能顶住。 “白术,去把她的背篓拿来。” 很快。 白术提着一个装的满满当当的一个背篓进来。 里面,肉眼可见,装的都是珍贵药材。 慕容璟把背篓带子翻过来,将编织在内侧的数字对着慕容臻:“你说你是不是蠢,每个人领走的背篓都有编号,你以为你将沈大夫的背篓背回来,明天这些药材就是属于你的吗?”居然为了这些药材,将救她的人,转手推进深坑。 简直就是丧尽天良。 他慕容家怎么会生出这样一个愚蠢又心狠手辣,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来。 背心都是汗的慕容臻,丢下手里杵着的棍子,脸上苍白,踉跄几步走到慕容璟跟前:“三哥,你不能不管我,三哥。” 她后悔了,真的后悔了,这要是传回去,祖父会怎么罚她,不用想都知道。 “三哥,你帮帮我,我真的知道错了。” 见妹妹泪眼婆娑的望着自己,苦苦央求。 知道后果的慕容璟长眉簇起。 一时间,凌游也拿不准,他这个师弟此刻在想什么。 “师弟,这事我会禀告师傅,让师傅处理。” 这事已经超出他能处置的范畴。 再者,他也担心慕容璟会帮慕容臻求情。 “好。”慕容璟心情沉重的颔首,并没过多的犹豫。 转头,目光诚挚地对沈青言道:“沈大夫,你放心,这事我宿州慕容家,一定会给你交待。” 既然他们俩都这么说了。 那她就等着呗。 只要她能正常的比赛下去就行。 “那我先回去。” 凌游从一旁拿起一盒药膏,放在沈青言面前的桌上:“这个药膏你拿回去,将手上伤口清理好之后,抹上。” “谢谢。” 沈青言拿着药膏。 慕容璟这才看见沈青言掌心跟指头上的伤。 对慕容璟的失望到了谷底。 “沈大夫,沈大夫,你原谅我好不好?我只是一时糊涂,真的。我不是故意的,再说你不是没什么事吗?我把草药还给你,或者你打我两下,你原谅我好不好,给我一个机会。” 见大哥不肯帮自己求情,慕容臻拉着从她身边走过的沈青言的手,把所有希望放在沈青言身上。 沈青言痛的咧嘴,嘶一声。 扯出自己的手,扬起手心:“抱歉,在我伤成这样都没放弃,把你背出深坑之后,你却顺手将我推进深坑,现在哪来的脸,求我原谅。 我没受更重的伤是我运气好。” “那你打我几下。”慕容臻张开双臂,拦在沈青言面前。 胡搅蛮缠的模样,让慕容璟实在是看不下去。 “慕容臻,让沈大夫回去。” 慕容璟历声喝道。 沈青言趁着她发愣,势微用力,撞开她的胳膊,从她身边擦身而过。 明明此刻沈青言她一身的泥污,头发也乱糟糟的狼狈不能在狼狈,落若慕容璟眼里,却是别样美丽。 盯着她清瘦的背影,看了一瞬,这才收回视线。 竹影守在外,见她出去,忙上前来,搀着她。 两人步伐并不快地回到帐篷。 帐篷里,居然多了个装满热水的浴桶。 主仆俩相互看看。 不用猜,这肯定是那个凌游安排的。 沈青言脱下肮脏的衣衫,坐进浴桶。 搁在浴桶边沿的手,让竹影看的落泪。 帮着她清洗好,抹上药膏,拿出布条,给她包扎好。 凌游不放心,等慕容璟带着慕容臻走之后,自己亲自抱着夜露,去找师傅。 老头睡到半夜,让凌游叫醒,非常不高兴的敞着中衣,蓬乱着满头白发,光着脚跑出来。 “小凌子,要是没有重大的事情,你完蛋了。 师傅我那个一笑乐三天的药丸,正好缺个试药的。” 滋····· 冲出来的老头,一眼看见桌上摆着的夜露,刹住脚。 哆嗦着手指,不可置信的指着桌上的花:“这、这、这是” “夜露。” 已经平复激动的凌游,淡定地道。 老头奔过来,围着桌子转圈:“知道,师傅我知道是夜露。” 几圈后,老头摸着下巴:“我是想说,你从哪弄来的?” “今天来的一个大夫,在山上找到的。” “什么?” 老头闻言,一下子蹦起来,气的吹胡子瞪眼。 他在这两座山上,跑了一辈子,怎么就没这运气。 凌游又将先前发生的事对他说一遍。 老头听的连连摇头。 这慕容老头一向死要面子,这要是知道,自家后辈如此不争气,还不知道会气什么样。 神色一正:“你等回去跟慕容璟说,就说是师傅我的意思,那个慕容臻既然连做人基本的道德都没有,也不配学医。就让她这辈子都不得再碰医术。” “是。” 凌游恭恭敬敬的应道。 “你回去跟那个沈大夫说一声,就是说这花暂时留在师傅我这里,我明天让你小师弟看看,能不能培植。” 凌游回去。 远远地,就瞧见慕容璟在他营帐外,双手背在身后,来回踱步。 上前,将师傅的意思转告他。 慕容璟颔首:”好,我就带她回去。沈大夫那,等我禀告祖父之后,你再跟她说不迟。” 早上。 采药的环节,沈青言获胜 接着就是蒙眼,识别药材。 规定时间内,识别最多的获胜。 所有参赛人员分成十组。 沈青言最后一组参赛。 陪在沈青言身旁的竹影,紧张的浑身冒汗。 等沈青言上去比赛时,更是紧张的双手一直握拳,抿着嘴,连呼吸屏住。 “山药,黄芪,党参,白合,决明子·······” 时间一点点过去。 当结果出来的刹那。 神经紧绷的竹影长舒口气,嘴角漾起灿烂的笑。 第二十四章 胆子不是一点点大 神色一正:“你回去跟慕容璟说,就说是师傅我的意思,不准慕容老头在教她学医,这辈子都不得再让她碰医术。” “是。” 凌游恭恭敬敬的应道。 “还有,你回去跟那个沈大夫说一声,就说这花暂时留在这里,我明天让你大师兄看看,能不能培植。” 凌游回去。 远远地,就瞧见慕容璟在他营帐外,来回踱步。 上前,将师傅的意思直接转告他。 慕容璟颔首:”我知道了,我就带她回去。沈大夫那,等我禀告祖父之后,你再跟她说不迟。” 早上。 采药这一轮比赛宣布结果,是沈青言获胜。 接着就是蒙眼,识别药材。 还是沈青言胜。 可当凌游宣布下午的比赛项目后。 沉浸在喜悦里的竹影瞬间蔫了。 针灸,蒙眼针灸。 怎么办?小姐的手受伤连针都拿不利索,怎么比赛? 跟竹影的担心比起来,沈青言淡定多了。 “不用担心。” 嘴上这么安慰竹影,可看见自己的十个指头,知道这场比赛,她能参与就算是赢。 比赛开始,竹影看着自家小姐,哆嗦着手指,接连刺偏几个穴位,在心里将慕容臻这个害人精,骂了一遍又一遍。 如果不是她,她小姐这场比赛肯定赢。 她家小姐最厉害的就是银针。 这场比赛以沈青言完败结束。 知道原因的凌游宣布完结果,觑见沈青言清丽的小脸,表情平静。 从容淡定,令他对她刮目相看 其他赢了这场比赛的三个人,看沈青言的眼神,也不一样起来。 毕竟她为何会输,他们有眼睛自然也看的清清楚楚。 综合前两场比赛成绩。 沈青言挂车尾,以倒数第二的名次,进入决赛。 沈青言背着小包裹,手上提着药箱,跟另外四获胜的人,跟着凌游向山谷深处走去。 凌游无意瞥见沈青言还缠着布条的手,对跟在身侧的白术,递个眼色。 心领神会的白术走到沈青言身边。 “沈大夫,你的药箱给我。” “谢谢。” 手确实难受的沈青言将药箱递给白术。 一行人来到一排竹寮。 凌游指着站在前方,背着手,须发皆白的老头。 “诸位,这是药王谷的谷主莫谷主。” “莫谷主” 几人恭恭敬敬行礼。 莫谷主跟慕容神医,都是当代响当当的神医。 莫老头昂着下巴,咳咳几声,居高临下的站在那,背着手,视线在他们几个面上,一一寻睃过去。 见沈青言面嫩,心里琢磨这么个年轻的女娃子,应该会好说话。 想要留下夜露的莫老头,腹诽着。 “无尘,你跟他们说说规则。” 莫老头对站在身边穿着深蓝色袍子的男子道。 男子年纪看着三十出头,比凌游大着好些。 “里面的竹寮住着五个病人,都是病入膏肓的危重病人。 你们抽签,抽到谁就是谁。 中途,遇到不能解决的难题就找我跟凌游。” 抽签之后。 沈青言跟着白术,走进最后一间竹寮。 进去。 白术将沈青言的药箱放在桌上, “沈” 转眼就见沈青言蹲在竹榻前。 神情专注的手搭在病人的手腕上。 她的病人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 四肢纤瘦,脸颊凹陷,唯独一个肚子高高凸起。 须臾。 沈青言又换了只手。 诊脉之后,起身弯腰,手贴在病人肚子上,轻轻按按。 “痛吗?” 昏昏沉沉的妇人,眨眨无神的眼。 “我还有救吗?大夫。” “我会尽力。” 接着又问了妇人一些,比较私密的问题后。 走到桌前,拿出纸笔,将自己刚才所查,写下来。 备份一份,递给白术。 白术拿出去,交给凌游。 凌游看完,又递给师傅。 莫老头一眼看过,冲他们点点头。 凌游将脉案收好。 “她的诊断没错,你回去叫她开药方。” 五个人里,沈青言诊脉最快。 白术快步回到沈青言这边。 刚到门口,沈青言就递给他一张方子。 凌游拿着白术皱着眉头送过来的方子,好看的眉微微凝着。 果然还年轻。 不知道收敛,胆子不是一点点大。 居然这么冒进的想法,都敢写。 “方子有问题?” 莫老头从他手里,把方子拿过去。 看完,陷入沉思。 无尘见师父也这样,好奇的把方子拿过去。 “这······” 他真没想到,看着那么柔弱美丽的一个人,居然想给病人开刀,直接切除病灶。 她不知道这看似简单的两个字,意味着什么吗? “去叫她过来。” 屋里的气氛沉闷。 凌游不断对自己说,她不是那样的人,不会为出名不择手段。 须臾。 沈青言跟着白术,走进竹屋。 窗外微风吹拂,屋里光线明亮。 莫谷主坐在竹编的桌子前。 凌游跟无尘,一左一右的站在他身侧。 桌上放着瓜果茶具。 沈青言微微躬身。 “莫谷主。” “说说看,你的想法。病人明明已经无药可救,你竟然想给她开刀,明知不可为而为,你究竟安的什么心?” 最后几个字莫老头说的尤其重。 “我以为既然已经无药可救,何不另外走条路试试看。” “老夫绝不允许,医者拿病人身体开玩笑,哪怕病人已经病入膏肓。” 莫老头声色并历。 罕有见师父这么神色严厉的凌游跟无尘,对对眼。 担忧的视线,移向沈青言。 “莫谷主,身为医者,我或者医术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但,对病患的态度,我自认跟其他大夫没有分别。” “既如此,你为何不开些温和的药方,让她少点痛苦,好好的过完最后的日子。” “我做不到。病人不是其他病,是胞宫出了问题。所以,我认为切除胞宫,她还有机会可以活下去的。 之前,我看过师傅给一个难产的女子开刀,救活产妇母子两。” “你师傅是·····” “抱歉。我师傅不然我跟别人说她的名号。” 莫老头捋着下巴上,白白的短须,陷入沉思。 良久。 “如果给你机会,你有几分把握。” “我没看见胞宫的详细情况,没法说有几分的把握。但是哪怕只有一分,我也会当成十分百分去完成。” 第二十五章 成功 “行,我就给你这个机会。凌游无尘,你们俩去给她做助手。” “是,师傅。” 两人跟着沈青言回到病人居住的竹寮。 沈青言当着病人的面,将自己的想法对他们三个,事无巨细的,每个步骤都跟他们说的清清楚楚。 作为莫老头的徒弟,他们俩并不迂腐。 听完,心里对沈青言这个及其大胆的治疗方式,也有了几分的信心。 病人更是攥住沈青言的手腕:“我、我答应,只是如果我死了,还请按照先前说好的,好好照顾我孙子阿牛。” “放心,我们会的。” 沈青言的手还没彻底好清楚。 经过跟凌游他们俩商量。 他们去向莫老头,给沈青言多争取了两天的时间。 开刀定在五天后。 沈青言将所需的物品,交待凌游跟无尘去办。 她则抓紧时间,给大婶调理身体。 五天后。 一切都照着沈青言说的,准备妥当。 沈青言给病人喂下麻药。 等病人进入沉睡状态,拿起师傅留给她的手术刀。 站在沈青言对面的莫老头,看着沈青言手上,薄如蝉翼,却锋利无比,闪着冰冷银光的刀,不觉隐约觉得,今天这事能成。 沈青言沉住气,有条不紊的按照先前设计好的步骤划开病人的肚子。 找着胞宫。 看见病人胞宫的瞬间,在场的人都不觉倒吸口凉气。 病人胞宫上长着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瘤子。 “为了防止将来复发,我就将她整个胞宫完整切除。” 沈青言对他们师徒三人解释道。 “可。” 莫老头点头应道。 有了他的支持,沈青言彻底放下心。 当最后一针缝合好。 几个人悬着的心,不约而同的落下一半。 凌游拿起一旁的布巾,递给沈青言。 沈青言接过去,擦擦脑门上的汗。 不由得弯弯唇角:“最难的一关总算顺利过了,现在就看后面,她能不能挺过来。” 看的惊心动魄的莫老头,斩钉截铁地:“有我老头子在,阎王抢人也要看我答应不答应。” 后面两天。 四个人分成两组,彻夜不眠的守着病人。 病人反复高热之后,进入平稳状态。 看病人的情况一天好过一天,莫老头他们的心踏踏实实的放下去,对沈青言不同寻常的医术,深感佩服。 比赛按照规矩结束。 沈青言因为超出规定时间,并且并非她独自给病人治疗成功,因为不算成绩。 这次比赛沈青言遗憾没能进入前三。 但其实前三的几位都知道,真正获胜的人,其实应该是沈青言。 一时间,沈青言在药王谷,风头无两。 莫老头把沈青言叫过去,以礼相待。 婉转地希望沈青言能多留几天,跟他们交流交流。 “好呀。” 莫老头没想到,沈青言会答应的如此爽快。 “你不要回去问问你师傅?” “师傅说会医术的人越多,受惠的百姓也就更多。所以,没什么好遮掩隐瞒的。我有些手札,在丫鬟那,等她来,你们可以拿去抄一份。” 莫老头闻言,站起身,神情严肃工工整整的对沈青言一鞠躬,以示谢意。 吓的沈青言,忙侧开身,伸手搀着莫老头。 “不敢当,不敢当。还请谷主莫多礼。” 等沈青言走了之后。 莫老头对凌游还有无尘道。 “过往几十年,是师傅狭隘了,整天想着怎么保住自己神医的名号,对收徒弟交流医术,更是小心谨慎。沈大夫这席话,让我如醍醐灌顶。 凌游,你去通知还没离开药王谷的大夫,谁要是愿意留下学习交流,都可以留下。” 消息传出。 还没走的大夫,纷纷找凌游报名。 机会难得,能得到莫谷主的提点,那是终生受益。 竹影带着陆钊他们前来。 围着她,叽叽喳喳的问个不停。 沈青言给病人动刀子救回病人的消息,早就跟长了翅膀,传遍。 陆钊站在竹影她们身后,嘴角噙笑,温柔的看向她。 前来找沈青言的凌游,看到这一幕。 脚步微停。 “沈大夫,师傅找你。” “好,我就去。 凌大夫,还麻烦给她们几个安排下住处。 如果住处紧张,这俩丫鬟可以跟我住一间。” “这倒不必,谷里有空余的房间。” 跟沈青言分别这么多天,好容易见着,却连一句话都还没说,人就让人叫走。 直到晚上安寝,还没见着沈青言回来。 陆钊担心的在她门口,来回转圈。 想出去找,又不知道从哪里找起。 只能像只无头苍蝇似地,在这来来回回踏步走。 沈青言端着茶盏,热闹的跟莫老头他们讨论着她提供的手札。 不知不觉,就待到丑时。 要不是凌游提醒,她跟莫老头还会继续说下。 意犹未尽的莫老友不悦的凝凌游一眼,人家说女生外向,他可好,男生也外向。 没看见他这会跟沈青言谈的兴起。 凌游假装没看见师傅的不悦。 “沈大夫,我送你回去。” “好的,谢谢。” 山谷里的晚上,晚风吹来,凉意嗖嗖。 沈青言抬手摸摸臂膀。 凌游看在眼里。 “沈大夫,山谷里早晚温差大,以后晚上出门最好带件披风。我师傅跟我们,习惯时常讨论到天明,他跟你投机,所以还请沈大夫多包涵。” 凌游温声细语娓娓道来。 “没事,我理解。” “陆钊,你还没去休息?” 沈青言老远就见陆钊,在她门口转圈。 陆钊问询大步过来。 “凌大夫,我先回去,谢谢你送我。” 沈青言指指朝这边走来的陆钊。 凌游颔首,没有过多停留。 陆钊走到沈青言近前:“怎么这么晚?” 说着,绕到沈青言身后,一件披风,披在她肩上。 暖意袭来,沈青言整整披风。 “跟莫谷主说的兴起,忘记时间。谢谢你陆大哥。” 这么晚还没睡,还等着她。 陆钊送沈青言进门:“屋里桌上,有我给你煮的燕窝,现在应当凉了,你多少吃点。” “好。” 陆钊站在门外,看她关上门,这才转身离开。 沈青言进去。 掀开盖子,拿起已经凉了的燕窝,拿起勺子,几口喝掉。 她自己都没察觉,她此刻脸上的笑容,有多温柔。 陆钊回到住处站在屋檐下望着遥远的天空。 第二十六章 突发 意犹未尽的莫老头不悦的凝凌游一眼,人家说女生外向,他可好,男生也外向。 时间转瞬即逝,说好多待十天,结果不知不觉就待了近一个月。 沈青言提出告辞。 这些日子,跟沈青言相谈生甚欢的莫老头,想了又想,还是没找出挽留的借口。 后来,终于想到夜露。 “青言。你要不再待一段时间,看看分盆的夜露,到底能不能活?要是活了,我分你一棵带走。” 逮着莫老头眼里,闪过的狡黠。 沈青言看向一旁闷不做声的无尘:“我相信无尘大哥,肯定行。等将来制出药丸,分几粒给我就行。” “好,好,快走。” 没留住人莫老头撅着胡子,走到架子前。 “这是保命丸药,这是解毒丸,这是痒痒丸,这是一笑乐三天。” 算是补偿他拿了她的夜露。 救人的,整蛊的,林林总总,莫老头给了沈青言一堆。 沈青言抱着回去。 竹影瞪大眼:“小姐,咱们发财了,这些药都是难得的。” “收起来。” 陆钊得知要走,就跟蔫的树木,突遇甘霖,瞬间活泛。 终于要离开这里。 天知道,见天的见沈青言跟凌游他们走的近,高谈阔论,他多不舒服。 偏偏,他们说的他基本听不懂。 镇子口。 沈青言乘坐的马车,跟一辆宽敞的乌木马车,交错。 “小姐,要去玉颜坊吗?” “不用,直接从这边走。这里的事情已经了了,咱们绕道回白沙。花果应该等急了。” 月影高兴的眉开眼笑的。 不用从原路返回,就可以看到不一样的风景,再吃到不一样的美食。 花叶调转方向。 听小姐惦记妹妹,花叶真心觉得,这辈子他们兄妹俩,能遇见小姐,是他们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名义上是主仆,可小姐一直把花果当成她的妹妹对待。 慕容璟带着慕容臻回去。 慕老爷子听见自家孙女,竟然做出这么损人不利己的蠢事。 气的当场摔了他最喜欢的茶盅。 抽十鞭,送到庄子上,永远不能在碰医。 慕容璟知道老爷子是真的动了怒。 看着父母上前求请,也没做声。 他知道,他一旦开口,只会火上浇油。 处理好慕容臻,得知夜露出现,慕老头带着慕容璟,一路急赶,赶往药王谷。 到药王谷,忍着急着想看夜露的心,打听沈青言。 得知沈青言刚走。 慕容璟猛的回忆起,在镇子口看见的那辆马车。 暗自失落。 慕老头听倒也没多说什么。 可在看完夜露,又听见沈青言给病人开刀,救回病人性命。 捶胸顿足,遗憾跟沈青言错过。 莫老头看的暗暗好笑。 拿出沈青言留给他的手札,在慕容老头面前炫耀,把个慕容老头羡慕的抓心挠肝的,也不说回去。 留下,整天缠着莫老头给他看看。 凌游跟慕容璟在一边,微微勾起唇角,多少年没看见两个老人家,这么有活力。 “沈大夫有说还回来吗?” “没说。” 听慕容璟这么问,凌游不由得的多看他两眼。 陆钊的身影,浮现。 那人就像圈地盘的猛兽,整天盯着他。 如果眼刀真的能杀人,他早就给他射成筛子。 勾起的唇角,下落,唇紧抿。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在见着她。 平城。 刚看完沈青言近况的顾西岑将手上的信件,塞进信封,丢进匣子。 眼角都是无法抑制地笑纹。 手指敲着桌面,发出愉悦的声响。 “顾明,进来。” 顾明推门进来。 “那个二当家交给顾安。咱们去找沈青言。” 这一趟,他必须得把她一起揪回京城,不能任由她越飞越远。 “主子,京城来信。” 顾西岑闻言,勾起的唇角瞬间下沉。 不用看,就知道是催他回去的。 拆开。 一目十行,刚沉下去的唇角,肉眼可见的又微微扬起。 “太后病重,吩咐下去,立即出发。” 顾明不解。 太后生病,主子这么高兴。 看穿顾明的顾西岑瞪顾明一眼。 他是高兴太后生病吗? 他是高兴,终于有证明光大的理由,让她回京。 “呼吸,呼吸。听我指挥。” 宽阔的官道。 前不见见村,后不见店。 沈青言他们的马车过来时,就看见一对马车,停在路边。 几个仆妇围在一辆马车前。 不断传出女人生产时的惨叫。 沈青言招呼花叶停下。 “”我是大夫,需要帮忙吗?” 围在马车前的一个嬷嬷,回头。 看见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朝着她们走来,身旁跟着一个差不多年纪,提着药箱的丫鬟 “你真的是大夫?” “对。” 嬷嬷长吁口气,双手合十,仰头拜谢她刚许愿过的各路神仙菩萨。 “绿玉,跟夫人说有大夫了。” 车帘掀开。 “嬷嬷,让大夫进来。” 柔弱痛苦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 空气里,都是血腥味。 沈青言撩起裙子,爬上马车。 车里躺着一个三十出头,肚子高高耸起的产妇。 “大夫,夫人是双胎,现在孕期刚八个月。” 那个叫绿玉的丫鬟,虽然紧张,却还能抓住重点。 “你退一边去,竹影,过来。” 怕绿玉不放心,不肯走开。 “她是我的丫鬟,也是我助手。” 沈青言挽起袖子。 竹影打开药箱。 拿出一瓶酒,淋在沈青言手上,又递上干净的布巾。 沈青言擦干手上的酒液。 掀起产妇的裙子。 起身,手搭在产妇的肚子上,轻轻的抚摸。 “夫人,你胎位不整,没有随身带稳婆吗?” 产妇听了沈青言的话,面色灰白。 几欲晕倒。 “我家夫人有急事,急着赶路,想着路程不远,产期还早,就”没带。 “求大夫,救救我家夫人。” “以前可曾生育过?” “没有,这是第一胎。” “竹影。” 竹影递给去一粒药丸 “这是催产的,你的产道才开两指,肚子里的孩子等不了。” 沈青言将药喂进产妇嘴里。 拿出银针,就在她身上,各个需要的穴道上,连刺几针。 支起上半身,双手搭在她肚子上。 “我现在要帮你把孩子的胎位,掰正。会有些疼,你忍着。” 产妇暗淡的眸光一亮:“只要他们俩平安,我能忍。” “好。” 沈青言双手用劲,产妇忍不住惨叫出声。 第二十七章 到来 陆钊在外面,听见这叫声,一颗心紧紧的揪在一起。 尽管,他并不是认识这个妇人、但只要想想将来青言跟人成亲,也会面临今天这样的情况,他就忍不住全身的肌肉绷紧。 一通操作下来,竹影帮她擦擦脑门上的汗。 沈青言撤下银针。 “胎位已经转过来,现在跟着我的节奏,一起努力。” 刚感觉到肚子里的孩子,随着沈青言手势转动的产妇,如果刚才对沈青言还是半信半疑,那这会就是全身心的相信。 “好。” 马车外。 陆钊一直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花叶在他身边,搓着双手,自言自语地叨叨。 “我娘就是生花果难产走的,她走没多久,我爹也走了。家里其他亲戚趁机抢走我们家的财物,把我跟不到三个月的花果,赶出家门。乞讨的路上,幸亏遇见小姐,收留我们兄妹俩。” “那会你多大?” “七岁。” 说起往事,花叶不甚唏嘘。 要是娘生产时,能遇见小姐或者小姐的师傅,娘说不定就不会有事。 得得得,尘土飞扬。 一对人,骑着马,快速的从一侧官道上,疾驰而过。 吁····· 为首的人,忽然拨转马头,回过头。 顾西岑! “月影。你们怎么在这?” 月影哼一声,撇开头。 熟悉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 “你家小姐在给人接生?” “是啊。这跟侯爷没关系。” 跟在顾西岑身后的顾明,黑着脸上去,冰冷的眼,眼刀乱飞。 什么时候他家主子,沦落到一个个下人,都可以摆脸子。 “月影花叶,你们小姐跟我家主子自己的事,还轮不到你们在这狗仗人势。再有下次,我顾明手上的剑不是吃素的。” 月影脖子一昂。 那句难不成你还敢杀了我不成的话,在嘴边转悠一圈,就让陆钊给拦回来。 “顾侍卫,所谓各为其主,不就是这样。 我家小姐现在忙着救人,其他等等再说。” 胡子拉碴的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到时随你。 他的剑不是吃素的,他陆钊的双拳亦是如此。 “顾明,退下。” 顾西岑出面喝止顾明。 顾明不甘的退到一边。 从阳光普照,到满天星斗,玄月高悬。 产妇的声音眼看渐渐衰弱。 沈青言再次施针喂药。 随着产妇一声响破天际的高亢喊声,一个男婴呱呱坠地,哭声有力。 “生了,生了,嬷嬷,夫人生了。” 绿玉欣喜的喊叫着。 不远处,一对人马,听见绿玉的喊叫,如一阵风疾驰过来。 为首蓄着胡子的中年男人,来到近前,翻身下马。 “嬷嬷,夫人怎么样?” 嬷嬷还来不及搭腔。 车帘掀起,绿玉递出来跟一个小小的襁褓。 “老爷。” “夫人还好吗?” 男子小心将襁褓接在手上。 “还好。” 想起夫人为何会遭这遭罪,一行眼泪随着绿玉的脸颊滚落。 “夫人,挺住,你肚里还有一个宝宝呢。” 男子闻言,把手上的孩子递给一旁的嬷嬷,掀开车帘,探进去半个身体:“阿晚,你坚持住,孩子们不能没有娘,我也不能没有你。你放心,我当初答应过你不会纳妾,就是不会。表妹我已经派人送她回她祖家去了,你相信我,夫人。” 随着男子的一通表白。 产妇神色复杂的睇向沈青言。 “大夫,咱们再来。” 不是因为男子说的有多好听,而是那句孩子们不能没有娘。 就算是为了孩子们,她也要努力闯过这一关。 “好,咱们再来。” 沈青言给她擦擦额头上的汗。 半盏茶之后,一个稍微弱些的女婴出生。 沈青言把女婴递给竹影。 忽然一声惊呼 “等等,夫人你肚子里,还有一个。” 马车上下内外的人,听见这一句,都一愣。 双胎已经罕见,眼前竟然是三胎。 好在,第三胎生的很是顺利。 跟第二个孩子间隔几息的功夫,就顺利生下。 “第三个还是小公子。” 天亮。 帮产妇料理好一切,又给孩子们检查好身体,写下滋补身体的药方跟月子里需要注意的事项后,沈青言带着陆钊他们告辞。 男子拿出一叠银票:“沈大夫,在下曹平,出门匆忙,只得这些谢礼,还请不要嫌弃。将来有空到平城,请告诉一声。” 沈青言也没跟他客,收下银票。 “好,有机会一定登门拜访。夫人这次生产,身体亏损严重,回去好好照着开的方子调理,休养两年后,才可再要孩子,一定切记。” “是。” 曹平真心实意地应道。 有三个孩子对他来说,已经很满足。 沈青言抬起头,见着一边的顾西岑,冲他微微颔首,就上了马车。 “花叶,咱们走。” 顾西岑心涩涩的沉下去,走到马车前, “青言,太后病重,皇上叫我马上带你回京。” 沈青言从车窗探出头:“宫里有那么多御医,皇上怎么叫我回去。” 一听就是骗人的。 “是真的,御医对太后的病束手无策,恰恰好有人跟皇上面前说了你在药王谷的事,所以······” 顾西岑递上信。 沈青言接在手上,虽然不是圣旨,可信件末尾,盖有皇上的印章。 陆钊他们看向沈青言。 沈青言沉吟片刻:“花叶,你跟月影回去接花果跟宋婶,我们先上京。” 花叶跳下马。 沈青言蓦的又想起一件事 对陆钊道:“你过来。” 说完,看眼其他几个人。 竹影他们识趣地走开一些。 不解沈青言要跟陆钊说什么悄悄话的顾西岑,憋着一口气,跟着走远一些。 “抱歉,我刚才没想到,你要是不方便跟着进京,可以跟花叶对换,回去后就留在白沙镇,等” 陆钊一听是这事,憨憨一笑:“没有不方便,那事是有误会,等有机会,我跟你说。” “确定?” “确定。” 对沈青言的担心,陆钊受用的很。 沈青言见他怎么肯定,只好希望是她自己想多。 当着这么多人,也不好在继续问下去。 反正到京城,万一有事,她尽力护着他就是。 第二十八章 什么仇什么怨 一路上。 不管沈青言如何冷脸。 顾西岑都柔声细语,仿佛从前种种,早就烟消云散,从不曾存在。 对着他无言的沈青言,只能沉默以对。 陆钊几次对沈青言说,要不他出手去收拾他。 沈青言淡淡摇头:“不需要,不搭理他就好。” 陆钊也许能打的过顾明,也打的过顾西岑,但却打不过他手上的权势。 袭击朝廷命官的罪,他担待不起。 并且,也不知道要在京城待多久,能少点麻烦就少点。 眼下京城就在近前,她只希望能快点治好太后,然后离开。 城门口的守城士兵,见是顾西岑。 直接让他们一行人过去。 “青言,要不你跟我回府去住,我那离宫里近些。”顾西岑真心邀请。 “不用,我去东街的杏林堂,侯爷有事派人去那边找我。” “那你先回去休息。我明天过来带你进宫。”见她拒绝的这么快,顾西岑也不再勉强。 望着熟悉的街道。 竹影感慨连连:“小姐,没想到咱们才离开不过半年,竟又回到这里。” “是啊。” 想当初,她可是打着一辈子都不回来的主意离开的。 “沈青言!” 一道红色的身影,出现眼前。 沈玥,一向穿着素净以小白花示人的沈玥,穿着一袭红装,眉眼姝丽,竟别有一番风韵。 如果不是看见她太过吃惊,脸部有些狰狞。 “沈青言你这贱人还敢回来。”’ 沈玥冲到沈青言跟前,纤纤玉手高高扬起,柳眉倒竖。 眼看巴掌就要拍到沈青言面上。 陆钊急的伸手就去抓沈玥的手腕。 只是,他的手还没触碰沈玥的手腕。 沈青言指间,一道细微的银光微闪。 沈玥哎哟一声,高高扬起的手,瞬间无力的垂下去。 她一手扶着这只手的胳膊肘。 “沈青言你这个贱蹄子,到底对我做了什么?你就不怕爹娘来找你算账。” “沈大小姐,我家姑娘早就跟沈家签了断亲文书,所以,你的爹娘跟我家小姐有什么关系。” “你··本小姐跟你家小姐说话,你插个什么嘴。珊瑚,给本小姐张嘴。” “是。” 珊瑚挽着袖子,上前。 沈青言把竹影往自己身后一拉。 “你试试看。” 厉声道。 才刚见了沈青言手段的珊瑚,下意识的往后退一步。 陆钊适时的上前,横在她们中间。 一脸蛮横的沈玥,乍然看见身材高大,满脸胡子的陆钊吓的一哆嗦。 这个死丫头,哪里找来这么个莽汉。 看着就吓人的很。 “沈、沈青言,你等着。” 沈青言看着她跑的比兔子还快,不禁冷哼出声。 也不知道跟她到底是有什么仇,什么怨,才回京,京城这么大,居然都能她们俩第一时间碰上。 扭过头,对上陆钊担忧的眼神。 “尚书府千金沈玥,我大姐。” “走,我带你们俩去吃百味楼吃点好吃的,然后在去杏林堂。” 三人来到百味楼。 百味楼楼高三层,建在闹市。 一到吃饭的点,店里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前来吃饭必须提前预定,不然来了也没座。 走到门口,小二笑着迎上来“请问客官有约吗?” “我家小姐在二楼有包房,一枝梅。” 小二一听就明白,店里所有雅间,在没有预定的情况,都会安排别的客人。 唯独这间一枝梅不会,主人不来,就空着。 哪怕店里客人再多也是如此。 笑着拍下脑袋:“得罪,这边请,这边请。” 跟着小二来到二楼尽头,小二推开雅间门。 陆钊看着门楣上精雕细刻的一枝梅花。 没忍住暗笑。 尽管他也没啥学识,可这名字起的也太直白了些。 进到雅间。 桌椅板凳,窗户,椅套,无一不跟梅花有关。 墙上还应景的挂着两幅红梅图。 “坐。”” 沈青言招呼着陆钊。 须臾。 一个穿着月白长袍摇着扇子的男子,风流倜傥地跟一个穿着青色衣裙的姑娘进来。 “沈姑娘,好久不见,先前出那么大事,都不跟我蔡某说一声,这是没把蔡某当朋友啊。”’ “蔡公子,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你看我风尘仆仆的,能不能让我先填填肚子,再说其他的。” 沈青言话音未落。 几个跑堂的小二,就端着托盘,鱼贯而入。 青衣女子,端着热水盆热布巾过来,给她们洗手擦脸。 陆钊依葫芦画瓢。 擦干净手。 “给我们端点米饭来。” 青衣女子笑着出去。 蔡公子手上的扇子一合,在沈青言肩上轻轻拍两下:“你们先吃,我一会再来。” “嗯。你去忙。” 沈青言拿起筷子,对他们道。 “吃。” 满满当当一桌子菜,每一道都是招牌菜。 尤其是辣子鸡,还有小酥肉,水煮鱼片,都是沈青言每次来,必吃的。 吃饱喝足,蔡老板亲自端着一盘水果冰沙进来。 瞧见沈青言辣的红通通的嘴,递给她一碗冰沙。 “吃点这个,压一压。” “陆钊。你也尝尝看,这个很好吃的,冰冰凉凉的吃着特别舒服。” 陆钊等竹影挖走一碗,将剩下的连盆端到自己面前。 “青言,你少吃点。” 蔡老板听见陆钊对沈青言的称呼,奇怪的看眼沈青言。 “蔡老板,陆钊我朋友。” “他是朋友,我呢” 蔡老板抢着陆钊之前,表达自己的不满。 “你也是朋友,陆钊,他是蔡富贵,我朋友。” 蔡富贵炸了。 一向不喜欢自己这个名字的蔡富贵,差点跳起来:“青言,不用介绍这么清楚,朋友就行,朋友就行。” “蔡老板。” 陆钊笑着跟他招呼。 蔡富贵哼哼两声。 “以后叫我蔡老板就行。” “这次回来,没那么快走?” 送他们出来的蔡富贵问道 “应该会待一段时间,放心。这次走,肯定告诉你,先前那次是事出突然。” “好。有空再来。” 回到杏林堂。 管事老周,冷不丁看见沈青言回来,想起她离开后,京城时流言蜚语跟可怜。 老泪纵横。 沈青言见状,也是心中一暖。 带着竹影跟陆钊回到隔壁院子。 跟着过来的老周,看陆钊跟着沈青言两眼。 “小姐,要不让陆公子住我那边。”’ 第二十九章 进宫 沈青言一听,就明白过来,老周这是担心她的名声。 “无妨。陆大哥住前院,我跟竹影住后院,家里并非只有我们主仆三个。” 老周见沈青言都这么说了,也只好放弃。 等老周走之后,沈青言一脸歉意地:“老周人老了,顾虑比较多。你不要介意。” “不会,我知道他也是为你好。” 在陆钊心里,对凡是对沈青言好的,容忍度都比较高。 来不及会回家,直接进宫的顾西岑站在皇上面前。 皇上用手上的折子,点点他。 “你呀,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都是臣的错,错把鱼目当珍珠,认错人。” 皇上不知道想到什么,在心里暗暗叹口气。 “明天你带她去见太后。朕只能帮你到这,其他的朕也不好插手。” “是。” 望着顾西岑走出去的背影。 皇上沉默半晌,走到后面,打开暗格,从里面拿出一张泛黄的小像。 手指在小像摩挲片刻,不再年轻的脸,流露出丝丝怅然,随着时光流逝,记忆里那个穿着杏色衣衫的女子,面容却越发的清晰。 转眼,他已经年过半百,而她也走了二十几年。 如果她还在,看见如今两鬓斑白的他,也不知会不会嫌弃他。 遥记得,她是最喜欢好颜色的。 沈父听沈玥说沈青言回来了。 一拍桌子:“这个孽障,闹出这么大件事,居然还有脸回来,怎么不干脆死在外面得了。” 深谙告状之道的沈玥,见沈父气的吹胡子瞪眼,立马火上浇油。 “爹,你不知道她身边,还跟着丈八高的莽汉,看着就吓人的很。” 沈父听了更怒。 “等她回来,给我上家法。” 沈玥听的暗自惊喜。 暗戳戳等着沈青言回来,不死也脱层皮。 穿着中衣的沈青言,在搭着衣裙的架子前,手指一一点过。 最终,手指落在一套杏色刺绣石榴花的衣裙上。 发髻上,插上一枝镶嵌红宝石的累丝金簪。 耳朵上坠上一对小石榴的红宝石耳坠子。 穿戴齐整出来。 背对着门口的陆钊,听见动静转过身。 晨曦照耀下,沈青言美丽的向一朵迎着朝露盛开的花朵。 陆钊背在伸手的手,互相捻捻。 深邃的眼,闪过一抹惊艳。 “顾侯爷已经在外面等着。” “那走。” 竹影提着药箱,跟着出来。 三个人来到大门口。 顾西岑正在马车前,伸长脖子向里探望。 见他们出来,走上前。 “坐我的马车去。” “不用。” 沈青言看眼一旁陆钊早就准备好的马车,带着竹影过去。 当着手下再次给沈青言拒绝,顾西岑的面色多少有些挂不住。 放弃乘坐马车,翻身上马,在前面带路。 陆钊赶着马车,跟在顾西岑身后。 皇宫的高墙出现眼前,心情沉闷的顾西岑,忽然心里一亮。 终于,也有他陆钊进不去的地方。 沈青言走下马车。 “陆大哥,你要是无聊,就去外面逛逛走走,我大概没这么快出来。” “我就在这等你。” 陆钊目送沈青言跟竹影,跟在顾西岑走朝里走去。 刚要收回视线,蓦的跟回头的顾西岑对上。 他眼里赤果果的嘲讽,鄙夷尽情落在陆钊眼里。 陆钊不为所动,只是眸光微沉。 挑衅不成的顾西岑,转过头,故意朝着沈青言身边,靠去。 “青言,你不是第一次进宫,宫里的规矩你都知道,我就不用在费心告诉你。太后的病,就麻烦你多费心。” 沈青言颔首。 完全不知道从后面看,她此刻跟顾西岑靠的有多进。 陆钊遥遥看着,知道顾西岑故意做给他看的,还是心酸的难受。 不过,难受归难受,想让他就此离开青言,那绝对是做梦。 独自飘零多年,只有沈青言给了他这种安心的感觉。 就像水上浮萍,终于有了根,不再随波逐流。 沈青言跟着顾西岑来到寿康宫。 太后身边的周嬷嬷,走下台阶,迎上前。 将沈青言跟竹影带进去。 顾西岑站在台阶下。 “青言,我在外面,有事叫嬷嬷派人传话。” 沈青言不置可否的轻点下头。 走进太后的卧室。 空气中散发的香甜果香里,混着一股难闻的药味。 两个御医站在太后的床前。 见她进去,往旁边让开。 沈青言冲他们俩,微微颔首。 走到床前。 太后口眼歪斜,下巴上垫着布巾。 中风。 诊脉之后,看过御医们的诊疗方案,跟药方。 沈青言不觉心里疑惑,不解为何御医都能治疗的病症,非要那么远,把她叫来。 为首的方御医,看穿沈青言心中所想。 “沈大夫在药王谷给胞宫长瘤的病人开刀,开了这类病症治疗的先河。所以,把沈大夫请回来,看看能不能有更好的治疗方案。毕竟,照着我们目前的治疗,太后娘娘能恢复六成就已经很好。” “方御医客气,一起努力。” 三个人坐在一边,详细商讨之后。 沈青言拿出银针,洗手。 给太后娘娘扎针,按摩。 等周嬷嬷带人送来午饭。 沈青言才惊觉不知不觉就到了午时。 “竹影,你亲自出去一趟,叫陆大哥先回去。酉时再来。” 作为宫里的老人,周嬷嬷闻言,只抓住亲自两个字,因此也没吭声,将这差事揽过去。 派人送竹影出去。 竹影来到宫门外。 陆钊正坐在车辕上,啃烧饼。 见她出去,把饼往身旁一放,跳下马车,往她身后瞧瞧。 “青言呢?竹影。” “小姐说让你先回去,酉时再来。” 跟竹影在宫门口错身出来的大皇子安王,看见赶着马车离开的陆钊,向一侧的侍卫问道:“那人是谁?” 好高大的个子。 “沈大夫家的马夫。” 沈大夫?谁呀? 安王茫然的看着走远的马车。 “顾侯爷的前夫人” 原来是她。 安王无语的挑挑眉,想不到他顾西岑一向自命不凡,也有这样这样舔着脸,吃回头草的时候。 原本以为酉时能出宫的沈青言,没想到临走,又因为给太后喂药,耽搁了大半个时辰。 出来时,不出意外看见顾西岑双手负在身后,在院子里等着。 第三十章 恨不得撕了他 多少猜测到皇上会叫她回来原因的沈青言,瞅着他那张风采依旧的脸。 怎么看,都只有厌烦。 “青言,我在百味楼定了包厢,一会去吃了饭,我在送你回去。” “不用。” 暮色将至,给太阳灼烤一天地地面,热气蒸腾往上涌。 沈青言快步走着。 走到宫门口,顾西岑再次开口:“青言,真的连吃个饭的机会都不愿意给我吗?” 那副受伤的神色,仿佛沈青言是个负心女辜负了他。 “对,顾侯爷,说过的话,我不想在重复。明天,你不用来接我,我自己会来。” 不想纠缠的沈青言大步朝着自己的马车走去,连多余的眼神都没给顾西岑一个。 顾西岑站在原地,看着她上马车,看着陆钊朝着他得意的勾起唇角。 地上,他的身影拉的长长的,一颗心沉到谷底。 回到家。 沈青言刚简单洗漱好。 陆钊就已经在外面,摆好桌子。 鲫鱼汤,手撕鸡,粉蒸排骨,爆炒牛柳,白灼菜心。 沈青言用力嗅嗅味道。 “都是你做的?” 家里厨子做菜什么味,她知道。 “嗯。你吃吃看,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陆钊将筷子递给沈青言。 沈青言每道菜都尝了尝。 “好吃,陆大哥你是真的有天分,要不你出去开个酒楼。”没钱,她可以出钱,算投资。 陆钊笑笑:“以后再说,好吃就多吃点。” 他才不想给她以外的女人做饭。 隔日。 沈青言出门,终于没在门口看见顾西岑,心情轻松的进宫。 方御医一席话,瞬间将她的好心情,一扫而空。 “沈大夫,周嬷嬷她们没有照顾病人的经验,为了让太后娘娘早日康复,就辛苦沈大夫在宫里住几日。 等太后娘娘能起床,在回。” 诶····· 沈青言挠挠鬓角,直觉觉得,这又是顾西岑的搞的花样。 却又不好将这话说出来。 “好。” 沈青言答应下来,到了跟陆钊预定好的酉时,让竹影出去跟他交待一声。 “不能每天回去再来吗?” 陆钊不死心地问道。 “嗯,你先回去,我会照顾好小姐的。” 陆钊望望高大的宫门,无奈点头。 没有等到沈青言,陆钊心不在焉的赶着马车,回家。 路上行人拥挤,一个没留神,陆钊差点跟人撞上。 吁······ 他双手紧紧抓住缰绳。 看着那人安全走开,这才定下心。 不远处的酒楼的二楼。 大皇子安王端着酒杯,对依着窗框,目光落在陆钊身上的二皇子宁王。 “你在看他?” 二皇子宁王收回视线,抿下唇。 “没有。” 大皇子安王跟他碰下酒杯。 这话他可不信。 不过对二皇子宁王为何撒谎,他也不想追究到底。 无非就是顾西岑沈青言之间的那点事。 这京城里,如今想看顾西岑好戏的人,不止他一个。 昨天沈青言在宫门口,丢下顾西岑扬长而去的消息,今天就已经传遍。 上朝的时候,大家看顾西岑的眼神,都多了几分玩味。 幸好,他顾西岑的脸皮不是一星半点的厚,居然对这些眼神,无动于衷。 嘴上说没有的二皇子宁王,在脑海里将陆钊的身形跟认识的熟人,过滤一遍,没有对的上号的。 但他总觉得陆钊的身形很像他认识的某个人,却一下子想不起来是谁。 虽然沈青言说了不用去宫门口等候。 可每天酉时,陆钊还是赶着马车过去,等上一个时辰再走。 顾西岑每天看见他,都恨不得上前,亲生撕了他。 如今的沈青言犹如一颗拂去尘埃的耀眼明珠,照亮他的心。 他不可能让这样一颗明珠,落在别人的手上。 陆钊对他恨不得杀了他的眼神,已经司空见惯。 从最初的对视,到现在的直接无视。 这种转变让顾西岑对他的恨意与日俱增。 宫门前的侍卫,每天看着这一幕,都忍不住暗猜,顾侯爷能忍多久。 因此,每天一到顾西岑出宫的时辰,在宫门口路过的人,也随之增加。 皇子们,大臣们。 就连沈父都借故到宫门前溜达了两回。 一是为了看大女儿嘴里的莽汉,二是为了打听沈青言给太后治病,到底治的怎样了? 自打知道沈青言进宫给太后治病,他就没睡安稳过,就怕她出纰漏连累他。 虽然,他们是签了断亲书的。 半个月之后。 陆钊终于在宫门口,等都到沈青言跟竹影,走出来的身影。 太后娘娘的中风基本痊愈,只剩下每天的康复调理。 “青言。” 陆钊激动的上前,上下打量她几眼。 “你瘦了” 沈青言抬手摸摸下巴,问询的看向竹影:“我瘦了吗?” 竹影认真打量几眼:“还好。” 她是真没看出来,毕竟宫里的伙食还是吃的挺好的。 陆钊接过小太监手上,太后娘娘给沈青言的丰厚赏赐,载着她们俩回家。 回到家。 走进院子。 一身红衣,双髻扎着红绸缎的花果,就跑过来,扑进沈青言怀里,双手抱着她的腰。 “小姐,我好想你。你看我,想你想的都瘦了。” 花叶一听妹妹这话都说的出来,害臊的咳咳两声。 沈青言低头,轻轻捏下花果白嫩嫩的脸,戏谑地:“我怎么没看出来。” “真的。” 花果扭下身体,剁下脚。 “不信你问宋婶,这肉是来京城才长出来的。” 噗嗤一声,大家伙闻言,忍不住笑出声。 花果瞬间小脸通红,眼看眼里染上一层湿意。 沈青言怕她真的哭了,觑眼大家。 “我信你。我还给你带了宫里的点心回来。” “谢谢小姐。” 花果瞬间笑的小脸灿烂。 看着她们大家,沈青言整个人都轻松下来。 宫里那个处处讲规矩的地方,真的不适合她。 晚上,得知沈青言暂时还要每天进宫,帮助太后康复治疗,不能离开。 陆钊的眼里,罩上一层阴云。 暂时不能离开,沈青言决定每隔一天,去杏林堂坐诊。 杏林堂来了神医的消息,很快传开。 前来看病的病人,排起长队。 “小姐,还有几个,看完就可以回去了。” 第三十一章 激她 手上拿着号牌的月影,站在门口,手指一点点的清点排队的病人。 沈青言将方子递给一边的竹影。 “小姐,小姐。” 月影忽然连声叫着沈青言,转身疾步进来。 正在给病人诊脉的沈青言,抬眼。 小姐,夫” 她话没说完。 沈夫人带着沈南,提着一个食盒进来。 一脸慈爱的走到沈青言近前。 “言儿。娘知道你很忙,怕你忘了吃饭,特意跟你二哥,给你送补汤过来,给你补补身体。” 沈青言一脸木然的望着沈母。 “沈夫人,麻烦没事,不要来打搅我,我没空应付你们。” “你” 提着食盒的沈南,将食盒重重的搁在桌上。 粗声粗气地:“你知不知道孝字怎么写?居然叫自己的亲娘夫人?你还是人吗?” 沈母眼圈一红。 开口拦着沈南继续说下。 “南儿,别这么说你妹妹。这些年是我们对不起她,她现在不搭理我们是应该的。 言儿,不管你信不信,我们一直都在等你回来。毕竟,不管这样,我们都是这世上最亲近的家人,血脉亲缘不是这么容易断的。 今天,我们就不打搅你,你好好给病人看病。等会记得喝汤。娘改天再来,你要是愿意也可以搬回去住,你以前住的院子,娘这几年天天都有叫人打扫。” 沈母说着站起身,眼含泪花,一步三回头,委委屈屈的走出去。 忍着恶心的沈青言睇着她们母子俩的背影。 蓦的,唇角微微勾起。 顾西岑跟他们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厚颜无耻的德行,一模一样。 在一旁的陆钊,拎起食盒追出去,塞到马车上。 “这个带走。青言不需要。” 沈母脸色阴沉的看向站在马车下的陆钊。 “你就是他们大家嘴里,跟我女儿不清不楚,开口闭口都叫青言的那个莽汉。” 不清不楚?这是当娘的人该说的。 陆钊愤怒不平的抬手,一掌拍在车辕上。 喀嚓一声。 沈南低头看去。 那么粗的车辕,竟然给他这么一掌拍断。 “再让我听见一次,沈夫人,人如车辕。” 放下狠话的陆钊,根本不看气的脸色铁青的沈母,哆嗦着手指,指着他说不出话的样子。 大步转身。 沈南后怕的吞咽下口水。 “还愣着做什么?去叫车。” 沈母见儿子吓的傻傻站着,气不打一处来。 对沈母的到来没啥感觉的沈青言,心情平静的看完病人,回到后院。 对上一双双关切的眼,微微一笑:“我没事。大家快吃饭,以后不用专门等我。” “小姐。他们要是还来怎么办?”月影担忧地问道。 “没什么怎么办。就像今天这样,不搭理就是。吃饭,我饿了。” 陆钊将饭碗筷子递在她手上。 坐在她身侧闷声道:“有我在,不用担心。” 来一次,赶一次,他陆钊要是赶不走一个老太婆,他就不姓陆。 “是啊,有你们大家在,他们来就来呗。” 说完,见他们大家除去陆钊,依旧心事重重的。 莞尔一笑:“好了,快吃饭,下午不用坐诊,我带你们大家去玉颜坊。陆钊跟花叶去集市买只羊回来,咱们晚上吃烤全羊。” “陆大哥,我要喝果汁,冰的那种。” 花果大声道。 陆钊点点头。 自从上次做过一次,花果就一直对加了蜂蜜的果汁念念不忘,可惜她哥力气小,榨不了。 “不用惯着她。” 跟陆钊学武的花叶,撞下陆钊的胳膊,低声道。 “没事。” 反正,他主要是想做给沈青言喝的。 沈玥见沈母跟二哥,黑沉着脸回来,就知道他们没讨到好处。 怕怒火烧到自己身上。 吃过饭就带着丫鬟,安排马车。 走到二门,看见停在那里的小马车。 奇怪地:“怎么不安排另外一辆?” “那辆车辕断了。” 沈玥坐上马车,听到是陆钊一掌拍断的。 心咯噔一下。 以后她还是离那个莽汉远些,不然就她这细胳膊细腿的,还不够他拍一下。 玉颜坊。 沈青言坐在贵宾室。 面前,摆着几盒子最新的首饰。 花果拿着一个细细的银手镯,手镯上面的挂着几个缕空的小铃铛,她很喜欢,拿到耳朵边,摇着。 沈青言看上一套湖水蓝的宝石头面,又挑了一套紫水晶的头面,放在一边,继续挑手镯。 “掌柜,这套首饰我要了。” 正在看手镯的沈青言,面前忽然伸过来一只涂着鲜红蔻丹的手。 皱着眉头,转头看去 一身红装的沈玥,盛气凌人的站在她面前。 “怎么是你?” 进门看见竹影她们的沈玥,故作惊讶地:“哎呀,原来是妹妹呀。没想到妹妹也喜欢玉颜坊的首饰。不过” 她蓦的凑到沈青言跟前,贴着她的耳朵:“你买的起吗?” 呵呵呵,话音未落,她笑的掐着嗓子,退开些许。 在旁边坐下。 “掌柜,她面前的那两套首饰我要了,还有,玉颜坊最新研制的胭脂,面霜,花露,每样给本小姐来两份。有些人,一看就买不起,掌柜何必耽搁时间招呼。” 周边的夫人小姐,从沈玥进来,都停下选购。 明目张胆的看向她们俩,等着看戏。 这几天,关于沈青言跟沈家,顾西岑,还有那个车夫的事,传的是沸沸扬扬。 这会能有机会看现场,得到最新消息,自然不会错过。 掌柜问询的看向沈青言。 “给她,我另外选。” 掌柜把那两套首饰放在沈玥面前。 这边。 沈青言接连选了三套头面,两个手镯。 然后笑着:“胭脂花露澡豆面霜,也每样给我来五份。” 掌柜身边的小二,收到掌柜的眼色。 到一楼,装了一筐子上来。 沈玥不屑地哼一声,更加嚣张,傲娇的扬起下巴,高高在上的睥睨着沈青言:“叫谁不会呀。要真金白银掏出来才算。掌柜过来。” 珊瑚把银票拍在桌子上。 红唇微微勾起,意思你倒是掏钱呀。 “就买那么两套,有什么好嚣张的。有本事,将我家小姐面前这几套都买走。” 月影激道。 第三十二章 打脸如此快 沈玥目光环视一圈,见此刻坐在贵宾室的夫人小姐众多,俱都是见过的。 虚荣心顿时成倍的增长,神态也更加骄傲。 “买就买,不像你们小姐,只看不买,装相。” 她话还没说完,掌柜已经拿起算盘,啪啪几下,将账算清。 “沈小姐,总共是两万三千五百二十三两。给你抹零头,那二十三两就不收了。” 珊瑚悄悄的拉拉沈玥的衣袖。 沈玥顿时僵在那,不用珊瑚提醒,她也知道她此刻身上根本就没那么多钱。 她就带了五千两出来。 她刚才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掌柜算账这么快。 “要不要,不要我可拿走了。” 沈青言站起身。 跟沈玥相熟的一个小姐过来。 “玥玥,要不我借给你。” “不需要。你给我走开” 沈玥忍不住怒火,一声吼。 借了不用还吗?沈母要是知道她在外面借这么多钱,充面子,还不到得打断她的腿。 家里这些年一年不如一年。 那位一怔,不可思议的:“玥玥,你不识好歹。” 深感丢脸的她,红着脸,转身跑了出去。 其他人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那就是沈玥,她根本买不起。 沈青言睇眼竹影月影。 “走,都拿走。” 掌柜帮着装好,将盒子递给她们俩。 沈玥怔愣的看着沈青言一两银子,没掏。 就将前面她先选中的头面带走,惊讶的睁大眼,指着她们走出去的身影。 “她们没付钱。” 掌柜好笑的咳咳两声。 “沈小姐,你什么时候见过老板从自家店里拿东西,要付钱的?” “什么?” 沈玥也好,还是在场的其他人,震惊的半天,嘴都没合上。 玉颜坊竟然是沈青言的。 玉颜坊在全大周重要的州府县,都有店。 每日收入,说是日进斗金都不为过。 一阵风过,沈玥拔凉拔凉的从玉颜坊出来,蔫兮兮的上马车浑浑噩噩的回到家。 看见沈父沈母正坐在风景宜人的凉亭喝茶。 嘲笑、讥讽蕴含各种目光的脸,在她眼前走马灯的晃过。 前所未有的耻辱感,烧的她脑子发昏。 冲进凉亭,一把将桌上的茶具掀翻在地。 “玥玥。” 躲避不及溅了一身茶水的沈父,站起身,不知道她发什么疯。 看着她癫狂的样子,有点后悔当初帮着她和离。 “爹,你知道吗?你的好女儿沈青言,不但拥有杏林堂,就连玉颜坊也是她的。” 正在拍衣裙上茶水的沈母,手僵在半空,张着嘴,半天都没合上。 倒是沈父脑子转的快,也顾不得追究沈玥发疯的事。 “你说的是真的?” “爹,你知道我刚才在玉颜坊多丢人吗?” 沈父不等沈玥说完,急匆匆走出凉亭。 玉颜坊,玉颜坊! 别说大周其他地方的店,就是京城这家店拿到手,就足够他沈家翻天覆地。 顾明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抱着盆花走进杏林堂,一句话不说,放下东西就走。 沈父默默的站在一旁,也不上前打搅。 看着沈青言认真忙碌的样子,越看越喜欢。 果然是他沈思明的女儿,如此出才华横溢,德才兼备。 沈青言送走最后一位病人,直接转身进入后堂,从侧门回家。 陆钊找来一个小叫花子,给他一串钱,让他把顾明送来的东西,送到顾家门口去。 小叫花子不敢招惹顾家,又想赚这个钱,于是就把东西送到顾家大门口对面。 结果却招来无数路人围观。 东西能送回去,可人呢。 沈青言从宫里出来,就见顾西岑笑盈盈的上前来。 “青言。” 沈青言翻个白眼。 也不搭理他,径直上了自家马车。 陆钊骑着马横过来,拦着他靠近。 却没办法阻止他远远跟着。 陆钊骑在马上。 路边行人的指指点点,尽收眼底。 哎呀,那个尚书府的二小姐,真是矫情,放着顾侯爷那么好的男人不要,却偏偏让个蛮子跟着。 嫂子,是过来人,还不懂吗? 哈哈哈哈,也是哈。 说不定当初侯爷休她,就是因为她私德有亏,水性杨花。 闲言碎语陆续传来。 陆钊不知道沈青言坐在马车里,能否听见。但是他能。 冰冷的视线一扫。 那些妇人不再做声,可等他们走过之后,依旧如故。 陆钊对顾西岑的恨意在这一刻达到顶点。 这一切的羞辱都是顾西岑带给青言的。 “青言。” 马车停在家门口。 顾西岑追上来。 “青言,听我一句,别再带着陆钊到处走了。刚路上那些流言蜚语还不够难听吗?” 沈青言轻哼一声:“跟你有关系吗?” 陆钊走到顾西岑马前。 将这句话完整送还给他,“别再跟着青言。” “你有什么资格跟本侯爷说这句话。” “那你又有何资格在本小姐面前说三道四。” 不等陆钊开口,沈青言抢先说道。 顾西岑心头一梗,见她如此护着陆钊。 “青言,爹给你买了城东高家点心铺的玫瑰糕。” 还穿着朝服的沈父,拎着个食盒,从一角窜了出来。 不胜其烦的沈青言转身进去。 “陆钊,进来关门。” 顾西岑跟沈父,看着眼前关上的大门。 两人互相对看一眼。 “侯爷,青言她自幼在外面长大,缺乏礼数,还请顾侯爷不要跟她计较。” 面对着在自己面前,摆起沈青言家长角色的沈父,顾西岑呵呵冷笑两声,转身上马,留个他一个马儿的响屁。 沈父猝不及防给熏的差点呕吐,捂着鼻子,慌忙窜上马车。 “走,走。” 小院寂静。 静谧的夜色下,沈青言披散着长发,穿着浅粉的宽大袍子,失神的站在紫藤花架下。 秀丽的眉毛,微微蹙起。 仿佛有无数的烦心事,笼罩着她。 忽的眼前一暗。 穿着紫袍的顾西岑,出现在她面前。 “青言。” 丝丝缕缕的万千柔情,从他眼眸里倾泻。 沈青言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青言。” 顾西岑话音未落,已经向前一步,伸手紧紧抱着沈青言。 他身上浅淡的冷梅香气,密不透风的包裹着她。 前世,他蓦然将她拉进怀里,又推出去的惨痛,将她的心脏狠狠的揪扯。 她下意识的去摸藏在袖口的银针,才想起,现在身上穿的家常服。 第三十三章 上门找陆钊 脚下用力,碾在顾西岑脚趾尖上,又怕给旁人听见,闷声道。 “你放开我。” “我不放,青言,我是真的喜欢你,想要跟你重新来过,你就给一次机会好吗?我最近老是做梦,梦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事,醒来就觉得心脏抽痛的厉害。青言,不要离开我。” 双手拢着沈青言腰的手收紧。 清冽的酒香跟他身上的冷梅香混在一起,充斥着沈青言的口鼻,不难闻,甚至给熏的有点头晕。 身体跟他贴的也越发的近。 就在沈青言想办法挣脱时,头顶忽然印下一片温热。 整个人一僵,犟着脖子,还没来得及转开头,顾西岑低下头,滚烫地脸贴在她颈窝处。 “青言,跟我回去好不好。”他低声呢喃着。 陆钊端着燕窝进来,没想到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手上的小盅想都没想的,就朝着顾西岑的脑袋砸去。 顾西岑抬起头,一股红色的血线,顺着他的发际往下滴落。 沈青言趁机从他怀里挣脱开。 双手揪着外袍的领口,冷着脸。 “侯爷请回。” 陆钊过去,将沈青言护在自己身后。 顾西岑脸色铁青的看眼他们俩。 摸下脸颊,手心都是红色刺目的血渍。 “青言,我不会放弃的。” 丢下这一句,挺着笔直的脊背转身离去。 “你没事?青言。” 沈青言耸耸肩。 “没事,幸亏你过来。你要是再不来,我就得大叫了。” 陆钊微微垂下眼睑。 她雪白的脖子上,印着一个浅淡的红印。 霎时间。 陆钊觉得他刚才砸的太轻,应该直接砸向他的太阳穴。 身体里,一股难以控制的洪荒之力,正在升腾。 抬手,粗粝的指头状似无意的划过,给她拉拉衣领。 目光深沉的锁着她的脸。 “进去早点睡,以后他要是再敢来,你就喊我。” “好。” 陆钊等她关上房门,脚步如常的出了院子,来到马厩,牵出自己的马,从后巷出去,朝着顾家方向追去。 地牢里。 墙上点着的火把,跟炭盆里熊熊燃烧木炭,将这里照的亮如白昼。 双手双脚都被粗重铁链捆住的陆钊,冷冷的直视着不远处,坐在椅子上,神色冷峻,嘴角还有淤青的顾西岑。 “给本侯爷打。” 在沈家砸破他脑袋他没计较后,还敢追来。 真当他顾西岑是病猫。 蘸了盐水的皮鞭,一鞭一鞭的抽打在陆钊身上。 陆钊硬挺着咬着牙,一声不吭。 顾西岑内心的怒火越盛。 起身,夺过顾明手上的皮鞭,使出全身的力气,将求而不得的怨气全都发在陆钊身上。 沈青言早上起来没看见陆钊。 问花叶才知道,昨晚陆钊根本没回房。 糟糕。 沈青言顾不得吃早餐,直奔顾家。 看见那熟悉的大门。 沈青言才想起,这个时辰是顾西岑去上朝的时间。 于是,就耐心的在门口等着。 不出所料,陆钊此刻应该是落在顾西岑手里。 顾西岑这人表面是上看着温润如玉,内里的心狠手辣,没人比她更清楚。 从晨曦初露,到晚霞满天。 沈青言内心的焦灼越盛。 “小姐。” 竹影将早就凉掉的鸡蛋饼,递到她面前。 “小姐,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了,多少吃点。” 沈青言摇摇头,没有确定陆钊的下落之前,她哪里吃的下东西。 “沈大夫。” 陆聿骑着马过来。 看眼一侧的顾府。 “你在等顾侯爷?” 沈青言点点头。 陆聿古怪的觑眼后面。 这个顾西岑到底使出了什么手段,让一个对他避之不及的人,居然上门来等他。 而且看沈青言的模样,就知道等的时间,应该还不短。 “顾侯爷就在后面,应该快到了。我先走,有事可以去陆府找我。” “什么时候金吾卫的统领,也开始管本侯爷的私事了?” 顾西岑的声音传来。 沈青言绕过马车跟陆聿,走到顾西岑马前。 “陆钊在你这里是吗?顾侯爷。” 顾西岑心揪扯的剧痛,见她真的为了另外一个男人,上门质问他。 “想知道就进来。” 顾西岑下马,昂首阔步的走进大门。 沈青言跟在后面,走到大门门槛,略微一迟疑,还是毫不犹豫的迈进去。 “小姐。” 竹影花叶门卫,给挡在了外面。 顾西岑似乎不曾听见竹影的声音。 沈青言撇过头:“你跟花叶在外面等我。” 说完,大步跟上顾西岑。 穿廊过院。 她知道这个方向是顾西岑的书房。 方正宽大的院里,中间矗立着一座高大嶙峋的怪石。 墙角种着一颗矮松。 在这三年,这还是她第一次走进这院子。 从前,至多在门口停留片刻,连多驻足一会的机会都没有,就让他的手下驱赶走。 顾西岑走进书房后,并没看她。 而是,直接走进后面的房间,慢条斯理的换下朝服,穿了身深蓝色的锦袍出来。 走到书案前坐下。 双手闲散的搭在椅子扶手上。 “请侯爷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沈青言站在地毯中央。 “我回答你在又如何?” 沈青言心一沉:“我能见见他吗?” “现在不行,等我审出结果,送到衙门,你自然可以见他。” 沈青言不是蠢人,陆钊冒犯他,他还没把直接送到衙门,不就是在等她开口。 “那侯爷说说,要怎么才能让我见他。” 恼怒于沈青言聪慧的顾西岑,丢给沈青言一张纸。 沈青言伸手抓住。 上面写着陆钊袭击朝廷官员,如果她保证以后跟他拉开距离,并且不离开京城,他可以不追究。 但只要其中一条没做到,他有继续追究陆钊刑事责任的权利。 沈青言对律法并不是很清楚,但袭击官员,尤其是顾西岑这样的朝廷大员,不是死罪就是流放。 “我答应。” 沈青言没有片刻犹豫,拿起笔,签下自己的名字,印上手印。 “现在,我可以去看他了吗?” “陪我吃顿饭。” 顾西岑如沐春风的邀请,心却如无数的针扎着。 沈青言跟着他来到饭厅。 桌上的几道菜,都是她爱吃的。 甚至还有螃蟹,虾。 第三十四章 真的没机会了吗 “这些都是新鲜运过来的,你可以多吃点。” 顾西岑骨节分明,从来都是拿笔拿剑的手,此刻却优雅的剥着虾壳,把分离完整的虾肉,粘上料汁,放进沈青言面前的小碟。 不一会,就给她剥了满满一碟子的虾。 “我问过厨房的厨子,他说你爱吃海鲜。可惜京城离着海边太远,不能让你及时吃到更多的海鲜。” 沈青言沉默地吃着面前的炒牛肉。 曾经连一个回眸都得不到,如今再得到却味同嚼蜡,毫无滋味。 顾西岑擦干净手。 “一会要去青兰院看看吗?” 沈青言终于掀起眼皮:“我说不去。你就能马上带我去见陆钊吗?” 当然不能,好容易才有了这个跟她单相处的机会。 不管她是不是自己愿意的。 他静静的看着她,深藏在心里的戾气都在这一刻散尽。 曾经过去几年,他有那么多机会,都让他尽数放弃。 现在的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没什么好怨的。 吃完一小碗饭,沈青言放下筷子,碟子里的虾肉,她一只都没动。 “这个吃了。” 顾西岑指指装着虾肉的碟子。 沈青言直视他片刻,重新拿起筷子,将虾肉赌气似的大口大口的塞进嘴里。 几口吃光,重新放下筷子。 “这下可以了吗?” 顾西岑忽的倾身过来,一手按住沈青言的肩。 一手伸向她的嘴边。 温热粗粝的拇指,划过她的唇角。 沈青言怒目瞪向他。 顾西岑稍微停顿一下,扬起拇指,嘴角噙笑:“有料汁。” 沈青言睇眼他拇指上,黄豆大小的一团暗色。 拿起一旁的布巾,擦擦嘴。 “走。” 顾西岑起身,带着她走出去。 察觉沈青言落后他两步,顾西岑放慢脚步,等着她跟上。 两人走着,走着,竟然还是走到青兰院。 “要进去看看吗?” “不。” 沈青言回答的干脆利落。 顾西岑转半个身体,正面对着她。 “青言,我知道一直不信我,不信我那么快就喜欢上你。可如果我告诉你,我很久之前就喜欢上你呢。” 对上沈青言质疑的眼神。 顾西岑继续道:“只是那个时候,我还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只想着遵守承诺,只想着能不见你就不见你。 觉得只要不见你,心里对你的那些涟漪,就可以忽略不计。 可其实,你送的荷包也好,衣服也好,每一样我都非常珍惜。 所以,后来知道真相,我真的如释重负。仿佛禁锢在心上的枷锁,终于打开,拨云见日。” 顾西岑握住沈青言的双手:“青言,你能再给我一个机会吗?” 沈青言的手指,紧了紧。 想起前世的惨死,眼眶泛了红,用力抽出自己的手。 垂下眼眸,掩住里面的情绪。 “过去的都过去了,我不怪你了,咱们就这样不好吗?” 她无法放下前世的惨死,却也没办法把这笔账算在现在的顾西岑头上。 “不好,非常不好。青言,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原谅我,你说,只要你说,我都会尽全力去做。” 眼见顾西岑又要上前。 沈青言向后退一步,抬起眼。 该说的她都说了,他还是执意如此,不肯放弃,吃苦的只能是他自己。 “你一定要如此,随你。” 沈青言甩袖子要走。 顾西岑一把抓住她的衣袖, 暗红着眼,沙哑着嗓子,只好暂时先退一步。 ”我带你去见他。” 沈青言不可信的回头。 “真的,这次不骗你。” 顾西岑苦笑着,却没带沈青言去地牢。 而是去了前厅。 沈青言刚坐下,顾明跟另外一个侍卫,就一边一个搀着浑身是伤,昏迷不醒的陆钊,进来, “陆钊。” 沈青言惊呼着跑过去,伸出手,要扶他。 顾西岑过来,一把拖住她。 “青言,他也对我下了狠手的。” 顾西岑撩起袖子,沈青言才看见他左手小臂,打着夹板。 “我骨裂了,幸亏是左手,要是右手,让皇上发现,谁都保不了他。” 沈青言憋屈的深吸口气:“谢谢侯爷,麻烦帮我把他送到外面我的马车上。” 竹影跟花叶见顾明跟另外一个侍卫,架着陆钊出来。 小姐跟顾西岑走在后面。 两人急忙拉开车门,撩起车帘。 顾明他们把陆钊扔上马车。 沈青言抬起一条腿,刚要上马车。 顾西岑在身后叫住她。 “青言,别忘记你答应的。” “嗯,没忘。” 沈青言钻进马车。 马车缓缓驶离出顾西岑的视线。 目送着消失在街角的马车,顾西岑并没想象的那么高兴,明明心愿得偿,终于把沈青言留在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可心却跟捅了个窟窿,四壁透风。 陆钊昏沉沉的躺在床上。 浑身上下,就没块好的地方,鞭痕交错,说是皮开肉绽都不为过。 双手手腕关节也让顾明他们卸了。 沈青言卷起袖子,将手腕关机给他接回去。 细心处理好他身上每一处伤。 接过月影递来的药碗。 勺子压在陆钊的嘴唇上给他喂药。 幸好,昏迷中的陆钊还知道本能的微微张开嘴。 一勺药,洒的比喝进去的多。 沈青言也不急。 喂一下,给他擦擦下巴上的药渍,然后在接着喂。 一碗药喂完,沈青言给他收拾妥当。 ’“竹影,你看着他,我去洗漱一下。” 估摸这陆钊没这么快醒的沈青言,回房快速洗漱过来。 “他醒了吗?” 坐在床边的竹影,摆摆头:“没有,不过应该快了,他的手指头刚才动了一下。” 沈青言让竹影下去休息,她在这守着陆钊。 浑身上下都火烧火燎痛着的陆钊,昏昏沉沉的睁眼醒来。 就见沈青言坐在床前的凳子上,手上拿着本医书再看。 “青言。” “你醒了,陆大哥。” “嗯,让你担心了。” 陆钊的嗓子沙哑的厉害。 “要喝水吗?” 沈青言放下医书,给陆钊倒了杯水过来。 嗓子的干渴得到缓解。 陆钊挣扎着坐起,靠在床头:“他怎么同意放我回来,是你答应了他什么吗?” “我答应他暂时不离开京城。” 沈青言半真半假的应道。 陆钊勾起唇角。 怎么可能?就这么个要求? 第三十五章 表白 就顾西岑恨不得要了他命的架势。 “你回去休息,我没事,等会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陆钊安慰着沈青言。 “没事,我在陪你一会,看等会你会不会发烧,要是没烧,我再回去休息。” 沈青言略冰冷的手,不放心地覆在他额头上。 贴了片刻。 “一点点,不严重。” “放心,我身体很好的。” 陆钊笑着就要抬起胳膊,亮肌肉。 沈青言忙按着他的胳膊阻止。 嗔怪的睇他一眼,什么毛病,动不动就秀肌肉。 虽然,他的肌肉的确让人眼馋。 蓦的想起第一次给他处理伤口时,他身上壁垒分明的那几块肌肉,以及触感,不觉脸颊微热,耳朵尖悄悄的红起。 长长的眼睫扑闪着耷拉下来,遮住眼里的情绪。 秀肌肉失败的陆钊悻悻地的放下胳膊。 想想,又一本正经地:“青言,对不起,给你惹麻烦了,当初我答应过绝不给你惹麻烦的。” “以后别去招惹他了,他不敢对我怎样的。” 知道陆钊是因为她,才去招惹的顾西岑,沈青言嘴上不说,心里其实暖暖的。 陆钊忽然头往后仰仰,望着帐子顶。 似是自语:“青言,我好像跟京城相克,两次来都受伤。上次,是因为在客栈,看见几个人喝醉调戏一个女人,我就出面帮了她。结果快到京城时,遇到那群人设下的埋伏,差点丢了性命。” “以后不会了。” 沈青言一语双关,刚才还都是喜悦的心,渐渐低落。 “嗯。” 他会尽量管住自己。 半夜,陆钊发起高热,在沈青言的针灸下,很快退下去。 翌日,陆钊醒来,见她熬夜熬的眼里都是血丝,不断催着她快去休息。 沈青言拗不过他,这才离开。 沈青言一走,陆钊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当中。 再次开始考虑将来的问题。 如果是他一个人,就像现在这样,随遇而安就好。 可现在,心里对沈青言产生了渴望。 顾西岑之所以敢这么胆大妄为的纠缠沈青言,无非就是因为他手上的权势。 权势! 陆钊脑子里忽然闪过一道光。 一个念头,浮上来。 沈青言因为陆钊受伤,而忙碌起来。 宫里,杏林堂,家里。 几个地方转下来,就是一天。 幸好,顾西岑没有再出现。 至于沈父,对沈青言而言,只是看着心烦,有点伤眼睛,起不到实际的骚扰作用。 “青言,明天有空吗?我想跟你出去走走。” 身体康复的陆钊,围着沈青言,转了几圈,鼓足勇气。 正在捣药的沈青言脆声应道。 没看见陆钊眼里闪过的欣喜。 谁曾想,第二天起来,天公不作美下起雨来。 望着屋檐下,雨水将天地连成线,砸在地面上,溅起水雾。 花果有些幸灾乐祸。 昨晚她听说后,缠着花叶说她也要去,却让她大哥花叶敲了个脑瓜蹦,说不许她今天缠着小姐。 陆钊双手背在身后,看着这雨水,也不免有些焦躁。 原本一心想带沈青言今天出去走走的。 幸喜。 一个多时辰后,雨水骤停。 红通通的太阳,露出笑嘻嘻的脸。 “青言,雨停了。” 望着那轮红日,陆钊喜的眼角露出细纹,转头 瞬间呆住。 梳妆台前,沈青言正对着镜子认真地抹口脂。 这还是他头一次见沈青言梳妆。 沈青言抿抿嘴唇,翘起小手指,用指尖将溢出去的口脂,轻轻擦掉。 站起身,耳朵上明晃晃的珍珠耳坠随之晃动。 今天,她身上穿了身嫩黄色暗纹交领衣,下面穿一条珍珠白的裙子,巴掌宽的腰封,衬的她纤腰细细,不赢一握。 “你今天很漂亮。” 陆钊红着耳朵。 沈青言挑起一边眉毛:“就今天好看?我还以为我天天都好看呢。” 陆钊急的挠挠脑袋:“我不是那个意思。” “走,今天要去哪,你说了算。” “诶。”陆钊这一声,回答的无比响亮。 跟沈青言并肩走着的陆钊,穿着一身黑色圆领袍,发髻高高扎起,两根黑色的发带垂在脑后,随着他健硕的身姿飞扬。 那满脸的大胡子,看着也跟着好看不少。 陆钊载着沈青言来到月湖。 七月的月湖,碧波荡漾,沿堤种植的垂柳,随风微微拂动。 芳草萋萋,繁花盛开。 湖面上,不时有野鸭子,鸳鸯等水禽游过。 陆钊包了小船。 牵着沈青言的手,走上甲板,来到船尾。 船家撑杆一点,小船如离弦的箭簇,荡了出去,在水面,漾起一条长长的水波纹。 陆钊拿起茶壶,给沈青言倒了杯清茶。 深邃的眼,衬着碧波,竟然有几分淡淡地的忧伤。 “青言,我想去边关从军。” 沈青言端着茶杯没动。 目光直直的迎上他。 若非她跟顾西岑签协议的事,连竹影都不知道,她都要以为陆钊想去从军是因为知道了这件事。 “青言,我不想说我去从军,是为国为民的大话,因为我真的只是因为你,才想去的。我想建功立业,给你更好的将来,可以护着你,让你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我想把天底下,我能给的起的,最好的都给你。” 陆钊眸子的温度,随着他的表白,升温。 渐渐变得灼热,烫的沈青言不敢跟他对视,微微垂下下巴。 阳光下。 沈青言修剪齐整的指甲盖,透着点浅浅的粉色,在光线的照射下透着珍珠的光泽,肌肤莹白透亮。 陆钊的手掌,渐渐挨近她的手指,轻轻握住。 原来喜欢一个人,光是碰下她的手指,就足以让他忐忑,惊喜。 沈青言回过神,抽出自己的手。 两只耳朵红的像是太阳染的颜色。 “青言。” 陆钊从怀里,掏出一只白玉红玛瑙石榴花簪头的簪子,放在沈青言面前:“要是你答应,我走的那天,你就带上这支簪子。要是不乐意,你就先收着,等我回来在说。” 沈青言心砰砰跳着,微微红着脸,认真地想了想:“好,我先收着。” 沈青言即没办法立即答应,也没办法马上拒绝。 一直以来,她都隐约知道陆钊的心思,但真的的听他表白,她还是想好好想想。 第三十六章 沈父的算计 中午,两人就在船头,吃着船家刚打上来的鱼。 陆钊拿出看家的本事,给沈青言做了一桌全鱼宴。 清蒸,红烧,烤。 陆钊走的这天。 大家伙亲自送他出城。 一路上,都在瞧沈青言发髻的陆钊,没看见那支簪子,隐隐的失望着。 “陆大哥,包裹里有各种药丸,还有你的换洗衣服,银票在荷包里,另外还给你缝了几张银票,在你中衣的夹层里。”’ 陆钊颔首。 絮叨着的沈青言又拿出另外一个小荷包:“里面有我专门给你请的平安符,你收好。一定平安回来。等你回来,我、我就带上那支簪子来接你。” 沈青言犹豫一下,终于还是将心里想说的话,说出来。 “真的,青言,你没骗我。” 陆钊欣喜若狂的抓住沈青言的胳膊。 “不骗你,所以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嗯,我保证,我一根头发丝都不少的回来。青言,你等着我。” 觉得天都亮了的陆钊忽然抬手,遮住沈青言一边脸颊,阻挡住大家的视线,低头在沈青言另外一边脸颊上,啄了一口。 温热的触感,顿时让沈青言脸爆红,看他的眼多了几分羞涩。 “青言,等我。” 怕自己在逗留下去,不想走的陆钊,退开几步,蓦的翻身上马,腰悬长剑,打马扬鞭,疾驰出去。 走出一段蓦的又拨转马头,回望下站在原地的沈青言。 “等我!” 响亮带着欢喜的声音,随风传来,吹进他们每一个人的耳朵。 沈青言红着脸,接受他们大家的审视。 得得得,蓦的,陆钊又一阵风似的疾驰回来,俯身,伸长胳膊一捞。 把沈青言捞在马背上,坐在他身前。 “陆钊!” 搞不懂陆钊这个举动的沈青言,喊着他名字的声音,无端生出几分的甜腻。 吁! 奔出去一段,陆钊停下马。 珍而重之的,从怀里掏出红绳缠绕的那块鸡血石。 “这个忘记给你了。我给你带上。” 陆钊抖开红绳,将鸡血石戴在沈青言脖子上。 “我真舍不得走。” 很舍不得,很舍不得。 “好了,送我回去。” 沈青言抚摸着挂在脖子上的鸡血石。 “嗯。” 给陆钊这波操作,惊呆的大家伙,刚缓过神。 就见陆钊,骑着马将沈青言送回来。 “你们大家照顾好青言,等我回来。” 陆钊冲他们挥挥手,拨转马头,这次是真的走了。 “小姐,你跟陆钊?” 竹影代表大家开口问道。 沈青言咳咳两声。 “就是你们看见的这样,走,回去。” 回到城里。 太阳已经高高升起。 沈青言走下马车,就见沈父提着个食盒,在她们家门口,来回踱步。 见着她回来,几步上前。 “言儿,你回来了。” 看着他脸上讨好的笑。 沈青言忽然觉得烦躁无比。 一股无名火在心里乱窜,蓦的脸色一沉。 “沈大人,你也是识文断字的人,做人最基本的言而有信都不做到吗?当初你们逼我替沈玥嫁给顾家。 怕我去顾家因为货不对板,给你们惹来麻烦,成亲前一天,叫来族长,亲自将我从沈家除名,写下断亲书。 现在出尔反尔为的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看在父女一场,我不想把事情闹大。 如果在继续,我不介意把断亲书,送到太后娘娘她老人家面前” 这还是沈父前来找沈青言后,她第一次对沈父说这么多话。 沈父臊的那张依稀还能看过去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 哆嗦着手指,指着她,喘着粗气:“逆女,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不认的人畜生不如,活该你被侯爷休弃。” 沈青言呵呵两声,这是终于不装了。 “回,以后不用再来。” 沈父气的牙根咬的咯吱作响。 对着沈青言已经走进大门的背影:“你这样不孝不悌的孽障,看将来有那户人家愿意娶你。你也就只配跟那些无知无识的下三滥一起鬼混。” 吱呀。 走在最后的花叶将大门关上。 沈父对着紧闭的大门,愤愤地的转身。 “侯、侯爷。” “沈大人,本侯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再有一次,本侯不介意找邹御史喝喝茶,摆谈摆谈。” 一听邹御史,沈父瞬间歇菜。 “顾侯爷,唉,算了,算了,就当这是老夫为言儿做的最后一件事。养儿方知父母恩,迟早有一天你们会明白。” 沈父念叨着,怀揣着一颗老父亲的心,戚戚然的上了马车。 顾西岑嗤笑出声。 庆幸自己,幸好及时跟沈玥扯清了关系。 不然沦为全诚笑柄,近在眼前。 心气不顺的沈父回到家,头顶蹭蹭冒着火的来到老太太院里。 “她还是不搭理你?” “嗯,母亲,要不咱们算了?有顾西岑护着,咱们讨不了好。” 老太太冷哼一声:“他顾侯爷再厉害,还能厉害过孝字。” 并且也并非一定要跟他对着干,借着这个由头从他那借点力不是更好。 把沈父招到跟前,对他低声叽咕几句。 沈父沉着的脸,逐渐舒展。 “儿子知道了,这就去办。” 老太太睨他一眼:“不急,不急,玥玥回家已经快一年,女人的花期短,她的婚事也该操办起来。 趁着这个机会,你们夫妻俩,多费点心,给张罗张罗。” 沈父眼珠一转,这才真正明白老夫人说的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 顾西岑护着沈青言,换个角度,不是也有他们沈家的份。 太子之位至今空悬。 顾家世代只做纯臣,从不拉帮结派站队。 所以,不管谁跟他沾上边,在皇上那里,都会事半功倍。 那玥玥的婚事就在不是难事。 打断骨头连着筋,她们俩的姐妹关系,哪怕到死都无法更改。 现在关键是要看准人。 前夫裕王不算,剩下还有四位皇子。 到底该选谁呢? 沈父忽然不急了。 回到沈母这边。 翘着二郎腿,吩咐沈母有空带沈玥出去,多买几身时新的衣裙首饰,好好的给她打扮打扮。 沈母一听,诧异地:“夫君怎么知道,我给玥玥拿到了长公主发的赏菊宴帖子。” 她刚拿到帖子,也在琢磨这件事。 沈父翘着的二郎腿晃的更欢快。 难得有兴致调侃老妻:“知我者莫过夫人,钱不称手就去账房支取。” 第三十七章 各自算计 沈母见沈父这么好说话,连日来让沈青言搞郁结的心,总算是轻快些许。 忍不住暗咒一句,那死白眼狼,她迟早会让她好看。 顾西岑听着顾明打听来的流言,有种吞苍蝇的恶心感。 事的确是那么回事,他在追沈青言,可从沈家嘴里说出来,就变了味。 居然把算盘打他头上,就不怕将来遭到反噬? “要去处理吗?” “不用。” 非但不用,他还想添把火。 流言是从沈家传出来的,沈青言知道也跟他没关系。 就算她不会屈服于流言,但是至少能帮他赶走其他的苍蝇。 将她画进自己的地盘。 让觊觎她的人,想从他手里抢人,就得掂量掂量分量,看自己够不够格。 同时,沈家厚颜无耻的程度也再次刷新了沈青言的对他们的看法。 每次你以为已经到底,才发现不是。 “小姐,还要去吗?” 花叶问原本打算去玉颜坊的沈青言。 街两边,随时都能看见对他们这辆马车,指指点点的人。 “去。” 沈青言对上竹影跟月影担忧的目光,脆声应道。 “好嘞。” 见小姐还有心情去玉颜坊,花叶的低落,得到缓解。 走进玉颜坊。 一眼瞧见坐在贵宾室的沈家母女俩。 竹影跟月影,不觉同时叹气,这到底是什么缘分。 她们就随意过来一趟,都能跟她们母女俩碰上。 沈青言见沈母看过来,淡定的冲她微微勾头,算是招呼。 “白眼狼。” 沈母朝地下啐一口。 接着高傲的扬声喊道:“掌柜,将这套红宝石的头面给装起来,还有这个金丝玉的手镯。” 掌柜按照她的吩咐,将她选中的首饰一一装进盒子。 沈夫人大大方方的付了钱,先前打算叫掌故抹去零头的话,再看见沈青言之后,全然咽下。 “玥玥,娘的乖女儿,你可别像某些贱蹄子,把自己当石头里蹦出来的,连自己的亲娘都不认,畜生不如。” “母亲。女儿不会的。” 沈玥娇滴滴的挽着沈母的胳膊,娇俏的笑着,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沈青言看的好笑,如果在退回去几年,沈玥在她面前,大秀母慈女孝,可能还会难受。 可现在,于她而言,她们不过是路人。 “将小姐先前定制的月华锦裙子拿出来,小姐要穿着去长公主的赏菊宴。” “你要去赏菊宴,是顾侯爷给你拿的帖子?” 正打算去赏菊宴大放光彩的沈玥,听见沈青言也要去。 失态的冲到她身侧,吼道。 沈母瞥眼周边的夫人、小姐。 暗暗拉拉沈玥的手。 沈玥不耐烦的看向沈母,看见她的眼神,在看着周遭。 深吸口气。 “母亲,既然买好咱们就走。 女儿在锦衣阁那边定制的衣裙,应该也做好了。” 母女俩沉住气,淡定的冲在场的其他夫人、小姐,点点头优雅的告辞。 竹影小心抱着裙子,跟沈青言走出玉颜坊。 顾西岑迎面走上前。 “青言,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有马、车。” “小姐,咱们的马生病了。”忽然窜稀这话花叶没当着大家的面说。 “走,青言,有竹影她们在,你还担心我会对你做什么吗?” 沈青言想拒绝,可顾西岑站在门中央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身边,人来人往。 路过他们身边,那探究的眼神,快要在她面上,盯出几个洞来。 “走。” 不想当猴的沈青言,只好带着竹影跟月影,上了顾西岑的马车。 一上马车。 竹影跟月影就紧张的一左一右的将沈青言夹在中间。 手撩着车门帘的顾西岑,黑瞪瞪的眼底隐约的笑意浮现。 在她们俩的紧张中,放下车门帘,转身上马。 等他那张风光霁月的脸,消失在车门帘后。 竹影跟月影,同时长舒口气。 “青言,要不要吃了饭在回去?” “不用。” “好。” 陆钊不在,他不急。 之后,顾西岑没有再故意找沈青言说话。 彬彬有礼的将她们主仆三人,送到家门口,没有过多停留,潇洒的转身就走。 “小姐,好好的咱们家的马怎么会突然生病?” 竹影奇怪地问道。 “还用问,肯定是跟顾侯爷有关呗。这么显而易见的事,你直接说就是。” 月影心直口快的,有时候她就是见不得竹影这样,明明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却婉婉转转,一句话拐三道弯。 “竹影,你去跟老周说,再买两匹马回来。马厩那边的马槽,饲料都换过。” “嗯。” 竹影脸色讪然的将手上抱着的东西,递给月影。 月影抱着,跟在沈青言后面进屋。 等她放下东西,沈青言伸手点下她的脑门:“你呀,以后注意点,别总下她面子” 月影哼哼两声,一听就是没听进去。 “对着小姐有什么不能说的,非要拐弯抹角,我听的累。” 沈青言眼一横。 “好,好,我知道了。真是的” 沈青言无语,幸好两个人虽然脾性不合,但相互了解,不会因为一言半语就不真的闹起来。 赏菊宴这天。 头天晚上就开始激动的竹影跟月影,一大早摩拳擦掌的起来,准备拿出十二分的手艺,务必让她们家小姐,艳光四射的出席这次赏菊宴,将一众千金夫人,尤其是沈玥,给碾压下去。 过去几年,沈青言出席宴席的机会不多,长公主的宴席更是一次都没参加过。 长公主这人脾性古怪。 她发帖子从来不看家世背景,纯粹看个人喜好。 并且想起一出是一出,上次收到邀约,下次不定有你。 反之亦然。 绯色的月华锦,搭在架上华光熠熠,摸在手上,如水丝滑。 这种颜色的月华锦,还是玉颜坊经过几年反复研究,第一次染织出来。 分为深绯色,浅绯色两种。 两种颜色都由深及浅的变化,做成裙子穿在身上,近看如一朵盛开的花朵。 远看则似三月桃花成片的袅袅婷婷。 从前的月华锦只有一种颜色,就是月光的白。 可沈青言却觉得颜色太过单一,好看是好看,但她不喜欢。 于是叫人潜心研究,终于制出新的颜色,有了这次的成功,沈青言相信之后,会有更多好看的颜色制出来。 第三十八章 赴宴 竹影给她梳上繁复的发髻,带上她那套红宝石石榴花的头面。 正正经经给她化好妆容。 眉心画上花钿。 月影帮着她穿好衣裙,系上一掌宽的红色绣暗纹的腰带。 沈青言站起身,眉眼盈盈的睇向她们俩。 竹影跟月影,怔愣地睁大双眼,她们小姐也太美了。 袅袅婷婷,裙裾飘飘,婀娜多姿仿佛九天仙子,站在她们俩面前。 “小姐,你真好看。” 花果惊呼着,从外面进来。 “是吗,等以后你及笄,我也给你做一身。” “真的?” “嗯。” 怕花果弄脏小姐衣裙的月影,将花果拉到一边,碎碎念道。 “真肯定是真的,不过前提是你得瘦下来,少吃点。” 花果低头看下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肚腩。 小脸上满是纠结跟矛盾。 好吃的,好看,好看,好吃的。 算了,不管它,反正她离着及笄还有好几年。 在宋婶花叶老周等的惊艳中,沈青言坐上马车。 花叶赶着,慢悠悠朝着公主府而去。 “小姐,这次的帖子会不会也是顾”竹影说道这,下意识地瞥眼月影。 “你说就说呗,看我做什么。” 竹影勾下唇角:“我怕说出来,你又说我拐弯抹角。” 月影佯怒,啐她一口。 这下竹影是真乐了。 言归正传。 “小姐,你说会不会跟顾侯爷有关?” 沈青言也想过这个问题。 深思之后,觉得不大可能。 长公主可没皇上好说话。 而且,顾西岑作为纯臣,一向跟皇子公主宗室的人,走的不近。 同样有这个疑问的月影,竖起耳朵。 “应该不是。” “难道是因为小姐你治好太后娘娘?” “不是。”沈青言回月影。 长公主的母妃死在太后手里,这事是在她前世临死前几个月爆出来的。 还是长公主亲口说的。 说是她当年亲眼看见。 所以,这会的长公主不可能因为她治好太后娘娘,给她请帖。 不恨她就不错了。 马车渐渐慢下来。 月影从窗口探头望出去。 “哇,小姐,外面好多人,马车都排成了长队。” 闻言。 竹影也跟着探头向外看看。 果然如月影所说,可以并驾两辆马车的街道,已经塞满马车,远远望去,一眼看不到头。 夏末初秋相交的天,阳光灼热,空气沉闷。 竹影跟月影,将两边的窗帘卷起,车门敞开,车门帘也半卷着。 饶是如此,还是热的她们俩,手上的扇子没停。 沈青言安安静静的坐着走神。 陆钊一走这么久,早该到边关。 可除去收到他路上写回来的几封信,然后就再没消息。 也不知道是不是训练辛苦,没时间写信的缘故。 此时。 顾西岑的案头,正摆放着三封从边关寄回来的信,封面上赫然是沈青言的名字。 “主子,要送回去吗?” “不用。” 顾西岑将没拆封的信,撕碎丢进一旁的篓子。 “拿下去处理掉。” “是。” 顾明拿着篓子,走进厨房,将篓子的杂物一股脑塞进灶膛,烧尽。 约莫大半个时辰后。 沈青言的马车,终于来到公主府门口。 热的脸通红的竹影跟月影,搀着沈青言走下马车,悄悄睨沈青言一眼,见她妆容依旧,不觉暗自庆幸自家小姐,皮肤好,脸上的脂粉只是薄薄的敷一层。 不然就这天气,一层又一层,只怕是还没进公主府,妆就花了。 跟着丫鬟,顺着游廊,走进后院。 目之所及,满院子各色菊花绽放,香气袭人。 四周卷起竹帘的抱厦。 云鬓衣香,丽影憧憧,欢声笑语传的老远。 穿着杏黄衣裙,头戴七股凤钗的长公主,坐在上首的交椅上,浅笑盈盈。 秀美的脸,亲切可亲,令人看了很想亲近。 沈青言随着丫鬟进去。 霎时,一股含着冷香的冷气,从四面八方袭来。 跟抱厦外的灼热,形成鲜明的对比。 心里微诧的沈青言,眼尾余光,瞥见抱厦四角,摆放着半人高的冰鉴,成堆的冰块,寒气森森。 走到中间。 整个抱厦,瞬间安静。 众人眼里,皆露出惊艳之色。 大家伙从前也曾见过沈青言几面。 却还是第一次发现,沈青言长的如此昳丽无双。 闪着流光的裙衫,随风轻拂,衬着她的天人之姿,恍若神仙妃子莅临。 大家不觉压着呼吸,生怕呼吸大了,将人惊走。 沈青言微微曲身行礼:“民妇沈青言拜见长公主殿下,祝殿下福寿安康。” “不必多礼。” “谢长公主殿下。” 沈青言直起身。 长公主凝眸睇她几眼,蓦的,勾起唇角,左右看看。 “你们看看,顾侯爷放着这么个大美人不珍惜,居然为了五弟府里,一个侧妃,休妻。他的眼睛是摆设吗?沈玥,你出来,让本宫看看,你到底哪点比你妹妹强。 让顾侯爷为你费尽心机。”闹出那么一个大笑话。 霎时。 在座的,都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合适。 沈青言虽然从长公主的这番话里,没听出什么恶意。 但这样当众叫她跟沈玥比较,多少还是有些难堪。 “长公主,过去的已经过去,不管是顾侯爷眼神不好,还是沈大小姐自有过人之处,都跟青言无关,所以,长公主也不必在为青言费心。” 长公主一怔愣,意外沈青言会这么直白。 红唇勾起,莞尔一笑。 睇眼坐在最末尾,正欲要起身的沈玥。 ““是本公主说错,还请青言不要计较。坐。” 长公主指指下首,挨着她的第一桌。 可以坐两个人的位置此刻空着,沈青言施礼,过去坐下。 暗忖,难道还有人来? 只是不知道,来的会是谁? 须臾。 一个穿着玉兰色华服的美妇,带着三个仆妇,抱着三个穿着红衣,不到一岁,粉妆玉琢的小孩进来。 看着眼熟的沈青言,凝眸一想 认出来人是谁? 上次回京之前,路上遇见的那个产妇,曹夫人。 请帖的由来,瞬间明了。 长公主冲曹夫人招招手。 “这位是驸马的表弟妹,曹夫人。后面是她的三胞胎。” 曹夫人走到沈青言跟前。 第三十九章 大出风头 盈盈浅笑着施礼:“那时情况紧急,还没来得及跟沈大夫好好道谢。多谢沈大夫对我们母子四人的救命之恩。” 沈青言慌忙起身:“不必客气,应当的,应当的。” 长公主让大家看了眼曹夫人的三胞胎,就立即叫人抱下去,担心抱厦里的冷气太足,小孩受不了。 沈青言这才明白,为何会收到长公主的请帖,原来是曹夫人这层关系。 “长公主,今天名媛齐聚,怎么能没有歌舞助兴,不如叫她们各自展示展示。也不枉各位千金,在家勤学苦练一场。” 周丞相夫人,起身,笑着建议。 长公主颔首,看向最远处,靠着冰鉴近,冻的起鸡皮疙瘩的沈玥。 ““那就你开始。” 穿着一身大红蜀锦衣裙,艳丽如蜀葵的沈玥,见长公主让自己第一个出场,跟沈母对视一眼,娉婷起身。 “那小女恭敬不如从命。抛砖引玉,给大家跳一曲梅花赋。” 声音软糯,扭着纤腰,踩着点缀着东珠的绣鞋,步步生莲摇曳生花的出来。 站在地毯中间。 长袖一挥。 光是这个起势神韵,就知道沈玥并非没真的绣花枕头。 舞姿婀娜,身如杨柳,一曲舞罢,就连沈青言对她诸多看不上,也不得不承认,她这支舞跳的极好。 “赏。” 一个嬷嬷拿着一只碧玉手镯过去。 沈玥接在手上:“谢长公主赏赐。” “你该得的。” 有她在前。 后面有人唱曲,有人弹琴,跳舞的少之又少。 实在是没有别的更加才艺的,才不得不选择跳舞。 珠玉在前,后面的舞总是缺了些韵味。 心里得意的沈玥,不觉更加的神采飞扬,眉眼舒展。 长公主带着大家顺游廊,欣赏两侧摆放的菊花。 蓦的沈玥的声音贸然响起。 “长公主殿下,今日的菊花开的如此好,不妨让大家做几首诗,不拘好坏,应应景,也不辜负了这些花开的绚丽。” 长公主眉微微一蹙,不悦之色转瞬即逝。 嘴角噙起浅笑。 “本公主正有此意,你们各自散开去,好好赏花,回来多做几首。” 众人各自携着相熟,玩得好的散开。 “你要不要也去?” 曹夫人柔声问沈青言。 沈青言大大方方一笑:“我不会,不管是作诗还是弹琴跳舞,都不会。不是跟夫人客气,这是真的。 我从小就给送走,很小就遇见师傅,跟她学医,这些都没学过。” “这样啊,是我冒昧。” “没关系。” “青言。” 长公主朝她招手。 沈青言从曹夫人身边,来到长公主跟前。 这离的近了,沈青言发现长公主下眼睑,厚厚的脂粉掩盖下,浮现出一层浅浅的青色,眼袋也略有浮肿。 口气也稍微有点重。 这说明,她肯定睡眠不好。 思及此,看眼左右,压低声音。 “公主,能否给民女把下脉?” 长公主一怔,旋即走到一边,卷起袖子,手搭在案桌上。 沈青言过去,半蹲着,手指轻轻扣住她的脉搏。 “公主长期睡眠不好,总是觉得心头很热,情绪也不是很稳定,月事也不太正常。” 更多的沈青言没说。 长公主颔首。 她的确是长期睡眠不好,自从那年看见那事,她就很少睡安稳过。 总是在睡梦中,噩梦连连。 跟驸马成亲多年,也一直没有子嗣。 早些年,吃的药比饭多。 后来,驸马看不下去,心疼她,宁愿没有子嗣,也不让她在喝药。 这转瞬,两人都是三十好几的人,依旧膝下空悬。 “能治吗?” 并不怀抱希望的长公主随口问道。 如果不是曹氏在一边,满眼的信任。 她连问都不会问。 她承认沈青言医术不错,但宫里御医的药,她几乎都吃过,至多缓解,却一直没法根治。 “能,公主本身体底子还好,我开些药膳给公主调理调理,再教几个按摩手法给公主的人,每晚临睡前,叫她们给公主按按,帮助睡眠。 玉颜坊的梨花香对睡眠也很有帮助,等回去我叫人送些过来。 三管齐下,相信公主很快就会恢复健康。” 甚至连针灸都不用。 见她这么肯定,公主不觉收起自己漫不经心的想法,心里隐隐升起一丝希望。 正色凝着她:“那需要多久能彻底治愈?” 沈青言竖起三根手指:“最多三个月。” 长公主惊诧的跟曹夫人对视一眼。 曹夫人给她一个相信沈青言的神色。 沈青言给长公主写了好几道对她身体有帮助的药膳方子。 又将按摩手法教给长公主的贴身大丫鬟。 刚教会她的丫鬟,出去转了一圈的夫人小姐,熬不住热,陆续回来。 角落里,擦着手的沈青言忽的看见旁边有盆绿菊,花瓣重叠卷曲,莹润似一块绿玉,不觉得多看了几眼。 满院子菊花,就数这盆绿菊跟另外一盆墨菊,及其难培养。 所以,才将这盆绿就放在自己身旁,好随时观赏,长公主这会瞧见沈青言盯着它不转眼。 “青言,你喜欢这盆绿菊?喜欢的话,一会走叫人带上。” “谢谢长公主。青言喜欢花,但是养不好,不如就让它继续留在长公主身边。” 这话沈青言没说假。 她好像所有的耐心,都耗在了研究医术跟赚钱上,其他的她都不通。 “公主,反正青言要给你调理身体,她多来几趟就是。” 曹氏也知道这盆花是长公主的心头好,万一给她拿回去养死,岂不可惜。 “也好。你记得多来几趟。” “好。” 至少在长公主身体完全调理好之前,她肯定的隔三差五的来。 嬷嬷将收上来的诗,递给长公主。 长公主接在手里,最后选出三首,叫曹氏念给大家听。 最后,沈玥的咏菊,勇夺第一。 “你过来。” 这次赏菊宴大出风头的沈玥在众人羡慕的目光里,眉飞色舞的走到长公主跟前。 “果然不愧是顾侯爷曾经看上的人,内外兼修,才华横溢。先前是本宫对你多有误会。” 长公主摘下她手腕上嵌东珠的虾须镯,拉着沈玥的手,亲自给她带上。 另外又赏了她一套珊瑚头面。 其他排前面的几位,也各自得到赏赐。 看着沈玥比别人丰厚几倍的赏赐,曹氏不解,长公主为何忽然把沈玥捧的如此之高。 第四十章 信 虽然,她这两轮的才艺表现,都不错。 长公主将她的疑惑看在眼里。 暗暗好笑,曹氏还是一如既往的心直。 宴席结束。 得到丰厚赏赐的沈玥,犹如傲娇的孔雀开屏,耀武扬威的带着沈母离开。 等众人散尽。 长公主带着曹氏,回到内院。 曹氏坐在榻前,看着熟睡的三个孩子,压低声音,问出心中疑惑。 长公主摸下老二柔嫩的脸蛋。 笑着斜眼睨向曹氏:“你呀,幸好是遇着曹平。但凡要是遇着个心眼多的,你都不会有现在的日子。” 曹氏憨憨一笑。 “这倒是,先前因为他表妹跟母亲生了芥蒂,他就盘算着,等孩子稍微大些,带我们母子四人来京城,离家里远些。 曹氏难掩幸福,嘴角噙着温柔地微笑。 当“捧杀”两个字,从长公主嘴里,轻飘飘的吐出来。 曹氏一怔,忽的醒悟过来,对沈玥这样的人,不把她捧的高高的,又怎么能看到她跌下来的狼狈。 “我明白了。” 长公主收回手,在曹氏肩上,轻拍一下。 对沈玥的将来,她已经可以预见。 不过在那之前,就让她尽情蹦跶。 一场赏菊宴,让沈玥才女的名声,传的京城皆知。 顾西岑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如今再听见,内心对这个人已经毫无波澜。 “给青言的花送过去了吗?” 他问顾明。 知道沈青言在赏菊宴上,对公主府一盆绿菊很是喜欢。 顾西岑立即花重金求来一盆。 沈青言看着放在门口的绿菊,跟跑远的小厮,是搬进去不是,不搬进去也不是。 万一不管,放在门口丢了,她拿什么赔。 “竹影,先搬进来,明日叫人送回去。” 眼下天色已暗。 竹影答应着她,把花盆搬进去,放在院子里。 “这菊花真好看。” 嘴里吃着果脯的花果,蹲在花盘前,伸手摸摸它绿色的花瓣。 “别碰。小姐明天要给人还回去的。” “哦。” 花果听话的缩回手。 一盆花,在沈青言顾西岑两家间,来来回回几趟。 花瓣凋谢零落的时候,恰巧在顾家门口。 顾西岑看了也不恼,反而笑着叫顾明抱进去,送到花房,交给花匠,叫他好好养着。 琢磨着,明天开始送什么过去。 年关将至。 长公主忽然将沈青言叫到公主府,摸着肚子,眉梢眼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驸马云庭州,更是看见沈青言进去,就伸手冲她作揖。 “沈大夫,大恩不言谢,将来有用的着公主府的地方,尽管开口。” “公主有了?” 驸马点点头脸上的笑纹多的不能再多。 “恭喜。” 沈青言走到公主跟前。 “前几天我就有点怀疑,今天让府医把了脉,确定是有了。” “我看看。” 沈青言手搭在公主手腕上。 “是?” 尽管是已经确定的消息,可长公主还是想听沈青言亲口再说一遍。 “嗯,是有了。脉象有力,强健。公主不需要多担心。” 公主又把府医开的滋补方子,递给沈青言让她看看。 沈青言看过之后,稍微做下修改。 “青言,以后要常来,我跟肚子里这个就交给你了。” 不知从何时起,长公主在沈青言面前,再也没用过“本宫”的自称,都是我、我的。 “青言一定尽力,请公主放心。” 公主给驸马递个眼色。 驸马从一旁的桌上,拿起一盒颜色各异,拇指大小的珍珠,递给沈青言。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沈青言将盒子推开。 “必须收下。我知道你在各地的药房,玉颜坊收留了很多无家可归的人,就当是本宫借你的手,给她们的。” 长公主话说到如此份上。 沈青言也就不再跟她客气。 “那青言就不再跟公主驸马客气,我替她们谢谢公主跟驸马跟小世子。” 公主跟驸马顿时眼睛一亮。 公主更是激动的抓住沈青言的手腕:“青言,你说我肚子里的是世子?” 沈青言点点头:“如果没错的话,应该差不离。” 公主跟驸马喜的同时开口:“长乐”“庭州” 两人执手相握。 眼里只有彼此。 这么多年过去,他们俩终于有了孩子。 “走,走,青言,你跟我去卧房看看,有没有不该存在的东西。” 有宫里那个老妖婆在,她不能放低警惕。 驸马一惊,见公主高兴的在沈青言面前,这话都说的出来。 刚张嘴,想替公主转圜。 就见公主对他使个眼色。 驸马心领神会的闭上嘴。 暗忖,就算是对沈青言最后一次的考验。 沈青言倒也没多想。 跟着走进卧房,重点查了公主胭脂水粉,还有院子里种植的花草。 一番检查,就是她院子里种植的花草,有两三种需要挪走。 驸马叫人马上去办。 公主看眼左右,等雪鸳她们走开一些。 拉着沈青言的手“我怀孕的事,暂时不想别人知道,希望你能替我保密。” “嗯,好。” 没有多想的沈青言连声答应。 不管是公主的身份不一般,还是这是她的私事,作为医者口紧是必须的。 何况公主这个年纪,好不容易怀孕,谨慎些也是应该的。 从公主府出来,沈青言的心情也是难得的好。 带着竹影她们来到百味楼。 走进一枝梅,刚坐下,蔡老板就穿着滚着一圈狐狸毛的夹袄进来。 进来,就直接走到取暖的熏笼前,伸出他骨节嶙峋,白兮兮的手烤火。 沈青言见状,不觉叹口气。 “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会治好你身上的寒症。” 蔡老板搓搓手,黝黑闪着两簇红红火苗的眼,定定地的落在沈青言面上。 沉声开口:“好,我等着。” 须臾。 香辣的锅子端上来。 “一起。” 蔡老板脱下外面披着的大氅,搭在一旁的衣架上。 坐在沈青言的下首。 “现在天冷,锅子的生意很好。” 蔡老板涮着羊肉片。 “等来年天热,我再给你另外想两道招牌菜。时时更新,让那些想模仿,想偷你菜谱的人,永远追不上。” 蔡老板拿起酒杯,跟沈青言碰一下,没有任何言语能表达他此刻的心情,唯有干杯。 沈青言豪迈的端起酒盅,一口饮尽。 “陆钊还是没有信来吗?” 第四十一章 各方算计 蔡老板忽然问道。 沈青言摇下头。 蔡老板迟疑一下:“要不你写封信给我,我托商队给你送过去。有回信,再叫他们带回来。” 他这么一说,沈青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跟她一样怀疑陆钊的信,给顾西岑拦截了。 这对他们而言或许很难,可对顾西岑来说,就是一句话,都不用他亲自出面,就能办妥。 “好呀。” 先吃饱的沈青言,走到一边,给陆钊写信。 蔡老板还在跟花叶慢悠悠喝酒。 月影见花叶喝的脸通红。 抬起胳膊肘,撞他一下:“别喝了,一会你还要赶马车。” “没事,我知道。” 对自己酒量有分寸的花叶,嘿嘿笑着道。 月影哼一声,猝不及防一把夺过他手上的酒杯,另外一只手伸过去,抓住蔡老板的手腕:“我跟你喝。” 暖呼呼肉肉的掌心,触碰到蔡老板冰凉刺骨的手腕,知道他有寒疾的月影,也忍不住一哆嗦。 这是人的手腕?冻的跟雪堆里埋着的冻骨头差不多。 真是可怜。 好好的人,给家里人毒害成这样。 她不知道,她眼里一闪即过的怜悯,毫无遗漏的印进蔡老板的眼里。 手腕一抖,手上的酒杯跟她碰碰:“既然月影姑娘想喝,蔡某就陪姑娘喝两盅。”’ “好。” 声音发闷的月影,连跟蔡老板喝两盅。 每一盅,都及其实在的给自己斟的满溢出来。 对着蔡老板却是:“我喝干,蔡老板你身体不好,差不多就行。” 自己健壮如牛多喝点没事,万一把病秧子喝倒,就有点说不过去。 望着她红通通,圆乎乎的脸,蔡老板蓦然想起小时候很想吃的红苹果。 清冷的眼里蕴含着笑意,颔首。 沈青言将信写好,封好口,交给蔡老板。 一行人下楼来。 迎面跟正要上楼的沈玥,还有大皇子撞上。 双方倶都一愣。 相持片刻。 最终让路的还是大皇子跟沈玥。 沈青言也不客气,昂首挺胸的从他们面前走过。 沈玥站在楼梯上,扭头望着她走出去的背影。 语气幽幽地叹口气。 望向大皇子的眼,氤氲着一层水雾。 “都是我的错,才造成如今姐妹见面,连招呼都不打的局面。” “不怪你。真要怪就怪顾西岑,自己识人不清,却连累你们姐妹反目成仇。” 沈玥眼圈微微泛红,跟着大皇子上楼。 不多时,二皇子带带着三皇子,推门进来。 “大哥,刚晃眼看见好像是你,没想到真的是你。大哥,不介意我跟三弟,一起跟你喝几杯。” 大皇子嘴角抽抽,真是晃眼看见,就不会门都不敲,直接推门进来。 面上神色不显。 “都是兄弟,有什么可介意的。这位不用我多介绍。” “不用,不用,沈尚书家的大小姐嘛。前些日子一支红梅赋艳压群芳。听说,现在全京城的贵女,都在争相学习。” 沈玥秀美的脸上,浮上一层淡淡的红云,羞涩如春雨海棠。 内心激动,似汪洋大海,波澜起伏。 微微起身,翘起兰花指,西子捧心:“二皇子说笑,沈玥愧不敢当。” “坐,有话坐下说。” 大皇子睇眼跟在二皇子身后,脸上一直挂着温润笑意,没出声的三皇子。 一顿饭,有了二、三皇子的加入,沈玥不好插嘴,只能微笑。 回到家,沈玥双手按住还在抽跳的笑肌,暗恨二皇子不长眼,明明看见她在座,还厚着脸皮进来就不走。 相比起来,还是席间几次偷瞄自己的三皇子更顺眼。 那时怎么就想不开,一头栽进五皇子的裕王府呢,不然说不定还能混个正妃当当。 现在只能朝着良娣努力,争取押宝成功,将来当贵妃。 沈玥趴伏在软枕上,眉眼含,纯做着她未来的贵妃梦。 回去的路上,坐在马车里的二皇子沉着脸,好一会才开口:“三弟,大哥打的主意,你看懂了。” 三皇子颔首。 “沈青言跟沈家不睦,但她是沈家人是不争的事实。一个孝字束缚着,别说沈青言自己,哪怕就是顾西岑都不敢过分。一旦顾西岑重新娶沈青言进门,大哥跟沈玥成事,就成了顾西岑的连襟。”二皇子接着道。 “那就让沈玥进不了大哥府里,不就行了。” 二皇子眸光一聚,脑袋隔着小几凑到三皇子跟前:“三弟此话怎么说?” 三皇子将手里的棋子,往棋盘上一放。 “大嫂呀。” 轰隆,脑子里醍醐骤开。 大嫂李秀鸾的爹,户部尚书李冀跟顾西岑政见不合,死对头多年,人尽皆知。 只要把这个消息,透露给李冀,都不用他们出手。 二皇子哈哈笑着,退回去。 一时着急,他竟然把这茬给忘了。 大雪纷飞。 苍茫一片的关外。 已经是百夫长的陆钊带着手下,冒雪狂追百里,将纳尔人抢去的粮食,牛羊,女人跟孩子,追了回来。 他坐在医帐里,脱下身上的袍子,露出半边臂膀。 深可见骨的刀伤,皮肉外翻。 军医一边帮着他处理伤口,一边啧啧出声。 “你看看你,这才来多久,就三天一小伤,五天一大伤,这么不爱惜自己,只怕将来真的功成名就,也是有命拿,没命享。” “我会努力活着。” 这是他的真心话,他还没把最好的送给青言,自然得努力好好活着。 处理好伤,穿上衣袍的陆钊,回到营帐。 翻看着从前的信,陷入沉闷。 自从进军营,就再没收到过青言的信,他写的信也石沉大海。 不知道是青言没空,还是没收到他写的信。 “头。”小兵刘栓子掀开厚重的帘子,双手抱着个小包裹疾步进来。 细眉细眼的脸,漾起古怪的笑。 “又来借钱?” “不,不是。” 刘栓子神秘兮兮的把包裹往桌上一放,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在陆钊眼前一晃:“这是镇上一个商队的管事送来的,我见是给头的,就收了。” 刘栓子话没说完,陆钊已经一把把信,抢了过去。 看见信封上那几个字,满腔的郁结,一扫而空。 暗耐住想马上拆开的心,瞥眼站在那没走的刘栓子,丢给他一碎银子。 虚空踹他一脚:“还不快滚。” 第四十二章 解围 刘栓子接过银子,嬉皮笑脸地:“这就滚,对了,那人要在镇上待一天,说是要回信,可以明天送去给他,他亲自带回去。” 陆钊点头。 走出去的刘栓子,细心的帮陆钊把营帐门,拉拢关上。 一颗心欢快的蹦跶到嗓子眼的陆钊,手指轻颤抖的拆开信封,拿出里面厚厚的五六张信。 逐字逐句的看完。 信里,沈青言除了跟陆钊说了她最近的生活,重点就是问他好不好?有没有受伤? 最后,跟他说明,包裹里那些药怎么用,还有就是叮嘱他,万一没收到她的回信,也不用担心。 她过的很好。 陆钊心思荡漾,恨不得马上插上翅膀,飞回沈青言身边。 虽然沈青言的信里,并没说她为何没收到他的信,但陆钊不用多想,一猜就知道是顾西岑在中间作梗。 既然这样,他以后给沈青言的信,不走驿站托商队送就是。 写好回信。 将自己给沈青言准备的皮子,两张白狐狸的,一张红狐狸的,还有一张熊皮,其他皮子若干收拾好。 天一亮,就带着收拾好的皮子跟写的回信,来到镇上,找到那个货商,将东西交给他。 当陆钊要给他钱时。 货商连连摇头拒绝:“陆公子,我家公子要是知道我收你的钱,回去还不得扒了小的皮。 我家公子说了,以后每月十五陆公子可以来这间客栈,看下有没你的信。” “好,你回去你跟你家公子说,陆某将来回去一定好好谢他。” 陆钊知道百味楼的蔡老板跟青言关系不错,也就不再多言。 临近宫宴。 沈玥自上次之后,再没收到大皇子邀约,不觉有些纳闷。 沈夫人知道后,宽慰她说,大概是因为马上就是大年,宫里宫外事情繁多。 沈玥一想,也是,遂也不再多想,专心准备去参加宫宴。 赏菊宴,让沈青言玉颜坊的各色月华锦,赚的盆满钵满。 临近新春。 沈青言的玉颜坊,不仅上了新的脂粉香露澡豆。 款式新颖的首饰头面,也不少。 更是应景的赶制出一批红色、粉色,鹅黄色的云锦。 花纹图案喜庆的云锦一上柜台,就受到疯抢。 沈青言给曹夫人,长公主各家送了四匹过去,自己也留下两匹裁剪过年进宫参加宫宴要穿的衣裙。 沈玥连着派丫鬟珊瑚出去,排了好几天的队,才在腊月二十六这天,买回来一匹福字纹的云锦。 招呼着府里的绣娘,连夜赶工,制作出一套华美的衣裙。 腊月二十七。 沈青言收到陆钊寄回来的信,还有皮子。 竹影跟月影摸着那几张狐狸皮,柔软的触感,让她们俩摸着就不舍得放手。 还是宋婶进来瞧见,一掌拍开一个,小心将皮子收进库房。 “小姐,现在是来不及,不然就这两张白狐狸皮子,做件红底白毛的大氅。,穿着喜庆又暖和。” 竹影一听,瞬间心动。 “还有两天才宫宴,宋婶你去玉颜坊叫两个绣娘过来,咱们给小姐赶一件出来,让小姐穿着去宫宴。” “对,对,宋婶你马上去。” 沈青言写好回信 宋婶跟竹影她们仨已经开始分头行动。 花叶拿着信出去,送到百味楼,交给蔡老板。 蔡老板又拿出两张火狐狸的皮子,叫花叶带回去给沈青言。 沈青言正在看宋婶她们赶制大氅。 就见花叶抱着个大包裹进来,打开,一团红云出现眼前。 宋婶伸手摸摸,跟收进库房那张红色的一样好。 “小姐,咱们也有张红狐狸皮子,不如拿出来,再做件红色的大氅。多余的做个袖筒,给小姐出门暖手。” 月影跑去库房,将陆钊送回来那张,跟这两张放在一起。 红似云霞,毫无杂质。 沈青言想了想:“先收起来,今年先穿这件白的。” “好。” 宋婶琢磨下时间,的确太赶。 这么好的皮子,不能浪费。 二十九这天。 风和日喧,连着下了几天的雪,终于在昨夜停下。 蛋黄般的太阳,照着大地。 道路两旁,房屋,墙垣,还残留着不曾融化的积雪。 偶尔,有一两支俏丽的梅花,散着幽香,探出墙头。 盛装的沈青言坐在马车里,翻看着手上的医书。 放着炭盆的马车温暖如春。 月影坐在一角吃着点心,竹影在烹茶。 “我少喝点,你自己喝。” 宫里如厕不是很方便。 所以每每沈青言进宫,都尽量少喝水。 马车来到宫门前,沈青言她们提前下马车,等着排队进去。 “青言。” 天冷。 不耐烦在头上多插簪子的沈青言,只在头上带了支蝙蝠纹镶琉璃珠颤枝金步摇。 里面穿着大红滚边衣裙,外面穿着那件白狐狸毛大氅。 红白相映,清冷冷地的站在那,端的是粉妆玉琢。 穿着紫色锦袍,披着黑色大氅的顾西岑,郎眉星目的负手过来,看样子已经等候多时。 沈青言僵在原地,眨眨眼。 这要是跟他一块进去,那就真说不清了。 正在琢磨,怎么躲开。 蓦然,长公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青言。” 沈青言暗自舒口气,扭头看去。 “见过长公主,驸马。” 长公主伸手挽着她,凤眸睇向驸马:“我跟青言进去,你跟顾侯爷走后面,别跟我那么紧,我要跟青言说些私房话。” 知道公主意思的驸马,满面对堆笑:“好,好,那为夫就跟顾侯爷走后面。” 长公主哼一声,挽着沈青言朝里走去。 “走。” 等她们俩走出一段,驸马状似无奈地:“顾侯爷,公主她最近身子不爽,脾气不大好,还请顾侯爷多多包涵。” 公主衣裙宽松,又裹着大氅,看着身形稍显丰腴。 脸部圆润,白里透红,凤眸精华内敛,一看就气色好的不得了。 明摆着是在糊弄他。 心里这么想的顾西岑,淡淡一笑:“无妨。” 两人相携走进宫门。 走进宴席大厅。 沈青言就想往自己自己座位那边走。 长公主是当今的长女,自然是跟驸马一块,跟他其他皇子公主挨着坐。 长公主扯扯沈青言的衣袖:“今晚你就跟我一块坐。” 第四十三章 没甩掉 知道让沈青言跟其他皇室成员坐一起,不合礼数,她也会不自在。 因此,长公主特意提前,叫驸马在皇室成员跟命妇千金之间,单独辟出一张桌子。 带着沈青言来到那张桌子前坐下。 “还麻烦青言,等会帮我看着些。” 身上带着冷香的长公主,凑到沈青言耳朵前。 沈青言点头答应。 噙着温柔的笑意,坦然面对其他人对她们俩的好奇打量。 不大会。 一身红通通的沈玥,跟在沈父沈母身后,香风阵阵的进来。 满头金晃晃的钗环,光华闪闪,闪着刺眼的光。 蓦一时。 沈青言在大家的注视下,发现自己跟沈玥撞衫了。 颜色,花纹,款式。 不同的是两个人身上、头上的配饰,跟腰封上的花纹。 相比起沈青言,沈玥用力过猛,有点过于艳丽。 两人四目隔空对视片刻。 一个眼波平静似水。 一个眼里的怒火,逐渐升腾。 沈母猝不及防瞥见坐在沈青言身旁的长公主,扯扯沈玥的衣袖,冲她们这边努努嘴。 沈玥这时也看见了坐在沈青言旁边,正注视着她的长公主。 僵着的脸,努力挤出一个干笑。 垂下头,跟沈母找到她们家的位置,坐下。 沈青言收回目光,对上长公主的盈盈笑眼。 “让长公主见笑了。” “无妨。不过沈玥这一看见你就炸毛的样子,还真是有趣。” “大概是我总能勾起她的怒火。” 长公主唇角勾起。 “皇上皇后太后娘娘驾到。” 沈青言小心扶着长公主站起。 众人行礼之后,重新坐下。 皇上的视线,远远的投射过来,先在长公主面上,寻睃片刻,移到沈青言面前,定格几息。 难怪高冷如顾西岑,会回头紧追不舍,确实配的上。 “长乐。你怎么坐那么远?” 长公主再次在沈青言的搀扶下站起身。 “禀父皇,儿臣有孕在身,身边有沈大夫安心些。” 皇上这才看见长公主肚子凸起,看着她至少有四五个月大的身子。 惊喜之余,又有点小小的不悦。 “怎么先前不见你说起?” 皇上微微蹙眉,女儿已经三十多岁,大家都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孩子,现在有了不是该早早告诉他这个当父皇的,高兴高兴。 “儿臣年纪不小,好容易怀上,自然是要谨慎些。再者,儿臣也是想今天给父皇一个惊喜。” 皇上瞬间释然。 转头看向身边的皇后 皇后一脸慈爱的看向长公主:“快坐下,等会母后跟你父皇在单独给你贺喜。沈大夫,小心照顾长公主。” “是。” 沈青言扶着长公主坐下。 斜对面,顾西岑灼热的目光,就紧紧的跟随过来。 沈青言垂下眼睑,对他的不收敛,无奈。 歌舞开始,终于隔开顾西岑的视线,沈青言放松下来,认真欣赏歌舞之余,也在注意身边的长公主。 酒过三巡。 她发现,大皇子出去没一会。 沈玥就紧跟着走了出去,这是要搞事? 上辈子,她没来参加宫宴,而且那个时候沈玥已经嫁进顾家。 顾西岑带的她来。 所以,她忽然很好奇,这次会发什么事。 一颗看戏的心,蠢蠢欲动。 “青言,我要去净手。” 长公主忽然对她低声道。 沈青言搀着长公主来到净房。 站在外面廊下等长公主。 隔着个小小的园子,大殿的歌舞声,遥遥传来,衬的这边愈发的清冷。 游廊那头,才出去没一会的大皇子沉着脸,脚步匆匆的向大殿走去。 沈青言好奇的伸长脖子,看向大皇子走过来的方向空无一人,暗忖,沈玥这是跟他没说拢。 上次在百味楼,他们俩相处的不是很融洽嘛。 还以为她有多大本事,结果也就如此。 “在看什么?” 长公主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没有。” 沈青言跟长公主重新回到大殿。 大皇子神色如常的跟其他几位兄弟坐在一起,推杯换盏。 蓦的,沈青言眼睛一亮,视线聚焦在角落一侧的裕王身上。 也不知道他看见自己曾经的侧妃,跟大皇子在一起,会是什么感想。 一道红色的身影终于飘进来。 沈青言微微眯眼,仔细打量沈玥。 好,是她想多了。 以为她会难过,会低落。 结果人家神色淡然,眉眼浅浅带笑。 仿佛她刚才出见的不是大皇子,而是另外一个人。 失望的收回视线,眼神一飘,不经意又跟顾西岑对上。 躲之不及,沈青言翻个白眼。 又一会,三皇子身形款款的进来,走回二皇子身边。 宴席结束。 沈青言下意识的,想着快走。 她可不想跟顾西岑,在宫门前揪扯。 “你放心慢慢走。” 长公主笑着说。 沈青言闻言,一扭头,就见驸马正在跟顾西岑说什么。 赶紧的,趁着人多,快步向外走去。 出来上马车,紧绷的神经放松下去,靠着车壁。 催促花叶快走。 误以为沈青言很累想休息的花叶,拿出看家的本领,在车队中,穿行。 到分岔路,拐过街角,就是他们家。 吁。 顾西岑骑在马上,横在那,挡住去路。 竹影撩起车帘。 沈青言裹紧身上的大氅,探出半个身体,冷着张俏脸:“侯爷,有什么事吗?” 顾西岑带着马,缓步过来。 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青言,新年快乐。” 不用看见你我就很快乐。 沈青言腹诽着,都先走了还是没甩掉,大过年来自己面前找不自在,有意思吗。 将她心思尽收眼底的顾西岑,赫然的同时,又满腔苦涩,他发现自己最近有点不太正常,以前是一门心思,想要她重新喜欢自己,满心满眼都是自己。 可现在他竟然觉得,她讨厌他的感觉也不错。 “我” 沈青言拒绝的话还没开始说。 顾西岑就将手里的盒子,往她手上一塞:“收下我就走。” 言外之意,不收他就一直跟着。 对顾西岑的威胁,要是往常这个时候,街上没人,沈青言想说没关系,你爱跟着就跟。 可今天不行。 那么多人在后面看着呢。 沈青言恨恨的收下盒子,啪一声,放下帘子。 “花叶,走。” 第四十四章 机会 花叶甩下马鞭,重重的抽打马臀。 瞅他咬牙切齿的那样,顾西岑毫不怀疑,这是把马当做是他在抽。 沈青言坐回去,屁股刚挨着垫子,就把手上的盒子,扔到地毯上,眼不见心不烦。 月影看眼竹影,伸手将盒子捞起,放在小几上。 “小姐。不管多不喜欢,也别扔坏了。省的将来还给顾侯爷,不好看。”竹影低声劝解。 沈青言将盒子拿起来,随手打开。 看着盒子的里物品,暗自庆幸,盒子里的绒布很厚,马车里的地毯很厚。 不然,就这玩意摔了,她还真不容易找到一样的来还给他。 金丝琉璃镯。 一半艳红,一半金色,流光溢彩,华光闪耀。 主仆三人,眼里都闪过一抹惊艳。 沈青言肤色极白,带这个肯定好看。 这般想着的月影,舔舔嘴角。 “小姐。要不要试试看?我觉得小姐带上,肯定好看。” 沈青言还没做声,月影就收到竹影的一记眼刀。 吐下舌头,悻悻地坐回角落。 下一瞬。 她来不及缩回的舌尖咬在齿边。 沈青言从盒子里,拿起镯子,带上。 刚刚好的圈口,刚刚好的大小,一看就是给她量身定制的。 耀眼的红色金色,衬的她肌肤白皙的如雪。 沈青言微微转动手腕,那手镯就似一道耀眼的流光,包裹着她的手腕。 真的是好看的紧。 “小姐,以后咱们也去搞一个这样的镯子回来,你带着真好看。” 双眼发直的月影道。 沈青言小心褪下镯子,放回盒子。 回去,跟其他没还回去的物件,放在一起。 让竹影拿下去收好,等之后在一起送回去给顾西岑。 沈青言给玉颜坊的绣娘,还有手艺人,统一放假五天。 杏林堂的大夫跟学徒,轮流放假。 过完三十。 杏林堂人手紧缺,沈青言觉得自己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因此带着竹影到杏林堂坐诊。 原本想着,过节期间,应该不会很忙。 可没想到从初一开始,沈青言忙的一天都没休息过。 消化不良的老人、小孩,络绎不绝。 期间,还有给鞭炮炸伤的小孩,时不时地前来就诊断。 其中一个六岁的孩子,右手拇指给炸断。 手指有了损伤,这孩子注定这辈子跟科举无关。 他娘哭的撕心裂肺。 他奶时不时恨恨的拍打他姐姐一下,他爹在一边沉默着。 送走他们一家子。 沈青言让花叶去城隍庙,找来几个小乞丐。 将自己想的顺口溜,教会他们,让他们大街小巷去传。 “有馒头吃吗?” 其中一个跟沈青言不算陌生的小乞丐,调皮的眨眼问道。 “有。不仅有馒头,还有鸡腿。小树,你真的不愿意去善堂?” 小树摆摆头:“不想去。” 城隍庙还有乞丐爷爷跟其他人在,他不能自己走了。 “那行,你什么时候想去来这里,跟我或者其他人说一声就成。这几天天冷,你们在城隍庙要注意保暖,也要注意防火。” “嗯。”小树一双手抓住两个大馒头,跟他几个拿着馒头的小乞丐,念着沈青言自己编的顺口溜跑开。 这个冬天,有沈青言时不时的派人去城隍庙送吃的,送穿的盖的,他们这群乞丐,这个冬天的日子好过了很多,就如之前受她照拂的那三年。 鞭炮响,鞭炮脆。一声炸开遍地花,小朋友别靠近,小朋友别去捡,就怕哑炮它不哑,炸烂你的手来炸烂你的脸。 没两天,整个京城的小朋友都会念这几句顺口溜。 大约是最后两句,听着晦气。 大人们听见,也会对自己的孩子耳提面命,叫他们小心。 后几天,杏林堂终于不再有鞭炮炸伤的孩子前来就诊。 杏林堂的每个人都很开心。 小树更是天天来报道,说他又阻止了几个捡鞭炮的小孩子。 沈青言摸下他脑袋上毛躁的头发,睇眼他皴裂的脸。 “谢谢你,小树。等十五之后,我要在郊外建造一座作坊,等建成,里面可以给你们提供干活的机会,包吃包住,根据你们年纪不同,分工不同。 不论年纪大小都要,生病了我也会派人给你们治疗。 要是年纪大的老人走了,我还会买棺椁给他下葬。 你回去跟他们大家商量下,看他们愿意不愿意,要是愿意,你抽空过来跟我说一声。” 这是那天小树拒绝她之后想到的。 她是真的很喜欢心地善良的小树。 “好。” 眨巴着闪亮眼睛的小树,明显心动了。 对他后面几句话心动了。 小树带着大家回到城隍庙,就立即将沈青言说的,对乞丐爷爷说了。 “爷爷,你说要去吗?” 咳嗽几声的乞丐爷爷,抬起胳膊,削小树一下:“傻瓜,这么好的事,你还要回来商量什么? 有活干,包吃包住,等你们长大,还能娶妻生子,多好的事。” 他这把年纪,要是走了能得副棺材板,不用暴尸荒野,简直就是之前做梦都不敢想。 小树摸着有些疼的脑袋:“那我明天就去跟沈大夫说。” 满脸褶的老乞丐,骤然浑身轻松。 他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改变命运的机会。 咳咳几声,把大大小小的乞丐叫到面前来:“机会难得,以后去沈大夫那里,你们要守规矩,不要给沈大夫惹麻烦,知道吗?” “知道。”’ 早上 沈青言带着竹影她们,刚走出大门。 小树就趿着露出脚指头,藏不住脚后跟的烂鞋子,吸呼着鼻涕上前。 “沈大夫,我们同意了。” 沈青言略一沉吟,叫来花叶跟周管事。 “你们俩去雇几辆车,去城隍庙,将他们全都接到郊外我那座庄子上。” 转头又对小树道:“到了那边,你要负责,让他们都听你的话。今天过去,你们每一个人都好好的清洗干净,明天我会来庄子上,看你们。详细的,咱们大家到时商量。” “好,交给我小树没问题。” 小树拍着胸脯,小大人似的。 望着小树拔腿飞奔跑远的小小身影,竹影担忧地问。 “小姐,你真的要收留他们?” “不算是收留,只是给他们提供一个机会,一个养活自己的机会。等他们安顿好,再去找个识字的先生,教他们识字。” 第四十五章 资助 十五之后。 城里的人,忽然发现大街小巷的乞丐少了。 沈青言将城隍庙的乞丐,接到城外作坊的事,传开。 各种议论,纷至沓来。 长公主却没有多想的捐出白银三千两,棉被十床,高粱小麦大米各二十担,叫驸马云庭州送到作坊。 云庭州去的突然,沈青言不在。 管事带着他走进干净整洁的作坊。 看着作坊里穿戴整洁,面貌焕然一新的孩子、老人,还有身体残疾的轻壮年。 若不是他们皴裂的手跟脸,还有羸弱的身体,任谁都想不到几天前,他们还是城隍庙脏污的乞丐。 管事将东西登记入册。 云庭州忽然瞥见一旁的房间,门窗开着,里面正在摆放一些小桌子小凳子。 “这是要教他们识字?” “嗯,小姐说希望他们不管大小,男女,都能识些字。 如果可以,还想请一个会些拳脚功夫的来教他们,等这些年纪小的孩子长到十八岁,学到本事,想出去谋生活的,就放他们出去。 他们从现在开始,每个月通过劳动赚的钱,都会详细记下来,等将来他们走的时候,扣除在这的食宿费用,其余的就结算给他们,当出去谋生的本钱。” 云庭州心里默默一算:“够吗?” “够的,小姐只收实际费用的三分之一,而他们工钱跟外面的小工是一样的。小姐的意思,是希望他们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自己的人生。而不是一直依靠别人,不劳而获。并且,这里以后陆陆续续还会来人,为了长久持续下去,这也是必要的。”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个沈青言果然跟别人不一样。 心念一动。 “会拳脚的师傅,我倒是可以帮着介绍两个过来。他们以前是边关的士兵,后来受伤有点残疾,退役回来进了公主府,当杂役。” “那、他们会乐意吗?” 毕竟在公主府做事,光名声就比在这好听。 “我回去问问。” 管事送走驸马。 在一边听到只言片语,就已经激动的不行的一群男孩子,围着管事:“赵叔,你刚才跟驸马说的都是真的,沈大夫不但要请人教我们读书识字,还要请人教我们拳脚功夫?” “真的,都是真的,还不去做事。” 憨憨的赵管事赶鸭子般的,将他们赶走。 云庭州回到公主府,先去洗漱一番,从里到外换干净,才来见长公主。 见面,就将手贴在长公主凸起的肚子上。 “孩子今天闹你没有?” 云庭州话音刚落。 掌心下,一个小脚丫在肚子上,踹起一个明显的小脚印。 云庭州睁大眼,眼底都是笑意:“这是不许我说他?” 长公主乐不可支地:“好像是” 云庭州轻轻点下刚才凸起的地方:“臭小子。” 手指还没来得及撤回来,又是一脚。 夫妻俩瞪大眼,瞅着那块。 静谧片刻。 云庭州忽然正色对长公主道:“这事你我夫妻知道就行,就不要说出去。” 视线看向站在珠帘外的大丫鬟紫翡。 长公主颔首,压低声音:“我知道。” 云庭州揽着她的腰,走到一旁坐下,对她说起作坊的事。 长公主听完,沉思片刻:“庭州,青言这个人可以交。” 驸马摩挲着她嫩白的脸,嗯了一声。 自从沈青言开药膳给长公主调理,长公主的皮肤,气色越发的好,人也年轻不少。 尤其怀孕之后,眉眼间多了几分如珍珠的清润,看着更加温柔动人。 翌日。 沈青言到作坊,云庭州送来的人,就到了。 一个瞎了一只眼姓王,叫王吉,一个腿有点瘸叫崔勇。 沈青言叫赵叔,给他们俩安排好住处,交待清楚他们每月的薪酬。 又问他们还有什么要求没有? 两人一听每月五两,比在公主府三两还多二两,喜不自胜。 现在又听沈青言问他们俩还有什么要求没有? 两人互看一眼。 王吉咳咳两声:“我家里有个老娘,能接过来吗?她可以帮着照顾那些女孩子。她一个在家,我不大放心。” “你呢?” 沈青言没说答应不答应,又问崔勇。 “我家还有两个孩子,一个女儿一个儿子,大的八岁,小的六岁,跟我婆娘,都是干活的一把好手。” “如果愿意,都去接来。等人来了,找赵管事另外给你们安排好住处。 小孩子可以跟他们一样,一边做事,一边学习。 不过,有些话我还是要跟你们俩说清楚,在这里做事如果做的需要保密的,你们要签保密协议,一旦泄露出去,我是要送官追究责任的。 你们考虑一下。” “不用考虑。” 两人异口同声。 有吃有住,做事有钱,还能读书识字,这么好的事哪里找。 再说涉及保密的事,签署协议不是很正常吗? 见他们没有异议,沈青言让他们现在就去接家里人,早点回来安顿好,明天好正式安排孩子们学习。 两人答应着离开。 回到城里,遇见跟他们一起在公主府当差的伙伴。 他们先前还觉得他们俩运气不好,让驸马挑走,去给那些无家可归的人当师傅。 现在一听,又艳羡无比。 居然孩子老婆都能跟着赚钱,小孩还能读书。 尤其是家里人多,又有孩子的,悄悄的艳羡不已。 两个人哈哈笑着,跟伙伴告辞,回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家里人。 收拾东西,连夜回到庄子上。 曹夫人得知长公主给庄子上送了钱粮,跟曹平商量之后,比着长公主捐的钱粮,各每样少一成,送去庄子上。 曹夫人跟曹平送去的时候,沈青言恰好也在庄子上。 热情的邀请他们夫妻俩,留下吃饭。 好久没吃烤全羊的沈青言叫赵叔宰了只大羊。 卷起袖子,亲自动手。 曹夫人也安耐不住上手,帮着打磨调料。 曹平见夫人都动手了,也不好干看着。 卷起袖子,跟着花叶。 花叶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在前院上课的大人孩子,闻着空气里飘来的香气,皱着鼻子,用力呼吸,真的是香啊。 第四十六章 帮忙 下课间隙。 年纪大的还能稳住,几个小的几个,就偷摸摸的跑到前后院相交的角门前,扒着门框,朝沈青言他们这边张望。 沈青言远远地,见他们馋的不断吞咽口水。 心思一转,让赵叔去把王吉跟崔勇找来,另外搭起一个烤架。 杀了几只鸡跟兔子,又去厨房拿了一大块五花肉,叫竹影去教他们怎么烤。 蔬菜准备了一大筐。 “赵叔,你去叫他们先回去上课,等会表现好的,才能有的吃。” 赵叔乐颠颠的过去,话没说完,孩子们已经吞咽着口水,向教室跑去。 当羊肉的香气,源源不绝的飘向前院。 前院的大人孩子都忍不住狂吞口水时。 沈青言叫赵管事,去把他们所有人都叫来。 教书的先生听完,果断的手一挥:“下课。” 话音未了。 孩子们整齐划一地起身:“先生再见。” 然后利索的收拾好桌面书本,笔墨。 脚步匆匆的走出教室。 在廊下排好队,规规矩矩的走进后花园。 曹平见孩子们,虽然一个个进来,眼睛都落在那烤架上的肉食上,但没一个人乱跑。 心里微诧。 这才多久,这些孩子就礼貌有序,跟换了个人似的。 对沈青言是发自内心的佩服。 小树带着几个大的孩子,给其他小的分好食物,才拿着自己的一份,走到乞丐爷爷身边,奇怪地打量下一旁低垂着脑袋的哑巴,明明都是乞丐,唯独他的吃相,总给他一种斯斯文文的感觉。 这哑巴兄弟看着年纪跟他差不多,却不但是个哑巴,还腿有残疾,比他还可怜还惨。 另外几个身体有残疾大些的,就守在崔勇旁边,一边吃,一边力所能及的帮忙。 “小姐。顾侯爷送钱粮来了。” 手上拿着兔头正在啃的沈青言,抬起油汪汪的嘴。 就跟走进来的顾西岑对上。 曹平擦擦手,走到他面前。 “曹平见过顾侯爷。” “不必客气。” 笑容如春风拂面的顾西岑走到沈青言面前,睇眼她满是油的嘴。 “青言,能留我吃一顿吗?” 沈青言想说不行。 可目光一转,见所有人都看着她。 “顾侯爷不嫌弃,就留下。” “多谢青言。” 一侧的顾明,已经走到竹影身边,端起盘子,将想吃的满满的装上一盘。 又拿起辣椒粉,一通乱洒。 竹影捂住鼻子:“这辣椒很辣的。” “我喜欢吃辣。’ 竹影呵呵两声,走开些许。 “你喜欢就好。” 下一瞬。 就听见顾明辣的嘶嘶出声,抬手张着嘴扇风。 竹影无语的拿起一旁的果饮,递给去。 顾明接在手里,仰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下大半碗。 擦擦嘴角的水渍:“谢谢竹影姑娘。” 竹影哼一声,走到一边,没搭理他。 嘴里的辣意下去一些,顾明歪头,看眼坐在沈青言旁边的主子。 大家都吃烤羊肉,就他家主子的吃相,依旧优雅无比。 他想不通,沈青言到底在执拗什么? 他家主子,要家世有家世,要样貌有样貌,要财富有财富,放眼京城,也是极其难得。 顾西岑终于有机会跟沈青言坐在一起吃饭,虽然是在这么多人的情况下。 还是觉得很满足。 他终于又向前,前进了一步。 吃饱喝足。 顾西岑洗手漱口。 喝口清茶,没有要走的意思。 沈青言眉心一蹙,叫上赵管事,去库房。 当着顾西岑的面,将他送来的钱粮登记好。 等顾西岑签字盖章后。 沈青言向后退一步:“侯爷事情多,我就不留侯爷了。” “不急,青言,我有事问你。” “你说” “这些人的户籍,你给他们落了吗?” 沈青言一愣,还真没有。 顾西岑唇角勾起:“青言,你把他们所有人都登记在册,我一会带你去衙门,帮他们把户籍落好。” “我改天自己去可以吗?” “不是不可以,只是手续可能会繁琐些。要是我出面的话” 后面的话顾西岑没说,但沈青言也知道他的意思。 自己去麻烦点,跟顾西岑一起去,马上办好。 沈青言选择跟顾西岑一起去。 叫赵管事拿来花名册。 “麻烦顾侯爷稍微等我一下,我去跟曹夫人说一声。” 曹平听顾西岑愿意亲自陪着去,对他如此放低姿态,暗暗好笑。 他当初,大概做梦都想不到他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所以,珍惜眼前人这句话,绝对不是一句空话。 跟夫人曹氏,视线相交,满满的都是幸福跟满足。 小树在一旁听见沈青言跟曹夫人说要去衙门给他们落户籍,跟着出来。 叫住沈青言。 “小姐。” 沈青言停下脚,看向他。 小树咬咬嘴唇,亮晶晶的眼,勇敢的迎上沈青言。 “我能跟你姓吗?” “你想跟我姓沈?” “嗯。” 小树郑重的点头:“如果可以,我还想生日也跟小姐一天。” 不知道姓名,不知道年纪,不知道自己生日是哪一天的小树,在沈青言带他们来这里后。 心里就有了这个想法。 沈青言倒也没多想,身后摸下他的头:“好,我记下了。” “我们也要。” 不知何时,孩子们出来排成一排,站在那。 见沈青言答应,大声喊着。 沈青言笑笑:“好,好,我都答应。” “谢谢,小姐。” 望着这一张张纯真稚嫩的脸,沈青言忽然觉得她做对了。 顾西岑默默的陪着沈青言出来,上了马车。 回想从前,他真的觉得自己很好笑。 这么一个心地善良的女人,怎么在他眼里,就成了一个心机深沉,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有眼无珠,活该他现在不受她待见。 自怨自艾的顾西岑,陪着沈青言来到衙门。 管户籍的黄长吏见顾西岑亲自过来,亲自动手,登记造册。 “名字呢?沈大夫,都姓沈,名字呢?” 呵呵呵,取名废的沈青言脑袋一炸,懵圈。 小树,叫沈树,听着就怪。 “这,我想想。”难得见她抓耳挠腮的顾西岑忍着笑。 “把树改成林字,树林的林。” “好,好,可以,就给他改名沈林。” 后面,有顾西岑帮忙看着,很快就顺利的将他们所有人的户籍登记好。 第四十七章 心计 沈青言拿着户籍,真心诚意的跟顾西岑道谢。 “谢倒是不必,青言以后可以对我不再退避三舍吗?” 顾西岑锁着沈青言的双眸,紧盯着她每个细小的表情变化,一颗心悬的老高。 背在伸手的手,紧紧握紧,手背上一条条青筋,凸起。 沈青言长长的睫毛扑闪几下。 皱着的眉头,缓缓舒展来,抬眼,清清亮亮地眼映着他的影子:“好,我答应你。” 不等顾西岑嘴角的笑容,展开。 沈青言接着又道:“可我跟顾侯爷之间,至多也只能如此。” 话必须说清楚,都在京城,一直躲着也不事,再说他存心要出现在她面前,她又能躲到哪去。 顾西岑却自动的屏蔽了后面这句话。 对他来说,她不故意躲着他,就已经是很好的开始。 他不是个好人,既然已经设法将她困囿于自己的视线范围,现在他也不介意,重新披上他端方君子的皮囊,继续迷惑她。 面带浅笑,温文如玉:“好,我知道。” “那、我先走。” 顾西岑颔首。 这次他没有提出送她回去。 沈青言坐上马车,还在神思恍惚中。 她没料到,顾西岑能答应的这么痛快。 莫名的,怎么想,都不踏实。 惴惴不安中,接下来的日子,顾西岑真的没有故意出现在她面前,也没有再送东西来。 这天,沈青言给太后看诊出来,在宫门口,遇见顾西岑,这是上次谈话之后,第一次遇见。 起初,看见他,沈青言还有些心里打鼓。 后面,走到他面前。 见他神色如常,只是跟她打个招呼,就上马离开。 这才安心下来。 回到家里将先前收拾好,想送回去的东西,也放进库房一角。 他既然已经退一步,她就没必要咄咄逼人再起事端。 骑在马上,不用回头看,就知道沈青言再想什么的顾西岑,眸色幽深,唇角微微勾起。 现在的沈青言就像猎场上的小兔子,在他划出一个舒适的范围里,自由自在。 而他这个猎人,却在悄无声息的将范围逐渐缩小,缩小。 直至,将她困于掌心。 再次邀约大皇子失败的沈玥,将屋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遍,还不解恨的跺上两脚,才稍稍平复下来。 走到一旁的沈母跟前,依偎在她身上,腻着她。 她的名声在京城刚起来还没多久。 沈青言大善人的名声,就盖过了她这个才女的名声。 “母亲,沈青言她就是咱们沈家的克星,处处跟我作对。” 沈母叹口气,安抚的拍在沈玥的胳膊。 “母亲。你想想办法。” “等你爹回来,我跟他说。” 穿着月白锦袍的沈昊,大步从外面进来,看眼满地的狼藉。 “不用跟爹说,我会想办法。” “谢谢大哥。” “你也不用急着谢我,我也不是为你。” 沈昊不顾沈玥的面子,直白的开口。 “母亲,你看大哥。” 沈玥晃着沈母的身体,娇声撒娇。 “昊儿。不许这么跟妹妹说话。” 有儿子出面,沈母的心情瞬间又好了。 沈昊不耐的摇摇头,拧着眉:“母亲,你看看她,稍微有点挫折,就只知道乱发脾气。 她要是能沈青言学一点点,也不至于到手的鸭子还飞了。” “大哥,你这么嫌弃我,那去找沈青言呀。可惜,她虽然姓沈,却没把自己当沈家人,更不会认你这个哥哥。” 有沈母撑腰,沈玥的骄纵又活泛起来,话不过脑,就图自己说的痛快。 “沈玥!” 这话不但戳到沈昊心上,也戳到沈母心上。 轻喝一声的沈母一把推开沈玥,厉色看向她。 “你要是在外面,也能这般的牙尖嘴利,也不用事事都要母亲跟你大哥,你爹出面。” 沈母一向疼爱她是不错。 可在沈母心里,两个儿子远比她重要。 “母亲。”眼圈泛红的沈玥,嗫嗫的叫着她。 明知道沈昊在沈母心里,是沈家的顶梁柱,也是沈家的希望。 她居然当着母亲的面怼他。 心里暗自懊悔。 “把这里收拾干净,这几天你就不要再出门,好好的反省反省,自己错在哪。” 翅膀还没硬,就不知道自己斤两,这是她绝不允许的。 沈昊跟沈母相携离开。 走到分叉路,沈母不放心地:“小心些,不要把自己牵连进去。” “母亲放心,儿子心里有数。” 望着儿子走远的矫健身影,沈母老怀宽慰。 如果不是为这两个儿子,她何必动心思,要把沈玥推出去。 不就是希望,她嫁的好能给两个儿子,带来更高的。 拒绝了沈玥的大皇子,回到府里。 就回屋向王妃邀功。 听他拒绝了沈玥,李秀鸾抚摸着怀里抱着的波斯猫,浅笑盈盈。 “我爹说跟顾西岑成连襟表面上看,是好事,可拿捏不好,就会遭到反噬。 顾西岑那人表面上看着是谦谦君子,私底下,却锱铢必较。 所以想占他的便宜,得看自己有没那本事。 王爷,与其浪费精力在沈玥身上,不如直接去跟沈青言交好。 以沈青言现在在京城的好名声,就算最后她跟顾西岑没成,咱们也不会吃亏。” 大皇子一听,就知道王妃这是话里有话。 “你有主意了?” 李秀鸾得意的一挑眉,涂着大红蔻丹的手,朝他招招。 夫妻俩脑袋凑在一起,叽叽咕咕半天。 大皇子的脸如雨后初晴,绚烂的不忍直视。 抱着李秀鸾,对着她那张美丽的脸,就是一通啃。 沈青言站在杏林堂门口。 竹影跟其他人站在身侧。 台阶下。 一扇门板上,躺着个盖着白布,露出一张蜡黄脸,嘴唇乌紫,早就没有气息的中年男人。 他老婆带着两个孩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沈大夫,你好歹说句话。牛三是吃你们药堂的药,才走的。” 自称是邻居的男子,对沈青言道。 “对,沈大夫,我们问过他老婆,他这几天除了吃你们的药,其他饮食跟家里其他人是一样的,没吃过其他东西。” 沈青言走下台阶,缓步来到跟前,蹲下。 翻看下男人的眼皮,又看下他的指甲。 “报官。” 这个病人她有印象。 牛三的老婆听沈青言叫报官,一时间连哭都忘了。 第四十八章 麻烦不断 就那样满脸糊着泪水,怔愣的张嘴,看着她。 那几个邻居也同样一脸的怔愣。 “这”怎么跟想的不一样,她不是该提出用银钱私了。 沈青言站起身,平静地道:报官!” 花叶在她说第一遍的时候,就已经飞叉叉地跑出去。 围观的人逐渐增多。 指指点点的议论,不绝于耳。 沈青言神色淡定的站在那。 不多会。 花叶带着刑狱司的人前来。 仵作蹲下,粗略的查看下牛三的尸体。 对掌事道:“没有中毒的迹象,确切死因,需要验尸。” “带回去。” 沈青言叫竹影翻出牛三看诊的病历,带上,跟着来到衙门。 看热闹的人,跟在后面排成长队。 “大人,死者牛三身上没有外伤,五脏六腑也没中毒的迹象。” 仵作将验尸结果,公之于众。 牛三的家人,将药方,药渣呈上。 沈青言这边,也将自己药堂保留的药方底子,病历底子呈上。 防风,黄芪,白术,生姜,都是治疗风寒的普通药材。 每一样不管是单独拿出来,还是合在一起,都没问题。 事情陷入僵局。 “来人,将沈青言暂时押进大牢。” “大人,等等。” 一直沉默的沈青言忽然出声。 知道她跟顾西岑关系的三司掌事,捋下下巴上的山羊胡子,决定给顾西岑一个面子。 “你说。” “大人,既然死者的药没问题,能否让我看下死者的内部器官。” 药没问题,吃的东西有没问题。 那问题出在那? 根据药方,可以看出他的风寒并不是很严重,怎么会吃了药,反而死了呢。 堂上所有人都有这个疑问。 沈青言跟着仵作,来到验尸房。 死者躺在木台上。 沈青言过去,掀开他身上的白布。 跟仵作一块,对他的五脏六腑重新进行勘验。 蓦的,沈青言发现死者的心脏不对,不是正常死亡的状态,而是微微紧缩着。 似乎是一种痉挛状态。 仵作这时也发现了这一点。 发现疑点,沈青言脑子里飞快的将会导致此状的药物,过虑一遍。 “石荚花” 她脱口而出。 仵作点点头。 两人来到堂上,将重新勘验的结果,告诉三司掌事。 掌事看向仵作:“你确定?” “大人可以叫其他大夫来验证,石荚花的花蕊,只要服下一小撮,就能导致人心脏痉挛,骤停而死, 花瓣磨成粉,吸入,也是一样。” 须臾。 衙役找来的大夫,检验死者心脏之后,得出的结果跟沈青言的一样。 既如此,那牛三的死就跟沈青言及杏林堂无关。 牛三的老婆跟邻居,万万想不到是这么一个结果。 案情没彻底查清,牛三的尸体按照规矩,要先收入义庄。 可牛三的老婆,不忍心牛三都这样了,还不能及时安葬。 因此提出,她想现将牛三带回去安葬。 掌事慎重思考之后,点头答应。 出了衙门,走在后面的沈青言看眼牛三两个穿着破烂的儿女。 睇眼竹影。 “给她们拿点银两去。” 竹影上前,从荷包里掏出两张十两面值的银票,塞在牛三老婆手里。 “这是我家小姐给你的。” 牛三老婆泪眼婆娑的沙哑着喉咙:“谢谢。” 沈青言没有做声,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思考。 一个身体强健的男人,有妻有子,不可能是自杀,那为何会服下将石荚花。 他自己又知不知道服下之后的后果。 从他身上没有任何外伤来看,他应该是自愿服下的,或者是不经意服下。 那他的死,是跟人有仇?还是针对杏林堂呢? 药堂的大夫学徒,见她平安归来,都松了一口气。 竹影见她心情郁闷,提议她去城外庄子看看。 “我没事。” 嘴上应着,还是叫花叶套车。 谁知,马车刚到庄子上,就叫一群村民给围住。 沈青言奇怪的从马车上,探身出来。 从乱糟糟的人群里,找着焦头烂额的赵管事。 王吉跟崔勇正堵在大门口,拦着跟那些人说着什么。 “怎么回事?” 清冷的声音,不大,却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周遭瞬时安静。 赵管事扒开人群,走上前来。 指着离马车最近的一男一女。 “他们说他们是沈翠的叔叔婶婶,要带她回去。 可沈翠不愿意,他们却非要带人走。” 沈青言走下马车,看眼那对男女。 沈翠,她知道。 九岁,长相清秀,人很勤快也机灵,学什么都很快。 是小树的好搭档,那些女孩子,还有小些的孩子,都喜欢粘着她。 “你们是她叔叔婶婶?” 女人一脸谄媚,笑着上前:“你就是沈大夫,我家翠翠,多谢你收留,现在能麻烦叫她出来,跟我们回家吗?我们找她好长一段时间了。” “还有你得将她这段时间的工钱结清,咱们好好的孩子,给你带来做苦工,真是丧良心。” 女人的丈夫跟着上前来,指着沈青言,吐沫横飞的喊道。 沈青言抬手用袖子遮住脸,向后退一步。 明晃晃的日头下,这一张张的脸,让她看着就心生厌恶。 “赵管事,去叫里长。” 不等赵管事应答,就有人跑出去。 “我不走。” 忽然一声哭腔,从门里传来。 穿着粉色裙衫的沈翠,从里面跑出来,绕开她的叔叔婶婶,来到沈青言面前,扑通跪下,抓住她的裙子。 “小姐,别让我回去。” 沈翠扬起哭的满是泪水的脸。 沈青言将她拉起来:“进去再说。” 一行人进到庄子。 其他孩子也都在一边朝他们这边观望。 小树紧张的不远不近的跟着。 一脸阴沉的看着沈翠的叔叔婶婶。 垂在身侧的小拳头,紧紧握着。 太阳穴上的青筋凸起,像只随时要咬人一口的小狮子。 蓦一时,里长带着村长,还有一些看热闹的村民前来。 有认识沈翠叔叔婶婶的,指着他们俩:“这不是周家庄出了名的懒汉周老二跟他婆娘吗?听说他大哥死了,就占了他的房跟地,嫂子跟侄女也下落不明。” “是啊,这丧良心的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听见这话,沈青言稍微一思忖:“花叶,赶马车去把周家庄的里长跟村长叫来。” 第四十九章 他也八卦 周老二见沈青言派人去周家庄叫人,嘴角不受控的抽抽。 有点发虚的觑眼自己的婆娘。 周老二婆娘伸手就在他胳膊上,狠狠的拧一把。 示意他镇定。 孩子本来就是他们家的,他有什么可心虚的。 银子拿到手不香吗? 沈青言不发话,其他人也不敢吭声。 满堂只有沈翠低低地啜泣声。 不多时。 花叶满头大汗的赶着马车回来。 周家庄的里长跟村长跟着进来。 村长一看周老二,就指着他:“你们夫妻俩不好好待在村里,又跑出来惹什么事?” “村长,我们没惹事,就是找着翠翠了。” “翠翠?” 村长跟里长同时朝着站在一旁的翠翠看过去。 “翠翠,真的是你?” “是”刚还小声啜泣的沈翠,忽然大声哭起来。 “小姐。村长爷爷,里长爷爷。 两年前,我爹死之后没几天,他跟婶婶就在一个雨天将我跟我娘赶出家。 我跟娘出村子,没地方可去。 就去了附近的一所破庙躲雨。 没多久,就进来两个不认识的壮汉,将我跟我娘抓进一辆马车,说他们俩把我跟我娘都卖给了他们。 后来,在路上进客店休息时,娘假装要如厕,带我去厕所,让我钻狗洞跑了出去。 我不知道那里是哪里,一路打听,乞讨回到京城,也不敢回去。小姐,我不能回去,我回去他们还会卖了我的。求你,别让我回去。” “她胡说。” “对,她胡说,都是这个女人教唆她胡说的。” 周家庄的村长,抬脚一脚揣在周老二腿上:“当初问你她们娘俩去哪了,你说她娘不愿意守寡,带着翠翠跟野汉子跑了。 现在你怎么说。” “去见官。” 见此情形,沈青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懒得跟他们废话,直接道。 “不用。你把翠翠给我们带回去就是。” 周老二说道。 “对呀,这就是件小事,不用去见官那么麻烦的。” 周老二的老婆,讪笑着。 “不麻烦,走。” 沈青言最恨的就是这种买卖人口的事。 夫妻俩见沈青言起身,跟在人群后面出来,贼眉鼠眼的四处看,就想找机会溜走。 沈青言早就防着他们俩想跑,叫王吉跟崔勇,一左一右的将他们夫妻俩,夹在中间,盯着。 三司掌事,听沈青言又带着一群人来衙门,还以为是牛三的事,有了眉目。 结果一听是这么回事,不觉睇眼沈青言,感觉她今天有点倒霉的样子。 一天惹上两场是非。 要是顾西岑在京,怕不是早跑过来了。 有当事人,又有村长里长作证,事情很容易就弄清楚 “说,你们怎么知道翠翠在沈大夫庄子上的?” 夫妻俩对看一眼。 周老二抢先说道。 “昨天有个陌生人上门,说知道翠翠在哪,叫我们去找,还、还给了我十两银子。” “你个死鬼,你不是说五两吗?还有五两呢,你给老娘藏哪了?” 周老二老婆瞬间炸毛,对着周老二一顿下死手的抓挠。 “安静!” 三司管事一拍惊堂木。 周老二老婆瑟瑟的收回手。 夫妻俩做梦都没想到,人没要回去。 他们夫妻俩反而给抓进大牢,吃牢饭。 沈翠暂时跟沈青言回去,等找着她娘再说。 一天进衙门两次,虽说最后都跟沈青言没啥牵连。 但不妨碍流言就此诞生。 什么沈青言伪善,假装收留乞丐,其实是叫他们去给她做工赚钱,压榨他们的劳动力。 还有牛三那事,虽然最后说死因不在她这里,可那什么花,大家都没听过,谁知道是不是她胡诌出来,糊弄人。 总之,流言是一天一个样。 沈青言回到庄子上,让小树将所有孩子都叫来。 因为先前的事,别说其他孩子,就是小树都担心沈青言怕麻烦,不会再想要他们。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慢吞吞的来到大厅,排成两排。 小哑巴拖着残疾的腿,靠在门框上。 见他们一个个紧张的紧盯着她。 沈青言放低声音,柔声道:”下午的事,你们也看见了。先前是我没考虑周全,忘记问你们,还记不记得家乡在哪里?家里还有其他亲人没有? 如果有,等会跟赵管事说一声,我派人给你们找。不愿意的说清楚原因。” “如果有,你会赶我们走吗?” 年纪最大的沈强问道。 “看情况,如果是走失拐卖的,家里还有至亲亲人,也在找你们的,就送你们回去。 如果是远亲,家里情况并不好,或者是之前就对你们不好,虐待你们的,就留下。” 孩子们放下心。 去找赵管事的,也就两三个,包括沈强。 小哑巴眸光沉沉的凝沈青言一眼,不等沈青言察觉,垂下眼睫,果断地转头出去。 蔡老板听到谣言,悄悄的派人来请沈青言过去坐坐。 一枝梅雅间。 蔡老板坐在沈青言对面。 天气渐暖,他的气色终于看着好了些许,整个人看起来,没那么冷。 “抱歉,我暂时还没查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多谢费心。能查就查,查不到也没关系。” 反正,她现在也没什么事。 蔡老板叹口气,还是他本事不够,帮不上忙。 “蔡老板,有空坐在这里唉声叹气,不如下去叫人送点好酒好菜来,没什么事是一顿美食解决不了的。” 月影笑盈盈的插话进来。 蔡老板拍下脑门,笑着起身:“我这就去,昨天刚收了几条新鲜的鲈鱼,正好做菜。” 等蔡老板出去,竹影忍不住点下月影:“你呀,什么时候都忘不了吃,跟花果天生一对。” “呸,谁跟那个小丫头天生一对” 刚出去想起还有话说的蔡老板推门进来,恰恰好听见最后四个字,天生一对。 不由的,暗暗打量月影。 比起清瘦的竹影,爱吃的月影身形稍微丰腴一些,脸圆圆的,笑起来眼睛弯弯的。 甜美可人,想必喜欢她的男子也不少。 就不知道,她喜欢的男子什么样? 一通腹诽,不经意对上沈青言探究的视线,哑然失笑。 他什么时候,也变的这么八卦。 第五十章 内讧 关于沈青言的流言,还没散去。 沈玥牵头,跟其他千金小姐,一起建造的专门收留孤寡老人的善堂,大张旗鼓正式开门的消息,一传开就成了京城的大头条。 一时间,满京城的注意力都在沈玥跟这一众千金身上。 月影带着花果去看了热闹回来,兴奋地叽叽喳喳一张嘴就没停过。 “小姐,你知道吗?她们那善堂,凡是五十五岁以上,无儿无女的都可以去。 不用做事,衣服脏了有人洗,肚子饿了有人做饭。四个人一间,中间还有水果点心。一日三餐,每天有荤。” “说的我都想去了。” 竹影笑着调侃。 “那去的人肯定多?” 沈青言问道。 月影连连点头:“多。很多。” 多少家里困苦的这会都巴不得自己是孤寡老人,能去享几天福。 “小姐,现在外面都在说,沈大小姐才是真正的大善人。” 花果吃着果脯,不高兴地道。 明明她们家小姐才是最好的人。 沈青言转身,拿起小几上的一碟桂花糕:“花果,把这盘桂花糕拿回去放着慢慢吃。 不过要是给我知道,你吃了糕点吃不下饭,牙齿痛,就停你一个月糕点。” “哦。” 花果嘟着嘴。 拿过碟子:“谢谢小姐。” 望着她走出去的背影,竹影忽然很想知道,她要是知道小姐想把她送到庄子上,跟先生学习读书识字会是什么反应? “小姐,你还没跟花叶说吗?” “等会你去叫他来。” 不等竹影出去,想看热闹的月影,就先跑了出去。 花叶跟着进来。 听完,睁大双眼:“小姐,谢谢,谢谢你。” 妹妹眼见一年比一年大,能去庄子上跟着读书识字,对将来是再好没有。 之前,他也会教她一些,但他自己会的就不多。 “你先别高兴太早,花果愿意不愿意还是两回事。” 竹影给花叶泼了一瓢凉水。 “她会去的。” 不愿意也由不得她,花叶这点还是拎得清的。 “还有,你从明天开始,每天下午去玉颜坊跟掌柜,学算账。” “哦,好。啊?” 花叶惊讶的张大嘴,小姐竟然也没忘了他。 高兴的同手同脚的出去。 走出院门,猛的蹦起来。 路过的宋婶,奇怪的看他一眼。 “宋婶,花果呢?” 宋婶朝身后努下嘴:“在院子里练习刺绣。你找她?” “嗯”花叶几乎是小跑着,跑进她们居住的小院。 走进院子,就见妹妹胖乎乎的手,拿着绣花针,花绷,正在吃力的绣花。 “花果。” 花果抬起头,还没听完,就瘪着嘴,眼里噙着泪,要哭不哭的。 “好了,看见小姐不许哭,知道吗?小姐也是为你好,想想看,要是咱们兄妹在别人家,能过的像现在这样吗?” 花果摇着头,她知道肯定不会。 花叶替她抹抹眼泪:“庄子离着不远,有空我就去看你,而且小姐也经常过去,咱们见面的时间很多很多。你去那,要跟其他人好好相处。” “嗯。” 花果抿着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什、什么时候去?” “过几天,小姐过去的时候,就带你过去。这两天你先把自己东西收拾一下,不用收拾太多,到了那边不够,我再回来给你拿。” 沈青言再见到花果,见她居然礼貌的跟自己道谢,不像以往,哭哭啼啼。 暗自感叹,这孩子终于长大懂事了。 却忘了,她自己现在也才虚岁二十。 打包好一包夏衫,鞋袜,里衣,还有一些治疗容易发生时令病的药丸,交给蔡老板,叫他托人给陆钊带去。 善堂名声大噪,沈玥这些日子,走到哪都是人群注意的焦点,飘的走路带风。 大善人的名声,日渐高涨。 只是,那些姐妹,到了拿银子时,不知为何逐渐有了推诿的架势。 上门去,不是不在家,就是身体不适。 不得已,沈玥只好发请帖,在月湖包下一条游船,请她们游湖赏景。 收到请帖。 陆聿堂妹陆珍珠,拿着请帖,把跟自己几个交好的小姐妹,叫到茶楼。 “你们现在怎么说,反正我不是想再去善堂。”陆珍珠指尖拈着块茶点小口吃着。 现在这个善堂跟当初说好的完全不一样,而且凭什么大家都出钱,出风头的只有她一个。 而且照着她这么办下去,再多钱都不够。 其他几位心里也开始不想去,又觉得前面钱都出去了,现在不去,有点不合算。 知道她们想法的陆珍珠,放下手里吃剩的茶点,拍拍手,站起身:“反正我想说的都说了,要不要及时止损你们自己看着办。” “等等。” 唐将军的女儿唐云宝,站起身,叫住陆珍珠。 “我觉得就算以后不去,也要大大方方的跟她说一声,省的她以为咱们藏头露尾的。” “行。”陆珍珠颔首。 有了唐云宝表态,剩余摇摆不定的几个人,也快速做出决定。 沈玥没想到,她精心筹划这次聚会,得到的结果居然是,她们都要退出,以后不再参与善堂的任何事 “为什么?咱们闲着也是闲着,为那些可怜的老人做点好事,不好吗?” “没有不好,只是照你这么做,再多的家底也不够。更何况,咱们每月的月例有限,量体裁衣,能做多大的事,咱就做多大的事。沈小姐的这件善举,我们就不参与了。” 陆珍珠说完,唐云宝豪气的双手一抱:“告辞!” “等等。” 沈玥心都要碎了,她们要是不参与,她自己一个人一个月都支撑不下去。 每天醒来,那么多张嘴就要吃饭,就要花钱。 “沈玥,你自己也好好的考虑下。” 走在最后面的洛冰儿,稍微停一下,好心的对她道。 “走,都走,别以为我沈玥没你们就不行。” 看着已经下船的陆珍珠,沈玥对洛冰儿吼道。 见她不识好心人,洛冰儿也是无语,不再搭理她,尾随上其他人。 沈玥气哄哄的回到家。 屁股还没坐稳,善堂的管事就来支取这个月的开销。 第五十一章 生了 沈玥忍着心痛,从匣子里将自己的私房钱,拿出一百两。 万分舍不得的叫珊瑚拿出去,给管事。 珊瑚走到门口,沈玥又叫住她:“跟他说,省着点花。” “是。” 珠帘在她身后垂下,噼噼啪啪撞击在一起的声音,吵的沈玥耳朵疼。 冲过去,胡乱几把,一扯。 散落的珠子滚落满地。 她恨恨的抬脚,去踢走脚尖前面的珠子,用力过大脚下一滑,瞬间滑到。 随着她的惨叫,刚转身进来的珊瑚,急着过来扶她。 没留心脚下,踩着珠子,跟着滑到。 闪了腰爬不起来的沈玥,见她珊瑚倒在自己面前,长长的指甲掐进她的胳膊:“还不扶我起来。” 珊瑚忍着浑身上下的痛,爬起来,小心避开地上的珠子,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管事拿着薄薄的两张银票,省着点,可以呀,三菜一汤变两菜一汤,荤菜变蔬菜,米饭变杂粮,水果点心统统取消。 在家养伤的沈玥还不知道,善堂的伙食变化之后,老人们心下不乐意,闲言碎语就没停过。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没两天,老人们的闲言碎语就传的满城皆知。 沈南听见,还以为中间有误会。 等跟沈玥问清楚之后,脑筋一转,想出个主意。 附耳,对妹妹低声耳语几句。 沈玥听完,心里忐忑,没有立即表态。 “行不行一句话,要不是你多事,去搞什么善堂,我才懒得给你想办法。再说,你都养着他们了,拿走他们的房产天经地义。这叫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心思几转,觉得沈南说的很有道理。 终于拿定主意:“哥你说的对,我都出钱养着她们了,他们的房产自然该归我所有。我等会就叫人把他们的花名册给你,你找人去办。” 沈南拿着走花名册。 沈玥坐在窗下,忽然又另外有了另外一个主意。 京城这么大,独居的老人多的是,她要是找些有房产有铺子的老人去善堂,然后把他们的房产铺子都拿过来,那开销短缺的问题,不就迎刃而解。 十月怀胎,瓜熟蒂落。 估摸着长公主生产就在这几天,云庭州早早的把沈青言接进府里,就怕公主万一临时发动,身边没有可靠的人。 沈青言明面上很镇定,但也是悬着一颗心。 毕竟,长公主年纪不小,虽然先前孕相一直很好。 可真的生产,会不会有变数,谁也不知道。 住进公主府的第二天晚上半夜。 刚准备入睡的沈青言就听到外面,嬷嬷急促的喊叫声。 利索的披着衣服起来,两下穿戴好,跟提着药箱的竹影推门出来。 “是公主发动了?” “公主见红了。” 沈青言一路小跑。 嬷嬷紧跟着上前来,睇眼一旁的竹影。 竹影识趣稍微退后一步。 嬷嬷压低声音:“还请沈大夫,一定保公主跟小世子平安。” 嬷嬷的郑重,让沈青言也不觉的跟着慎重:“放心。” 简单两个字,从沈青言嘴里说出来,莫名让嬷嬷安心不少。 星淡云稀。 通向公主的院落,灯火通明。 仆役们,个个神色紧张。 已经能遥遥听见公主喊叫的沈青言,脚下生风的走到产房外。 驸马云庭州搓着手,在廊下来回转圈。 看见她进去,两步走到跟前:“沈大夫,公主跟世子就拜托你了。如果、如果有万一,请一定以公主为先。” 驸马的话,让沈青言很感动。 “放心,我一定让公主跟小世子平安无事。” 灯火通明中,沈青言无比坚定的神色,让云庭州瞬间,安心很多。 沈青言走进产房。 立即进入接生的状态。 查看产道,摸胎位。 “怎样?” 满头大汗的公主,惨白着一张脸,紧张地问道。 “很好,离着生产还有一会,公主可以吃点东西,补充下体力。” 嬷嬷闻言,快步走到门边,吩咐下去 很快,一碗温度适中的人参鸡汤,就端进来。 沈青言亲自查验之后,伺候着公主喝下。 公主刚缓口气,一波阵痛袭来。 忍不住皱眉大叫。 沈青言淡定从容的指挥着产房里的其他稳婆,跟竹影。 忽的,竹影一个反手揪着一个稳婆,向门口拖去,开门将人扔出去,丢在院子里。 “驸马爷,她身上的香不对。” 立即。 就有人过来,将稳婆给捆了。 “公主没事?” 驸马紧张地问道。 “没事,有小姐在,驸马放心。” 驸马睇眼捆的跟粽子似的稳婆。 眸光狠厉一闪。 “带下去,把嘴给本驸马撬开,不许死了。” 两个侍卫上前,拖死猪样的把稳婆拖下去。 月影一点点西斜。 晨曦的曙光,在遥远的天际,露出一丝狭长的淡色云霞。 须臾,霞色渐浓,微变成红色。 随着公主一声高亢的喊叫,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穿破屋顶。 “生了,生了,是小世子。” 云庭州脚步踉跄的走上台阶,来到门口。 呼吸急促,抬手拍门:“公主还好吗?公主还好吗?” “来了,驸马爷,看看小世子。” 嬷嬷抱着大红的襁褓出来。 湿漉漉的胎发,紧皱的眉头,小脸红通通的,眼睛睁的大大的,两颗又大又圆的黑眼珠子,边缘泛着一圈浅浅的蓝色。 他僵着双手将襁褓接过来,小心翼翼的抱着。 “公主她” 声音有些哆嗦的云庭州再次问道。 “公主很好,驸马爷放心。小世个头不小,公主吃苦了。” 云庭州也瞧见了,手上的小子的确个头不小。 “来呀,带小世子下去哺、如” 耐、娘过来,从他手里接过小世子。 云庭州等不及推门进去。 一眼瞥见公主闭着眼,吓的三魂不见七魄,跑过去,声音发颤:“公主她、她” 沈青言扭过头:“公主很好,只是力竭睡了。好好睡一觉就好。” 云庭州这才彻底放心,长吁口气。 坐在床边,将覆在公主脑门上的乱发,拨到后面。 刚生产完的公主,脸色惨白,嘴唇颜色也淡淡的,怜惜的抓起她的手,紧紧握在掌心。 沈青言对房里其他人,使个眼色。 大家悄悄的推门出去,将空间留给他们夫妻俩。 第五十二章 受伤示弱 沈青言带着竹影,在公主府一直住到小世子满三,才离开。 竹影从上马车眼睛都没停过,四处看。 曾经坐过公主府马车这事,够她以后吹嘘一辈子。 “小姐,你也应该将自己的马车,好好布置一下。你看看人家的布置的多奢华。”竹影抚摸着板壁上贴着的锦缎。 “我的也不错呀。更何况,身份有别。” 竹影嘿嘿两声。 她倒也是。 走着,走着马车忽然停下 竹影撩起车帘:“怎么啦?” 车夫摇摇头:“不知道,前面好多人。” 车夫正要跳下去查看。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忽然冲过人群,过来跪在马车前:“大人,救命呀。” 沈青言头探出去:“老人家,这是公主府的马车,你要是有冤情,该去衙门。” 老妪闻言,瞬间泪如雨下。 “老太婆去过了,他们不但不管,还说是老太婆不识抬举。” 怎么会? 沈青言疑惑的刚要问。 人群里,有人认出她来。 “她是杏林堂的沈大夫。” 跪在马车前的老妪,闻言,脸色骤变,冲沈青言吐口吐沫,站起身,指着她:“都是你,要不是你多事,老身也不会惹来这飞来横祸。” 沈青言古怪的跟竹影对视一眼,她都不认识眼前这老妪,她的事怎么又跟她扯上关系?真是奇怪。 沈青言不解的起身,刚要下马车。 抬头就瞥见不远处,几个混混,抄着手,正紧张的看向这边。 沈青言冲竹影递个眼色。 视线一直跟着沈青言的竹影,反应快速的冲过去。 围观的人,只见一道粉色的身影一闪,人已经到了那几个混混跟前。 竹影刚要伸手去抓。 打横伸出一个强壮有力的胳膊,抢在她前面,将那几个混混,两拳打倒在地。 “是你。” 竹影定睛一看,惊讶的叫道。 穿着一身黑的顾明,点点头。 一手提溜一个,另外一只手拖拽着另外两个人的胳膊,像拎麻袋拎到马车前。 竹影跟着转身,就见顾西岑站在沈青言身侧,正在跟她们小姐说什么。 “说,怎么回事?” 顾西岑不怒自威的气势,让刚才在沈青言面前蛮横的老妪,低着头,紧张的身体微微颤抖。 “说。” 顾西岑能的厉吼一声。 吓的老妪扑通双膝跪下。 指着地下不能动弹的三个人。 “老身家在前面东街,有座一进小院,前面是铺子。老身夫君病死多年,前年儿子也意外走了。媳妇没有孩子,老身怕耽搁她,就送她银钱,送回娘家自行改嫁。 老身收着铺子的租金,又有侄子三天两头过来照看,日子也过的去。可” 老妪说道这,忍不住伤心,泪眼婆娑的哭起来。 “可前些日子,来了几个人,说老身独居可怜,非要老身去什么善堂,说那里有吃有住。 我说不用,恰好我侄子过来,跟他们争论,结果他们把我侄子一顿好打,威胁他不许再来看我。 天天上门缠着我去什么善堂,还逼着我把房契给他们。说善堂里的人,会给我养老送终,用不着再把房子铺子留下。 我昨天好不容易躲开他们,去了衙门,可衙役说老身不识好歹。大人,求您给老身做主呀。” “大人,求您给草民做主。” 人群里,又一个中年汉子跑出来,跪在老妪身边。 “你” “大人,草民家在西街,姓钟。我邻居黄大爷,明明一个人过的挺好的,也是叫这群人逼着去了善堂,房子也让他们卖了。” 刚回京的顾西岑,在这遇见沈青言,本来还挺高兴的,没想到,居然碰上这样不可理喻的事。 “顾明,带他们去衙门。” “那、我” 沈青言看眼攀扯她的老妪。 领会到她意思的顾西岑,复又看向老妪:“你刚说都怪沈大夫,这事跟她有关?” 老妪本来想说有,可对上顾西岑冷冰冰的眼,到嘴巴的话又咽了回去。 “没有。” 顾西岑转头,看向沈青言,刚还冷若冰霜的脸,瞬间泛起一抹温柔。 下一瞬。 他脸色瞬间变的惨白,挺拔的身体向着沈青言这边晃了晃。 沈青言下意识伸手扶住。 “你没事?” “主子身上的伤还没来得及处理。” 顾明插话进来。 “多嘴。” 顾西岑努力让自己站稳身体。 沈青言视线在他身上,缓缓移动。 见他腰肋间的衣袍隐隐冒着湿意。 “这里离药堂不远,到那边,我给你处理一下。” “好。”她话音刚落,顾西岑就应道。 顾明搀着顾西岑上了马车。 “沈大夫,我家主子就交给你,小的先把这些人送去衙门。” 沈青言连连点头,叫车夫马上走。 马车徐徐启动。 竹影不好挤进来,就坐在门口。 原先宽大的空间,因为顾西岑变的逼仄。 视线无处安放的沈青言,微微侧头看向车窗外:“这事我不用跟着去吗?” “不用。” 到药堂,沈青言先下去 转身,见顾西岑走下马车,脸色比刚才又白几分。 抬手向他伸过去:“我扶你。” 顾西岑也不推辞,靠过来,身体大半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 “青言,谢谢你。” “不客气。” 有些费劲的沈青言,尽力稳住下盘,将顾西岑给搀进去。 扶着他走到椅子前坐下。 解开他的衣服。 腰间胡乱缠裹,都是血的布条显露。 拆下布条,他腰肋间横贯着一条十几公分的伤。 “伤口太长太深,我要给你缝针。稍微等一下,我去拿麻沸散。” “不用,就这样缝。”’ 沈青言迟疑一下。 “那好,你忍着点,我尽量快点。” 清洗伤口,拿出针线。 弯着腰的沈青言,神情专注的盯着他的伤。 头上。 是顾西岑看她的深情眼神。 鼻息间,沈青言身上的淡淡幽香混着他身上的血腥味,掺杂药粉的味道袅袅袭来。 心湖荡漾,视线落在她红润的嘴唇上。 丰盈的嘴唇,呈元宝状。 这会因为专注,微微抿着。 他忽然抬起一只手,朝着她的嘴唇而去。 就在他手指眼看要触碰到沈青言嘴唇,沈青言恰巧在这个时候,抬起头。 四目相对,顾西岑的手指灵活的拐个方向,将她落在腮边的一缕头发,撩抓起夹住耳朵后。 “谢谢。” 第五十三章 狼狈收场 顾西岑没有言语,就那样目光幽深静静的看着她。 沈青言低下头,帮他缝合好伤口,包扎好。 “你的衣服脏了,我叫人去旁边成衣铺给你拿一套过来。” “好,麻烦青言。” 沈青言拿起脏污的袍子,给他搭在身上暂时遮住身体。 洗净手,过来,给他倒杯水。 顾西岑接过去。 明明屋里不止他们俩人,竹影还在几步外,忙着收拾。 可因为两人都不说话,气氛就变的古怪。 沈青言清清嗓子,打破沉默:“侯爷怎么在京城还受伤了?” “不是在京城,是在回来的路上,遭人追杀。” 沈青言挑下眉,谁这么大胆,居然追杀他。 “前些日子,我奉旨去竹山查竹山县令一家的灭门惨案,京里有些人急了,想让我死在路上。” 竹山县令? 沈青言陷入沉思。 记忆里,前世这件在京城闹的很大的事件,是跟大皇子克扣赈灾银两有关,最后是大皇子舅舅出来顶罪。 竹山县令的小儿子死里逃生,却废了一条腿,成了残疾。 “你在想什么?青言。” “啊,没有。” 沈青言回过神,周管事拿着套崭新的衣袍,站在门口。 竹影过去接过来,放在顾西岑身侧。 “你先换一下。” 沈青言带着竹影出去,顺手给他关上门。 “小姐,我觉得那个老婆婆的事,是大小姐他们干的。” 事情已经这么明显,不用竹影说,沈青言也猜到是她。 竹影叹口气:”小姐,你说大小姐她们怎么会想出这样的馊主意?” 真是黑的没底线,居然强迫人去善堂,将人家的房产占为己有。 沈青言先前见她那样管理,就知道会出问题。 如果是换个财力丰厚的,或许不会有啥大事。 可偏偏是她,她什么家底,没人比她更清楚。 现在出了事,只能说她是自作孽不可活。 顾西岑换好衣服,顾明刚好回来。 沈青言将给他的药递给顾明拿着,交待好怎么服用。 “我明天可以来找你换药吗?” 沈青言一愣:“可以呀。” 知道她想什么的顾西岑,接着道:“府医家里有事,请假回去了,不晓得回来没有。” 沈青言点点头,跟竹影送他们主仆俩出去。 顾西岑坐进马车,冲沈青言摆摆手:“你进去,我回去了。” “嗯。”字还没出口。 顾西岑忽然伸手,摸摸她的头。 惊的沈青言圆睁着双眼,一脸茫然。 顾西岑嘴角的笑意扩大,不等她反应过来,放下车帘,隔在他跟沈青言之间。 听着他从马车里,传来的闷笑,沈青言气不打一处来,抬脚踹下车轮。 忍着笑意的顾明板着脸,目光一转跟竹影对上。 见她嘟着嘴嗖嗖射眼刀。 赶着马车快速离开,他怕再走不走,这丫头的眼珠子都要从眼眶里,飞出来。 沈家。 沈玥听到人来说,顾西岑亲自出手查这事,吓的哆哆嗦嗦的扯着沈母,让她想主意。 想想自己已经进去的二儿子沈南,沈母就恨的牙痒痒。手指戳着她的脑门,张嘴欲言。 “当初你干这事,怎么没想到问问。现在出了事,就找母亲。沈玥,你的脑子呢?” 沈昊从外面进来,连声质问。 本来他找人人为给沈青言制造麻烦,正在循序渐进。 不成想,沈玥突然杀出来,跟沈青言唱对台戏。 刚开始,看她弄的风风火火,名声高涨,还以为她这次终于有脑了。 谁知是挖个大坑,把沈南填进去。 “昊儿,现在怎么办?” 沈母着急地问道。 “怎么办?谁干的谁去承担责任。” 沈父气冲冲的从外面进来,连朝服都没换。 不到一天,他就成了整个京城的笑话。 那些同僚阴阳怪气的嘲讽,现在只要稍微回想一下,就觉得臊的慌。 “父亲。” 沈昊心里虽然也怪沈玥,但还是很快就冷静下来。 “父亲,既然二弟已经进去,就没必要把玥玥也给绕进去。好在还没闹出人命,还有转圜的余地。” 这话同时说进沈父沈母心里。 “你说怎么办?” “就说玥玥办善堂也是好心,只是涉世不深,考虑不周,才出现了捉襟见肘的局面。 二弟出于帮玥玥解决问题,走错了路。 现在,咱们愿意拿出家产,弥补那些人的损失,该赔偿的赔偿,该罚的罚,主动认错。” “好,好,就这么办。你赶紧去三司,尽快将这事给解决了。至于善堂,等这事了了,关了。” 关了?只怕是没这么容易的事。 这话沈昊没说出口,急匆匆的赶去三司捞人。 处理结果出来,沈玥这次是真的做到名扬天下。 沈南杖二十,罚款两万两。 善堂以后归朝廷管,但沈家每年要出银五千两。 几乎掏空家底,才摆平此事,往后余年,还每年都要出银子。 沈父气的病倒。 沈昊只能暂时放下书院的事,在家伺候。 屁股开花的沈南,想起沈玥,也是很的牙痒痒的。 明明找人骚扰,强迫卖房是她找人干的,结果顶锅进去的是他。 乌烟瘴气之下,沈玥躲在家里,好几个月都不敢出门。 沈青言听见这个结果,也是乐的不行。 转眼。 就到了小世子满月。 沈青言带着早就准备好的礼物,来到公主府。 她到的时候,顾西岑竟然也在。 见她进去,就自觉的走到她身侧。 “青言。” “顾侯爷,我去找公主。” 知道她是要去送礼。 顾西岑也没多言。 沈青言跟着嬷嬷,走进内室。 穿着大红衣裳,额头点着红点,白白胖胖的小世子,五官长的很好,吸取了公主跟驸马爷两人的优点,一看就是个俊秀孩子。 见有人进去,黑亮黑亮的眼珠子,就转向沈青言这边,咧嘴小嘴,冲着她呀呀地 带着金镯的小手,也朝她挥舞。 沈青言微笑着朝他走去,他小手挥舞的更加有劲。 长公主笑着皱眉:“这小子,就喜欢看好看的。这么小点,也不知道那来的怪毛病。” 她跟驸马也是最近几天才发现,这小子给嬷嬷抱,立即瘪嘴装哭。 第五十四章 泼天富贵 紫翡她们抱,就高兴的不行。 就连吃,耐,也只吃长的好看的那个,另外一个碰都不让碰。 无奈她们只好把人给辞了。 沈青言将手洗净擦干。 一把把小世子抱在怀里,低头逗着他。 两人大眼对小眼,咿咿呀呀地居然说的热闹的很。 “青言,你这礼也太重了。” 长公主看着礼盒里的礼物。 一块极品暖玉,一套精雕细琢雕刻麒麟的金饰,一套文房四宝,一套金的九连环。 “不会,谁叫咱们小世子这么可爱呢。”这话沈青言可是发自肺腑,绝无半点虚假。 “公主,时辰到了。” 云庭州从外面进来。 见自家儿子揪着沈青言的衣襟,露出无齿的笑容,不眨眼的盯着沈青言看。 尴尬的撇过头,儿子那小小手抓的也太不是地方。 “走。” 公主起身,整下身上的衣裙,伸手去抱儿子。 小世子正对着沈青言笑的欢,忽然见有人抱他。 小嘴一瘪,就准备要哭。 等看清抱他的人是公主,立即又裂开了嘴,笑的眼睛弯起。 表情转换之快。 “小世子真聪明。” 沈青言也是第一次见,忍不住赞道。 公主不语,跟驸马对看一眼。 眼底深处都是难以掩饰的得意。 一行人抱着小世子来到前厅。 在场的客人,见沈青言跟长公主一家关系如此亲近,又想起先前沈玥闹出来的糗事,对沈青言不觉滋生出亲近之心。 顾西岑不着痕迹的跟着,变相的阻拦她们上前套近乎的心。 但尽管如此,还是有人趁着顾西岑跟同僚说话的间隙,找着机会,跟沈青言约好,过几天,她们会结伴去庄子看看。 沈青言笑着答应。 满月宴结束。 沈青言婉拒了顾西岑要送她回去的提议,坐上自家马车,叫花叶赶着去城外的庄子。 她得提前去做些准备。 万一人来的多,到时接待不周,丢脸是小,得罪人是大。 尤其现在天热,吃喝,起坐休息地地方,都得先安排好。 一通忙活,天色不早。 沈青言也就不想再回去。 叫月影带着厨房的厨子,做冷面吃。 庄子里的人,见月影去了厨房,就知道今晚又有好吃的。 一个个的脸上都挂着笑,走路轻快,就盼着早点到吃饭的点。 夕阳西斜,院子里的热气,消散,不再那么灼热。 沈青言叫人把满满三大盆炒鸡蛋,黄瓜条,肉臊子,搬出来,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让他们吃多少,自己添。 沈青言端着碗,看着吃的呼哧呼哧的小树他们,还有乞丐爷爷,发现,大概是因为她的缘故,他们现在一个个的都很能吃辣。 嘴都辣红了,还吃的高兴的很。 只有小哑巴静静的一个人坐在角落,捧着一个比他脸还大的碗,默默地吃着。 这孩子不会说话,一条腿残疾,脾性也古怪,不喜跟任何人接触,也不允许其他人随意靠近。 吃饱,等他们自觉的排队,把自己碗筷洗干净,放进筐子。 沈青言叫花叶带着王吉崔勇,把她带来放进水井里,冰着的一筐甜瓜扯上来,对半切开。 一人一半,给他们大家分下去。 崔勇看着啃着甜瓜,小脸红润的儿子跟女儿,觉得现在的日子,真的是很好。 好的他就想这样过一辈子。 顾家。 顾西岑端坐在书案,已经好一会维持之前的姿势,没动。 顾明站在一侧,垂手肃立,两人就这样静默着。 许久没有拦截到陆钊写给沈青言的信,他们就知道,其中肯定有问题。 只是当时,他们人在外地,不想多生事端。 回来一查,发现他们现在的来往信件,是通过蔡老板介绍的商队传递。 思忖良久,顾明开口:“属下去敲打敲打那个商队的管事。”不行,杀了也行。 “算了。” 只要他们有心,总会找到联络的办法。 顾明诧异的皱起眉毛。 “主子是要放弃吗?” 顾西岑唇角勾起。 放弃?这辈子都不可能。 只是随着竹山县令灭门一案的真相,逐渐浮出水面。 朝堂上几个皇子的争斗只会更加白日化。 紧要关口,他挪不出更多精力,只能暂时放陆钊一马,等皇上正式将太子之位定下来,朝堂安定,再做安排。 反正人现在在他的圈里,能跑到哪去。 陆钊再有心,人在千里之外,也只能写写今天吃的饼子有点硬,军医缝合伤口的手法没她好,等将来有机会在边关相见,他会带她去骑马,看峡谷冰川,看满山野花。 夏天张嘴满嘴沙,冬天张嘴满嘴雪,风光奇好? 幼稚且肤浅! “不用管他,你派人稍微盯着些就是。” 顾明回过味来。 是啊,他就不信,他家主子比不上一个莽夫。 就算陆钊在边关建功立业,想赶上主子,也是做梦。 对顾西岑自信满满的顾明,一颗心踏实放回原地。 蓦的,竹影俏丽的模样,浮现脑海。 耳朵微微一热。 迅速将她的影子,压下去。 做好准备迎接各位夫人的沈青言没想到,先来庄子的竟然是大皇子妃李秀鸾跟四皇子妃裴月姝。 看着她们俩马车后,一车又一车的东西。 沈青言赶紧的将人迎接进去。 人还没走到后院。 赵管事就急匆匆的进来说,二皇子妃顾云葭跟三皇子妃林珰,也带着几车东西来了。 先来的李秀鸾跟裴月姝听见她们俩也来了,不约而同的对下眼。 她们怎么来了。 裴月姝耸耸肩,她也不知道呀。 沈青言只好叫竹影,先带她们俩进去入座。 她带着月影出门迎接。 等到门口,望着眼前乌压压的一群人,沈青言脑袋嗡地一声,炸开。 不但二、三皇子妃来了,那天跟她邀约的夫人、小姐也都提前来了。 人齐整的让沈青言不得不怀疑,她们是故意的。 乌压压的车队带来泼天富贵,让她高兴之后剩下的就是沉甸甸。 库房太小,库房太小! 心里腹诽却勾起唇角,笑着,热情的将她们一个个的迎接进去。 转头对竹影悄声道:“你赶紧让赵管事带着王吉,崔勇把库房旁边的空屋子收拾出来,装这些东西。” “嗯,好。” 第五十五章 坏消息 竹影点着头,刚走出两步,沈青言又叫住她:“去找月影,叫带她着厨房的厨子,还有崔勇老婆跟王吉老娘,抓紧做些吃的茶点出来。要快。” 想想那十几二十号人,竹影就觉得头大。 几位皇子妃跟其他夫人小姐,坐在花厅里。 隔着窗,欣赏院子里景色。 院子不是非常大,却布置的雅致有趣,颇有些看头。 由此可见,沈青言的品味。 见她进去,众人纷纷站起身。 大皇子妃率先亲昵开口:“青言,你不介意我这样叫你?” “不介意,王妃请随意。” 说完,转头看向其他人:“青言在这谢谢大家,对我这个作坊的鼎力帮助。等过几天选好日子,我会在杏林堂门口竖块功德碑,把大家的名字都刻上去,还请大家到时一定赏光。” 居然有这好事。 惊喜的望着沈青言的目光都扑灵扑灵的闪光。 杏林堂地处最繁华的东街,商铺林立,不光是京城的人爱去。 外地来京城的,无一例外,也都会去东街逛逛。 来了京城不去东街,等于没来过京城。 想到这个,在场的诸位不禁暗自琢磨,自己捐的物资是不是少了点? 看同伴的眼神,就多了几分的玩味。 明明刚才结伴来的时候,还关系甜如蜜,这会却不约而同的都在心里暗自腹诽,对方捐的好像比自己多那么一点点。 懊恼自己出门时,怎么没想到多带一点,哪怕是多一担粮,或是多一匹布也好。 正笑的脸僵的沈青言,完全不知道,她刚才那几句话,在她们心里,掀起了怎样的波澜。 不到片刻功夫,就有人坐不住,借口家里有事,先告辞。 急着回去跟家里人商量,要不要再捐点银两,捐多少合适。 有人起头,马上就有人跟随。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刚才乌泱泱一屋子人的花厅,瞬间走的空空荡荡。 月影都带着崔嫂子她们,端着茶点进来。 傻眼了,整个花厅,就剩下她们小姐坐在那,正抬手按摩自己脸上的苹果肌。 “小姐,人呢?” “走了。” 沈青言伸手从月影托盘里,拿起一块水果派,咔嚓脆的咬一口,满嘴都是果肉的酸甜浓香。 对月影竖起大拇指:“这次做的不错,酸甜适中。” “可”月影苦着脸。 “小姐,那厨房里那些,怎么办?”她可是带着她们做了一大堆各式点心。 有些点心可以放到明天,但像水果派这种,就只能趁热吃。 不然多放一会,就软踏踏的不脆,吃着就没那么好吃。 沈青言见她一脸苦兮兮的,还以为她愁什么呢? 勾唇一笑:“庄子里这么多人,你还怕会剩下。崔嫂子,去厨房这些点心装上,给庄子上的所有人,发下去当下午点心。” 崔嫂眉开眼笑的转身。 自从来庄子,他们一家子吃过无数从前没吃过的。 今天月影带着她们做水果派时,她还想着等下次再做,说不定她那两个孩子也可以尝尝。 没想到,幸福来的如此之快。 今天就能吃到。 微风轻拂。 感觉身心俱乏的沈青躺在躺葡萄架下的躺椅上,半眯着眼,惬意的吃着点心。 刚才嗡嗡作响的脑袋,彻底放空。 顾西岑带着顾明走进月洞门。 第一眼睇见沈青言躺在那,不假思索地抬手按住顾明的肩,将他转个方向,推出去。 被动转身的顾明,余光瞥见躺在那的沈青言,醒过神,主子这是怕他看见沈青言的睡姿。 顾西岑放轻脚步,还没走两步,就见沈青言也不睁眼,手伸向旁边的小桌。 在装着点心的碟子上,来回移动。 最后,拿了块拇指大小的玫瑰糕,手腕抬的高高的,张大嘴往里丢。 原来没睡。 心思一转,想起刚才来的路上,遇见的那群人,就知道她为何这会这么懒散。 糕点刚丢进嘴里,沈青言就觉得眼前一暗。 一股淡淡的冷梅香随之而来,陡然睁开眼坐起身。 明眸善睐,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轻颤。 娇艳的红唇,因为受惊,微微张着。 起的太急,衣襟微微扯开,从他的角度,恰恰好看见那一抹弧度微隆的雪痕。 顾西岑嗓子有些发紧,声音闷闷的:“吓到你了?” “没有。” 缓过神的沈青言,坐直身体,整整衣襟:“侯爷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顾西岑撩起袍子,在躺椅旁边的椅子上,施施然旋身坐下。 “沈翠的娘找到了。” “什么?真的。” 顾西岑肯定的颔首。 “人呢?在哪找着的?” “死了。在蕲州大山里的一个小山村,被” 顾西岑说道这,稍微停顿一下:“被牙子卖给一家三兄弟成为共、妻。当年怀孕,难产走的。” 共、妻,沈青言嘴唇嗫嗫,神色颓然。 她想过很多可能,却唯独没想过这个。 “要不要跟沈翠说,你拿主意。她叔叔婶婶杖五十,流放。” 当然,是在杖五十还能活着的情况下。 沈青言闭下眼,声音有些糊糊的:“跟她说,省的她一直惦记。但共、妻这事就不必跟她说了。” 她无法想象,要是沈翠当时没有逃掉,会面临什么。 顾西岑没作声。 心里其实很看不得沈青言这样,为不相干的人,心情起落。 如果可以,他希望沈青言所有喜怒哀乐都只为他一个人。 沈青言叫来竹影:“你去把沈翠叫来,就说有她娘的消息了。” 竹影见她神情低落,就知道这个消息肯定不是什么好消息。 在绣房学刺绣的沈翠,听见竹影在外面叫她,放下针线出来,走到她面前。 “竹影姐姐。” 竹影怜惜的摸下她的头:“走,是小姐找你,有你娘的消息了。” “真的?” 满是喜悦的脸,对上竹影深沉的脸色,忽的暗沉下去。 “是不好的消息对吗?” 竹影勉强勾起唇角:“不知道,小姐没跟我说。” 沈翠心沉沉的跟着竹影来到葡萄架下,抿着嘴没出声。 沈青言看眼顾西岑。 怜悯的目光落在沈翠面上:“顾侯爷查到你的娘消息了,只是你娘她已经走了,难产走的。” “她嫁人了?” 第五十六章 哑巴不哑 “嗯,算是。当年她让人卖到一个小山村,不到一年就难产走了。” 沈翠死死咬着嘴唇,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低落。 小肩膀耸动。 竹影轻柔的揽着她的肩,带着她向外走去。 沈青言见她这么难过,心情低落、沉闷的坐在那发呆。 顾西岑看的无语,又不好说她。 竹影送沈翠回去,叫崔嫂看着她一下。 得知沈翠的娘已经走了,崔嫂心疼的抱下沈翠。 沈翠蓦的伸手抱着她的腰,脸埋她身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竹影回到后院,刚要进去。 守在一边的顾明,伸手扯她的衣袖,想要阻止她进去。 竹影眼睛一瞪,高高抬起脚,狠狠地踩下去。 脚尖猝不及防的痛感,让顾明手一松。 竹影趁机用力,挣脱。 冷哼一声,进去不远不近的站着。 沈青言心情不好不说话,竹影又在那杵着跟院子里的竹竿似的。 顾西岑暗暗长叹口气,起身,斜睨向沈青言:“你不送送我吗?” 沈青言仰起头。 “看在我好歹专程给你送消息来,送我到门口。” 顾西岑话说道这个份上,沈青言只得无奈起身。 刚才遭到竹影暗算的顾明,这次有了准备。 见竹影紧跟在主子跟沈青言身后,故意走斜线,用肩抵着她,让她不得不放慢脚步。 跟前面的两人拉开距离。 顾西岑双手负在身后,眼尾余光,不时瞥向跟他并肩走着的沈青言。 察觉到他目光的沈青言,半边脸微微发热。 尴尬的没话找话。 蓦的想起竹山县令那件事。 “那个竹山县令的事,有结果了吗?” 顾西岑没想到她会问这个。 “差不多了,还差点证据。” 差最关键的那部分证据,有了这证据,他才能更向上一层。 可惜······最关键的账本,失踪找不到。 现在结案,只能虎头蛇尾,打点小鱼小虾。 两人闲谈着。 一侧茂密的花树后,露出一角青色的衣袍。 小哑巴仰头望天,双手手指紧紧攥着裤腿。 目送顾西岑上了马车。 沈青言决定明天一大早就进城,既然立功德碑的事,已经说出去。 就马上着手去做。 还有,再待在这,万一又来人怎么办? 她不在,赵管事一样能接待好。 看今天她们离开时的样子,沈青言总觉得,这事不会就这么结束。 拿定主意。 将赵管事叫来,好好的交待一番。 赵管事听完,是痛并快乐着。 有了那些物质,小姐的压力减轻。 可他肩上的责任也相应增加。 “要是忙不过来,可以去叫张先生帮忙登记造册。” “哦,对了,张先生有没说,他那个同窗什么时候过来?” 说起张秀才,沈青言想起让他帮忙再介绍个先生过来的事。 通过这段时间的学习,沈青言发现有几个小孩读书很有天分,因此决定再请一个先生过来,分甲乙班教学。 “有,说是在过两天,把家里的事安排好就来。” 烛火幽幽。 沈青言躺在那,无聊的翻看医书。 竹影跟月影在灯下做绣活。 蓦的,窗户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地响动。 沈青言支棱着一只耳朵听了会。 这才不到亥时,老鼠就这么猖獗的出来到处乱窜,想起库房里满满当当的粮食布匹。 沈青言觉得买猫的事,刻不容缓。 “月影,你明天跟赵叔说,叫他去买一只会管事的猫回来,放在库房那边。” “诶。我会交待赵叔,小姐来就栓好。” 沈青言对猫毛过敏,因此她跟竹影一直都没提养猫的事。 须臾,那窸窸窣窣的响动,竟然朝着这边而来。 沈青言古怪的抬眉。 竹影跟月影这会也听见,三人对视片刻。 竹影放下手里的绣活。 掀起帘子,走到外屋,开开门。 暗黑的夜色里,屋檐下的廊柱后,一角青色的衣袍一闪。 竹影屏住呼吸,放轻脚步,快到跟前时,猛的加快速度,冲过去。 “是你,小哑巴。” 竹影吃惊的看着躲在柱子后的小哑巴。 小哑巴双眸铮亮的望着他,双手紧紧抱着个破旧的木匣子。 “你有事?” 说完,不见小哑巴有反应。 竹影干脆伸手,一把将他拦腰夹在腋下,返回屋里。 沈青言见竹影将小哑巴带进来,不解地看向她。 竹影耸下肩,将小哑巴放在一旁的椅子上:“我出去见他躲在柱子后面,刚才那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就是他弄出来的。” 他一条腿不方便,走路得用拐,人小力气不足,走起道来,就拖拖拉拉的。 这会手上又抱着个木匣子,也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 烛火下。 小哑巴咬下唇,忽然从椅子上滑下来,支撑着上半身趴伏在地上。 “小姐,求小姐帮我杜家讨要公道,查出灭我满门的凶手。” 杜家?脑海里电光火石一闪。 想起前世,眼前这个小可怜他竟然就是杜县令那个传闻中没死的小儿子。 心情激动的沈青言蹲下,将他抱起,放在榻上,双目直视着他,却对竹影道:“竹影,你去外面守着。” 月影见竹影出去,跟着走到门边,戒备的看向外面。 小哑巴既然会说话,而装哑巴,里面一定有什么了不得的事。 两人的神经下意识的绷紧。 里面,沈青言接着道:“我没猜错的话,你是杜县令的小儿子杜衡是不是?” “是,我是杜衡,今年八岁,去年竹山遭遇百年难遇的水灾。后来的事,我想见到昨天那位侯爷再说。” 久不开口,杜衡说话有些含糊不清,舌头不太灵活。 “好,等天亮我就带你去找他。” 前世传闻里的人,这辈子竟然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地下。 沈青言不禁怀疑,是她的重生,改变了杜衡的轨迹。 “谢谢小姐。” 沈青言的视线从他脸上缓缓下移,落在他残废的腿上 “你的腿?” “从竹山逃出来的路上,摔下悬崖,摔的。” 杜衡虽然尽力保持着平静,可沈青言还是从他不时攥紧的拳头看出,他其实此刻非常紧张。 沈青言张张嘴,将想说给他看看的腿的话,吞咽回去。 眼下这个时刻,只怕他也没心思治疗。 “今晚你就睡这里,我叫竹影跟月影轮流值夜,守着。” 不知道是不是沈青言的安排触动了他。 第五十七章 遇险 杜衡忽然把手上一直抱着的木匣子递向沈青言:“这是账本,我爹说,除非我死,不能随便交给别人。 但现在,我想交给你。” 杜衡的信任,让沈青言蓦的感觉双肩一沉,郑重其事的双手接过去,转身放在她睡觉的枕头下。 “你放心,我在账本在。一定不会辜负你的信任。” 饶是如此如此郑重的做出承诺。 临睡前,沈青言依旧不放心。 又让竹影去找王吉跟崔勇,让他们俩今晚在外院守夜。 两人碰面,虽然不解沈青言今夜为何忽然这么安排,还是认认真真彻夜未眠,一直在院子里守到天亮。 天色刚擦亮。 沈青言就起来,带上木匣子,叫竹影背上杜衡,准备进城去找顾西岑。 走在后面的沈青言,走到门口,像是想起什么,又转回去,拿包药粉随手藏在怀里。 为了慎重起见,沈青言这次将王吉跟崔勇都带上。 值夜整晚的两人,见竹影亲自背着那个小哑巴出来,上了马车。 她们主仆几人神色肃严肃,不像往昔那般轻松。 联想到昨晚值夜的事情,知道这里面一定有事故,打起十二分精神,拿着长剑,骑着马,警惕的跟在马车两侧。 马车里。 竹影将杜衡紧紧抱在怀里。 月影紧张的恨不能自己长了顺风耳,能听到很远的声音。 好有风吹草动,就赶紧预警。 花叶赶着马车,拿出全部的本事,让马车行驶出最快的速度。 晨曦和风徐徐,却每个人都莫名的紧张出一身冷汗。 霞光染红天际。 穿过前面的树林,再走出一段就是城门。 沈青言不知为何却非但没放松,反而更加紧张起来。 一颗心咚咚乱跳,总觉得要出什么事。 这种感觉,还是几年前,沈家来接她回去那次有过。 蓦的,一声尖利的哨音,穿过树林,刺耳的传来。 沈青言眉心一紧,一把将杜衡抓到自己怀里,抱着。 竹影抽出长剑,握在手上,快速地跟月影交换个位置。 竹影来到马车门口。 月影手握匕首,一双眼珠子乱转,挡在沈青言跟杜衡前面。 马车骤然一抖。 “小姐,坐稳了。” 花叶的声音传来。 直行的马车,忽然来个大拐弯,斜着跑出去。 将车里的人甩到一边。 沈青言抱着杜衡,摔在地毯上,月影努力用双手撑着车壁,稳住身体。 马车外,王吉跟崔勇跟人的打斗声,已经传来。 “小姐,你们先走。” 王吉高声喊道。 “走,到城门口去。” 沈青言对花叶道。 吁。 正在疾行的花叶,忽然勒住马缰绳。 竹影钻出去。 马车前,一个黑衣男子拿着把弯刀,立在马前。 竹影回头:“小姐。你们冲过去。” 说着,果断地跳下马车。 眼见她冲上去,跟手拿弯刀的人,缠斗在一起。 花叶赶着马车,再次拐弯,向着城门的方向,冲去。 “小姐,小心。” 随着月影一声喊。 车顶忽然裂开一个大洞,一个黑衣人趴在车顶,手上长剑朝着杜衡刺来。 沈青言单手搂着杜衡一个转身的同时,掏出藏在怀里的药粉,抓破纸皮,朝那人洒去。 “别呼吸。” 月影跟花叶同时屏住呼吸。 杜衡伸手捂住口鼻。 不过一息之间,黑衣人反应过来,已经吸进去一些。 鼻腔瞬间变的奇痒无比,他手上动一顿。 月影趁机起身,手上的匕首,朝着他胸口刺去。 黑衣人往后一缩。 蓦的又垂下半个身体,伸长手,冒险将沈青言放在小桌上的木匣子,一把捞走。 月影伸手抓住他的胳膊,想抢回来。 鼻子痒痒难耐的黑衣人,却在这时,一个响破天的喷嚏,直接打在月影面上。 月影本能的向后一缩,黑衣人就跃下马车,只留下马车顶那个大洞。 “小姐。” 尖利的哨音再次响起。 前来袭击他们的黑衣人如几道黑烟飘走。 要不是破烂的马车,还有胳膊受伤的王吉,沈青言都要怀疑,刚才是做梦。 “小姐。” 杜衡望着空出一块的小桌。 泪水瞬间,从他眼角滑落。 他跟父亲拼死保护的东西,就这么没了。 沈青言没有言语,只是拍着他后背的手,别有深意的在他背上,按了两下。 杜衡怔愣的望她一眼,没丢。 沈青言轻轻的点下头。 那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随便丢了呢。 来不及给王吉处理伤口,叫他坐进马车,随意拿布条将伤口给他暂时包上。 “你先忍忍,等会进城再给你处理。” 王吉颔首,也知道这会不是处理伤口的时机。 竹影出去骑上他的马。 马车来到城门口。 守城的士兵,见沈青言他们这副模样,立即就有人骑快马去找顾西岑。 进城走没多久,迎面马蹄得得做响。 一身蓝色锦袍的顾西岑带着一队侍卫,如疾风来到他们跟前,将他们几人团团围住。 他来到窗口。 难掩焦急:“青言,你没事。” “没事,顾侯爷,你昨天说的事,有眉目了。” 沈青言说着指下怀里抱着的杜衡,对顾西岑说出一个字:“杜” 眸光一闪,顾西岑瞬间明白他们为何遭到追杀。 手一挥。 “走。” 侍卫们,将马车团团围住,高喊着让开,让开,横冲直撞的穿过大街,进了顾府。 进到顾家那一瞬,沈青言他们几个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 顾明带王吉下去找府医处理伤口。 顾西岑带着沈青言跟杜衡,进到书房。 “他是杜县令的小儿子杜衡。” “杜衡,他是顾侯爷,你们杜家的案件,就是他在查。相信我,他会给你们杜家一个公道的。” 顾西岑眼睛一亮,没想到自己在沈青言心里,自己还是值得信任的。 沈青言微微侧身,背对着顾西岑跟杜衡,伸手从衣襟处,斜插进去,掏出一个布包。 转身过来,将布包拆开。 “我的账本。” 尽管知道没丢,杜衡看见的一瞬还是失声喊道。 沈青言把账本递给顾西岑。 “这是杜衡拼死保下来的。” 顾西岑拿在手里,随意翻看两页,越看脸色越沉。 十万两灾银,到百姓手里不到一万,这些蛀虫的贪婪已经到达闻所未闻的极致。 收起账本。 第五十八章 吃醋不分年龄 “事情了结之前,你们就暂时留在府里。” “顾侯爷,有需要杜衡地地方,尽管说。只要能替我父亲家人讨回公道报仇,小子我死而无憾。” 年纪小小的杜衡,说这番话时,小脸上正气凛然。 “你把你知道的,都说说。” “是。” “去年,竹山水患,灾情严峻,竹山一城的百姓死伤无数,活着的也是家无颗粮。 父亲一边组织救灾,一边将灾情上奏朝廷,朝廷派人前来救灾。 就在大家以为得救时,却发现发下来的粮食,米里搀着近九成的谷糠,父亲无奈越级上告。 状纸送出去的当晚,我在睡梦中醒来,窗外是冲天火光。父亲跑进去,抱起我,将这本账本塞进我怀里,让我坐进一个大木盆,从后门小河上顺着河水飘走。 后来,在路上听说县衙起火,杜家一家惨死火中。 我不敢回去,几经辗转,一路上不敢说话,怕人听出我口音,带来意外。 装哑巴乞讨来到京城,在城隍庙栖身。” 杜衡没哭。 那份超出年龄的坚强却越发让沈青言为他心疼,只要想想他小小年纪,独自拖着残疾的腿,千辛万苦乞讨来到京城。 “你们先回青兰院休息,我出去一下。” 顾西岑拿起账本。 “等一下。” 沈青言叫住顾西岑。 “能派个人去庄子上,跟赵管事说一声吗?就说我们都没事,过几天就回去。” 顾西岑颔首。 兜兜转转,这是沈青言离开顾府后,第二次进青兰院。 上一次,是陆钊被他抓来,她来找他。 结果被他逼着签下不许离开京城的协议。 现在陆钊去了边从军关,她更是连撕毁协议逃跑的心思都没了。 真的惹急顾西岑,陆钊从军的路也不会走的顺畅。 竹影跟月影四下打量,看着院子里,一草一木都还是原先的样子。 一时间,心情复杂。 担忧的看向沈青言。 沈青言淡定自若的走进房去。 背着杜衡的竹影,进去后,熟门熟路的走进内室,将杜衡放在靠窗榻前。 她们主仆三个对这里的熟悉程度,让杜衡感到奇怪。 之前装哑巴那段时间,怕露馅,他从来不敢跟小树他们靠近,一直都是一个人,待在一个角落 只知道沈青言是大夫,医术很好,很会赚钱。 看穿他心思的沈青言,对他解释道:“我从前是顾侯爷的妻子。去年他把我给休了。” “那他现在是想吃回头草是吗?” 主仆三人一怔,他才多大,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竹影更是抬手,轻拍下他的脑袋:“你才多大,怎么还知道回头草。” 杜衡傲傲娇的扬下眉:“我娘亲在世时,常说迟来的深情比草贱。小姐你千万别搭理他。有些事错了就是错了。” 噗嗤一声,沈青言忍俊不禁笑出声,揉下他的头,煞有介事地:“你说的对。我不搭理他。” “对,以后找个更好的,气死他。” 对个屁! 来找沈青言的顾明听到他们的对话,暗呸一声。 这臭小子,知道他是在谁的地盘上吗? 竟然敢这么口无遮拦。 沈青言身边的丫鬟说这话,还情有可原,他一个半路杀出来的小屁孩废什么话。 竹影听到敲门,忍着笑出来,开开门。 见是顾明,脸上的笑不用忍,就消散的干干净净。 “有事?” “嗯,主子叫我来带杜衡进宫,皇上要见他。” 沈青言听见,随手帮杜衡捋捋他有些乱的头发:“去。” 杜衡点点头。 顾明一手抱着他,一手帮他拿着他的拐。 沈青言追出来,不放心地道:“路上注意安全。” “放心。”‘要不是对主子有用,他才懒得管他是生是死,这样臭屁的破小孩,还是死了最好。 杜衡走后,沈青言一直坐立不安,她不知道皇上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眼瞅着午时已过,顾西岑也好,还是杜衡也好,都没回来。 沈青言更加惴惴不安。 在屋里院子里,不停的来回踱步。 时间过就跟拉长的麦芽糖,黏腻不断拉丝。 糊在心上,让人难受。 申时过半。 顾西岑跟抱着杜衡的顾明,终于出现在院门口。 几个人都脸色平静,看不出他们此行的结果。 “怎样?”沈青言着急地问道。 “能让我们进去喝口水在说吗?” “可以,可以。” 沈青言点着脑袋,边说边伸手去抱杜衡。 “七岁男女不同席,他已经快八岁。” 顾西岑眼疾手快的隔开沈青言伸向杜衡的手。 顾明一听这话,麻溜的手转到一边,躲开。 “这”沈青言一噎:“他不是脚不方便嘛。” 而且他不是还没到八岁。 “我可以杵拐的。” 杜衡乖巧的回道。 沈青言哼哼两声,正要开口。 竹影过来,朝顾明伸出手:“给我。” 这次,顾西岑没开口。 顾明把杜衡给递过去。 暗暗不满地递杜衡一眼,千里遥遥都拖来了,这会这么娇气,出入要人抱。 竹影也是女孩子好不好。 几人进到屋里。 沈青言端起茶壶,给顾西岑倒杯茶水。 “怎么说?” 杜衡闻言看眼顾西岑。 顾西岑心情不大好的慢慢开口:“这事是安王的幕僚还有他舅舅做的。幕僚跟他舅舅都处斩刑,三天后行刑。 安王罚俸禄一年,闭门思过半年,罚金一万。其母程氏贵妃,降为妃,闭门思过三月。褫夺程家爵位,退回灾银。 牵连其中的知府林耀祖剐刑,至亲一族,成年男子斩,妇孺幼小流放,三代不许科举。 知县杜浚封为忠义公,享竹山百姓香火,赐杜衡京城两进宅院一座,铺子两间,白银五千两。” 沈青言听完,心情反而沉甸甸的闷的难受。 明面上,皇上处理的快准狠,该罚的罚,该奖的奖。 可,细细一琢磨,就不难品出这后面隐藏的猫腻。 那就是护住安王。 看向杜衡的目光,除了怜悯,还有愧疚。 前面她还大言不惭,说顾西岑一定能帮他讨回公道,转眼就自己打脸。 看穿她心思的顾西岑伸手戳沈青言脑门一下:“有些事在心里想想就好,没必要说出来。” 毕竟明面上证据确凿,证词完整,皇上如此做,也在情理之中。 第五十九章 结果 沈青言梗着脖子,向后一躲。 “知道。” 杜衡在一边没作声,低垂着脑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静默片刻,沈青言站起身:“既然事情解决,那我们就先回去。” “等一下。” 顾西岑手快过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我们都还没吃饭,能一起吃顿饭再走吗?” 视线对上沈青言,手赶紧松开。 手心落空,心上空荡荡的一角,也跟着坍塌下去一块。 沈青言看看他,又看看杜衡。 莫名的,觉得这样说话的他,看着可怜的很。 想想反正自己跟竹影她们也没吃,于是微微颔首。 顾西岑大喜:“备饭。” 蕴含喜悦的声音,传出去。 一直沉着脸的杜衡鄙夷的歪歪嘴。 很快。 就摆满一桌子佳肴。 沈青言晃眼一看,一桌子菜都是她爱吃的。 眉心微蹙,心沉沉的并不好受。 她不喜欢这样拖拖拉拉,却又偏偏没有办法洒脱走开。 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事,跟他发生揪扯。 “青言,你尝尝这个,看看是不是你在那个时候的味道?厨子没换。” 顾西岑指着一道来凤鱼。 沈青言却觉得此刻,哪怕就是给她吃龙肝凤胆都没滋味。 拿着筷子,尴尬的不知道要不要伸过去。 “顾侯爷,我爹说食不言寝不语。” 杜衡忽然插话进来。 给杜衡噎的不轻顾西岑,后悔刚才一时失察,没叫顾明把这个臭小子给带下去。 清清嗓子,指指桌上的菜肴:“青言,慢慢吃。” 不管顾西岑多不舍,这顿饭总有结束的时候。 吃完饭,沈青言带着杜衡他们告辞,并没过多逗留离开。 送沈青言回来。 顾西岑回到书房,从暗格里,掏出一张纸,坐在书案后,点燃蜡烛。 指间的纸张,徐徐伸向烛火。 玉白的手指,在烛火的映照下,微透着层浅粉。 却骤然在烛火点燃纸张时,变成深红。 眼看就要烧到字迹。 顾西岑手一抖,一掌拍过去。 将火拍灭。 拿着残缺的纸张,出神半晌,抖掉烧焦的部分,重新将纸张放回盒子。 这张纸是安王舅舅写给安王幕僚庄世文的,字里行间不难看出,这事背后真正的指使人就是安王。 从皇上连复查一下都不愿意的态度,他就忍不住暗暗庆幸自己当时为了试探皇上,没有将这张纸一起呈上去。 如今看来就是传上去,结果也是大同小异。 能让皇上出手斩断安王的左膀右臂,已经是他的极限。 对皇上这样的处理说他一点不失望是假的。 掌心有些灼痛,他不觉将手掌摊平,贴在桌面上。 木头的凉意缓解了他掌心的灼热。 心里的浮躁跟着一点点消散。 总有一日,总有一日,他顾西岑一定要将朗朗乾坤还给天下百姓。 后面三根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 五位皇子,五皇子裕王已经出局,剩下的四位,不管哪一位,将来登上那位置,他都不看好。 只是,不管是他们当中的谁,能从中杀出重围,至少说明还不是蠢人。 其他的,慢慢看着。 经历早上的追杀,回到家。 竹影跟月影,都很疲乏,早早的下去休息。 唯独沈青言睡不着,翻来覆去。 前世,今生,关于她跟顾西岑之间的一切,反复闪现。 最后,烦闷的拿起一边的枕头,覆在面上,停顿片刻,双手按住枕头,原地翻身,改成趴在枕头上,侧着脸。 发了好一会呆,抬手,从枕头下,拿出陆钊写的上一封信。 小心展开,逐字逐句认认真真的又看一遍,一颗心扑通扑通,雀跃的跳着,一扫先前的郁闷。 唇角不觉勾起,小心叠好,重又放回枕头下。 翌日,沈青言问杜衡要不要回竹山一趟。 杜衡摆摆头。 说他不想他爹娘哥哥,看见他现在这副样子。 他虽然年纪小,可昨天顾西岑对沈青言的话,他也听出几分来。 真正的仇人并没受到惩罚,回去能父亲母亲哥哥说什么? 说他想要的公道没有讨回来。 沈青言心念一动。 过去,蹲在他面前:“我可以看看你的腿吗?” 杜衡点头,自己弯腰卷起裤腿。 他的小腿肌肉已经开始有了萎缩的迹象。 沈青言手搭在他腿上,一边观察他的脸部表情,一边轻轻按压下去。 膝盖以下三寸的地方,骨头断裂,因为没有及时接上,已经长错位。 沈青言给他放下裤腿。 杜衡见她检查完默不作声。 “不能治是吗?” 嘴上这么问,眼底却隐隐含着希冀。 沈青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治,他必须要忍受常人难以忍受的痛,他这么大一点,能承受吗? 而且,就算治,也不能在恢复如初,只是比现在好些。 能走,但长短脚。 不治,他这条腿以后会彻底废掉。 “小姐,我想听实话。” 杜衡扬起俊秀的小脸。 纠结来纠结去。 沈青言最后还是实言相告。 意外的是,她刚说完。 杜衡就眼含惊喜:“是像崔叔那样吗?” 崔勇脚微跛,走慢些看不大明显。 “最好的情况是那样,或者你会更跛一些。” 杜衡想象了一下,大概是个什么状况。 “我愿意治疗。” 能不要拐行走,跛就跛些,也不妨事。 至少生活能自理,能想去哪去哪,无非就是慢些罢了。 “听我说完。你的骨头已经长错位,要治我得重新把你的错位的地方,打断,在接上。你确定你能承受那样的痛?” “能!” 杜衡没有丝毫犹豫朗声应道,眼神坚定。 沈青言抚他的肩:“你让我想想。” “我能行,你信我。那个时候我摔下悬崖,醒来腿就已经断了,后来我忍着痛,爬着离开山谷,又杵着拐,走几步,停几步,一路来到京城。” 短短几句话,却将他近一年的辛酸痛楚道尽。 他当时才多大,不过六七岁。 心里大为触动的沈青言拿定主意。 “好,等我做好准备就给你治疗。” 接下来几天,沈青言满脑子都是怎么给杜衡治疗,让他没那么痛苦,让他得到最大程度的恢复。 查资料,看以往的卷宗。 废寝忘食,就差走火入魔。 竹影再次送饭进来。 见她还坐在案桌后,手上拿着卷宗不释手。 第六十章 陆钊的礼物 过去,一把把卷宗从她手上抽走:“小姐,赶紧吃饭,休息。” 知道她是好意的沈青言,顺从的起身,走到饭桌前,拿起碗筷,忽然又想到什么,放下碗筷就要起身。 早有提防的竹影,一把按住她。 看着她布满血丝的红眼睛。 “吃饭,休息。天大的事,吃完再去。” 在竹影的严密看管下。 沈青言吃过饭,漱口后,就让竹影押到床上去休息。 还怕她趁着她走开,不听话爬起来。 拿起绣活,坐在床边,边绣花边盯着她。 沈青言的脑子渐渐放慢转数,进入睡眠。 一觉睡醒,精神饱满。 正在洗漱。 月影拿着一个小包裹,一封信喜笑颜开的进来。 “小姐,陆公子的信。” 自从知道小姐跟陆钊的关系,她们就自觉改口,称呼陆钊为陆公子。 沈青言三两下,把手擦干。 从月影手上,拿过信,小心拆开。 激动的看完信,脑海里除了陆钊描写的关外风光。 嘴角噙起甜蜜的笑容,走到床前,将先前放枕头下那封信拿出来,收进匣子。 又把这封放在枕头下。 这才过来,打开匣子。 一卷薄薄的羊皮纸,用几圈红线绑着。 沈青言将羊皮纸拿出来。 底下的羊皮上,两排列整齐的银针,闪着银色的光。 沈青言拿起一根,对着窗口,凝神细看。 细若毫发的针尖,竟然真的是中空的。 可以用来装药剂。 沈青言看了一会,将银针放回去。 解开羊皮纸上的红线。 视线缓缓移动。 看着看着,竟然站起身,当最后一个字看完。 猛的拉住竹影,兴奋的喊道:“陆大哥这个礼物来的太及时了。” 竹影咧咧嘴,笑的莫名。 下一瞬。 沈青言松开竹影,走到窗前,坐在榻上。 曲起一腿。 一手拿着羊皮纸,一手食指指尖,在自己腿上,这里点点,那里点点。 竹影默默地退到外屋。 夜色昏昏。 安王府侍卫们居住的院落,却笑声不断。 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声音沙哑如破锣。 “哈哈,哈哈,我,哈哈,不” “不”“想”“笑了。” 接连不断的笑声中,早上中了沈青言药粉那个黑衣人,在床上翻滚着。 手脚让同伴给捆绑着。 看他笑的这么可怜。 同伴们也束手无策。 找了府医来也没用,他们也不知道他这是怎么啦。 以为是他给人点了笑穴,可问过之后,又不是。 “不然弄晕他。” 一个同伴提议。 另外一个看看他不时如虾米弓起的身体。 果断起身,过去。 一个手刀砍在他后脖子,将他砍晕。 安王听到侍卫回报,将装着废纸的木匣子,向侍卫砸去。 木匣子砸在侍卫脑门上,血流如注。 看着那鲜红的血,安王心尖一颤,仿佛看到他舅舅人头落地的场景。 厉声喝道:“滚!” 侍卫转身过去,这才抬手捂着脑门,大步回到他们居住的院子。 同伴赶紧起身,让他坐下。 “王爷弄的?” 侍卫点点头。 那头,刚晕过去的人,还没片刻就又醒来,又开始控制不住地狂笑。 顾西岑得到消息,笑意遮都遮不住,骑马直奔沈青言这边。 他想知道,沈青言到底洒的什么药粉,会让那个侍卫一直笑不停。 谁知。 听到他来,出来的是竹影。 “见过侯爷,我家小姐今天不见客。” “我也不见。” “嗯,小姐再研究怎么给杜衡治腿。” “真的没空?” 顾西岑问这话的时候,眼尾余光却瞥向一侧的顾明。 顾明清清嗓子,忽然手向另外一边一指,对竹影道:“那是什么?” 竹影下意识的转头看去。 顾西岑趁机闪过她,大步进去 竹影见状,迈步要追。 顾明情急之下,一把拽住竹影的手腕:“我家主子只是想跟你家小姐说几句话,又不会吃了她。你没必要寸步不离的。” “呸!” 竹影压低声音:“你自然是为你主子说话,这么会说,那先前三年怎么不见你劝劝你家主子。” 给竹影怼的无言以对的顾明,见主子已经走到门口,这才松手。 竹影揉揉给他抓痛的手腕,咬牙切齿的瞪他一眼。 顾明眼尖的看见她手腕上红红的一圈,是自己留下的抓痕。 愧疚的挠下脑袋:“抱歉,力气大了点。” 竹影冷声一哼。 猝不及防的抬起胳膊肘,使出全部力气撞向顾明的心口。 顾明给她撞的身体一晃,也没言语,这是该他的。 顾西岑走到门口,略停顿下脚步,抬手轻扣下门框,柔声叫道:“青言。” 不见有人答应,径直抬脚进去。 里屋。 沈青言坐在桌前,面前摆着个光溜溜,半尺高的木头人。 手上拿着银针,神情专注的正在练习刺穴位。 “青言。” 走到她身边的顾西岑,再次开口。 仿佛没听见的沈青言,夹在指缝间的银针,快若闪电的,刺进一个又一个的穴位。 顾西岑不再做声,悄悄在一旁坐下。 木头质地坚硬,沈青言指尖上的银针,竟然能插进去半分,说明她手腕的力度也不算小。 时间一点点过去。 沈青言将银针,按顺序撤下,收进卷镇。 这才转身看向他。 “有事?” “嗯,我想知道你昨天洒的药粉是什么?” 一时没反应过来的沈青言,怔愣一下。 眼珠一转,勾起唇角:“是药王谷谷主给的一笑乐三天。” 顾西岑一听这名,抬手握拳遮挡在口鼻前,忍着笑。 他着实没想到,沈青言竟然也有这么捉狭的一面。 “能给我点吗?” “可以啊。” 沈青言去柜子前,打开柜子。 拿出一个大大的包裹,过来,放在桌上打开。 顾西岑随意一瞥,除了那个一笑乐三天,还有什么痒痒粉,呕吐粉,昏睡粉,万虫啃噬粉等。 顾西岑随手拿起一包:“这些都是他给你的。” “嗯。” “能都分点给我吗?” 沈青言稍微犹豫一下,答应。 顾西岑大喜,带上沈青言递过来的面巾,遮住口鼻,每样都分走一半。 包裹好,叫顾明拿着。 洗干净手。 想起杜衡。 “他的腿能治?” “嗯,不过就是要受些苦。” 沈青言说道这,忽然注目看向顾明,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 顾西岑不解的往中间挪一步,挡在沈青言面前。 “你” 第六十一章 治腿 “我到时可以请顾明过来帮个忙吗?” 沈青言的视线,越过顾西岑。 在这之前,她原本想的是王吉或者崔勇。 可现在心念一动,觉得还是顾明更适合。 顾明的武功比他们俩都高,也更好拿捏分寸。 避免造成不必要的损伤。 “什么忙?” “到时,我需要他来帮我把杜衡的腿,重新打断,在我指定的部位。” “什么时候,我叫他过来。” 听说是这事,顾西岑不假思索的替顾明答应下来。 “三天后,巳时之前来。” 顾西岑颔首。 蓦的又想起另外一件事。 “这几天你注意些,尽量别出门,我担心他们来报复。” 沈青言知道顾西岑这话,并非耸人听闻。 极真诚地:“谢谢,我会注意。” “还有,你庄子上的人,也好好的排查排查,这次风声走漏如此快,说明你那个庄子上,有人不干净。” 沈青言颔首。 她正好也有次打算,只是还没来得及回去。 ‘好,你知道就好,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叫人过来说一声。’ 竹影目送顾明跟在顾西岑身后离开,手掌并拢,合成掌刀,隔空冲着他的后背,狠狠的划出两道交叉的十字。 心有所感的顾明,回头看个正着。 眼里氤氲起似有若无的浅淡笑意,跟着顾西岑大步离开。 走出沈家。 顾西岑忽然对顾明道:“安排人加强巡逻,尤其是晚上,不论房前屋后。” “是。” 深夜,在沈青言她们熟睡的时候。 宅子后面的巷子里,几个黑衣人跟顾西岑的侍卫打斗在一起。 伴随着惨叫,残肢,血迹,清凉的夜色里,浓浓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晨曦微露,巷子的尸体血迹都已经清扫干净。 干净如初。 仿佛昨夜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派出去的人,没能杀了沈青言跟杜衡,安王气的拔剑,将跪在自己面前的黑衣人一剑刺穿。 旋即。 有人进来,将尸体拖出去。 又有几个小太监进去,将染血的地毯拖走,清水冲洗地面,再重新铺上地毯,熏上浓香。 李秀鸾走到门口,抬手遮遮口鼻,缓了缓呼吸 脚步轻盈的进去。 走到安王身后。 纤纤玉指轻轻搭在安王的肩上。 “王爷,我明日要在支取五千两银子。” “什么?” 安王回过头,反手重重的按住李秀鸾的手背。 “我说要支取五千两银子。我要给沈青言的作坊送去。” 自己的舅舅就要因为她人头落地,她还想去给她送银子。 安王怒不可遏,起身,一脚踹开凳子,用力一推搡。 李秀鸾蹬蹬的,连退几步。 后背撞上博古架,才堪堪停下。 忍着后背上的痛,复又走到安王身前,伸出双手抓他的双手。 “王爷,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可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沉着,舅舅将一切都揽过去,宁愿自己死,也要保住王爷,咱们不能辜负了他的心意。 这个时候去跟沈青言交好,只能让别人看见,灾银的事,的确跟王爷无关。 对王爷来说,百利而无一害,相信这也是皇上想看见的。 等以后,王爷登上那位置,要怎么给舅舅报仇,还不是王爷说了算。” 安王闭下眼,反手紧握着李秀鸾的手:“秀鸾,今日之仇他日我一定会十倍百倍的报回来。” “好。咱们报回来。” 顾西岑得到回报,后怕的倒吸口凉气。 “今晚人手加倍,务必不许他们靠近。” 已经围的像铁桶,还要加派人手。 心里腹诽的顾明老老实实下去安排。 杜衡安安静静的躺着。 如果不是他的眼睛一直跟着沈青言转来转去,其他人都以为他真的很镇定,不紧张。 沈青言拿着装着麻沸散的银针,对只穿着短裤,露出纤细小腿的杜衡,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 “你准备好了吗?” 杜衡眨眨眼。 “准备好了。” 沈青言将银针夹在指缝间。 一手按住他的腿,一手快如闪电,指缝间的银针,按照顺序,依次扎上。 顾西岑背着手,站在一边。 深邃的眸子闪着灿若星辰的光。 暗忖,他当初怎么就那么眼瞎。 明珠就在眼前,却看不见,非要将一颗鱼目当珍珠。 很快,杜衡残疾的腿,就失去知觉,大腿以下,就像是拖着一截木头。 沈青言招呼顾明过来。 指着她画圈的地。 “就这里,一下子打断,能行吗?” 顾明握紧手上专门准备好的木棒,哈口气,比划比划,眯起一眼,对准要打断的部位。 “能行。” 这么多人看着他,打断一个小屁孩的腿都不行,还怎么当主子的贴身侍卫。 手上棒子高高举起。 却猝不及防对上杜衡亮晶晶的眼。 心咯噔一下,手就没劲了。 咳咳两声,不大自在地:“你把眼闭上。” 对着这样纯真的小眼神,他还真有点下不去手。 “哦。” 杜衡瘪瘪嘴,听话的把眼闭上。 顾明重新酝酿酝酿情绪,手再次举起。 他刚做好准备,准备下手。 见他比划来比划去,去迟迟不下手。 竹影忍不住开口:“你可看准点,别敲错地方。” 话音未落,就听咔嚓一声。 稍一迟疑地顾明果断下手。 尽管用了麻沸散,杜衡的小脸,还是瞬间变的苍白。 顾明摸下额头上不存在的汗。 要不是竹影,他至少还得比划两下,再下手。 沈青言伸手摸一下,对杜衡道:“忍着点,马上就好。” 袖子卷到胳膊肘的沈青言,双手握着杜衡的腿,两手配合,再次咔嚓一声。 将他断裂的部分给接上。 接着拿过药膏,夹板,布条,很快就将杜衡的腿处理好。 “麻沸散过了,你会很疼。要是疼的受不了,就跟我说,我给你开止痛的药。” 紧紧咬住嘴唇的杜衡,眨眨眼,好一会才松开咬着的嘴唇。 沈青言留下竹影跟花叶俩照顾他。 自己带着顾西岑他们出来。 “他情况还好?” 顾西岑拈着蠢蠢欲动,想将沈青言脸侧那捋头发,捋到耳朵后的手指。 “目前看还好,主要是看他后面恢复情况。 小孩子还在生长期,情况相对会好些,但已经错过最佳治疗时间,终究还是没办法让他完全恢复正常。” 见她难掩遗憾失落。 顾西岑不由的开口安慰。 第六十二章 排名不分先后 “这不是你的问题。你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如果不是你,他还在城隍庙。” 沈青言点点头,事已至此,只能希望,他能恢复到最好。 “对了,你立功德碑的事,材料有眉目了吗?” 故意转移话题的顾西岑问道。 “已经选好料,等过几天杜衡好些,我就可以找工匠开始进行雕刻。” “那就好。” 知道沈青言惦记着杜衡,顾西岑也没打算多兜里,主动提出告辞。 沈青言送他们主仆到门口。 顾西岑想想又道:“你庄子上清理闲人的事,要我帮忙吗?” 沈青言揉下有点痒的鼻头:“谢谢,暂时不用。那人你带走就行。” 顾西岑蓦的抬手,还是将那捋在他心尖上飘忽来去的头发,给她捋到耳后。 沈青言来不及反应,撤回手的顾西岑已经走出去翻身上马。 勾起唇角,见她要炸毛,冲她挥挥手:“进去。” 沈青言不爽的擦下脸颊,这人怎么的,还养成动不动就动手的习惯了。 真的是! 杜衡养伤期间。 赵管事几乎每隔一天,就会叫人送来,新的捐款捐物的花名册。 自从功德碑的事传出去,城里的富商,或者是家境好些的人家,也都纷纷加入进来。 看到花名册上安王的再次捐款,沈青言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想想他先前为了贪污灾银做的事,再想想要把他的名字刻在这块功德碑上,跟其他真正善心的人排在一起,就心堵。 可不刻上去也不行 灾银的事,皇上那里已经有了定论。 哪里会容许她一个小老百姓有异议。 竹影进来,就见心烦的沈青言拿着花名册,在屋里,来回转圈。 张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说, 她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杜衡今天怎样?” “挺好的,前面还叫花叶抱他在屋檐下的躺椅上,坐了会。” 沈青言颔首,将手上的花名册,暂时丢在一旁,不去管它。 竹影犹豫一下:“要不去问下顾侯爷,看他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不用,我在想想。” 说完,又像是对自己说的:“能不麻烦顾侯爷的事,就尽量不要去麻烦他。知道吗?” 竹影伸下舌头,后悔自己失言。 不知道是顾西岑有顺风耳,还是这家里也有他的耳目,总之,跟竹影刚说完这话没多久。 顾西岑就带着顾明来了。 趁着顾西岑没注意,沈青言瞪竹影一眼,都是她乌鸦嘴。 别说让陆钊知道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误会,就是外人看了也不好。 又当又立。 心里正后悔的竹影,这会看见顾明跟他主子过来,心里更加的懊悔。 哪怕明知道是凑巧,还是暗怪自己口没遮掩。 给顾西岑送茶之后,也不出去,就在门口守着当讨人厌的门神。 门外的顾明,见她跟门神一样,觑眼里面。 冲竹影努努嘴,示意她出来。 竹影微微歪头,眼睁的大大的,唇角微微勾起,露出几分挑衅的意味。 我就不出来,你要怎么滴。 看着竹影欠揍的模样,顾明忍着想动手拉她出来的冲动。 声音压的低低地。 “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竹影哼一声没搭理他。 “出来,我真有话跟你说。” 顾明的音量忍不住提高些许。 “我没话跟你说。” 竹影用口型说道。 顾明急的抓抓耳朵。 上半身朝里靠靠:“真的有话跟你说。” 真的也不理。 屋里。 顾西岑静坐片刻,见沈青言不开口,只得自己开口。 “功德碑的事情,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这几日,整个京城的人都在说这件事。 “没什么打算,就按照预先跟他们说好的那样,刻上去,找个好日子,竖起来。” 见她一副摆烂的样子,顾西岑就知道,她没说实话。 也不跟她绕圈子。 “是在烦恼安王的事情?” 沈青言一惊,旋即点头。 实话实说:“是有点心梗,明知道他什么样的人,还要把他刻在功德碑上,就觉得嘲讽。” 果然。 猜中沈青言想法的顾西岑,接着她的话:“可是不刻上去肯定不行。” 沈青言叹口气。 怪她,一时口快,没考虑周全。 见她烦的垂头丧气,顾西岑眼里闪过一抹一闪即逝的浅笑。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她这副模样,比起往昔让他赞赏的明媚张扬,这会的她,更让他心生怜惜。 “谁来就登记谁的名字。” 在心底盘旋多时的话,脱口而出。 “谁来就登谁的?” 沈青言呢喃着。 蓦的脑子里,电光一闪。 “排名不分先后,按照姓氏来。” 赵钱孙李,安王妃姓李,不排在首位,人又多,到她不知道排到第几行。 顾西岑看沈青言的目光,赞赏之余,又沉了几分。 一点就通,聪慧机智。 六月初八。 杏林堂门口,张灯结彩。 红色的地毯,铺出去几丈远。 顾西岑安排的巡防兵,在附近街道加强巡防。 又另外派出两队人,在杏林堂门口维持秩序。 杏林堂大门右侧。 一块一丈多高的汉白玉碑,用红绸盖着 基座上,雕刻着一朵盛开的莲花。 长公主跟驸马,站在沈青言身侧。 沈青言今天发髻高挽,两鬓插着镶嵌红宝石的蝴蝶金钗。 身上穿着大红蜀锦。 裙身上面刺绣颜色更深一些的蜀葵花。 艳丽张扬夺目。 金线刺绣的腰封,束着她纤细的腰,不赢一握。 站在那,眉眼噙笑,雪肤花貌,昳丽无双。 其他王妃贵妇千金,依次排开。 另外一侧,是城里的富商及其家眷,曹平夫妻俩也站在其中。 顾西岑今天特别识相,没有挤过来。 而是,远远的站在人群外。 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后。 沈青言向前一步。 简短的几句客套话后,沈青言宣布,接下来,她准备在东西南北四城,各办一座的私塾。 只要是符合条件的,不管男孩女孩都收,半天读书识字,半天学习技能。 底下围观的百姓,瞬间沸腾。 他们的孩子都有希望了。 长公主他们也没想到。 顾西岑也没想到。 大家都没想到。 等底下的欢呼声过。 沈青言携手长公主,走到功德碑前。 澄澈净明的目光,缓缓环视四周一圈。 第六十三章 转变 “承蒙在场诸位的鼎力支持,沈青言今天才能站在这里,跟大家一块共享这个荣誉时刻。不论捐资一文,还是千两,大家的心都是一样的。 因此,碑上以姓氏排名,不分先后。” 说完。 跟长公主相视一笑,伸手扯下上面盖着的红绸。 望着碑上密密麻麻的名字,大家的心情有高兴的,也有失望不满的。 比如安王妃李秀鸾。 原本想着她家安王的名字会排在首位,可现在,还不知道在那个旮旯角落。 心下不满,又不好表现出来,这么多人看着呢。 拿出风度,忍着,端庄大方的笑着。 起初,想着人少,沈青言还打算去百味楼包上几桌,聊表心意。 后来,见人多了那么多。 就是把百味楼都包下,也坐不下。 既然排名都以姓氏为主,那宴请自然也不好厚此薄彼。 现在天热,就给大家准备了一个绣着善字的红绸防暑包。 里面装着防暑,防蚊虫的药丸,香饼。 花叶,竹影,月影带着杏林堂的学徒大夫,一个个的发过去。 来的人没想到,走的时候还有礼物发。 东西不多,但实用。 都是眼下能用的上的。 等人群散尽。 长公主跟驸马也没过多逗留,跟沈青言告辞。 “青言,过些日子,一年一度的皇家围猎,我跟父皇说了,带上你。你到时跟我们夫妻俩一起走。” “这······” 沈青言有点犹豫。 她还从没参加过围猎。 之前在顾家那三年,有资格,但是顾西岑从没提过要带她去。 倒是顾西岑同父异母的的妹妹顾婉柔跟着去过两次。 然后回来,特意跑到东府这边,来跟她炫耀。 后来,顾西岑知道,直接命人将连接东西两府的月洞门给封了。 让他继母暗地里不高兴很久。 却又不敢对顾西岑怎样。 只能趁着在外面碰见沈青言,对她说些怨恨的话。 当年,顾西岑母亲染病亡故。 顾婉柔的娘趁着顾父回外祖家,喝酒爬,船,有了顾婉柔之后,才不得已娶进门 后来顾父知道自己是被她跟她的家人算计,一气之下,将府邸一分为二。 东府占三分之二,西府占三分一。 让她们母女住进西府。 自己至死都没过去过。 “没什么这呀那的,你现在在京城的名声日渐高涨,多认识些人,对你有帮助。” 潜在的一句话,长公主没说出口,那就是不用事事都依赖顾西岑。 明白长公主话里含义的沈青言,忙躬身道谢 长公主伸手拦着她。 “我们先走,你进去休息,今天你也累的不轻。” “还好,我送你们。” 沈青言说的是实话。 除了头皮因为梳发髻,抓的有点过紧,感觉有些痛。 她还真没感觉累,甚至有种大事办完的轻松感。 目送公主府马车走远,沈青言转过身,对上的就是含着盈盈浅笑的顾西岑。 “顾侯爷,谢谢你今天的鼎力相助。” 要不是他调来巡防兵,严防死守,今天的秩序不会维持这么好。 “不客气,刚才公主邀请你去围猎了是吗?” 他怎么听见的,刚才明明隔的那么远。 见她不解的皱眉。 顾西岑好笑,食指点下她的额头:“我在宫里名单上看见你的名字。” 其实长公主不提,顾西岑也打算将她的名字写上去。 又动手。 沈青言梗着脖子,向后退一步。 果然还是累傻了,这么简单的答案都没想到。 转瞬。 顾西岑收起脸上的笑,正正脸色,一脸严肃:“那几年,真的很抱歉。” “都过去了,我先进去,谢谢。” 不想再说的沈青言急着转身向里走。 宽大袖口,从顾西岑手背上滑过。 想抓没抓着。 痴痴的站在门口,望着她急匆匆进去,阳光下闪着流光的鲜亮背影。 顾西岑心塞之际,又满心都是喜悦。 今天光芒四射的她,就仿佛是天上的日头,让人仰望。 沈青言送杜衡去城外庄子慢慢休养。 赵管事趁便将过滤出来,身份有疑的,交给沈青言。 先前给安王透风的人,早已经让顾西岑带走。 沈青言看眼名单,三男两女。 让赵管事将人带来。 几个人站着沈青言面前,低垂着脑袋,等着沈青言处置。 沈青言的目光,在他们几个人身上,来回寻睃几遍 “你们从哪来的回哪去,我这里不能在留你们。” 几个人闻言,悬了这些时日的心,骤然落地。 赶紧谢恩,你追我赶的,快速离开。 就怕走慢半步,沈青言反悔。 “赵管事,你去买几个人回来,壮年男子多一点,合适的一家子也行,都要签死契的。” 现在想想还是她太天真,在用人这一块。 上次是纯属运气好,要是那人当时就动手,而不是急着回去报告,她跟杜衡很难说现在还在不在。 赵管事心知小姐忽然转性,跟上次遇袭有关。 但这恰好也是他想的。 赵管事找到牙子,买下五个青年男子,两个年轻女子。 一个擅长针线,一个擅长厨房。 另外看中一家子六口。 识文断字的叫王忠的,因为给小儿子治病,耗尽家产,无奈带着老爹老娘妻子还有两个儿子,自卖自身,又不愿意分开的一家六口。 因此拖延贱卖。 沈青言得知王忠识文断字,吩咐赵管事先观察,观察。 如果可以用,就提上来管账。 将他们每个人的去处安排好。 瞅见王忠的小儿子,面色发青,嘴唇乌紫,身体瘦弱的就剩把骨头,八九岁看着跟五六岁差不多,站在他爹身旁,手紧紧攥住他爹的裤腿,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你过来。” 沈青言冲他招招手。 王忠爹娘一看,吓的脸色刷白,扑通跪下,两个老人一跪,家里其他人也跟着跪下。 “小姐,求你留下我家小二。” 王忠跪着向前走两步,眼眶里噙着眼泪,哀求沈青言。 他娘子紧紧将小二揽在怀里,抿着唇,眼泪跟断线的珠子似的,往下坠。 沈青言没想到他们反应这么大。 “你们起来,既然买下你们,我就不会赶你们走,也不会再随意发卖你们。 只要你们遵守这里的规矩。 我叫他过来,是想给他把把脉。” “对,我家小姐是大夫,连太后娘娘都请她去看诊。” 第六十四章 狩 猎 赵管事骄傲地对他们道。 王忠一家子狐疑地互相看看。 “过来。” 沈青言勾唇,浅笑着。 小二看看他娘,又看看他爹,这才拖拉着脚步过去。 沈青言一把将他抱在椅子上坐好。 手搭在他细骨伶仃的手腕上。 堂屋里静的,只有大家的呼吸声。 沈青言诊脉之后,收回手。 “他生下来不足月,先天体弱,动不动就风寒,走几步路,就气喘,甚至情绪过大,会引起晕厥。” “对,小姐。后来我们那边道、观来了个神医,给他看了之后,让我们买他的健力丸,刚开始效果很好,可是” “可是到后面,一旦不吃,他的身体就会比之前,更加虚弱。”沈青言接着王忠没说完的话,道。 “你怎么知道?小姐。” 沈青言没有回答,而是接着问道:“后来呢?” “后来,他们的药丸越来越贵,他们说我家小二的身体吃普通的没用,必须得升级,而且只要舍得花钱,他是能痊愈的。后来,我们卖房卖地还借了不少外债。” “但他并没好。那你们没去找他们?” 王忠听到这,叹口气:“找了,还报官了,可惜等大家再去,那座道、观,已经空无一人。大家只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 “那你手上还有剩下的药丸没有?” 王忠摇摇头。 “我有。” 坐在一旁的小二忽然道。 大家扭头看向他。 就见他从衣角处,慢慢挤出一粒褐色黄豆大小的药丸来。 “爹,这是我上次没吃的,我想留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才吃。我舍不得你们。” 小二声音越说越低,小小的脑袋,也跟着低垂着下去,不敢看他爹的眼睛。 “给我看看。” 小二犹豫一下,将手里的药丸递过去。 沈青言接在手里,先是嗅了嗅味道。 然后用指甲掐下一眯眯,放在舌尖上,仔细分辨其中的成分。 呸一声。 沈青言以手挡面,将残渣吐出来,喝水漱口。 “你们给骗了,这里大部分是面粉,其他就是一些会让人兴奋跟止咳嗽的药材。 当吃下之后,会觉得精神很好,让人误以为身体有所好转。” 尽管早已知道,自己给骗。 可知道真相,王忠还是没忍住重重的一拳砸在地上,就是因为这些骗子,害得他们一家子现在卖身为奴。 “我会给你们二小子开几服药先吃着,等将他身体残余的毒,素清理干净,我再给他治疗。 他现在身体不好,也不用安排他做事,就跟其他孩子一起去上学,你家大小子也去。” “谢谢小姐,谢谢小姐。” 王忠一家子,边磕头边道谢。 赵管事将人带下去。 路过学堂时,看见里面穿戴齐整的学生。 王忠不觉得诧异地问赵管事,这是小姐办的私塾吗? 赵管事摇摇头,故作高深:“是也不是。是小姐办的,但这些孩子先前都是街上流浪的乞丐,这个学堂是不收钱的。” 王忠老爹老娘,一听,双手合十,谢天谢地,他们这一家子算是遇着好人了。 没想到,来这里,他们小子还能上学。 其他几个刚买来的,听了,也跟着欢喜。 沈青言拿着药丸,陷入沉思。 这药丸的药效,跟先前花莲镇那些骗人的药丸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不过,那药丸添加的东西,是更恶毒一些的御、米花。 当时那个窝点,让顾西岑清缴,只剩下那个手冰凉的二当家跑了,到现在都没消息。 想不通它们之间到底有没关联的沈青言将药丸,暂时收进匣子放好。 皇家一年一次的皇上狩猎到来。 一大早。 长公主就派人前来接沈青言去公主府,跟她们夫妻俩汇合。 已经几个月大的小世子,看见沈青言,就朝她伸出双手,流着口水,嘴里咿咿呀呀不停。 沈青言笑着将他接过去,猝不及防手往下一沉。 吓的她赶紧施力稳住。 长公主看的,一脸笑意。 伸手摸摸自家儿子堪比藕节的结实小短腿。 “很沉。” 沈青言点下头,倒腾下手。 小家伙不但长的壮实,个子也大,长手长脚的,一看将来长大就是个高个子。 俩人带着小世子坐上马车。 拿出玩具,逗着他,一路笑声不断来到围场。 进入围场,长公主带着沈青言到她的帐篷,就在他们夫妻俩帐篷的隔壁。 沈青言刚安置好。 顾西岑就派顾明前来,问还有什么需要的,说给他,他好去添置。 “不用,回去谢谢你家侯爷,长公主安排的很周到。” 顾明颔首。 “沈姑娘,有事就叫竹影去找我,我家主子很忙,暂时不得空过来。” “好。你先去忙。” 这点不用顾明说,沈青言也能想到。 皇上前来围猎,个人安全就是个大问题。 翌日,沈青言虽然不想去打猎,还是穿上一身宝石蓝色的骑马装,乌黑发亮的头发在头顶,梳成一个髻,用同色的绸带绑着,长长的缎带垂在后背,随风飘扬。 同样穿着一身杏色骑马装的长公主,见她英姿飒爽,不同往日的艳丽。 没忍住,伸手轻轻捏下她嫩白如玉的脸颊。 “我要是是个男子,一定将你娶回家。” 一侧的驸马,闻言,没绷住,咳嗽几声。 她娶她? 那他呢? 长公主见驸马吃醋,噗嗤笑出声。 将小世子留给驸马带着。 她带沈青言去溪边遛马,顺便骑上顺着河边跑两圈。 围场上。 皇后端坐皇上身边。 四皇子妃裴月姝,陪在皇后婆婆身旁,伺候。 皇帝表弟梁郡王,带着女儿萧楚楚,站在皇上的另一侧。 围场上。 不管是人还是马,都精神抖擞,跃跃欲试,就等皇上一声令下,大展身手。 尤其三位皇子,因为大皇子缺席,更多了几分的战胜欲,想在父皇面前,好好的表现表现。 萧楚楚的目光,从进围场看见顾西岑那一刻起,就没在移动过。 如今站在高处,放眼望去。 一身深紫色骑装,面如冠玉,丰神俊秀的顾西岑,即使在几位皇子的包围下,依旧是最为出色,最引人注意的那一个。 第六十五章 飞来横祸 皇上前来围猎,个人安全就是个大问题。 翌日,沈青言虽然不想去打猎,还是穿上一声宝石蓝色的骑马装,乌黑发亮的头发在头顶,梳成一个髻,用同色的绸带绑着,长长的缎带垂在后背,随风飘扬,英气不凡。 穿着一身杏色骑马装的长公主,见她今天英姿飒爽,不同往日的艳丽。 没忍住,伸手轻轻捏下她嫩白如玉的脸颊。 调侃:“我要是是个男子,一定将你娶回家。” 一侧的驸马,闻言,没绷住,咳嗽几声。 她娶她? 那他呢? 长公主见驸马吃这种莫名其妙的醋,幸福的笑在脸上绚烂绽放。 将小世子留给驸马带着。 她带沈青言去溪边遛马,顺便骑上顺着溪边跑两圈。 围场上。 皇后端坐皇上身边。 四皇子妃裴月姝,陪在皇后婆婆身旁,伺候。 皇帝表弟梁王,带着女儿郡主萧楚楚,站在皇上的另一侧。 萧楚楚那双眼尾上挑的狐狸眼,春意傲然。 一颗芳心,扑通乱蹦,好像揣了只小兔子在其中。 落在顾西岑身上的眼神,逐渐迷离,双颊染上绯色。 连父亲梁王跟她说了什么,都没听清。 含含糊糊的点着头。 如果是在封地,她早就冲下去,将人抓走带回自己营帐。 可现在是在京城,顾西岑又是皇帝表叔,最喜欢的臣子,她不能乱动。 越是知道不能乱动,那颗扑通乱跳的心,就越加的蠢蠢欲动。 林公公得到皇上的示意,搭在胳膊上的拂尘一甩,尖利的嗓音划破围场上空。 “狩猎开始。” 话音刚落,围场上,尘土飞扬,众人打马扬鞭,飞快离开。 不过一瞬,尘埃散尽,偌大的围场就剩下没去打猎的。 皇上左右看看,起身。 对梁王跟皇后道:“朕也去骑骑马,松松筋骨。” “臣弟也去。” 自小跟皇上玩得好的梁王,跟在皇上身侧。 两人上马,陆聿带人紧跟着。 一会就不见了人影。 皇后望着皇上走远的方向,闭下眼,指甲掐进掌心。 脸色阴沉不定,谁也不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 长公主跟沈青言骑着马,顺着林中小溪,慢慢溜达。 长公主说她跟驸马的缘分,也是始于一次围猎。 陷入回忆的长公主,扯着手上花朵的花瓣:“那次围猎,我一心想在皇上面前表现,让他知道,他这个女儿也不差,谁知却差点落入虎口,幸亏驸马及时出手救了我。要不是驸马,我的坟头草这会只怕是比人还高。” 要不是驸马真诚相待,她不会放下心结,去追寻现在的这份幸福。 这话长公主藏在心里,没说。 “表姐。” 一路打听过来的萧楚楚,远远的叫着长公主骑马过来。 走到近前,斜昵两眼一旁跟着的沈青言,倨傲的拿着马鞭的手,指着沈青言。 想起她曾经跟顾西岑做了三年夫妻,就嫉妒的恨不得将沈青言粉身碎骨。 “表姐,她就是让顾侯爷休掉的那个弃妇?” 见她出言不逊,长公主面色一沉,也没好脸:“楚楚没事就先请,我跟青言还要在这走走。” “表姐,你要为她赶我走。 一个弃妇,让人休弃了还出来到处乱走,不安于室,一看就是个狐媚子。” 听她越说越离谱。 长公主一把抓住她拿着马鞭,指着沈青言的手,厉声道:“道歉。身为郡主,你的家教呢!谁教你拿马鞭指着人的。” 萧楚楚勾起一边唇角,冷冷一笑:“她也配!” 长公主怒不可遏扬起另外一只手,就要教训她。 沈青言眼疾手快地抓住长公主的胳膊,淡声道:“公主,不必为我动气。人多的地方,总有狗吠,咱们是人,用不着跟一只狗计较。” “你说谁是狗?” “谁应说谁!” 真当她是柿子做的,谁能捏两下。 “你” 周围压抑不住的嘲笑声,落进萧楚楚耳朵。 萧楚楚愤怒的红着脸,猝不及防的一脚从马镫里抽出来,短靴的脚尖一甩,鞋尖上就弹出来拇指长短的利刃,朝着沈青言马匹肚子,用力戳去, 剧痛之下,沈青言骑的马,撒开四蹄,疯狂跑走。 突然的变故,让周围的人,都神色一紧,赶紧去追沈青言。 长公主再次扬手,响亮的一记耳光,重重的扇在萧楚楚脸上。 “你最好祈祷她没事,不然就是少了根头发丝,我都不会放过你。” 说完,不等摸着脸颊的萧楚楚开口,打马扬鞭跟着追去。 留下萧楚楚在原地,摸着火辣辣的脸,对沈青言的恨意如潮水席卷。 暗下决心,她一定要将顾西岑拿下。 刚打听到沈青言是顾西岑前妻,找来想羞辱羞辱她。 没成想,表姐居然不顾她们的姐妹情,护着她。 剧痛之下,马匹载着沈青言,横冲直撞,朝着林子深处跑去。 树枝,藤蔓,打在她身上,发出啪啪声响。 双手紧抱着马脖子的沈青言,尽量低垂着脑袋,护着脸。 眼看双臂脱力,即将被甩下马。 蓦的眉毛一挑,咬牙,单手抱着马脖子,一只手抽回来,摸到腰带边缝。 拿出三只银针,扬手一股脑刺进马脖子。 马昂着脖子,嘶鸣几声,前半身高高竖起。 沈青言身子后仰,倒挂在马镫上。 后面追上来的人,眼看沈青言就要让马甩在地下,落在马蹄下。 让马蹄踩上。 不觉惊呼出声。 就在大家紧张到心砰砰乱跳,闭眼不忍看的时候。 吁,一声长长的嘶鸣之后,砰一声沉闷的声音,响起。 大家睁眼,就见马匹摔倒在地。 沈青言正艰难的双手撑地,从地上爬起来。 大家赶紧过去:“你没事?青言。” “小姐,你没事?” ······· 众人七嘴八舌围着她。 长公主见她脸上让树枝打出几条拇指粗的红痕,其他看着还好。 悬到嗓子眼的心,蓦的放下去。 双手搭在她肩上:“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红着眼眶,连声道。 “公主,让你担心了。” 大家将她扶起身。 长公主看她走路微微垫着左脚。 第六十六章 意外又意外 脚掌不敢落地。 “你脚怎么啦?” 沈青言活动下脚脖子,嘶一声:“不小心扭了下,没大事。公主不用担心。” 竹影跟长公主一人一边,搀着沈青言上了马。 回到营地。 “青言,这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 气愤难当的长公主,憋着一腔怒火。 月影见小姐头发散乱,身上都尘土,脸上都是伤的回来,惊的站在原地,半天没回过神。 搀扶着沈青言进去的竹影,回过头:“还不进来帮忙。” “哦”傻呆呆的月影,这才急急跟上。 两人帮着沈青言把身上脏衣服换下来。 长公主在一边,看她白皙的身体上,也是这样一道道的红痕,再也坐不住,气冲冲的冲出营帐。 她要是咽下这口气,她就不是沈青言的朋友。 林子深处。 皇上他们刚骑马进去。 无数弓箭如飞蝗,从四面八方射来。 蒙着面的黑衣人,手拿长剑,绵绵不绝的向金吾卫护着的圈子攻来。 陆聿将皇上抓到自己马上。 拉着缰绳,长剑挥舞,在金吾卫的保护下,杀出重围,带着皇上往回赶。 远处。 听见响动的顾西岑,也带着人飞奔赶来。 在一个斜岔路口,跟闻讯赶来的四皇子遇上。 看见他,顾西岑忍不住眉心一皱。 刚明明看见他,跟其他两位皇子向着东边树林而去。 而这会却出现西边。 不过眼下,顾西岑也没空去纠结他到底为何会在此处。 他们两人带人赶去,陆聿这边瞬间轻松许多。 一个黑衣人见势不妙,突然奋起一搏,从马背上一跃而起,身体撞向陆聿手上的长剑。 他手里的剑,则刺向皇上的脖颈,以死相博。 陆聿没有丝毫犹豫,从马上直起身体,硬生生的用自己的一侧肩,将那人的剑挡开。 赶上来的顾西岑见到这一慕,也不觉惊出一身冷汗。 带人护着他们回去,将黑衣人丢给四皇子跟侍卫。 长公主刚要去找萧楚楚算账,听说皇上遇袭,转身又急匆匆的往皇上的大帐赶去。 走进皇上的大帐,见她父皇,好好的坐在那,后知后觉,背心都湿了一大片。 原本心情不好的皇帝,见她急匆匆进来,满眼的担忧。 低落的心情,瞬间又好了些。 这个女儿未出嫁前,在宫里就跟着透明人似的,后来还是因为她成婚多年,不曾生育,才对她有了些关注。 方才看见她发自真心担忧,有些惭愧的开口:朕没事,你不要担心。“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连续经历两场惊吓的长公主,腿软的再也站不住。 扶着一旁的椅子,脱力坐下。 皇上看在眼里,深感欣慰。 对她的愧疚又多了几分。 听到皇上遇袭,不放心的沈青言跛着脚来到帐子外等着。 一个金吾卫过来。 “沈大夫,麻烦跟我去一趟,我家头受伤严重。” “陆聿?” 来人点点头。 沈青言跛着脚跟着他走进陆聿的营帐。 已经有一个御医在此。 陆聿光着上半身,神色肃穆地坐在那。 左侧肩膊处,鲜血淋淋,还在不断的出血。 御医手上的止血药粉,洒上前,很快就冲走,根本就不管用。 见她进去,御医急忙向招手。 “你过来看看,我再去拿点止血药过来,他这血止不住。” 不用他说,沈青言也看见了。 在砍下去一点,他这只胳膊就得跟他的身体分家。 卷起袖子过去。 拿起御医药箱里的银针,接连在陆聿身上,扎了好几针。 随着最后一针扎进去。 陆聿伤口上的出血,渐渐缓慢下来。 御医看的睁大眼睛。 直觉觉得,沈青言的针灸功夫,比起先前给太后治疗中风时,更上一层楼。 嗅着她身上的淡淡清香,陆聿心下一动,不觉侧头打量向她。 蓦的,她的眉眼好像在这一瞬间,清晰无比的刻在了他心上。 心跳漏跳半拍,耳朵跟着悄悄发热。 喉头几滚,不自在的移开视线。 沈青言拿着布巾给他擦干净血迹,拿起针线,准备替他缝合伤口。 视线猛的让他肩上的三颗黑痣,吸住。 陆钊左肩上,也有三颗跟陆聿一模一样的黑痣,而且凑巧的是,竟然连位置,排列的图形都一样。 心里诧异,不觉得多打量陆聿两眼。 两人的长相都很阳刚,浓眉,眉骨偏高,眼窝因此显得深邃,鼻梁也高。 不同的是,陆钊眼睛细长,一脸大胡子,看着很是粗糙。 眼睛更大些的陆聿则是精雕细刻的美玉。 陆聿忽的又转头,对上沈青言探究的目光。 问出刚才她进来时他就想问的问题。 “你的脸?” “先前遇到一只疯狗,惊了马。” 沈青言轻描淡写地应一句。 复又低头,没忍住再次看了看他肩上的痣。 陆聿循着她的视线,落在自己肩上的那三颗黑痣上。 “我陆家的男孩子肩膀上,都有这样的三颗黑痣,祖传的。” 祖传的? 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冒出来,张嘴欲问。 瞥见周围人多,又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天明。 忙碌整宿的顾西岑,回到营帐,叫顾明提来热水清洗。 他的外袍沾染都是浓腥的血污。 为了撬开那些人的嘴,他彻夜未眠,总算掏出来一些有用的东西。 顾明将热水倒进浴桶,转身出去,带上帐门,双手负在身后,守着。 顾西岑解开腰带,丢在地下,脱下的衣袍,随手扔到一边椅子上。 抬腿跨进浴桶。 热水包裹下,他疲倦的闭上眼。 蓦的。 一股浓烈的牡丹花香,袅袅飘进鼻子。 他刚闭着的眼,睁开一条细缝。 肌肉一进紧。 搭在浴桶边沿的手,手指一握。 不等那手触碰到他的肩。 转身一拳痕痕对着来人的眼睛打去。 然后身形一晃,从浴桶站起身,长臂一伸,捞起一旁的袍子裹在身上,冲着门外喊一声。 “进来。” 听到响动,刚要进来的顾明,加快动作几步进来。 就见主子披着湿漉漉的长发,身上裹着件袍子,光着脚站在地下。 他面前,一个穿着红衣的女子,坐在地下,捂着脸,痛苦呻吟。 第六十七章 天凉破 “拖出去!” 顾明走到女子前面,虽然女子双手捂住半边脸,从剩下的一半,还是一眼就认出她是萧楚楚,萧郡主。 惊的瞪大双眼:“主子,她”她还没出口,顾西岑眼一沉,锋利的眼刀嗖嗖射来。 顾明无声喟叹,这是放着好日子不过,偏要自寻死路。 单手将萧楚楚两只手腕,在她头顶绞在一起,一把抓着快步向外拖去。 “住手。你这个狗奴才,我是”萧楚楚挣扎着。 这次不等顾西岑示意。 顾明眼疾手快的将顾西岑脱下的袜子,揉巴成一团塞进她嘴里,堵住她的嘴,顺势弄乱她的头发,遮住她整张脸向外拖。 眼睛痛的睁不开的萧楚楚,让顾明拖狗一样的拖着,嘴里呜呜的又发不出声。 顾明将她拖到营帐门口,叫来侍卫:“带下去,严加看守,不许其他任何人靠近。 她趁着主子沐浴,袭击侯爷。侯爷怀疑她跟刺杀皇上的人是一伙的。” 刺客? 才经历了皇上给刺杀的侍卫,顿时神经一紧。 这些刺客真是嚣张的可以,居然刺杀皇上的同时,还派女刺客刺杀侯爷。 拖到专门关押刺客的营帐,拿出比拇指还粗的绳子,把她像捆粽子样的捆的结结实实,丢进去。 萧楚楚在地上痛楚的蠕动着,一只眼青红青红的肿的眯缝着。 嘴堵的严严实实。 头一次,让她深刻体会到叫天天不灵的无助。 在心里,把顾西岑十八代祖宗都问候一遍。 将萧楚楚丢给侍卫的顾明,转身进去。 连浴桶都抱出来扔掉,又重新弄个新的进去。 重新泡进浴桶的顾西岑,稍微回想一下,就觉得无比恶心。 萧楚楚在封地的名声,连三岁孩童都知道。 死在她手上的俊美青年,不知凡几。 居然眼瞎,把主意打到他身上。 “去查查,她在围场都干了什么?” 顾明答应着出去,不到一盏茶功夫,就急匆匆进来。 ······ 什么? 她居然敢伤害青言。 顾西岑从顾明嘴里,知道萧楚楚居然对沈青言下手,让她惊马,差点丢掉性命。 简直比她对他手,还愤怒上千倍。 “你去将她跟那些刺客,一起押解回城。” 哦豁,刚才他说萧楚楚跟刺客有关,只是说说。 如今主子开口,那就是铁板钉钉子,再没转圜的余地。 萧楚楚跟她爹梁王完了。 担心沈青言伤势的顾西岑,再也坐不住。 跟着出来,向沈青言的营帐走去。 到门口跟恰好出来的长公主碰上。 长公主不耐的冷声一哼:“既然已经休了青言,就自觉地离她远点,免得给她惹来无妄之灾。 昨天,要不是她自己反应快自救,这会你哭都没地哭。” “公主教训的是,一切都是我的错。” 顾西岑低垂着脑袋,态度恭敬。 长公主无语的摇摇头,说实话,看顾西岑最近追沈青言的态度,她都不知道该怎样说他好。 顾西岑走进营帐。 入目就是沈青言紫红紫红的脚脖子,还有脸上还没消退的红痕。 竹影蹲在地下,掌心涂满药酒,正在她揉搓肿起脚脖子。 “青言。” 痛的伸手按住膝盖的沈青言,皱着一张脸,抬头湿漉漉的眼,看向他。 “你、没事就好。” 月影在一旁,听了。 不干了,眼一斜。 “谁说没事,我家小姐身上都是这样的伤,还有脚,侯爷看不见吗?” 顾西岑闻言,下意识的往沈青言身上瞄去。 虽然身上穿着衣服,还是给他看的不自在的沈青言,赶紧开口:“我现在没空招呼你,侯爷有事就去忙!” 想想心头就来气,她跟那个萧楚楚连面都没见过,就因为他遭受这无妄之灾。 顾西岑深吸口气。 “你一会准备准备,一个时辰后出发。” 说完,睇眼竹影跟月影:“你们俩好好照顾你们小姐。” “不用侯爷说,侯爷还是回去管”好你的烂桃花,气愤填膺的月影口不择言,继续呛道。 “月影!” 见月影越发不像样,沈青言出声喝止。 “我先走。” 顾西岑并没多言,转身走出营帐。 看见她脚脖上,脸上,还是身上看不见的伤,顾西岑就知道,当时的情况多危急。 要不是她随身带着麻醉针,后果他根本没法想下去。 萧楚楚、你该死! 顾西岑眼里都是狠厉之色。 皇上受惊。 围猎仓促结束。 回到京城。 顾西岑走进书房。 打开暗格,从里面拿出一卷密信,从中抽出一封信,叫来顾明。 “给宋铮送去。” 顾明眼角一抽。 宋铮出了名的铁口,不管是谁给他抓到有真实把柄,就会在朝堂上咬着不放,人称宋疯狗。 不死也要让你脱层皮。 皇上素来对他是爱恨交织。 宋铮收到密信,打开一看。 沉思片刻,手指弹下手上的密信。 不愧是顾西岑,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报仇。 罢了,给他个人情。 宋铮将密信丢在桌上。 翌日上朝。 看见顾西岑,无语摇头。 顾西勾起唇角,笑的意味深长。 坐在龙椅上的皇上,一见宋铮,神色严肃,眼观鼻、鼻观心的走出来。 龙椅瞬间长出两根木刺,刺着他的龙臀,坐立难安。 龙目从下面文臣武将面上,徐徐划过。 这没看出哪一位印堂发黑,要倒霉。 眉心为蹙,不会是他自己? 脑子飞快运转,大皇子侵吞竹山灾银的事,顾西岑点到即止。 他应该不会知道。 那会是谁呢? “······皇上,臣觉得,像梁王这这样纵女行凶,当街强抢男子,草菅人命,辜负圣恩,就该褫夺其封号,严惩。给封地百姓一个说法。” 走神的皇上,啥都没听清,就听到梁王两个字,跳动嗓子眼的心,安然落下。 不是他还好。 什么,严惩? 皇上悄咪咪看向顾西岑。 见他不动如山,一时间心绪复杂。 萧楚楚爬他的船失败,继而失踪,他是知道的。 如今看来,人肯定在他手上。 “皇上,你要给老臣做主,楚楚她在围场失踪,现在还没消息。 宋御史信口雌黄,给楚楚泼脏水,这些都是污蔑。皇上,你要给老臣、给楚楚做主。” 梁王哭着喊着站出来。 第六十八章 惹谁别惹他 封地隔着京城这么远,他断定宋铮拿不出什么真实凭据。 宋铮冷哼一声,抖抖手上的密信,展开:“今年元宵,郡主在封地东四街,将跟未婚妻出来看花灯的秀才黄世明当街掳走。 黄世明不堪受辱,跳船自杀。 尸体从冰冷的湖水捞起,鞭伤,烫伤,咬伤,布满全身,惨不忍睹。 四月,大夫罗全,上门给府里人的问诊,一去无踪。 半月后王府后街上,多了个疯疯癫癫的疯子。 五月,一个外地客商,在酒楼跟郡主碰上,郡主以··” 宋铮铿锵有力的声音,在朝堂上,回响。 朝臣们一个个听心里打鼓,这梁王生的到底是儿子还是女儿? 居然比纨绔还纨绔。 先前听说,还以为就是夸大其词的传闻。 谁知竟然是真的。 高高在上的皇上,将底下众人神色收纳眼中。 面皮也是一阵阵的发热,这个宋铮就这样将皇室的丑闻,当众一件件说出来,简直就是没把他这个皇上放在眼里,把他这个皇上的面皮,放在地下踩。 偏偏,宋铮连眼风都没给他一个,朗声读着,就好像是在读什么惊世文章。 这个蠢货,就不知道私下找他弹劾,给他这个皇上留点面子吗。 内心腹诽的皇上,终于忍不住出声,声不大,威严十足:“够了,宋御史。” 宋铮淡漠的掀下眼皮,静静的直视前方,闭上嘴。 身板笔挺的站在那,浑身上下,正气凛然。 皇上不自在的咳咳两声。 转头看向梁王。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梁王闭下眼,跪下。 “臣管教不严,无话可说。” “这”什么态度,做错事一点悔意都没有,皇上给他整的无语。 “皇上。” 顾西岑不等皇上说话,站出来,跟宋铮并肩站着。 将梁主跟刺客有勾结的证据,递上去。 刺客? 梁王心咯噔一下,豆大的汗珠从脑门上,滚落,趴伏在地,双股颤颤。 他不过就是想站个队,怎么就成跟刺客勾结了? 想想他最近跟几位皇子的书信来往,只有跟四皇子的信件,写的出格那么一丢丢。 难道那些刺客跟四皇子有关? 这都是些什么事哟,早知道今年他就不带楚楚回京城。 看他这样,皇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一目十行看完顾西岑交上来的证据。 楚楚有伤风化,他可以看在梁王的面上,尽量网开一面。 但跟刺客勾结刺杀他,那绝对得严惩。 皇上沉着脸,将证据掷在梁王面前。 “看看。自己好好看看,省的将来说是别人冤枉你。” 梁王觑着密信上,他的专属印信,闭口不言。 “梁王勾结叛逆,意图刺杀朕,念早年功绩,褫夺封号,贬为庶人,流放。其女骄横跋扈,恶念丛生,草菅人命,褫夺郡主封号,贬为庶人,赐毒酒。” 梁王兴冲冲的带着郡主进京,没想到短短几日功夫,就落得家破人亡的地步。 宋铮听皇上这么处置,刚想开口说等这次刺杀背后的主谋审出来,再判来得及。 就见顾西岑不着痕迹的递个眼色,示意他适可而止。 宋铮虽然不甚明了他的意思。 但还是顺从他意思,退了下去。 皇上堵着一口气,宣布下朝。 四皇子,四皇子,一个个的还真是他的好大儿,为太子之位,急的连他这个爹的命都要。 大牢。 萧楚楚发疯大闹后,疲倦不堪的缩在牢房一角。 呼吸急促,满心满眼都是出去之后,要怎么处置这些有眼无珠的差役,侍卫。 千刀万剐,蒸煮,挖心掏眼。 尤其是罪魁祸首顾西岑。 总有一日,一定会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居然敢把她堂堂郡主,送到大牢里来。 余光瞥见一抹紫色的衣袍。 眼珠迟钝的转过去。 一道倾长的人影,单手负在身后,长身玉立,站在牢房外,唇角勾起。 一抹浅笑,似春风拂柳。 浩瀚如星辰的眸子,闪着刺眼的冷光。 萧楚楚一个哆嗦。 舔舔干裂的嘴唇。 差役打开牢门,过来解开她身上捆绑的绳子,扯出塞在她嘴里的袜子。 萧楚楚活动下麻木的腿脚,扶着墙,缓缓站起身,倨傲的扬起下巴,抬手将覆在面上凌乱的发丝,捋到耳后。 露出那只肿的不像样的眼,咧嘴笑着。 “顾西岑,不要以为你亲自来接本郡主出去,本郡主就会原谅你。等见到皇上表叔,本郡主一定让皇上表叔把你送进大牢。” 尝尝她尝过的滋味。 顾西岑嘴角笑意渐渐扩大。 一圈,一圈又一圈,如开春解冻的冰河。 冰雪消融,看着河水回暖,实则依旧冰凉刺骨。 站在他身后的林公公,上前两步,手上的拂尘一抖。 “传皇上旨意······” “不、不、不可能!皇上不会这么对我爹,不会这么对我,不会,不会。” 萧楚楚脸色苍白,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不断向后退。 后背撞在墙上,无路可退。 顾西岑,林公公的脸在她惊恐里,无限放大。 他们脸上的冷笑,仿佛是会吞噬人的黑洞。 双腿发软的萧楚楚,慌乱无力的靠着墙,瘫坐地下。 顾西岑跟林公公一步步上前。 在她前面两三步的距离停下。 顾西岑微微躬身,锁着她的眼。 “你伤她一分,我就伤你十分,百分。竟然不自量力,有勇气爬我的船,如今就要有勇气承担后果。不知道郡主对这个结果可还满意。” “可···” 萧楚楚缩着颤抖的身体:“可、可不是没成吗?侯爷,求你绕我一命,求侯爷绕我一命。”她不想死,她想活着,她还这么年轻,她真的一点都不想死。 “从你有这个想法,就注定你该死。因为你的觊觎,让本侯觉得无比恶心!” 残酷无情的话,灌进萧楚楚的耳朵,只觉得五内俱焚,悔恨无比。 顾西岑直起身体,一脸嫌恶的向后退两步。 林公公看眼身侧,端着毒、酒的差役。 差役上前,一手捏着萧楚楚的下巴,强迫她张开嘴,将毒、酒一滴不剩的灌进她嘴里,然后捏紧她的双颊,逼迫她闭上嘴,将毒、酒一滴不剩地咽下。 须臾,松开手,顺手卸了她的下巴,双手。 第六十九章 想太多 拿出顾西岑给一个小纸包,打开,向后退两步,伸长手,屏住呼吸,小心将药粉,洒在她脸上。 然后将纸丢弃在她身上后,迅速后退。 双手无法动,急的想要扣喉咙催吐的萧楚楚,双脚乱蹬。 张着嘴嘴里发出野兽样的嗷嗷嚎叫。 慌乱中,脸部难耐的痒传来,手又帮不上忙,只得把脸贴在在墙上来来回回使劲乱擦,越擦劲越大,以此来纾解脸上的痒。 不消片刻,一张脸就血肉模糊烂的让人无法直视。 五脏六腑的疼痛也在这时传来。 眼角,鼻腔,嘴角,流出黑色的血。 “你给我吃了什么?” 下巴被卸无法张嘴的她,咿咿呀呀含糊不清。 “三更天。” 三个字,从林公公嘴里,轻声出口。 萧楚楚扭动的身体,扭动的更加厉害。 阎王叫你三更死,谁让敢留你到五更。 真是狠呐,居然给她喂三更天。 无解药,一下子不能毙命,全身上下疼的五感失灵而死。 呵呵呵的笑声从萧楚楚喉咙发出。 刺啦刺耳。 她是真的后悔了! 后悔一时涩迷心窍,去招惹顾西岑。 林公公看着她这副模样,忍不住轻轻摇头,天底下男子多的是,谁不惹去惹顾西岑。 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半个时辰过去,一个时辰过去,已经给折磨的不像样的萧楚楚,奄奄一息,卧在一滩发出难闻臭味的黑色血液里,终于咽下最后一口气。 林公公跟着顾西岑走出大牢,回去复命。 “怎么去了这么久?” 林公公倒也没有在皇上面前,替顾西岑遮掩的意思。 “禀皇上,顾侯爷在三更天兑了点其他的东西,让犯人多拖延了些时辰。” 皇帝搭在龙椅扶手上的手,重重一拍。 满脸怒气,于他不过是短短一句话,可对楚楚来说,却是无限延长的痛苦折磨。 张嘴的瞬间,长吁口气。 那一腔的怒气,都随着这声长叹,挥发。 就这样! 人已死。 追究下去,只怕又得把四皇子绕上。 可怜他这颗老父亲的心,就没一个人明白。 大事解决,顾明以为主子会去看望沈青言,谁知他竟然直接回府。 不解主子为何不去跟沈青言说说,他已经帮她报仇。 在她面前好好表现表现。 杏林堂门口。 坐诊一上午的沈青言,在竹影的搀扶下,缓缓走下台阶。 她受伤的脚,行走时,还隐约有点痛,不得不借力竹影。 “沈大夫。” “陆大人。” 穿着玄色锦袍的陆聿,端坐马上,见她看过去,身姿轻盈地跳下马。 一点看不出他此刻有伤在身。 陆聿走上前来,还没说话,先勾起唇角:“看来我来的太晚,沈大夫这是要回家了是吗?” “你” 沈青言没有正面回答。 想不通,他身上的伤还没好,跑来这边,有什么事。 “我本来是想请沈大夫帮忙换药。既然沈大夫要回去,那我晚点再来。”陆聿打断沈青言。 “不用,换药很快。” 心里对他那三颗黑痣,揣着疑问的沈青言没有废话,问他为什么不就在府里换药。 直接应承。 一抹得逞的笑意,从陆聿眼里,一闪即过。 走进药堂。 来到后堂,沈青言帮陆聿换好药。 顺手,帮他褪在腰间的衣服拉起来。 盯着那三颗黑痣,迟疑半晌。 还是没忍住。 “大人,你肩上这三颗” 一时间找不到合适措辞的沈青言,没有接着说下去。 感觉到她目光的陆聿,微微垂眸,看着自己肩上的三颗黑痣。 “这是我陆家祖传的,只要是我陆家的男儿,肩上都有三颗黑痣。” 沈青言惊喜的眉毛一扬。 “那你们家万一要是有男孩走丢,岂不是好找?” 陆聿颔首,然后一向冷冽的声音,多了两分不易察觉的温柔:“只是我陆家对孩童一向看管很严,所以走丢的事,到目前还没发生过。” 后脑勺对着沈青言的陆聿,没看见沈青言隐含希冀的眼,瞬间黯然。 陆聿站起身,穿戴衣服,扣好腰带。 “能请沈大夫吃顿饭,表达谢意吗?” 心底失望的沈青言点点头。 去百味楼的路上。 跟长公主的马车迎面遇上。 招呼之后,长公主看眼,跟在马车一侧的陆聿。 目光流转,男的稳重,俊朗,女的清丽可人,这么瞧着,还蛮般配的。 心里生出几分欢喜。 看他们俩的目光,就多了几分的玩味。 若不是她急着赶时间,真想跟他们多唠几句。 “青言,有空去府里坐坐。” “好,一定去。” 两辆马车错开。 目送长公主马车离开的沈青言,收回视线。 忽的。 奇怪地似是自言:“这个时辰,长公主出城做什么?” 陆聿沉吟片刻,低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长公主这会出城,应该是去城外的三山宫。” 三山宫? 那座位于三山头的道,观。 耳边。 陆聿低沉地声音,继续传来。 “我前面出门时,我家大嫂二嫂也正准备吃过午饭,带妹妹们去三山宫。” 吃过饭。 沈青言回到家。 宋婶竟然也不在。 一问花叶,才知道,宋婶也请假去了三山宫。 沈青言不由乐了,这三山宫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有吸引力。 把她周边的人,都给吸引过去。 “小姐,要不咱们也去瞧瞧?” 喜欢看热闹的月影,心动地很。 “你呀,没看见小姐脚没好清楚吗?” 居然叫小姐去爬阶梯超过八百的三山宫,想什么呢。 “对不起。” 月影回过神,面色赫然,吐下舌尖。 “真想去,你下次跟宋婶一起去。” 她没可没兴趣,有时间凑热闹,多看两本医书不香。 月影睇眼竹影到嘴边的好,变成“不用。” 哪有小姐在家,丫鬟自己出门看热闹的。 秋老虎还火辣辣的灼烤着大地,陆钊的皮子已经提前送到。 林林总总十几张,全都是皮光水滑,毛色均匀的上好皮子。 其中,最打眼的依旧是白狐狸,红狐狸,灰狼皮子。 还有几张獾子皮。 沈青言坐榻上,拿着信,逐字逐句来来回回看了三四遍,心沉沉的,担忧随之而生。 第七十章 准备 “小姐,这些皮子,你看” 竹影话没说完,忽然发现沈青言的神色有点不对,不似以往收到陆钊的信,眉梢眼角春意盎然。 放下手里的皮子过去。 “小姐,陆公子那边还好?” 对上她眼里的担忧,沈青言放下手里的信:“无事。” 真的?竹影的眼略略睁大。 “去把这些皮子都收起来,等过几天有空,送到玉颜坊,叫她们,好好的给咱们主仆三人几人做上几身皮袄子。” 略微一顿,又道:“将库房里也拿出来,给花叶、宋婶也做上一身,咱们几个大人裁剪剩下的,给花果做两身,给她过年穿。 杜衡,小树,如果还有剩,也给他们俩做上一身。 庄子上其他人,今冬全都做两身新夹袄过年。” 对沈青言这个安排,感到不解的竹影,将放在榻上的皮子,卷起,抱着出去。 刚走到门口。 月影带着顾西岑,从月洞门进来。 顾西岑看见她手上抱着的皮子,不用问,就知道肯定是陆钊寄来的。 这个陆钊,还真是让他头痛。 轻不得,重不得。 轻了斩不断他跟青言的联系,重了又怕打老鼠,伤了玉瓶。 “小姐,顾侯爷来了。” 月影在门口,停下脚。 沈青言将信,小心夹在小几上的医书里,起身出来。 “有什么事吗?顾侯爷。” 顾西岑面露苦涩:“青言,难道没事就不能来找你?” 沈青言沉默不语,答案不言而喻。 两人对视片刻。 沈青言转身进屋。 顾西岑跟着进去。 “青言,我今天来是想问问你,你还记得那个二当家吗?” 沈青言神色一诧,还是点点头 怎么会不记得呢,只是他忽然问起这个干嘛。 “实不相瞒,那个二当家一直没有缉拿归案,去年年末最后一次找到他的行踪,结果让他再次逃脱。 这转眼又是一年即将过去。 他就跟鱼儿进入大海,再也没出现过。” 他的语气里,竟然难得有丝丝的疲倦。 是因为那个二当家? 沈青言还是不解顾西岑跟她说这番话的意思。 “今年,其他地方,也陆续出现卖那种假、药的团伙,追踪下去,每一处都没发现二当家的身影。 但越是这样,就越是奇怪。” 药? 沈青言蓦然起身,朝着内室走去。 片刻。 拿着一个小盒子出来。 打开,把盒子递给顾西岑。 巴掌大的盒子里放着一颗褐色黄豆大小的药丸。 顾西岑狐疑的将药丸拿在手上,送到鼻子前,嗅嗅。 “这是王忠高价给他小儿子买的,因为这药,他们一家子最后不得已卖身为奴。” 顾西岑将药放回盒子里。 “那这药,跟先前那个药,成分一样吗?” “不一样,这个就是面粉掺了些能让人精神亢奋的药物,比起先前御、米花严重伤害人身体,这个危害小一些,主要是不能达到治病的目的。” 顾西岑陷入沉思。 手指无意识的敲击着椅子的扶手。 许久之后。 “这个可以给我带走吗?” 沈青言颔首。 送走顾西岑,回到内室。 翻开医书,将陆钊的信拿出来,仔仔细细再看一遍。 青言,今年关外气候一直不正常,夏日冰雹,初秋烈日恍若盛夏。 忽冷忽热,反复无常。 据营里的老兵说,几年前也有过这样的气候变化,然后当年冬天,关外瘟疫肆虐。 无数百姓,牛羊都死在那场瘟疫里。 青言,如果可以,你能帮忙看看,这是什么瘟疫,有没有应对之法,有的话请来信告知。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沈青言每天都拿出师傅的手札,逐页查找。 终于,有天从手札里,找到相关记录。 兴奋的拿出陆钊的信,将他信里描述的症状,一一对照。 虽然不是百分百符合。 但陆钊只是听别人描述,未必完全准确。 依据描述,沈青言划出大概范围,开始收购药材,制作药丸,未雨绸缪。 一场来势汹汹的秋雨,昼夜不停的连下两天。 雨停,温度也随之骤降。 前两天穿单衣,还觉得热。 现在,怕冷的人穿薄夹衣还觉得冷。 身形微微丰腴,穿着夹衣的月影缩着脖子,迈着小碎步走在头里,沈青言紧随其后。 望着她恨不得缩成一团,十个胖子九个虚,在她身上得到完美体现。 怕冷又怕热,不像竹影瘦是瘦些,可精干的很,冷热不惧。 库房里,竹影正在忙着将制作好的药丸,登记造册。 见她们进去,拿着簿子过来。 “小姐,按照你吩咐的,全都制作好。” 从收到陆钊随皮子寄来的信开始,她们家小姐就叫管事,大肆收购一些特殊药材,然后派人赶制出治疗瘟疫的药丸来。 可京城多年来,并没有发生过这些瘟疫。 因此,竹影暗暗猜测是不是跟边关有关系。 不过,这话她藏在心里,连月影都没说。 沈青言拿起一粒,掐下一点点,放进嘴里,抿唇。 须臾。 放下手上的药丸:“按照我说的,全部打包放好。” 她这话一出,竹影越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小姐放心。每一包我都叫人用油纸严密包裹两层。”只要需要,装上马车就可以走。 “小姐,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发生呀?” 感到奇怪的月影,跟着沈青言出来,问道。 沈青言站在廊下,遥望着天边雨后初晴的云霞,双手拢在袖子里。 清凉的微风拂面,能感觉脸皮冰冰的。 她也希望不会有事发生。 可是根据信里,陆钊的描述来讲,今年冬天边关爆发大面积瘟疫的可能性极大。 天气一天比一天寒冷。 年底将至,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很忙碌的顾西岑好长一段时间没来报到。 人虽然没来,礼物却不断。 吃的,穿的,用的,小玩意,包罗万象。 累计到一定数,竹影就担当跑腿,给送回去。 然后顾明再送过来。 到后面,沈青言连过目都不要,直接叫竹影自己做主,以顾西岑的名义,直接拿去换成钱,把钱捐给善堂。 顾西岑知道,也不生气,该送继续送。 第七十一章 担忧成真 长公主那边,倒是派人来叫她过去了两三趟。 天气变化,让小世子有些风寒。 痊愈之后,长公主又缠着沈青言帮忙制作了些药丸,放在家里,以备不时之需。 然后,闭门谢客,谁都不见,就怕小世子再次传染上。 冬至这天。 沈青言担忧的事情终于发生。 穿着厚重大氅的蔡老板,面青唇白的坐在沈青言面前。 隔着几步的距离,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寒气。 前些日子,收到凌游的信,说用夜露炼制的药,即将出炉,到时会给她送些过来。 沈青言盘算着,等药送来,给他两粒,至少让他这个冬天好过一些。 不过,药还没到手,现在也不好对他说,万一中间出现意外,岂不是让他白高兴一场。 “这是老刘派人加急送来的,关外不少地方,都出现了整个村落感染病症的现象。 眼下,他跟商队困在白水滩那个地方。” 蔡老板将老刘的信,递给沈青言。 沈青言伸手去接信,指尖相触,蔡老板的手指冻的吓人,他的寒症比往年更重。 蔡老板捻捻手指,回味下那抹暖意。 “不用担心,这几年在你的调理下,我身上寒症加重的速度,比起之前,已经慢了很多。” 对目前的状况,他已经很满意,很知足。 沈青言几眼看完信,尽管早就做好准备,可真的发生,还是不觉的心一沉。 “我最迟后天出发。你有什么话要我带给老刘吗?” 蔡老板又拿出另外一封信:“这个交给他。到那边,你需要什么,尽管跟他说,他会全力配合你。不管是人是物,还是钱。” “多谢。” 老刘的商队,常年行走在关外跟京城之间,有他帮忙,事半功倍。 沈青言没有客气。 竹影听到那一刹,终于来了。 清点物资,收拾行李,安排人手。 月影这才知道,先前小姐派人给她们做皮袄子的原因,也跟着忙的脚不沾地。 沈青言到杏林堂,说明原因,问有没有人愿意跟着去。 管事睨眼那几位没吭声,坐诊的大夫,学徒。 上前一步:“小姐,我愿意跟着去。我虽然医术浅薄,但是能帮着小姐管理杂事。” 沈青言刚要张嘴。 “我愿意跟小姐去。” 在场的大夫学徒,同时开口,都说愿意去。 沈青言勾起唇角:“不用都去,你们抽签,我只带两个大夫,两个学徒过去。 其他人好好守在这里,等我来信。” 抽签结果。 黄大夫,赵大夫,小学徒小丁,石头中选。 其他人没抽上,心里其实挺遗憾的,跟着去有风险,但同时也能跟着小姐学到更多的东西。 管事这才放下心。 怕其他人误会,他只是随便说说。 在沈青言走的时候,跟上来。 “小姐,我先前说想跟着去,是认真的。” “不用,你留在这,等我的信。” 出发头一晚。 长公主得知消息,派人送来一万两银票。 竹影收好银票,到后院,再次清点东西,就怕有落下。 秋夜寒凉。 凉凉的空气里,浓郁的桂花香气萦绕。 心事重重的顾西岑跟沈青言面对面而站。 幽深的目光,贪婪的在她脸上一寸寸划过。 他想叫她别去。 他不想她跟陆钊见面。 可这些话他只能是在心底想想,他知道一旦说出口,就连站在她面前的资格都没有。 “青言,去那边注意身体,有事及时写信送到驿站,他们会派人加急送回来给我。 任何时候,都不要拿你的命去冒险。” 说道此处,顾西岑竟然有些哽咽,眼圈微微泛红。 微微转头,稳定下情绪。 冷静之后,转回来,深情款款的双眼锁着沈青言那双澄净如明镜的眼。 抬手,替她整理下披风。 沈青言刚要后退。 他蓦然双手施力,按住她的双肩,不许她向后退。 “我不做什么,你别动。” 沈青言稳住身形。 顾西岑抽出只手,拿出一枚印信,塞进她手心。 “这个你拿着,万一有事解决不了,拿着这个印信,去找节度使张猛,他看到这枚印信,会帮你的。” “我不要。” 沈青言这话说的底气并不足。 她知道,不论是于公于私,她都该收下。 可是,真的收下,又觉得烫手。 “收下,关外的瘟疫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拿着有备无患。还有,我另外派两个人给你。 路途遥遥,又带着那么多物资,安全第一。” 沈青言嗫嗫几下,没出声。 顾西岑不容置疑的坚定,让她说不出拒绝的话。 “谢谢。” “好好的回来。” 顾西岑蓦的伸手,抱她一下,马上又松开。 “青言,我真的很后悔。希望余生,你能给我一个改正的机会。” 说完,不给沈青言开口的机会,直接转身走人。 急匆匆出去的顾西岑,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想的那么坚强。 他其实很胆小。 尤其是在沈青言即将要去跟陆钊碰面的当口。 他很怕从沈青言嘴里,再次听到她拒绝的话。 翌日,长长的车队,占据了杏林堂门前的一条街。 身穿黑色劲装的顾文,顾武,不远不近的跟着沈青言。 陆聿前来送行,见到他们两人,倒也不意外。 “注意安全,早点平安归来。这是我们家的一点心意,你拿着。” 陆聿将五千两银票,递在沈青言手里。 “谢谢。” 沈青言接过去,交给竹影。 傍晚。 车队在客栈停下歇息。 沈青言刚在大堂坐下。 顾文就揪着一个小孩的后衣领,进来。 “小树?你怎么来了?” 顾文见是沈青言认识的,松开手。 “这小子藏在药品堆里。” 刚才他去查看马车周围的情况,发现其中一辆车,有细微的声音传来,还以为是有老鼠。 “小姐,我想帮你的忙,所以就悄悄进城,昨晚偷摸上了马车,藏在药品堆里。” 小树闪着他亮晶晶的眼,挺着小身板,冻的红通通的脸,露出跟年龄不相符的稳重。 “你知道我们是去干什么吗?” “知道,关外有疫病爆发,我不会回去的。就算小姐派人送我回去,我还是会偷着跑出来。” 这是威胁她家小姐。 竹影忍着笑。 人不大,胆子却大。 对小树相当了解的沈青言,知道小树说的绝对是真话。 第七十二章 小尾巴 与其让他冒险再偷跑出来,还不如让他跟着。 至少,在她眼皮子底下,也安全些。 但她也不能就这么轻易答应他。 故作黑脸的沉吟片刻:“你先下去休息,等明早再说。” 小树还想说什么。 竹影上前,一手圈着他一边肩。 这一圈,她才发现,那时身高在她肩膀下的小树,居然已经高出她肩膀一拳。 垂眸向下打量,小身板也壮实不少,赫然成长为一个真正的少年。 带着他走到门口,把他交给顾文。 没有多言,依她对小姐的了解,肯定是不会送他回去的。 只对顾文说了句:“今晚他跟你们睡。” 小树跟顾文顾武一间屋,睡到半夜。 蓦的睁开眼,竖起耳朵,听下顾文他们俩的动静。 屏住呼吸,悄悄的偷摸起来,拿起搭在被子上的袄子,弓着腰,垫着脚悄悄开门出去。 门关上的刹那。 顾文跟顾武,同时睁眼,对看一眼。 顾文指指关上的门,跃身而起。 顾武没动,一个小屁孩,他去足够。 小树出门后,将手上的夹袄披上,蹑手蹑脚的来到后院。 来到一辆同样装着药材的马车前。 谨慎的左右看看。 抬手在车壁上,一轻两重,扣三下。 很快,马车里传来两轻一重的反馈。 小树放下心,转身。 整个人石化,呆在原地。 顾文双手环胸,戏谑的看向他。 顾武没想到,顾文跟着出去,居然抓回来另外一只小老鼠。 一个年龄比小树小三四岁,身形瘦弱,脚还是跛子的小屁孩。 他知道他是谁,如果他没猜错的话。 “你是杜衡?” 杜衡点点头。 顾文跟顾武交换个眼神。 “睡,有事明天再说。” 不知道前面沈青言说过什么的杜衡,不安的看向小树。 小树扯开被子:“先睡。” 反正,他是不会回去的,哪怕是送他回去,他也会跟着追来,男子汉说话算话。 小树的镇定,给杜衡带来两分安心。 沈青言做梦都没想到,睡醒一觉,小尾巴又多了一个。 看着眼前的两个小屁孩。 陡然心悬在半空。 不安地吩咐竹影跟顾文他们,去将车队仔细查看一遍,看还有没有偷摸跟着的小老鼠。 小树不安地跟杜衡对个眼神。 杜衡冲他摇摇头,意思他也不知道。 反正他们俩商量,偷摸上马车时,是只有他们两个。 不一会,顾文顾武俩,又一人拎着一个进来。 坐在椅子上的小树跟杜衡,惴惴不安的起身,同时吐槽,完蛋。 就他们俩还有希望跟着。 现在又多了沈翠跟花果两个女孩子,想跟着就难了。 花叶见着刚睡醒,睡眼蒙蒙小脸红扑扑的妹妹,尴尬的脚趾抠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屋里,寂静一片。 沈青言的目光,在他们四个身上,来回寻睃。 对上他们期盼的眼神,也毫无波澜。 时间一点点过去。 四小只心里,越发的惴惴不安。 几个人同时看彼此一眼。 齐齐迈步,上前两步,跪下。 “小姐,我们保证不给小姐拖后腿,只要小姐这这次同意我们跟着去。等回来,小姐怎么惩罚我们,我们都心服口服。” 沈翠代表剩下的三个道。 沈青言跟她对视片刻,脸色沉沉:“回去将医书一人抄五遍,一个月之内完成。不但要抄,还要倒背如流,明白其中含义。 我随时抽查。 另外,扣除一年工钱。女孩子必需学会双面绣,男孩子必需学会射箭。 超出我规定的时间,不达标,不好意思,你们就从哪来的回哪去。” 说道这,话锋一转:“当然。如果你们愿意现在回去,惩罚减半。怎么决定,你们自己商量。” 说着,不再搭理他们四个,出来上马车。 其他人紧随其后。 丢下四小只,你看我我看你。 蓦的,杜衡拔腿一拐拐的向外跑去。 小树明白过来,眼睛弯弯,冲还在发愣的两个女孩子,招招手。 “走啊。” 竹影跟月影坐上,见小姐淡定的坐在那,端着茶盏饮茶。 “小姐,你不担心他们吗?” “不担心。” 她知道他们四个会做出什么决定。 四小只爬上马车。 矮桌上,热茶,点心,应有尽有。 “小树,你跟杜衡没义气,做出决定都不带我跟花果。” 双手捧着糕,双颊鼓鼓囊囊,像松鼠的花果,嗯嗯地,不停点头。 面对沈翠的质问,心里确实有愧的小树,惭愧的红着脸,挠挠头,没说话。 小口吃着点心的杜衡,忽然轻声开口:“你们同样也没告诉我跟小树啊。” 这······沈翠心虚的眨眨眼,将矮桌上装着点心的碟子,向小树面前一推:“吃点心,吃点心。” 企图将话岔过去。 “对,翠翠,所以咱们大哥不说二哥,大家差不多。” 小树瞬间底气十足。 抓起一块点心,一口咬掉小半块。 花果望着他白森森的牙,有点怀疑,小树是把点心当她跟沈翠在咬。 接连几天。 沈青言都冷着四小只。 对四小只讨好的小眼神,视而不见。 竹影知道,这次小姐是真的生气了。 其他人也不敢劝。 知道自己做错的四小只,乖乖巧巧的跟着,连话都不敢大声说,就怕一不小心成为显眼包,引起小姐的注意。 雪花纷飞。 眉毛睫毛上都是白色雪花的陆钊,冒着大雪,一脚高,一脚弟低,向大帐走去。 高高悬挂的羊角灯,随着雪风,东一下,西一下,晃的厉害。 疫病肆虐,除了巡逻的士兵,其他人待在营帐里,没有许可,不得到处乱走。 尤其是西北角的医帐,围起栅栏,他们所有人都不得随意靠近。 大营里,染病的士兵都集中在那边治疗。 来到大帐前。 陆钊伸手拉开厚重的帐帘。 跺跺脚,抖掉靴子上的积雪。 大踏步走进营帐。 通红的炭盆,散着暖和的热气。 “将军。” 手上拿着公文的董将军,抬起头。 “你带一个小分队,去白水滩前的黄羊谷,迎迎京城来的沈大夫。” “沈大夫?沈青言!” 陆钊惊喜地脱口而出。 第七十三章 再次遇袭 董将军点点头。 “你认识她?” 陆钊嘿嘿两声,眼尾都是难掩的笑纹,直言相告:“小的就是因为沈大夫才来从军的。” 哈哈哈····· 董将军郎朗的笑声,随呼啸的雪风传出老远。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诚不期我。 须臾。 止住笑声,伸手指指他。 “看来本将军,无形中成全了你。去,一定平安将他们送抵白水滩。” 得知沈青言正朝着这边而来。 陆钊心情激动的,恨不得肋生双翅,走出大帐带上百来号士兵,冒雪出发。 马不停蹄直奔黄羊谷。 越是临近边境,就越危险。 这是沈青言他们经历的第三次刺杀。 自从出了云州,他们的车队就接二连三的遭遇纳尔人的刺杀。 幸好,路过云州时,云州节度使张猛,派出一队精卫跟着。 临行,张猛曾问沈青言,有没有彻底治愈的把握。 知道他意思的沈青言并没顺着他的心思回答。 只说她尽量。 在没弄清到底是什么疫病之前,她没法给他想要的答案。 张猛捋着胡子没说话。 对她竖起一根食指:“一个月,我最多给你一个月,我不能拿整个云州近十万的百姓跟士兵的性命冒险。如果一个月之内,找不到应对的办法,本节度使就只能照着往年的规矩,屠村。 相信你也知道,一旦云州失守,那整个西北边境就岌岌可危。甚至整个大昭。” 沈青言颔首。 来之前,她看过堪舆图。 云州出去,最大的城镇就是白水滩。 说它是云州的第一道门户也不为过。 所以张猛的话,绝非是耸人听闻。 临时搭建的医帐,木柴烧的噼啪作响。 沈青言带着随行的大夫,正在受伤的士兵处理伤口。 “沈大夫,今晚再此歇息一晚,明早出发,如果路上顺利,穿过黄羊谷,半夜时分,就会到达白水滩。” 小队长站在一侧,对沈青言道。 “好。辛苦你们大家了。受伤的士兵,就不用跟着我们过去,还是另外派人送他们回云州。” “现在抽不出人手,等到白水滩再说。我的任务是安全护送沈大夫,到达白水滩。” 想要在争取一下的沈青言,对上小队长坚毅的目光,将到嘴边的话咽回去。 没人护送,这些战斗力受损的士兵,自己个肯定不能顺利回云州。 跟着去,感染的风险又很大。 两难间,沈青言选择带上他们。 黄羊谷,山谷狭长,算是进入白水滩之前,最后一个险要地界。 穿过峡谷之后,就是一望无际的辽阔草原。 为确保沈青言他们的安全。 小队长将沈青言他们乘坐的马车,安排在队伍后半段,他带人走前面,中间是装着药材的车辆。 翌日,连续多日的大雪骤停。 到处莹白一片,远远的瞧着,天地都变得无限大,而他们则渺小如蚂蚁。 远处,覆盖白雪的苍茫山谷,蜿蜒逶迤。 天上厚重的云层还没散开,沉沉的压在山顶。 竹影握着剑柄,警觉地端坐在车门前。 对马车外的琉璃世界,视而不见。 月影带着四小只,坐在后面那辆马车上。 一路下来。 小树,沈翠两小只让沈青言对他们俩刮目相看。 原本只想他们习武强身健体,居然意外教出两个奇才。 这几次的刺杀,他们俩不但能自保,甚至还多次护住遇险的花果跟杜衡。 另外两小只,虽然功夫不如大的两个。 但自从沈青言将莫谷主给的药粉,拿给他们俩之后。 两人经过磨合现在是配合默契。 也时有小惊喜,轻易不吃亏。 匀速前行的队伍,忽然放慢速度。 顺着竹影撩起的门帘。 沈青言探头看去。 一个士兵骑着马,飞奔回来。 “沈大夫,请稍等。” 不大会。 派出去探子,骑着马飞奔回来,挥舞手上约定好的小旗子。 队伍缓缓开拔,走进峡谷。 从远处看,峡谷是窄窄一条,可走进才发现,峡谷并不窄,并排两辆马车同行,完全没问题。 山势垂直,从谷底向上仰望,如一把利斧从上劈下,将眼前这座山一分为二。 大约小半盏茶之后,车队三分之一,已经走出峡谷。 众人从进入峡谷就屏住的呼吸,这才舒缓下去。 就连竹影,都不觉得抬手按下心口的位置。 就在她们主仆乘坐的马车,即将驶出谷口,轰隆一声巨响,从头顶传来。 眨眼,一块巨石,从天而降,坠落在他们眼前,将峡谷谷口,堵的严严实实。 花叶果断跳下马,向后退。 一左一右护着沈青言的顾文顾武,破开车厢,迅捷地扯着沈青言向后。 惊魂未定,后面又一块巨石落下。 两端堵死,形成一个口袋,将沈青言他们堵在其中。 小队长跟顾武他们俩护着沈青言,前后看看。 他们这十几个人,堵在这短短两三丈的范围内,进退无路。 两侧山壁。 二三十个纳尔人正扯着绳索,如蜘蛛滑落。 众人将沈青言围在中间。 先前纳尔人是企图抢药材,现在却明摆着是冲着沈青言出来。 一个头戴毛帽子,胡子向两边翘起的年轻纳尔人,手上的弯刀,指着沈青言:“你跟我走,我放过他们。” 小队长长剑一抖,将他的弯刀隔开:“放屁。你爷爷在此,休得放肆。” 顾文顾武紧随其上。 竹影抽出长剑,挽个剑花。 一息间。 双方就上交手。 血雾喷洒。 竹影一边跟人缠斗,一边随时注意着沈青言。 噗一声闷响。 锋利的剑刃从沈青言跟前的一个士兵腹部划过,猩红的血和着内脏,肠子露出。 那人倒在沈青言脚前,抽搐两下,瞪大眼,张大嘴,没了呼吸, 沈青言心一紧,指尖掐进掌心。 “小姐,跟着我。” 竹影大声喊道。 沈青言点点头,目光一转。 四小只那边,也打的如火如荼。 视线还没转过来,一个黑衣人窜上前,手上的弯刀,高高举起,从上往下,向竹影头顶劈下。 竹影身子一矮,下意识的松开沈青言。 沈青言来不及反应,忽然腰肋间一痛。 一个黑衣人一手抓着绳索,荡过来,长臂一伸,拦腰将她抱起掳走,几个荡跃,就消失在竹影他们头顶。 第七十四章 唯你一个 其他黑衣人,见同伙得逞,一个呼哨,扯着绳索,身轻如燕的攀爬上去。 呼呼的冷风吹来。 头朝下的沈青言,血液逆流,头晕眼花的望着一闪即过的地面。 耳边风声呼呼。 呼吸不畅,胃里的东西翻涌。 昏昏沉沉,根本没法思考。 蓦的,急促的脚步声停下。 头顶,打斗声传来,周在都是浓浓的血腥味。 一双大脚猝不及防的映入眼帘。 身体猛的腾空,转个方向,头朝着上。 促然四目相对。 望着眼前人,沈青言惊呼出声:“陆大哥!” 心有余悸地陆钊一手紧紧的抱着她的腰,一手拿着长剑。 低沉的声音,难掩紧张。 谁都不知道,他刚才看见给纳尔人头朝下,扛在肩上的沈青言,有多紧张害怕。 要不是运气好,恰好让他遇见,一旦真的让纳尔人掳走,青言会遭遇什么,谁都无法预料。 “青言,抱紧我。” 沈青言双手搂着他的脖子。 打斗着,渐渐的黑衣人越来越少。 白雪覆盖的地面上,到处都是浓稠的鲜血。 陆钊抱着沈青言,踏过横七竖八的尸体。 步伐坚定的朝着山下走去。 走出峡谷的士兵,见她安然无恙。 纷纷围上来。 “沈大夫,你没事就太好了。” 陆钊看眼他们,将沈青言放下,牵着她的手。 “竹影他们还在峡谷里。” 装着药材的马车都出了峡谷。 陆钊甩甩手上的长剑,吩咐手下,从巨石上爬过去,将困住里面的人接应出来。 竹影他们一群人,见着沈青言,跑过来,望着她喜极而泣。 “我没事。” 沈青言冲他们笑笑。 陆钊跟小队长走到一边。 商量之后,陆钊带着沈青言他们赶往白水滩,小队长带人倒回去,将还没进谷口的伤兵,送回云州。 两下就此分开。 陆钊从马车里找出件厚实的大氅,将她包裹严实,抱到马上,放在自己身前。 “冷吗?” 陆钊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不冷。” 沈青言心安的缩在他宽厚的怀里。 陆钊身上强大的火力,在身后包裹她。 身前又是厚实的狐狸皮大氅。 “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青言,谢谢你来。” 沈青言眼珠一转,后知后觉的恍然大悟,转过头,晶亮的眸子锁着他,似乎要把他看进她眼里那汪深湖。 “你故意写信跟我说那些的,是不是?” “我说歪打正着,你信吗?” “不信。” 沈青言哼一声丢给后脑勺给他。 陆钊的眼里,掠过一丝笑意。 “是真的,当初跟你说的时候,并没多想。是后来,才想起要是真的有事,你应该会过来。” 沈青言闻言,眉梢高高扬起,笑容甜美如蜜:“原谅你了。” 身后传来陆钊闷闷的笑声。 “不许笑。” 抬起手肘,轻轻撞下身后的陆钊。 自己勾起的唇角,却怎么都按不下去。 “你靠着我休息一会,到了我叫你。” “好。” 耳畔,是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浓郁的草木气息卷裹着他身上的热气,包裹着她。 闭上眼没一会就真的进入睡眠状态。 听着她绵长的呼吸,低低传来。 陆钊心里空缺的那一刻得到圆满。 下巴略略低垂,轻轻压在她头顶,摩挲。 身体沉沉的沈青言一觉睡醒。 茫然的双眼四下环顾。 望着桌上,婴儿胳膊粗的蜡烛。 蓦一时,竟然不知身在何处。 闭眼缓缓,拥着被子坐起身。 “青言,你醒了。” 陆钊端着托盘进来。 瞥见她头顶,翘起的短发,勾唇过来,蒲扇般的大手,揉揉她的脑袋,试图将那几根呆毛,按压下去。 “这是白水滩?” 沈青言低下脑袋,任由他大手作乱的乖顺模样,让陆钊不由想起小时候,他娘养的那只狸花猫。 “嗯。将军命人在镇子东面搭建了帐篷,镇子里许进不许出。” 松开手,按压下去的几根呆毛,反弹翘起,比先前翘的更高。 思路还不在在线的沈青言,左右晃晃僵硬的脖子:“现在是什么时辰?” “寅时。” “我睡了这么久?” 猝不及防,沈青言反手握拳,就重重的锤了自己脑袋一下。 吓的陆钊,一把抓住她的小拳头:“你这是做什么?” 总算神智归位,眼神明亮的沈青言坐直身体。 “醒醒神。” 陆钊无语。 将托盘里的燕窝粥端过来:“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了,先喝点燕窝粥,暖暖肠胃,然后再吃别的。” 沈青言点着脑袋,掀开被子,就要下来。 陆钊一手按住她的肩。 “地下凉,就坐在被窝里吃。” 说完,不见沈青言有动静。 陆钊缓缓勾起唇角,如沐春风的温柔笑意,在明明灭灭的烛火中,格外吸引人。 “要不要我喂你?” 沈青言瞳孔瞬间放大,一把从他手上,把碗接过去:“不用,不用,我自己吃。” 大勺大勺的,几口吃完,把碗搁在一旁的床头凳上。 陆钊摇摇头,抬手。 粗粝的拇指,缓缓划过她的嘴唇,停在她的唇角。 拇指下的柔软触感,激的陆钊耳朵滚烫。 “你” “有渣滓。” 下一瞬。 陆钊反手将拇指擦着他自己的嘴唇而过:“甜的。” 沈青言瞬间脸爆红,惊恐的瞪大眼:“你你” “不要脸。” 陆钊眉毛动了动,从来不知道,一向沉稳的沈青言,竟然也有这样惊慌失措的时候。 眼尾笑纹更深。 蓦的低头,柔软的唇,印在她滚烫的脑门上。 惊的沈青言眼睛瞪大到极限。 一触即离的陆钊,起身走到桌前,将托盘整个端过来,放在被子上。 一手扶着托盘,一手贴在她眼睛上,将她的眼皮往下按。 “别瞪了,小心眼睛受伤。” 心扑通乱跳的沈青言,这才回过神,一把扯开他的手:“你流氓。” “只对你流氓,青言,这辈子能让我起流氓心思的,唯你一个。” 脸上的滚烫再度升温。 沈青言气恼的推他一下:“不许胡说。” “好好,不说,不说,以后再说。先吃饭,一会凉了。” 一小碗火腿鲜笋汤,一小碗米饭,一碗绿绿的蔬菜,分量不多,有些凉了。 看着有些凝固的油花。 第七十五章 等我 “你先将就吃点,等天亮,我在叫人去给弄些好吃的来。” 说完,陆钊就懊悔自己说话没过脑。 这天寒地冻不比京城,他能弄到什么好吃的。 确实肚子饿的沈青言,拿起筷子,速度比往常快很多,将托盘里的饭菜,吃的精光。 陆钊将托盘收拾到一边,倒热水,给她拧张湿巾,复又转身过来,坐在床边。 替她拉拉被子。 手伸过来的一瞬,有先前阴影的沈青言下意识的向后退退。 抢过他手上的湿巾,擦把脸,又擦擦手。 跃过陆钊的肩,隔着远远的,将湿巾,丢进水盆。 陆钊笑笑。 “明天,你先不要进去,我去探探情况再说。” “不,我既然来了,肯定是要进去的。陆大哥,相信我,我会没事的。” “嗯,信你。” 知道自己没法说服她,拿定主意要跟着进去的陆钊将她拢过来,胳膊圈着他,掌心在她后背轻轻拍着。 “青言,我当上百夫长了,你在给我点时间,等我当上将军,就回京城上门提亲可以吗?” 沈青言头靠在他肩上,没有说话。 京城。 顾西岑收到沈青言遇险的密信,看到陆钊及时出现救了她。 心就跟烧着一团火。 从沈青言打算去边关,他就知道,他们会见面。 但真到了这一天,他发现自己完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他对沈青言的喜欢,远超过他自己的想象。 一夜乱梦。 沈青言倒在血泊中。 一只胳膊齐肩斩断,腰间的致命伤,差点将她一分为二。 他肝胆俱裂的喊着她的名字,朝她奔过去。 沈玥瑟瑟发抖的站在他身后扯着他的衣袖,不让他过去。 沈青言眼里,最后一抹光,暗淡下去。 “不!” 顾西岑大叫着,大汗淋漓的睁眼。 喘着粗气,抹把脑门上跟水一样多的冷汗。 梦境的真实,让他不断对自己说,是梦,是梦。 是临睡前,得知她遇袭的消息,做的梦。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就是说的这个情形。 了无睡意,光着脚起身,走到书案前,心扑通扑通跳着,重重的击打着胸腔。 拿起笔,不假思索笔走龙蛇,写下一封信。 叫来顾明。 “去把这个交给顾文他们俩,要是再有青言遇险的消息传回来,叫他们俩也别再回来。” 沈青言将面罩发下去,安排好人手,带着车队向镇子出发。 四小只也想跟着进去。 这次,沈青言坚决拒绝,连累花叶宋婶留下看着她们四个,没能跟着进去。 陆钊知道顾文他们俩身份,一边对顾西岑这个安排无比烦躁,一边又觉得多个人保护沈青言,于他来说是好事不是坏事。 一颗心忽上忽下,矛盾纠结。 有上万住户的大镇子,在白茫茫中,一片死寂。 镇子口,士兵们拉起围栏。 “就到这,你不用跟着进去。” 沈青言对陆钊道。 “我陪你。” 陆钊握着沈青言的手一紧。 “真不用,你去忙的你,我自己进去,你放心,我会好好的出来。 我还没告诉你答案,不会就这么走的。” 陆钊睇眼她发髻上的白玉钗,知道沈青言话里的意思。 “回去,我知道董将军只是派你来接我。军令不能违。” 沈青言抽出自己的手,反手拍下陆钊的手背。 陆钊沉眸半晌,不舍的松开手。 沙哑着嗓子,摸下她的脑袋:“记住你答应的,我在外面等你。” “嗯,回去,顺便把那些药材,带回去让军医瞧瞧,有没有能用的上的。” 沈青言收回视线,带上面罩,转身,大步踏进围栏。 直到看不见她的背影,陆钊这才不舍的转身离开。 镇子里,街道两旁不管是商铺,还是住宅,都门窗紧闭。 寂静的仿佛整座镇子,就只有他们。 蓦的。 一个穿着老头,从前面拐角的地方,像他们这边过来。 还没到跟前,就扬手高喊:“你们是朝廷派来的大夫吗?” 沈青言想说不是。 “是啊。” 顾文应道。 “大夫,大夫,你快我跟我来,我家小五他快不行了。” 老头脚步踉跄的过来,伸手就要扯沈青言的衣袖。 竹影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有话好好说。” 老头看眼竹影,在看看沈青言,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对年轻的姑娘,着实唐突。 “对不住啊姑娘,小老二也是急的,我一家子十几口,这个把月走的就剩五六口。” 老头擦擦泪眼,满面哀戚。 “无妨,我这就跟老人家去看看。” 沈青言叫上竹影月影,带着顾文,其他人跟顾武去找镇长。 巷子两旁整整齐齐的屋舍院落,这会全都大门紧闭。 仿佛这些屋子都是空的。 清净的叫人难受。 “姑娘,我们这巷子,以前可热闹了。” 不管春夏,巷子里,家家户户敞着大门,孩子们东家西家逗猫惹狗。 隆冬就滑雪,打雪仗,欢笑声传的外面大街上,都能听见。 回忆着往昔热闹,老头不禁再次红了眼眶。 “这次疫病爆发,这里的人走了大半,剩下的连门都不敢出,就怕不小心染上那个该死的疫病。” 如不是眼看小五即将熬不过去,他也不会冒死上街。 “镇上的大夫呢?” 沈青言忽然问道。 老头还没开口,先叹口气:“都跑了,连镇长都在军营过来之前,跑了。” 几个人闻言都没说话。 走到巷子尽头。 老头伸手推开门。 院里积雪覆盖,水缸上盖着的扁萝,一半斜在地上。 墙角堆放的柴火,乱糟糟的散落。 老头走到左侧偏房。 推开门。 黑洞洞的屋里,难闻的气息,扑面而来。 沈青言望眼紧闭的门窗。 抬脚就要进去,竹影一把扯住她的胳膊“小姐,要不我先进去看看。” “不用。” 走进屋里,那股难闻的气息,更加浓郁。 像是夏日猪肉腐烂,又有点像是连续多日暴雨,腐烂的菜叶子。 顾文推推脸上的面罩,把自己的脸遮的更严实。 东面的炕上。 厚重的被褥下,静静的躺着一个人。 只露出半张脸,晃眼间,看不出他是不是好活着。 炕桌上,放着两只装着食物的碗。 碗里的食物,已经冻成一团。 竹影过去,将炕桌移开。 第七十六章 诊治 沈青言俯身,将被子往下扯扯,将那人的脸,完整的露出来。 男子年纪不大,二十来岁左右。 双颊凹陷,颧骨凸起。 嘴唇乌紫,起泡。 青白的脸,呈现不正常的潮红。 沈青言将手掌,轻轻贴上去,滚烫灼热如装满开水的水壶。 视线下移。 男子裸露出来的胸口,锁骨上,都是一个个指头大小的脓疮。 那怪味,就是这些脓疮散发的。 破烂的地方跟他的中衣黏在一起。 沈青言把他的手,从被窝里,拿出来。 挨着炕沿坐下。 把他的袖子撸上去,露出他伶仃细瘦的可怕的手腕。 手指轻轻搭上去。 顾文一惊。 她竟然一点都不顾及那些发出恶臭的脓疮。 纤细如玉的手指,就那样轻轻搭在上面。 片刻。 沈青言将他的胳膊,放回去。 站起身,将他的衣襟,微微扯开。 饶是顾文,看见眼前的一幕,都不觉向后大退一步。 男子胸口上的脓疮,不但溃烂,甚至有些还有白色的虫子在爬。 干呕的顾文,忍着恶心。 双眸幽深的落在沈青言面上。 “竹影,清毒丸。” 竹影打开药箱,拿出一个药瓶,倒出一粒,递给沈青言。 沈青言捏开男子的嘴,将药丸塞进他嘴里。 “水。” 一直站在一旁的老头,抓起一旁的水壶,颤抖着手,倒杯水过来。 沈青言将水给他灌下去。 “老人家,去准备一床干净的被褥,再拿身干净的衣服过来。” “我家小五真没救了?” 老头带着哭腔问道。 “我尽力。” 沈青言没有过多解释。 顾文见老头站在那,只顾着流泪。 “叫你去拿就去拿,那么多废话,没看见沈大夫在给他治疗吗?” 说话间。 沈青言已经将男子的上衣脱下,在他身上扎针。 看着那闪亮的银针,老头这才有些回过神。 向外走去。 “顾文,你过来帮忙一下,把他裤子脱了。” 正在扎针没空的沈青言,头也没抬的对顾文道。 顾文脱下男子的裤子,看着他穿的亵裤,搓搓手:“这个也要吗?” “嗯。” 顾文不自在的咳嗽两声,上手。 眼见男子光溜溜的躺在那。 顾文又觉得有些碍眼。 瞥见一旁洗漱架子上,搭的脸巾,过去扯下,过来,盖在他不太雅观地地方。 虽然男子昏迷着,可毕竟还是男的。 “月影,去叫他家里人烧热水来。” 沈青言从药箱里,拿出一把尾指宽窄的小刀。 薄薄的刀刃,闪着锋利的光。 沈青言伸出手,竹影上前,将她袖子卷起,捆扎好。 把洗漱架上的盆子端过来。 手起刀落,沈青言将男子身上的脓疮,一个个挖下。 腐肉随手丢在盆子里。 老头抱着被子衣服进来,见儿子光溜溜的躺着,身上都是一个个恐怖的血洞。 吓的挪不开脚,在原地傻站在门口。 顾文过去,一把把他扯进来。 将门轻轻带上,虚掩着。 出去叫人烧热水的月影,提着个热气腾腾的水桶进来。 拿起布巾,将男子身上的血污擦洗干净,然后在抹上药粉。 将男子脚背最后一个脓疮清除干净。 沈青言直起腰,撤下银针,叫顾文将人翻面。 顾文过去,伸长手,轻轻松松将男子烙饼一样的翻个面。 沈青言过来,如法炮制,将男子后面的脓疮清理干净。 涂抹上药粉。 “将他抱起来。” 对上沈青言晶亮的眼,顾文一哽,怎么又是他。 可屋里,就他一个男的。 硬着头皮上前,将男子抱起。 竹影将炕上脏污的被褥扯下来,丢到门外。 让老头把干净的给铺上。 把衣服给他穿上,塞进被窝。 月影将盆子端带外面,丢进柴火,点火烧了。 烧焦的味道,隔着面罩,依旧刺鼻难闻。 “我儿子还有救吗?” 沈青言清洗着双手:“不知道,顾文,你去找个板车,把他拖到医帐,顺便传话下去,凡是有病的,都送去镇子东面的医帐。” “不能,你们不能带我儿子走。” 老头急了,堵在门口。 带去医帐,最后就是一把火的事。 “老人家,我来不是为了救他一个人的,医帐那边,还有很多病人在等着。带到那边,我一样会给他治疗。 你要是实在不愿意,那就算了。” 看见男子的症状,心里有数的沈青言,没时间在这跟老头揪扯。 顾文上前,抓住老头的肩,轻轻往旁边一带。 沈青言走到门口,睇眼院子里竹影丢弃的被褥:“这个烧了,不能留下。” 顾文等沈青言他她们主仆仨出去,松开老头,自己也紧紧跟上。 刚出院门。 一个老太太从屋里冲出来,扯住顾文:“你们真的是来给我们治病的?” “自然。为了治疗方便,镇上的病人接下来,全都会接到镇子东面的医帐进行治疗。 你们来不来随意。” “来,来,这就去。” 老太太腿脚利索的转身回去,叫出来一个中年汉子。 “去,将你弟弟背过去。” 汉子一句多话没有,拔腿就要进去。 竹影掏出一个面罩,递给顾文:“给他送去。” 汉子只觉得眼前一花,刚站在院子门口的黑衣男子,就已经站在他面前,手上拿着个面罩:“戴上。” 男子看眼顾文脸上的面罩,接过去,照着戴上。 汉子进去,连人带被子一起背着出来。 镇子东面已经搭建起十几顶医帐。 周围也是用栅栏围成一圈。 拿着长枪,面部遮掩严实,就露出双眼睛的士兵,威风凛凛的守在门口。 汉子背着他弟弟,不知道要不要跟着进去。 还是沈青言没听见动静,回头看见:“顾文,你接过来。” 一次生两次熟。 顾文对沈青言指使他这事,现在也是得心应手。 将人接过来,抱着向里走去。 沈青言看眼竹影,多年陪伴,无需多言。 领会她意思的竹影,回到门口,掏出一粒药丸递给他。 “回去后用酒洗干净手,马上服下。 身上的衣裤脱下来,用热水烫过。你弟弟房间,开着门透气,有多余的酒,到处擦拭一遍。你弟弟在这,有人照顾。 有消息,会派人通知你们。” 汉子点头答应着。 第七十七章 加入 “家里其他人随时观察着,有异常马上送来。早发现早治疗。” 等她跟汉子叨叨完。 沈青言已经带着顾文他们,进了医帐。 先前过来的黄大夫,拿出病案。 递给沈青言。 “这是先前的大夫留下的。” 发热,但不出汗,起水泡,化脓,昏迷,伴随腹泻,腹痛,最后呼吸困难而死。 沈青言一页一页翻看过去。 沉思半晌:“先将病人按照轻重缓急,分开。身上化脓的,直接将病灶挖掉。再叫人挖个大池子,给他们药浴。” 心里已经有治疗方案的沈青言一一吩咐下去。 陆钊回到大营。 直接去见董将军。 “什么,你要去白水滩?” 董将军看傻瓜样的看向陆钊。 “你知道进去就不能在出来吗?除非疫病得到完全控制,否则会面临什么你知道。火烧,火烧!不管是病患还是大夫,有没生病,统统一把火烧光。” “知道。” 就是因为这样,他才非去不可,真到那一步,不管是生是死,他跟着就是。 董将军嗤笑一声:“知道还进去?那个沈大夫对你那么重要?重要的连自己的都不要了。” “她进去的时候,也没考虑这些。” 董将军气的恨不得把他抓过来,大头朝下,将他脑袋里的水分给他控控干净。 “那是她的本分。就像咱们上战场杀敌是本分一样。她是朝廷派来的,不来就是抗旨。” 主动跟被动能一样。 “不是,她是自己主动来的。先前我写信跟她说了边关今年气候不对,可能会爆发疫病,她就开始做准备,然后知道后就立马赶过来,并没谁派她来。” 董建军一怔,并不太相信陆钊的话。 在他心里,年轻人都难免有为了感情,不知天高地厚,冲动的时候。 “是真的,她是杏林堂的老板,同时也个医术高超的大夫。” 董建军沉吟半晌,目光沉沉的凝视陆钊:“如果我不同意,你也要去?” 陆钊还未做声。 大帐外。 一道苍老沙哑的声音,在帐外响起。 “我要见陆钊,问问他这些药从哪里来的?” 陆钊扭过头。 身形消瘦的刘军医,就走了进来。 手上还拿着个小瓷瓶。 瓶身上,有杏林堂三个字。 “何事?” 董将军冷声问道。 刘军医上前几步,并不看董将军,而是来到陆钊面前:“你这些药哪来的?” 陆钊不知道他问这话什么意思? 还是老实回道:“京城杏林堂的沈大夫带来的,有问题?” 刘军医眼里,精光一闪,一手扯着陆钊的手:“对,有问题,大问题,走走,你快带我去,我要问问他,他怎么想到?真是太好了,有了他这些药,这次疫病有救了。” 听到后面几句。 陆钊跟董将军同时松口气。 “你说真的,老刘。” 董将军正在为营里感染疫病的士兵,忧心。 不禁生出几分希望。 “真的。所以,我想去见见那个大夫。” 得到肯定答案,董将军手一挥:“陆钊你带老刘去,疫病结束之前,不用回来。” “多谢将军。” 陆钊连拖带拽的拖着刘军医出来,就要上马。 不懂他为何这么急的刘军医扯着陆钊的胳膊:“等等,我还要回去拿些东西。还要跟他们交待几句。” 急的不行的陆钊,蓦的俯身,将刘军医拦腰抱起,扛在肩上,健步如飞向医帐走去。 胸腹给陆钊坚硬的肩,咯的痛的刘军医,站稳脚,抬手就在陆钊肩上,狠狠的拍一下。 “你这个臭小子,老夫要去见沈大夫,你跟着着什么急?” 陆钊嘿嘿两声,张开他的蒲扇大手,赶鸭子样的把刘军医赶紧医帐:“快点,不然一会天黑不好赶路,摔了我不负责。” 须臾。 刘军医拎着个小包裹,一个药箱刚出来,就让陆钊插着腰,将他举上马。 不等刘军医坐稳,陆钊翻身上马,坐在刘军医身前:“坐稳,走喽!” 唰一下,陆钊的坐骑就像离弦的箭飞出去。 刘军医身体向后一仰,差点没闪了老腰。 扯着陆钊的斗篷,稳住身体。 “你小子,赶着去投胎都没你这么急的。” 天擦黑。 三四个时辰的路,硬是不到两个时就赶到。 感觉屁股都颠簸散的刘军医碎碎念着,跟陆钊走进医帐。 看见沈青言旁边的黄大夫,径直走到他面前,掏出瓷瓶,拿出药丸。 没头没脑地:“你怎么想到这个配方的?” 黄大夫一愣,看向正在给病人清理脓疮的沈青言。 “不是我。” 刘军医顺着他的视线。 陆钊跟吐着大舌头的狗一样,站在一个年轻女子跟前。 难怪这么急赶路,原来是为了女人。 想想自己的屁股,刘军医脚步重重,一步一步过去。 指着沈青言质问:“这就是你急着赶路的原因?” 陆钊颔首。 沈青言抬眸,瞥眼站在自己前方,脸色不大好的刘军医:“你挡着我的光了。” 刘军医下意识回头,脖子还没转过来,就让陆钊一掌推着,向旁边走开几步。 哼哼两声,环顾医帐一圈,见大家都在忙碌,也不知道该问谁。 清清嗓子。 小步走回陆钊身侧,肩轻轻撞下他一下。 “那个,你知道这里谁负责?” 陆钊指下还在忙活的沈青言。 老刘嘴一撇。 你怕不是逗我?她才多大点。 见他不信,陆钊也不再吭声。 刘军医见没人搭理他,大家都在各自忙各自的。 卷起袖子,环顾四周一圈,一眼就盯上手法生疏的月影。 将瓷瓶往怀里一揣。 走到月影身旁,洗净手,从自己的药箱里,拿出小刀。 “你涂药,我来割。” 知道自己手法不行的月影,自觉地的走到一旁,让开。 半夜。 医帐里的病人,终于都处置好,送回其他营帐休息。 沈青言抬手,欲擦擦脑门上的汗。 陆钊抢先一步,掏出张手巾,“我给你擦。” 感觉周围人都看过来的沈青言,面色微赤。 “我自己来。” 从陆钊手上将手巾拿过去,随意擦擦。 低着头,快步向外走去。 这个陆钊,没皮没脸,一如既往。 忙碌半宿,肚子饥饿的他们,来到临时饭堂。 第七十八章 腹诽 沈青言摘下面罩的瞬间,老刘俩眼瞪的圆圆的,将她仔细打量一番。 随即,很是不屑地冷哼一声,真是错看陆钊,还以为他是个人物,原来也只是个贪图美色的家伙! 恰好撞上他这个神色的沈青言,无语的摇头。 这个怪老头,她好像没见过他,怎么感觉好像初次见面,就对她意见很大似的。 等沈青言吃饱,生怕老刘知道沈青言是谁,缠着她,打搅她休息的陆钊。 问清沈青言休息的营帐在哪,一言不发直接将她送回去。 来了半天,还没弄清这里谁负责的老刘,一夜辗转。无法安睡,满脑子都是陆钊带回去的那些药材。 早上起来。 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也不去找陆钊,他发现陆钊就是个憨憨,眼里只有他的美女大夫,根本没大营那些染病的兄弟。 走出暖和的营帐,缩肩拱背的左右看看。 打算直接去找沈大夫。 “喂。” 他叫住一个从他面前走过的士兵。 “过来。” 老刘朝他招招手。 士兵走到老刘跟前。 “我问你,这里谁做主?” “沈大夫。” “沈大夫是女的?” 老刘回忆昨晚陆钊指着那个女大夫的场景。随口一问。 “是啊,这里的大夫全都听她的,听说沈大夫在京城名头可大了。” 真的是她,她有那么厉害? 老刘还是有些不信。 疾步走到医帐。 沈青言已经在医帐。 他迟疑一下,走到她身侧,掏出瓷瓶:“你就是沈大夫,这药就是你研制的?” 正在处理病患脓疮的沈青言,头也不抬的点点。 “对,我就是沈青言,这药就是我研制的。” “哈哈哈哈”兴奋大笑的老刘,差点原地蹦起。 瞥见其他人看过来的目光,笑声戛然而止。 清清嗓子。 “沈大夫,等有空我想跟你聊聊。” “好。” 中午,趁着吃饭的空档。 老刘再次拿出瓷瓶里的药,问清配方,治疗过程的反应。 回去,拿笔记下。 下午,再见沈青言,老刘真心诚意邀请沈青言:“沈大夫,这里的事情结束,还请去趟大营。我还有很多问题,要请教。” 沈青言没有拒绝。 根据他说的病患症状,又叫赵大夫给了他一部分相对应的药。 原本还想着,回去叫董将军去买的老刘,欢喜的心花怒放。 带着药材,连跟陆钊见一面都懒怠见,;乐颠颠直接走人。 这一趟,来的值。 临近新年。 持续两个多月当年努力。 白水滩的疫病,终于彻底消除。 送走最后一个病人,医帐拆除,栅栏收起。 剩下的士兵,大夫无比欢欣鼓舞。 陆钊带着沈青言走上大街。 曾经死寂的镇子,逐渐恢复生机,街上有了行人,多数的铺子已经开起。 家家户户,商铺门口点上为沈青言祈福的红灯笼。 沈青言望着那些灯笼,自豪,满足溢于言表。 走路带风。 “前面有家老罗家烤羊,风味独特,值得一试。” 陆钊心疼的看着沈青言这些日子,消瘦不少的脸颊。 “去尝尝。” 这些日子都没好好吃过饭的沈青言,咽下口水。 两人顺着长街,走进旁边一条,窄一些的街道。 “青言,我跟你说,老罗烤羊可以说是白水滩一绝。 颜色金黄,皮酥肉嫩,一点没有羊肉的膻味。 吃了一口,就想吃第二口。” 陆钊如数家珍,娓娓道来。 沈青言按捺着眼里的笑意,冷不丁的来一句:“比我烤的还好吃?” 陆钊嘴一张,旋即意识到不对:“各有千秋,各有千秋,不过我更喜欢吃你烤的。” 跟在沈青言身后的竹影跟月影,撇撇嘴,同时腹诽:难道他不该说,小姐烤的才是最好吃的。 连甜言蜜语都不会说,也不知沈沈大夫看上他什么了? 顾文跟顾武也在暗暗腹诽。 几人走进店铺。 不大的铺子,已经坐满客人。 烤羊肉的香味,从后院飘来。 “客官,暂时没坐了,要等吗?” 跑堂笑着上前。 陆钊睇眼沈青言,看她的意思。 “等的话要多久?” 闻着味道,就知道的确如陆钊所说的那么好吃,沈青言真心不想错过。 毕竟,等会要去大营,什么时候有空,还是未知数。 “等的话,要多久?” “至少半个时辰以上。” 沈青言暗忖下时间,想想还是决定放弃。 “走,下次再来。” “那咱们去小西街吃刘氏羊肉烧饼。我跟你说,那个烧饼也非常好吃,在关内肯定吃不到那么好吃的羊肉烧饼。 酥酥脆脆,一口下去都是羊肉。 肉馅多汁。加点芫荽,更是妙不可言。” 听陆钊说起吃的,口若悬河。 沈青言不禁怀疑,他来当兵是假,吃美食才是真的。 他话音未落。 “沈大夫!” 进镇子就遇见张家老爹,看见她站在这,惊喜的招呼。 “你家小五,恢复的还好?” “好,好,身上那些坑坑洞洞,抹了沈大夫您给的生肌膏,也都好的差不多了。” 老罗端着烤好的羊腿出来,刚好听见。 放下盘子,几步出来,走到沈青言跟前,上下打量她几眼,问张家老爹:“她就是这次救了咱们镇子的沈大夫?” “是啊。” 老罗不解她们一行人,为何站在门口。 跑堂上前说清楚原因。 老罗油汪汪的手,一掌力气十足拍在跑堂的肩上。 跑堂承不住,肩一矮。 “笨蛋,沈大夫来,前面没坐,你不会直接带到后院来。榆木脑袋。” “没事,没事,我们改天再来就是。” 沈青言脸微微一红。 老罗眼一瞪:“改什么改,就今天,就现在。走走,我带你们去后院。” 觉得不大好的沈青言,还要张嘴。 陆钊一掌按在她肩上,带着她,不容她说话,直接跟上老罗,向后院走去。 还不忘对她说:“盛情难却,走。” 走进后院。 大大的烧烤架上,还有两只羊,正在烤着。 一只烤好的,已经根据不同部位,切成块。 老罗的娘子,得知眼前的女子,就是沈大夫,赶紧用茶叶净手,给她们沏上关外独有的麦茶。 老罗得知沈青言还想吃小西街的羊肉烧饼,叫跑堂的过去,买了二十几个过来。 第七十九章 确实 这边,陆钊跟沈青言大口吃着。 另外一边,竹影她们几个,也吃的眉飞色舞。 这算是她们来白水滩后,吃的最好的一顿。 吃饱喝足,沈青言打包半只羊,又叫竹影跟顾文,去买了三四十个羊肉饼子带着。 花果见到沈青言,红着眼,没头没脑的往她身上扑。 竹影刚要出手。 陆钊抢先一步,先她出手,一根指头戳在花果肩上,略微使劲,将她定在原地。 “你家小姐这些日子,很累。好好说话。” 这么大了,还动不动找她安慰,像什么话。 “小姐,我好想你。” 见陆钊沉着脸,花果给唬的一愣,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擦把眼泪,声音低低地。 “我也想你,想你们大家。别哭了,我这是没事吗?大家收拾收拾,跟我一块去大营。我给你们带了好吃的。” 月影拿出她们买的饼子,递一个给花果:“还热着,拿着快吃。不然凉了羊肉的膻味跑出来,就不好吃了。” 闻着诱人的香气,花果不高兴的瞪陆钊一眼,双手捧着饼子。 狠狠的一大口下去,蓦的嗷呜一声,伸长舌头,疼的眼泪花子直闪。 大家看过去。 她舌尖上,冒着点点血珠。 “你呀,没人跟你抢,不知道吃慢点。这下好了,吃个饼,还把自己舌头咬了。” 竹影宠溺的轻点下她的脑门。 “都过他。” 变成大舌头的花果,看向陆钊。 陆钊忍着笑。 “给她撒点药粉,别耽搁时间,出发。” 沈青言将瓷瓶递给竹影。 “你呀。” 在收拾东西的花叶,听见自己妹妹,吃饼子把舌头咬了,对她的贪吃,一时间苦笑不得。 也不晓得该说什么好。 难道是乞讨那些年饿很了,所以导致妹妹现在如此贪吃。 即便现在已经不缺吃,依旧对吃的热情的很。 带来的药材用去大半,先前又给了一部分给大营。 剩下的,沈青言决定,一分为二。 带走一半,剩下的给镇上的药铺,留下顾文顾武,盯着发放下去。 其余的,她带去大营,送给陆钊他们。 顾文两人想着主子上次的来信,坚决不肯离开半步。 他们俩不想走,可有人想他们俩走。 比如,竹影。 有他们俩盯着,陆公子跟小姐想说几句话,都不自在。 “你们听小姐的,暂时留下。这边事情办完,也就三两天的事。到时你们来大营找我们就是。” 两人看看沈青言,见她没说话,这才无奈点头。 少了负重。 车队行进的很快。 到大营,刘军医正搓着手,冒着寒风,来回踱步等在大营门口。 沈青言刚下马车,他就迎上来。 “沈大夫,这边,这边,我跟你说。” 说着,还准备伸手,把跟着的陆钊,给扒拉开。 陆钊垂眸,看看胸前那干瘦的手,剑眉微蹙,这老头回来居然长胆子了。 敢扒拉他。 扒拉一下,没扒拉动陆钊的刘军医,扬起下巴:“董将军找你,我带沈大夫去医帐,我有很多问题问她,你又听不懂,跟着除了碍眼就是碍眼!” 那么大个,走那都显眼。 沈青言勾起唇角,她也发现刘军医的胆气,今时不同往日。 大了。 陆钊揉揉鼻子尖。 “你跟他去,我一会去找你。” 刘军医带着沈青言,走进医帐。 指着一个正在发热的病人:“我给他服了你送来的药丸,其他相同症状的都好了。 唯独他,一直反复发热,总在你以为他马上就好的时候,又开始。” 沈青言伸手,搭在他手腕上。 “他身上有长脓疮吗?” “几个。” “几个?跟他们的脓疮一样吗?” “这···” 刘军医找来他的病案,翻开。 “脓头白色,坚硬,脓水红色。” 沈青言收回手。 “之前疫病,溃烂的脓水是黄色带浅红,脓头不硬,是软的。” 刘军医一拍大腿。 恍然:“他不是疫症。” 沈青言笑着点点头。 刘军医马上叫人给他换药。 接着,又拿出自己的小本本,把过往碰到的疑难杂症,一一仔细询问,一边听,一边认真笔记。 沈青言见他这么认真:“我那有些手札,可以借你看。” “真的?” 刘军医不可置信地开口。 “嗯,等我走,你再还我就是,如果愿意,你也可以抄下来。” “谢谢,谢谢。” 常年待在大营,看来看去,就那几样病症,最多的还是外伤。 天知道,他多想开开眼界,看看其他的病例。 “不客气。” “不,不,要谢的。” 刘军医态度端正,走开两步,整整身上的长袍,双手抱拳,一鞠到底。 把沈青言吓的连忙伸手,将他搀起。 “使不得,使不得。” 刘军医的年纪都可以当她爹了,怎么能受他如此大礼。 陆钊走进董将军营帐。 董将军见他进去,眼里蕴含着笑意,上下打量他几眼。 走路带风,眉眼带笑。 一副情沐浴爱、河的派头。 “你的沈大夫听说长的非常漂亮?” “嗯,在我心里,再没有比她更好看的女子。” 董将军噗嗤一声:“我还以为你会说,她就是天下最美。” “确实。” 董将军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无语的指指陆钊。 “出去那么久,你手下的兄弟都有些懈怠。从明天开始,给本将军好好练。不要有事没事,朝医帐跑。 人在那,飞不了。” 陆钊走出营帐,暗自琢磨,肯定是刘军医在其中捣鬼,把他指使开,好独自占用她的时间。 走到中途,一拐弯。 还是去了医帐。 进去,却没看见沈青言。 只看见在灯下,认真专注看手札的刘军医。 没见着人,陆钊转身就走。 “等下。” 刘军医叫住他。 放下手札过来,背着手,围着他前后左右转了两圈,啧啧两声。 “你说你小子,哪来的福气,居然找着个这么好的女子。” “有屁快放。” 急着去见沈青言的陆钊,满脸的不耐烦。 刘军医叹口气:“年轻轻轻,这么急的性子,可要不得。我原本想说,沈大夫我会想办法帮你多留她些时间,现在看好像也什么必要。 毕竟,我刘军医也不是什么好人,不然不会流放到这。” 他话音未落。 第八十章 采药遇险 陆钊已经将凛然正气,丢之脑后。 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谄媚的笑:“看刘军医说的,我是担心她初来乍到,不习惯。毕竟,营里都是男的。” 我信你个鬼。 刘军医拍拍他的肩,一字一顿、实话实说:“你现在配不上她。” 一箭穿心,陆钊垂下肩,看向地面,心情也有些许的低落。 旋即,深呼吸一口,打起精神,抬起头:“我知道,所以我会努力尽量配的上她。哪怕一直配不上,我也会尽我所能,把我能给的最好的都给她。” 刘军医笑笑:“即便拿命去拼?” “嗯。” 陆钊郑重点头。 傻瓜,目送陆钊走出去的背影,刘军医摸着胡子,几不可查的摇摇头。 自己命都拼没了,再好再多的东西拿给她,也只是便宜后面的人。 还是太年轻。 陆钊来到沈青言的营帐外。 帐子里,灯火已经熄灭。 陆钊抬起的手又放下。 在门口默默站片刻,转身离开。 跟他对面走过的士兵,见着他脸上温柔笑容,在想想他往日的凶悍。 简直就是一块狰狞巨石上,开出一朵小野花的既视感。 不由的鸡皮疙瘩满身。 翌日,听刘军医说大营后山,有很多珍惜药材,沈青言坐不住了。 背着竹筐,拿着小锄头,亦步亦趋的走在刘军医身后,上山采药。 青色的绣花鞋,沾满泥土。 走到半山腰,双颊红扑扑,眼神明亮的沈青言,擦擦额头的汗。 她是真没想到,这样苦寒的地方,竟然能生长出这么多,难得一见的珍惜药材。 “黄宛花。” 不远处的,崖石边,一从黄色的花朵,迎风摇曳。 “解毒,散热!” 沈青言雀跃地过去。 快到近前,瞧瞧脚下深谷,放慢速度。 弯腰驼背,小心试探着脚下,一步一挪的过去。 “现在天气还没回暖,这里的山土都冻的硬邦邦的,你放心踩。” 见她越是靠近崖边,越是小心,刘军医凭着过往经验,忍不住开口。 有了刘军医这话。 沈青言放下心,下一步,直接一大步,踏出去,双手也同时向崖石抓去。 电光火石,她双手刚触碰到崖石,后面一只脚抬起来,准备向前。 她脚下看似冻的坚硬的土,簌簌往下一沉,她整个人瞬间跟着滑落下去。 所有人看的一惊,叫着她的名字,惊呼出声。 离她最近的竹影反应极快,冲到崖边。 已经到嗓子眼的心,放下去大半。 幸好,下面是个斜坡。 沈青言双脚脚尖,抵着一块石头,转身,正朝他们招手。 竹影转过头,就见刘军医揉搓着鼻子过来:“意外,我也是头一次遇见。” 心里窝火的竹影,哼哼两声,没有跟他多话。 叫上月影,花叶,黄大夫,割来藤蔓,拧成粗绳。 一头系在自己腰上,另外一头,叫他们三个抓住。 自己拽着绳子,一步步滑下去。 三步,两步,竹影伸长手,抓向沈青言伸过来的手。 两手相触,她还没抓稳。 沈青言脚下的泥土,忽然再次垮塌,跟坐滑梯似的,嗖嗖的往下滑去。 “小姐!” 竹影月影他们再次急的大喊。 眨眼,就已经看不见人影。 “你们继续,我去叫人。” 刘军医这下是真急了。 刚还能看见人的时候,他还没怎么担心。 三步并作两步,回到大营。 看见巡逻的士兵,抓住其中一个,气喘吁吁:“快,派人,沈大夫坠落崖底。” 刚好给沈青言送叫花鸡的陆钊,手上的泥土块,往旁边一扔。 一把揪住刘军医的衣领:“你说什么?” “我说沈大夫不小心跌落崖底了。” 陆钊一把推开他。 几步已经窜出去老远。 董建军知道,立即派出一队人带着工具,跟着上山来。 刘军医耷拉着脑袋,再次也跟着上来。 要是沈青言出了什么意外,陆钊那小子肯定不会放过他。 真那样,他也只受着。 这是该他受的,都怪他大意。 远远的看见,月影他们站在崖边,正在努力接绳索。 陆钊快速的奔跑过去,向下一看。 垮塌的泥土,在脚下一眼看不见底。 心嗖嗖的往下沉。 竹影割断了捆在腰上的绳索,双手撑着泥土,不顾自身危险,向下滑。 他闭下眼,俯冲下去。 夜凉如水。 天上一轮银盘,清清冷冷的照亮山川峡谷。 谷底,火把照的如同白昼。 率先下来的陆钊徒手挖着泥土。 双手手指,已经挖的鲜血淋漓。 后面来帮忙的,有拿锄头的,有拿铲子的。 所有人,都默不作声的努力着。 一门心思,盼着奇迹出现。 刘军医也在其中。 月色移动。 山影逐渐遮盖过来。 距离沈青言给埋在泥土下,已经过去三四个时辰。 大家心里的希望,随着时间流逝而渐渐减少。 唯有陆钊,对此毫无感觉。 他坚信,沈青言在等他。 “陆公子,你看。” 月影忽然大叫起来。 她面前的泥土下,露出一只满是泥污的鞋子。 陆钊两步窜过去,看眼其他拿着工具的。 “用手,都不许在用工具。” 大家明白他的意思。 他担心他们手上的工具,弄伤沈青言。 大家纷纷将手上的工具放下。 很快,鞋子就完整的挖出来。 陆钊睇一眼,没发现上面有血迹,轻舒口气。 加快速度,似一头不知疲倦的蛮牛。 蓦的。 一角裙裾露出来。 陆钊惊喜的,双手的速度更快。 刘军医忽然扯住陆钊的胳膊。 “等等。” 知道是他惹的祸,陆钊一脸狠厉,施力,欲将他推开。 “别烦我,等青言出来,我再你算账。” 刘军医张嘴,还没说话。 “陆公子你看!” 陆钊这才直起脊背,顺着竹影手指的方向看去。 就在他们上方,一块大石头,随着下方泥土挖走,露出棱角锋利的的一截。 陆钊吞咽口水。 再继续挖,这块石头肯定会滚落下来。 “去找木头,越粗的越好。快!” 须臾。 几个士兵,抬着大腿粗的木头过来。 陆钊双手抱住,找着点,撑在石头下方。 “继续。” 撑好木头的陆钊,招呼着大家。 眼一瞥,一把揪住刘军医:“你站一边,注意上方动静。招子放亮点,再出事,我饶不了你。” 第八十一章 死里逃生 凶狠的恨不得一口吞了他。 刘军医讪讪的走到一边,后悔不已。 沈青言蜷缩着身体,窝在狭小的空间里。 后背,是嶙峋的石棱。 咯的她后背痛。 眼前漆黑,潮湿。 她背上的背篓,已经压的变形,甩在身侧。 药草洒的所剩无几。 空气越来越稀薄。 她尽量放缓呼吸,减少消耗,争取时间。 渐渐的,密闭的空间,还是让她感觉脑袋发懵,每呼吸一口,胸腔都起伏的难受,需要耗费更大大的力气。 她把头埋在双腿间。 周围的泥土,就立马挤压过来。 她再想直起脖子,就变的没可能。 心不禁一沉,暗暗苦笑,这次只怕真的是,凶多吉少。 她撑起双肩。 努力给自己争取最大的空间。 蓦的。 她右侧的肩,碰到竹筐。 心念一动。 尽量维持肩部姿势不动的沈青言,将竹筐拖到面前,手腕转动,抓住其中一根竹条,慢慢将其抽出来。 再将竹条反手,从后脖子泥土那,插过去。 一条两条,三条,沈青言脑袋两侧,终于不在有泥土坠落。 她轻吁口气。 缓缓将绷着的肩背,尽量伸展开。 “等等。” 就在陆钊看见一个穿着袜子的脚尖时,激动的双手更快挖的时候,刘军医忽然叫住他。 陆钊抬起头。 眼前那块露出三分一多些的石头,在月色下,轻轻晃动。 上面覆盖的泥土,簌簌坠落。 陆钊冷静下来,知道这会急不得。 不出意外,青言就在他正前方的位置。 那块石头,在她身后。 怎样才能在石头滚落之前,将人完整捞出来。 陆钊仔细观察之后,沉思片刻。 拿定主意。 叫人从沈青言右边斜着挖。 这边,他亲自带带人,一点点小心翼翼将围困她的泥土挖走。 负责观察动静的刘军医,月影,睁大眼,连眨一下都不敢。 就怕一个疏漏,万劫不复。 眼看石头开始晃动。 陆钊果断叫人,站左侧斜上方,准备好向右下方推。 沈青言的膝盖,双手也在此时露出来。 陆钊眼一红,过去,手穿过沈青言的膝盖。 跟站在上方的人,对个眼神。 “一,二,三!” 他抱着人,用力一扯,将人从泥土里扯出来,上方的人同时用力,斜着推。 石头擦着沈青言的身体而过。 陆钊抱着沈青言,闪到一边。 夜色下,她双目紧闭,几乎感觉不到呼吸。 刘军医手脚并用的爬上来。 一手搭在她手腕上,又掀开她的眼皮看看。 “把她放平,衣领扯开些,按压胸部。” 抱着她的陆钊,左右看看。 高高跳下,找个平坦的地方,将她放平。 扯开她的衣领露出一片雪白。 双手搭在她胸口上,按下。 怕按疼她,又不敢用力。 “用点力。” 刘军医看的气恼,恨不得亲自上手。 陆钊试着加大力气。 还不是不见沈青言有动静,哑着嗓子,满头大汗望向刘军医,怒吼:“快想办法。” 刘军医咬下嘴唇:“渡气,捏着她的鼻子,按压几下,渡一口气。” 陆钊按压两下,俯身下去,一手捏着她的鼻子,一手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嘴。 月影紧紧搀着竹影的胳膊,眼里都是泪水在打转。 竹影的手,紧紧的攥在一起,连指甲掐进掌心,都不觉得痛。 目不转睛的盯着,静静躺在那的沈青言。 不敢去想最坏的那个结果。 时间一点点过去,陆钊肉眼的可见的更加着急。 他按压的速度,渡气的速度越来越快。 迫切盼望着,下一刻,她就睁眼,看他。 青言,醒来,求你醒过来。 青言。 默默哀求的陆钊,心都在滴血,见她这样无声无息的躺在自己面前。 “陆公子,小姐手动了。” 花叶蓦然惊喜地叫道。 大家寻声望去。 果然。 沈青言右手的小尾指,轻轻的动了动。 陆钊喜极而泣,豆大的眼泪,不可抑止的滚落。 俯身,再次捏着她的下巴,给她渡气。 咳咳,昏昏沉沉醒来的沈青言,睁眼就瞧见陆钊那张脸,在眼前放大。 他的唇,贴在她嘴唇上,眼泪还是汗珠不停落在她脸上。 这是······ 正在渡气的陆钊,听见沈青言的咳嗽声,松开她。 “清言,你终于醒了。” 沈青言茫然的点点头。 有点搞不清眼下是个什么状况。 眼见陆钊伸出双臂,就要拥抱沈青言。 刘军医及时出声,制止。 “不要动她,等我查看查看,她身上有没其他伤。” 陆钊伸出去的手,僵着,让开一点点位置。 刘军医过来,先查看她的手脚,然后按压在她身上。 “怎样?” 一直神经紧绷的陆钊,急问道。 刘军医没回他。 而是对沈青言道。 “你现在深呼吸。” 沈青言依言深呼吸一下。 忽然扯住嘴,有些痛苦地:“我感觉我的肋骨断了,左边。” 刘军医闻言,手轻轻抚摸上去,隔着衣衫,稍微用力,一根根按压上去。 “两根,断了两根。” 刘军医抬起头:“去弄个担架,把她平放着抬回去。” 很快。 就有人弄个简易的担架过来。 陆钊一手塞在她脖子下,一手穿过她腿弯,将她稳稳抱起,轻轻放在担架上。 竹影跟月影,解下腰带,把她固定好。 陆钊自己走后面,指挥着爬上山。 回到营地。 董建军得知人救回来,长长的舒口气。 要是沈青言这回救不回来,陆钊这小子也得跟着完蛋。 回到营帐。 陆钊稍微洗漱一下,连手上的伤,都不去管,径直来到沈青言的营帐。 花叶守在门口,正在着急。 见他过来,刚要说里面竹影,在帮沈青言处理身上的伤。 话还没出口,陆钊已经一手推开他,推开帐门进去。 隔着屏风。 远远地,瞧见沈青言露出满是伤的后背,趴在那。 陆钊稍微犹豫一下,步伐坚定的过去。 从竹影手上,接过药膏“”我来给她抹。” 竹影跟月影,纠结的睇眼,半眯着眼沈青言。 见小姐没说话,默默地走到屏风外。 沈青言细白的背上,满是擦伤。 陆钊心疼的指头沾上药膏,轻轻涂抹下去。 红的,紫的擦伤,显的沈青言的肌肤愈加的雪白。 随着手势下移,她纤细的腰肢,不可避免的映入他的眼帘。 第八十二章 听者有意 耳朵一热,目光变的灼热。 不经意,没控制住手上的力道。 沈青言嘶一声。 陆钊猛的回神,暗自打自己一下。 居然这个时候走神,还是不是人。 “抱歉,弄痛你了。” “还好。” 趴着,呼吸不顺的沈青言闷声回道,白皙的脸,微微一红。 其实,她想说不是痛,而是痒。 她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怕痒,尤其是腰那块。 陆钊粗粝的拇指,带来的粗糙感,在这一块带来的酥痒,尤其明显。 怪怪的感觉,让她很不自在。 陆钊收住力,镇定心神,专心涂抹。 不时的还问上一句:“现在呢,还痛吗?” 很想叫他快点的沈青言,语气不大好地:“不会。” 宁肯重点,这样轻轻的,更痒更麻,就像有只蚂蚁再爬,让人更难受。 等了一会,终于忍不下去,语气不好的催促:“你能快点吗?” “怎么?又弄痛你了。” “没有,我趴着难受。” 陆钊这才想起,她肋骨断了,这样趴着压着伤,肯定难受。 抱歉的加快速度,涂抹好,小心翼翼,帮她翻个身。 只穿着中衣的沈青言翻过来,衣襟不小心敞开一块。 陆钊一眼瞥见,瞬间脸爆红,支吾着:“那个你休息,我、我去给你煎药,对,煎药。” 沈青言奇怪的看着他同手同脚的出去。 微微垂眸。 这才看见自己露出的半个圆。 抬手扯扯衣领,合上。 竹影跟月影一头雾水的进来。 “小姐,陆公子怎么走了?” 脸上热度还没完全消散的沈青言,脸再次一热躲开竹影探寻的眼。 “他不是说他去煎药。” “哦。” 竹影还是觉得奇怪,医帐这么多人,煎药哪里轮得到他。 陆钊脸色爆红,走出营帐,扬起脖子,整张脸露出来吹冷风。 凉丝丝的风带来的寒意,扑打在面上,热气渐渐消退。 唇角却高高勾起。 手掌张开到最大,脑子里都是沈青言纤细的腰,他真的可以一掌掐住她的腰。 陆钊端着汤药进来。 竹影奇怪的打量他两眼,小心将沈青言搀扶着坐起身。 “我自己来。” 沈青言把勺子拿出来,递给竹影。 汤药本来就苦,还要一勺一勺慢慢喝,痛苦翻倍。 还不如一口气喝完,一下子苦完。 咕咚咕咚,扬起脖子最后一口喝完。 沈青言唧下嘴,向外吹气。 一口气出去,空气里都是苦苦的药味。 陆钊拿出一块蜜饯,塞进她嘴里。 沈青言忍不住好笑,这是把她当小孩子。 瞥眼竹影:“你去忙你的,我休息会。” 陆钊颔首,不用竹影上手,小心搀扶着她,躺下去。 “你是要平躺还是侧躺?” “啊” 没想到他会问的沈青言愣一下:“就平躺。你放心去,我一会躺累了,有竹影月影在呢。” 月影送陆钊出来。 陆钊走出去几步,又转身回来:“好生照顾你们小姐,我晚点有空在过来。” “放心。” 等他走的看不见人影,月影这才回到营帐。 见竹影坐在屏风外,安静的缝制绣活,踮起脚,看眼里面。 睡了? 用口型问道。 竹影点点头。 能支撑到现在,已经耗尽她全部的体力,加之汤药里有助眠的药材。 所以,陆钊才走,她就闭上眼,秒睡。 月影在竹影对面坐下,拿起框子里的丝线。 想想昨天的惊心动魄,仍旧是心有余悸。 “竹影姐姐。” 营帐门,开开一条细缝。 花果圆圆的脸,探进来半张。 竹影冲她招招手。 花果回头看看身后,跟着的一串。 “我进去看看出来跟你们说。” 沈翠小树杜衡点点头,一张张小脸绷的紧紧的。 花果放轻脚步进来,走到屏风前,伸长脖子看眼,睡着的沈青言。 回来,走到竹影跟前,压低声音:“小姐还好吗?” “嗯,还好。” “哦,那有需要我跟沈翠帮忙的时候,一定叫我们。” “好,这几天你们在营里不要到处乱走,就好好的待在医帐,或者是自己的营帐,知道吗?” “知道。我肯定不给你们惹麻烦。” 这点自觉,她还是有的。 花果走出营帐,其他三个人迎上前。 眼里都是担忧。 “小姐没事,现在在睡觉。” “要是知道那里有庙就好了,咱们可以去给小姐求平安符,保佑她以后都平平安安。” 沈翠念叨着。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吃过午饭。 小树跟杜衡,悄悄对个眼色,出了大营。 大营门口的士兵,知道这俩小的是沈大夫的人,因此也没阻拦。 晚上,吃饭的时候,花叶跟宋婶才发现小树跟杜衡不在,找到大营门口,才知道他们俩中午就出去了。 之后,一直没见人回来。 花叶跟宋婶,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他们俩为何出去,人生地不熟的。 沈翠蓦的脑子里灵光一闪。 想起他们去看过小姐后,她无意叨叨的话。 “我知道,他们俩大哥是去找庙宇,给小姐求平安符去了。” 除此之外,她实在是想不到其他。 “什么?” 花叶跟宋婶,同时脱口而出。 听完沈翠说完前因后果。 宋婶跟花叶相互对看一眼。 “现在怎么办?” 花叶问。 “等会找机会跟竹影说说,小姐那边就暂时瞒着。问下陆公子,打听下附近哪有寺庙。” “好,问清之后,我去找。” 两人分头行事,还不忘叮嘱花果跟沈翠:“你们俩千万别学他们,知道?” 两人点点头。 坏蛋,又是自己悄悄行动,不跟她们俩透气,看以后还搭理他们俩不。 陆钊得知那俩小子跑出去找寺庙给沈青言祈福,一脸复杂。 “这附近没有寺庙,要去云州才有。还有就是再出去纳尔人拜的神庙,在西边出去的雪山上。 两边离这里都至少是上百里路程。” 花叶头一下子炸开。 去云州他还可以想想,叫他去什么雪山,只怕是连方向都找不准。 “你先回去,我去打听打听,不要跟你们小姐讲。” 这点不用陆钊说,他也明白。 宋婶得知陆钊会去出去打听,悬着的心依旧紧绷。 不过眼下,她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如此。 竹影怕月影后面知道,一惊一乍,引起沈青言的注意。 第八十三章 讨好 悄悄的找着机会,跟月影说了下。 月影惊的张着嘴,半天没出声。 这俩小子胆也忒大,不过,对她们家小姐的感情,也是真心实意。 顾文顾武过来,得知沈青言差点给埋,后脖子一凉,她要是真出事,他们俩就真的不用回去,自行了断了事。 以后绝对不能离开她半步。 可没成想,竹影看到他们俩的第一件事,就是拜托他们出去找找小树跟杜衡。 陆钊的身份,决定他不可能走远,更不可能一走多天。 顾文跟顾武刚打定主意,谁知就遇上这事。 “怎样?去不去?小姐现在还躺着,要是她知道那俩小的不见了,还不知道急成什么样?” 善于察言观色的竹影,看着他们俩的矛盾,紧跟着叹口气:“要是顾明在就好了,他肯定会同意。” 顾文、顾武不是傻子,知道竹影这是拿顾明来拿捏他们俩。 心一横,得,反正沈青言出事,他们俩回去就是一顿鞭子。 还不如帮沈青言将这事办了,说不定能将功赎罪。 目送两人离开,竹影暗暗松口气。 陆钊回来,得知竹影将顾文他们俩派出去找人。 也就不再去想这事。 他心不大,除开沈青言,别人的事,他都不大想管。 在这一点上,他跟顾西岑绝对相同。 几天后。 分头行事的顾文跟顾武,一前一后回来,两人都无功而返。 只知道他们俩去了所谓的神山。 竹影望着远处高耸入云的雪山巅。 一颗心拔凉拔凉的。 茫茫荒野,都是积雪。 气候环境恶劣。 他们俩什么都没带,想要乞讨都没地。 竹影忧心忡忡的回到营帐。 不晓得要不要跟沈青言讲。 月影看她神色就知道情况不妙,心里忐忑。 找着机会,问清缘由,得知小树他们俩,去了纳尔人嘴里的所谓神山。 脑袋嗡一声,心嗖嗖往下沉。 担忧地觑眼里面。 “你说,真的不要告诉小姐?” 眼看小姐的伤一天比一天好,也瞒不久。 “等小姐能下地再说。 万一,万一过几天他们俩自己回来了呢。” 竹影心怀侥幸。 不管是小树还是杜衡,都不是温室的花朵,万一呢。 月影脑子乱成一团,点点头,潜意识觉得能拖一天就拖一天。 花叶跟宋婶知道后,神经绷的紧紧的,就怕眼前这两小只,不知天高地厚,跟着去惹事。 从早到晚,千叮咛万嘱咐,每天将这两个小的看的紧紧的。 一个眼错不见,就紧张的到处找。 竹影见他们俩神经兮兮的,这样下去也不是事。 想出个主意,叫她们去医帐,帮着炼药。 她们俩手上有事做,花叶跟宋婶总算安心。 伤筋动骨一百天。 还不到一个月,沈青言就感觉自己整个人不仅躺废了,还又脏又臭。 头发油的能炒菜。 见天看见的就是这方寸之地。 这天,得知陆钊出去练兵,一时半会不会回来。 迫切想要看看天空,呼吸呼吸带着青草味的空气。 身下就跟垫着张刺猬皮,全都是针。 无视竹影跟月影俩的劝说,自己挣扎着起来。 竹影跟月影,见她铁了心要出去,只得顺从。 两人一边一个,将她小心抱到轮椅上。 走出大帐的瞬间,迎面而来的冷风,她瞬间神清气爽。 这还是她来大营,第一次正眼仔细打量整座大营。 一座座的营帐,如山上雨后的蘑菇,一朵朵的挨在一起,连成片,一眼看不到边。 竹影推着她,往空地走去。 月影跟在一边,随时注意她身体状况。 清凉的风夹带着雪山的冷。 沈青言不但没有缩着脖子,反而扬起下巴,深深呼吸。 凉意随着血脉游走,浑身上下的污浊都似乎一扫而空。 好想洗澡! 怨念的睇眼竹影要她们俩。 拿出小姐的威严。 “一会回去,我要洗澡。” “不”对上她不容置疑的坚定眼神。 竹影将头转向一边,不看她。 “不行,刘军医说,小姐你现在需要的是静养。能不动,尽量不动,在骨头彻底愈合之前。” “可我身上太脏了,不洗洗,我睡不着。” 尤其今晚,吹过这么凉爽的风,让她回去黏糊糊的睡觉,绝对不可能。 不想还好,这么一想,巴不得马上置身在温暖的浴桶中,享受热水的浸泡。 连吹拂的风都不再有吸引力。 竹影梗着脖子,装作没听见。 沈青言转而看向月影。 月影清清嗓子,仰头看天,也装作没听见。 练兵回来的陆钊,去营帐没看见人。 一路询问找来。 耳力极好,听见只言片语的陆钊,见站着的两个,抬头望天。 沈青言坐着,嘟着嘴,沉着脸。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们三个闹矛盾。 但站着的两个,值得夸奖,知道拒绝。 一只手负在身后,阔步过去。 沈青言正在琢磨怎么说服他们俩。 一转眸。 陆钊还穿着甲胄,沉着张满是大胡子的脸,正垂眸冷眼看向她。 “你回来啦?” 声音清甜,眉眼弯弯,笑容甜美。 贝齿轻咬着红唇。 陆钊闷闷地“嗯”一声。 藏在身后的手转过来。 沈青言怀里,就多了一束娇艳的黄色花朵。 “谢谢,这花真好看。” 这么冷的天,居然还有能开的这么好。 陆钊绷着脸。 双手搭在椅背上,轻轻施力,轮椅前面翘起,转个方向。 沈青言脸上的笑容凝固。 “我” “怎么?还想在待会?” 陆钊皮笑肉不笑地。 沈青言定定神:“我是想说,我刚好也想回去了。这、风有点大,吹的脸冷冰冰的。” 谄媚讨好,让竹影跟月影不忍直视。 见她小狗似的就差摇尾巴讨好,陆钊努力按压着即将翘起的唇角。 没做声,他怕自己一开口,就会笑出声。 “真的。” 见他不做声,沈青言急了。 转过身,一把抓起他宽厚的大手,贴在自己脸上。 软软弹弹冰冰的,像纳尔人吃的那个冻奶酪。 手感非常好。 “是?冰冰的。” 陆钊抽回手,将身上披着的大氅拿下来,将她团团围裹好。 把沈青言裹的像个蚕茧,就露出脖子以上的部分。 第八十四章 平安符 沈青言坐正身体,也不知是肋骨隐约的痛,还是包裹太太严实,呼吸有点困难的缘故。 不觉‘嘶’一声。 “弄疼你了?” 耳尖的陆钊俯身,满眼关切。 “没有,就是裹的太紧了。” 陆钊帮她把大氅扯开些。 呼吸顺畅许多的沈青言自在的转转脖子。 鼻息间,都是大氅上陆钊的草木气息。 比起顾西岑清冷的冷梅香,陆钊草木气息浓郁,似陈酿让人熏熏欲醉。 回到营帐。 陆钊小心将她放在床上,给她脱下鞋子,盖上被子。 转身要走。 沈青言扯住他的衣袖,旧事重提。 “我想洗澡,这么多天没洗,我感觉自己都臭了,就跟坛子里的老酸菜一样,酸酸臭臭。再不洗,就包浆了。” 陆钊一脸认真,低头嗅嗅:“没酸没臭,还是香的。还有,就你这样的,再十年不洗,也不会包浆。” 手指在她细白的脸上,轻轻滑过。 “可我想洗。” 沈青言撅着红唇,眨巴着水汪汪的眼,卖可怜。 陆钊幽深的目光,在她唇上,凝视片刻。 终究不忍。 “好,我去给你提水来,不能洗,可以擦擦。” 有了热水,有了浴桶,怎么可能只是擦擦。 沈青言在竹影、月影的搀扶下,小心跨进浴桶。 热水包裹身体那一刹,整个人舒坦的,想张嘴唱歌。 “小姐,我帮你洗头。” 沈青言没有拒绝,这次要是逞强,出意外,下次再想洗澡就是做梦。 所以,乖乖的任由竹影跟月影上手,帮她。 换两遍水,洗的清清爽爽,皮肤白里透红,泛光,才作罢。 守在外面,帮忙搬运洗澡水的陆钊,看她这么不听话,除了担心她的伤,又担心她会不会不小心,感染风寒。 等竹影打开营帐门,跟月影抬着浴桶出来。 迫不及待一个箭步,窜进去。 帐子里,炭火熊熊燃烧。 脸照的通红的沈青言,披散着湿漉漉的长发,慵懒的窝在火盆前。 见他进去,想起自己答应的,心虚的朝他笑笑。 声音甜腻的陆钊倒牙:“你来了,陆大哥。” 陆钊走到她身后,拿起擦头发的布巾:“仅此一次,下次等彻底好了再说。” 沈青言伸下舌头,没说答应不答应。 “小姐,小树” 从门外进来的月影,出口的话戛然而止。 给陆钊一瞪,才想起,她们小姐根本不知道小树他们失踪的事。 “小树怎么啦?”沈青言奇怪地问道。 这,这····她现在出去还来得及吗? 月影瑟瑟的,往后退一步。 沈青言转头看向陆钊。 陆钊清清嗓子,见她欲站起身,双手轻轻搭在她肩上,按住。 “别急,别急,是这样的·····当时怕你担心,就没告诉你。” 沈青言翻个白眼,脸色登时就沉下去。 她不过是肋骨断了两根,怎么在他们大家眼里,就变成豆腐做的。 连小树跟杜衡失踪这么大的事,都瞒着她。 按耐不住怒火:“说,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月影低下头:“他们回来了,是凌游带他们回来的。” “在门外?” 沈青言继续问道。 月影点下头,暗自懊悔刚才,兴奋过头的冲动。 “叫他们进来。” 月影不敢看沈青言,尤其是陆钊。 低着头,走到门边,开开门。 “小姐叫你们进来。” 这边,陆钊利索的拿起那件白狐狸毛的大氅,再次施展他裹蚕茧的绝技,将沈青言包裹严实。 小树跟杜衡还穿着走那天穿的衣裳,两人都满身脏污,脸冻的紫紫的,还有皴裂的口子。 脚下的鞋子,也破了,露出脚指头。 杜衡走道的姿势,更瘸了。 一看就知道,这些日子,他们俩吃了不少苦。 沈青言黑着脸没搭理他俩。 凌游笑笑:“这两个小家伙,为了给你求平安符,吃了不少的苦头。要不是恰好遇见我,说不定就冻死在那个旮旯里,或者给狼叼走。” “请坐。” 凌游跟陆钊是认识的,见他站在沈青言身后,心思一转。 失落怅然涌上心头,终究是迟了一步。 凌游撩起袍子前摆,在沈青言对面施施然坐下。 “你们下去,我暂时不想看见你们俩。” 沈青言对小的两个道。 “小姐,对不起。让你为我们担心了。” 俩人异口同声。 沈青言勾起一边唇角,冷冷一笑:“你们俩想多了,我才没有为你们担心,因为我根本不知道。下去。” 这是沈青言第一次,对他们如此的疾言厉色。 两人毕竟还是半大不小的孩子,这些日子在外面又吃了不少苦。 立马红了眼圈,低着头,努力忍住即将泛滥的泪水,转身脚步拖沓的走出去。 走到营帐外,泪珠簌簌滚落。 竹影上前,拿出手巾,给他们俩擦擦。 “我们一直瞒着小姐你们俩失踪的事,可你们得知道,当晚没看见你们俩,就连陆公子都抽空出去找你们。 顾文顾武更是分头行动,一个去云州,一个去雪山,找了好几天,没找着才回来。” “对不起,我们当时没想那么多。” “好了,回去洗洗,这里不是京城,地理环境也更加恶劣,以后不要在贸然行事,知道吗?” “嗯。” 小树抬起脏污破口的手,伸进衣服里,从里面掏出个小小的布包,打开。 里面是一枚小小的平安符。 “这个给小姐,他们这里的人说很灵验的。” “好。” 竹影接过来,又不放心,叫月影带他们俩去洗漱,擦药。 自己拿着平安符进去,递给沈青言。 沈青言拿在手上没做声。 凌游俊秀的脸色,温和的笑容再次浮现。 “是两个好孩子,我遇见他们俩的时候,他们俩正在跟群狼搏斗。” 小小的平安符,瞬间变的沉甸甸的。 沈青言复又交给竹影,叫她放好。 凌游从小树他们嘴里,知道沈青言受伤。 拿出一个盒子,打开。 “雪莲?” “嗯,送给你。对了,还有这个。” 凌游又拿出一个小小的瓷瓶,递给沈青言。 “这是你找的夜露炼制的救命丸,一共炼制了二十粒。这里面是十粒,虽然不能活死人白骨,但是关键时刻,保命没问题。” 沈青言还来不及伸手。 陆钊就把瓷瓶跟雪莲花一起拿过来:“多谢。” 第八十五章 突生变故 凌游忍俊不禁,笑出声。 “不用,当初说好的。至于这朵雪莲,我拿着没什么用,比起救心丸,这朵雪莲养颜的功效更大些。 沈大夫受伤,刚刚好用的上。” “谢谢。” 沈青言瞥眼那朵盛开的雪莲。 可遇而不可求。 这个人情有点大,要不是夜露是她当初送他们的,这朵雪莲现在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敢收。 “那等伤好,我炼制成药,也托人给你们送些去。” 凌游没有拒绝。 “炼制好,还是先放在你那。等我有空去京城,再去拿。药王谷最近除了没出师的小徒弟,其他弟子都不在。” “嗯?这是为何?” 沈青言不解的挑下眉。 要知道莫谷主可是好几十年都没出过药王谷。 凌游迟疑一下,还是实话实说:“师傅他前些日子,忽然说见什么人,也不要我们跟着。 可谁知,他这一走,就如石沉大海,再也没有踪迹。 所以,我来关外,也是猜师傅会不会是对雪莲感兴趣,来采摘雪莲来了。结果是我想太多。” 沈青言沉默片刻:“这样,等我回去,我帮着打听看看。有消息我派人去药王谷通知你们。” “麻烦沈大夫费心。” 比起他们到处瞎找,有沈青言开在各地的杏林堂帮着找,肯定会比他们快些。 彼此心里都搁着事,也就没再多聊。 陆钊看在他送沈青言雪莲花的份上,安排他暂住一晚,等明天在离开。 更鼓敲过三更,巡逻士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从营帐外飘过。 终于洗了回澡的沈青言,今晚却意外的失眠,要不是身上有伤,翻身不便。 这会早就跟烙饼一样,翻来覆去。 心思烦乱,毫无睡意。 可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烦躁什么,就是莫名的,心里毛毛躁躁的,不舒服。 合着眼,尽力放空脑子,让自己进入睡眠状态。 甚至默背起她早就滚瓜烂熟的医经。 蓦的。 一股若有似无的怪味,袅袅从门边飘来。 沈青言神经一紧,警觉的屏住呼吸,绷紧身体,掏出放在枕头下的银针,捏在指尖。 一侧的矮榻上,竹影翻个身,跟月影背对背而睡。 两人都睡的及沉。 沈青言张张嘴,听见那放轻的脚步声,渐渐向这边而来。 怕惊着进来的人,旋即放弃了叫醒她们俩的打算。 而且,照目前的情形看,她未必能叫得醒她们。 沈青言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细缝。 一道不太高,纤瘦的影子,转过屏风,直直的的朝她这边走来。 豁然看清那人的样子,沈青言惊的睁大眼,是杜衡又不是。 来人脸色铁青,双眼发直,手上拿着把雪亮的匕首,嘴唇紧抿。 杜衡不会对她动手。 可·····就是杜衡,一个换内瓤的杜衡。 沈青言屏住呼吸,手上的银针捏的紧紧的。 一步,两步,三步····· 双目发直走到床前的杜衡,双手猛然抬高,满脸狠厉,手上的匕首没有丝毫迟疑,向她胸口刺来。 眼看匕首就要插进胸口。 沈青言一个翻身,躲开。 噗一声,匕首插进沈青言刚躺过的位置,就露出握着的部分。 一击不中。 杜衡木着脸,脖子僵硬的一转,漆黑的眸子锁着她,抽出匕首,身体僵直的爬上来,扑过来,对着她一通猛刺。 沈青言抓起枕头,躲闪。 手上的银针,根本用不上。 因为,她根本近不了杜衡的身。 找个空档,从他身侧,跳下床,光着脚,不要命的向营帐外跑去。 杜衡一瘸一拐,速度极快的追上来。 沈青言刚冲到营帐外。 就见外面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有人高喊:“抓刺客,抓刺客,有人刺杀董将军。” 沈青言闻言一愣,一个不好的念头,浮上心头。 刺杀董将军的人,不会是小树? 眼前寒光一闪,杜衡手上的匕首,擦着她的衣襟而过。 而她整个人向一侧,扯出去好几步,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你是傻了还是怎么蠢了,这个时候发呆,不要命了吗?” 陆钊怒吼着。 刚才要不是他胳膊长,一把把她拽过来,杜衡手上的匕首,就会刺中她身体。 “我” 沈青言嘴唇嗫嗫,现在这个情况,她也不晓得该怎么说。 说时迟那时快。 陆钊单手抱着她,另外一只手,对着咆哮着奔过来的杜衡脖子,一记手刀,将他砍晕。 见他身体软趴趴的躺下,沈青言这才轻吁口气。 抹把脑门上的虚汗。 “把他捆起来。” 陆钊一声令下,过来两个士兵,将杜衡从头到脚的捆的结结实实。 “去看看董将军。” 陆钊对沈青言道。 低头,看她光着脚,抱着她回到屋里,帮她穿好衣服鞋袜。 “她们俩” 闹出这么大动静,竹影跟月影还睡的酣沉。 “她们俩中了米药。” 陆钊一个公主抱,抱着来到董将军的营帐外。 “凌游。” 沈青言惊呼出声。 凌游给两个士兵,押着正往营帐里走。 陆钊皱眉,稍微一想,就明白过来。 凌游是跟着那俩小的回来的。 董将军遇刺,他自然也脱不了关系。 “我没事。” 这个时候,凌游居然还能笑的出来。 陆钊抱着沈青言进去。 小树双手双脚绑的结结实实,躺在地上,还不老实,滚来滚去奋力挣扎。 董将军奇怪的看眼陆钊手上抱着的沈青言。 “杜衡刚也去刺杀青言。” 难怪。 众人看向沈青言。 沈青言不好意思的红着脸,拍下陆钊,放低声音:“放我下去。” 当着这么多人,一直抱着多不好意思。 “没事,你身上有伤,他们都知道。” 忍俊不禁的笑声传来。 沈青言伸手拧下陆钊的胳膊,音量不觉提高:“放我下去。” 陆钊这才用脚勾过来一把椅子,轻轻将她放下。 “说,这是怎么回事?” 董将军问向凌游。 从睡梦给抓起来的凌游,也是一头雾水。 沈青言睇眼小树,黑沉沉的眼。 “将军,能将凌游先放开吗?我需要他帮忙。” 董将军并没立即答应。 而是看向陆钊。 “还是青言来说,我过去的时候,她让杜衡拿着匕首,追到营帐外。而且,她拿两个丫头,中了米药,还在熟睡。” 第八十六章 一起过年 沈青言接着将先前的情形,对他们大家详细讲述一遍。 “凌游,你看下小树。” 董将军发话,押着凌游的士兵,这才松开手。 凌游走到小树跟前,蹲下身。 手刚伸过去,小树张开嘴,对着他的手咬过来。 那狠劲,就是一只身陷囹圄的小老虎,处在暴怒中。 凌游收回手。 转到他身后,抓住他的手腕,手指搭上去。 眸色渐沉。 抬眼看向董将军:“能将他暂时松开吗?我需要确定一些事。” 董将军颔首。 过来一个士兵,将捆在小树双手的绳子解开。 刚松开,他嘴里就发出野兽的嚎叫,张嘴向凌游的脖子咬去。 凌游微微侧身,躲开。 伸手钳住他的下巴。 “将他弄晕。” 担心小树继续失控,会让人弄伤的沈青言不得已道。 陆钊一步过去,一掌砍在他后脖子上。 小树眼一翻,晕过去。 同样晕着的杜衡,也给丢进来。 凌游撸起小树的衣袖,露出他胳膊。 手指重新搭在他脉搏上。 须臾,指尖按住手腕上的血管,一点点的点上去。 随着他手指动作。 小树的靠肩膀下的手臂皮肤下居然有东西在游动。 众人睁大眼。 “是蛊。” 沈青言失声道。 凌游撤回手,转向杜衡。 也是如此。 “这怎么回事?” 沈青言费解地问道。 她相信,小树他们俩绝对不会背叛她。 凌游也不清楚,他们俩在遇见他之前,发生过什么。 为防万一。 董将军将小树跟杜衡,背对背捆在一起,等天亮在说。 凌游也暂时给看押起来。 沈青言回到营帐。 竹影跟月影,还在呼呼大睡。 陆钊看的无语。 “怎么把她们俩弄醒?” 沈青言睇眼角落里,装着凉水的盆子。 心说,要快就泼水。 哗啦! 她心念才一动。 陆钊已经行动,端过盆子,将盆子里的凉水,兜头泼下。 两人醒来,困惑的望着她们俩。 沈青言简单的将事情,重新讲一遍。 两人听的后怕不已。 杜衡刺杀小姐,小树刺杀董建军,要不是身上此刻湿哒哒的,她们俩绝对会以为是在做梦。 陆钊见她们俩醒来,没有多留。 竹影跟月影擦擦头发,也没心思再睡。 沈青言却困的不行,明明心里有事,可就是控制不住睡意的侵袭。 早上醒来。 回忆下最晚临睡前的状态,沈青言知道自己肯定是受那个米药的影响。 尽管她当时,屏住呼吸。 可后来打斗时,也难免吸入一些。 坐着轮椅,来到大帐。 两个小家伙此刻的神情,跟昨晚截然不同。 见她进去,委屈的看向她。 “他们俩不记得昨晚的事。” 凌游不认为他们俩是在说谎。 “你们从这里出去,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没有?” 沈青言柔声问道。 大家随着他们的叙述,疑点定格在那座寺庙。 “我去看看。” 陆钊站出来,主动请缨。 “不急。” 董将军摆摆手。 这会去,只怕早已是人走庙空。 眼前这俩小子,才是问题。 总不能一直捆着。 “我给他们俩施针,将蛊暂时压着,等以后找到解蛊的办法,在解。” 这是她目前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凌游沉思把半晌。 “我要去找师傅,不如让他们俩跟我走,顺便帮他们找解蛊的办法。 咱们以一年为期,到时不管有没找到办法,我保证亲自将他们俩,送回京城去。” 陆钊对凌游这个主意,双手赞成。 没解蛊之前,他们在沈青言跟前,就是两个大大的危险。 而他也不想,沈青言为了他们俩,到处奔波。 俩小的得知昨晚发生的事,正愧疚的不行。 听完凌游的话,连忙点头答应。 沈青言不舍,但暂时又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小树跟杜衡,见她不语。 忍着难受不舍。 脸上挂着笑:“小姐,其实一年很快的,说不定我们出去就找着解蛊的办法了呢。” “对。” 杜衡附和着小树。 “就这么决定。” 不喜欢看沈青言难受的陆钊知道,一直黏糊,不舍不做决断。 对小树杜衡沈青言来说,都不是好事。 “小姐,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的回来的。” 杜衡红着眼圈。 都怪那个该死秃头,也不知道是什么给他们下的蛊。 再看见他,他一定把他大卸八块。 走的时候,花果跟沈翠,将自己攒的零花钱,一股脑的塞给他们两个。 花叶跟宋婶,帮他们俩准备好穿的。 月影给他们做了好些点心。 凌游看着他们大包小包的。 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去买一辆马车。 董将军不计前嫌,大大方方的送给他们俩两匹马。 终于送走他们。 心里难受的沈青言觉得再待下去也没意思,跟陆钊说,她打算过几天就离开。 完全没思想准备的陆钊,哑着嗓子:“就不能过完年再走吗?” 离着过年,也就不到一个月。 他还在想这是他跟她的第一个新年,一定要好好过。 “这” 陆钊这个反应,让沈青言语塞。 “过完年再走好吗?顺便在养养你身上的伤。” 沈青言挠挠头。 不忍看他这样,只能同意。 “那说好了,不许变。” 刚才还满是失落的陆钊,蓦的眼眸一亮,神采奕奕。 “嗯,不变。” 新年这天。 大营里,张灯结彩,到处挂着红色的灯笼。 每一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笑容。 今天可以加餐,酒肉管够。 其中,烤全羊这道菜,是沈青言自己掏钱,买来给他们大家加餐的。 董将军特意将宴席,摆着空旷的训练场。 场上,几堆熊熊燃烧的火堆,将整个训练场照亮。 宴席刚开不一会。 陆钊就偷摸摸离开他的座位,来到沈青言身侧。 拿出小刀,将带过来的羊腿肉,割下一块,递在她手上。 “你伤没好完全,少吃点。” 前来接替顾文顾武的顾明,默默的坐在一边,小口喝酒,大口吃肉。 沈青言差点给埋的消息,传回去。 顾西岑怒不可遏,立即叫顾明来接替他们俩。 让顾明等沈青言回京,再跟着回去。 先前吃了别的菜的沈青言,也没跟陆钊争。 他递多少过来,她吃多少。 陆钊估摸着她吃的差不多,手指在她掌心,轻轻挠两下。 第八十七章 碍眼的人 正在看场上表演的沈青言,侧眸。 “吃饱了吗?” 沈青言颔首。 陆钊拉着她起来。 对准备起身的竹影她们俩道:“我带你们小姐出去一下,一会直接回营帐。” 竹影复又坐下,还不忘扯扯还半蹲着的月影。 陆钊带着沈青言,穿过大营,来到大营后面 不远处,是顾明不疾不徐跟着的身影。 陆钊牵着沈青言的手,来到后面背风的山坡。 解下大氅,铺在地上。 等她坐好。 从一侧草丛里,拿出早就准备的烟花。 走到前面不远,摆放好。 点燃引线,咻一声响,一道亮光划破夜空,在湛蓝的夜空下,绽放出绚烂的花朵。 一朵,两朵,三朵······ 每年过年,宫里也会烟火。 只是顾西岑从来没带她去过。 点燃最后一个引线。 陆钊跑回沈青言身边,坐下。 胳膊拥着她的肩,跟她一起抬头,看着那朵绚丽的花朵。 夜色下,烟花照亮沈青言美丽的脸庞。 五彩斑斓的色彩,映照她澄澈的眼眸。 陆钊微微转头,看着此时比烟花还美丽的她。 “喜欢吗?” “喜欢,谢谢陆大哥,这个新年是我过去二十年,过的最有意义的一次,谢谢你。” 沈青言转回头,四目相对。 第一次,感受到让人放在掌心小心呵护的美好。 望着彼此眼眸里自己的倒影,两人都没说话。 此刻,好像说什么都是多余。 陆钊的脸渐渐向她靠拢。 蓦的,拦腰抱着她,转个方向,在她脑门上,轻啄一口。 旋即,不等沈青言反应过来,松开。 带着她起身。 不远处,那个碍眼的人,他迟早得收拾他一回。 “走,回去。夜晚天冷,风大,别冻着。” “哦。” 沈青言懵懵的跟着陆钊,回到营帐。 看着她进去。 陆钊转个身,脸上的神色骤变,径直向不远处,双手抱胸,靠着柱子的顾明走去。 走到他跟前,双手握拳,关节咔嚓作响。 “去练练。” 说着,向大营后面走去。 顾明紧随其后。 翌日。 看见顾明淤青的嘴角,竹影奇怪的看他好几次,终于还是没忍住:“你昨晚喝多了?” 不然这伤哪里来的。 顾明点点头,没有多说。 陆钊那小子手黑的狠,全身上下,就嘴角这伤最轻。 尽管,他也让陆钊受了点小伤。 “这个拿去抹抹。” 竹影丢给顾明一盒药膏。 顾明接在手里:“谢了。” 他转身离去的时候,刚好跟前来的陆钊迎面碰上。 两人见面,想起昨晚打斗的画面,眼里火花滋滋的冒。 对视良久。 顾明率先败下阵来。 陆钊轻哼一声,走进医帐。 来到刘军医面前。 “给我点抹外伤的药。” 早上醒来,身上其他地方还好,就是肩膀这块,有点不得劲。 刘军医找出一盒药膏,丢给他。 笑着调侃:“怎么不去找你的沈大夫,她的药可比我的管用多了。” “这点小伤,不用麻烦青言。” 竹影耸耸肩,拿着需要的东西离开。 傍晚。 陆钊前来沈青言的营帐。 一进去,沈青言就叫他坐下。 陆钊纳闷的乖乖坐下。 沈青言神色严肃地站在他面前。 红唇说出三个,令陆钊炸裂的三个字“脱衣服。” “啊” 陆钊局促的攥攥裤腿。 这是啥意思? 等竹影端着点心进来。 陆钊瞬间恍然大悟,早上他去医帐,竹影也在。 嘿嘿的笑两声。 “不用,我抹过药了。不要脏了你的手。” “脱衣服,不要我再说第三遍。” 陆钊不自在的咳咳两声,解开腰带,红着耳朵,拉开衣襟,露出肩膀。 看着他肩膀上的淤青。 沈青言拧来热毛巾,将他先前涂抹的药膏,擦干净。 叫竹影拿出膏药,放置在烛火上,烤热。 拿过来,趁热贴在他淤青的地方,双手紧紧按住。 不可避免的,他肩上的黑痣,跟陆聿的重叠。 她知道陆钊只有一个过世的亲娘,再无其他亲人。 心念一动,想起先前问陆聿的话。 “陆大哥,你老家哪的?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过。” “我也不知道。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跟我娘,四处流浪,永远都是在搬家途中。” “抱歉。” “没事,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以后你要好好的,婶子在天上看了才会放心。” “嗯。” 还是觉得奇怪的沈青言,不觉细细打量陆钊的长相。 鼻梁高挺,眼眸稍显细长。 睫毛很长,瞳孔是亮闪闪的那种琥珀色,亮晶晶像宝石。 眉毛很长眉峰锋利。 脸部轮廓很深。 蓦的,沈青言一怔。 恍惚觉得,陆钊的脸部轮廓,竟然跟大皇子有些相像。 只是大皇子的线条看着柔和些,陆钊则更硬朗。 真是,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居然越快越像。 将手撤回,把黏在他身上膏药,刮干净。 “连着敷三天。明天再过来。” 陆钊颔首。 出来,再次碰见顾明,对他得意的挑挑眉。 顾明扯扯嘴角。 见他春风得意的样子,就讨厌。 蛮牛一只,跟他家主子没得比。 陆钊才不管他怎么看他,挥挥拳头:“不服气,哪天再来。” “可以啊。” 陆钊从董将军那里出来。 一张脸,阴云密布。 “青言,我要出去一段时间,抱歉,不能陪你过元宵了。” 沈青言没有多问。 只是伸手抱了抱他。 “注意安全,及时写信。” “嗯。” 万分不舍的陆钊,双手捧着沈青言的脸。 凝视着她的眼,在她额头上,亲一口。 “回京城好好等着我。我争取快点回来。” “好。” 沈青言回到京城,没想到,刚到京城,长公主就带给她一个大好消息。 皇上准备册封她为县主。 连封号都取好了,福安县主。 这确实沈青言没想到的。 翌日,皇上就派林公公前来传旨。 竹影拿出一个大大的荷包,给林公公。 林公公伸手捻捻荷包的厚度。 看沈青言的眼神立即变的不一样。 身为公公,注定这辈子都是孑然一身,日子漫长,总要有点爱好。 他恰恰喜欢的就是金银。 第八十八章 又蹦跶 哪怕花不了,看着也舒坦。 送走林公公,竹影跟月影,欢呼雀跃的原地蹦起。 她们小姐这个县主,并非空有名头,品阶六品,庄子两座,佃户百户。 良田三百亩,其中一座庄子附带着庄子后面有温泉的的小山头。 沈青言嘴角噙笑,看着她们俩在那蹦跶。 等她们俩蹦跶够了,吩咐厨房加菜。 杏林堂玉颜坊还有庄子上的所有人,都多发两个月的月例。 众人欢喜。 走路都带着笑。 她们小姐不再是平头百姓。 整个京城都轰动了,谁能想到,当初那个让顾西岑休掉的弃妇,竟然靠自己翻身,成了响当当的县主。 散朝下来。 跟顾西岑走得进的同僚,纷纷笑着调侃。 顾西岑不怒不燥,全盘接受。 谁叫他是真的有眼无珠呢。 现在的一切,都是他该受的。 手上拿着兔头的沈青言,看着还穿着朝服的顾西岑,不懂他还来干嘛。 该说的都说了。 她眼里一闪即过的烦躁,没能躲过他的眼。 心里失落,面上笑容如故。 从沈青言从边关回来,不着痕迹的变化,他就知道,他跟她是真的不可能了。 他也想过要不就这样算了。 只要能偶尔看见她,只要能随时听到她的消息就好。 可每每听到跟她相关的消息,他就会心跳如擂。 不受控制的想过来,见见她。 “抱歉,突然前来,只是想当面跟你说声恭喜。”单手负立的顾西岑,身上散发着一股肉眼可见的落寞。 “谢谢。” 顾西岑深深的凝她一眼。 不再言语,默默转身。 望着他走出去的背影,沈青言手里的香辣兔头,都不香了。 她不想为前世报仇,毕竟前世的事只有她只知道。 今生还没发生。 她也不想他像现在这样。 她只想安安静静,平平淡淡过自己的日子。 大家彼此做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顾西岑出来上马。 摊开手心,一枚雕刻着石榴花的玉簪,静静的躺在他掌心。 修长的手指一蜷,将玉簪紧紧捏在掌心,这只簪子只怕这辈子都没送出去的机会。 坐在临窗位置的肖宝儿看见骑在马上,神色抑郁的顾西岑。 想想他过来的方向,在看看对面的沈玥。 讲真,哪怕她跟沈玥关系会更好,也弄不懂当初顾西岑怎么会那么傻,为一个已经嫁人的沈玥,守身如玉,放着沈青言那么大一个大美人,不动分毫。 她家小弟,才十五,房里,已经有了两个小通、房。 “笑什么呢?这么猥琐。” 沈玥筷子敲敲她面前的盘子。 肖宝儿向窗外,努努嘴。 沈玥循着向下一看。 恰好,看见顾西岑转过街角的落寞背影。 轻哼一声。 “所以你是在看我笑话?” “说什么呢?不过,你那个妹妹如今是皇上亲封的县主,你们家就没点想法?” “想有什么用,那就是白眼狼,无情无义。” “唉。” 肖宝儿叹口气,戳下碗里的蹄髈,暗戳戳拱火。 “可外面的人不这么看。说起她,依旧是你们沈家的人。而且她越是爬的高,你们的家的名声就越是不好。她这是在踩着你们,向上。” 沈玥心里本就因为这个消息,憋屈的慌,才约肖宝儿出来散心,听了这话,心梗堵。 放下筷子。 “我现在心里乱的很,你有什么话,敞开说。” 沈玥烦躁的皱着秀丽的眉毛。 肖宝儿讪讪一笑。 “我能有什么好主意。伯父伯母始终是她的至亲血脉,一家人哪里有隔夜仇。而且” 肖宝儿说道这,看眼站在一侧丫鬟。 等她们的丫鬟出去后。 肖宝儿起身,走到沈玥身边,坐下。 凑过去,低声对她耳语几句。 沈玥听的眼睛,渐渐发亮。 “你确定能行?” “试试呗,不行你又不损失什么。” 肖宝儿坐回原位,静静等沈玥思考。 不出意外,沈玥肯定会答应。 果然,不过片刻,沈玥就点头答应。 “好,我这就去回去,跟爹娘说。” 两人下来结账,各自回家。 肖宝儿直接去了她舅舅家,找着她混不吝,整天混迹青楼的表哥安石原。 “你说真的?可”安石原有些犹豫。 虽然他爱玩,可真的娶妻,他还是想娶一个清白的。 “可什么?” “贵妾行不行?毕竟她嫁过人。” 还以为他犹豫什么的肖宝儿,笑着在他肩上捶了一拳。 “表哥,现在伯府一天不如一天,沈青言虽然嫁过人,可她现在是县主,娶进来,对你百利而无一害。 更别说,她现在还是处。” “怎么可能?难道顾西岑有隐疾,不行。” 思想开叉的安石原,啧啧几声。 “没想到啊,没想到,看着相貌堂堂的顾侯爷,竟然是花架子。” 肖宝儿抬脚,一脚踩下。 “胡思乱想什么,人家顾侯爷那是专情,为沈玥守身如玉。你以为像你,整天拈花惹草,只要是看的上,就不换不顾。 要不是你名声太臭,高不成,低不就,婚事一直没着落。舅父舅母为此忧心,我才懒得管你的闲事。” 已经让肖宝儿一声处,震晕的安石原,摸着下巴,眼里颜色令肖宝儿,看了都烦。 “拿来。” “什么?” 正在做梦的安石原,懵懵地问。 “信物,信物!” “哦。” 安石原解下腰间的玉佩,交给肖宝儿。 沈玥回到家。 见她爹娘都在,直接开口,将自己的打算,对他们俩全盘脱出。 沈父听完,没有,马上表态。 沈母则立即心思活络,想起可以操作的可能性。 “你怎么说?我觉得玥儿说的可行。如果她愿意跟咱们摒弃前嫌,好好相处,这事就作罢。可要还是冥顽不灵,那给她一个教训,省的她踩着咱们沈家的名声向上爬。” 说道最后一句。 沈母眼里的阴狠,肉眼可见。 沈父显然想的更远,更多。 思考半晌。 “去见她的事,可以。其他就当做我没听到。” “爹。” 以为沈父拒绝的沈玥,急的过去,拉着他的衣袖。 沈母挡住她的手。 夫妻几十载,怎么可能听不出沈父这话里的意思。 他这么说的意思就是同意,只是不好搁在明面上来说。 万一出现纰漏,他是当家人,他不出事,这个家就不会散。 第八十九章 突然蹦出来的婚约 因此,沈母也就对沈玥没有过多解释。 沈母从库房里,找出沈青言当初回来时,妆奁里放的一支岫玉发钗,交给沈玥,叫她去拿给肖宝儿。 当初回来,怕她带这些市卖货出去丢沈家的人。 因此,将她匣子里大部分首饰都收拾出来,扔进了库房。 没想到,竟然在现在派上用场。 暗暗庆幸,当初没有一股脑给扔掉。 沈玥拿着发钗去找肖宝儿,拿回安石原给的玉佩。 跟沈母两人商量妥当。 翌日,母女俩打扮收拾齐整,带上礼物,去见沈青言。 沈青言坐在堂上。 竹影跟月影一左一右,站在她身侧。 她想不出这对母女,大清早的过来,又要唱什么戏。 “言儿,娘听说你在关外出意外,这心啊,一直揪着,要不是你爹怕天冷路途不便,拦着,娘当时就去找你去了。 从前是娘魔障,对你做了很多不可原谅的事。 但那天得知消息,这心啊,一阵阵的揪着痛,才知道,母女就是母女,哪怕中间曾经有过不愉快。” 沈母不等沈青言开口,挨着她坐下,语气幽幽,目光慈爱。 说着说着,就泪眼婆娑,自责、愧疚,哀伤。 沈玥站在沈母身侧。 朝丫鬟珊瑚招招手。 珊瑚将她们带来的礼物,一样一样的从门外小厮手上,搬运进来。 放在一旁的桌上。 沈玥看看沈母,还没开口,先叹口气。 “是啊,妹妹,娘那会担心的好几天,都吃不下睡不着。我知道,我说这话你可能会不信。 但是,是真的。 不管这样,你都是母亲十月怀胎生下来的。 妹妹,我知道自己过去所作所为,不值得你原谅。所以,以后你就当我是个认识的人就行。 可妹妹,你能再给爹娘一个机会吗? 爹的鬓边已经长出白发,母亲也天天去小佛堂念经给你祈福。 看他们这样,我真的很难过。 对不起。” 演技很差。 静静看着她眼的沈青言,只想把这四个字,丢在她脸上。 正在默默垂泪的沈母,见沈青言听完沈玥的话,表情没丝毫变化。 心下一冷。 眼泪也不掉了。 拿手巾,擦擦眼角剩余的泪水。 “言儿,你当真如此铁石心肠,就因为过去的错,怎么都不肯再给爹娘一个纠错的机会。 爹娘并不想你能跟我们多亲近。毕竟是我们当爹娘的有错再先。 只是盼着能偶尔走动、走动,见着能叫我们一声。 就这样都不行吗?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言儿,你到底要爹娘怎样做,才愿意再给娘一个机会,你说。只要是娘能做到的,再难娘都愿意去做。” 要不是前生就知道她们是什么人,就这情真意切的,不可能一点触动没有。 “就现在这样不好吗?反正咱们彼此不待见。” 沈青言把玩着手上的玉镯。 “没有不待见你,你是娘亲生的,娘怎么会不待见你呢。” 沈母急着表白。 老话重说,旧事重提。 沈青言想想都觉得无趣,眸光微冷。 “还是就这样。我最多能答应,将来你们两个老的的走了,他们不介意的话,我肯定上门披麻戴孝。 如果万一不幸,你们将来衣食无着,我也可以保证你们丰衣足食。 至于其他,就不要想了。” 不想多纠缠的沈青言款款起身。 “竹影,送客,这些礼物别落下。” “言儿,你真的要如此绝情?” 沈母望着沈青言走向后堂的背影厉声喊道。 沈青言脚步微顿,并没回转身。 恼羞成怒的沈母,手一挥,将几上的茶盅,扫落在地。 乒乓几声脆响。 眼里一丝阴暗闪过。 紧抿着嘴唇。 母女俩坐上马车。 脸色不虞的沈母,端坐在那,绞着手巾。 “去,叫他们明天就去。就说是她外祖母在世的时候,给定下的。” 想看沈青言笑话的沈玥,忙不迭点头。 连带脸侧,红宝石的耳坠子,打秋千似地跟着晃动。 走到半路,沈玥提前下马车,另外叫辆车,赶去肖家。 月影走在后面,不经意睇见沈母出去时的目光。 心里咯噔一下,回到后房。 不安的将刚才看见的,小声对竹影说了。 “你说要不要跟小姐说说一声?” “看看再说,咱们俩先注意着。” 月影没想到事情来的这么快。 才过午时。 大门就热闹起来。 开门出去,竟然是城南最有名的周媒婆上门,说是替安家,前来说亲。 安家? 哪个安家。 月影皱着眉头。 竹影将京城姓安的,快速在脑子里过滤一下。 虽然安姓,在京城并不多,甚至是少见。 但也还是有几家。 有个安将军,还有没落的安庆伯府也是姓安,其他的还有两三家。 “哎呀,快请你们小姐出来,喜鹊喳喳叫,老身给她报喜来了。” 媒婆挥着手上的红色丝巾,笑的见牙不见眼。 “闭嘴,我家小姐的亲事,轮不到你上门。” 月影插着腰,站在大门当中的位置。 “啊哟,姐儿这是什么话?亲事媒婆不上门,难道还想自己说和。 无媒苟合,算不得数,说出去也让人笑话。 老身今天,是受安庆伯府所托,前来说媒。不,也不算说媒,应该是来让你们小姐,履行她外祖早年给她定下的婚约。” 外祖? 竹影跟月影对下眼,她们怎么不知道。 竹影睇眼月影,转身向里,急匆匆走去。 沈青言听完,眉心微蹙。 “走,去见见。” 沈青言在上首坐下。 眼睑半垂。 拿起茶盏,轻轻吹一口,然后送到嘴边,轻呷一口。 慢慢放下。 “说,怎么回事?” 早上沈母刚过来,下午就有人出来蹦跶。 她是脾气太好了吗? 周媒婆看眼左右两侧的空椅子,没人叫她坐,她想坐,对上竹影跟月影沉沉的脸,想也不敢。 门外。 花叶带着两个小厮,插着手,昂着脖子,一副随时要冲进来打人的架势。 周媒婆哼哼两声,从怀里拿出装着那支簪子的盒子,打开。 乍然看见盒子里的簪子,主仆三人都没认出这簪子是谁的。 “这是你外祖当年给你说亲时,送给安家的信物。” 说着,又拿出个布包打开来。 第九十章 瓮中捉鳖 “这块玉佩是安家当时给你的。后来就一直放在沈家库房。” 沈青言眼里的笑意不达眼底。 “即是如此,那当初沈家为何不说,反而将我嫁给顾家。” “唉!” 周媒婆长叹口气,拍下大腿。 “所以说造化弄人。你外祖当初走的急,还没来得及跟你父母说这事。安家老祖宗,前些年摔了一跤,醒来后,由于年纪太大,总是一时清醒一时糊涂。” “那现在怎么突然有知道了呢?” 拙劣的一眼就能看穿的谎言,让沈青言忍不住想笑。 “要不说凑巧呢。前几天,安家当年一直跟着老祖宗的表姨,回来走亲,提起此事,大家才知道。 后来,派人去沈家,又真的在小姐从前的私库找着这枚玉佩,才确定。 安公子刚好这些年,一直没娶亲,每次说亲,总是阴差阳错的错过。 谁知道,他的缘分竟然在县主你这里。” 自以为得逞的周媒婆,说的煞有介事。 “婚书呢?总不能够是口头约定。” 手指敲着小几的沈青言,讥诮出声。 外祖当年走的时候,她才不到两岁。 也真是多亏沈母,不,沈玥,居然想到死无对证这招。 周媒婆脸色一变,马上又镇定下来。 “婚书自然是有的,不过不在老身这里。” “那等你拿到婚书再说,或者叫当事人亲自过来,也行。” 沈青言朝外摆摆手。 立即领会的花叶,走到周媒婆跟前:“走,记住我家小姐,不,县主说的。无中生有也要拿出点可信的来,就” 花叶嘲讽的睇眼她手上盒子里,那支岫玉玉簪。 “就这玩意,我家县主早就不知道扔到那个旮旯。” 得月楼。 二楼包厢。 再这等候消息的沈玥跟肖宝儿,收回周媒婆手里的东西。 两人坐在一起,叽叽咕咕半天。 商定妥当。 分头行事。 百味楼。 穿着浅绿衣裙的沈青言,容貌美丽,清新脱俗。 修长手指,拿起一块洁白的桂花糕,小口咬着。 月影守在门口,竹影站在她身后。 安石原坐在她对面,摇着洒金折扇,穿着月白锦袍,乍一看,眉清目秀,风姿翩翩。 仔细看,眼窝泛青,眼白死白,唇色浅淡。 鼻尖隐约冒出细汗。 坐在那,腿都在抖。 一看就是沉迷酒色的虚空之相。 “说,本县主时间很紧,安公子约我前来,到底所谓何事?” 沈青言放下手上的糕点,顺手拿起茶盏。 “青言。” 安石原勾唇一笑,声音轻柔。 “我也是才知道,咱们俩原来还有婚约。婚书伯母已经派人去老家找去了。 等找着婚书,我再请媒人上门,早点将你我的婚事定下来。 你虽是二嫁,但该走的程序,一步都不能少,甚至要更隆重。 我要让京城的人都知道,我安石原是这真的看重这门婚事,也是真心想娶你。” 沈青言似笑非笑的呷口手上的茶水,缓解下嘴里的甜味,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青言。” 安石原刚再次开口。 门外,月影探头进来。 “小姐,有人找竹影。” 沈青言冲竹影,眨眨眼。 竹影顺从的出去,反手带上门。 竹影一走。 安石原就摇着扇子,端着肩,让自己看来更魁梧些,走到沈青言身旁的椅子上,摆出风流倜傥的架势,在她身旁施施然旋身坐下。 撩起前襟,翘起二郎腿。 他浓郁的熏香,熏的沈青言鼻子痒痒,很想打喷嚏。 “青言,你茶水没了,我给你添。” 安石原合上扇子,插在后脖子,贴心地道。 拿起茶壶,宽大的袖子落下,恰好遮挡住茶壶。 他一手执着茶壶,一手抓住袖子。 手腕微抖,给沈青言的茶杯注满水。 “多谢。” 沈青言拿起茶盏,缓缓向嘴边送去。 安石原脊背僵直,略略浑浊的眼,一瞬不瞬的盯着沈青言放在唇边的茶盏。 快喝,快喝,默默腹诽的他,几乎叫出声。 沈青言红唇微微张开。 茶盏贴在唇边,就在安石原以为她马上要喝。 沈青言又将唇边的茶盏,稍微移开一些。 “你表妹是叫肖宝儿是?” 不解她现在提起肖宝儿是什么意思的安石原,点点头。 “她好像跟沈玥走的比较近。” 安石原吞下下口水,眼神飘忽。 “这个我不是很清楚,要是青言介意,我可以叫姨母跟她说。” 沈青言脸上的笑容忽的扩大,身子跟着前倾,美丽的脸凑到安石原近前。 略略抬起下巴,茶盏往嘴边送。 红唇润泽,就在眼前。 安石原心里升腾出一股邪火。 手指动动。 很想按住沈青言的手,将她手里的茶水,灌进她喉咙里。 茶水里的药,号称妃子笑。 哪怕是神仙妃子中了此药,也只能笑着,任人为所欲为。 蓦的。 沈青言秀眉倒竖,眼神犀利。 纤纤玉手,快如闪电。 一手钳着他的下巴,趁着他张嘴的瞬间,手上的茶水一股脑倒进他嘴里。 心里大惊的安石原,反手来抓沈青言的手。 手还没触碰到沈青言的手。 双肩蓦的剧痛。 咔嚓一声,两只胳膊,不觉无力的垂下。 沈青言退到一边,嫌恶的将茶盏,扔到一边,手伸进水盆,抹上香露,仔细擦洗洗净。 早就等在门外的蔡老板带着两个伙计进来,将已经痛的面无人色的安石原从椅子上,拖到地下。 其中,那个身形胖大的伙计,抬起他跟小船样的大脚,对准安石原的子孙根,作势要踩下。 吓的安石原一身冷汗,身体抖动的更加厉害,使出全部力气,努力朝后蠕动。 试图躲开。 伙计戏谑的脚跟着微动,让他那部位始终在他脚底。 “说,谁撺掇策划的这件事?” 蔡老板淡声问道。 安石原几乎是不假思索:“是沈玥跟我表妹肖宝儿,我只是因为仰慕县主,才顺水推舟,没有拒绝。 真的,我只是太” 他话可说完。 蔡老板抓起果盘里的苹果,丢给另外一个伙计。 伙计接在手上,塞进安石原嘴里。 苹果太大,安石原嘴角撕裂,鲜红的血线,顺着下巴流下。 痛的安石原,双眼通红,喉咙里呜呜地,又出不了声。 身体像虫子一样蠕动,屁股下湿漉漉一片。 第九十一章 自尝恶果 沈青言嫌恶的转头看向窗外。 “将他丢出去,别脏了这里。”蔡老板对伙计道。 说完,还不忘补上一句。 “丢后门。” 两个伙计,一人拖着他一只手,将他拖死狗般拖走。 地面上,留下一道肮脏的痕迹。 蔡老板站起身:“走,换个包间。” 来到隔壁,刚坐下。 打量着他气色的沈青言,露出满意的神色:“你气色看着不错,这次出门收获不小。” “算是,遇着一个山野大夫,医术一般,但教了我一套养生拳,天天练着,好像身体是比以前好了些许。” 蔡老板嘴角噙着笑。 一旁的月影,听见他们俩的对话,下意识的看过来,好像脸色的确是比之前好些。 “那就好。” 沈青言目光扫过竹影。 竹影立马拿出一个小小的盒子,递到蔡老板跟前。 蔡老板接过去,打开。 红色的锦缎上,放着一粒暗红色,香味独特的药丸。 “这是夜露炼制的救心丸,关键时刻能保命,你收好。” 蔡老板神色一怔。 不知道想到什么,神色忽的变的有些凝重。 “多谢。” “不客气,虽然我还没找到彻底治疗你寒症的方法,但有这颗药丸,你至少不用担心自己,可能会突然发生意外。” 蔡老板颔首,勾起唇角,将盒子盖上,珍而重之的塞进衣襟,贴身放着。 百味楼后巷。 顾明厌恶地看着地下,药性发作,脸色潮红,不断蜷缩身体,蠕动的安石原。 单手拎着他,施展轻功,从一重又一重的屋顶飞过,将他丢进城西最下等的娼。寮。 这里的女人都是从各处青楼,退下来的。 要不年纪以大,要不身染疾病。 接待的也都是贩夫走卒,乃至乞讨到钱的乞丐。 一文两文,或是一个饼子,点心。 只要不是空手,都能得到接待。 顾明将人丢下,又从怀里拿出几锭散碎银子,丢在安石原身上。 “好好招待,不死即可。” 领头的婆子,抖着一身累赘的肥肉过来,捡起银子,放在嘴边咬咬。 眉开眼笑的走到一边,让开位置。 “客官放心,保证好好招待。” 掐着嗓子,发出来的娇滴滴声音,把顾明刺激的一个激灵,全身都是鸡皮疙瘩。 顾明望眼嘴里还塞着苹果的安石原,噌一下跃上屋顶,如一道烟消失。 安石原习惯夜不归宿。 这晚没回去,家里人也没多想。 翌日,仆役打开大门,见他衣衫不整,神志不清的躺在地上,浑身是伤。 赶紧的将人抬进去。 安置在船上,一边找来府医给他清理身上的伤,一边派人去叫老爷夫人。 安氏夫妻,进到屋里。 见儿子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厥过去。 得知是顾西岑出手,夫妻俩颤巍巍的互相看一眼,也不敢吭声,只是将肖宝儿叫来,痛骂一顿。 还不解气的,赏了她几巴掌。 心里憋屈,儿子私处的伤,不能宣之于口。 因此,这几巴掌安夫人打的格外用劲。 几巴掌下巴,肖宝儿两边脸,对称的高高肿起。 肖宝儿气不过,红肿着脸,顶着巴掌印上门却找沈玥出气。 见到沈玥,一句废话没有,直接上手。 闹的沈家,一地鸡毛。 沈青言听说安石原彻底废了,沈玥跟肖宝儿这对好闺蜜反目,暗道活该。 五月端午。 宫里举办宫宴,身为县主,沈青言自然是要出席的。 这次跟长公主上次带她去不同,名正言顺。 好好的宴席,却总有人犯贱讨打。 中途。 沈青言去净室更衣。 出来时,一个脸生的宫女,俏生生的立在她面前,说是皇后想见一见她。 沈青言虽然心里狐疑,还是让她带路。 今天宫里举办宴席,侍卫巡逻密集,只要不去太偏僻的地,应该没什么大事。 果然,宫女并没带她走远。 带着她走进附近一座偏殿。 给她沏上茶水,叫她稍等,说她现在就去请皇后娘娘过来。 走到门边,顺手将门带上。 沈青言之前跟皇后并没什么交集。 坐在那,几上摆放的水果点心,茶水,谨慎的一概不敢动。 时间一点点过去。 心里忐忑久等不见人来。 起身,走到门边,才发现门从外面给锁上。 推几下,没有推开。 转头,看向一边窗户。 幸喜。 窗户还能推开。 沈青言双手用力,将窗户推开。 凉爽的湖风迎面吹来。 湖面在阳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闪着金光。 哦豁,这面临水。 难怪窗户会推的开。 隐隐约约,似乎有人朝着这边而来。 沈青言带上窗户,将其中一扇虚掩着。 走到门后,手上的银针捏紧。 须臾。 门推开,一身杏色衣裙的肖宝儿,站在门槛外,半眯着眼,朝里张望。 大概是一眼没看见沈青言在哪。 不觉的一只脚,跨进来。 沈青言抓紧时机。 手上银针,刺过去。 趁着她受惊,没反应过来,一把揽着她的腰,将她拖进来。 肖宝儿看清动手的是沈青言,手指着她,哆嗦着:“这是宫里,你不能乱来。” 沈青言嘿嘿一笑,将身体开始酥麻,不能动的肖宝儿放置屏风后的榻上。 “谁说我要乱来,我可是遵纪守法的良民。 你说你表哥因为你损招,废了。你怎么还不长记性,不知道有些人是不该惹的吗?” “你” 沈青言一掌,将她勉强抬起的手,打下去。 转身,出门之后,找着一处假山,躲在后面。 她要看看,等会进去的是谁? 不大会。 走路摇晃,一肩高,一肩低的五皇子裕王,面色通红的过来。 沈青言刚要张嘴阻止,犹豫一下,想到沈玥,忽然觉得,是他也不错。 咿咿呀呀的声音,不绝于耳的传来。 大概一盏茶之后。 皇后,太后,长公主急匆匆走来。 尤其长公主,阴沉着脸,眼里都是怒火在闪。 沈玥娇娇俏俏的,跟在后面。 红着眼,凄然欲滴。 嘴角却不受控制的翘起。 “你们别胡说,我不相信是妹妹,她不可能会做这样的事。不管怎样,五皇子都曾经是她姐夫。” 并没关严实的房门骤然推开,先进去的嬷嬷,见到里面的情形,急忙退出来。 红着脸,低着头。 第九十二章 鸡血石 “里面的人是五皇子裕王跟肖宝儿。” “肖宝儿,肖长林,翰林院那个?” 皇后不太确定地问道。 嬷嬷回答是,眼睛却看向沈玥。 众人讶异的循着嬷嬷的视线看过去。 不觉的,都在想,难道这事跟她有关? “听说这个肖小姐跟五皇子前侧妃一向交好。”不知道谁补了一句。 “不,不可能。” 沈玥见大家都看向她,白着脸,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明明跟肖宝儿说好设计沈青言的,怎么现在变成了她自己。 唯有长公主,得知里面的人不是沈青言,放下心,置身事外,心情大好的好好看戏。 管他里面是谁,只要不是沈青言,是谁都好。 “胡闹,去,把人给哀家拖出来。” 太后不用多想,也能猜出几分其中的猫腻来。 无非就是里面那个,跟人合伙,想算计别人,结果道行不够,把自己给折腾进去。 须臾。 几个嬷嬷进去,将肖宝儿裹着被子,堵着嘴给拖出来。 裕王在后面,衣衫凌乱,露出大片满是红痕的胸脯,一瘸一瘸的出来。 跪在皇太后面前,发丝散乱,垂眸不语。 皇太后看着裕王,半天没有言语。 曾经她多喜欢他,没人不知道。 即便他后来残了,失去了争夺太子之位的权利,但她依然对他很好。 可·····他现在是越来越让她这个皇祖母失望。 在府邸胡闹也就算了,竟然在宫宴上出丑。 心思兜兜转转。 皇太后抬起下巴,昂着头,看向远处。 “吩咐下去,凡事将今日之事,泄露出去,杖毙。肖宝儿抬进裕王府,封奉仪。” “谢皇祖母。” 裕王谢恩,抬就抬呗,反正他的裕王府,再落魄也不差一碗饭。 蜷缩在被子里的肖宝儿,听见奉仪两个字,悔恨的恨不得死去。 害沈青言不成,反害自己,成了裕王府后院,等级最低的女人。 蓦的,视线跟走过来的沈青言隔空对上。 双手扯着被子,目龇欲裂。 这仇她一定会报。 还有沈玥,她不会放过她。 长公主跟沈青言捕捉到肖宝儿看沈玥的目光,就知道这事,跟她脱不了关系。 只是太后已经发话,这次只能让她逃脱, 长公主悄悄向后退两步,迎上沈青言,对她使个眼色。 两人相携离开。 走出一段,长公主附耳在沈青言耳边:“肖宝儿不会就此放过沈玥,咱们等着看狗咬狗。” 回去的路上。 长公主听沈青言说了细节,后怕的拍拍她的手。 “幸好你没事,不然我” 说道此,长公主眼圈一红。 “没事啦,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沈青言红唇勾起,笑容甜美。 长公主无声喟叹,望着沈青言美丽的面庞,心里酸涩。 对蟑螂似的沈玥,是厌恶到极致。 要是照着她年轻那会的脾气,早送她去见阎王了事。 送沈青言下马车后,连带看见走进马车的驸马,都没好脸色。 驸马讪讪的摸下下巴,委屈的伸手揽着长公主的肩。 “她将来一定会过的比任何都好,你等着看。” 有他妻子,这般护着,能不好吗? 长公主闻言,轻嗤一声,斜眼睨向他:“你什么时候学会看相了,油嘴滑舌。” 驸马笑笑:“不信你等着看就是。” 长公主抬手,抚摸下他眼角的细纹:“好,我等着。” 驸马趁势将她整个抱在怀里。 宽厚温柔的手掌,在她后背一下下的轻轻拍着。 马车微微摇晃,两人静静的享受着此刻,心灵相通的温馨。 成亲多年,两人对彼此的喜爱不减,甚至越来越浓。 即便,彼此的面容已经不可避免的有了岁月留下的痕迹。 皇后目送皇太后离开。 转身。 睇眼还缩在被子里的肖宝儿,嫌弃地:“派人送回去,跟他爹娘说清楚,晚些时候,给五皇儿送过去。” 嬷嬷应着,带人将肖宝儿带走。 裕王站起身,扯扯衣襟。 皇后神色温和:“你先回去,你父皇那里,有太后跟哀家在。你不用担心。” “谢谢母后。” 皇后上下打量他一眼,视线在他残腿上,稍稍停留。 叹口气。 “要是当初知道沈青言医术如此了得,当初受伤之初,叫她给你看看,说不动你的腿不会是现在这样。 你虽然不是本宫亲生,但在本宫心里,却一直把你当亲儿子看。看你这样,本宫心里也难受的紧。” “是。儿臣知道,母后一向对儿臣很好。” 是个屁! 现在说这些有的没的,早干嘛去了。 说不定当初就是她下的手,也未可知。 现在来母子情深这一套,无非就是想拉拢他,站在大皇子一边。 虽然他残了,但好歹还是一大活人,还是父皇的儿子。 只要能喘气,就自然有他们想要的价值。 裕王心里腹诽。 不过,皇后提起沈青言,倒是提醒了他。 之前好像是谁在他耳边说过,杜衡的腿就是她治的,现在虽然还是有些跛,但比起他之前完全的残疾,已经是再好没有。 或者····· 裕王低头看看自己残疾的腿,心里有了主意。 皇后见他低头看着他残疾的腿,沉默不语。 以为他还在伤心。 带着嬷嬷,从另外一边走开。 蓦的。 假山旁边的草丛里,那刺眼的一点红,吸引了她的目光。 凝眸看去,眉头紧皱,眼里波澜骤起。 “嬷嬷,捡起来。” 她颤声喊道。 嬷嬷顺着她的视线,还没过去。 紫衣已经诧异的弯腰将草丛里那块鸡血石,捡起。 递给嬷嬷。 嬷嬷随意打量两眼,不屑地:“就是个劳什子玩意,也不知道是那个丫头不小心落下的。送我都不要。” 她絮叨着,没发现皇后的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 眼里都是惊涛骇浪。 “拿来。” 皇后低声喝道。 嬷嬷这才发现皇后的失态,惴惴不安的将鸡血石递过去。 皇后哆嗦着手,接过去。 看清之后,不由得手指蜷曲,将鸡血石紧紧捏在掌心。 急匆匆回到住所,才发现,一路回来咬着嘴唇。 下嘴唇咬破,血珠低落。 “娘娘。” 嬷嬷忧心的递上手巾。 “去查,看刚才有哪些人,在假山附近出现过?” 第九十三章 试探 嬷嬷睇眼她手上的鸡血石:“娘娘,您这是······” “这是那个贱人的东西!” 皇后咬牙切齿的将鸡血石,扔到一边。 贱人? 能让自己带大的皇后,如此愤恨的人,除了那一个,再没别人。 一下子就想起皇后嘴里贱人是谁的嬷嬷,记忆,一下子回到二十几年前,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 “奴婢这就去。” 沈青言回到家,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卸钗环。 蓦的,摸着心口,定睛看着镜子里。 脖子空空荡荡。 那块绳子系着的鸡血石,赫然不见踪影。 大惊失色的站起身,抖抖衣襟,原地转几圈。 又走到门边,低着头,一路看着进来。 她竟然把陆钊送她的鸡血石弄丢了。 竹影跟月影得知,一个顺着回来的路去找,一个去公主府打听。 沈青言坐在那,绞尽脑汁的回想,自己究竟会把东西,丢在哪。 想来想去,想不出结果。 竹影跟月影,站在她面前,帮着回忆。 “不会是丢宫里了?” 月影随口道。 沈青言脑子里某个地方一亮。 她可以确定,推开窗户,俯身看向外面的湖水时,鸡血石还在。 随着回忆渐渐清晰。 沈青言的心,却嗖嗖的往下沉。 她现在几乎可以肯定,是躲在假山后面时丢的。 “这下要怎么办?” 月影问道。 宫里又不是其他地方,可以任由她们随便进去。 等能进去,东西也不一定在原地。 宫里那么多人,整天都人来人往的。 想到这些,沈青言心情低落的半天没有言语。 不知道自己将来见着陆钊,要怎么跟他交待,这可是他娘留给他唯一的一见念想。 皇后看着沈青言过去二十年的行踪,怎么看都跟那个女人扯不上关系。 将簿子丢在一边,又拿起那块鸡血石,在掌心摩挲。 她肯定沈青言不是那个女人跟那位生的。 也可以肯定这东西绝对是那个女人的。 那会在东宫她总是视如珍宝的随身带着。 哪怕给她珍贵的首饰,都不肯摘下来。 目光无意,让簿子上的一段话,吸引住。 沈青言六岁时,曾经出现在平洲万花镇。 六岁,她今年二十岁,那就是十四年前,刚刚好是那个女人死的那一年。 心念一动。 冲站在一侧的嬷嬷招招手。 “那个贱人死的那年,有没有去过平洲?” 嬷嬷仔细回忆一下,蓦的抬手拍下大腿。 “我的娘娘” 她左右看看,压低声音,凑过来,附耳在她耳边:“娘娘忘记了,那个女人就是死在万花镇。” 皇后脸色陡的一变。 “当初那个那个女人身边,的确是带着个孩子。 只是,她死的时候,那个孩子刚好不在身边。而且年纪也对不上。” 皇后接着嬷嬷的话:“当时皇上的人恰好过去,那些人怕皇上的人发现,就没去管那个孩子。 后来,杂七杂八的事情多,你跟本宫就将这事给忘了。 但沈青言恰好在那个时间出现在那里。” 那女人临死见过沈青言?那那个孩子呢? 是活着还是早就死了? 为何这块鸡血石不是给那个孩子,而是给了沈青言。 沈青言知道那个孩子吗?知道那个那个女人的身份吗? 一重重的谜团,在皇后心头萦绕。 嬷嬷点点头。 空气凝滞沉闷。 “你去问问,她当年为何会出现在万花镇?” 沈青言看见皇后身边的嬷嬷,忽然前来拜访。 揣测皇后派人来找她,要说什么? 总不会皇后也知道了鸡血石的事? 想到此处,沈青言的心噗噗一跳。 等着嬷嬷开口。 不料。 嬷嬷仔细打量她半天后,却并没急着开口。 而是,神神秘秘的睇眼竹影跟月影。 “县主,能先叫这两位姐儿出去吗?” 沈青言给她们俩一个眼神。 两人规规矩矩的退着出去,走到门边,顺手带上门。 “嬷嬷请说。” 沈青言客客气气的开口。 嬷嬷又深深睇她两眼,咳咳几声。 还没说话,脸上先挂起一个亲切的笑。 “奴婢这次过来,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无意得知,县主小时候曾经在万花镇待过。 那是奴婢的故乡,今日出来办事,恰好想起,就想着过来,跟县主聊聊,看县主会不会认识奴婢的那些故交。 一走几十年,万花镇许多的人跟事,奴婢都记不太清。人老没用,喜欢忆旧,还望县主不笑话奴婢。” “不会。” 嬷嬷这番话一听就无比虚假。 “奴婢记得万花镇镇子东边,有条万花河。河边遍植垂柳,春夏季节,垂柳依依,随风轻拂,也算是万花镇一景。” 垂柳? 有吗? 沈青言认真回想,真的没有印象。 “嬷嬷应该知道,我那会才六岁,所以对河边有没有垂柳,不是记得太清楚。 只记得万花镇,家家户户都喜种植花卉。 一年四季,都有应时的花卉绽放,因此得名万花镇。” 嬷嬷不自然的端起茶盏,送到嘴边,没喝,又放下。 “是,那会奴婢家院子里,也是种满各种花卉。虽然都不是什么稀有品种,但院子里永远花香扑鼻。” 沈青言不着痕迹的打量她一眼,越发觉得,她今天来的奇怪。 “哦,对了。” 嬷嬷似是恍然间才想起。 “不知道那会县主是跟谁去的万花镇?” 普普通通的一句话,沈青言却听出后面隐藏的小心试探。 “跟我师傅。我师傅那会带着我去万花镇,找一种可以入药的花。” 嬷嬷眸子微微一亮。 “不知道县主的师傅是男的还是” “女的。” 不等嬷嬷说完,沈青言接坦坦荡荡的接着她的话,说下去。 得到答案的嬷嬷,努力回忆那个人会不会医术。 时间太久,很多事都模糊了。 觉得她好像会,又好像不会。 拿捏不准,眉头蹙起。 她这个反应,让沈青言越发觉得奇怪。 冷不丁对上沈青言的打量。 嬷嬷定定神,最后一次问道。 “县主的师傅知道县主现在如此出息,一定很高兴?怎么没见她来过京城。” 沈青言难过地叹口气:“我师傅她在我十岁那年,过世了。” 第九十四章 遇险 过世了? “嬷嬷是有什么事吗?” 说起师傅,心情无限低落的沈青言,忽然不想在应酬她。 “没,没什么事。” 回过神的嬷嬷,支吾着,匆匆告辞,回到宫里,将跟沈青言的对话一字不落的转述一遍。 沉默半天不语的皇后,凤眸里忽然闪过一抹狠厉,抬起手一挥,还是做了一个杀的姿势。 皇上御书房藏着的那副都要让他摸烂的画,她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奴婢这就去安排。” “去,宁肯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个。” 决不能让皇上知道一丝蛛丝马迹。 要在那件事冒出苗头之前,将一切可能都扼杀在。 丢了鸡血石心情抑郁的沈青言,乘坐马车,去郊外的庄子散心。 虽然长公主得知原委,答应叫人帮她寻找。 可她心里知道,找回来的几率,是小之又小。 “吁。” 嗖一声,一支利箭,划破长空,从窗户射进来 反应极快的竹影,将沈青言扑倒,护在身下。 利箭擦着她的身体,射进车壁。 一支,两支,三支。 在门口蜷着身体的月影,透过帘子。 身上中箭的花叶,躺在地上,身上都是血,看不出是死了还是活着。 月影眼珠一转。 趴着退回去,伸手抓起小案桌,将它竖起,挡在竹影跟沈青言前面。 嗖一声,一支箭穿透,她来不及缩回去的胳膊上。 月影龇着牙,原地翻身,用双脚抵着案桌,不让它倒下。 不大的案桌上,片刻功夫,就插上好几支箭。 不能就这么等死。 月影眼珠一转,有了主意。 伸长一只脚,用脚尖将放在角落的一件披风勾过来。 这件披风是竹影特意放在马车上,偶尔小姐睡着,给她搭搭肚子的。 披风勾过来,月影不顾胳膊上的伤,双手扯着披风。 “竹影,我下去引开那些人,你来赶马。” 竹影闻言,吃惊的转过头,就见月影披着小姐的披风,兜头向马车下冲去。 心思一转。 “小姐,我下去帮她。你赶紧赶着马车跑,别管我们。” 有她跟着,那些人才会更加相信,月影就是小姐。 沈青言张张嘴,又不晓得眼下这个情形,她该说什么。 眨眼,竹影已经跟下去。 沈青言趴伏着过去。 一眼瞥见地下的花叶,哪里还有心思赶马。 贴着车壁下去。 滑到地下,刚在花叶身边蹲下。 嗖嗖几支箭,就朝着射来。 期间,一道寒光,朝着她的脖子挥来。 脖子上的肌肤,已经感触到利刃的冰凉。 背靠着车辕,无处躲避的沈青言,下意识的闭上眼。 等着那道寒光,刺进她脖子。 一声惨叫,她的胳膊让人扯着,起身,一个旋转。 她吃惊的睁开眼。 扯着她胳膊的人竟然是陆聿。 陆聿一手护着她,一手拿剑,跟那几个黑衣人周旋。 不大会。 陆聿这边又上来几个人。 那几个人见这边人多,边打边退,撤进林子里。 “追。” 陆聿一声令下。 他这边的人,跟着追进林子。 竹影搀着月影回来。 沈青言先看她的伤,然后跑到花叶跟前,将他翻转过来。 他一共中了三支箭。 其中心口一支箭,最危险。 沈青言掏出一粒救心丸,塞进他嘴里,然后在陆聿的帮助下,帮他把箭拔下。 给他处理好伤口,让陆聿将他抱上马车。 沈青言处理月影胳膊上的伤口时。 蔡老板乘坐着马车,从这路过,看见她们的马车,又瞧见地下的狼藉。 一脸惊吓。 “青言。你们这是遇着山贼了?” 说完,又觉得不对。 这里离京城那么近,怎么可能会有山贼。 并且,京城神机营的大营,就在这附近。 就连痛的嘶嘶出声的月影,听见他这话,都觉得他这番说的委实白痴的很。 大大的翻个白眼。 蔡老板讪讪的,摸下鼻子。 视线让她圆润白皙的胳膊吸引。 蓦的,不合时宜的想起那次,跟她喝酒,不小心触碰到她的手,带给他的绵软暖意。 喉结滚动,移开视线,看向远处。 天边的云朵,竟然都幻化成她胳膊的形状。 沉寂多年的心,扑通一声,就似有颗小石子,投入,在水面漾起一圈圈涟漪。 再看月影,就觉得自己脸也好,耳朵也好,手心也好,都是热的。 这是他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在没热水的包裹下,知道热的什么感觉。 月影见他视线飘忽,就是不敢看他。 哼一声,只当是他心虚自己说了蠢话。 途中出现意外。 别说陆聿建议她暂时放弃去庄子,回城。 沈青言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在城里怎么都比在城外安全。 回城路上。 陆聿出自关心,问沈青言身边最近发生什么事没有? 皇····字刚到嘴边,沈青言想想还是没说。 自己都没把握的事,告诉陆聿,那不是把无辜的人扯进来。 将来没事还好说,万一有事连累到他,自己也过意不去。 因此,摇摇头说没有。 陆聿知道沈青言没说实话。 但既然她不愿意多说,自然是有她自己考量,他不问就是。 不问,不代表他不会去查。 刚才那几个人的身手,一看就是经过严格训练的。 即便不是死士,也差不离。 京城府里有资格豢养死士的人家不多。 当然,暗自豢养的不算。 宫里前些日子发生的事,作为金吾卫的统领,他比谁都清楚。 若不是肖家没有豢养死士的条件,他都要怀疑这次刺杀,是肖家干的。 不是肖家,那裕王呢? 如果是裕王,理由呢?因为不得已娶了肖宝儿? 不会。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陆聿就肯定的否定。 亲自送沈青言回家。 又叮嘱几句,才离开。 沈青言安顿好花叶,月影。 马上派人去庄子上,将花果接回来。 花果回来,走进花叶的房间,见自己哥哥躺在那不动。 脸一变,哇的哭出声,跑过去,一个眼错不见,她就扑在花叶心口上,嚎啕大哭。 喝了药正昏昏欲睡的花叶,给花果这分量不轻的一压,差点伤口崩裂。 咳咳几声。 照顾花叶的小厮,赶紧伸手将花果拉着坐起。 “哥,你没死,太好了。” 满脸泪的花果,呼哧冒出个大大的鼻涕泡。 看的花叶是哭笑不得。 第九十五章 怼顾西岑 勉强抬起胳膊,帮花果的鼻涕泡擦去。 “谁跟你说哥死了,哥就是受了点小伤。有小姐在,阎王都不敢收我。” 醒来得知,小姐喂自己吃了那么珍贵的救心丸,花叶心里感动的一塌糊涂。 “嗯,哥说的对。哥,你哪里痛,就跟我说。” “跟你说,你帮哥痛。” 见她呼哧呼哧的,又要冒鼻涕泡。 花叶笑着调侃。 “嗯。” 花果郑重的绷着圆嘟嘟的脸。 “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帮哥哥痛。” 花叶眼一热。 “去擦把脸,哥睡会。” “好。” 花果听话的出去洗脸。 听说月影也受伤了,又去看她。 她可是吃了月影不少好东西。 这次,她没有贸贸然的冲过去。 而是,在走进月影屋子后,就放慢脚步,踮起脚尖,难得斯文的迈起小碎步。 竹影看的奇怪。 奇怪地捏下她水嫩嫩的小脸:“你这是再做什么?花果。” 花果睇眼闭眼睡觉的月影,压低声音:“我怕吵着月影姐姐。” 竹影闻言,欣慰一笑。 果然是长大了。 “没事,她不会这么容易醒。你去看过你哥了?他怎样?” “他还好。他说有小姐在,阎王都不敢收他。” “嗯,你哥说的对。要吃糕点吗?” 花果望眼睡着的月影,不好意思的摇下头:“不吃,月影姐姐伤着,我过来探望她,都没给她带礼物,还吃她的点心,不行的。” 竹影笑笑。 转手,端起案桌上的玫瑰糕,递给她端着。 “正因为你月影姐姐伤着,这些糕点才需要你来解决,她现在不能吃。等她能吃,得好几天之后。到时这些糕点就坏了,就得丢掉浪费。” 花果小小的纠结一下,觉得竹影姐姐说的也有理。 点点小脑袋。 “那等月影能吃点心了,我就拿自己的零花钱,去东街买最好吃的桂花糕给她吃。” “好。你在这把帮忙看着一下,宋婶马上回来。 我去趟小姐那边。” 竹影走进沈青言房间。 沈青言正坐在窗前发呆。 直觉觉得这刺杀,跟皇后忽然的古怪有关。 但又想不通,其中到底有什么关联。 总不至于,跟裕王肖宝儿那件事有关。 百思不得其解。 扭头。 见竹影进来。 “月影睡了?” “嗯,小姐,你还好?” “我没事。这几天你就暂时不用过来,专心照顾月影。” “我知道。小姐,今天这事,我怎么想都觉得奇怪。那些人看着就不简单。” 沈青言收起心思。 不想拿没影的事,去烦竹影。 “不想了,陆聿应该会去查。” “这次多亏遇见陆统领,不然咱们就真的危险了。” 竹影后怕地道。 窗外,微风拂过,花影移动。 沈青言忽然很想念陆钊,要是他知道这事,还不知道会急成什么样。 皇后看着垂着脑袋,站在自己面前,神情沮丧的嬷嬷。 心里的那个气呀,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那些人都是废物吗? 刺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沈青言,还失败。 就这本事,将来哪里还敢委以其他重任。 “都给本宫处置了。” 嬷嬷闻言,一个哆嗦。 不敢置信自己听见的。 小声道:“那些人都是老爷精心培养的。” 听到最后几个字,皇后忍不住噗嗤冷笑出声。 “就这些废物?” 嬷嬷没应声,只是脑袋垂的更低,几乎抵着胸口。 良久之后。 皇后不耐烦的挥挥手。 “本宫在想想。” 嬷嬷悬着的心,听见这话,怦然落地。 那些所谓的废物里,有个是她侄子。 只是这层关系,连皇后都不知道,更别说老爷。 背心凉凉的出去,不经意一抬头,望着眼前重重叠叠的宫墙,就似一圈圈的围笼。 蓦的。 有点后悔,当初将侄子送去训练营的举动。 陆聿回到府里没多久。 一个手下进来,对他说,抓到一个,其他的跑了。 跟着手下来到地牢。 刚进去。 就有人上前说抓来的那人,服、毒自尽了。 “自己去领罚。” 陆聿背着手,走出地牢。 嘴角噙起一个苦笑,线索断了,他要怎么跟沈青言解释。 本来还想着借此机会,在她面前,好好表现表现。 知道沈青言在城外遇袭。 顾西岑今天好容易脱开身,过来。 远远地,见沈青言跟陆聿,坐在杏林堂隔壁的茶坊里,靠街的位置饮茶。 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时不时的眼神交汇,看着很是融洽。 眼神不由一暗。 催马过去。 走到他们跟前。 隔着窗子,居高临下的打量正看向他的两人。 唇角微微勾起,泛起一丝冷意。 “陆统领,看起来很清闲呀,金吾卫最近都没事可做吗?” 正在跟陆聿分析那事的沈青言,忽然看见他骑马过来,就知道没好事。 但,没想到他居然把矛头对准陆聿,这是疯了不成? 陆聿淡定的拿起茶壶,伸长胳膊,给沈青言斟下茶水。 收回来,放下茶壶。 这才转头。 “有顾侯爷这样的顶梁柱顶着,金吾卫最近确实没什么事。怎么,难道顾侯希望看到金吾卫忙碌不堪。” 陆聿执起茶杯,轻轻晃晃,放在嘴边,轻呷一口。 顾西岑一哽。 “虽然城外的事,不归你们金吾卫管,可由此可见,这京城并非看起来的那么安全。 这次是青言,那下次呢? 所以,陆统领有时间在这闲聊,不如花点时间,多想想,怎么把那些隐藏的危险,提前消除。” “顾侯爷,我跟陆统领在这说话,没碍着你什么?难不成我从你顾家出来,就一辈子都得烙上你顾家的印记。 连跟别人喝个茶,说说话都不行。 你说陆统领闲,那顾侯爷你呢,不也是这个点骑着马,在街上闲溜达,顺便找找我这个下堂妻的茬。” 沈青言噼噼啪啪,嘴皮子利索的跟放鞭炮似的,冲着顾西岑一阵乱轰。 顾西岑薄唇紧抿。 用力甩下手上握着的马鞭,响亮的抽在马身上,拨转马头,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目送他的身影渐行渐远,沈青言收回视线。 却刚刚好跟在后面的顾明对上。 顾明皱着眉头。 轻哼一声,纵马追去。 第九十六章 来访 沈青言无语。 “其实,顾侯爷这几天忙的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 看他刚才的样子,应该是听说了你的事,专程抽空过来的。” 陆聿实话实话。 沈青言没问是什么事。 经过这一遭,她巴不得离宫里的那些人,都远些。 陆聿看眼周遭,压低声音。 “今年时日不正,已经都过了端午。关外前几天却突降暴雪,一夜间就下了几尺厚的雪。 很多人家,早上起来,连门都打不开。 牛羊牲畜冻死无数。 百姓也死伤惨重。” “啊?” 沈青言惊讶的嘴微微张着。 暴雪?那陆钊没事? “现在顾侯他们不但急着救灾,还要防范纳尔人狗急跳墙。 毕竟,这场暴雪带给他们的后果,比我们严重无数倍。” 这个沈青言懂。 游牧为生的纳尔人,这个季节,正是操场丰茂,养育牛羊的最好时候。 突然遭遇着这场灾害,说是灭顶之灾都不为过。 想到这里,一刻坐都坐不住。 她的反应落在陆聿眼里,有些奇怪。 “沈大夫。” 他低声叫她一声。 “诶,那个,我忽然想起我还有点事,咱们下次再聊。这次的事多谢陆统领帮忙,等有空我做东,请陆统领千万赏光,吃顿饭。” 心里慌乱的沈青言,有些语无伦次。 “好,那我可记下了。” 心里记挂着陆钊的沈青言急匆匆回去。 在房间里,搓着手来来回回踱步。 药材,粮食,衣物,还有什么需要的? 沈青言脑子飞快的转动。 掰着手指。 “周管事。” 得知她回来,从月影屋里出来的竹影,前来。 迎面撞上她急匆匆的喊周管事。 “小姐,是出什么事了吗?” “等会再说,我现在有重要的事。” 叫来周管事,沈青言一样样的吩咐下去。 周管事走出去不一会。 沈青言忽然一拍桌子。 遭了。 这是陆聿偷偷告诉他的,她这么大张旗鼓的置办物资,传出去,不会连累陆聿? 片刻也等不下去。 带着竹影,风风火火直奔陆家。 陆家跟顾家都在东城。 但两家其实,真实距离离的还挺远的。 沈青言乘坐的马车,从顾家门口经过时。 顾家大门外的侍卫,还愣了一下,以为沈青言是来找他们侯爷的。 心下一动,正想着上前招呼,迎接。 就见马车在他们面前匀速驶过,根本没停留的意思。 等马车走出去一段。 其中两人互相对个眼神。 “我去看看,县主这是要去哪?” 从这个方向过去,那边还有几家,是谁,他们都知道。 说话的人,迈着小碎步,跑开。 陆聿回到家,刚换下外衣,穿上便服没多久,就听下人前来禀报,说是福安县主来访。 复又匆匆走到屏风后,换身衣服出来。 走进会客厅。 沈青言主仆俩正在那,盯着墙上的画看。 陆聿虽然从武。 可老爷子却是从文,尤其擅长书画。 墙上挂着的几幅山水图,都是他老人家亲自画的。 “沈大夫。” 沈青言闻声装过头,也顾不得客气,将事情的来意说了。 “怎么办?万一传出去,对陆统领会不会影响很大?” 以为她急着前来,是有什么事的陆聿,听说是这事。 神情轻松之余,又有点失落。 “不会,沈大夫此举,是帮了朝廷的大忙。 这事虽然没在京城传开,但也不是没人知道。最迟就这两天,应该就会传开来。” 前面故意压着,是因为这事实在是出的太过突然。 沈青言长松口气。 “不会就好。” 送走沈青言。 陆老子爷就把陆聿叫到后书房。 陆聿进去,入目就是一副幼女扑蝶图。 画上女童,身着红衣,小脸圆润,五官精致,两三岁的样子。 这幅画从陆聿有记忆,就挂在这。 可却没人说起,这画上的人是谁。 他问过祖父,祖父长叹口气,却一个字都没说。 家里其他长辈,也是闭口不言。 这幅画,也就成了陆家的禁忌。 “祖父。” 陆老爷子卷着袖子,正在作画。 陆聿规规矩矩的站在他身侧。 陆老爷子画完最后一笔,收起笔,搁在笔洗上。 睿智的眼,在他脸上寻睃一下。 “县主刚上门找你了?” 孙子年纪不小了。 却一直不肯成亲。 问他要找什么样的,自己又说不个道道来。 就这样,一年两年拖着。 所以,刚听见沈青言上门找孙子,不觉得的动了心思。 陆聿拿不准祖父这么问的意思,沉默着没开口。 陆老爷子掸掸袖子,坐下。 嘴角泛起一个浅浅的笑,眼里含着揶揄。 “怎么?祖父在你心里,就是个食古不化的老古董,连心里话都不敢对祖父说。” 陆聿面色一红。 “不是,是不晓得该怎么说。” “喜欢就是喜欢,有什么不晓得该怎么说的。难道,你也介意她嫁过人的身份。” “不是,如果将来真的确定是她,其他的都不重要。” 陆老爷子颔首。 “你心里有数就好,喜欢就抓紧,那样的好姑娘有的是人喜欢。你没看顾侯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陆聿忍不住勾起唇角。 “孙子知道,等确定一定马上告诉祖父。” 说着,又将沈青言来找他的缘由,告诉老爷子。 本就对沈青言印象非常好的陆老爷子,更满意了。 沈青言走出陆家,乘坐的马车,驶出去没多远。 马车就让人拦下。 沈青言撩起车帘。 裕王府的仆从,去沈家找人落空,得知沈青言来了陆家,特意在这等她。 “小的是裕王府的,见过县主。” 裕王府? 沈青言跟竹影,对看一眼,奇怪裕王会忽然找她。 “王爷有事要见县主,还请县主挪步,跟小的过去一趟。” “我”想说有事的竹影,刚张嘴。 沈青言就伸手拉拉她,制止。 “走。” 心里疑惑上次那件事的沈青言,决定过去看看。 进到裕王府。 仆从并没带她们主仆去会客厅,而是直接去了后院的水榭。 繁花似锦,曲径通幽。 湖面荷叶碧绿,已经有花苞探出头。 竹影有些紧张的吞咽下口水。 沈青言暗暗好笑,知道竹影如今是真的给吓着了。 有点杯弓蛇影的。 裕王再混,青天白日的也不可能对她做什么。 第九十七章 本分 更别说,他还曾经是她的前姐夫。 这点脸面,裕王还是要的,只要他还没畜生到底。 刚走进水榭。 裕王就笑容满面的迎出来,客气有加,笑着招呼。 一番寒暄,一行人进到水榭。 桌面,摆满水果点心。 裕王在她对面客客气气的坐下。 “请问王爷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沈青言直接问道。 她还不至于傻乎乎的以为,他忽然请她过来,是来闲话家常,赏景。 “县主果然是爽快人。那我也就不跟县主兜圈子。 我这腿,县主也知道当初是怎么回事。今天请你过来,是想让县主帮忙看看,还有没得治?” “治?王爷是想恢复如初?” 一个苦笑在他唇角,升起。 “如果我说是呢?” 他不打算遮掩自己的真实目的。 治好腿,图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所以他不想浪费唇舌,说些有的没的,冠冕堂皇的虚伪话。 沈青言没有回答。 而是盯着他看了一瞬。 “可以让我看看你的腿吗?” 裕王没想到,她在知道他治疗的目的之后,还答应的如此爽快。 心下一喜。 起身,过来。 在她身侧的凳子坐下,自己动手,卷起左腿的裤管。 “当初跌下马,这里腿骨摔碎成多节。” 裕王指着自己的腿。 他这边腿,明显比那边腿细一些。 沈青言蹲下身体。 手按在他踝关节的位置,一点点向上移动。 在三分之二处,停留一下。 他这里的骨头有些凹陷下去。 然后继续向上,一直摸到膝盖的位置。 沉思着起身,坐下。 等待答案的时间,异常焦灼。 裕王的眉头皱起,又展开,展开又皱起,如此反复几遍。 终究没忍住焦急出声。 “没希望是吗?” 狭长的眼,紧张的锁着沈青言的脸。 生怕错过她脸上每一个表情。 沈青言没有马上回答。 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又过了几息时间。 “可以试试,不过希望不大,大概三成把握。并且治疗的过程异常痛苦,王爷确定要试吗?” 三成? 只有三成。 “如果不成,后果会这样?” “跟现在差不多。” 沈青言肯定的回他。 “那就成,我治。” 裕王没有丝毫犹豫。 既然最坏就是现在这样,那为何不试试呢。 即便是只有一成希望。 说完,又立马问沈青言,什么时候能开始? 急切的巴不得,马上就开时动手治疗。 “五天后。我需要做足准备,还有就是敲断腿的人,需要王爷自己找。” 这事沈青言不打算插手。 他自己找的人,才会信任,才不会关键时刻,掉链子。 出现意外,也来赖不到她身上。 “嗯。” “那我五天后过来。王爷这几天,好好休息调养调养身体,保证体力,让身体保持在最佳状态。” 沈青言叮嘱道。 裕王一一全盘答应。 尽管还没开始治,尽管只有三成希望。 可心情舒畅的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腿彻底恢复如初的画面。 住在后院偏僻角落的肖宝儿,听丫鬟说,王爷在水榭跟沈青言肚子相处。 新仇旧恨瞬间熊熊烧起。 带着丫鬟,急匆匆赶来。 却只看见裕王独自站在水榭前,身边并没看见沈青言,发胀发热的脑袋才嗖的冷静下去。 自从进府,裕王就一直不待见她。 一次她院子都没去过。 直接当她不存在。 这会冷静下来,彻底没了上前的勇气。 左右看看,下意识的想趁他发现之前,悄悄退回去。 “站住。” 肖宝儿提起的脚,缓缓落下。 身体僵在半空,长吸口气。 脸上堆着笑,缓缓转身。 迎面撞上裕王罕有绷着俊脸。 脸上的笑容凝固。 “王爷。” “说,为何过来?” 裕王沉着脸,掸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那架势落在肖宝儿眼里,裕王掸的不是灰尘,是她。 “妾、妾身见今天天气不错,就出来走走。 这是妾身进府之后,第一次出来。” 裕王没说话,只是冷冷一笑,长眉高高挑起。 不怒自威。 让肖宝儿蓦然想起,他没摔断腿之前的样子。 腿一软,双膝原地跪下。 顺手撑着地,知道瞒不过去。 “妾身听说县主过来,就过来看看。” “看看?你跟她交情很好吗?” 肖宝儿脸色刷白。 头低低的低下去,不敢在吭声。 如果···裕王已经再想腿好之后的事。 如果他的腿好了,他就欠沈青言一个人情。 那肖宝儿还在待在自己后院,她不介意,他介意。 “来人,奉仪肖氏,窥探本王行踪,不守王府规矩。送去庄子,闭门思过,什么时候改好,什么时候回来。” 裕王这番话,如晴天霹雳炸在肖宝儿头上。 登时。 汗如雨下,瘫坐在地上,送去庄子,就等于是永远放弃她。 “王爷、王爷!” 肖宝儿爬着过去,抓住裕王的脚背。 “是妾身错了,请王爷再给妾身一个机会,妾身再也不敢了。” 裕王嫌恶的将脚从她手上,挣开。 看眼不用远的仆从。 马上就有人过来,将肖宝儿从地上扯起。 “奉仪请。” “王爷!” 给推搡出去的肖宝儿,声音凄厉。 裕王顺着游廊,走出去,站在湖边。 望着眼前的碧绿,天空湛蓝高远,心上的枷锁打开。 呼吸的空气都是香的。 曾经暗淡的未来,似乎又变的明亮。 沈青言坐上马车。 心事重重的样子,让竹影以为她是担心裕王的腿不好治。 “裕王的腿很麻烦吗?” “嗯?” 怔愣的沈青言收回心思。 “还好。” 裕王治腿的目的,显而易见。 她答应替他治疗,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都不可避免的会将自己牵扯进去。 可她也找不出拒绝裕王的理由。 回到家。 还没坐稳,长公主就来了。 两人携手进去。 得知裕王要治腿。 长公主稍微一愣,倒也没觉得有多奇怪。 “既然他想治,你尽自己大夫的本分给他治疗就好,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也别去想别的。” 刚还郁结的沈青言,听出长公主话里的意思。 心思赫然开朗。 一扫先前阴霾。 身为大夫,本质就是治病救人。 见沈青言脸上郁色一扫而空。 第九十八章 香馍馍 这长公主知道她听明白了自己的话。 拍拍她的手,转而说起她这次过来的的缘由。 “我听驸马说,你在大肆采购物资,边关的事,你也知道了?” “嗯,所以我想筹备些物资运过去,也算是尽自己一点心。” “我也出份力。这次天灾,给了纳尔人发动战争的借口,纠结周边六部,组成联军,浩浩荡荡十万大军向我边关进发,大举进攻。 边关战火肆虐,百姓才遭遇天灾,又接连遭遇人祸,真正的是苦不堪言。” 什么? 沈青言哆嗦着嘴唇,大惊。 长公主这才发现沈青言神色不对。 “你不知道?” 沈青言摇摇头,又点点头。 “我知道暴雪,但不知道后面的事。” 难怪。 “不过你也不用过多担心,董将军已经率部迎敌。后面又有云州节度使张猛的大军。我大昭的士兵,也不是吃素的。” 正是这样才担心。 沈青言心里腹诽。 见她神色不似往常,心思几转的长公主,关切地开口问道。 “不对,你肯定有什么事瞒着我。” 沈青言扯扯嘴,小小纠结一番。 “陆钊就在董将军旗下当百夫长。” 陆钊? “那个身材异常高大,满脸胡子,揍了顾西岑的人。” “嗯。” “你跟他?” “那块鸡血石就是他送我的。” 长公主倏然明白过来。 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两人站在一起的画面。 一个美丽无俦,一个五大三粗,外形不搭,却又莫名和谐。 娇花与糙汉。 于是笑着安慰。 “好了,虽然这话有些不地道,但却是我的肺腑之言。身为武将,和平时期,只能求稳。 而战争,却是他们登天的机会。 你就等着陆钊这次功成名就回来娶你。” 给长公主这么一打趣。 心情沉重的沈青言,也不禁俏脸一红。 很快,她们俩筹备物资的事,传出去。 纷纷有人响应。 沈青言实在是忙不过来,只好将这事交给长公主来督促办理。 长公主跟驸马接手过去之后,沈青言才抽空松了口气。 裕王得知此事,也第一时间响应,捐出银两,粮食。 御书房。 皇上端坐在龙案后,看着其他四个儿子,再想想断腿的裕王。 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国家发生大事,你们的弟弟都知道出钱出力。你们呢?还在为自己的人没能安插到自己想要的位置,斗的乌鸡眼似的,看着对方,恨不得一口咬死对方。 全然忘了,你们是手足,是兄弟。 下去,别杵在这,让朕看了心烦。” 几个人面面相觑走出去。 不觉同时腹诽,可恶的老五,腿都断了,还不消停。 腹诽归腹诽,回到府里,第一件事就是叫来管事,该拿钱拿钱,该拿粮食拿粮食。 总不能真的连一个瘸子都比不过。 望着几个儿子的背影,皇上不由的再次在心里叹息,但凡他们当中有一个人能出类拔萃些,有当太子的能力,他都不至于迟迟不能定下太子之位。 裕王看着好些,却又着了他们的道,残了。 说来,还是不合格。 当初就算把位置给他,也坐不稳。 幸好,自己身体还算强健,还能在看几年。 这次战乱,京城全所未有的心齐。 一波接着一波的物资,一笔又一笔的银两,源源不断的运往边关。 从前每次开战,朝廷最愁的就是军饷,物资。 这次都不用他们出面,就解决了。 因此,接下来的日子,说起这次捐助的带头人沈青言,不管百姓,还是朝臣,甚至就是皇上,提起她的名字,都夸赞不停。 皇后看着这情形,陷入纠结。 “娘娘,还要继续吗?” 上次刺杀不成,反而把陆聿给引进来。 给他咬着不放,亏得那人死了,暂时断了线索。 再出手,时机不对。 皇后心思几转。 杀杀不得,那就为她所用。 冲嬷嬷招招手,把她叫到跟前。 这样那样的低语几句。 沈青言一手拿着大皇子妃李秀鸾邀请她去赏花的帖子。 一手拿着二皇子妃顾云葭邀请她游湖的请柬。 是哭笑不得。 同一天来请帖。 日子也是一样。 她去那边都不合适,不去更不合适。 “小姐。” 竹影见她拿着请帖为难。 “小姐你不想去,裕王” “还是你机灵。” 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裕王就最好的借口。 “你去帮我回帖子,就说我最近没空。” 裕王妃沈茜雪,早早的就带人等在大门口。 得知裕王要请沈青言治腿。 想起沈玥先前在府里三天两头给她添堵,还试图将她这个正牌王妃干翻的所作所为,心情就不大美妙。 虽然她也知道,沈玥是沈玥,沈青言是沈青言。 看见沈青言的马车徐徐过来。 收拾起心情,带人迎着出去。 沈青言走下马车,迎接她的就是沈茜雪笑容温婉的脸。 两人笑脸相对,客套寒暄一番。 沈青言对裕王想治腿不遮不掩的态度,表示认可。 一行人,来到后院,走进裕王的卧房。 裕王穿着月白色的宽大袍子,站在廊下。 一个穿着黑色劲装,身材伟岸的男人,站在裕王身侧。 明显已经做好准备。 见她们过去,点头招呼。 进到屋里。 裕王在竹榻上躺下。 沈茜雪帮着他把裤腿卷起。 沈青言拿着画眉的青雀头黛,在需要短腿的地方,做上记号。 拿出止痛散,给裕王服下。 “药效过后,还是会痛。 到时不用止痛散,痛过之后,会好的快些。 用,不会那么痛,但是影响康复,虽然影响不是很大。 所以,到时王爷自己选择要不要再次服用止痛散。” 裕王就着沈茜雪的手,将茶杯里的白开水喝下。 漱掉嘴里残余的药味。 沈青言拿出银针,给他扎上,双管齐下,希望断腿时的痛楚会减轻一些。 裕王颔首。 “既如此,本王尽力。” 实在忍不下去再说。 沈青言起身,给黑衣男人让开位置。 黑衣人抄起一旁放着的木棍过去,对着画线的位置,比划几下。 眼盯着,手举高。 手腕暗暗运力,转动下握着的木棍。 沈茜雪紧张的吞咽下口水。 第九十九章 好事成双 “阿七,一定小心。” “王妃,放心。” 这几天他已经遵照王爷的命令练习好几次,断了好几个兄弟的腿。 没出现任何失误,都是需要断哪就断哪。 “好。” “茜雪,你放心,我不会有事。” 裕王缩在袖子里的手蜷着,身上的肌肉绷紧,却面带温和笑容,神色如常安慰她。 “嗯。” 沈茜雪走开两步,绕过竹榻,来到另外一边,在裕王身侧蹲下。 “阿七,动手。” 不耐烦等下去的裕王,直接开口下令。 阿七再起举起手,手上握着的棍子,比划对准位置,将力气都运棍子上。 轻喝一声。 手上的棍子的快准狠的劈下去。 伴随着裕王一声惨叫,咔嚓一声,他的腿断了。 刚才还镇定自若的黑衣人,这会见裕王痛的面色惨白,大汗淋漓。 忍不住手软。 退到一边,盯着他敲断的地方,暗暗希望他能痊愈,不然万一没好,只怕他也会跟着吃挂落。 沈青言蹲下。 竹影打开药箱,拿出提前准备好的药膏。 “这是黑玉续骨膏,涂抹上去,会感觉到热跟痒,还有痛。王爷千万忍住,不要擦掉。 症状越明显,效果越好。 尤其前面三天。 这三天挨过去,后面痛楚会减轻,到时我根据情况,再换别的药膏。” “嗯。” 涂抹上药膏,上好夹板,捆绑好。 “王爷,这几天最好就这么躺着,别动。忍过前面最关键的几天就好了。” 头发湿透的裕王,眨眨眼,虚弱地应声“好。” 沈茜雪帮他满头满脸的汗擦掉,起身,准备去拿干净的布巾。 刚站直。 眼一黑,就往裕王身上栽去。 吓到沈青言跟其他人,跑过去都来不及。 还是站在榻尾的竹影反应及时,一个大大的跨步过去,拦腰将她拉住。 裕王这会虚弱的不行,要真给她砸重,肯定得厥过去。 竹影将软绵绵晕过去的沈茜雪,抱到一边椅子上,靠着坐好。 腾出只手,掐在她人中上。 须臾,见她睁开眼眸,幽幽醒来。 沈青言才不着痕迹的松口气。 继续处理裕王的腿。 “好喝水吗?王妃。” 沈茜雪的丫鬟过来。 整个无力靠坐在那的沈茜雪就着她的手,轻呷一口,还没咽下。 就捂着心口,一阵反胃。 竹影看的奇怪,顺手抓起她的手腕。 眼里泪花在闪的沈茜雪按住胸口,缓缓呼吸。 “我没事?” 那边裕王也掩饰不住的紧张。 “没事,王妃不用担心。” 沈青言收到竹影的眼色。 心里大概明白怎么回事,看看裕王,又看看沈茜雪。 要是是真的,这可是裕王府的第一个孩子,还是正妃的。 其他几位皇子,府里都是儿子、女儿一串,就这裕王府,一个没有。 先前,她还怀疑过是裕王的问题的。 还是这次把脉,才发现,他没问题。 处理好裕王的腿,起身过去。 抓起沈茜雪的手腕,手指搭上去。 须臾。 在沈茜雪跟裕王的紧张神色中,沈青言渐渐眉目舒展。 唇角溢出一个浅笑。 “王妃的月事是不是已经一个月没来?” “嗯。” 没反应过来的沈茜雪,老老实实的点头。 裕王眼里则一丝惊喜闪过。 “恭喜王妃,你有身孕了。” “什么?” “恭喜王妃要当娘了。” 沈茜雪不可置信,傻傻的盯着沈青言,似乎要从她的嘴型,辨别她刚才说的话。 嫁给裕王六七年,一直都没能为他生下一儿半女。 心里烦闷。 对裕王身边女人的冒犯,也不敢出言多管。 “你说我有孩子了?” 终于反应过来的沈茜雪,盯着沈青言问。 “嗯,已经一个多月了。胎像很好,王妃请放心。” 沈茜雪垂手摸摸自己的肚子。 忽然,一下子站起身,迅雷不及掩耳的跑到裕王跟前。 红着眼圈,雾气氤氲,噙着泪水,一把抓起裕王的手:“王爷,咱们有孩子了。” 裕王抬起另外一只手,抹掉她眼角的泪意。 “嗯,我听见了。你好好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跟咱们的孩子,我这里不用担心。” “好,好。我不担心。我叫” 沈茜雪快速的将府里的女人都过滤一遍。 发现,居然没有一个是让自己放心的。 “不用安排别人照顾。有阿七跟嬷嬷在,用不着别人。” 看穿她心思的裕王,安排道。 沈茜雪犹豫一会,点点头。 “我在这边,照顾王爷。” 裕王欲言又止。 “县主这几天不是在这吗?” 见他们夫妻,在那担忧来担忧去的嬷嬷,在一边插话进来。 夫妻俩闻言,齐刷刷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看向沈青言。 沈青言清清嗓子。 “对,这几天我都在。” 夫妻俩携手一笑。 “这是双喜临门的征兆啊。” 嬷嬷的话,让裕王夫妻乐呵的嘴角翘起,就没下去过。 最后,裕王还是吩咐,沈茜雪怀孕的事,暂时不说出去。 这个时候,小心点总是没错。 后半夜,止痛散的药效过去。 裕王脸上就是铁铸的笑,也垮下去。 咬着湿巾,一脸狰狞。 沈青言拿出银针,给他扎下去。 须臾,疼痛稍微缓解。 “要服用药吗?” 沈青言问道。 裕王摆摆头:“不用,本王能坚持。” 红色的烛光,照着沈青言娇白的脸,透着层浅浅的粉光。 她的侧影,这么瞧着跟沈玥还是有那么三四分的相像。 只是沈玥大约是心里对荣华富贵所求更多,多了几分的俗气。 沈青言因为学医的关系,气质温和,带着几分的清冽,如山涧清泉。 沁人心脾。 沈青言收拾好银针。 不经意跟裕王视线对上。 正出神的裕王,给逮给正着,不自在的将眼神移开。 “那会去你家,是不是都没见过你?” 他跟沈玥成亲的时候,她好像已经回沈家了。 不过那会沈青言对他来说,就只是个名字符号。 所以,现在回想,他也记不太清。 沈青言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时候,莞尔一笑。 “见过两次,不过那会我坐在角落,王爷没注意。” 裕王面色讪讪。 想想也是,那会他满心满眼都是沈玥,哪怕知道她有个刚接回来的妹妹,也不会放在心上。 第一百章 前后脚跟来 更何况,他们一家子自己都冷待于她。 没有人在他面前特意主动提起,他就更加不会注意。 住在隔壁的沈茜雪,听见这边动静,放不下心,就要起身。 嬷嬷及时制止她,按住她双肩,她安心躺下休息。 她会派人丫鬟过去看情况。 “王妃,你现在不是一个人,是双身子,自己注意休息,多为自己跟孩子想想。王爷那边有阿七,县主在。” 重新躺回去的沈茜雪,扯扯被子,半阖着眼。 “我知道,就是、算了,嬷嬷你说的对,这个孩子来之不易,我这个当娘的现在,应该以他(她)为先。” 有了孩子,她在这府里,才算是真正的站稳脚跟,不管王爷将来会怎样。 也不用去管,他将来身边还会出现多少女人。 “这就对了。” 嬷嬷见王妃听劝,这才放下心。 经过三天的痛不欲生。 裕王整个人都瘦的脱了形。 脸色也及其难看。 还馊臭馊臭的。 闻着那味,沈茜雪过来一趟,就要出去吐一次。 自己都不好意思的裕王,干脆禁止她过来。 沈茜雪无奈,只好拜托沈青言多待两天。 沈青言爽快答应。 这几天,她人不在家,可没耽误人家上门去找她。 能在这里躲几天清闲,再好不过。 可事实是,她好像想的太美。 “王爷,安王、宁王,周王、魏王前来探望王爷来了。” 仆从说完,睇眼沈青言。 “她们的王妃也来了,说是过来找县主商讨,办善堂的事。” 心里呵呵两声,沈青言只想骂人。 她可没跟人合办什么善堂的想法。 尤其是跟她们。 她们办善堂,图什么,都不用猜。 “就说本王暂时还不能见客,叫王妃去见她们几个,找理由打发了。” 见沈青言犯难,不想去,裕王开口给她解围。 等仆从出去。 沈青言也没给裕王看穿心思的尴尬,吁口气。 “多谢王爷。” “这么不想见她们?” 沈青言耸耸肩,一切尽在不言中。 睇着眼前灵动的沈青言,裕王忽然觉得,他能理解顾西岑狂吃回头草的劲了。 只是,就目前这个形势来看,这草他顾西岑只怕是吃不上了。 但凡沈青言是真的仙草。 他就不能吃上。 心里啧啧,只要想想顾西岑的狼狈,失落。 好像自个的腿都没那么疼了。 沈青言回到屋里。 竹影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她。 “陆公子的信。” 沈青言接过来,两下拆开展开。 说是信,其实就是短短的几句话。 字迹潦草可以想见,他写的时候时间有多紧。 “陆公子没事?” 沈青言仔细的一个字一个字地再看一遍。 “这是他出征前给我写的。” 青言,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跟随董将军上战场了。你不用担心,我会安全回来,陆钊。 沈青言将信收好。 “在等几天,王爷的腿好些,咱们就回去。” 她想在准备一批药材送去。 今天,是沈青言待在裕王府的最后一天。 沈青言将裕王腿上的黑玉膏刮干净,接过热布巾,贴上去,伸手按住。 热乎乎的热气,顺着毛孔,钻进肌肤。 裕王不觉舒服的喟叹出声。 “等后面拆除夹板,王爷每晚都可以这样热敷一下。” 接连换了几张布巾之后。 沈青言给裕王重新敷上药膏。 “这个药膏的药效,没那么强烈。王爷会感觉舒服些,但是还是不要乱动,尽量小心些。再没彻底康复之前,现在每一天都至关重要。晚上能睡就多睡会,休息好了,腿也好的快些。” “嗯。” 头发已经油腻打结的裕王,吁口气。 有种总算熬过去,死而复生的感觉。 这辈子,他都不想在经历那种痛。 好几次,他都感觉自己快要撑不过去。 也懊悔自己做出治腿的决定。 现在,都过去了。 沈青言帮他处理好腿。 “我走之后,你们照着我说的做就行。每三天,我会过来一趟。中间有事,随时去找我。” “多谢。” 裕王发自肺腑。 阿七端起早就放在一旁的大盒子,走到沈青言跟前打开。 屋里顿时一亮。 满满一匣子,指头大小的各色珍珠。 除了常见的白色粉色,居然还有黄色,金色,黑色,蓝色,光华闪闪,耀眼夺目。 每一颗都美的动人心魄。 随便拿出一颗,都价值连城。 “王爷,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给她几颗十来颗,她还能放心收下。 可这多的有点离谱。 “应该的。县主一定收下。” 这些珍珠跟他的腿比起来,不值一提。 沈青言捧着沉甸甸的盒子,想想,伸手从里面随手抓起一把。 摊开。 “这些就够了。” 竹影将盒子合上,递还给阿七。 裕王望着她掌心,六七个珠子。 沉吟片刻,不再勉强。 “以后县主有什么用的上本王的,尽管开口。” “不用客气,我是大夫,给病人治病看诊,是本分。王爷好好休息。” 听她话里话外,跟他拉开关系。 裕王暗暗苦笑。 这要是换个人,绝不会将关系撇清的如此干脆利落。 万一他腿好,后面万事皆有可能。 沈青言就是沈青言。 所以她刚才烦那几位,如今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表现。 不过,既然这样,他先前的许多打算,就得改改。 回到家。 沈青言第一件事就好好的洗漱放松一番。 裕王府的下人伺候的越是周到,她越是束手束脚。 还是自己家舒坦自在。 披散着半干的长发,神情倦怠的趴伏在竹榻上。 眼半睁半合。 刚要睡着。 宋婶进来。 说是二皇子宁王王妃顾云葭再前厅等候。 “她可有说何事?” “说是找县主问诊。” “问诊?” 就知道,给裕王看腿会引来麻烦,没想到会这么快。 沈青言闭下眼,从竹榻上爬起来。 “让她们等会,说我就出去。” 竹影过来,帮着沈青言穿戴好。 没干透的头发,松松的挽个圆髻,插上根玉兰花簪子固定。 来到前厅。 走到门口,正向外伸长脖子张望的顾云葭。 笑着起身。 第一百零一章 身世隐现 “县主刚回来,我就过来找县主看诊,还希望没给县主添麻烦。” 连面子都不想装的沈青言没应她。 有没添麻烦,她自己心里没数?说着客气话,做着不客气的事。 假模假式,跟那几位王妃同出一辙。 顾云葭满面的笑容,微微一僵。 进去坐下。 叫她把手放在脉枕上。 手指轻轻搭上去。 “王妃夜晚容易惊醒,一旦醒过来就很难再次入眠。” “嗯。” “早上醒来嘴巴苦苦的,也有口气。” 顾云葭俏丽微微一红。 应的声音低的几不可闻。 “没什么,王妃就是肝火有点旺。我开两幅药拿回去吃吃看。要是不放心府医,下次,王妃可直接去杏林堂找我。” 说道这,略微停顿。 “这点小毛病以后不用直接上门。” 顾云葭脸上神情一滞。 咬着唇:“是。” 送走顾云葭,沈青吩咐下去,以后凡事问诊的都不必进来,去杏林堂。 “小姐、不,县主不怕得罪她们?” 在裕王待了多天,竹影开口闭口的小姐,终于让裕王府的嬷嬷们,听见一次,纠正一次。 改过来。 可这一回家,张口还是小姐。 “叫不惯,就别改。 至于她们,你觉得她们是真的来看病的?” 竹影挑下眉。 当然不是。 “所以,我叫她们去杏林堂没错呀。真看病就去那。” 皇上得知裕王找沈青言看腿,陷入沉思。 他这个五儿子对太子位置还是没死心呀! “后来县主走的时候,只带走里手心那几颗珍珠,其他都没要。” 林公公絮絮叨叨,又说起二王妃顾云葭去看病的事,说到顾云葭听到沈青言让她以后看病去杏林堂,脸色僵硬。 皇上想想那画面就忍不住勾起唇角。 他这个二儿媳一向清高,自命不凡。 要是换做从前,沈青言绝没好果子吃。 如今,为了老二,她居然将这口气忍下去,能屈能伸,是个人物,他家老二配不上她。 就光凭这份心性。 “走,去皇后那里看看。” 皇上忽然兴致大好,想去看看皇后得知裕王治腿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林公公跟在皇上身后。 砸下嘴。 都这些年过去,皇上早已经不再是太子府那个风姿翩然的翩翩太子。 而是一国之君。 可年纪也一大把,性子却没改,还跟从一样,就喜欢看皇后情绪不稳,暴跳出丑。 想着,想着。 那个穿着绯色衣裙,脸上永远挂着甜甜笑容的小姑娘身影,浮现脑海。 心里叹口气。 这会也不知道她投胎到哪家去了? 一晃眼已经过去二十四五年。 主仆几人走进皇后寝宫。 皇后居然不在。 “她去哪了?” 双手背负在身后的皇上,看似闲散的随口一问。 龙目却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回话的人。 “禀皇上,皇后娘娘今天大早出宫,回、回” “回庆恩侯府了?” 皇上补道。 抬脚进入室内。 珠帘内,内室地毯上一片狼藉。 他猜就是这样。 每次发脾气就摔东西,而且她没气消之前,还不许收拾。 谁收拾谁倒霉。 曾经他的晚晚,因为这个了多少罚。 想起那个早已经香消玉殒多年的人,皇上眸光微微暗淡。 片刻。 皇上抬脚欲转身。 蓦的,内室桌上,一点红,勾住了他的视线。 眼眸微微睁大。 一把撩开珠帘,几步进去。 站在桌前,凝视着桌面。 果然是,是晚晚的那块鸡血石。 居然咬死不承认晚晚的死跟她有关,那这是什么? 深邃的眸,像是一汪深潭砸入一块巨石,于沉寂中掀起惊天波澜。 紧随其后的林公公,也觑见那块鸡血石。 瞳孔微缩,喉头不觉上下吞咽一下。 视线落在皇上高大的背影上。 伟岸挺拔的身影,蕴藏着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他拿起鸡血石,轻轻摩挲。 须臾,将鸡血石放回原处。 走到门口,又转回去,将鸡血石拿在手上,捏在掌心,带走。 反正他没打算隐瞒,他曾来过的事实。 回去路上,心事重重的皇上,忽然开口。 “去查,皇后为何会忽然拿出这块鸡血石。” 明知道这是晚晚的东西,她此时明目张胆的拿出来,总不会是以为时过境迁,他不会对她怎样。 她不是这么蠢的蠢人。 其中,一定有他不知道的。 林公公办事的能力一向出众。 不过短短一个时辰,就将鸡血石忽然出现的来龙去脉打探的清清楚楚。 “你说是这块鸡血石的沈青言上次宫宴,不小心掉在宫里,让皇后捡拾去。” “是。后来长公主还派人帮着悄悄寻找。” 皇上放松的后背靠在椅背上,摩挲着拇指。 “不对,晚晚过世的时候,沈青言还没出生,她不可能是晚晚的孩子。” “那,如果” 林公公上前一步:“如果当时晚姑娘没死呢?毕竟,皇上回东宫的时候,晚姑娘已经下葬。 皇上也没看到晚姑娘的遗体。 并且晚姑娘是会医术的。” 林公公这一连串的话,彻底打消了皇上的疑虑。 是他想左了。 沈青言为什么就非得是晚晚的孩子呢?是徒弟也可以呀。 既然鸡血石是她的,那肯定跟她有关联。 “你去把书房里那几本前朝的药经给沈青言送去,另外,这次边关暴雪成灾,她救灾有功,原先的六品,升为四品。再赐庄子两座,良田五百亩。锦缎五十匹,玉如意两对,钗环十副,玉镯五对。红宝石、蓝宝石头面各两套。” 沈青言拿着药经。 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赏赐。 说是赏赐边关暴雪救灾的赏赐。 可那事过去差不多一个来月。 现在才来奖励,怎么听,都觉得玄乎。 竹影递给林公公一个,装着一叠足足上千银票的荷包。 林公公再次满意的将荷包,塞进袖子。 皇后从娘家回宫,才进宫门,就知道皇上看见了那块鸡血石并且带走。 后面马上就给了沈青言丰厚的赏赐。 气结的指甲都快掐断了。 好半晌,才压抑住内心的怒火。 “去,叫大皇子照着他祖父说的办。” 碧湖千倾荷花盛开。 荷花亭亭玉立,荷叶滴翠,其中白鸟飞翔,好似人间仙境。 好容易轮到休息的陆聿,带着府里的几个弟妹,来赏荷。 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见沈青言。 第一百零二章 前来确认 这还是沈青言去给裕王治腿后,他第一次遇见她。 自从那次跟沈青言喝茶让顾西岑看见,他们金吾卫最近一段时间,增添了许多从前,不是他们分内的事。 大家忙的连家都顾不上回。 同袍们时不时揣测,顾西岑是不是因为对县主,求而不得开始变态。 的确! 陆聿默默腹诽。 “县主,真的没时间跟本王去吗?” “嗯,多谢安王美意。我就是过来吹吹风,一会还要回杏林堂,有病人。” 手上拿着莲蓬的沈青言,遥看着她租的两层游船,回答的有气无力。 就是因为不想应酬他哥几个,这才带着竹影跟月影出来游湖赏荷花。 准备好好的,痛痛快快的玩一天。 结果船还没上,迎面就撞见大皇子安王。 说是无意遇见,可她怎么看,安王都像是专门在这等她。 穿着银白色锦袍的安王,身形略胖,不过身板却像极皇上,看着高大的很。 银白色锦袍给他增添了几分雅致,但也让他人看着更加壮硕。 至少比平常壮硕一圈。 加上眼尾的鱼尾纹,整个人苍老泛虚,还不如他皇爹看着有精神。 尤其此刻,他非要展现他温柔的一面,唇角笑容上来就没下去过 眼尾的纹路,愈加明显。 沈青言看到这,暗啐自己一口,那会眼睛真是让眼屎糊了眼,竟然在某个时刻,觉得他跟陆钊有一丝丝相像。 不远处的陆聿,看见沈青言连转几个方向要走,都让安王拦住。 咳咳几声,看眼身后的弟妹们。 “你们自己去玩,注意安全,我一会再去找你们。” 陆珍珠睇眼不远处的沈青言,黑漆漆的眼珠子,转溜两圈。 拍着胸脯:“知道了,大堂哥,我会照看好他们的。” 见她了然,陆聿耳朵根一热,悄悄的红着。 身姿挺拔,大步向沈青言跟安王那边走去。 还没到跟前,就大声招呼:“县主。” 两人齐齐看过来。 “陆聿见过王爷。” 安王冷声一哼,又不会好发作。 陆聿走到跟前,一向缺乏表情的脸,罕有的堆上和煦如湖风的笑容。 “县主,在下有点事想耽搁县主片刻,不知道县主可有时间?” “有,有。’ 沈青言连声应道。 想到马上就可以摆脱安王的纠缠,神情愉悦,脸上的笑容都真挚不少。 安王看着她脸上刺眼的雀跃笑容。 看陆聿就像只令他厌恶的苍蝇。 心生不满,却不敢当着沈青言发作。 “既然县主有事,那本王先走。咱们下次再约。” 语罢,一甩袖子,连壮硕的背影,都写满不爽两个字。 陆聿凝视安王渐渐走远的身影。 那个曾经的念头,浮上来,在嘴边艰难的转悠几圈。 清凉的湖风吹拂。 手上拿着莲蓬的沈青言衣袂飘飘,长身玉立,衬着身后的荷花。 人比花还娇艳几分。 艰难的还没张口,心先跳动的一塌糊涂,在胸腔里,横冲直撞。 仿佛只要他敢张嘴,就从他嘴里,秃噜出来。 “青言。” 如金石的声音,因为几分刻意的压抑,低沉复有磁性,在沈青言耳畔响起。 沈青言不觉向后退一小步。 趁着他转换呼吸,后面的话没说出口。 抢先道。 “陆统领,还记得上次帮你包扎身上的伤口时,我盯着你肩膀上的黑痣看吗?” 陆聿不解沈青言为何忽然说起这个。 只想顺从自己的心意,向沈青言表白。 直接忽略她的问题。 “青言,我知道现在几位皇子都有纳你做侧妃的意思,我、我想,要是你愿意,我想娶你。” 虽说先前已经揣测到陆聿想说什么,可亲耳听见。 沈青言还是尴尬的捏下鼻子,呛着口水。 眼神慌乱的四处乱瞥,躲开陆聿灼热闪亮的视线。 接着自己先前的问题:“是因为陆钊,陆钊肩膀上有跟你肩上,一模一样的黑痣。” “陆钊?” “对,陆钊。” 明白沈青言为何会在这时,突兀提起陆钊。 陆聿识趣的顺着她给的坡下。 “所以那个时候,你曾经委婉问我们家有没丢过孩子?” 沈青言笑着颔首,眼神明亮。 陆聿尽管心里难受,面上却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礼貌的骑马,亲自送沈青言回去。 回头,并没再来找弟妹们,直接骑马回府。 也不敢直接去找祖父。 去书房找父亲。 陆父听完陆聿的话,一惊而起,丢下手里的书本。 在儿子陆聿诧异的目光里,深叹口气。 一把拽着他的衣袖,向老爷子书房走去,一边道。 “祖父书房里那张幼女扑蝶图,上面画的幼女就是你小姑姑。 你小姑姑三岁时,出去看灯。 不幸遇见当时因为几位皇子,挑起骚乱,失踪。 全家上下,找了好几年,都没找着。 你祖母积郁成疾,没多久撒手人寰。 你祖父因此抑郁辞官。 一晃几十年,那副画,就成了我们心里的禁忌。” 父子俩走进陆老子的书房。 听完陆聿的话。 老爷子盯着墙上那幼女扑蝶图,呆愣半晌。 空洞的双眸,才渐渐聚光。 蓦的起身,身体却猛的向前一栽。 幸好,陆聿眼疾手快的及时扶住。 跟陆父搀着他,慢慢坐下。 屁股刚挨着椅子。 老爷子抖动着花白的胡子,颤巍巍起身。 手都在哆嗦。 “快,现在就送我过去见县主,我必须得当面问她。” 沈青言没想到,陆老爷子会来。 心里咯噔一下,叫人将他们迎去后院的小花厅。 老爷子会亲自前来,那是不是说明,她的揣测是对的。 陆钊真的跟陆家有关系。 紧张的走路,背影有些僵直的进到花厅。 “青言见过” 沈青言刚要行礼。 老爷子就脚步有些踉跄的过来,一把拽住她的手腕。 “好孩子,麻烦把你知道,再跟老夫说一遍。” ······· 沈青言将从陆钊那,听来的娓娓道来。 得知晚晚已经不再了,陆老爷子登时红了眼,泪水在眼里打转。 陆父心不忍。 心思一转:“县主,除了黑痣,还有其他吗?” “有,一块鸡血石,不过前些日子,让我在宫里弄丢了。我可以画给你们看。” “鸡血石?” 第一百零三章 送婚宴请柬 l老爷子跟儿子同时惊呼出声。 沈青言叫人送来纸笔。 没注意到,在她说起鸡血石时。 陆老爷子跟陆父眸光微闪,已经在心里确定,陆钊的母亲晚晚,就是他们丢失的女儿绾绾。 所以,即便绾绾丢了记忆,还是依稀记得她曾经的名字。 虽然此晚非彼绾,让儿子姓陆,是不是她残存的记忆告诉她,她原本就是姓陆。 想起这些猜测,父子俩唏嘘不已。 陆聿却一颗心跌落到谷底,好容易对一个人动了心,又发生这样离谱的事。 不甘不愿却又不得不将心事掩藏。 “还有其他的吗?” 想知道更多的陆老爷子问道。 沈青言摇摇头:“我只知道,他从小跟着他母亲四处流浪。” 沈青言说道这里,稍微停顿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因为总是有人追杀他们母子俩。直到陆大哥十岁的时候,她母亲给人杀害,他逃出生天,才结束。” “追杀?” 陆老爷子砰一下站起身,目光炯炯的盯着自己儿子。 本就一脸莫名的陆父,给自家老爹这么一瞅。 不禁就想歪了。 赶紧申辩:“爹,爹,那会我还没几岁,虽然因为嫉妒你们都喜欢绾绾,生气的时候说过要丢了她的话,可我真的可什么都没干。” “那你心慌什么?要是真干了,你以为还能好好的活到现在。一点也不沉稳大气。” 陆父悬着的一颗心,落下。 祖孙三代从沈家出来。 陆老子问陆聿。 “你见过陆钊?他长什么样?” 陆聿咳咳两声,挺直身板:“比孙儿略高几分,眉目俊朗,留着一脸大胡子。谈吐爽直,没读过什么书,但是为人不错,年纪大约二十四五岁。” 陆聿搜肠刮肚的才说出这几句。 天知道,要是早知道,他跟陆聿可能会是表兄弟,他铁定跟他多亲近亲近。 陆老爷子显然对他这几句描述不满。 哼哼一声。 “你小姑姑那会年纪小小,就很聪慧,他的孩子自然也不会差。” 想着她年纪轻轻独自一人带着孩子,颠沛流离。 还要给人追杀。 陆老爷子心里,就百般不是滋味。 须臾。 看向陆父。 “你悄悄派你三弟去边关,找陆钊问清楚。尤其是关于他爹的。” 陆父答应着离开。 陆老爷子看着眼前的孙子,蓦的想起沈青言。 想想自己先前还鼓励他来着,不自在咳咳两声。 “那个先前不知道就算了。既然现在知道陆钊有可能是你你表弟。 你跟沈青言的事,就····反正不能撬自家人墙角。” “祖父发放心。孙儿知道什么能做,不能做。” 对他回答非常满意的老爷子,捋着胡子。 蓦的又心情复杂起来。 “聿儿。你表弟的爹,可能不会简单,万一” 明白祖父话里意思的陆聿果断地:“祖父放心,只要他真是姑姑的孩子,是陆家的骨肉。 孙儿会跟他荣辱生死与共。” 陆老爷子拍下陆聿的肩。 “好、好,不愧是祖父亲手带大的孩子。” “唉,可惜最终还是没能见到你小姑姑一面。将来祖父去见了你祖母,只希望她看在大外孙的面子上,原谅祖父些许。” 陆老子怅然的看着墙上的幼女扑蝶图。 “祖母知道小姑姑有了儿子,会高兴的。” 沈青言拿着笔,信纸撕了又写,写了又撕。 最后,只是简单的提了句陆家的事。 直觉告诉她,陆家会亲自前去验证这事,无需她多言。 “小姐,大小姐来了。” “沈玥?” 她又来做什么? 自以为上次已经跟他们掰扯的很清楚的沈青言,吃惊的放下笔。 “跟她说,我有事不见。” 不等月影走出院子。 沈青言又站起身,隔着窗子叫住她。 决定还是去见见。 跟着月影,来到前厅。 神清气爽,春风得意? 沈青言上下睇精心收拾打扮,耀眼夺目的沈玥一眼之后,觉得还是最后那个春风得意,比较适合现在眉目张扬,趾高气扬的沈玥。 沈玥见她没什么表情的进去。 奇怪,沈青言看见她这身打扮,怎么会没多余的表情? 难道她没看见自己头上,这套价值连城的红宝石头面? 还是没看见自己身上这身月华锦的衣裙? 拂拂光滑似水的袖子。 “县主,我来是给你送请柬来了。” 请柬? 沈玥的丫鬟珊瑚,笑着上前,递上大红烫金的请柬。 竹影上前接过,并没直接转手,交给沈青言。 “县主不看看吗?” “有话直接说。” 她还真没打算看。 不等沈玥张口。 珊瑚就急不可耐的开口:“县主,我家小姐要嫁给三皇子了。” 呕。 沈青言忍着反胃。 不可思议的看向沈玥,这人就非得嫁给皇子不成? 满京城男人这么多。 “你认真的?他可是你前三伯。” 沈玥哼一声,把玩下自己涂着大红蔻丹的指甲。 “那有什么?前朝还有立嫂嫂当皇后的呢。” 沈青言强忍着反胃。 这么荒唐的事,皇上他能同意? 果然。 下一刻。 珊瑚就印证了沈青言的猜想。 “我家小姐嫁进周王府,虽然只能暂时封承薇,但是三皇子跟老爷夫人说了,只要小姐进府诞下子嗣,不管男女,都会将小姐提为侧妃。” 承薇只比肖宝儿那个奉仪,高一级。 论身份算是王府里倒数第二。 三皇子儿子女儿都有,她即便嫁进去,就算马上生孩子,也不稀奇。 就她的样貌身份,随便另挑一个,嫁去做正室夫人,想娶的也多的是。 见珊瑚说完,沈青言的表情,依旧没什么波澜。 沈玥不甘的,一掌推开珊瑚。 “婚礼定在三天后,你到时抽空过来一趟。你可以不认骨肉亲情,我却不能。” 沈青言不置可否。 依旧不发一言。 沈玥一拳打在棉花上,无处着力。 憋屈的咬着嘴唇。 终于忍不住爆发。 “沈青言你没哑巴?如果没有,吱一声,有那么难吗?这婚礼你去还是不去,随你。” 沈青言勾唇冷冷一笑。 “我只是不是很明白,承薇承薇说的好听,其实也就是个小妾,连贵妾都算不上。你一个伯府的千金,沦落至此,有什么好高兴的。 张口闭口婚礼,你好意思吗。” 第一百零四章 猜测 “哦,我知道了。” 沈青言忽然单手支着下巴,侧脸睇向一边,连个正脸都不给她。 眉梢微微挑起,拉长声音,讥讽出声。 “你从前嫁给五皇子安王,就是侧妃,并没真正穿过大红喜服,三拜九叩去宗祠祭拜。 所以这会才会将纳小妾的仪式当做婚娶的仪式来看待。” “你” 沈玥指着沈青言,半天没蹦出一个字。 只有胸口因为愤怒,急剧起伏。 “小姐。” 珊瑚嗫嗫上前。 沈玥一把推开她:“咱们走。” 走门边,又回过头:“沈青言,你给我记着,总有一天你给我的所有羞辱,我会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随意。” 不经意的淡然语气,让沈玥更气了。 出门下台阶,一个不留神,一脚踩空,差点摔一大跤,要不是就紧随其后的珊瑚,及时扶住她。 看着她们主仆,踉跄离开。 沈青言跟竹影相视一笑。 沈父猜沈青言不会来,但没想到她拒绝的如此难看。 沈南气哄哄的一拍大腿:“我去找她。” 沈昊一把拉着他。 “不准去。难道还嫌不够丢脸。” “丢脸?我” 沈南指着自己,想想又觉得不对,手腕一转,指向沈玥。 “你说大姐?” 沈昊撤回手,大步离开。 沈青言的话不管多难听,但有一句话说的是实话。 那就是不过一个承薇,连贵妾都算不上,有什么好值得高兴的。 她堂堂伯府的千金,嫁给谁不行,偏要嫁给前夫同父异母的哥哥。 走出大门。 回望下,已经在开始张灯结彩的府邸。 心里莫名生出一股不安。 太子位未定,几个皇子以后的争斗只会更加的白日化。 父亲这个时候迫不及待顺着三皇子递来的橄榄枝,站队。 自此,跟周王站在一条船上。 真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偏偏,父亲跟沈玥都鬼迷心窍,只想着自以为是规划的美丽蓝图。 却忽略了蓝图后面蕴藏的危机。 沈南骑上马,顺着大街溜达,走着走着。 来到杏林堂对面的街。 静静凝视着对面的杏林堂。 已经是傍晚,这会里面空荡荡的没有病人。 沈青言不在,坐诊的两位大夫翻看着医书,不时的耳语两句。 将她们姐妹俩两相对比,沈南心底某个角落在不知不觉间坍塌。 他一直以为的,或许不见得都是对的。 三天后的婚礼,沈青言没去。 但其热闹不输周王当年迎娶王妃林珰的热闹,就足够让人津津乐道。 有月影跟花果两个碎嘴子在,她不想知道都不可能。 沈青言翻着竹影买回来的话本子。 耳边是她们俩兴致盎然的细致描述。 甚至连花轿什么样的,都没放过。 竹影抿着笑着,给她们俩一人送去一盏茶。 “谢谢啊。” 说的口干的月影,一口气将茶盏里的茶水喝干净。 “就是那个大少爷看着不怎么高兴,一张脸沉着,一点都不像是送嫁的。” 坐在椅子上,晃着腿的花果,头一点点地道。 沈南? “对,小姐,你说奇怪不?他们兄妹一向都已大小姐马首是瞻,可这次,整个沈家都喜笑颜开,就他黑沉着脸,跟周围的喜庆,格格不入。” 看来,沈家也不是没清醒的人。 一旦三皇子周王在争夺太子之位出什么岔子,今天多欢乐,他日就会有多悲惨。 沈青言放下手里的话本。 窗外,晚霞绚丽。 陆钊的身影浮现眼前,也不知边关现在的情况怎样? 陆家的人,见到陆钊没有? 从上次之后,就一直没有再收到陆钊的信。 顾西岑倒是派顾明过来,以朝廷的名义,接连采购了几次药材,送去边关。 暴雪之后,天气迅速回温。 冻死的牛羊,快速腐烂。 边关却没有任何关于疫病的消息传来。 沈青言放心之余。 却不知道,是她先前留给刘军医的方子发挥了作用。 荒原泥泞。 刚打扫过的战场,还残留着血腥气,苍蝇,秃鹫还在飞舞盘旋,不肯离去。 胡子浓密的陆钊,掂了掂手上的还染着血迹的大刀,回到营帐。 这是他上战场以来,因为卷刃更换的第三把。 原本就阳刚的脸,眉骨上多了一道拇指长短,还没愈合的伤口。 狰狞醒目。 “要写信吗?等会会送公文回去。” 董将军站在沙盘前,正在摆弄手上的小旗子。 “不用,等这场仗,彻底结束,我再给她写信。” 现在给她写了,也都是假话。 他不愿意骗她,不管什么时候。 “下去洗漱一下,有人要见你。” “我?” 陆钊指着自己。 联系董将军先前的话,陆钊第一直觉,是不是沈青言来了。 蓦的。 又迅捷的打消了这个念头。 随便擦把脸,去见来人。 “你是就是陆钊?” 陆钊不解眼前这个中年男人,看见自己,怎么感觉有点激动。 点点头。 “对,我就是陆钊” 男子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满脸胡子的他。 “你给沈青言的鸡血石,是你母亲留给你的是吗?” “嗯。” 陆钊给他一个,他怎么知道的眼神。 小半个时辰后。 紧急集结的号声响起。 陆钊迅速起身:“那、我去集合。” 陆钊叫不出三舅两个字。 虽然他是这么说的。 陆展点点头。 “注意安全,我们在京城等你回来。” 刚还有些局促的陆钊,走出营帐。 瞬间,战神上身,沉稳大气,器宇轩昂,步伐矫健,行动间,仿佛是出山猛虎。 手上的大刀,寒光闪闪,锋利无比,闪的人眼不敢直视。 陆展站在营帐门口。 凝望他骑在马上,带队冲出大营锐不可当的气势。 心有荣焉,不愧是他陆家的人。 就这卓尔不群,气吞山河的架势,谁说他不是陆家的人,他跟谁急。 陆老子坐在书案后。 书案上,放着那副幼女扑蝶图。 风尘仆仆,连衣服都来不及换的陆展跟两个哥哥,还有陆聿等几个侄子,还有自家儿子,排成两排,神色肃然的站在陆老爷子跟前。 “父亲,根据钊儿说的,妹妹临终时,让他答应,不来京城,留胡子遮面。儿子猜测,钊儿的父亲······ 第一百零五章 暗流 他略微顿了顿。 “肯定是京城的某位权贵。” 从头至尾沉默的陆聿父亲陆森接着淡淡开口。 “还是顶尖的权贵,不然他们不会不断遭遇追杀,从来不敢在一个地方过多停留。” 外面的朗朗晴空,自动隔绝在窗框间。 书房里的气氛,压抑沉闷。 他们每个人的心,沉甸甸的沉着。 陆老爷子的手指,缓缓摩挲过画上,绾绾童稚纯真的面容。 已经开始浑浊的眼,忽然精光一闪,如长空雄鹰,摄人的在面前几个儿子孙子面上,缓缓划过。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不管那人是谁?绾绾的公道,老夫都要替她讨回来。陆钊是外孙,也是孙子,既然绾绾将陆这个姓给了他。 你们回去好好想想,要是怕连累,想跟我们祖孙俩撇清关系。 就尽早去办。 老夫不介意。” 刷拉。 刚还站着的两排,齐刷刷跪下。 “父亲” “祖父” “我们绝对不会离开陆家,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 一向温和的陆老爷子,摆摆手。 “这事你们暗中调查,尤其那块鸡血石。沈青言那边,你们也多看顾些。还有,钊儿没回来之前,这事先不要泄露出去。 聿儿,你等下去跟沈青言招呼一声。” 陆聿答应着。 一行人走出书房。 走在后面的陆聿,脑子里灵光一闪,蓦的想到什么。 转身,又回了书房。 书案后。 陆老爷子摸着画,身形佝偻,全然没了刚才的气势。 “祖父。” 陆聿心疼的喉头发紧。 嗓子沙哑。 陆老爷子昂起头,闭闭眼,将眼里的湿意眨回去。 绷着脊背,坐直身体。 转头,斜着微红的眼,直视着他。 陆聿抿下嘴唇,压低声音,将沈青言端午宴席,在宫里丢了鸡血石,后来出城遭遇杀手。 他救了她,擒获的那人服毒自杀的事,详详细细的告知。 陆老子苍老的手,蜷起又展开。 反反复复几次,最后紧紧捏紧。 “你确定是在丢了鸡血石之后发生的?” “嗯。” 陆聿肯定的点头。 “沈、县主嘴上虽然没说,但孙儿知道,她在心里应该也揣测过,会不会跟宫里的人有关? 因为那几个人的身手,一看就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死士,不是一般的护卫家兵。 长公主得知后,当即派人悄悄帮她找,却没找到。” 陆老爷子沉思半晌。 “你继续查,出去把你父亲叫来。” 如果是这样,他们想帮钊儿讨回公道,遭遇的风险也就更大。 刚回去的陆森,见儿子又来叫自己。 重新走进陆老爷子的书房。 跟老爷子待了一盏茶出来,神思恍惚,连身体都感觉不是自己的。 木木的,僵直的。 老爷子的话,如晴天炸雷,把他炸的脑子乱成浆糊,没法思考。 回到屋里。 呆坐到天黑。 把陆聿叫来,再次在儿子口里,确定先前老爷子说的。 陆森心跳一拍。 睇向儿子。 “你怎么看?” “祖父怎么看的,我就怎么看。”” 陆森白儿子一眼,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你小心些,不要露出马脚。” “嗯,父亲放心。” 只要想想他们的妹妹,曾经跟他们同在京城这片天多年,吃着他们不知道的苦。 这一晚,陆家的男人统一失眠。 转眼,中秋佳节来临。 边关的战事,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捷报一道道的传回来。 接连打了几场胜仗的陆钊更是声名鹊起。 皇上龙心甚慰,御笔一挥,封陆钊为常胜将军。 现在京城半夜哄小儿啼哭,都从叫钟馗来抓你,变成了叫陆将军提着刀来。 宫宴这天。 沈青言刚下马车。 迎面就撞上顾西岑幽深的眼。 不觉眉峰微微一挑。 他长身玉立,身形明显瘦了很多,整个人看去都沉沉的,跟周遭的人格格不入,自带一股跟人隔绝开的冷气。 从前的俊雅温润,只剩下令人心惊的凛冽。 “青言。” 正想缩回马车,等会在下的沈青言,没想到,顾西岑竟然会不顾眼前人多,径直过来。 沈青言睇着他,没说话。 身体办躬着,僵在那。 顾西岑伸出胳膊,想要搀她下马车。 后面还有马车陆续过来。 她的马车,刚好堵着后面的人。 进退都为难的沈青言,睨眼旁边。 躲开顾西岑的胳膊,侧身跳下马车。 顾西岑无奈的摇摇头,等她站稳。 刚要张嘴。 陆聿的母亲,陆夫人就带丫鬟,笑着走到跟前。 “县主,一起走,长公主也刚进去。” 说完,看向顾西岑。 “顾侯爷,我带县主先进去了。” 顾西岑默默退到一边,眸光更沉。 陆家最近悄默默的异常,他早有发现。 虽然他暂时还没查出来,不知道陆家在筹谋什么,但看着沈青言跟他们最近越走越近,心里的担忧,成倍的增长。 他不想她成为他人利用的棋子。 偏偏,最近几个月事情多的,他根本无暇顾及。 遥望着陆夫人携手沈青言进去 顾西岑刚要迈步。 裕王从后面上来。 凝眼前方。 “顾侯不进去吗?” “王爷先请。” 顾西岑向后小小退一步。 腿好之后,还是第一次参宫里宴席的裕王,嘴角噙笑,意气风发:“既然顾侯客气,那本王就先走一步。” 裕王走出去两步,蓦又回头:“顾侯,往事不可追,看开些。” 安慰人的话语,配搭上讥诮的神色,更加气人。 顾西岑不动如山。 盯着步履如常的裕王,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中秋宫宴之后,没两天。 皇上忽然病重昏迷。 沈青言听到这个消息时,大大的吃了一惊。 怎么可能? 中秋宫宴上,皇上气色看着还好的不行,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忽然生病的人,还昏迷。 正在沉吟。 “县主。” 林公公脚步匆匆的从外面进来。 沈青言站起身,下意识的看竹影一眼。 “县主,还请马上跟老奴进宫一趟。” “是因为皇上?” 林公公颔首。 宫里不是有那么多御医吗? 看穿她心思的林公公叹口气。 没多言。 刚收到沈青言眼神的竹影,已经进去提着她的药箱出来。 马车快速的向宫里赶去。 第一百零六章 涌动 进到宫里。 皇上的寝殿外。 齐齐整整的几排金吾卫,身穿银色铠甲,手拿长枪,站在寝殿外。 穿着凤袍的皇后,带着一众嫔妃。 神色凛然,在大门外,来回踱步。 沈青言诧异的瞥眼林公公。 这什么情况,居然连皇后都被挡在寝殿外? 林公公神色如常的走到皇后跟前。 “奴才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指指守在门口的金吾卫。 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皇上病倒,连本宫都不能前去探望吗?” “娘娘,还请遵旨。” 林公公木着张脸,面对皇后的指责,没有丝毫变化。 “如果本宫今儿非要进去呢?” 林公公上前一步,佝偻的身体,挡在皇后前面。 “还请娘娘先回去。” 两人僵持片刻。 皇后蓦的将视线凝在沈青言面上。 “皇上这是连宫里的御医都信不过,就信她?” “这是皇上的旨意。”还是那个语气,平稳的没丝毫波澜。 片刻间。 几位皇子也拖家带口的赶来。 见到沈青言也是一愣。 “还请诸位先下去休息,老奴要带县主进去,皇上还等着呢。” “不行。” 皇后一把抓住沈青言的手腕:“就你们在里面,本宫不放心皇上。让元昊进去。” 大皇子安王一听母后叫到自己,马上向前一步。 “麻烦公公带路。” 林公公忧心皇上,不欲跟他们多做纠缠。 睇眼一旁的金吾卫。 “皇上有旨,除了县主、长公主,任何人不得进入寝殿。” 刚跟着驸马赶来的长公主,闻言上前。 站在林公公身侧。 “母后,你们还是听林公公的先下去,我跟县主进去,有事会及时通知你们。父皇的病情,耽误不得。” 心急如焚的长公主话音刚落,直接将沈青言的手腕,从皇后手里夺过来。 皇后长长的护甲,在沈青言雪白的手腕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划痕。 登时,就有血丝涌出。 长公主黑脸,不再搭理他们,裙裾翻飞,拉着沈青言大步进去。 背影都写着不高兴。 前脚进去,后脚长公主就叫人把宫门给合上。 想看,本公主就偏偏不给你们看。 皇后没想到,长公主会当着所有人来这一手。 顿时颜面尽失。 脸色雪白,唇色浅淡。 “先回宫。” 她带着大皇子安王,四皇子魏王离开后。 二皇子宁王三皇子周王,在原地站片刻,你看我一眼我看一眼。 同时开口。 “去我母妃那坐会。” 两人哑然。 二皇子宁王再次开口:“还是我母妃那。” 三皇子周王颔首。 不过片刻功夫。 皇上的寝殿外,就空空落落。 只剩下驸马跟金吾卫的守卫。 走进寝殿,踩着厚厚的地毯进去。 宽大的龙床上,厚重的黄色帐幔用金钩挂起。 精雕细刻的花纹,镶嵌的各色宝石,奢华富丽,却给沈青言一种冷冰冰的感觉。 皇上闭着双眼,脸色如常,神色安宁。 要不是林公公说他昏迷了。 一眼之下,沈青言大概率会觉得,他只是睡着。 走到近前。 守在床侧的小太监,起身让开,绕到林公公身侧。 御医李凉,站在一侧。 “县主,你来看看,皇上为何会昏迷。据林公公说,皇上昏迷之前,一切正常。只是” “皇上当时在批阅奏折,然后忽然捂着心口,说憋闷的很。然后眼睛一翻,就晕过去。 老奴跟小四急忙将皇上扶到龙床上。 就在老奴着急的时候,皇上忽的又的睁眼醒来,说了几句话,然后再度晕过去,之后,就一直都没醒来。” 这么神奇? 要不是场合不对。 沈青言差点就惊讶出声。 没有任何征兆的晕倒,然后还能醒来交待几句,在晕倒。 怎么听都很儿戏。 手搭在他的脉搏上。 跳动强劲,有力。 光凭脉象,没感觉他身体有什么问题。 沈青言的古怪落在李凉眼里,心里稍感安慰。 “皇上脉象正常,可就是” 李凉睇眼一旁陷入昏迷状态的皇上,话没说完。 沈青言起身,掀开皇上的眼皮,仔细查看一番。 又扯开他的衣襟,看下他前胸心口的位置。 林公公看出端倪。 一颗心砰砰地往下坠。 “还是找不出原因吗?” 沈青言没说话,默默的坐回床头的凳子上。 再次将手指轻轻搭在皇上的手腕上。 时间一点点过去。 一息,两息。 林公公紧张的吞咽着口水。 李凉也没了刚才的轻松。 自己没找出病因,在看见沈青言也没找着的时候,他是庆幸又放松的。 至少,她的医术并没有真的高到他们这群御医不可攀的地步。 “金线蛊。” 沈青言忽然张口。 李凉一惊。 金线蛊是什么玩意? “皇上脉象沉稳有力,但人却昏迷不醒。 气色呼吸都跟睡着差不多。 可他的脉搏里,另外有一丝及其细微的力量,在波动。李御医,你再来把把看。” 李凉闻言,撩起袖子。 坐在刚才沈青言坐的位置,手指搭在皇上的手腕上。 屋里的人,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诺大的房间,安静的不像有人。 蓦的。 闭眼把脉的李凉,忽然眼一睁,眼底尽是讶异之色。 怎么可能? 皇上居然会中金线蛊。 “李御医,你在看看皇上的下眼睑,是不是有道青色的细纹蜿蜒?” 李凉收回手,起身。 弯腰俯身,仔细查看。 果然,皇上两个下眼睑下,有道细细的青色纹路,蜿蜒。 从眼头到眼尾。 消失在眼眶的位置。 李凉直起身,双手一击。 “虽然查出原因,但这个引蛊却不是件容易的事。 金线蛊一般种植在心脏。 要引蛊,除非在这” 他拍下自己的心窝:“在这开刀。” 不等沈青言开口。 林公公已经听的双股颤颤,一脑门的冷汗。 干巴巴地:“就没别的办法吗?” 沈青言跟李凉同时摇头。 林公公身子一晃,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下。 站在他身侧的小四,及时伸手扶着他。 他几乎整个人都靠在他身上。 “你们、麻烦二位一定想想办法,让皇上醒过来。” 他不醒来,得乱啊。 这冷不丁的。 第一百零七章 准备 沈青言沉思半晌。 “我给皇上施针,试试。让皇上自己做决定。” 竹影打开药箱。 沈青言拿出银针。 几针下去。 不到两息时间,皇上缓缓睁眼醒来。 觑见面前站着的几人。 尤其是长公主看自己这个父皇的表情,就像他即将崩了。 自己这是病了? 脑子渐渐清明,晕倒之前的事,浮现。 心咯噔一下,他的病情很严重? 被子底下的身体,稍微动动。 没感觉出什么特别不舒服的。 定定神,打起精神:“说,朕这病怎么回事?” 林公公欲言又止。 李凉也嘴张了张,不出声。 倒是沈青言急了。 “皇上,长话短说,因为一会你还得晕。你中了金线蛊,我得在你心口开刀,才能将蛊引出来,您治还是不治,说句话。另外,除了这个,没其他治疗办法。” “金线蛊?” 什么玩意? 初次听见这个东东的皇上,跟李凉刚听见时,一个表情。 都是一脸懵。 “快点,皇上,我给你施针,能管的时效不长。您再晕,除非引蛊,否则醒不过来。” 沈青言的急切,让皇上没法多想。 “去传陆聿,顾西岑,张丞相,罗尚书进来。” 要见这么多人,不能简短些? 沈青言急的团团转。 她可没把握,他能撑那么久。 想让长公主劝劝,又不知道当着皇上怎么开口。 皇上见她急的无头苍蝇似的,眼里闪过一丝若有似无的浅笑。 “生死有命,福安县主且放宽心,朕觉得朕这次,还走不了。” ······ 沈青言一脑门子的汗。 惊诧皇上原来也有这么不靠谱的时候。 这也能凭自己感觉。 须臾。 他要见的几人,脚步略快的进来。 李凉跟沈青言带竹影他们,自觉让开位置。 皇上三言两语,将事情说清楚。 “朕觉得没必要立遗嘱,因为朕会醒来。” 语气目光都及其坚定。 让心里打鼓的几人,劝谏的话凝在唇边,无法说出口。 尤其是张丞相,从得知皇上昏迷病重,就在开始琢磨,几位皇子到底哪个更合适太子之位。 因此,在他皇上说这话时,他总觉得皇上特意看了一眼,心虚的垂下脑袋。 “好了,好了,朕昏迷醒来之前,一切就照朕刚才说的办。 福安县主,过来。” 见他们一个个鹌鹑似的,低着脑袋,死气沉沉。 哼哼一声,大声叫沈青言。 沈青言两步过去。 “朕就交给你了,要动刀就” 动字还没说完。 皇上眼一闭,就再次晕过去。 亲眼目睹皇上晕的如此快。 在场的诸位,都忍不住面面相觑。 手心都是汗,这要是万一醒不过来,那······ “县主,皇上的手术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最后。 还是顾西岑先镇定下来,问道。 “准备工作做好,一个时辰之后就可以开始进行。引蛊之后,根据个人身体状况,一到三天内苏醒。” “那就开始。” 顾西岑转头,看向陆聿:“殿外的安全,就交给陆统领。京城的治安,让巡城司加强巡逻,这几天全城戒严。 尤其东城,南城,不管哪家,都不得有带兵器的府兵侍卫出府。 一旦出府,杀。 皇城外,更加不许任何带兵器的人出现,不管是谁,一旦靠近皇城,不听令,杀。 另外,你马上派人去城外,叫飞骑营将军周述之率兵驻守四城。 至于宫里” 顾西岑附耳过去,压低声音,对陆聿低语几句。 陆聿颔首离去。 这是沈青言第一次见顾西岑如此杀伐果决的一面。 心下不禁疑惑,这么果决的一个人,上辈子怎么就让沈玥那号人物,牵着鼻子走了那么久。 顾西岑目光一转,不经意跟沈青言对上。 蓦的心里想起另外一件事。 陆聿刚才居然一眼都没看沈青言,就直接走了出去。 陆聿对沈青言有心思,他早就察觉。 只是,这什么时候,说放下就放下了呢。 这些日子,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吗? 刚才两人可是连一个眼神交流都没有。 “侯爷。” 林公公在旁边喊他一声。 顾西岑收回视线,回过神。 “你说。” “等会皇上手术,老奴想,侯爷能不能亲自在这守着。” 有他在,发生什么突然变故,才有主心骨。 明白他意思的顾西岑,点点头。 即便他不说,他也没打算走开。 沈青言跟李凉,分开行动。 沈青言负责手术,李凉负责后面的调养,煎药。 “林公公,帮我砍一截小拇指大小,大约小手臂这么长的竹节进来。不要中间有节的。” 林公公答应着出去。 沈青言竹影,将需要使用的器具消毒好。 顾西默默的站在一旁。 那双眼,就没再沈青言身上,移开过。 “县主,你看下那些合适?” 沈青言转过身,恰好跟顾西岑凝视她的目光对上。 难怪,刚才总觉得有人在看她,原来是他。 给逮个正着的顾西岑,也不躲闪,眸光一闪,嘴角噙起一抹浅浅笑意。 没工夫跟他打眉眼官司的沈青言,视线越过他的肩,看向他身后的林公公。 这、、、她就说要一根。 林公公憨憨的,双手抱着一大捆站在那。 这要是干的,做顿饭还有剩。 “你放下,我看看。” 沈青言本来想说随便一根都行。 对上林公公无比认真的模样。 只得过去,认真的挑选两根出来。 “其他的,可以拿出去了。” 屋里的人,都不解沈青言要竹节做什么。 不觉齐齐看向她。 沈青言找出小刀,对准竹节的头,削下去。 顾西岑蹙眉过来,从她手上,将竹节很小刀都拿过去。 要怎么弄?” “我需要将这一端,削成斜的,这样的” 沈青言比划一下。 顾西岑两三下,就按照沈青言要求的削好。 “这样可以吗?” “可以,打磨光滑些更好。” 须臾。 顾西岑将两根竹节打磨好。 沈青言接过去,拿出救心丸,递给进来的李凉拿着。 “如果一会手术过程中,皇上出现什么不妥,你就将这粒救心丸,给皇上服下” “嗯。” 李凉郑重的把药丸接过去。 转手。 沈青言就在自己手腕上,划开一刀。 众人大惊,齐齐出声。 “你这是做什么?” 沈青言举着手腕,让流出的血滴进早就准备好的小碗。 第一百零八章 引蛊 “引蛊需要血。” “那也不能用县主的呀。”林公公心疼地道。 不说屋里,就是屋外,多少人在,怎么能用她自己的。 “我的血跟别人不同,小时候曾经用过许多的药,才活过来。不能治病,但其中的特殊成分,对引蛊有用。” 眼看,巴掌大的小碗,装上小半碗血。 竹影拿出药粉,洒在沈青言手腕上,给她包扎好。 沈青言又拿出两味含香味的药粉,洒进碗里,交给竹影搅拌均匀。 整个过程,长公主一直默默的坐在床沿,一手轻轻抓住皇上的手,红着眼,默默的掉眼泪。 脑子里,都是他对她这个女儿的好,尽管不多。 “长公主。” 沈青言叫她一声。 她起身,站到一侧。 蓦的声音嘶哑开口。 “青言,请你一定保父皇他平安无事。” “放心。” 引蛊开始。 沈青言叫林公公先把皇上的上衣褪下。 用酒擦拭他心口的位置。 施针麻醉。 看着皇上身上,扎满银针。 守在屋里几人,都不觉抿起嘴唇。 浑身上下的神经,随着她的动作渐渐绷紧。 下一瞬,沈青言拿起一把,刀刃及薄的小刀,对准他心窝的位置划下。 众人瞅着那位置,一颗心悬到嗓子眼。 生怕沈青言控制不好力道。 就这位置,只要她手腕轻轻一动,多用力几分,皇上不用引蛊,就得直接交待在这。 刀刃尖入肉三分。 随着皮肉绽开,猩红的血,溢出。 竹影拿布巾及时擦拭。 随着刀尖的深入,沈青言的脑门上,冒出一层细细密密的细汗。 终于。 沈青言一手拿着先前预备好的竹节,在拔出小刀的瞬间,将竹节插进去。 “血。” 竹影麻溜的拿勺子,舀一勺,顺着竹节的孔洞流入。 “将皇上扶着坐起。” 不等林公公反应过来。 顾西岑一个箭步过去,靠着床柱,将皇上抱起,靠在他身上。 “让竹节孔洞向下。” 顾西岑配合着,将皇上的身体微微前倾。 刚舀进去的血倒流出来,沈青言将先前的碗,凑到竹节口。 “点蜡烛。” 她话音刚落。 竹影就把点燃的蜡烛,递过来。 沈青言接在手上,在碗底来回慢慢移动。 随着碗底的加热。 碗里的血跟药粉,散发出一种奇怪的味道。 味道渐渐加浓。 蓦的。 站在最后面的小太监,没忍住,一声惊呼。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聚集过来。 竹节口,一条大约成人食指长短,细若金丝的虫子蜿蜒而出,落在碗里。 一条一条又一条。 很快。 装着小半碗血的小碗,里面的血液波动,看的人头皮发麻。 顾西岑见有虫子顺着小碗向上攀爬,心惊胆颤,一背冷汗。 生怕那些虫子嗅着味道,爬向沈青言的手腕。 如果那样,他没法保证自己还能稳稳当当的,稳住皇上的身体,而不把沈青言手上的碗,给丢出去。 终于。 在他蠢蠢欲动时。 竹节的孔洞里,不再有虫子爬出。 沈青言观察片刻,确定不会有虫子在爬出。 把手上的碗递给竹影:“烧掉。” 竹影将碗接过去。 沈青言看向顾西岑:“让皇上躺平。” 顾西岑闻言,立即将皇上小心放平。 沈青言拔出竹节:“这个也烧掉。” 顾西岑顺手接过去。 沈青言给皇上清理伤口,缝合。 窗外。 一个难闻的恶臭味道,袅袅飘进来,是竹影烧蛊的味道。 沈青言缝合好伤口。 直起身,将位置让给李凉。 沈青言走到一边,一张拧干的脸巾,递到她面前。 她迟疑一下,接在手上。 就顾西岑那双眸锁着她的样子,她要是不接,他绝对能一直那么举着手。 沈青言擦擦脸,走到洗漱盆前,仔仔细细的将手清洗干净。 晚上,沈青言就带着竹影,守到半夜。 见皇上呼吸平稳,才将这边就交给李凉,顾西岑他们。 自己去偏殿休息。 清晨。 她过来时,顾西岑不在。 李凉搬把椅子,搁在皇上的龙床前,缩在椅子上。 长公主在一边打盹。 见沈青言进去站起身。 “皇上脉象平稳,呼吸均匀,后半夜稍微有些低热,服药之后,就快速的退下去。” “好。你去休息,这里交给我。” “那我过午时再来。” 竹影贴心的将李凉坐过的椅子,搬到一边。 重新给她搬来一把。 把脉,查看伤口,换药。 刚弄好。 沈青言正在洗手。 顾西岑提着一个大大的食盒进来,将盒子放在外屋桌上。 站在门口。 “来吃早餐。” 沈青言睇眼竹影。 竹影摇摇头,她才不想跟他们俩一起吃早餐。 不合规矩,吃了也不会消化。 知道她所想的沈青言,走到还在打盹的长公主跟前,拍下她的肩。 “长公主。” 长公主睁开红红的兔子眼,肿着眼泡。 声音沙哑黏糊。 “你过来了?” 眸光一转。 窗外。 金色的晨曦满地。 静谧中,透着祥和,安宁。 长公主打个呵欠, “没想到,我也有坐着就能睡着的一天,岁月不饶人,年纪大了,这一熬夜,人就受不住。” “公主说笑了,公主的年纪正是一个女人最好的时候。” 沈青言真心实意地道。 “你呀。” 长公主戳下她的洁白的脑门。 宫女上次伺候着简单梳洗一下。 来到外屋。 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早餐, 长公主不由的打趣道:“青言,我这可是沾了你的光。” 垂手站在一侧的顾西岑,轻声道:“其中也有驸马专门给长公主准备,托微臣带进来的。” 啊,长公主哑然。 没想到吃瓜吃到自己身上。 微微红着脸,眼里都是笑意地,低声啐道:“这人也真是,宫里难道还会饿着我不成,这眼巴巴的托人带进来,白白惹人笑话。” 一眼之下,就看出哪些是驸马转门给她准备的。 沈青言推着她坐下。 ”我得好好尝尝驸马给长公主准备的。” 长公主伸手捏捏沈青言的脸。 转眼,不见顾西岑的身影。 指指里屋,又指指桌上其他的早餐。 用口型问道。 他给你准备的? 沈青言摇摇头,意思她也不知道。 长公主一副你就哄我的神色。 接下来的三天。 几个人安安静静的窝在这里,等着皇上醒来。 第一百零九章 有人欢喜有人忧 却不知道,外面腥风血雨。 几条通往皇城内城的大街上。 一波又一波,蒙着面,穿着黑色劲装的人从各个不同方向,往皇城内城而来。 巡城司,陆聿的金吾卫,飞骑营誓死拦截。 一时间,这几条大街上血流成河。 甚至,连陆聿那几个堂兄弟都带人帮着巡城司拿人。 皇后收到娘家递进来的讯息。 气的心肝脾肺肾都在疼。 他们的人,连皇城内城的边都没挨上,就让巡城司,还有飞骑营周述之的人给拦截绞杀在来皇城内城的大街上。 无一漏网。 “母后,现在怎么办?” 安王问道。 本来想趁着父皇昏迷,趁机逼宫。 可现在父皇那边的消息没法打探。 宫外,外祖那边派来逼宫的死士又失败。 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这次机会,从手中溜走。 他不甘心。 他即将而立,对太子之位的渴求,已经快要达到顶峰。 四皇子魏王,静静的坐在一侧,端着茶盏。 无数念头,浮现心头。 最终还是一个字,都没说出口。 皇后看看儿子开始发福的体型,跟他眼里的焦急。 深吸口气,稳住心神。 “事已至此,虽然咱们最终让你登上太子之位的目的没达到,但也不算完全失败,至少,他们就没法安全脱身。” 安王跟魏王对看一眼,知道她指的什么。 “母后说的是。” 他们设计的初衷是,让二皇子跟三皇子联手,给皇上下蛊。 然后,他们趁着皇上昏迷,将率先跳出来的二、三皇子以清君侧的旗号除掉。 可现在,有长公主,沈青言,顾西岑、陆聿插手。 别说二皇子他们,就连他们自己,连皇上的寝殿都进不去 清君侧的计划失败,逼宫的死士,又覆灭在来的路上。 但就像母后说的,至少下蛊这事,二、三皇子没法脱身,所以计划算是成功一半。 天明时分。 晨曦微露。 半开的窗,忽然吱呀一声。 清亮的晨风吹来。 坐在床边靠着床柱打盹的长公主一个激灵。 半阖着的眼,睁开。 刚要张嘴。 视线跟父皇对上。 短暂的怔愣之后,就是难以抑制的惊喜。 “父皇,你醒了?” 皇上眨眨眼。 “醒了。” 睇着眼底乌青,眼尾纹路明显的长女。 皇上心里暖暖的。 “福安见过皇上。” 坐在不远的沈青言,在长公主惊呼出声时,就几步过来。 皇上醒来。 众人皆喜。 陆聿的人在陈贵妃的寝宫里,搜到那个给皇上下蛊的巫医。 顾西岑跟陆聿联手审讯。 事情到处结束。 陈贵妃褫夺封号,贬进冷宫。 二皇子宁王三皇子周王及其家人贬为庶人,流放沙洲。 大皇子安王跟四皇子魏王,得知这个提前预估到的结果,忍不住一喜。 五皇子裕王虽然治好了腿,可他从前安放在朝堂上下是势力,早已经让他们瓦解。 短时间内,他想要回到从前的状态,难。 二、三皇子又倒下去。 剩下的只有他们。 沈青言回到家,在家门口,见到已经被贬为庶人的沈父沈母,并不奇怪。 “青言。” “竹影,去拿一千两银票出来。” “青言,我们不要银子,你去跟皇上,帮你姐姐沈玥求求情,别让她流放。沙洲路远,漫天黄沙,你姐姐身子弱,受不了的。” 沈母哀婉出声。 “我不会去的。” 沈青言说着要进去。 沈母一把扯住她的衣袖:“青言。母亲给你跪下,求你帮帮她。” 沈青言疾步往旁边一躲。 月影过去,胳膊施力,将沈母半拖半拽的拉起。 “母亲,父亲。从前说过的话,我不想再说。还是那句话,以后你们日子艰难,我不会看着不管。 但其他的,你们就别想了。” “天哪,老天怎么这么不开眼,让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得意猖狂。老天,你真是瞎了眼啊!” 沈母忽然声调拉的老长,嘤嘤哭唱起来。 沈父比沈母稍微沉稳些。 “真不能帮忙吗?” “不能。周王跟宁王所犯何罪,父亲也知道。皇上这么处理,已经是网开一面。还请父亲劝母亲回去。” 竹影拿着装着银票的荷包出来。 沈青言想想还是自己接过来,再递给沈父。 “这些银票你收着,这刚搬出来,用钱的地方多。” 沈父想拒绝的话,在嘴巴转了几圈,最终沉默收下。 将荷包塞进袖子。 沈南过来,恰好看见沈青言丢下他父母进去。 挥着拳头,就要冲上来。 “住手。” 沈父呵斥住沈南。 “回去,带着你母亲回去。” 沈母哭泣伤心的样子,深深刺痛沈南的眼。 拳头捏紧。 蓦的一拳,打在墙上。 搀着沈母,一步步往西城的新家走去。 一路上,沈母不管谁问她一句,或是看她一眼,哪怕是无意的。 也要停下来,将沈青言不顾手足,无情、忤逆不孝的恶行,诉说一遍。 说的是闻着落泪,见者伤心。 他们还没走到家。 沈青言忤逆不孝的名声,已经传遍大半个京城。 于此同时。 皇上却将沈家——原先的伯府,御赐给沈青言当县主府。 沈青言拿着圣旨,哭笑不得。 皇上此举除了让沈家人难堪。 也让沈家对她更怨恨。 话是如此。 到了长公主热心帮忙看好的搬家日子。 沈青言还是带着竹影他们,热热闹闹的搬进从前的沈家,现在的县主府。 府里的陈设没有大改。 沈青言没有选择沈玥,沈母他们从前居住过的院落。 而是住进靠湖的那座院子。 院子里有几株高大的桂花树。 桂花盛开的季节,老远就能闻到馥郁馨香的桂花香。 推开后窗,就是一汪清澈湖水。 夏日不出院,就能凭窗赏荷。 惬意无比,是她从前路过这个院子时,曾经想象过的场景。 花园里。 新种植了沈青言喜欢的花树,也多了几畦种着药草的地。 下人都是长公主帮着重新买的。 从前沈家的老人,一个没留下。 “这是你的县主府,从前那些人留着碍眼。” 这是长公主对她说的原话。 总之,沈青言现在看着自己这座县主府,一扫从前在这短暂住过,那些不愉快阴霾。 心底都是愉悦。 或者是皇上此举,彻底让怜悯沈母的人,对沈青言的不满,到达顶点。 第一百一十章 见她 翌日。 县主府墙外,不但让人泼了夜香,还让人丢了腥臭的动物内脏。 花叶带着人去收拾。 竹影跟月影气愤填膺,要去找沈母算账。 沈青言不准她们俩去。 只是吩咐花叶,晚上带人多注意些。 防了东面,防不住西面。 县主的县主府接连让泼夜香的事传开。 除了知情的,都在说她活该。 陆聿得知此事,回家给祖父商量。 陆老爷子脑筋稍微一转,就有了应对办法。 没两天,沈青言刚出生就让沈家丢弃的原因暴露。 后面又几次故意将她带出去丢到很远的地方,甚至有次,故意将她推下山崖的往事,在京城,大街小巷传的沸沸扬扬。 很多很小时候的事,沈青言自己都已经没什么记忆,现在听了,只觉得自己小时候真的命大的很。 不在京城的顾西岑,知道后,阴沉着脸叫顾明回去,再添把火。 将沈玥怎么冒领沈青言的救命之恩,怎么勾搭裕王,又逼迫沈青言嫁给他的事,全都抖出去。 顾明迟疑着没动。 “主子,你不能只顾着县主。” 顾西岑拆着公文袋。 “跟我的名声比起来,她的更重要。更何况,这些原本都是事实。” 舆论翻转。 现在人人说起沈青言,都不觉叹气。 怎么有这么心狠的父母。 沈昊虽然大着沈青言几岁,可那时终究是小孩子,很多事都不是很清楚。 现在家里你弄到这步田地,他也不知道是谁对谁错。 “什么?你要去从军?” 沈母惊讶的站起身。 他们被贬为庶民,但皇上并没说断了他们的科举之路。 但他真去考,面临的问题肯定比别的学子多。 与其这样,不如去边关军营,用命去搏一搏。 沈昊颔首。 沈父沉默不语。 “我已经跟人约好,明天就走。 爹,娘,过去的事情,有些过去就过去了,但有些过不去。你们不要再去找她,不要再去找她麻烦,咱们家就还有一线生机。 譬如这次,如果皇上不是看在她份上,咱们家不可能只是剥夺爵位。” 沈昊这翻话,沈父心里自然也明白。 “那你妹妹呢?咱们就不管她了吗?她可是你亲妹妹?” 眼见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母亲偏执的一心只想着沈玥。 沈昊忽然爆发:“那沈青言呢?她难道不是我妹妹,不是母亲跟爹生的?” “她是灾星,她该死!” 沈母嘶吼着。 沈昊摇摇头。 “爹,我走之后,有些事你要心中有数,我还是那句话,不要再去招惹她,咱们家就还起来的一天。 我言尽于此,爹你自己看着办。 还有沈南,爹你再不管束,迟早出事。” 这次给县主府泼夜香的事,沈母是幕后指使,执行人是沈南。 沈父失落的眼里,升腾起一抹对未来的希冀。 “你放心去,注意安全。他们我会管着。” “老爷,二少爷让人打断腿抬回来了。” 话才说完,就让人打脸。 沈父腾一下站起身。 门口。 两个下人用一扇门板,抬着沈南进来。 “南儿。” 沈南面色灰白的躺在门板上,右腿上着夹板。 “这是怎么回事?” 沈父颤声问道。 沈南抿着嘴,半阖眼,没说话。 不知道是痛的,还是无话可说。 “你说。” 沈昊看向跟着沈南的小厮。 小厮心虚的睇眼门板上的沈南。 一五一十地:“二少爷去找县主,想动手,结果让金吾卫的陆统领看见。直接断了二少爷的腿,还说再让他看见二少爷在县主周遭出现,断的就不再是腿。” 小厮说着,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姿势。 沈昊了然,为何沈南躺在那不吭声。 陆聿这话绝对不是空话。 正因为如此,沈南才不吭声。 “爹,还是那句话,你看着办。” 沈昊说完,转身出去回屋收拾行李。 沈父长叹口气。 “”将夫人送回去,没我的话,不许出门。二少爷送回房,等腿好之后,再做处置。” 沈父这话一出,沈南惊的双手撑着门板,就要起来。 “不是,爹你这些话什么意思?还有大哥?” “你大哥不管我们,他要去从军了。” 沈母揪着沈南的衣袖,嘤嘤啜泣。 沈父看的烦躁,直接叫人把她们俩各自送回屋。 背着手,站在廊下。 看着不大的院落,想想现在的县主府。 蓦一时。 愧悔难当,不知道将来死了,拿什么面目去见地下的祖宗。 想着,想着,又把希望放在沈昊身上,希望他能在军营里,挣出一片天来。 沈昊走没两天。 陆聿就带人上门,搜查沈玥。 沈父这才知道,沈玥在流放路上,跑了。 陆聿见他如天塌下来一般,也懒得吓唬他。 “如果她回来,派人通知一声,包庇逃犯什么罪,相信沈大人比我清楚。” 如一阵风而来,又如一阵风而走。 来去匆匆的陆聿,并没做的很难看。 至少,搜查的人,都守着规矩,没有乱砸乱翻。 这让沈父对沈昊的话,更加坚信不疑。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 沈母都让他关在后院,不得出门。 沈南腿好之后,就让他立即送到外地书院。 沈青言得知沈玥半道跑了,倒也没多惊讶。 她能老老实实跟着周王去沙洲,才是怪事。 边关虽然捷报频传。 但却一直没有大军何时归来的消息。 树叶枯黄,落叶遍地。 眼看初冬将至。 沈青言带着竹影月影,花果去城外报恩寺,为陆钊祈福。 祈福出来。 站在山门。 俯瞰山腰峡谷,层林尽染,浓绿之间,点缀着金色,红色,橙色的叶子,五彩绚烂。 主仆几人,顺着蜿蜒石阶,一边欣赏,一边慢慢往下走。 行至半山腰。 迎面而来的人,却让沈青言的兴致消减大半。 “青言。” 身穿深蓝色锦袍的顾西岑,眸光复杂的迎着她的不悦,来到她面前。 昨夜,他又做梦梦见她惨死的场景。 早上退朝,再也按捺不住想见她的心,去县主府。 得知她来了报恩寺祈福,就马不停蹄的赶来。 他迫切的想要见到她。 遥遥看见她穿着身杏色衣裙,站在高处,裙裾随风飞扬,身后是庄严的山门,似九天玄女,落入凡尘。 第一百一十一章 说开 他脚下步伐匆匆。 好像晚一步,她就会飞走。 “顾侯爷找我有事?” 顾西岑四周看一圈,视线落在一侧不远处的亭子。 “能过去略站一站吗?我有几句话跟你说,说完我就走。” 沈青言轻叹口气。 每次看见他,心情都真的是非常复杂。 “走。”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进亭子。 竹影她们守在亭子外。 两人面朝山下而站。 山风习习,两人的衣摆随风纠缠在一起。 “青言,陆钊跟陆家有关系是不是?” 沈青言没做声,一丝转瞬即逝的惊讶在她面上闪过。 下一瞬,眼底都是戒备。 顾西岑心上嗖的中了一箭,嘴角噙起苦笑。 “我不会对他做什么的。你放心。” 从前没做,现在他跟陆家扯上关系,他更不会做。 不是因为陆家是百年世家,而是因为陆家,不管是陆老爷子还是现在的陆父他们,还是第三代陆聿,个个都是昭国的栋梁。 沈青言闻言放下心。 她知道顾西岑不会诓骗她。 望着脚下风景。 心思一转。 忽然幽幽开口:“我跟你和离之前,曾经做了一个梦,就像是自己曾经真实经历过一般。梦里,你娶了沈玥进门,将我软禁在后院,受尽沈玥磋磨。后来,皇上遇袭,你将我抓去替沈玥挡刀······” 顾西岑手攥成拳,额角青筋凸起。 面上惨白。 一切都有了解释,她为何会那么坚定的要和离,他不论怎么忏悔,她都无动于衷。 “青言。” 他缓缓侧目,看向她。 嗓子沙哑粗粝,如砂纸划过。 沈青言抬起右手,目光幽深,似乎是陷进过往回忆。 手背青筋凸起,抓住左肩的衣服。 衣服褶皱成团。 “梦醒来,那种胳膊齐肩断掉,身体几乎拦腰分家的痛,真实的不能在真实。” “所以,我跟你是真的不可能了。” 她蓦的转过脸,眸深似海,眼睫轻颤。 明明近在咫尺,却给顾西岑远隔天涯。 中间隔着一道没法跨越的天堑之感。 顾西岑想将她纤细温暖的身躯,拥进怀里,却抬不起胳膊。 “和离之后,我起初想的只是远离你,好好的做一个医术了不起的大夫。 可我遇见了陆钊。” 沈青言说道陆钊名字时,眉梢眼角都是控制不住的笑意。 眼神温暖明亮。 “他说要把他能给的,最好的都给我。这还是我这二十来年,第一次有人跟我这么说,也是头一次让人珍而重之放在心上手上。 顾西岑,就这样好吗?别再停留再过去,向前走。” 顾西岑心尖一颤,这是和离之后,沈青言第一次用这种柔婉的语气跟他说话。 却比以往的厉声呵斥,疏离冷漠更让他心伤。 五内俱焚的顾西岑沉默片刻。 “你现在是真的喜欢他是吗?” 天知道,他问出这句明知道答案的话有多艰难。 “嗯。” 轻轻一声嗯,就如天降巨石,砸在顾西岑头上,将他仅存的一点希冀,砸个粉粹。 “再见,顾西岑。” 顾西岑手腕微动,指尖划过她的衣袖,却不敢收紧。 眼睁睁目送她走出亭子,徒留余香萦绕在他口鼻间。 千言万语全都哽在喉头,欲说无门。 心痛的他从来笔直的脊背,微微佝偻。 仿佛支撑他的脊柱被抽走。 过往都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真的喜欢上陆钊,跟陆钊两情相悦。 清晰认识到这一点,再也无法自欺欺人的顾西岑,脚下一个趑趄,差点摔倒,面色惨白,大汗淋漓,原来他以为的梦境,皆是真实发生,她亲身经历过的。 余生茫茫,他跟沈青言再无可能。 晨曦霜白。 鬓边一缕黑发夹杂着银丝,满身酒味的顾西岑,在混混沌沌中醒来。 蓦的,怀里的柔软,暖香,让他迷蒙的眼,瞬间清明。 眸子渐渐下移。 一个女人乌黑的头顶映入眼帘。 身体一僵。 只记得在山上目送沈青言下山后,他又站了会,才骑着马回城,然后来到这梦仙桥边的留仙酒馆,对着桥下黑漆漆,波光粼粼的河水,饮酒。 酒入愁肠。 忘记了一却,只有咽下喉咙的火辣,苦涩。 “你醒了?顾侯爷。” 脸埋在他胸口,趴伏在榻边的女人,扬起脸。 顾西岑眼眸微凝:“你是” 女人坐直身体,布满红痕的脸,瞬间爆红,双眸熠熠生辉。 “我是林侍郎家的林菀。” “林瀚文林侍郎?” “嗯。” 顾西岑坐起身,按按刺痛的太阳穴,望眼灰白的窗外。 昨天下山,心情烦闷,遣走顾明他们,结果······ 脸冷下去:“说,你为何会在这?” 林菀咬下唇。 鼓起勇气,眸光铮亮,眼底倒影着她魂牵梦萦多年牵挂的脸:“我之前就很仰慕顾侯爷,只是顾侯爷已经娶亲。因此,只能将这份仰慕,埋藏在心底。 昨天傍晚,我从此间路过,见顾侯爷在这借酒浇愁,心里不忍的同时,也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所以,我主动将喝醉的你,搀进这间包间。” 林菀直接对顾西岑袒露心声。 “即使知道,我这辈子心底的人只会是沈青言?” “嗯。” 林菀回答的异常坚决肯定。 顾西岑深吸口气,站起身,嫌恶的拍拍她触碰过的前襟。 “给你两个选择,一就当此事没发生,本侯给予你一定补偿。虽然是你主动接近本侯的。 另外一个,如你所愿本侯娶你,但是你只是侧室。除此之外,其他一概皆无。不管府里府外,没我的话,你都不得出现在我面前。” “我选第二种。” 林菀不假思索的回道。 哪怕是侧室已经足以让她激动的热血沸腾,直接将他其他的话,全都忽略。 “随你,如果你一定要如此,三天后,我派人上门娶你。” “三天?” 不说六礼,至少应该请个媒人上门。 就算不是正室夫人。 “怎么?不乐意。” 清淡的语气里隐含着讥讽,刺进林菀的耳朵。 “可以,只要侯爷高兴就好。” 沈青言打着呵欠,来到前院客厅。 不明白顾西岑有什么紧要的事,急的天都还没大亮,就过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 豁出去 过去一个晚上。 顾西岑还穿着昨天在山上那套衣袍,还没走近,就闻到他身上浓郁的酒味。 离着他三四步的距离,站定。 蓦的,他鬓角那捋参杂银白的发丝,牢牢锁着她的视线。 心沉沉的闷闷下去。 甚至宁肯,他还是上辈子那个他。 “青言,最后一次。” 顾西岑竖起一根手指:“最后一次,如果我愿意放弃一切,一切都随着你,你” “抱歉。” 沈青言不等他说完,打断他的话。 顾西岑勾起唇角,笑的无比难看。 “好,我知道了。你好好的保重自己,要是将来他让你不开心了,记得还有我。” 说着,抬起胳膊。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将她鬓边的乱发,捋到耳后。 不等她后退躲开。 收回手,倏然转身。 “我要成亲了。” 低低的呢喃声,传来。 没听不太清楚的目送他清瘦背影,消失在院门后。 转头,看向竹影她们俩。 “他刚才是不是说他要成亲了?” 竹影月影俩,双双肯定点头 不是幻觉? 可她怎么就是觉得很不真实呢。 林家。 林侍郎林夫人,同样觉得非常不真实。 甚至怀疑自己女儿,得了癔症。 好好的,天没亮把他们夫妻俩叫醒,说三天后顾西岑要来娶她当侧室。 这怕不是疯了? “是真的” 听林菀说完来龙去脉。 林侍郎抓起茶盏,就砸向林菀。 茶盏擦着林菀的耳朵而过。 茶水淋湿她半边肩膀,茶叶沾在衣服上。 狼狈不已的林菀却眼眸异常明亮,里面似乎有两团火在烧。 “爹,如果你不同意,我就去死,现在就去死。” “菀儿。你糊涂,哪里有女子出嫁,连媒人都没有的。无媒无聘你嫁过去,就是笑话。而且还是侧室,说难听点,那就是一个妾。” “我不介意。只要能嫁给他,我都什么都不在乎。他故意这么做,就是想让我知难而退,我知道。爹,娘,我知道这样会让你们颜面扫地,让我,让我林家,成为京城一大笑话。 可女儿不想放弃这个机会,只要能进顾家。求爹娘成全!” 林菀说着,双膝跪地。 “胡闹,给我将她拖回去。” 林夫人身边的嬷嬷,还没过去。 林菀已经从头上拔下根金簪,抵着自己的喉头,刺进去两分。 望着女儿脖子上,流下的血迹。 林夫人一声哀嚎:“天哪,我这辈子是做了什么孽,生下你这么个孽障!” “爹,既然你跟娘都不肯成全女儿,女儿不如就现在死了,也省的活的生不如死。” “可你好好的,怎么、怎么就忽然非他不嫁了呢?”林夫人蓦然想到。 “不是忽然。女儿从十三岁,见到他起的第一眼起,就决定这辈子要嘛嫁给他,要嘛一辈子不嫁人。” “夫人,求你可怜可怜小姐。” 林菀的贴身丫鬟,红桃趴伏在地上。 “小姐这几年,出门要是遇见顾侯爷回来,就会高兴好几天。 甚至,将顾侯爷触碰过的物品,能买的都买回来,整日摩挲,小姐是真的很喜欢喜欢顾侯爷。” “疯了,疯了。真的是疯了!” 不想在听下去的林侍郎走到林菀跟前。 俯身凝着她抵着脖子的金簪。 “那爹也给你两个选择。要嘛当这件事没发生,你将来婚事,爹娘不插手,也不逼你嫁人。 要嘛如你所愿,但一点。一旦你嫁过去,我林家就再没你这个女儿,你将来如何,一切都跟爹娘,跟林家无关。 我林家丢不起这个人,你的姐妹们也丢不起这个人!” “谢爹娘成全,我愿意脱族,三天后爹娘将我嫁过去,我保证再不回林家。” 林侍郎不迭声地:“好,好,好的很,我林瀚文这辈子,自诩教子有方,没成想却在你身上,一败涂地。” 林夫人也是目龇欲裂。 一口气没上来,当场晕过去。 一场混乱之后,林夫人悠悠醒来。 话虽如此。 翌日林侍郎下朝的时候,还是追上顾西岑。 “顾侯爷,我有话跟你说。” 对上顾西岑清冷的脸,林侍郎心里一惊。 从前的顾西岑虽然也冷,却不像现在,浑身上下冒的气,似乎都是能将人冻住的寒霜。 鬓边的乌发里,一缕银白,亮晃晃的照着他的眼。 “如果是说令千金的事,我没什么话可以对你说。同意我后天派人来迎娶,不同意本侯可以另外给点补偿。 虽然这事错不再我,是她主动。” 话音未落,人以走远。 呵呵······ 林侍郎给他这番不留情面的话,噎的无话可说。 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很想,掐死家里那个孽障。 仰着脖子,将这口气顺过来。 回到家,再次来到林菀的闺房。 “你真的宁愿死,也要嫁给他?” “是。” 脖子上包着一圈白色布条的林菀,神色果决。 “好,那爹答应了。只是,从你踏出林家的大门的那一刻,爹就当没生过你,你也不再是林家人。稍后,你来祠堂一趟。” 林菀心里咯噔一下,还是乖顺的站起身。 林家各房,忽然听到林侍郎召集来祠堂,都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等到祠堂,知道原因。 全都张大嘴,睇向林菀。 这样也嫁,她是疯了还是傻了。 得知林侍郎要她脱族,没一个人劝解。 毕竟各房都有女儿,要是都像她这样不知道廉耻,那林家的儿郎还要不要娶亲,要不要在京城立足。 各房人回去的路上,看着自家女儿,都不觉多了几分打量,生怕下一个林菀就是她。 红桃搀着林菀回去。 看着熟悉的屋子,想着即将离开,红桃对未来忽然感到茫然不安。 “小姐,你真的决定好了?” “嗯。你放心,水滴石穿,只要我将来有了他的孩子,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孩子份上,他也不可能一直冷落我。我你过来,我跟你说句话。” 林菀说这话时,自信满满。 红桃附耳过去。 “你······” 红桃哆嗦着身体,差点腿软坐在地上。 “没用的东西,叫你去买东西,又不是把你卖进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归来 林菀呵斥着红桃。 红桃没想到,林菀的胆子竟然这么大,大到居然计划在新婚之夜,算计顾侯爷。 战战兢兢的,应诺着出去。 眼前艳阳高照的天,落在她眼里,却是乌黑一片。 约定的时辰到来。 林母将以前就准备好的嫁妆,全数给她。 斜阳残霞照耀天际。 顾明代替顾西岑,骑着大马。 吹吹打打,将林菀抬进侯爷府。 顾西岑连喜服都没穿,就穿着家常服,将她迎进后院的偏僻院落。 屋里,没大布置,看着颇有些简陋。 林菀自己撩开盖头。 “侯爷,我知道你千般不乐意。但今晚不论好歹,总是咱们的洞房花烛夜。我不奢望留下侯爷,但请侯爷喝了这杯交杯酒。 之后,是去是留,林菀绝不多话。” 林菀踱步,走到顾西岑面前。 顾西岑垂眸打量她片刻。 唇角,露出一丝嘲讽。 以为这样,他就能留下,幼稚。 事情的最后,顾西岑迷蒙中醒来,才知道幼稚的是他。 他再次上了她的当。 扯起被子,裹着身体,绕到屏风后。 穿戴好衣袍。 携带着雷霆之势出去。 “顾明,给她送碗避子汤。” 汉白玉的汤池里。 顾西岑全身肌肤揉搓洗的发红,还不肯住手。 还是那句话。 以为这样,就能慢慢一步步靠近他,幼稚! 林菀在顾明的注目下,端起那碗还微烫的避子汤,一口喝下。 眼见碗里,一滴不剩,顾明这才转身出去,向顾西岑交差。 他前脚走,后脚林菀就冲进净室,对着恭桶,手指伸进嘴里,对着喉咙一阵扣挖。 刚喝下的汤药,连带昨夜残余的食物残渣,全都吐出来。 她难受的红着眼,噙着泪水。 唇角流着一丝晶亮的唾涎,喉痛刺痛:“桃红你说我吐干净没有?” “干净了。” 桃红带着哭腔,不懂她家小姐,为何要这么作践自己。 “那就好。” 吐的虚脱的林菀,摇晃着直起身,洗漱下嘴巴。 抚摸着瘪瘪的肚子。 暗暗希望,她的肚子能争气。 凡事可一不可再,她的机会就这一次,这次不成功,再下次不知道要何年何月。 以后别说算计他,就是想见他一面,只怕是都不容易。 京城里,大家对顾西岑忽然娶林菀为侧室,又办了场及不像样子的婚礼,感到莫名其妙。 后来,不约而同的回过味来,这顾侯爷只怕是让林家那位给算计了。 因此,不敢揶揄顾西岑。 都把火力对准林侍郎。 看见林侍郎,纷纷竖起大拇指。 为他女儿敢勇捋虎须。 给林侍郎气的,连续请假,躲在家里,不出门。 到三天回门,干脆带着一大家子去城外庄子上散心。 反正,顾西岑也不可能带林菀回门。 林菀也已经脱族,更没回来的必要。 沈青言从长公主嘴里,听见这事,对他顾西岑这个行为,不予评论。 十个月之后。 顾家偏院。 林菀顺利生下一子,她还来不及问是男孩还是女孩,就只望见嬷嬷抱着孩子走出去的背影。 无力的仰躺在那,眼角一滴咸咸的泪水滑落。 自新婚那晚之后,她再没见过顾西岑,不管她用何种办法,哪怕是以肚子里的孩子为由。 以为,顾西岑这么不待见她。 孩子生下来,会跟她再这偏院,相依为命。 年深日久,只要顾西岑想来看孩子,就避不开她。 谁知,顾西岑一言不发,竟直接釜底抽薪,狠心将孩子带走。 让他们母子分离。 这一刻,她才知道,先前顾西岑娶她时说的话,都是认真的。 心里衍生出一股从来没有过的绝望。 她当初的想当然,彻底落空。 什么用她自己对他的爱,软化他,让他能放下过往。 跟她相敬如宾的过下去。 都是做梦。 时间一点点过去,四季轮回。 转眼,就是来年年末。 这场仗,整整打了两年,最后以陆钊,直捣黄龙,生擒六部统领结束。 期间,凌游将杜衡健健康康的送回来,小树留在了陆钊身边。 战争结束,小树已经是陆钊身边,迅速成长为一个小队长。 瑞雪初降。 京城银装素裹,洁白一片。 从城门,到皇城,沿街的街道两侧。 商户,住宅门楼下红灯高挂,家家户户张灯结彩,迎接即将胜利凯旋归来的大军。 这一场战役的胜利,至少确保昭国二十年无忧。 昭国上下,欢呼声一片。 到了这天。 沈青言早早的让竹影月影,架坐在梳妆台前。 一番精心收拾打扮后,眉心点上红梅一朵。 眼微涂抹上浅红,唇上涂上大红色的口脂。 身上换上大红蜀锦裙衣。 华光闪烁,容貌昳丽。 望着镜子里,艳光四射的自己。 沈青言不自在的转动下手腕的镯子,她穿成这样好吗? 等会街上人群拥挤,陆钊骑在马上,未必会看的见她。 “就这样,就这样好看。” 花果仰着头,艳羡的眨巴着眼。 竹影跟月影,也齐声附和。 三个人围在她身前,就怕她说要换衣服。 犟不过她们三个,沈青言只好服从。 出了县主府,来到大军回来必经之路的茶楼。 走到二楼预定的包厢门口。 沈青言脚步一顿,回望下竹影她们仨。 三个人讪笑着,低下头。 怎么没人跟她说,陆老爷子,陆聿的父亲陆森跟陆展兄弟俩也会在这。 陆老爷子见她尴尬的耳朵都红了,冲她招招手。 “这边包厢已经满,老夫厚颜,跟你挤挤。” 一行人进到包厢,有人上来茶水。 有陆老爷子父子三人在一旁,沈青言不觉得紧张的,手脚都没地方放。 “县主不必紧张,就跟着陆聿、陆钊叫我一声祖父。” 正暗戳戳纠结该怎么称呼陆老爷子的沈青言,闻言,紧张的神经,一松。 声音低低地:“祖父。” 哈哈哈·····陆老爷子捋着胡子,经过这两年的观察,他觉得哪怕没有陆钊,他也会想办法让其他孙子娶她。 真的是再没比她更适合做陆家孙媳妇的。 窗外,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一直守在窗户前,垫着脚,看外面的花果,转过头,笑容满面的冲她们招手:“来了,来了。陆大哥过来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迫不及待 沈青言急忙向窗口走去。 蓦的想起陆老爷子还在,红着脸,默默的让开些位置。 陆老爷子过去,跟她一人占据一扇窗口。 其他人伸长脖子,垫着脚,从缝隙里向外张望。 旌旗招展,斗大的陆字随风飘扬。 陆钊穿着银色铠甲,披着黑色大氅,威风凛凛的骑在一匹毛色乌黑发亮的骏马身上,携带着雷霆之势而来。 道路两旁。 无数人欢呼叫着他的名字。 半个身子,都悬在窗外的沈青言,凝眸注视着他。 两年不见,依旧是满脸大胡子的陆钊,眉宇间刻画的的坚毅,沉稳,让他比从军前,多了几分内在的强大张力。 他身板笔直的端坐马背上,目不斜视,气势威严恍若从天而降的天将。 斜对面的酒楼二楼。 顾西岑穿着一身黑,披着黑色大氅,目光冰冷。 密密麻麻的人群,他只觑见沈青言。 见她见着陆钊,不自控上扬的嘴角。 冷着比外面冰雪还冷的脸,带着顾明,寂寥的离开。 恍若心电感应。 隔着远远的,陆钊忽然从喧闹的人群里,对上沈青言的视线。 刚才还僵着,没表情的脸,顿时冰雪消融,春暖花开。 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沈青言,完全没注意她身侧,有个白胡子老头,正望眼欲穿的看向他。 察觉到自己被忽略的陆老爷子,悔的不能再悔。 悔自己的失算,只想着跟沈青言站一块,说不定能第一时间,然后让他瞧见自己。 结果忘了,他见着沈青言,眼底哪能看见别人。 就在陆老爷子后悔时。 陆钊从马上站起,踩着其他士兵的肩,冲他们这边而来,飞身来到窗口。 一手掰着窗框,一手伸长,拦腰将沈青言从窗户里带出去,抱着,回到恰恰好来到下面的骏马身上。 安然坐下,将沈青言安置在身前。 沈青言尴尬的,巴不得能马上遁地走。 周围人群,见此情形,嘘声不断。 “常胜将军,福安县主!” 沈青言脸爆红滚烫,能煮熟鸡蛋,悄悄的用手肘,撞下身后的陆钊:“你放我下去。” 陶醉在她馨香里的陆钊,戏谑的看着她红通通的耳朵。 “你确定要现在下去?” 沈青言看眼道路两侧,拥挤的密不透风的百姓。 鹌鹑似的,缩着脑袋,不在吭声。 身体却不自觉的往身后缩,恨不得隐形在他宽厚的怀里。 满怀柔软让陆钊乐呵地裂开嘴,浓密的胡子,向两边翘起。 狭长的眼,精光闪亮,满含喜悦。 陆老爷子脸上每一道褶子,都书写着高兴。 嘴上却叹着气:“哎呀,这个孙子不要也罢!一门心思只有他的小媳妇,连看都没我这个老头子一眼。” 陆生跟陆展兄弟俩,闻言,彼此对看一眼。 老爷子也学会口不对心。 明明见着陆钊高兴的连眉毛都在跳舞。 蓦的。 陆老爷子回头:“你们说,他是不是跟你们妹妹长的一模一样?” 俩人瞪大眼睛,这话要怎么回答? 陆钊高大挺拔的身形浮现,套在他们美丽的妹妹身上。 这······怎么想怎么怪异。 “我是说神似,神似!” 陆老爷子怒吼着,向包间外走去。 真是笨蛋,连他身上神似陆家人的神韵,都没看出来。 不出意外,皇上今晚会设宴,款待这些将士。 他只能等到明天再去将军府见陆钊。 陆展跟陆森,在老爷子身后会心相视一笑。 没有皇上的旨意,陆钊还真不能带沈青言进宫。 来到分叉路口。 陆钊将沈青言送下马背。 “等我回来。” 他低声,在她耳边叽咕一句。 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有意。 干裂的唇瓣,扫过她的耳廓。 硬硬的胡茬,不小心扫过沈青言细嫩脸颊。 痒痒麻麻。 脸发热的沈青言没应他,低着头,快步向竹影她们走去。 在竹影她们的簇拥下,几步走出入群,上马车。 躲开周围人群目光灼灼的注视。 长舒口气。 这个陆钊,真是不知道说他什么好。 亏她前面还以为,经过这场战役的洗礼,他沉稳了。 结果还是一如从前,随心而发,不守规矩。 “小姐,喝口热茶。” 沈青言接过竹影手里的茶,一口喝尽。 转眼,就见花果缩在月影身边,小脸蛋红扑扑,神情羞涩,不时的瞥她两眼。 刚压下去的热气,再次蒸腾。 举起略凉的手背,贴在脸上,缓解脸上的热气。 回到家,卸下钗环,洗干净脸上的妆容,换上常服。 吩咐月影,去做点清淡的饭食。 跟陆老爷子的想法一样,陆钊参加宫宴,没那么快结束,今晚不可能会过来。 她随便吃点,早点休息。 顺便,让自己冷静,冷静,想想明天出去,怎么面对别人的目光。 经过今天,她不想引人注意都不行。 事实证明。 她跟陆老爷子都想错了。 沈青言拿起筷子,还没开始吃。 陆钊就大踏步进来。 边走边随手,脱掉身后披着的大氅。 龇着两排大白牙,脸上的笑容从进县主府,就没下去过。 “青言,我回来了。” 竹影接过他脱下来的大氅,却低估了他这件大氅的重量,手腕往下一沉。 悄悄睇眼陆钊的背影,这么厚实的大氅,披着不嫌重吗? 她不知道,行军打仗,这大氅不单是披风那么简单,席地而睡时,就是一床温暖的被褥。 沈青言向他身后看看。 “小树呢?他没跟着回来吗?” “他在城外,没有命令,不能进城。等过几天安顿好,我带他过来。” 陆钊暗暗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 没把小树带进城,让他跟大营里其他士兵一起安置。 好容易才跟沈青言重逢,他可不希望有不相干的人,插在他们中间,打搅。 沈青言点点头。 见陆钊身上还穿着甲胄。 “你没回将军府换衣服?” 陆钊拉出沈青言身侧的凳子:“我急着来见你,没回。” 胜利消息传来,皇上就给陆钊赐了座将军府。 府邸赐下来,沈青言一点劲没有上,都是陆家包办过去。 陆钊把凳子拉的离沈青言更进些。 “我不想回将军府,那边离你这太远。县主府这么大,我住这好了。” 反正他从军前,也是住在沈家的。 沈青言白他一眼。 第一百一十五章 甜蜜相处 今时不同往日,她要是敢留他在县主府住,明天谣言就会满天飞。 就今天招摇的共乘一骑的闲言碎语,就够他们俩喝一壶。 想到这,没有回他这话,而是上下打量一圈。 “你饿不饿?要是不饿,先下去洗漱一下,我叫他们再做几个菜。” 听她这么安排,以为可以留下的陆钊,连连摆手。 “不饿,不饿,我去洗漱。” 花叶进来带他去净房沐浴。 沈青言回到屋里。 将先前给他做好,还没给他送去的衣服,鞋袜找出一套来,交给花叶去送给他。 这边,又吩咐月影去厨房,再做几道好菜上来。 花果跟在月影身后,向厨房走去。 掰着指头:“红烧肉,酱肘子,卤牛肉,烧鸡,熏鸭······” “这些都是你想吃的?” 走在头里的月影,回过头。 花果吐下舌头,屁颠屁颠的紧跟上。 这一刻的县住府空气里,都是甜蜜,愉悦。 花果这几个月见天的跟着月影,吃着好吃的,厨艺也跟着大有进步。 沈青言见她对其他不感兴趣,倒也不强迫她。 反正识的字,能让她不给人骗就行。 沈青言笑着摇摇头。 眉梢眼角,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甜蜜笑意。 须臾,陆钊披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穿着一身青色衣袍急匆匆出来。 “青言,我洗好了。” 这么快? 沈青言仰头看眼他身后,将肩膀上的衣袍都打湿的长发,暗自无语。 她又不会跑了。 “走,我给你擦擦头发。” “嗯。” 高大健硕的陆钊,温顺的样子,颇像一只驯服的大型犬。 来到屋里。 陆钊自己找地坐下。 等着沈青言给他擦头发。 竹影送来几张布巾。 沈青言一手拿着布巾,一手轻轻将他的头发抓在手上,将上面是水渍,擦拭干。 再一缕一缕分开,慢慢给他彻底擦干。 嗅着身后梦里不知道梦过多少遍的馨香。 陆钊胸膛里那颗心,越跳越欢快。 身子不觉向后靠去。 后脑勺触碰到一团绵软,脸颊倏然滚烫。 红着耳朵,身体又向前动了动。 专注给他擦头发的沈青言,完全没注意到陆钊刚才偷摸吃豆腐的小举动。 见他耳朵红红的,还以为他是害臊。 毕竟,这可是自己第一次帮他擦头发。 陆钊的头发,又黑又粗,还多。 彻底擦干之后,沈青言不觉甩甩酸软的手腕。 拿梳子帮他把头发疏通梳好,找出先前在玉颜坊,给他带回来的玉冠给他带上。 陆钊伸手摸摸头上的玉冠,又低头,看看身上簇新合体的衣袍鞋袜。 原本就不大的眼,笑的眯成缝隙。 “青言,你也想我住在这里是?” 不然不会,什么都给他准备齐全。 “你现在住这里不合适。” 沈青言柔声道。 陆钊转身。 穿着月蓝色家常便服的沈青言,淡雅,素丽,跟先前的艳丽逼人的样子截然不同。 温柔动人。 抬起双臂,抱着她的腰。 深吸口气。 脸贴在她身上。 “真的不行吗?” 其实他自己也知道,可就是想问。 沈青言垂眸,睇着他乌黑的头顶,听见他委屈扒拉。 不忍推开他。 “你身上还有伤是吗?” “你怎么知道?” 一脸惊骇的陆钊,抬起头。 吃惊地问道。 “你身上有血腥味。 陆钊嘿嘿两声,坐直身体,揉搓下鼻头。 “快好了。” 起身,拉着沈青言的手,向外走。 “去吃饭,我饿了。” 饿了是真的,不想在继续这个话题,让沈青言担心也是真的。 沈青言一把拽住他。 “坐下,给我看看。” 陆钊一怔,见她板着脸。 乖乖的,退回来坐下。 解开腰带,褪下上衣。 拿着药箱过来的沈青言,看着他满身纵横交错的新旧疤痕。 眼圈一热,湿湿的薄雾在眼里升腾。 怕陆钊看见,低下头,假装低头打开药箱。 腰间。 一道差不多婴儿手臂长的伤,几乎贯穿他整个腰际。 凸起的疤痕因铠甲的摩擦,严重破皮。 这会正泛着丝丝缕缕从血珠。 沈青言努力克制自己的心疼。 语调轻松:“没事,就是破了点皮,我给你抹点药膏,两三天就好了。” “嗯。你不用担”心。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 一滴滚烫的泪珠,晶莹剔透的滑落,滴在他手背上。 “青言。” 陆钊沙哑着嗓子,一手勾起她的下巴。 凝着她眼里晶莹的泪花。 “我真没事,以后也不会再打仗。我现在是大将军,我说过我要将自己能拥有的最好的都给你,我做到了。” “嗯。” 陆钊过的另外一手,伸过去勾住沈青言的后脖子。 温热的唇,贴上她的。 须臾亲一口,移动一下,轻轻的贴在她眼睑上。 两人就这样静静相拥着。 听着彼此的心跳呼吸声,温馨宁静。 蓦的,一声饥饿的肠鸣声传来。 惊醒过来的沈青言推开他,重新拿起药膏,给他细心涂抹上。 忙碌整天,还没好好吃顿饭的陆钊,揉搓下肚子。 暗叹,不争气的家伙。 “等会回去,这个药膏带回去,每天涂抹一到两次。” “不用,我每天过来,你帮我涂。” 知道住下不可能的陆钊,早已打定主意。 那就是每天过来,睡觉才回去。 沈青言帮着穿好衣服,束好腰带,整下衣襟。 熟练的动作,仿佛她已经做过很多很多次。 两人携手出来。 走到饭桌前。 桌上的饭菜,已经是上的第二遍。 “在宫里没吃吗?” 沈青言忽然问道。 “我就吃两口,就先走了。”沈青言眉毛一挑,忽然有个不大好的念头。 “那你怎么跟皇上说的?” “我就说我急着回来见你。皇上还问我,在我心底你就那么重要?我说是,要不是因为你,我才不会去从军。” 后面的话,陆钊识相的没说。 皇上后面有点面色不虞的,问那昭国的安危呢? 他直言回答,沈青言就是他的全部。 其他的让皇上自己去意会。 皇上当时就黑了脸。 要不是有董将军跟其他人插科打诨,说他性子直,忠诚率真。 皇上只怕是当庭就会发怒。 不过,就算发怒,他也不怕。 第一百一十六章 呼之欲出 半个月之后,六部会带着降书礼物,前来觐见。 到时,还得他出面跟他们斡旋谈判。 至于将来,他就想当个闲散将军,把沈青言娶回去就成。 他没在多说,但沈青言也多少能估摸出后面的事。 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你吃慢点,现在不是在军营。” “嗯。”陆钊答应着,手上的速度却一点都没放慢。 月影东升。 陆钊才踏着月色,回到将军府。 “将军,陆太傅已经等你好几个时辰了。” 想回房休息的陆钊,脚步一转。 “在客厅?” “嗯。” 陆钊跟着亲卫,来到客厅。 陆太傅身旁的茶,都不知道换过几遍。 伸长脖子,终于看见那道伟岸的身影,出现在客厅门口。 叹口气。 捋下胡子。 “你还知道回来?你跟青言还没成亲,要注意分寸。” 原本还在纠结,见着老爷子该说什么的陆钊。 听见这普普通通,没什么修饰的话语,瞬间破防。 第一次见面的隔阂,消散。 步伐迈的很大,几步走到老爷子跟前,双膝跪下。 “陆钊见过祖父,让祖父久等,还请祖父不要怪罪。” “起来,起来。” 老爷子双手拉起他,双目温情的仔细打量他。 最后视线,落在他那一把大胡子上。 “就你这一脸大胡子,县主也不知怎么看上你的?” 眼里含着笑意,打趣。 祖孙之间的距离拉的更近。 陆钊傲娇的裂开嘴。 “青言遇上第一天,我就是这样。” 老爷子拍拍身旁的椅子:“祖父跟你三个舅舅商定,三天后在家里举办一个认亲宴,将亲朋好友,都宴请前来,庆祝,庆祝,顺便做个见证。” “给青言下帖子了吗?” 老爷子哼一声:“不下。” “祖父,不下就不下,到时我去接她,一起来。” ······ 陆钊推门出来。 院子里,清冷的月光洒下一片银白。 他转身带上房门,走下台阶。 回望下烛火微微的里屋。 一股暖洋洋的热流,在心中涌动。 母亲自己都忘却的幼年,在祖父的描述中,活灵活现的展现。 如果···可惜没有如果。 陆钊抬头望天。 湛蓝的夜空上,几颗闪亮的星子眨着眼。 沈青言曾对他说,过世的亲人,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守护地上的亲人。 那时只觉得是一句哄人的话,如今,他倒希望是真的。 那样,母亲就会知道,他有亲人了。 知道,她不是没人要的孩子,而是至亲寻找几十年,不肯遗忘的珍宝。 一夜好眠。 宿在将军府的老爷子清晨醒来,陆钊已经去上朝。 吃过早点。 老爷子乘坐马车,来到县主府。 沈青言刚想出门,见老爷子来,又欲反身回去。 老爷子摆摆手。 从案桌上那一叠请柬来,将沈青言那张,拿起递在她手上。 “不用,这个给你。后天,记得打扮的好看点过来。” 沈青言拿着请柬,是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 目送老爷子的马车,徐徐离开。 心里咯噔咯噔的,脸一遍遍的发热。 老爷子这是要在认亲宴上,让她再次公开亮相,也是变相承认她跟陆钊的事。 “小姐,我们先去趟玉颜坊。” 竹影笑着提议。 “对,小姐,咱们先去玉颜。” 既然人家老太傅都发话了,她们这两丫鬟,肯定就得替她们小姐,认真操办起来。 到时让她们小姐艳压群芳,给将军太傅赚足面子。 沈青言无语,玉手一挥:“去什么去,回去。” 经过这一打岔,沈青言决定暂时连杏林堂都不去了。 就在家,好好的待着。 省的出去,让人看猴子般的观望。 长胜将军陆钊是百年世家陆家的外孙的事,已经在整个京城,传的沸沸扬扬。 林公公得知这一消息,立即脚步匆匆的,走向内殿。 皇上有多赞赏这位长胜将军,他比谁的清楚。 “皇上,皇上。” 走到皇上面前,林公公及时刹车。 面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喜悦笑容。 “说,什么事,让你这老货高兴的连规矩都抛之脑后。” “皇上。” 林公公向前一步。 “长胜将军陆钊居然是老太傅的外孙,三天后,老太傅要宴请宾客,当众认亲。” 皇上搁下手上的奏折。 “外孙?老太傅不是只有三个儿子?等等”说到此处,尘封的久远记忆涌上心头。 老太傅还有一个老来女,在三岁时看花灯,受当时几位皇子引发骚乱的牵连,丢失。 “所以你是说陆钊就是那位走失的陆小姐的孩子?” 林公公颔首。 “据外面所传,将军肩上有跟陆家其他男子一样的黑痣。好像是说,陆家的孩子不论男女,生下来的孩子,只要是男丁,肩上都会有三颗黑痣,祖传的。” 呵呵,这么神奇。 皇上沉吟片刻:“宴席那天,你替朕送一份贺礼过去,去朕的私库选。另外,替朕拟道旨意,赐封长胜将军陆钊为正三品虎威将军。给太傅长长脸。” “是,老奴替老太傅谢谢皇上。” 林公公答应着出去,去皇上的私库,挑选礼物。 冰凝剑,剑出鞘,寒气逼人。 普通人光是靠近,就冻的哆嗦。 玄铁弓,除了皇上,到现在还没人能拉开。 反正皇上都不用,一直放着,也是浪费。 几位皇子,也没有一个有那本事。 给陆钊物尽其用。 林公公大大方方的将皇上这两件珍藏多年的兵器,拿出来。 记忆翻滚,皇上舌尖默念。 依稀记得那个陆小姐好像是叫什么弯弯、还是绾绾。 绾绾,弯弯。 默默念着,不觉起身,来到多宝阁前,打开暗格,从匣子里,拿出那枚珍藏的鸡血石。 拇指轻轻摩挲,他的晚晚家又在何处呢? 人牙子将她卖到太子府时,她已经七八岁。 长相清丽,聪慧无比。 问她从前,她操着一口软糯的江南口音,说她也记不得。 唯一记得好像有晚晚两个字。 “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皇上手一顿,顺手将鸡血石夹在奏折中。 “让她进来。” 自从二、三皇子流放。 皇后母子,还有三皇子魏王几人,倒是安静了许多。 约莫是觉得这个太子之位,已经是他们囊中之物。 要是当年,他能护着晚晚,这太子之位他们就是做梦。 第一百一十七章 恩典 皇后微笑着,款步进来。 “皇上,你听说了吗?你封的长胜将军居然是陆太傅的外孙。” 皇上静静的看着皇后,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片刻,不见皇上不搭腔。 不觉神色微微一滞。 还是直接说出来意:“臣妾想宴请那天,让大皇子带着三皇子,代表皇上跟臣妾去一趟,以示祝贺。 不枉太傅为昭国殚精竭力,操劳一辈子。” “你说的对。不过朕的礼物,已经叫林公公去朕的私库挑选,咱们各送各的。” 皇上一句话,就把皇后暗藏的心思,怼死。 皇后尬笑起身:“既如此,就依皇上。臣妾告退。” 走到外面。 皇后再也绷不住,一张脸黑沉似水。 她没想到,时至今日,皇上依旧不愿意给大皇子太子身份,哪怕是暗示都不愿意。 明明他已经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难道,他还记挂着裕王。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心软,留他性命。 凤眸里,戾气渐渐丛生。 长长的指甲,掐进掌心。 太子之位,她势在必得。 宴席这天。 沈青言坚决摒弃了竹影她们的意见,没穿艳色的衣裙。 今天的主角是陆钊,陆老太傅。 喧宾夺主的事,她可干不了。 挑来选去。 选了一套天蓝色绣白玉兰花的衣裙,化着淡妆,清丽雅致的出现在太傅府。 原本说要接她一起走的陆钊,让她坚决拒绝之后。 早早的就守在陆家大门口,伸长脖子张望。 见到她的马车,疾步过来。 掀起帘子。 低头,呵呵一笑。 指指他自己身上,天蓝色的锦袍。 “青言,你看咱们们心有灵犀,今天穿的都一样。” 不同的是,他的衣袍是绣的暗纹竹叶。 刚好心里也冒出这四个字的沈青言,羞红着脸,斜昵他一眼。 头上的珍珠发钗,微微晃动。 珍珠润泽的光泽,照耀她皎洁的脸庞,心里如有涓涓细流流过。 对着沈青言,似乎什么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都不是难事。 发钗下的坠子随着她头部的晃动,搭在发髻的发丝上。 陆钊伸手,自然而然的替她拨开。 “走,我都在门口等你好久了。” 陆钊伸手牵着沈青言的手下马车。 站定之后,一眼瞥见大门口,络绎不绝的客人。 沈青言想挣脱出来,他反而微微施力,握的更紧。 两人就这样,暗里较劲向里走。 一路上。 迎着他人打探的目光,沈青言红着脸,努力平稳呼吸,让自己镇定,镇定。 陆钊却毫不顾忌别人目光,坦然地牵着沈青言的手来到大厅。 陆老爷子招手叫他们过去,将族里的长辈,一一介绍给他们俩。 然后,就是其他至亲好友。 一轮下来。 脸烧的云霞似的沈青言,终于找着机会,走出大厅。 来到外面院子。 刚找着个稍微僻静点地。 迎面吹着凉风,喘口气。 陆钊就脚跟脚的追来。 “青言,你累不累,要是累的话,我送你去我院子,休息休息。” 沈青言张嘴还没出声。 一声清脆的声音,就替她应道。 “我不累。” 两人诧异地闻声看去。 居然是长公主跟驸马两人。 长公主正一脸坏笑的看着他们俩,目光流转间,尽是揶揄的意味。 沈青言恨恨的揪下陆钊的胳膊:”你看你。” 陆钊呵呵笑着,放松肌肉,方便给她揪。 “走,林公公代表皇上,给将军送贺礼来了。” 驸马插话进来。 长公主跟驸马跟在他们身后,一起向大厅走去。 不经意的一眼。 忽然让长公主目光一滞。 陆钊的背影,还有走路的样子,跟她父皇年轻时的样子重叠。 莫名的觉得很像。 站在人群里的大皇子跟三皇子。 看着林公公送来的贺礼,脸都绿了。 这两样东西,都是他们父皇珍藏的,并且是他年轻时,自己用过的。 现在,居然就这么赏赐给了陆钊一个外人。 老爷子带着陆钊,进宫谢恩。 皇上坐在龙案后,看着穿着蓝色锦袍,意气风发的陆钊。 眼里满满的赞赏之意。 “虎威将军的婚事,是不是该定下了?” 老爷子觑眼身旁的孙子,颔首。 “多谢皇上惦记,等过两天老臣就让媒人去向县主求亲说媒。” “要是可以,臣想向皇上求个恩典,给臣还有县主赐婚。”不知道何为脸皮的陆钊,紧跟着开口。 “准了。” 皇上哈哈大笑着。 眼前,却是顾西岑黑沉沉,酸丢丢跟老泡菜一样的脸。 忽然觉得以后上朝,不会无聊了。 光是看他们俩,打眉眼关系,就够有意思的。 心情愉悦。 大手一挥。 “等你们求亲成功,朕让钦天监,帮你们看个好日子。” 陆老爷子急忙扯下陆钊的衣袖,拉着他跪下:“谢主隆恩。” 陆钊怔愣的看向陆老爷子。 就是看个日子,需要行这么大礼? 陆老子这会没法跟他解释,只能暗暗叹气,他这外孙怕不是个棒槌。 皇上帮着看日子,多大的恩典 也就几位皇子,娶正妃有这个恩典。 出宫路上。 陆钊得知原委,挠挠脑袋。 “没事,皇上不会怪我。” 陆老爷头疼的拍下他的肩。 脑袋抽着疼,就这性子,他这个祖父以后有得忙了。 思及此处,神色复杂地回望下身后的御书房。 走出宫门。 陆钊搀着陆老爷子上马车后,立在马车前。 “祖父,你先回去,我去下青言那边。” 陆老子哼一声,心说,你哪天没过去。 板着脸:“不许待太晚,注意分寸。” 急着走的陆钊,也没听清老爷子到底念叨了啥,就顾着点头。 上马骑行出一段,才蓦然回过神,刚才老爷子说了些什么。 注意分寸? 脸微微一热,嘻嘻一笑。 这个祖父真的是为老不尊,他陆钊是那样人吗? 好,他的确是有点想。 绕到玉颜坊,翻身下马进去。 掌柜见是他来,知道他来给主子买东西。 立即把新款端上来几套。 陆钊也不懂哪些好,凭直觉,觉得沈青言带着会好看,就买。 反正他现在有钱,祖父将给她母亲准备的嫁妆,庄子田地铺子,还有其他的物件,都一概给了他。 加上皇上的赏赐,现在他也可以说是个有钱人。 第一百一十八章 答应 而且,他吃饭穿衣都是沈青云包办。 挑了一套蓝色水晶头面,一只玉镯,两只发钗。 想象着这些东西带在沈青言身上好看的样子,捧着盒子乐颠颠的出来。 没留神跟进来的人,差点撞上。 “陆、陆将军。” 来人看清是陆钊,笑着招呼。 谁能想到当年跟在沈青言身后,是朋友也是随从的陆钊,短短两三年,就成了赫赫有名的虎威将军。 陆钊见来人穿着深蓝色锦袍,面如冠玉,风姿倜傥。 看着眼熟。 却一时间,想不起是谁。 知道陆钊没认出他是谁。 慕容璟也不介意,勾起唇角,朗声道:“在下慕容璟,前几年在药王谷” “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慕容臻的哥哥。” 慕容璟颔首。 “抱歉,当年的事,都是舍妹的错。” 陆钊不客气的点点头。 “我今天有事,先告辞。” 慕容璟目送陆钊翻身上马。 眼里的笑意,渐渐沉下去。 自从那年,祖父将她送去庄子,不许她在学医。 没几个月,人就在庄子上失踪。 这几年,他一边在外游历,一边找她。 前些日子,听有人说,曾经在京城见过她。 这才赶来,没想到一来就见着陆钊。 陆钊拿着盒子,兴冲冲的来到县主府。 进到府里。 得知沈青言在后院。 熟门熟路,穿廊过院,来到后院。 沈青言卷着袖子,蹲在草药地里,拿着木勺,在给种植的草药施草木灰肥。 “青言。” 陆钊将盒子放在一侧的石桌上。 卷起袖子过去。 沈青言回过头。 见他卷袖子,要来帮忙。 急忙站起身,将木勺递给竹影。 “你不用过来我。我这边也差不多了。” 眨眼。 陆钊已经走到跟前。 “真不用我帮忙?” “不用,不用。” 沈青言挑眉轻笑,眸中波光潋滟。 拦着他,走到一边的水桶前洗手。 陆钊跟过来,帮她淋水。 沈青言擦干净手。 似乎是被他取悦道,说话的声音里都带着笑意。 “怎么这会过来了?” 陆钊看眼不远处的竹影他们,牵起沈青言的手。 另外一只手,捧起盒子。 带着沈青言顺着蜿蜒小道。 来到假山上的亭子里。 放下盒子。 两手搭在她肩上,双眸凝视着她:“青言,我让皇上给咱们赐婚了,皇上说让钦天监帮咱们看日子。 青言,你放心,你现在怎么过的,以后还怎么过。 将来成亲后,你要是不喜欢将军府,我搬过来县主府也可以。 或者,咱们两边住。” 一团红云渐渐晕染上沈青言的脸颊。 重点都在“你现在怎么过的,以后还怎么过。” 纤纤玉指点着陆钊肌肉结实紧致的胸膛。 “你说的,将来不许耍赖。” 陆钊一把将她拉在怀里,一手圈着她的腰,一手在她后背轻轻摩挲。 “不耍赖。青言,我说过的话都算数。就是我能给你的最多也就眼前这样了,以后不会再有仗打,我这个将军即便想要封侯拜相,没机会,也没那个能力。 你不要嫌弃我就好。” 沈青言噗嗤笑出声。 什么叫就这样?年纪轻轻已经是堂堂正三品虎威将军,背后又有陆家这个百年世家撑腰。 放眼京城,能出其左右的有几个。 认真的凝着他的眼:“不管是那个你,都已经很好,很好。只是有句话,我必须得给你说清楚,我这个人心眼小,里面装不下多余的人。 所以,你要是将来要纳妾什么的,我不会再留下。” 她不想把时光浪费在后宅争宠上。 “我不会,青言你信我。”一听她说要走,陆钊吓的双手,紧抓住沈青言的双手。 “松开。” 感觉手腕微痛的沈青言低声道。 陆钊松开手,无措的在自己身上擦擦。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可你以后也不许再说要离开的话来吓我。” 沈青言手指搭在盒子上。 “看你表现,你要是一直都这么好,我就离不开。 但” “没有但是。” 陆钊温热的掌心,贴在沈青言嘴唇上,堵住她后面的话。 “嗯,嗯。” 出不了声的沈青言支吾着点头。 陆钊这次放下心。 松开手,拿起盒子,打开,露出里面的头面手镯,发钗。 “青言,你看下喜欢不喜欢?” “你去玉颜坊买的?” “嗯” 这左手卖出去的右手买回来,虽然怪异,可说不喜欢是假的。 “喜欢。” “那你明天跟我进宫谢恩,能带先前我走的时候送你的那支发钗吗?” 陆钊略有些紧张注视着她。 他还记得,当时送给她说,她要是哪天答应嫁给他,就带上那支发钗。 沈青言踮起脚,在他脸颊上,点了一下。 “这个回答可以吗?” “可以,非常可以。” 陆钊摸着脸,幸福的眼里,冒星星。 竹影她们得知皇上亲自赐婚。 不等沈青言吩咐,晚上统统加菜,并且一人多发一月的工钱。 沈青言看的好笑,调侃竹影。 “你这么大方,这些钱就从你工钱里扣。” “可以,可以,不过姑爷你要就这么看着吗?” 竹影夸张的苦着脸,看向陆钊。 陆钊避开沈青言的视线,咳咳两声:“我出,我出。多发两个月的。” 竹影这声姑爷,是他听过最好听的称呼,没有之一。 “谢谢姑爷!” 花果欢呼着,一下子蹦起来老高。 大清早。 陆钊骑马过来接沈青言进宫谢恩。 一眼睇见她头上的发钗。 咧着嘴,笑的傻乎乎的。 搀着沈青言踩着马凳走上马车。 跟着沈青言坐进马车。 原本还觉得宽大的马车,瞬间因为他高大魁梧的身形,变的逼仄。 自己地向一侧,挪了挪,给他让出些位置来。 “你不骑马?” “不骑,以后跟你出门,我都跟你一起乘坐马车。” 能跟她黏糊在一起,傻子才骑马。 知道陆钊有些黏糊,但没想到他会这么黏糊的沈青言,忍不住偷笑。 很多时候,陆钊的表现都跟他高大魁梧的身材不相匹配。 蓦一时对上陆钊的灼灼目光,脸颊滚烫。 低下头,避开那能把她融化的目光。 把玩袖子底下,手腕上陆钊昨天送的镯子。 沈青言的手背在那身海棠红衣裙衬托下,白皙的几近透明。 薄薄肌肤下,青色的经络血管,都能清晰看清。 陆钊不觉喉头几滚。 “青言” 第一百一十九章 暗藏的心思 他蓦的开口,嗓子却有点沙哑。 人说着就靠过来,结实的臂膀一伸,揽着她另外一边肩,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 虽然冬日的衣服,穿了好几层。 却依旧没能挡住她婀娜的好身段。 窈窕身姿柔软馨香四溢。 马车四角的銮铃声,清脆传来,一下一下的敲在他们俩心上。 此时无声胜有声。 一切尽在不言中。 马车停在宫门外。 陆钊搀着沈青言下马,并肩朝着御书房走去。 沈青言来过宫里,无数次。 去御书房,却还是第一次。 一路上,两人不时对看一眼。 彼此眼里,都是对方的影子。 空气里,都是甜蜜的味道。 来到御书房外。 林公公早已等下廊下。 “皇上让县主进去。” 陆钊眉毛一挑,他呢? 林公公笑着解释:“稍后将军再进来。” 陆钊这才放下心。 悄悄握下沈青言的手。 走进门槛的林公公,不经意瞥见他这个小动作。 忽然想起,陆钊那天把皇上气的心梗的回答。 他只在乎沈青言这话,如今看来绝对没半分的虚假。 林公公掀起珠帘。 沈青言目不斜视的进去。 行礼问安。 抬起头。 却蓦的一惊。 那堆奏折下,露出一角红色石头,怎么像是她丢失的那块鸡血石? 皇上顺着她的视线。 不动声色,将鸡血石抽出来,握在掌心,把玩。 他知道这是沈青言丢失的,却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你认识这东西?” 沈青言伸长脖子,努力看清楚“是。可它怎么在皇上这?” 皇上举起鸡血石,在沈青言眼前晃晃。 眸光里闪过一丝哀伤:“你能朕说说,送你这块鸡血石那个女人的事吗?” 自从皇后知道他拿走鸡血石,那边就像是沉入深海的鱼,一个泡都不冒。 他的人一丝线索都查不到。 先前担心给沈青言带来麻烦,所以一直没有单独找她说这事。 现在有陆钊护着,后面又有陆太傅。 皇后再想动沈青言,就得好好掂量掂量。 也到了他主动出击的时刻。 “女人?” 沈青言惊讶的张大嘴。 “皇上,这是陆钊送我的,他娘留给他的唯一遗物!”陆钊怎么变成了女人了? “什么?” 皇上失态的站起身,腿弯撞在椅子上。 一软,扑通又坐下。 胸腔里那颗心,扑通扑通的跳动着,似乎要从他胸腔里蹦跶出来。 站在门口的林公公,见此情形,识相的马上出去,乖觉的守在外面的门口。 视线在等在那的陆钊面上,来回寻睃。 虽然他脸上的大胡子,将他的脸盖住大半。 可这么一瞧。 那眉,那眼,尤其是那健硕的身板,还有周身隐而不发的强大气势,真的跟年轻时的皇上一模一样。 他怎么眼瞎,早没看出来呢。 “皇上,这块鸡血石是陆钊的娘亲送给他的。 他娘亲为躲避追杀,带着陆钊一直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直到陆钊十岁那年,他娘终于还是没躲过追杀,过世。 他娘亲临终时,留下遗言,让陆钊这辈子不得来京城,还有不得剃掉脸上的胡子。是因为我,陆钊才来的京城,才不得已去从的军。” 心里一直有疑惑的沈青言,干脆直接兜底,变相试探皇上。 看到底是不是跟皇后有关系。 “不得来京城?不得剃掉胡子?” 皇上失神的不知看向何处,嗫嗫地喃喃出声。 晚晚,绾绾! 蓦的皇上脑子里,某根线搭在一起。 陆钊是陆太傅的外孙,那晚晚岂不是就是陆太傅丢失的老来女陆绾宁。 虽然其中,还有疑团。 但大致的思路捋清之后,也就解释了皇后为何当初知道鸡血石是沈青言的,派人追杀她。 “叫虎威将军进来。” “这个你先拿去,一定收好。” 皇上将鸡血石慎重交还给沈青言。 沈青言接过来,放进荷包,小心收好。 陆钊踏步进来,就发现御书房气氛不咋对。 担忧的目光,在沈青言面上,打量她两眼,没发现她有不对,这才放下心。 皇上看的心梗。 心里有了怀疑,就跟林公公一样,忽然像是打开了另外一扇门。 看陆钊是这里跟他有点像,看哪里也有点像。 甚至透过他脸上的浓密胡子,觉得他的五官也长的像他。 陆钊对皇上赤果果打量,不解的露出奇怪神色。 皇上清清嗓子,咳咳几声。 蓦的,又想起他们俩今天,是来干什么的。 心弦一动。 忽然觉得这个赐婚,有点冒失。 应该在等等。 如果真是那样,沈青言二婚的身份,怎么能当得起当正妃。 尽管还没确定,但皇上已经在心里这么盘算。 “那个你们的婚期先不着急定,等钦天监帮你们俩寻摸个好日子。” “是。” 两人齐声答应。 等她们俩走了之后。 皇上忙把林公公招到跟前。 压低声音:“你怎么看?像吗?” “像,非常像,连走路的姿势都像。” “拿朕的青龙印,叫影卫去查。” “是。” “还有婚期,你叫他们那个啥” “老奴明白。”不就是叫他们先拖着日子。 不用猜,他也知道皇上心里的打算。 可惜县主这门婚事,只怕是又要起波澜。 林公公心里惋惜着。 “青言姐,陆将军叫我过来,跟你说,皇上邀他去打猎。要晚点才能回来,让你别等他,先吃饭。” 小树气喘吁吁的进来。 不等沈青言发话。 竹影先皱起眉毛。 “小姐,皇上是真的很喜欢将军,这一天天的,不是邀他骑马,就是打猎,再不然就是比武。” 俨然就是皇上眼里的大红人。 沈青言心里呵呵。 皇上那天得知鸡血石是陆钊的,那反应她可是看在眼里。 如今,对陆钊的喜欢只怕是另有深意。 寒风扑面。 马踏飞雪。 皇上手上张着弓,对着远处树林射去,嗖的射中一只雪兔。 陆钊手上的弓也没闲着。 箭无虚发。 山鸡,狍子,鹿。 收货颇丰。 皇上看的很是眼热。 “你怎么没用朕给你的玄铁弓?” 陆钊又嗖一箭射出去。 “那弓太沉了,能用比它拉力小的弓就能完成的事,就没必要用它。” 皇上的眼里,闪过几分别的意味。 能说出这番话,说明陆钊也并非表面上看去的那么大咧咧。 大智如愚。 第一百二十章 吃醋较劲 他自有他的智慧。 想想也是,能生擒六部统领的人,岂能是光有一身武艺力气的人。 没点心计,智慧,怎么可能办到。 还是他着相了,单凭几句看似没心机的话,就将他列为单纯没城府的一类。 思及此处,不但不恼,反而有几分开心。 打猎结束。 陆钊甚至等不及跟皇上一起走。 “皇上,臣先告退,我急着把这狍子,给我祖父送去。” “你只要狍子?” 怎么可能?陆钊讶异的摆摆头。 皇上其实不介意他都带走。 但就是想知道,他想怎么分配这些猎物,有没他的份。 “狍子给我祖父。鹿跟雪兔我要给青言送去。剩下的留给皇上。这天寒地冻的,吃烤鹿肉再配上青言自己酿的酒,再美味没有。皮子就给青言做靴子。” 陆钊絮叨着,倏然想起,他好几年都没吃过沈青言亲手烤的肉。 馋的吞咽下口水。 “皇上。臣先走了。” 他将猎物甩在马后,驮着就是一阵飞奔。 望着雪地里,渐渐走远的黑点 皇上看眼侍卫,林公公。 尴尬地咳咳两声。 这是有生之年,第一次有臣子在他面前,说走就走。 都不管他意见的。 林公公脑袋低垂,看向脚面。 皇上虚空指指林公公。 “去,朕也要去吃烤肉,喝酒。” 看到底是什么神仙味道,能让陆钊馋成这样。 县主府门口。 陆老爷子跟皇上,碰个正着。 陆老爷冷哼一声,对皇上翻个白眼。 有事没事就缠着他孙子,这都下朝不当值了,还追到家里来。 就是因为他,他都多少天没见着孙子了。 皇上也不爽。 陆钊心里,除了沈青言,就是眼前这个老头。 现在这老头居然还冲他翻白眼。 要不是看在晚晚面上,非得治他个大不敬之罪。 县主府的下人,乍然见着皇上跟陆老爷子来非但不高兴,还心里犯嘀咕。 县主在后院烤肉,他们俩要是没来,照着县主从前的脾性,他们这些随从下人,也可以跟着吃个痛快。 而现在嘛,就算县主不介意。 他们自己也不敢。 即便吃也是吃的畏手畏脚。 后院。 花叶花果,竹影月影,陆钊沈青言,分成两队。 各自在一架烤架前,烤鹿肉,羊肉等等。 沈青言担心府里人多,不够吃,还叫人去买了只羊,准备了些蔬菜一起烤。 陆钊卷着袖子,露出肌肉紧实的胳膊,转动着烤架。 沈青言拿刷子,刷着调料。 其他随从下人,也在一边的长桌前,忙的咧嘴笑。 “花果,怎么没看见宋婶?她又去那什么三山宫了?” 沈青言视线无意扫过众人,发现宋婶不在,随口问道。 “对啊,宋婶子,最近去的次数越来越多。” 跟宋婶一起住的花果,望着颜色金黄,香味渐渐浓郁的烤肉,舔着嘴,紧盯着架子上的烤肉回沈青言。 就宋婶这么积极,要是哪天跟她说,要去当女道士,她都不会奇怪。 目光一转。 回廊尽头,皇上跟陆老爷子一前一后的过来。 沈青言胳膊肘轻轻撞下陆钊。 “皇上跟你祖父来了,并且两人神色不对盘。” “嗯?” 陆钊抬眼望去。 果然,不是不对盘是什么,两人都沉着脸。 而且,走在前面的皇上,还走的不是直道,忽左忽右,故意挡在紧随其后的陆老爷子前面。 “他们这是?” “不知道。不管他们。” 陆钊话是这么说。 沈青言还是迎过去。 将两人请进亭子里,送上茶水糕点,小吃。 “酒呢?” 皇上端然坐下,扫眼桌上。 “酒?” 什么酒? 皇上食指重重的点点桌子:“你家陆钊说,烤肉配你酿的酒,绝配。” 你家两个字,尤其说的重不说,还特意瞄眼陆老爷子。 陆老爷子拈着胡须,假装没瞧见。 沈青言恍然,转头,恰好对上陆钊看过来的目光。 勾唇一笑。 “我这就叫人去拿。太傅大人,你也请坐。” 陆老爷子闻言,撩起前襟,施施然在皇上对面坐下。 皇上忽然发现,不管是陆钊,还是沈青言,还有对面这个老头,似乎都没太把他这个皇上放在眼里。 哼哼的,不想跟陆老子大眼对小眼。 视线移向亭子外。 墙角梅花盛开。 空气里,却满满的都是肉香。 清香凛冽什么的,完全不存在。 陆钊高大的身影,映入眼帘。 目光渐渐变的温柔。 余光瞥见的陆老爷子,心里冷哼。 想想自己家晚晚,在太子府那些年受的磋磨。 他就恨不得把桌上的盘子,拍在他脸上。 如果不是因为眼前的人身份特殊,在知道真相的时候,他早就进宫当面找皇上讨要公道。 可因陆钊敏感的身份,他不能。 他得忍着,让皇上自己查出真相。 否则,容易让人误会他们家自持陆钊的身份,有所图谋。 须臾。 沈青言跟竹影,搬着几个小酒坛回来。 留下一坛青梅酒,一坛红葡萄酒。 另外几坛,放在花叶他们那边。 各吃各的,省的他们不自在,吃不爽快。 沈青言拿出大杯子,各倒了两杯,放在他们俩面前。 “皇上跟太傅尝尝,看更喜欢哪个?” 陆钊端着两只烤熟的鹿腿进来。 月影送进来一盘烤熟的各式蔬菜。 皇上跟太傅睇眼两只大大的完整鹿腿,齐齐看向陆钊。 你是要我们各自拿一只腿,抱着啃? 陆钊反应过来。 拿出小刀,小片小片的片出一盘。 皇上跟陆老爷子盯着盘子,却见陆钊手一转,手上的盘子就送到沈青言跟前。 还不忘低声嘱咐:“趁热先吃,等会凉了。” 皇上跟陆老子眼珠子同时瞪的老大。 他可是皇上! 他可是他祖父! 沈青言拿起一块,沾上调料,用菜叶卷着,递到正在片肉的陆钊嘴面前。 陆钊张嘴咬住,含糊地:“好吃。” 皇上跟陆老子对看一眼,忽然不想吃了,因为饱了。 两人学着沈青言,沾上调料,卷上菜叶。 肉质鲜嫩入味,微辣,菜叶清爽解腻。 吃上一口,抿口青梅酒,或是红葡萄酒,果然是绝配。 皇上跟太傅,因为好吃,因为较劲,不约而同吃撑。 临走,各自拎着两坛子酒,打着嗝,心满意足的上马车离开。 第一百二十一章 苗头 送走他们。 沈青言陆钊相视一笑。 都没想到,皇上跟陆老爷子年纪一大把,竟然有这么好玩的一面。 陆钊拉着沈青言的手,将她暖暖的小手,握在掌心。 刚要转身。 宋婶低着头,看着路面拎着个小包回来。 倏然,见着站在门口的沈青言跟陆钊,一愣。 眼神一飘,瞥眼别处。 旋即,垂下眼睑,上前。 “见过县主,将军。” 注意力都在陆钊手上的沈青言,笑着点点头:“宋婶,快去后院,他们应该还没吃完, 咱们今天吃烤肉。” “是吗?奴婢这就去。” 宋婶绽放的笑,在对上陆钊审视的目光后,一僵。 刚下过几场雪。 三山宫在城外,三峰山山上。 城外积雪泥泞。 尤其是上山的路,是土路,并没石阶。 宋婶的裙边,鞋子却干干净净,不见半点污泥。 身上也没有香火的气息。 那她是去了哪里? 走着,走着。 沈青言忽然伸手,顽皮的挠挠陆钊的手心。 一股酥麻,直窜头顶。 陆钊收起心里疑惑,掌心一紧。 牵着沈青言疾走。 淡淡的酒意,瞬间浓烈。 斜眸看去。 喝了不少的沈青言红着脸,走路脚步飘忽。 看他时似笑非笑,水光潋滟。 陆钊冲动的干脆一把抱起她。 淡淡的酒香混着她身上的独特香味,幽幽袭来。 陆钊脚下的步伐,越迈越大。 几息功夫,就来到沈青言的闺房。 进门,反脚踹上门。 将沈青言抵在门上。 沈青言嘿嘿笑着,双手扯扯陆钊的胡子。 踮起脚,红嘟嘟的嘴向陆钊贴过来。 陆钊一手扶着她,一手轻抚着她滚烫细滑的脸。 含着淡淡酒气的唇,迎上去。 温柔、热烈。 一番缠绵。 大口喘息着的陆钊抱着腿软,嘴唇红肿的沈青言坐在榻上。 那颗大脑袋,抵在她肩上,一手轻抚着沈青言身后的柔软秀发。 嗓子沙哑,呢喃出声:“青言,咱们快点成亲好吗?” 在这么下去,他快要顶不住了。 见天的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就在自己面前 却只能看看,不敢越雷池。 ······ 低低的呼吸声传来,却不见沈青言回应。 陆钊诧异的抬起头,扶正沈青言的身体。 没了支撑的沈青言脑袋随着一晃,居然微微张着唇,闭眼睡了。 陆钊眼中闪过笑意,下巴蹭蹭她的脑门。 嗅嗅她头发上的玫瑰香味。 心里满满的,将她抱起,绕过屏风,走到床前。 将她安置好。 出去开开门,叫竹影她们送来热水。 拧了热帕子,轻轻替她擦拭。 竹影在不远处,看着陆钊温柔的举动,暗暗的为小姐高兴。 翌日。 沈青言打着呵欠起身。 茫茫然间,想不起昨天自己是怎么回房的。 “是将军抱小姐回来的。” 伺候她起来的竹影,笑着道。 是吗? 沈青言脸一红,仔细回忆一下,模模糊糊的好像有点印象。 马车侯在门口。 沈青言乘坐上马车,来到杏林堂。 刚下去,就听见有人叫她。 “沈大夫!” 沈青言寻声望去。 “慕容公子!” 慕容璟上前。 双手抱拳作揖:“慕容璟见过县主。” 沈青言摆摆手。 “还是叫我沈大夫。几年不见,慕容公子什么时候来的京城?” “前些日子,刚来那天还曾碰见陆将军。” “是吗?”沈青言看看左右。 “慕容公子是来找我的是不是?” 慕容璟笑笑,并没否认。 走进杏林堂后房。 “沈大夫,我这次来是想请你帮个忙。” 沈青言看向他,让他继续说。 “我来京城是来找慕容臻的,可是我找了许多地方。其中有人确定,的确在京城见过她。但却不知道她的详细落脚地。” 慕容璟说道这里,睨眼沈青言。 叹口气:“我那妹妹医术品行一般,却唯独对用毒颇有心得。当年她对你做出那样的事,回去就让祖父软禁到庄子上,并且不许在她学医行医。 可她到庄子没多久就失踪。 这几年我一直在找她,一直找到现在。” 沈青言摩挲着手腕上的玉镯。 沉吟片刻:“你是担心她因怨怼,做出偏执的事?” 慕容璟颔首。 沈青言复又想了想。 “好,我叫人帮着你找。你现在住在哪?有消息要去哪里通知你?” “我暂时住在福来客栈。” “那你要不要来这住,我这旁边有个院子,空着没人住。 到时你要是闲的无聊,顺便可以帮忙坐诊。反正你找人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沈青言心思一转,真心相邀。 “可以。” 见他答应,沈青言立马又道。 “你们慕容家的医术,有自己的独到之处,如果方便,在可以的情况下,希望慕容公子能不吝赐教,指点指点这边的小学徒。 当然,我这杏林堂书房珍藏的手札,医书,慕容公子也可以随便翻阅。” “好。” 这几年他到处走,对沈青言的事,也是时有耳闻。 如果换做从前,他未必能答应。 可现在,他却觉得能跟沈青言交流医术是一件荣幸的事。 “多谢。” 沈青言眼里澄澈干净的气质,让慕容璟心扑的一下,漏跳一拍。 自己若是在她认识陆钊之前认识她,该多好。 皇上背着手,面朝着窗子站着,已经大半个时辰没动。 林公公站在他身后不远处,也不敢做声。 诺大的书房,空旷的院子。 寂寥的仿佛他们俩根本不存在。 案桌上。 厚厚的一沓密信,稍显凌乱的摆放在那。 确定鸡血石是陆钊的。 事情就有了突破口,后面查起来,就进展迅速。 上面都是当年晚晚姑娘,怎么跳水假死,怎么一个人生下孩子,又一个人带着孩子四处逃亡的记录。 别说皇上,就是他看了,心里都替晚晚姑娘难过。 那么温柔善良的一人,却让皇后害的吃尽苦头早死。 窗外天光渐渐暗沉下去。 桌上点起烛火。 皇上缓缓转身,跳动的火焰映进他那双冷如寒潭的眼,周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语气凌厉:“传朕旨意,皇后禁足。后宫事务暂由林贵妃掌管。” 林公公领命下去。 皇后吃惊的张着嘴,不敢置信的盯着林公公,这好好的,怎么可能? 第一百二十二章 他会吃醋 “本宫要去见皇上,本宫要听皇上亲自说。” 皇后失态的怒吼着。 林公公无语摇头。 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出去。 嬷嬷上前搀着双腿打颤,迈不开步子的皇后。 “娘娘,您先别急,等奴婢去打听打听。” “嗯,你快去。” 皇后瘫坐在椅子上。 嬷嬷走出去片刻,又神色仓皇的进来,全没了刚才的镇定。 “娘娘,宫门外有金吾卫守着,说是皇上旨意,不许咱们的人出去。 除非征得皇上同意。” 皇后张着嘴,半天都没回过神。 好一阵,才缓过来。 将嬷嬷招到跟前,眸光狠厉:“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一定给本宫打探出来。” 嬷嬷颔首。 大皇子府。 安王收到宫里传来的讯息,大惊,立即派人去把四皇子叫来。 四皇子听了也吃惊不已。 不明白皇上为何会好好的这么做? “四弟,咱们明天一起进宫,去见父皇问清楚,问他为何要这么对待母后。” 皇后一旦有事,他以为唾手可得的太子之位,就得再次飞走。 “难道是五弟做了什么?” 想不出缘由的四皇子疑惑出声。 内心焦急,不停原地转圈的大皇子,停下脚。 凝视四皇子片刻:“有可能。这样,咱们分头派人去打听。” 送走四皇子。 大皇子回到内室,叫来影卫,去外祖家,让他们也帮忙打听。 独自静坐片刻,又叫来一个穿着道袍的人。 将他招至面前,压低声音,对他低声吩咐几句。 道人应诺着,消失在书架后的密道。 密道吱呀合上。 大皇子攥成拳的手,重重的在桌上一锤。 父皇你若不义,就不要怪儿子无情! 皇上凝着坐在对面,手足无措的陆钊。 目光死死锁在他面上,仿佛浆糊胶住,好半天,连眼都没眨一下。 陆钊奇怪的偏偏头。 拿不准皇上为何会有这么奇怪的举动? 他这满脸大胡子,能这么好看。 “陆钊,你还记得你母亲的样子吗?” 我母亲? 陆钊怔愣的点下头:“嗯,记得,那天祖父还根据我的描述,给母亲画了幅小像。画的非常像。” “能跟朕说说吗?” 陆钊眉一挑。 犹豫地:“这、不太好?” 你一外男,打听他母亲做什么。 皇上笑笑:“朕就是好奇,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养成将军这么优秀的儿子来?” 早说嘛。 陆钊打消疑惑。 “臣的娘是个非常聪慧,温柔的女人。尽管那个时候常要跑路,可她总是尽量给予我安全感,让臣不会因为那样的生活而感到害怕。并且尽可能将她会的,都教给我。” 皇上眼窝一热,闪过泪意。 又怕陆钊察觉,别过头。 缓了缓。 冲陆钊摆摆手,示意他先出去。 陆钊起身告退,出去后,还是觉得有些怪怪的。 一直到到回到县主府,才将心底这份怪异,强压下去。 沈青言的书房里。 坐着慕容璟,还有许久不见的凌游。 三个人正在交谈着什么,面色都不大好。 陆钊进门,见到这一幕。 怪异的眼神,在他们三个面上寻睃过。 慕容璟跟凌游互看一眼,站起身。 “我们先回去,有情况随时联络。” 沈青言送走他们俩回来。 就让陆钊一把拉在他腿上坐着。 “怎么我一来他们俩就走?” 沈青言脸蹭蹭他高挺的鼻子。 转而默默的把脸贴在他颈部,感受着他肌肤下血脉的跳动,以及他身上凛冽的草木气息。 心里满满的。 淡淡开口:“他们俩也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陆钊,我觉得京城最近可能会出个不小的乱子。” “什么?” 陆钊惊讶的板正她身体,脸对着脸。 沈青言肯定的点点头。 “这事如果是真的,可大可小,就看怎么处理。你虽然是将军,但在朝堂里底蕴不足,不知道那些人可以信任,那些不能信任。 而这事只要袒露出一点风声,就极有可能闹出更大的乱子。 所以” 沈青言说道这,叹口气。 “所以我也不晓得怎么办才好,只能叫他们俩先查着。” 陆钊目光灼灼的盯着沈青言看了会。 忽然勾起唇角。 压低声音。 “那你需不需我派人去叫顾西岑过来。” 他不喜欢这个人,但这个人绝对不会把沈青言至于险地。 而且就像沈青言说的,他刚回来,朝堂很多人或者事都不熟。 而陆家那边,如果真的是风险很大的事,他也不想把他们牵连进来,除非万不得已。 “小姐。” 竹影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沈青言从陆钊腿上起来,整整衣裙。 “进来。” 竹影跨进门槛,就见陆钊在那坐着,小姐挨着他身侧站着,脸上还有不自然的红。 迅速的半垂着眼睑。 “宋婶又出门走了。” “跟的人跟去没?” 竹影颔首:“去了。” “那就好。你随时注意她的动静,另外明早派人把花果送到庄子去,就说”沈青言顿了下:“就说沈翠他们想她了,叫她去住几天。” 陆钊在一旁听见,蓦的想起之前吃烤肉那次,宋婶回来对青言撒的谎。 心里疑虑加重。 等竹影出去后,直接问:“是跟三山宫有关?” 沈青言点点头又摇摇头。 走进内室,从梳妆台上的匣子里,拿出一个小盒子出来,打开。 里面有两粒绿色,香味怪异的药丸。 陆钊伸手就要去拿。 沈青言按住他手背。 “别动。” “有毒?” “没毒。” 陆钊乐了:“青言你这是紧张我吗?” 没毒还担心他。 沈青言叹口气:“毒是没毒,不过药效真的出来只怕是比毒还厉害。” 陆钊脸一僵:“真的?” “猜的,我还没仔细研究,只是听他们俩刚才说了一嘴。” 沈青言脸上的烦恼,溢于言表。 千头万绪,一时间,她也不晓得该怎么跟陆钊解释。 陆钊暗暗思忖片刻。 “我派人去找他过来。” “谢谢。” 陆钊揉搓下她的脑袋:“他来,不许多看他,我会吃醋的。” “嗯。” 顾西岑坐在书房。 扶着东西已经会走路的顾明赟,正小手扶着矮榻,一步步挪动小短腿。 走两步,还不忘看看顾西岑这边,露出无齿笑容。 第一百二十三章 风起 孩子从生下来那一刻,顾西岑带回自己院子,让嬷嬷照顾。 他虽然不常见他,可大概是血缘关系,顾明赟每次看见他,都会对他露出自然的亲近状态。 跟他对视片刻。 流着口水,继续认真学习走路。 顾西岑把目光,移回到桌面上。 眼前的摆放都是陆钊母亲早年在东宫生活的记录。 能送进宫给皇上看的,他已经透过人送到皇上面前。 现在,皇上心里已经有了决断,剩下的这些东西留着无用。 “顾明,拿去烧了。” 顾明进来,将桌上的东西一股脑拿走。 陆钊说要给她他能给的最好的,那他就助他一臂之力。 把这昭国女人最尊贵的位置都给她。 就看陆钊能否始终如一。 一旦不能,他绝不会袖手旁观,不管陆钊是何身份。 “侯爷,县主府那边来人,请侯爷悄悄过去一趟。” 顾西岑砰的起身,不可置信的睇眼顾明。 忽然扬声,激动的白皙面皮微红:“我去换衣服,洗漱。” 稍逊。 顾西岑焕然一新的出来。 让嬷嬷把顾明赟带回去。 顾明赟居住的院子,就在他院子的隔壁。 顾西岑兴冲冲的来到县主府。 走进来一瞧,陆钊也在。 心里的热情激动,登时烟消云散。 守在廊下的竹影,跟顾明各自站在一旁。 彼此都不说话,但目光又不时隔空对上。 顾明一如既往,目光平静。 竹影则生动多了。 随着心里活动,一会一个表情变化。 顾明看在眼里,平静的后面,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欢喜。 屋里。 顾西岑不过片刻,就稳住心神。 “县主找我来,有什么事请直接说。” “顾侯爷,你先坐,这事说来话长,需要点时间。” 顾西岑颔首,在陆钊对面坐下。 ······ “总结起来就是,京城外的三山宫,可能利用这个药物,控制了部分京城的百姓。慕容璟的妹妹慕容臻,还有药王谷的莫神医,目前可能都在那里。 但他们是自愿的,还是别有原因,目前不清楚。 慕容臻擅长用毒,莫神医医术高超。 我们回京城没多久,宋婶就开始去三山宫,城里不光是百姓爱去,就是那些达官贵人,家眷也爱去。” “所以三山宫背后的人,一旦生事,就是大事。” 顾西岑接着沈青言的话,也明白了他们俩为何会叫他过来的原因。 “我这就回去查,这药能给我带走吗?” 沈青言连盒子一起交给他。 这一夜,顾西岑书房的烛火,亮了一夜。 天色微明。 顾西岑就急匆匆进宫。 将盒子,还有昨夜匆匆查到的,一起呈交上去。 林公接过去,放置在龙案上。 皇上睇眼盒子,拿起顾西岑递上来的折子。 几眼扫过。 “你怎么看?” “皇上,这事就如县主想的那样,如果只是单纯涉及三山宫,派人剿灭了就是,大不了将山头都给它平了。 但现在是,不晓得有多少百姓是他们的信徒,他们最终的目的是什么,是想通过什么样的手段来达到目的。 而且据臣调查,这些年全国各地,都陆续出现这样的事。 几年前莲花镇,逃脱的那个二当家,到现在还没归案。 尤其这次,涉及到京城。 臣的意思,在不知道这些的情况下,与其打草惊蛇,不如先沉下去,静观其变,等他们彻底露出真实面目,在一举将其击溃,斩草除根。 现在水面已经冒起泡泡,相信咱们不用等太久。” 皇上沉思半晌:“这事就交给你去办,带上虎威将军陆钊。” 顾西岑颔首。 接下来一段时间,顾西岑也好,陆钊也好,都忙的神龙见首不见尾。 沈青言连着多日不见陆钊过来。 带着竹影他们俩,来到百味楼。 蔡老板居然不在,一问伙计,才知道蔡老板最近身体不适,已经好几天没来。 沈青言汗颜。 自从陆钊回来,她好像一直都没过问过蔡老板的身体情况。 知道他情况,心里发虚的沈青言,打包好饭菜,叫人送去将军府 回到县主府,急匆匆的给蔡老板配齐药材,叫月影给他送去。 月影捧着药包,跟着蔡家的小厮,走进蔡老板居住的院子。 才进院子,就嗅到一股浓郁的药味。 跟着小厮进到屋里。 屋里点着炭盆,热烘烘的热气扑面而来。 蔡老板盖的严严实实的,缩在外屋的软塌上,背靠大迎枕,身上盖着厚重的被褥,手上拿着书,正在看书。 长发在脑后随意一挽,凌乱的披散着。 炭盆里的火苗,在他面色青白的肌肤上,照出一层都淡淡的红光。 一副病弱美男的模样。 月影将手上的药材递给一侧的小厮:“蔡老板这些药是县主给你配的,叫他们按时煎给你喝。” 月影说着,又从袖子里,掏出个小盒子,走上前,双手递向蔡老板。 “这是县主给蔡老板配置的药丸,说要是蔡老板感觉寒症发作难受,就吃上一粒。” “多谢。” 蔡老板将手上的书,放在被子上,伸手过来接药。 冰凉的指尖,不小心触碰到月影暖和的手背。 蔡老板手上动作微顿。 月影也是。 两人的目光不经意对上。 月影莫名的脸蛋一红,心跳漏跳一拍。 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睑,不敢蔡老板对视。 就在她没看看见的这瞬间,蔡老板亲和的眸光一冷。 一个眨眼。 站在门边的小厮,踩着地毯悄无声息过来,站在月影身后,果决的一个手刀,将月影砍晕在地。 蔡老板掀开被子,动作利索的下来,丝毫看不出正在生病的样子。 他伸出胳膊,挡在小厮要来抱月影之前,将她抱起,丢在被褥上。 赤着脚,走进内室,打开暗格。 指尖在一排排盒子上,一一点过,眼里纠结矛盾闪过。 最后,停在末尾的盒子上,打开。 拿出一粒黄豆大小的红色药丸出来,掰开月影的嘴,将药丸塞进她嘴里。 等她咽下。 亲自将她从后门抱上马车 见着马车徐徐走开。 蔡老板转身回来,掌心,胳膊怀里,都是月影残留下的余温。 马车慢悠悠走着。 月影拍着脑门坐直身体,她这是睡着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紧急 “月影姑娘,到了。” 马车停下。 有些晕乎的月影,走下马车。 她还没张嘴,车夫就先笑着道:“月影姑娘真是好睡,刚上马车,还能时不时跟小的说两句,后面就一句话都没了。 我还以为是月影姑娘出了什么事,结果一看,是靠着板壁睡着了。” 诶····月影臊红着脸,她知道自己贪睡,但没想到大白天的也会这么贪睡。 支吾着。 “大概是您马车赶的好。” 道谢之后,急匆匆向里走去。 嘴上却在叽咕,真是丢脸丢死了,居然一个人在没别人陪同的情况下,在一个陌生人面前睡着。 翌日。 慕容璟跟凌游又携手前来,将他们的新发现,告诉沈青言。 沈青言紧盯着桌面上的银箔。 银箔上的药粉里,隐约有金色的点点微光,在移动。 药粉就是先前他们拿过来的药丸碾的。 “县主看见了吗?” 沈青言颔首。 “这是蛊虫。” 慕容璟声音沉沉的嗯了一声。 “这些蛊,叫金蚕蛊。” 金蚕蛊? 沈青言挑眉看向凌游。 凌游不自在的咳咳两声 “这东西的确是我们药王谷的,那时养来为了给病患治病用的。 但现在这些蛊虫,却是能带杀人于无形。” 凌游看向慕容璟,把锅甩给他。 慕容璟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走到窗口,对着阳光,将盒子打开。 盒子里趴伏着的一只八星瓢虫,从里面展翅飞起。 飞不到一尺,那只瓢虫就在他们眼前,自燃烧成灰烬。 沈青言看的瞳孔放大。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 果然,慕容璟接下来的话,证实了她的猜想。 “人服用下带有金蚕蛊的药丸,蛊虫在人身体里寄生长大繁衍到一定数量,携带者只要在阳光暴晒,就会跟这只瓢虫一样。” 沈青言面色骤变,声音有些哆嗦:“如果吃进肚子,到自燃需要多少天?” “现在天冷,大约一个月左右。如果盛夏,估计不到一旬。” “还有吗?给我一只。” 慕容璟颔首。 沈青言抓起盒子:“你们俩注意安全,最近就不要回杏林堂那边,我给你们另外安排一个住处。 你们俩现在在这等我消息。” 沈青言急匆匆乘坐马车,来到宫门外,等陆钊下朝。 左等右等不见人,心里急的跟点着盆火似的。 关系尴尬,又不敢说找顾西岑。 其他人,沈青言又不知道他们知道多少,能说不能说。 “陆聿!” 就在沈青言急的一筹莫展的时候,瞥见陆聿带着金吾卫的人巡逻,忙招手叫他。 陆聿骑着马走到近前,见沈青言心急火燎的,神色不对。 倏然想起陆聿跟顾西岑最近,悄悄在忙活的事。 “县主,我能帮忙吗?” “我要见陆钊,现在。” 陆聿环视周遭一圈。 “县主,要不你先去前面街上,我有座临时住宅在那边,有时当值来不及回去,就会去那里小憩。” “好。” 见着陆聿,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的沈青言,就跟找着主心骨。 陆聿叫人送她们主仆过去。 自己进宫去找陆钊。 得知陆钊、顾西岑都在御书房。 径直过来。 林公公余光瞅见。 走下台阶。 “陆统领这会过来,是有什么事吗?皇上正在跟虎威将军,还有顾侯爷议事。” 陆聿略微一沉吟,正色道:“还请林公公进去通禀一声,就是县主急着见虎威将军。” 御书房内的三人,听见。 顿时,都目光一沉。 除非非常紧急,沈青言不会这会急着前来找陆钊。 前街小院。 心里揣着事的沈青言,搓着手,正在来回踱步。 冷不丁向门口一看。 走在头里的竟然是穿着便装的皇上。 陆钊顾西岑陆聿紧跟其后。 “皇上。” 没工夫跟其他招呼的沈青言,冲其他人点点头,算是招呼。 “什么事这么急?” 几乎没见过沈青言这样惊慌的陆钊,走到她身侧。 沈青言走到门口,如法炮制。 眼见瓢虫飞出去片刻,就在阳光下自己燃烧。 几个人心沉沉的,望向沈青言。 等沈青言说完。 所有人都不做声了。 现在谁也不知道,他们发出去多少药丸,有多少人吃了。 “他们俩现在怎么说?” 沈青言摇摇头。 “暂时没办法。” 屋里的气氛,顿时沉重无比。 良久之后。 皇上倏然开口。 “是朕小看了他们。” “我先回去,跟他们一起想想办法。” “好,好。你先回去。陆聿,派人跟着。” “臣去送。” 陆钊跟着站起来。 沈青言刚要说不用。 皇上颔首:“去,非常时期,大家都小心些好。” 陆钊跟沈青言坐在马车里。 忽然,陆钊的肚子,咕咕地鸣叫两声。 “你又没吃饭?” 沈青言打开抽屉,拿出一盘肉干,一盘点心,放在他面前。 “先垫垫肚子。” 陆钊直接拿起装肉干的盘子。 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这肉干的味道我喜欢。” 辣味适中,又不是非常硬,恰恰好有嚼劲。 “喜欢也吃慢点。” 沈青言递给他一杯热茶。 陆钊也伸手来接,就着她的手,大口喝一口。 喉结顺着他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 沈青言蓦的也不知道那根神经短路。 上手摸了一下。 咳咳咳,遭遇突袭的陆钊,咳咳不停,明亮的眼里,都是水光。 放下手上的盘子,一手擦擦嘴唇上的水渍,一手搂着她的脖子,就在她嘴唇重重的啃一口。 嘻嘻笑着。 “没想到,青言这么想我。” 嘴唇上都是辣味的沈青言,嫌弃的抿抿嘴。 刚要说他想太多,谁想他了。 心思一转。 蓦的想到一个主意。 “你有办法了?” 对她每个表情,都了若指掌的陆钊,问道。 沈青言视线落在他在嚼巴食物的嘴上。 没做声,但脸上神色,肉眼可见的变得轻松。 不像前面那么沉重。 陆钊心念一动,喝口茶,漱漱口。 猛的一把捞过她的腰,将她往身前带。 沈青言圆睁着双眼,捂着嘴。 她不可想再来个牛肉味的吻。 陆钊勾起唇角,眼里都是笑意。 伸出一根手指,在她腰眼处,使坏的挠几下。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失败 沈青言就笑的直不起腰。 “说,你想不想我?” “想,想。快松手。” 腰际那处最怕痒的沈青云连声告饶。 外面赶车的车夫,听到车厢里的动静。 看着前面拉车的马,忽然觉得自己比前面拉车的马还可怜。 马至少还有个同伴。 他却是只有一个人。 车厢里。 陆钊忍着笑,收回手。 沈青言坐直身体,睨他一眼。 “我不确定行不行?回去问过他们再说。” 慕容璟跟凌游,听完沈青言的主意。 “泻药?” 两人面面相觑,这好像也不是不行。 陆钊也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简单又粗暴的主意。 “不行吗?” 慕容璟沉思着。 陆钊一拍大腿:“这有什么值得考虑的,直接抓几只鸡鸭试试,不就知道结果。” 几人来到后院的空地。 竹影将喂了等量药丸的鸡,丢进围笼。 另外两只喂了泻药的,丢进另外一个围笼。 时间一点点过去。 喂食泻药的,已经开始窜西。 只吃了药丸的,还没动静。 在围笼里,咯咯叫着悠闲踱步。 就须臾。 围笼里只吃了药丸的鸡,开始乱窜,咯咯的惊叫着,闪着翅膀使劲扑腾,转眼,就烧起来。 鸡毛烧焦的味道,臭熏熏的袭来。 几个人不自觉向后退退。 而另外一个围笼里,吃了泻药的依旧无事。 陆钊拿着他们配的泻药,回到陆聿家。 给他们大家服下,以防万一。 正月十五这天。 街面上冷冷清清,还不及当初陆钊他们回来时热闹。 甚至,清冷的空气里,隐隐有山雨欲来的紧张。 当天边最后一缕光,消失在云层后。 大皇子府。 所有侍卫,亲兵全都穿着甲胄,手拿兵器。 大皇子手拿长剑。 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打开沉重的府门,出来。 翻身上马。 通红的火把,照亮整条街道。 沉沉的脚步声,传出去老远。 冷寂的天空。 呜呜咽咽的埙声传来。 竖起耳朵,聆听片刻的沈青言推开窗。 “竹影,你们听见没有?” “埙声?” 竹影跟月影点点头。 须臾。 花叶急匆匆的跑进院子。 “小姐,不好了。” 他话音刚落。 他身后,宋婶走在最前面,后面十几个下人,手上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僵直着身体走进来。 沈青言脸色骤然一变,糟糕。 他们中计了。 这才是那些药丸的真正作用。 用埙声催发蛊虫,控制这些人。 花叶退到廊下。 竹影已经手提长剑,冲出去。 慕容璟跟凌游,从侧面冲过来。 “青言。”慕容璟刚开口。 沈青言就应道。 “我知道了。咱们冲出去。” 当前最要紧的是赶紧去通知陆钊他们。 皇宫大门外。 乌压压的百姓,如潮水不断从四面八方赶来。 一个个的神情呆滞,恍若傀儡。 即便前面已经有人倒下,后面的人依旧脚步不停。 大皇子骑着马,单手执剑:“给本王,冲!” 天上的雪花,簌簌飞舞。 哒哒哒的马蹄声传来。 穿着玄色铠甲的陆钊,骑着马,手拿大刀而来,横在宫门前。 “识相的给本王让开,本王保你这个虎威将军昌荣百年。” 大皇子剑指着陆钊。 士兵们已经让那些失去神智的百姓,团团围住。 陆钊放下手里的大刀。 讥诮的睥睨着大皇子。 “就凭你?” 大手拿起玄铁弓,一语不发,搭弓射箭,箭簇穿过雪花,划破空气。 正正射中大皇子头顶的金冠。 金冠碎裂。 他一头乌发,披泻下来。 当陆钊再次拿起一只长箭。 眯眼对准他。 大皇子这才回过神,咆哮着:“给本王杀!谁杀了陆钊,本王赏黄金万两!” 血腥味,铠甲的摩擦声,兵器刺穿人身体的声音,划破夜空。 一时间,宫门前,成了人间炼狱。 “陆钊!” 在慕容璟他们的护送下,快马急奔而来的沈青言,远远的呼叫着他的名字。 身后就是宫门的陆钊,骑在马上,手上大刀挥舞,一步都不曾挪开。 乍然,在嘈杂的声音里,听见沈青言的声音,不觉向她那个方向看去。 就在他准备过去时。 顾西岑带着一队人,从沈青言身边而过。 他眼睁睁看着顾西岑将沈青言拉到他马上,载着她,朝这边飞奔而来。 到了近前。 “陆钊,顾西岑,你们快派人去钟楼,务必将吹埙的人拿下。这些百姓都受埙声的控制。” 顾西岑跟陆钊瞥眼前面,一波一波倒下的无辜百姓。 立即做出决断。 “虎威将军,就麻烦你走一趟。” 陆钊睇眼沈青言。 “是,你麻烦侯爷你护好她。” 他对顾西岑道。 顾西岑点点头。 街角外围。 巡城司,陆家,还有五皇子裕王带人赶来支援。 望着如潮水袭来的百姓。 陆钊手上的刀,扬起又放下。 蓦的,背上玄铁弓,放弃骑马,带人飞身上屋顶。 踩着屋顶,朝着钟楼而去。 雪花渐渐稀疏。 厚重的云层变薄。 惨淡的光,诡异的晕染上一抹红色,悬挂在半空。 妖冶冷清。 皇上背着手,站在宫里的最高处。 望着那抹月光,听着宫外,震耳欲聋的喊杀声。 脸上的神色,静的可怕。 得知金蚕蛊的时候,他就觉得是自己小看了大皇子。 居然能蛰伏那么久,研制这个玩意。 可在今晚,得知大皇子将百姓当做人肉盾牌,作为攻打皇城的傀儡。 他才深深意识到,何止是小看,简直就是没看对。 大皇子的心思真正是歹毒至极。 这样的毒计都能想的出来。 陆聿带着人,警惕的守在四周。 外圈一圈的金吾卫,已经跟飞蛾扑火般袭来的宫女太监,打在一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 那若有似无,摄人心魄,呜呜咽咽的埙声,戛然而止。 恍惚的月光,骤然一亮,将整个大地,照的清晰可辨。 僵立在原地的百姓,倏然眼白一番,全都齐刷刷躺下。 皇上高坐在龙椅上。 晨曦微光,透过天际,照射着猩红一片的京城。 大皇子双手捆在身后,跪在地上。 旁边是早已投降的四皇子魏王。 第一百二十六章 二当家竟然是他 “你就这么想得到这个太子之位?为了太子之位,甚至不惜拿无辜百姓开刀。” 面色苍白的皇上,嗓子有些干哑。 “是,如果不是父皇你迟迟不肯做出选择,儿子也不会做出今日之事。一将功成万骨枯,这是他们的命数。” “简直胡扯!朕允许你们兄弟相争夺,但却不能允许你们拿无辜的百姓开刀。昨夜,看着他们一波波倒下,你就没点愧疚。” “我为什么要愧疚,不过一群贱民罢了。不拿他们开刀,说的好听。” 大皇子冷笑一声,接着道:“当年父皇几兄弟,为了争夺太子之位,不也是在十五花灯会上,大做文章。 那场骚乱导致多少百姓给踩死,父皇这就不记得了。” 皇上闭闭眼,那场血腥他怎么会忘记。 晚晚就是那晚出事走丢,才导致一生坎坷。 疲累的摆摆手:“朕怎么可能会忘记。但那件事跟朕没关系,你知道吗? 算了,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你信或者不信,都已经不再重” 最后一个字梗在唇舌间,来不及说出口。 门外的光照射进来。 恰恰好跪在光影里的大皇子,骤然身体扭曲,身体从里向外的冒黑烟。 惊恐地,他似乎想到什么,跪着向四皇子魏王撞去:“是你,是你给我下的蛊,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你·好、狠·····” 话音未落。 大皇子身上已经冒起明火。 转瞬,就烧成一堆焦炭。 四皇子阴沉着脸,刚张嘴,要跟皇上说什么。 噗一声,一口鲜血喷出去老远。 须臾,眼耳口鼻都是鲜血流出。 他惨笑着,咧着沾污了血迹的嘴,指着已经是焦炭的大皇子:彼、彼此······ 身体直直往后倒下。 跪在不远处的五皇子裕王,目睹这一幕。 嘴角勾起,隐隐露出一个无法抑制浅淡笑容。 宫里宫外,还有很多事需要料理。 沈青言带着杏林堂玉颜坊的所有人,赶制药性温和的泻药。 慕容璟他们在三山宫,不但找到慕容臻,莫神医,甚至还找到了沈玥。 莫神医恢复神智后,得知自己被三山宫利用,愧疚不已,愿意将功赎罪,在京城开办药堂,教人医术。 慕容臻制度毁容,见着慕容璟后跳进装满毒液的池子自尽。 沈玥收监。 可让沈青言做梦都没想到的是。 那个顾西岑追拿多年的二当家居然是蔡老板。 沈青言带着月影,神色复杂地站在牢房外,隔着栅栏。 蔡老板靠坐在墙角,缩在大氅里。 跟沈青言隔空对视。 脸上浅浅的笑意,散发苦涩味。 “对不起,不是故意骗你。” 沈青言看眼旁边的狱卒:“能麻烦打开一下吗?” 狱卒打开牢房门。 沈青言进去,走到他面前。 将手心里的一粒药丸,递向他。 “这是根据他们留下的解药,改良过的。你服下,以后寒症就不会再发作。但却依旧比常人畏寒些。” “多谢。” 蔡老板接在手里,张口吞下。 月影红着眼,将手上食盒放在他面前。 “这里面都是我亲手做的吃食,谢谢你那天救我。” 蔡老板摆摆手:“小事,小事。” 月影得知自己那天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圈。 后怕的背心,冰冷。 若不是蔡老板临时起意,给她服下的是假,药。 这会,她只怕是成了死人一个。 她死不可怕,可怕的万一对小姐做出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 万一失去理智,做出危害小姐的事,她才是死几万遍都不能赎罪。 “你保重。能认识你这个朋友,我很开心。” 千言万语,很多话挤在唇舌间,最后只化作这三个字。 “我也是。” 蔡老板点点头。 他何尝不是,尽管当初的相识里掺杂了特意的算计。 等她们走后,打开食盒。 卤鸡,卤鸭,烧鹅,小馒头,油炸韭菜盒子,薄饼,酒。 蔡老板靠着墙,一口酒,一口菜。 这丫头的厨艺倒是见长,可惜自此之后,他再也吃不到。 酒意上头,身体发热,暖和。 恍惚间,好似那个丫头在怀。 这一刻,他隐秘的察觉到,自己是真的喜欢那个爱吃的丫头。 “县主。” 从大牢出来这一路。 月影眼红红的,低着头,心事重重。 上马车之后,她终于忍不住难受开口。 “蔡老板是不是会死?” “不知道。” 月影眼里的泪,断线地不停向下低落。 沈青言心里,也不好过。 相识多年。 蔡老板在她心里,一直是温润如玉的君子形象,做生意很有一套。 可以说,杏林堂、玉颜坊的壮大,都离不开他的帮助。 可能谁想到,他的真实身份,竟然是三山宫的二当家。 陆钊背着手,在县主府前,来回踱步。 马车缓缓在门口停下。 掀开门帘。 入眼就是月影泪眼模糊的脸。 青言也是心情低落,一脸难受的样子。 陆钊心一沉,默默伸手搀着她走下马车。 枯叶落地。 积雪融化的后院,没了白雪的覆盖,萧瑟空旷。 天际灰蒙蒙地压着,让人难以呼吸喘气。 两人并肩而立。 “他会死吗?” 她问出跟月影一样的问题。 陆钊沉默着,没回话。 沈青言闭闭眼,将眼里的泪意努力眨下去。 深吸口气,脸上挤出笑。 “我没事,就是随便问问。 跟他相识多年,不说他做的那些事。但是在我这里,他没做过一件对不起我的事,甚至帮我良多。 我一直把他当做是最好的朋友。” 沈青言说道这里,有些难以控制的哽咽。 “嗯。我知道。” 静静听着的陆钊,展开双臂,将沈青言抱在怀里。 垂眸睇着她的头顶。 她难受,他也不好过,甚至是更难受。 他在顾西岑那,看到了蔡老板所有资料。 蔡老板幼年丧母,继母伙同亲爹给他下寒毒,霸占家产,将他丢弃荒野。 让三山宫的人捡回去,勉强救回一条命,却寒症缠身,受尽病痛折磨。 年纪渐长,凭着出众的做生意天赋,得到重用,提升为二当家。 这次的事,没有扩大不可挽救的地步,他在其中暗暗使力不少。 第一百二十七章 意想不到 “那年我跟月影被抓,其实跟他见过。只不过那时,他带着面具,我没把他认出来。” 沈青言说道这,蓦的抬起头:“你说当时他把我跟其他人一起押走,打算卖掉,是不是真的?” 陆钊知道沈青言想从他嘴里听到什么答案,可他是真不知道。 “不要去想了。我最近会很忙,等忙过这一阵,我叫人算日子,咱们成亲。”陆钊岔开话题。 “好。” 经过大半月的血腥清洗。 跟大皇子他们有牵连的,不是斩首,就是流放。 全都处置干净。 京城终于恢复安宁。 百姓经过这次惨痛的切身经历,再也不敢轻易相信什么神药。 有病就去找大夫。 蔡老板判流放严州。 沈青言得知这个结果时,沉甸甸的心,倏然一松,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不出意外,这个结果有陆钊的一份功劳。 严州地处荒凉,气候炎热。 对骨子里畏寒的蔡老板来说,也算是好事一件。 指挥着竹影,月影,给他收拾好一堆东西。 穿的衣服,鞋袜。 月影还主动请缨,去给他做了许多肉干,准备送给他路上带着垫肚子。 竹影则把沈青言给的银票,缝在给他的衣服里,甚至鞋子里。 把最后一张银票缝好。 竹影得意的拍拍鞋底。 “县主,蔡老板有了这些保障,到严州一定会过的好的。” 希望! 现在她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 蓦的。 沈青言跟竹影想到什么,对看一眼,同时开口:“月影” “你先说。” 竹影颔首,探头看眼门外。 “县主,我觉得月影对蔡老板,好像有点不一样。” “你也看出来了?” “嗯,自从蔡老板出事,她魂不守舍的,经常发呆走神。” 沈青言叹口气。 如果没这事,他们俩倒是很好的一对。 可惜······ 城外十里亭。 双手带着枷锁的蔡老板,没想到沈青言会来送他。 他还以为她会避险,毕竟这个结果对他来说,已经是轻的。 惊诧的走到她们主仆三人跟前。 转念又一想,觉得其实沈青言会来,在正常不过。 “谢谢县主前来送我。” 他举举带着枷锁的手。 发髻凌乱,一丝掉落的发丝,黏在他干巴巴,皴裂血痂凝固的嘴唇上。 此刻样子虽有几分狼狈,但那双眼依旧明亮。 甚至,再看见她们主仆后,还隐隐带着几分笑意。 竹影走到一旁,打点押送的衙役。 月影打开水壶。 壶嘴对着蔡老板。 “有劳月影姑娘。” 一口喝进嘴里,甘甜中几分药味。 居然是补汤。 面上神色微愣。 眼底深处,一丝复杂闪过。 几口之后。 蔡老板就不在喝。 淡声解释:“路途上不方便。” 沈青言将包裹给他背在背上。 “一路多保重,将来有机会再见。” “嗯,保重,你、”蔡老板视线在月影面上划过。 那个“们”还是没出口。 “也多保重。” 远山苍茫。 官道两侧,枯草丛生。 已经走的就剩下个背影的蔡老板,在拐弯处,蓦然转身,双手举高,示意她们回去 沈青言扬手回应。 下一瞬。 人影就消失在弯道之后。 扑通一声。 月影猝不及防的跪在她面前。 眼里噙着泪水,红着眼。 “小姐,对不起,我不能看着蔡老板就这样一个人走,我、我要去陪他。” 沈青言跟竹影,震惊地睁大眼 尽管已经知道月影对蔡老板有想法,但却着实没想到,她会这么的决绝,居然愿意跟他一起去流放。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知道。我真的想去陪着他,我不想看见他孤零零的一个人。” 脸上都是痛苦神色的月影,眼泪稀里哗啦的流淌在她脸颊上。 沈青言伸手将她一把拽起来:“可要是他不乐意呢?” 月影抬手抹把脸上的泪,语气坚定:“要是他不乐意,我可以给他做丫鬟。” 沈青言跟竹影神色复杂地对视一眼。 她们俩都知道,月影这人平常看着嘻嘻哈哈,大大咧咧的。 但其实是个心里有主意的,一旦她真的做出决定,就很难在更改。 “竹影,你赶着马车,送月影去。不管蔡老板怎么决定,你就说我说的,月影是我妹妹,让他好好待她。” 竹影颔首。 沈青言将手腕上带着的玉镯,褪下来,给月影带上。 “你决定的匆忙,我来不及给你准备嫁妆。等你到了严州,我会让附近玉颜坊给你补办。将来要是过的不好,就回来。 我找人去收拾他。 记住,你跟竹影,都是我妹妹。” “小姐!” 月影刚止住的泪,又哗啦啦流下。 沈青言故作轻松,捏下她肉嘟嘟的脸:“还有,不许瘦了,将来给我看见,你瘦了,我可是不依的。” “嗯。” 觉得还有很多话要说的沈青言,忍下不舍。 “走,走。再不走,说不定我就改主意了。” 月影坐上马车。 车夫赶着马车,向前追去。 月影忽然从窗口探出头:“小姐,你跟陆公子说,要是他将来对你不好。我千里万里都会赶回来,找他算账。 拿铁锅砸破他的头。” “好,我一定跟他说。” 沈青言扬声挥手。 转瞬,却眼里都是泪花在闪。 曾经,她想过等她跟陆钊完婚后,给她跟竹影找两个良人,风风光光的送她们俩出嫁。 现在却都用不上了。 呆站在亭子里,怅然地望着消失成小点的马车,在拐弯处,消失。 马蹄得得。 蔡老板一行人,躲避站在官道一侧,等着后面的马车过去。 吁! 看见停在面前的马车,蔡老板怔愣在原地。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浮上心头,该不会是她来了? 蓦的。 车帘掀开。 月影那张圆润,还残留着泪痕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眼皮红红的眼睛弯起,笑容灿烂。 “蔡老板,以后多指教。” 话音未落,跳下马车。 转身,在马屁股上,重重拍一拍。 马儿载着马车,顺着原路,疾奔。 竹影抓住窗框,将沈青言交待的话大声喊出去。 马车越跑越远。 远远的,竹影只看见月影站在蔡老板身旁,伸手替他整理面上乱发的影子。 第一百二十八章 嫌弃 回去的路上。 一直沉默的沈青言忽然半开玩笑地问竹影:“你呢,有没有喜欢的人,有现在就告诉我,我可受不了月影的事,再来第二次。” 竹影脸一红。 眼前,倏然浮现出顾明的身影。 心咯噔一下,马上把顾明的影子压下去。 “有吗?” “没有。” 镇定心神的竹影忙回应。 “反正有了就跟我说。” 竹影点点头。 一点点的苦涩,从心头漫过。 安慰自己,不过是对他有些微的好感罢了。 陆钊过来,没看见月影,得知她追着蔡老板走了。 不觉摇头叹气。 这人的福气,还是真是让人羡慕。 流放路上还白得了个老婆。 那像他,追了半天,还停在这临门一脚。 说起来,也不知道皇上心底,到底在想什么,主动将给看他们看婚期的事情揽过去,却到现在还没动静。 不行,他明天就进宫去问他。 如果实在不得空,他自己找人看。 心里拿定主意的陆钊,第二天,进宫见着皇上,开口就是问婚期。 皇上不自在的吞咽下口水 心思急转。 “等纳尔六部的人前来,把协议签订之后,朕一定叫钦天监帮你们俩看个最好的日子,让你们俩风风光光地成亲。” 陆钊不大乐意的点下头。 早知道,那会就不该听皇上的,说什么体谅他们遭受天灾人祸重创,让他们缓缓再来。 沉着脸,从御书房出来。 跟迎面进来的裕王碰上。 裕王见陆钊沉着脸,以为陆钊是让父皇斥责了。 心下一动。 小小的窃喜,他也有让父皇斥责的时候。 若是不陆钊姓陆,就父皇对他的关注劲,他都要怀疑陆钊是父皇在外面的沧海遗珠。 不得不说,裕王这一刻的灵光凸显,证明他的直觉还是挺准的。 不久之后。 裕王看着立为太子的陆钊。 心里那个恨,却又无可奈何就不提了。 “林公公,父皇现在可有空?麻烦林公公进去通传一声。” “王爷稍等。” 正在思考陆钊婚事的皇上,听自己的五儿子又来了。 神色淡淡地:“叫他进来。” 裕王端着装着千年灵芝的盒子,走进御书房。 皇上上下睇他两眼。 怎么看,都觉得还是陆钊,更适合太子之位。 光是站在那,两人的气势,就高下立现。 裕王将灵芝献上,父子俩客套地寒暄几句。 之后,裕王见皇上神色倦怠,识相的告退。 他一走。 皇上立马精神抖擞。 哪里还有刚才的疲乏。 手指轻敲桌面。 既然已经拿定主意,这事已经不宜在拖下去。 好歹裕王也是他曾经看好的儿子,也是除去陆钊这个儿子,仅存的硕果。 不能给他想要的,也盼他平安。 心情低落的陆钊,来到沈青言这里。 见着她,打起精神。 “皇上说,等六部前来的事情解决,就给咱们看日子。我等会去祖父那,让祖父派人帮着,准备聘礼。 你想要什么,跟我说,只要能弄到的。” 沈青言勾起唇畔,笑容暖暖:“不用什么,要是可以,你去给我打一对大雁。” 她当初嫁给顾西岑,是顶替沈玥嫁过去的。 那些聘礼,就变相的跟她没关系。 “好,到时我亲自去打。” 三月。 草长莺飞。 纳尔大皇子吉尔那带着六部的皇子,还有他们敬献的骏马,毛皮,浩浩荡荡的来到京城。 朝堂上。 有人提议将这次接待,交给裕王。 裕王自己心里,也是蠢蠢欲动。 “不用,当初是虎威将军打下六部,所以这次接待,就交给他出面办理。长平侯顾西岑从旁协助。 侍郎陆展辅助。” 提议裕王的大臣,眼角一抽。 悄悄睇眼站出去的三个人,蓦的,觉得有股暗流在他们跟皇上之间涌动。 视线一收。 裕王的隐隐失落,落入眼里。 眸光一亮。 他怎么觉得,陆钊跟裕王长的好像有些像。 不,确切地说,是他们俩那宽阔的脑门,眉骨,跟皇上像。 裕王是皇子,像皇上在正常不过。 那陆钊呢? 想想一直以来皇上对陆钊的亲密态度。 简直就是细思极恐。 暗悔自己刚才为何要多嘴,举荐裕王。 看看站在那的顾西岑,结合顾西岑最近的表现,这个老狐狸只怕是早就嗅到苗头,才连县主这回头草都放弃不吃。 拱手相让。 不管他怎么想。 几天之后。 吉尔那带着大队伍,浩浩荡荡京城。 繁华的街头,早已看不见前些日子的紧张,血腥。 穿着红衣的敏儿,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只觉得自己的眼睛不够看。 各式吃的,穿的,玩的,花样繁多,琳琅满目。 住进驿馆。 敏儿噘着嘴,翘着脚,坐在吉尔那跟前。 “大哥,他们也太不把我们放进眼里了?就派个五品小官,前来迎接安置咱们。” “不然呢?你还想虎威将军亲自前来?” 吉尔那自嘲出声。 敏儿叹口气,看着勾起的脚尖。 “要是父亲那时不听二哥的就好了。” 蓦的,脑子里闪过陆钊英武不凡的身影,又振作起精神。 “大哥。你说虎威将军,能同意跟我联姻吗?” 吉尔那睇眼妹妹。 “不知道。” 妹妹虽然长的不错,可到了这昭国的京城,也就是身形矫健些,样貌真的不够看。 “好!” 敏儿叹口气,身体往椅背上一靠。 “正妃不行,侧妃也行。大哥记得如果是这样,不反对就好。” 陆钊得知他们兄妹俩的对话。 一拍桌子,想屁吃呢! 居然还想跟他联姻。 他陆钊看着像是收破烂的。 翌日。 看着吉尔那兄妹,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结果弄的,看见他就热情招呼的敏儿,带着僵硬的笑,愣在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吉尔那绷起面子。 “虎威将军,这次我们六部是诚心而来。还请虎威将军摒弃前嫌,如果,敏儿有什么得罪的地方,不要跟她计较。” 陆钊冷声一哼,背负着双手。 冷眼睥睨他们兄妹。 嫌弃之色,溢于言表。 “不好意思,本将军对觊觎我的人,一向都是这个脸色。” 周围的人脸色一变。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上门 纷纷看向敏儿,她居然觊觎虎威将军,这是做的什么梦。 就虎威将军惦记县主那劲,只怕光是想想有人觊觎他,对他都是侮辱。 难怪,会对她甩脸色。 吉尔那忍着心里的怒意。 “既然将军已经知道。 那本王子就实话直说。临来时,我父王交待,为表我们六部归顺的衷心,愿意将敏儿留下联姻。 敏儿是我们六部的公主,出身尊贵,她仰慕将军多时,愿意跟将军联姻,即便是侧妃也行。” 他话都已经说道这个份上,他总不会拒绝。 “你们愿意,本将军不愿意。本将军已经有未婚妻,就等你们这事处理完毕,成亲。 所以,那谁你要是在到处说,想嫁给本将军。 本将军不介意再跟你们打一次。 顾侯爷,这些人就交给你,本将军先走一步。” 觉得多听两句都污了耳朵,对不起沈青言的陆钊,丢下一群人离开。 留下一群人,站在那,面面相觑。 事情很快传到皇上的耳朵。 打着试探主意的皇上,将陆钊叫来。 陆钊站在皇上跟前,理直气壮的跟他的对视。 他并不觉得他那样说,有什么错。 “你真的觉得自己没错?” “我错了吗?皇上。” 陆钊反问。 “就他们一个部落公主,妄图嫁给本王,还以那种委屈的语气。 也不看自己,有没底气。” 嚣张霸道。 心里满意的皇上,接着委婉试探。 “假如哪天,是朕要赐平妻给你呢?” “绝不答应。我这辈子只会有青言一个人。”陆钊回答的坚决肯定,没有半分余地。 “可你今日身份不同往日。即使有,也无可厚非。” “我的身份再变,也只是陆钊。皇上,你但凡眼神好点,就该知道,青言那哪都我比强,跟她在一起,是我高攀。” 皇上心梗的无语。 竟然当面说他眼神不好。 真想手一挥,拖出去打三十大板。 罢了,罢了,等后面在说,反正现在不急。 皇上不停的安慰自己。 心里不爽的陆钊,骑马专门去西街,给她买了辣子鸡,还有张二狗酸梅汤。 沈青言见他面色不虞的,提着吃食进来。 “今天遇着麻烦了?” 陆钊将吃食放在桌上。 走到她身旁坐下。 缩着高大的身体,大脑袋别扭的靠在她肩上。 手抓着她的手,声音低低地:“嗯。那个什么狗屁敏儿,居然说想联姻嫁给我。我没同意,然后皇上知道了。” “他怪你了?” “没有。” 把玩着她手指的陆钊,将皇上的原话,复述一遍。 心里早就隐隐有猜测的沈青言,听见这话,几乎是瞬间就肯定了心里的那点猜测。 也解释了,皇上为何会一直拖着不看日子。 心思几转。 蓦的正色,侧过身体,正面对着陆钊。 “如果,我是说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你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这还需要想吗?肯定是坚定拒绝。青言,我这辈子只娶你,只喜欢你。’ 沈青言轻轻颔首。 当下陆钊说的肯定都是真心话,可后面呢? 她不确定真到了那一刻,陆钊会怎么面对。 心里毛毛刺刺,就像是扎着毛栗子。 不很痛,却毛毛的扎着,让你整个人都跟着不舒服。 敏儿不知道从哪里知道沈青言不单是顾西岑的下堂妻,还是陆钊的未婚妻,心上人。 穿着红裳,带着一顶插着羽毛,垂着一圈珍珠流苏的帽子,打扮的俏丽可人的来到杏林堂。 也不排队,径直进去。 左右张望一下。 瞅见一边的女大夫。 双手环胸,打量。 眼里掩饰不住的失望。 年纪二十来岁。 皮肤白皙,五官清秀。 瞅着也没什么过人之处。 环佩叮当的来到她面前,单手一扒拉椅子。 昂起下巴,趾高气扬斜着身体坐下。 “听说你医术了得,那你给我瞧瞧,我有什么病没有?” 前来实习的阿周,眉心为蹙。 这还是她第一见如此没礼貌的病人。 “手放在这上面。” 阿周点下脉枕。 敏儿不屑地:“望闻问切,难道你不孩是先看我面色吗?” 阿周神色不变。 “你虚火上升,眼角赤红,额头有痘,晨起便秘,口干口苦,口气很重,牙龈出血。” “你胡说。原来县主给人看病,就是靠胡诌。” 敏儿拍着桌子,腾的站起身,居高临下的指着阿周。 “易怒易燥,眼神也大好。我是实习大夫阿周,可不是你嘴里的县主。” 敏儿脸色一白。 没想到自己找错人。 目光一转。 就见一个样貌美丽的年轻女子,气度不凡地带着一个丫鬟走进来。 难道是她? 进来就觉得气氛不对的沈青言,视线稍微一扫。 定格在敏儿这边。 上下打量一下,立即猜出她的身份。 收回视线,带着竹影,径直向后堂走去。 敏儿脑子一热,不顾周围人多,冲过去,伸胳膊拦着沈青言跟前。 “你就是沈青言?” 竹影脸色一沉,高声厉呵:“放肆,你小小一个部落公主,竟敢在县主面前无礼!” “你” “她什么?公主没事就回去!你想要陆钊,就去找他,他但凡眼角里有你,我都无话可说。” 沈青言疾言厉色护着竹影。 敏儿没想到沈青言居然知道。 脸颊微赤。 来不及细想。 周围就响起一阵戏谑的笑声。 茫然的看眼周围。 “你、你们笑什么?” 跟在她身后的丫头,扯扯她的衣角。 指指自己眼角,压低声音:“公主,县主说你是眼屎。” “眼” 敏儿回过味,扬手就朝着沈青言挥去。 竹影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扯着她向外面走去。 走到门口,一把将她推搡出去。 “喜欢将军就去找将军,你来找我们县主没用。 县主又不娶妻。” 竹影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嘲讽的睥睨着她:“再说,就算我们县主要娶,也看不上你这样的。有空在这找茬,不如回去好好的漱漱口。 你的口气实在是重!” 恼羞成怒,敏儿刚想冲上来对竹影动手。 蓦的一只大手,打横钻出来,死死钳住她的手腕。 “公主,这是大昭,不是你们的部落。” 顾明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站在她跟竹影之间。 嘲笑声再次袭来。 第一百三十章 解决 来一趟,半分便宜都没占到的敏儿羞臊的翻身上马,狠抽一鞭。 慌不择路的穿过围观的人群,离开。 她的丫鬟牵着马,紧随其后。 “多谢。” 倏然看见顾明,心砰砰乱跳地竹影,道声谢。 不等顾明回答,已经转身进去。 走进后堂。 沈青言挽着袖子,正在配搭药材。 “她走了?” “走了。我那样对她,不会给县主惹麻烦?” “你说呢。” 竹影嘿嘿一笑。 沈青言蓦的深深凝她一下:“你脸怎么这么红?跟她吵架了?” 竹影手背贴贴脸。 心虚的摇摇头:“没吵。” 垂下眼睑,不敢看沈青言。 沈青言奇怪的心思一转。 一惊。 难道这丫头也有喜欢的人了? 当下不再深问,心里却一直记挂着这事。 稍逊。 借口出去拿东西,去外面溜达一圈,就从阿周嘴里,知道竹影刚才见着谁。 叹口气。 这到底什么缘分。 月影喜欢蔡老板,义无反顾的跟着流放的蔡老板去走了。 如今,又是竹影。 居然喜欢顾西岑手下的顾明,那个行走的工具人。 回到后面,不着痕迹的打量她几眼,没在提起这个话题。 继续低头,配药。 眼前骤然一暗。 抬起头,陆钊穿着甲胄,手上拿着马鞭,气息不匀的站在她面前。 关切地问道:“青言,你没事?” “没事,你不是看见了。” 沈青言语气淡淡,目光平静。 但陆钊知道她不高兴了。 缩着肩,垂着眉毛,可怜兮兮的耷拉着脑袋。 就知道装可怜。 沈青言无语的很。 牛高马大一个人,时不时就在她面前摆出委委屈屈的样子。 像极了从前在村里,给主人冤枉的大狗。 想笑的紧。 又怕破功,干脆转头,咳咳咳几声不看他。 “青言,我明天就把那群人赶走,大不了再跟他们打一场。 反正,他们打不过我。” 这下,沈青言是真忍不住了,噗嗤笑出声。 见他看过来,又尽力绷着脸,抿着嘴。 “青言。你吃醋了是不是?” 沈青言睨眼刚才还在,这会早已见不着人影的竹影。 哼一声,骄傲的撇开头:“谁吃醋了,你别胡说。就她,值得本县主吃醋?陆钊,你老实交代,你以前是不是跟她认识?” 陆钊似乎才想到这个问题,懊恼的挠挠脑袋。 “不知道,没印象。” 双手板过沈青言的肩,跟她正面对视。 低头,在她脑门上啄一口。 心里却暗暗乐开花。 他的青言为他吃醋了。 敏儿公主的事,解决的超出大家的想象。 陆钊的手段果决,没一点拖泥带水。 让皇上暗暗赞叹,不愧是他跟晚晚的儿子。 大殿上。 敏儿抽噎着,再没了前几日的神气。 脖子上突兀的红印,赤果果的向人宣告,她昨晚的经历。 吉尔那怒目铮视着陆钊。 陆钊手下的小队长曹勇,挺着脊背跪在那。 黑乎乎的脸,露出跟陆钊时不时露出的,同出一辙的委屈神情。 “皇上,昨夜小的不过是趁着休假去小酒馆喝两盅,舒缓舒缓心情。 谁知” 曹勇说道这,手指着敏儿,一副她强抢民男的神态:“遇见她,把小的拖去,缠了小的一夜。皇上,小的虽是男的,也不是什么处,在边关大营,偶尔也会去找军,妓。 可这样让人强迫还是第一次。 还请皇上给小的做主。小的宁愿上阵杀敌,也不想受刺侮辱。 皇上,你看看,她给小的挠的。” 越说越委屈的曹勇,举起胳膊,扒开袖子,粗壮的胳膊上,都是新鲜的挠痕。 陆钊拳遮挡口鼻间。 低头斜眼跪在那的曹勇,他怎么不知道,他这么会演呢? 蓦的,面上一道冷冷目光扫过。 陆钊咳咳两声,板着脸。 眼睛上瞟,避开皇上的视线。 “大哥。” 浑身都痛,脑子迷糊的敏儿,低低地叫声吉尔那。 瞅她迷迷糊糊的样子,吉尔那就知道,她肯定到现在,都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事已至此。 他也只好等看皇上这边处置。 皇上面色凝重的沉思片刻。 痛心地徐徐开口。 “事情不发生都发生了。曹勇,朕问你,你可有成亲亦或心里有人?” “小的没成亲,也没心上人。就小的长这样,但凡好看的姑娘,也瞧不上小的。” 吉尔那听到这,忍不住轻嗤一声。 看来你还是有自知之明,既如此,堂堂六部公主,长相也不错,睡了你,有什么可委屈的。 心里倍亮的皇上。 暗暗将这帐都算在沈青言身上。 “吉尔那,事情发展成这样,朕也很遗憾。如果你们愿意,朕做主赐婚,将敏儿公主赐给曹勇。 升曹勇为飞骑营副统领。 曹勇有了这个身份,也不算辱没敏儿六部公主的身份。 你看如何?” “小的不愿意。小的宁愿上阵杀敌,用命搏军功。也不想跟这么泼辣的娘们在一起过日子。 小的喜欢温柔贤淑,能做饭洗衣的。 她除了会生娃,喊打喊杀,脾气骄纵,一无是处。” 吉尔那还没说话,曹勇倒先喊开了。 着实没想到,曹勇是戏精的陆钊,忍不住抬脚踹他一脚,警告他适可而止。 他设计让曹勇娶敏儿,可不是为了他们将来天天打架。 收到警告的曹勇,低着头,不再做声。 “我” 想说不嫁的敏儿,猝不及防对上吉尔那的眼。 也学曹勇鹌鹑似地低头,不再吭声。 “就照着皇上说的办。” 自家妹子给人当众嫌弃成这样,吉尔那心里不忿,当下也只能忍着。 谁叫他们是战败的一方。 总不能因为敏儿影响和谈。 大局为重,大局为重。 吉尔那在心里,不停的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 走出大殿。 曹勇紧跟在陆钊身后,舔着脸:“头,我刚才表现怎样?” 陆钊一怔,怎么感觉自己这个部下有点像傻子。 停下来,跟他面对面而站。 望着他充满希冀的眼,责备、戏谑的话说不口。 “很好。只是” 略一顿:“你当众如此贬低她,你可有想过将来?” 将来? 曹勇瞬间石化。 娘们只能疼着,护着,她对也是对,错也是对。 大营里老兵的话,回响耳边。 一巴掌,盖在脑门上。 第一百三十一章 部署 “头,头,你走慢点,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甩开膀子,一头汗急着追上去。 皇上将这事交给顾西岑去办。 三天后完婚。 置办府邸,准备婚礼用品。 对别人成亲不感冒的顾西岑,回去就当甩手掌柜,将这事都交给管事去办。 婚礼这天。 陆钊带着沈青言出席。 酒席过半。 敏儿派人来叫沈青言,说是有两句话跟她说。 沈青言睇眼不远处,让手下包围,喝的脸通红的陆钊。 放弃去找他的想法。 她觉得敏儿但凡不蠢,就不会在这个时刻对她做什么。 带着竹影跟着来人前去。 短短几天。 眼前的敏儿看着消瘦不少,脸上的嚣张跋扈,几乎不见。 一身精致的大红色新娘裙衣,衬托她更加消沉,跟朵失了水分的花似的。 “说,找我什么事?” 敏儿抿下唇。 “我很羡慕你,有虎威将军那样顶天立地的男人,护着你。” 话音未落,想起自己就这样嫁人,眼圈倏然一红。 沈青言心下一转。 能劝两句就劝两句,她能否听进去,跟她无关。 对觊觎自己男人的女人,她也着实好不起来。 “曾经他也一文不名。所以,与其仰望现在站在高处的他,不如看看眼前人,未来说不定他也能成为别的女子仰望的高山。” 敏儿茫然的转身,嗫嗫出声:“会吗?可能吗?” 神思恍惚向新房走去。 凝视着她的背影,沈青言收起多余心思。 转头,就见陆钊嘴角噙笑,双手负在身后,站在高挂的红色灯笼下,等着她。 盈盈灯光之下,两人携手离开。 陆钊在顾西岑,陆展的帮助下,跟吉尔那六部签订好双方都满意的协议。 大昭向他们开放通商。 纳尔六部成大昭的附属部落,承认大昭皇上是他们的王。 大昭向他们出售粮食,种子,农具,布匹,药材,盐。 他们向大昭出售马匹,牛羊,皮子等。 互通有无。 接受他们派人来大昭学习农桑,医术等。 吉尔那走的那天。 敏儿跟曹勇前去送行。 兄妹俩避开他人,走到一边。 吉尔那见敏儿精气神气色,相较于成亲那会,明显好了很多。 悬着的心,总算放下去一些。 “他对你可还好?” 敏儿不自在的点下头,如果不说他一到晚上缠着她不放,那的确是好。 “好就好,好好跟他过日子。他若是真欺负你,别忘了你还有家。” 敏儿眼一热:“大哥,我还以为你为了六部要彻底舍弃我了?” “傻瓜,这事是你先挑起的,咱不占理。但现在你是他妻子,他若是对你不好,作为娘家人自然不能只看着。 此一时彼一时,懂吗?有时间,多看点书,学习学习。还有,以后别傻乎乎的跟那个县主做对,可能的好,尽可能跟她交好,对你只有好处,没坏处。” 吉尔那拍下她的肩。 目送大队离开。 不舍的敏儿,回转视线,就对上曹勇明亮的眼。 哼一声。 “我大哥对我说了,你要是将来对我不好,叫我骑着马回去。” 曹勇听了这话,脸一黑。 他是不是该追上去,把那个大舅哥痛打一顿,居然挑唆她老婆离家出走,回娘家。 心里腹诽,嘴上不要钱的甜蜜话,一串串的秃噜。 红着眼皮的敏儿,笑的眼睛弯弯。 陆老爷子将穿着便服的皇上,迎进书房。 进门,皇上就看见墙上那副幼女扑蝶图,目光沉沉的凝眸,心里千回百转。 如果她当年没有跟家人走失,是不是就像这副画上那样,脸上永远都是纯真笑容。 陆老爷子顺着皇上的视线,睇两眼陪伴自己多年的画。 压抑着激动,哑着嗓子。 “皇上,这是臣的老来女,陆绾宁,在三岁时看花灯走失。” 皇上神情凝重的点下头。 手上捧着长条盒的林公公走到书案前,打开盒子,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拿出一副卷轴。 扯开绳结。 画像在书案上徐徐铺展开。 一个脸上挂着明媚笑容,年纪约十八九岁的丽人,赫然映入老爷子眼帘。 尽管早就有所猜测,但亲眼看见,老爷子还是忍不住,激动的双手颤抖。 “皇上,这” 走到书架前,抽下一副卷轴过来。 打开,跟皇上送来的画,摆放在一起。 “这是臣根据钊儿所说,画的绾绾。” 画上穿着粗衣布裳的女子,样貌跟皇上那副没多大区别,只是消瘦了些,脸上纯真明媚的笑容里多了几分为人母的温柔安宁。 “太傅,画上的人是朕还是太子时,在书房伺候朕笔墨的丫鬟晚晚。她七岁让牙子卖进府里,就一直在朕的书房伺候。 她当年是从江南带到京城卖进东宫的。” 江南! 陆老爷子拳头攥紧,想想他们努力多年,人却近在咫尺的痛,就心如刀割。 “皇上,那钊儿” “他是朕跟晚晚的孩子。当年朕几兄弟争斗厉害,后院也没一个省心的。朕想着,不给她名分就是保护她。 可谁知,最终还是没能护着她。 她十九岁那年,随朕跟先皇去云山狩猎,遭人算计不小心跌下江,失去踪迹。” 皇上那副画像,边角已经让他摩挲的起了毛边,可以想见,他这些年没少拿出来。 陆老爷子心情沉重复杂,痛惜,怨恨····· 一时间,竟分别不出这会,自己对皇上是怨恨多些,还是痛惜多些。 “朕想明天,在朝会上让钊儿认祖归宗。” 声音低沉,却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皇上,这样是不是不太妥当,一没信物,二没其他佐证。” “谁说没有?太傅放心,朕已经不是东宫的那个能力有限的太子。 朕已经安排好一切,太傅敬请放心。 还请太傅明天上朝一趟。” “是。微臣遵旨。” 皇上出了太傅府,又去了老皇叔庆王的府邸。 两人密谈半晌。 回到宫里,又把顾西岑召来。 顾西岑目光波澜微闪,从皇上口里确定陆钊身份后。 认真聆听皇上明日的安排打算。 “你觉得朕这样安排,妥当吗?” 第一百三十二章 认祖归宗 “皇上认虎威将军,是父子亲情,谁都不敢有所置喙。只是,将军母亲的身份··” “朕想册封她为皇后,你看可妥?” “谢皇上信任,臣以为过犹不及,皇上不妨暂时缓缓。 将军认祖归宗已经足够让朝堂上下震动,如果再在这个时候,封将军的母亲为皇后,臣担心将军会成为众矢之的。不如先退一步,慢慢来。” 一君一臣,一坐一站,默然相对无声。 对着画像呆坐半晌的皇上,收起搭在画的手,将画像小心卷起。 “是朕太急躁。既如此,明日就先封她为贵妃!” “是。” 顾西岑退着出去。 料峭寒意,幽蓝的天空,一片冷寂。 明月高高的挂在宫楼一角。 银霜洒下。 重重叠叠的宫墙,恍若仙境,清冷寂寥。 玉楼天半起笙歌,风送宫嫔笑语和。 拢在袍服里的手攥紧。 如果真的有这一天,他绝对绝对不会放过陆钊。 大殿上,寂静一片。 陆钊竟然是皇上的儿子 皇上的话,如惊雷。 当事人陆钊懵圈的呆站原地,耳畔嗡嗡作响。 皇上说的每个字,他都懂,可连起来,他却一团迷糊,不懂了。 裕王如当头棒喝,忍不住身子轻颤。 以为非他莫属的太子之位,就这样眼睁睁的起了变数。 难怪,久违不见的陆老太傅,老皇叔庆王都来了。 给震的七荤八素的朝臣,慢慢缓过来之后。 就有人走出来:“皇上,事关社稷,虎威将军是皇上骨血的事,可容不得半点差池。” “是啊,是啊。” 陆陆续续,又有人站出来。 林公公向前一步,将事情来龙去脉解释清楚。 “朕知道你们的担忧,朕愿意跟虎威将军,当着滴血认亲!” “庆王,你是朕的皇叔。裕王,你是朕的儿子,这事就由你们两个来监督。” 裕王拖沓沉重的脚步走出去:“是。” “不是,皇上,你这是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是你儿子?” 脑子停止运转,终于再度开始转动的陆钊,终于回过神。 他的爹,可以是镖师,护院,码头搬运,甚至是土匪,怎么可能是眼前高坐在龙椅上这位。 须臾。 御医院院正陈御医带着另外几名御医走上大殿。 陈御医将装着清水的碗,递到陆钊跟前。 陆钊垂着手没动。 他还是无法相信,他居然是皇子。 他老子是皇上。 林公公看的心急,一把抓起他的手。 夺过小刀,对着他手指割下。 几滴殷红的血珠,滴下。 皇上走下龙椅,来到跟前,不等林公公动手。 一手握住林公公的手,另外一只手手指,在刀刃上,轻轻一划。 血珠滴落碗里。 众人紧张的连呼吸都屏住。 须臾。 皇上的血珠就跟陆钊的混在一起,凝聚成团,再慢慢散开。 “恭喜皇上,恭喜将军。” 朝贺声中。 裕王脸色一片灰白。 指甲掐进掌心。 这一生从没有过的挫败袭上心头。 皇上走回龙椅前,端然坐下。 “众爱卿,刚才的滴血认亲你们可都看清楚?” “看清楚。” 皇上冲林公公递个眼色。 林公公手一招,殿外就进来俩人。 一人搬着把椅子,一人端着脸盆毛巾,剃刀。 趁着陆钊还在走神,将椅子放置在他身后,按着他坐下。 不容分说,就将他脸上的胡子给剃光,随着他露出光洁的下巴。 众人眼里皆是惊讶之色,仿佛看见了二十几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太子。 俩人简直就长的一模一样。 皇上跟陆老爷子赫然明白,晚晚临终吩咐陆钊成年后,必须留胡子遮面的原因。 心下哀伤。 “陆钊今日起改名赵元钊,入族谱的事就拜托皇叔。” 皇上睨眼神游九天的裕王。 “五皇子裕王听旨。” 裕王僵直的走出去跪下。 封他为忠义王,赐中南五州给他做封地,世袭罔替。 母妃吴氏晋升为皇贵妃。 站回原位置的裕王拿着圣旨,只觉得满嘴苦涩。 紧接着,皇上一番吹捧的言辞之后,封陆钊(赵元钊)为太子,其母亲陆绾宁为贤妃。 顾西岑为首辅,陆聿继续掌管金吾卫。 散朝之后。 皇上把裕王叫到御书房。 心绪复杂的看他良久。 “你们或者都觉得父皇无情,一直不肯立你们其中一人为太子。可但凡你们中间有一人,确定能挑起这副担子,朕也不会拖延如此之久。 陆钊,不,元钊,他的本事跟能力,朕不多说。元霈。” 很久不曾叫裕王名字的皇上,叫起他的名字。 “你用旁观者的角度,仔细想想,看看,他的本事跟能力。朕当年都没能一举将六部收服。可他做到了。” “是,父皇。儿臣此时不敢说心无怨言,但不管怎样,绝对不会再做出扰乱朝纲的事。” “那就好。父皇希望你能明白,朕将富庶的中南五州赐给你做封地的用意” 裕王沉默着。 皇上深吸口气,摆摆手。 “去见下你母亲!如果你们母子愿意,朕允许你带她一起走,不想走,以后在这宫里,她的身份最大,无人越过她去。” 活着的。 皇上在心里默默补上一句。 母子相见。 得知虎威将军是当年太子府书房,那个伺候笔墨丫鬟,晚晚的儿子。 惊讶之后。 吴妃拉住儿子的手。 “儿子,如果虎威将军真是她的儿子,你就好好的去中南当忠义王,别再想其他的了,好吗?” 裕王不解的蹙眉。 “当年,母妃生你难产,那时还是太子的皇上,刚刚好不在府里。皇后撤走产婆,不许人给母妃找产婆。 后来,是她,冒死出去找来产婆,又用命相搏,将产婆带到产房。 生下你,又怕你跟我再遭不测,利用你父皇给她的权利,将咱们母子搬到书房,住到直至你父皇回来。 中间,皇后几次给咱们娘俩下毒,都是她及时发现出手相救。 甚至因为得罪皇后,挨了一顿板子。 也间接导致皇后跟她势不两立,最后找着机会,派人将她推下云山下的黎江。” 说道此处。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一步登天 吴妃抓住裕王的手紧紧扣着他的,力道大的裕王双手刺痛。 母妃的指甲,掐进他肉里的痛。 那段艰难的日子浮现,吴妃不觉潸然泪下:“儿子,咱们娘俩欠她两条命啊!” 听着母妃的诉说。 裕王脑子里,乱哄哄的,天人交战。 “母妃,我想想。” “嗯,还有,你父皇既然册封母妃为皇贵妃,母妃就不跟你去中南了。你自己带着王妃、孩子们去,在那边好好过日子,知道吗?” 前来宣旨林公公,回去将在殿外听见的这番话转告皇上。 皇上尘封在脑海的记忆,打开阀门。 眼里酸涩,满满的湿意,却无一滴眼泪。 凭着他对裕王的了解,他知道裕王会做出令大家都满意的选择。 脚下绵软,如踩着棉花的陆钊,飘飘忽忽的来到沈青言这里。 从走进大门开始。 每个人看见露出光洁下巴的陆钊,都惊的张大嘴,像是根本就不认识他。 要不是他穿着惯常的官袍,身后又跟着他们熟悉的不能在熟悉的亲卫。 指不定就上前将他拦住。 陆钊走进后院,见着沈青言,过去,一言不发的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 “怎么啦?” 刚没留神,冷不丁让他抱进怀里的沈青言,扬起头,凝着他光洁的下巴。 还有那几乎从皇上脸上套下来的五官。 心思一转,大概猜到几分。 “你跟皇上认亲了?” “你怎么知道?” 这下轮到陆钊大惊失色。 他都才知道,她怎么知道的? 沈青言静静的揽着他的腰,将原委娓娓道来。 “这么说,祖父他们也” 沈青言睇眼身后,警觉的伸手捂住陆钊的嘴。 警告他别说出来。 这话在心里想想就好。 要是皇上知道陆家早就知道,还不知道会怎么想。 陆钊旋即醒悟过来,眨眨眼。 沈青言这才松开手。 手下触感,猛的变光滑。 不太适应的,又在他线条硬朗的下巴上,多摸了几把。 剃掉胡子的陆钊,跟她想的一样,丰神俊朗,男人味十足。 心情低落的陆钊,在她轻柔抚摸下,瞬间心情又好了些许。 下巴抵在她头顶:“青言,我现在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也不知娘如果知道我跟他相认,会怎么想?” “你觉得呢?我觉得只要你过的好,她在天上看着也是快乐的。 而且娘还有家人,想必她也想你能替她孝敬祖父,照顾舅舅他们。” 沈青言倏然摇抬头,正色望着他。 暗忖,不然怎么办?他是皇上。 难不成你还敢杀了他不成? 陆钊何尝不知道沈青言话语后面隐藏的意思。 只是对着她,还是想念叨念叨,才觉得心里舒服些。 蓦的。 陆钊眼睛一亮。 “你刚说娘了,青言,你说娘了。” 这代表青言已经把她自己当做是他娘子,是他的家人。 高兴双手插在她腋下,将她原地举起。 倏然腾空的沈青言,下意识的双手紧抓住他的肩,晃动双腿:“你放我去下去,快。” 陆钊原本就高,这一举比他还高出半截,沈青言感觉自己脑袋都快要戳着屋顶。 陆钊哈哈笑着,眼睛眯起。 开始转圈。 “喂喂,快放我下去,再不放我就生气了。” 沈青言给他晃的头晕。 咳咳咳,门口几声咳嗽声传来。 俩人一回头。 皇上,太傅,还有陆钊的几个舅舅,齐刷刷的站在门口。 各有各的神色。 沈青言脸爆红。 压低声音,垂下眼睑:“快放我下去。” 陆钊愣一下,缓缓将她放下。 拉着她的手,走过去。 “皇上,祖父、舅舅你们怎么忽然来了?。” 皇上一听这亲疏立现的称呼,不满的哼一声,踱步进来。 自觉的走到上首坐下。 依次是太傅,以及陆钊的三位舅舅。 陆钊拉着沈青言在另外一边坐下。 “朕跟太傅商量了一下,决定等太子册封典礼结束,你出去游历游历。你之前底子差,想当一个称职的太子,需要学习的地方还很多。 可光看书听讲,对你这把年纪来说,已经晚了。” “要去多久?” 陆钊视线锁着皇上,眉心皱起。 “一年。” “一年?” 陆钊眼睛瞬间瞪大:“那我要先成亲,带着青言一起去。” “胡闹!” 皇上大手一拍。 见他对身份转圜明显还没适应,随心所欲。 沈青言悄悄扯下他的衣袖,站起身。 “快跟皇上认错。” “我哪里错了,我说想成亲是认真的,我都等多久了,别人家这般年纪,娃娃都能打酱油了。” 陆钊甩开沈青言的手,昂着脖子。 皇上给他气的翻白眼。 恨铁不成钢的伸手指着他:“太傅,你来说。” 太傅搓下鼻尖。 “皇上,元钊这话虽然说的直白了些,可也不是不能理解,他是到了早该娶亲的年纪。 并且,他从小混迹市井,缺乏系统的教育,一时间还没适应皇子、又是太子的身份也是正常的。 皇上,就不要跟他计较了。” 以为太傅会跟自己站一边的皇上,听了这话,更心梗。 站起身,一言不发的甩袖子离开。 他还是眼不见心不烦的好。 见皇上气冲冲的走了。 沈青言忙推陆钊一把:“还不去送送皇上。” 陆钊这才傻愣愣的跟上去。 “我送送皇上。” 皇上脚步微顿,斜眼睇下站在自己身侧五官长的跟自己像,某些神情却像极晚晚的儿子。 心里一酸一软。 没说话,却放慢脚步。 等着陆钊在说点别的。 可一直从内院走到县主府门口,陆钊愣是一个字都没说。 皇上刚缓和的脸色,又肉眼可看见的变沉。 “不用送了,你赶紧回去陪你的县主。” “好,谢谢皇、父皇!” 陆钊脸上绚烂的笑,刺着皇上的眼。 听他叫了父皇,心情不但没好转,反而更低沉。 他堂堂一国之君,竟然要靠沾未来儿媳的光,才听见自己儿子叫了自己一声父皇。 见他神色不对。 陆钊呆站在那,也不晓得该怎么解释。 皇上调整下呼吸。 觉得自己对他,真的无话可说。 “回去!” 再不回,他只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想打人。 陆钊脚尖转了下,还是跟着出来,看着皇上上了马车。 第一百三十四章 喜忧掺半 也不知道那根筋一抽,冲着坐在马车里的皇上,深深一鞠躬。 ”父皇,我知道你觉得我现在的身份,青言她嫁给我高攀了。可在儿子心里,从始至终高攀的人都是儿子。要不是她,别说当年儿子就死了,就是儿子没死,也不过是一个市井混混,能得到她的青睐,已经是几生修来的福分。 所以父皇如果真的觉得我跟她不配,父皇可以将太子之位收回去,给裕王。我继续当我的大将军。” 反正他无所谓,能当大将军就很好。 皇上叹口气,这种傻话,也只有他才能说的出来。 “朕答应也可以,不过你要娶个能帮得上你的侧妃,朕给你筛选几家合适的人选出来,最终选谁你自己选,选定之后,一起娶进门。” “父皇,除去青言,我这一生再不会娶别的女人。不怕跟父皇说实话,在确定喜欢上青言之前,我就没想过成亲的事。 也没想过会喜欢上什么人,只想一个人到处走走,对有没爹这事,更是从来都没放在心里过。” 言下之意,你要是敢逼我,小心我连你这个爹都不认。 陆钊忍不住提高音量,双目灼灼。 皇上气的呵呵两声,无语的沉着脸。 心梗的厉害。 “当初娘跟父皇在一起,受尽委屈,最终还丢了性命。 儿子不愿意青言走上娘的老路,所以还请父皇三思,如果一定要儿子再娶他人,儿子宁愿带着青言,远走。” 见皇上气的这样,呼吸粗粗的陆钊,跟皇上对视良久。 还是缓缓情绪,主动向后退一步。 皇上沉默着,眼里的坚持,再忆起当年跟晚晚在一起的一幅幅画面之后,有了细微的松动。 冲林公公摆摆手。 林公公放下车帘,马车缓缓离开。 陆钊目送马车驶离到街角转弯,不见影后。 这才转身,迈开大步,坚定的向府里走去。 临近门口。 下意识的扯扯衣角。 “祖父。” 正在跟沈青言低声交谈的老爷子抬起头:“回来了。” “嗯。祖父,你跟青言在说什么呢?” 有了皇上先前的话,现在的陆钊,见祖父跟沈青言趁着他不在跟前,跟她谈话,有些风声鹤唳的,就怕祖父也说一些,他不爱听,青言听了伤心的话。 看穿他心思的老爷子,胡子一翘,没好气地:“说什么?祖父拜托县主,好好管管你。尤其管管你的嘴,不要什么都说。” 再是赤诚,皇上就是皇上,难保他听多不腻。 再者,他对陆钊的感情,大多是源于对晚晚的感情延续。 几次三番当众忤逆。 不损感情,也有伤皇子的面子。 陆钊心虚的呵呵两声。 “青言,听见了?祖父叫你管着我,所以以后我就全靠你了。” 陆老爷子无语摇头。 这没皮没脸的,肯定是像皇上。 但凡有一点像他的绾绾(晚晚)也不会是这副德行。 “坐下,祖父有话跟你说。” 老爷子拍下身旁空着的位置。 陆钊过去,却并没去他身旁的椅子,而向沈青言身旁的椅子走去。 沈青言一把抓住他的衣角。 “过去。” 老爷子要跟他说话,中间隔着她,算什么事。 陆钊这才乖乖的过去,在陆老爷子另外一侧坐下。 “钊儿。皇上方才让你出去游历一年,是祖父跟皇上一起商量的。这对你只有好处,没坏处。 你这次出去,不再是从前那个陆钊,是皇子,是太子。 看事情的视角,自然就会跟从前不一样。 祖父到时会派你三舅舅陆森,跟你一起走。” “可我还是想成亲再走。” 陆钊迎着陆老爷子父子四人的目光,语气坚定。 几人听了想笑当着沈青言,又不好笑。 怕沈青言害羞。 一侧的沈青言,再次听他提起成亲的话,心里腹诽,这货对成亲到底是有多执着。 难道晚一些,她会跑了不成。 对沈青言一直满意的老爷子,及其认真的颔首。 “这事祖父会去跟你父皇商量,你大可放心。” “谢谢祖父!” 陆钊动作无比利索的起身,深深弯腰,恭恭敬敬的施礼。 老爷子看的可乐。 指着他:“真是个泼皮!” 老爷子从县主府出来。 走到一半,叫马车调转方向。 进宫去见皇上。 皇上让老爷子去玉兰轩。 玉兰轩外,种着数十颗洁白的玉兰花树。 洁白优雅的玉兰花,绽放在花叶间。 优雅仿佛是绰约多姿的美人,焕发出,美玉一般的光洁。 皇上素手而立。 见着老爷子,神色平静,目光悠远。 “朕当初的东宫,书房外,也种着几颗玉兰。每到花开,晚晚总是会采摘几朵,插在朕案头的小花瓶里。 四时轮转,每个季节的花卉都不一样,唯玉兰花开时,一直到花季结束,她才会换另外一种。” “皇上。钊儿独自生活二十来年。这乍然跟皇上父子相认,思想意识一时半会的转不过来,还请皇上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但也由此可见,他秉性赤诚,待人真挚。 并非那起见利忘义势利之人。 给他点时间,他会明白皇上对他的感情的。” 皇上无声喟叹。 “那太傅你说,朕想让他娶一个家世门第相当的侧妃,帮帮他,错了吗?朕并非说县主不好。 可县主的二嫁身份摆在那,难道要让大昭将来有一个二嫁的皇后?” “皇上牶拳爱子之心,钊儿总有一日会明白。 但皇上,从钊儿的出发点来说,他也并没错,反而证明他是一个信守承诺,遵守本心的好孩子。” “你的意思是要朕给他让步啰?” “不敢。” 陆爷子双手一抱,微微勾头,看向地面。 “臣的意思,要不先顺着钊儿的意思,让他跟县主先成亲,等他逐渐适应太子的身份,以后有机会在安排。 时日还长,等到他明确知道自己肩上担着的重任,对他,对昭国意味着什么,或许不用皇上说,就能水到渠成呢。” 皇上听着,听着,笑容隐隐浮现。 转头莞尔。 “是朕太急躁。 妄想一步就让他成为一个合格的太子,并挑起朕赐予他的这副担子。 既如此,这婚期就在太子册封那日,双喜临门。” “这··就一个来月的时间,会不会太赶?” 第一百三十五章 惹不起躲 陆老爷子不成想皇上一旦下定决心,竟然比他急。 “怎么来不及?这宫里人又不是吃白饭的。朕让皇贵妃亲自办理。宫外的事,有你这个祖父,还有什么不能成的?” 既然答应,早解决早好。 顺便早点抱皇太孙,培养培养感情。 别像他这个爹,一身反骨。 “是,是,皇上说的对,是臣一下子想岔了。” 圣旨一下。 皇贵妃就带着人,开始着手操办。 沈青言跟陆钊,见皇贵妃身边的李嬷嬷,带着司衣房的掌事前来,给他们俩量身制作喜服。 两人面面相觑。 皇上这是同意了? “恭喜虎威将军,县主。” 林公公笑容满面的进来。 “皇上将将军县主的婚期定在一个月之后,正式册封太子那天。今天之后,将军还是尽量避免再来县主府,免得落人口舌,给县主添麻烦。” 欣喜若狂的陆钊,只听见前面几句,后面的自动屏蔽。 解下腰间装银票的荷包,也不管里面有多少,连荷包一起塞进林公公手里。 “公公拿去喝茶,顺便帮本将军带句话给皇上。就说元钊谢谢他。” 林公公拿着沉甸甸的荷包,回宫,就将陆钊得知喜讯后的眉飞色舞,夸张的详细描述给皇上听。 皇上听的是,勾起唇笑着一直摇头。 眼里都是温情的宠溺。 “将军先请!” “我想做两套礼服可以吗?一套太子服,一套普通的新郎喜服。” 陆钊对帮他量身的掌事嬷嬷道。 马上明白他意思的掌事嬷嬷颔首。 暗自羡慕县主好眼光,离开侯爷后,又找着个这么满心满眼都是她,身份尊贵的夫君。 “多谢。” 陆钊客气道谢。 掌事嬷嬷忙道不敢。 给主子服务是他们的本分,那当得起主子的谢。 掌事亲自上手,在量肩宽的时候,甚至踩上凳子,就为了量的精确。 仔细将尺码量好,记下。 接着,就是沈青言。 “县主,这身材真是好的再没有更好的。将军真是好福分!” 给她量腰围的嬷嬷,低声道。 腰肢细软,不赢一握。 前后大小比例合适。 饶是身为大夫,听人夸自己身材好,沈青言也忍不住脸一红,眉眼里都是娇羞,生怕隔着门帘外的陆钊听见。 眼波流转,眉眼赤色。 等她们量完。 松口气,端着茶盏,喝茶缓解缓解脸颊上的热意。 她们走后,陆钊进来,戏谑地上下睇她一眼:“县主果然好身材,为夫艳福不浅!” 沈青言头一次见他神色轻佻,语气仿佛浪荡子,嘴里含着茶水,愣在那。 陆钊两步上前。 沈青言只觉得眼前一暗。 温热的唇紧贴着她的。 嘴里含着的茶水,就少了一半。 推开他。 吞咽下残余的茶水。 指着他,纤纤玉指都在轻轻颤。 “你、你给我回去,后面不许在过来。” 这才第一天,就放浪形骸到如此,再来还不知道他会做出怎样的惊人之举来。 她可不想在成亲之前,闹出什么笑话。 陆钊抬起手,拇指擦擦自己唇瓣水渍。 “我才不,我最多答应你,成亲前三天不来。” 这是他的极限,再多没有。 沈青言才不管他。 嫁妆的事,交给管事他们去办。 自己翌日清晨,就带着竹影花果沈翠,去城外庄子。 陆钊在宫里学了一天礼仪,感觉比骑马打仗还累。 终于结束,心急火燎的想回去,见沈青言。 才走出去没多远。 林公公就屁颠屁颠的从后面追上来,说皇上留他吃晚饭,顺便跟裕王,还有皇贵妃见见面。 联络联络感情。 想一走了之的陆钊,在林公公眼都不眨的注视下,到嘴的话咽下,回转身。 “儿臣见过父皇,皇贵妃,五哥。” 皇上见他礼仪得体,心中一喜。 不愧是他儿子,才一天,就学的如此像模像样。 皇贵妃是第一次见他。 凝眸细看半天,笑容温婉对皇上道:“先前听大家说,钊儿跟皇上长相几乎一模一样,可依着臣妾看,钊儿五官像皇上不假,可某些表情动作,却很像妹妹。” 皇上颔首。 他也有这种感觉。 他们俩在这闲谈。 陆钊跟裕王俩,在一边却显得有些尴尬。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同时张嘴,又同时闭上,都没出声。 稍逊。 还是裕王先开口。 “六弟,请坐。” 他指指自己旁边的座位。 陆钊过去坐下。 “钊儿,你看看桌上的饭菜,可有不合口味,或是禁忌的?有的话你说一声。” 皇贵妃柔声细语地对陆钊道。 “都很好,谢谢皇贵妃。” “不客气。你是晚晚妹妹的孩子,说句僭越的话,也等于是我的孩子。” 见她提起晚晚,就红了眼圈。 知晓她跟晚晚之间事情的皇上,轻轻拍下她的手背。 陆钊娘亲走的早。 他没有跟年长女性相处的经验。 这会见她感伤,也不晓得该说什么好。 看出他尴尬的裕王,举起酒杯:“母妃,这算是六弟回来的第一次家宴,我替母妃跟他碰一杯,以示欢迎。顺便,谢谢晚姨当年对我们母子的救命之恩。” 陆钊跟着举起酒杯,一口喝下。 一顿饭,由此开始,渐渐进入佳境。 吃饱喝足,兄弟俩告退出来。 急着回去见沈青言的陆钊,走的飞快。 裕王紧赶慢赶的跟上。 蓦的出拳,一拳打在陆钊肩窝,紧接着又是第二拳。 给他猝不及防打懵的陆钊,回过神,伸手抓住他打来的第三拳。 狭长的眸子,冷光一闪。 收紧手。 裕王手掌关节挤压在一起,痛的脸一白。 喷洒着嘴里的酒气,脸上却并不见真的生气, “怎的?你把我即将到手的太子之位,横空夺走,会还不许我打你两拳,出出气。” 陆钊眼里寒意散去,松开手。 唇角微勾,挺起胸膛:“既如此,我站在这不动,再给你打一拳。” 裕王揉搓下给他捏的生疼的手,活动下手腕关节。 “好,你说的。” 不打白不打,机会难得。 退开一步,运足力气,对着陆钊的胸口就是重重的一拳。 陆钊却稍许卸力,诚心让他打。 第一百三十六章 酒意误人 砰一声闷响,眼见他身形微微晃动,裕王暗自苦笑。 撤回手。 “六弟急着是去县主府?” 已经翻身上马的陆钊,回过头:“嗯。” 裕王笑笑:“县主并不在县主府,早上茜雪去给她添妆,县主府的人说,县主一大早就出城去了城外的庄子。” 陆钊望眼天色。 计算下路程。 他赶去没问题,可打搅她休息怎么办? 纠结的神色落在裕王眼里。 不觉哑然。 乍然想起沈玥,再想想沈青言。 忽的一个奇怪想法浮上心头。 如果当初嫁进王府的是沈青言,现在又会是个什么状况呢? 真是······ 自嘲的拍下晕乎的脑袋。 目送疾驰离开,只剩下个小点的陆钊。 或许这就是命! 命里注定,他跟太子之位无缘。 沈青言泡在温泉里,只露出脑袋下的部分脖子。 双手搭在池子边沿。 酒壶倾倒。 酒杯里还剩下些许垫底。 一壶梅子酒,她不知不觉已经喝的就剩下酒杯那点底。 温泉水在月光下,微波粼粼。 她扬起双颊酡红的小脸,脖子微微伸长的望着天边的那轮银月。 卷起的睫毛,轻轻翳动。 眼神迷离。 心神恍惚,蓦的似乎听见陆钊在叫她。 她眉心微微皱起。 转过头。 陆钊没想到,他急匆匆赶来,看见的是这样一幅美人醉酒图。 喉结上下滚动,心在再跟自己说,离开。 脚却不听使唤的说过去。 蹲在她身旁。 这一刻,所有人间风景,都不及眼前。 “青言。” 他嗓子沙哑的厉害。 已经让风吹散的酒意,再次袭上心头。 “你、你怎么来了?” 沈青言笑嘻嘻的,转身。 却忘记她还在池子里泡着。 重心不稳,整个人向后仰到。 吓的陆钊急忙胳膊一伸,拉着她的手,将她带出池子。 天旋地转。 天边的月儿,躲进云层。 晨曦微露。 还在昏睡中的沈青言,迷迷糊糊地似乎听见陆钊,在她耳畔说了句,让她好好睡,他晚上再来看她。 以为是做梦的沈青言翻个身,背对着床边,继续酣睡。 穿戴整齐的陆钊。 望着她白皙后背上,他留下的痕迹,眸光微暗。 深深的呼吸两下,果断的转身,推开房门出去。 他担心在不走,在多看两眼,今天就别想回城。 沈青言睡到午后,浑身酸痛的醒来。 望着明晃晃的窗外。 一时茫茫然的,不知身在何处。 听见动静的竹影,掀开帘子进来。 见沈青言拥着被子,脖子,锁骨,胳膊上都是痕迹。 暗暗摇头。 这太子,一点都不知道怜惜她们县主。 这幸好是在庄子上,要是在城里,有人来访,她家县主还要不要出去见人。 “什么时辰了?” 一开口,就给自己沙哑嗓子吓一跳的沈青言,忽然一愣,昨夜的模糊片段,在脑海浮现。 低头,一眼瞥见胳膊上的红痕。 心咯噔一下。 这才恍然,早上根本不是做梦。 陆钊的确昨夜来过。 并且,酱酱酿酿,俩人提前洞房了。 沈青言抚额,就她这酒量,以后一定得注意,不可在犯这样的错误。 “给我倒杯水。” 嗓子干的难受的沈青言,叫着竹影。 竹影转手,端着一个满是药味的小盅过来。 “县主先喝这个。” 沈青言接在手上,轻轻嗅嗅。 “怎么想起炖这个?” “太子早上走的时候吩咐的,他说县主、昨夜辛苦了,还流血了需要补补。” 辛苦了,流血了。 沈青言手一抖,他、他个骗子居然还有脸说。 此刻,是他人不在这,要是在,她铁定把手上的小盅砸在他脸上。 “不喝!” 沈青言把小盅,往竹影手上一塞。 竹影忙缩开手。 “小姐看在竹影辛苦一上午的份上,就赏个脸,喝了。” 听到‘辛苦’俩字,沈青言一个激灵,胳膊上都是鸡皮疙瘩。 睨她一眼,她算是瞧出来了。 这丫头跟月影一个样,没事就是县主,有事就小姐。 哼哼两声,一把端过来,一口气喝光。 漱漱嘴,吃点东西。 躺下,继续昏睡。 陆钊神清气爽,脚下生花的进宫。 那个从心底焕发出来的得意劲,连陆老子都看不下眼。 啧啧几声,指着他的脖子:“你就不能照照镜子,再进宫?” 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昨晚干什么去了,带着痕迹到处招摇。 陆钊摸摸脖子,隐约的刺痛传来,心虚地:“这不是时间来不及,怕来晚了吗?” “去去,下去换件高领的来。” 陆钊嘿嘿一笑,也不多言,直接下去,找人找了件高领子的衣服来换上。 皇上散朝之后,来看陆钊训练进度。 结果,远远的就瞧见,他罕有的穿了件高领外衣,在那跟着礼仪官,认真学习册封仪式上的礼仪。 奇怪的放轻脚步过去。 眼尖的一眼瞥见他高领下,隐约露出的痕迹。 知道他肯定是昨晚出城去找沈青言。 心里说不出来什么感觉,儿子重情是好事。 但是身为太子,将来的皇帝,就未必了。 患得患失中。 皇上几乎可以肯定,沈青言会成为太子的软肋,甚至是太子成长为一个合格帝王的阻碍。 要不是答应太傅,等后面再说侧妃的事,他真想现在就挑人下旨。 强压着心想下旨的冲动,对沈青言愈发不满。 傍晚。 夕阳西斜,晚霞漫天。 陆钊提着他去百味楼买的吃食,来到庄子上。 走进房,没看见沈青言,出来,顺着回廊,向后走。 以为她在捣鼓她种的草药。 结果,还是没看见人。 这才感觉有些不对劲。 眉心微蹙出来。 找着下人,问。 结果,他们也不知道县主去了哪了。 陆钊又返回屋里。 梳妆台上,她的发梳,钗环,护肤的用品都还在。 摸着下巴,沉思片刻,打开箱笼。 她的衣服也都还在。 “你在干什么?” 从外面进来的沈青言,进门就见陆钊弯腰在她箱笼里翻找什么。 陆钊倏然听见她的声音,忙不迭转身。 也顾不得看她脸色,奔过来,一把抱住她:“青言,我回来没看见你,我还以为你又走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她逃他追 委屈扒拉的,好像沈青言是提起、裤子不认人负心汉。 “松开,我、我要喝水。” “我喂你。” 陆钊抱着沈青言走到一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一手圈着她的腰,一手去够茶壶,也不用茶杯,直接壶嘴对着她的嘴巴。 沈青言一掌拍开。 低声叱道:“起开,我自己倒。” “我来,我来。” 不舍得跟她分开陆钊,终于松开手,起身过去,拿起茶杯,倒杯茶水过来,递在她手上。 看着她一口喝光 “还要吗?” 干渴缓解。 沈青言终于有了些许力气:“不要了,我又不是水牛。” “青言,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陆钊迈着小步过来,挨着她坐下。 一双手也没闲着,给她捏捏胳膊,又给她捏捏腿,捶捶肩。 “你就不能离我远点?挨这么近,挤的我难受。” 陆钊稍微挪开半指距离,小心翼翼的坐在她身旁。 几次张嘴欲言又止,觑见她脸色,没敢吭声。 晚上就寝。 陆钊理所当然的厚着脸皮,留宿在沈青言这边。 怎么说都不走。 最后,沈青言只好跟他约法三章。 留宿可以,但是不能在碰她。 这对陆钊来讲,简直是天大的打击。 单身素食二十几年,好容易开走上人生新路程,体会到了人间最美好的事。 却要戛然而止,还有比这更凄惨的。 顶着被撵走的风险,竖起一根手指。 “不行。” 沈青言残忍的将他竖起的那根掰下去。 异常坚定果决。 掀开被子:“不答应就去睡客房。” 陆钊舔着脸。 跟着上前,缩在沈青言身后,瞅着她窈窕背影,蠢蠢欲动。 背后好像长眼的沈青言蓦的转身,板着脸。 “我是认真的,我今晚要好好休息。” 陆钊眼睫几闪,脑子里灵光一动。 蓦的咧嘴,露出白森森的牙。 无比爽快的答应。 “好,昨晚你辛苦了,今晚你好好睡,我不吵你。”等明天她恢复过来,就可以随他这样那样。 经过中午药膳,沈青言现在对辛苦俩字,尤其过敏。 只要听见,就不得劲。 这不,陆钊刚说完,被子下的腿,就让沈青言猛踹一脚。 不明所以的陆钊,一把抓住她小小的脚丫子。 细滑的触感,让他触类旁通。 经过一夜的一言难尽。 沈青言甩着酸软的手腕,总算看穿了陆钊看似憨直外表下,隐藏的流氓本质。 果断吩咐竹影,收拾行李,搬家。 急匆匆回来扑空的陆钊,骑着马周围找了一圈,没找着人。 接着,将沈青言在城外的几个庄子都找了一遍。 没找着,骑着马不顾城门已关。 拿出虎威将军的令牌,叫开城门。 直奔县主府,到县主府依旧没找到人。 心思几转,又到杏林堂旁的旧居,也找了一遍。 望着空空的房间。 陆钊插着腰,紧缩着眉头。 这人到底跑那去了? 早知道自己昨晚就不那么异想天开。 自作孽不可活,把青言给吓到跑路。 蓦的。 灵光一闪,还有一处没找。 玉颜坊。 陆钊兴致勃勃的赶过去,敲开门。 “县主今晚有过来吗?” “没有,县主即将跟将军成亲,大家伙都忙着给县主赶制嫁妆,才歇下不久。” 所以,麻烦将军别打搅我们休息。 整颗心都跟泡在酸水里的陆钊,失望的牵着马,离开。 清冷大街。 巡逻士兵,敲更鼓的更夫,收夜香的。 见虎威将军牵着马,失魂落魄,都不由的原地驻足,好奇心大起。 这虎威将军即将荣升太子,又即将娶神医县主为妻。 人生两大乐事都占全,这是又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翌日天明。 太阳升多高,关于虎威将军昨晚奇怪表现的各种谣言,就跟着传多远。 就连陆聿不经意听到手下议论,都前来询问。 陆钊焉兮兮的。 手上扯着一片树叶。 左右看看没人。 压低声音,麦色的脸一热。 “我把青言惹怒,她偷偷跑了。” “跑了?” 陆聿惊的脱口而出,这大婚在即,新娘子跑了,还行? “怎么回事?” 陆聿尽量稳定情绪。 “我” 陆钊犹豫一下,心一横。 “就是我没经过她同意,提前洞房了。” 提前洞房,能让人跑了? 这信息量大的陆聿,看陆钊的眼神,都变了色。 想想他自幼一个人,不像他们十三四岁府里长辈,就会专门派人教导他们何谓阴阳,何谓人事。沉吟片刻,同情的抬手拍下他的肩:“县主不是那么没分寸的人,你这两天就不要去找她,让她静静。还有,打起精神,要是万一在传出什么谣言,丢的可是县主的面子。” “哦。我尽量,我就是一天没见着她,就心慌。” 陆聿忍不住勾唇一笑。 “我帮你问问看,她现在在哪。晚点走的时候,来这等我,我给你个好东西。” 对他心生怜悯的陆聿觉得自己作为他表哥,这是他义不容辞的义务。 陆聿虽然没成亲,可书房私藏的启蒙书籍,却不老少。 回府收拾好,用绢帕包着。 估摸着陆钊差不多结束。 抱着来这等他。 看见他这会精神比上午好些。 等他走到近前,将包裹塞在他手上。 “这是什么?” 陆钊接在手上,就要打开。 陆聿一掌按住他的手:“回去再看。” 已经触碰出什么的陆钊,丧着脸,就要还给陆聿:“你还是拿回去。这几天,我让祖父他们押着,不是看书,就是学习礼仪,已经学的快吐了。” 陆聿忍着笑,捉狭出声:“或者我这书,你爱看呢。好了,别苦着脸了,我告诉你县主此刻在哪。” “在哪?” 陆钊眼睛瞬间一亮。 “将军府。” 三个字,轻轻吐出。 陆钊脸上,瞬间隔着稀奇古怪神色。 张着嘴:“她、她” 这是怎么想到的,居然跑到他家去。 忍俊不禁又是一笑,迅捷如风的跑开。 这次,陆钊变聪明了。 出宫之后,没回将军府,直接去了县主府。 他判断沈青言不可能连续两天都住他家。 在门口翻身下马。 猝然跟走出来的沈父撞上。 第一百三十八章 礼成 陆钊还是几年前见过沈父。 这会看着,感觉似曾相识,但也拿不准。 毕竟,那会的沈父意气风发,英俊儒雅。 眼前人,却学须发皆白,面容苍老,身形佝偻。 沈父知道他是现在的虎威将军,即将册封太子之位的陆钊,也是他女婿。 恭敬行礼。 “草民见过将军。” 他一开口。 陆钊就确定,他就是沈父。 颔首。 语气淡淡地:“你来找青言?” “是,县主即将跟将军大婚,前来看看她。” 他没说,是沈母逼着他来,向女儿给他这个岳父讨要官职、好处来了。 只是这话,他刚才见着沈青言也没说。 经过这么多事,他要是还不明白,他们跟女儿的亲情是真的消耗殆尽。 那他就是真的蠢笨到家,无可救药。 “好,大婚那天我就不请你们来观礼了。将来有事,可以去太子府找我,不要找青言。” 听出他话里意思的沈父心中暗暗一喜。 暗自摸摸袖子里,沈青言给的银票,忽然觉得日子又有了盼头。 陆钊抱着书,进去,见到沈青言的瞬间,竟然嘴一瘪。 让沈青言有种他有下一刻就要落泪的既视感。 视线落在他手上。 以为是他买来讨好她的话本子。 嘴角噙笑,难掩得意。 一把拿过来,拆开:“别以为给我送礼,我就会原谅你。” “诶,不,我” 自己也不清楚,里面到底是什么书的陆钊,下意识觉得,既然是书,那她自然也可以看。 “什么?” 低着头的沈青言,乍然看见封面。 俏脸顿时一黑。 抓起就砸向陆钊。 “怎么,嫌我不够好,还特意找来,让我学习?” 陆钊见沈青言真的生气,慌慌张张的伸手去接。 蓦的瞅见书上的画图。 脸爆红。 赶紧解释:“不是,不是,这是陆聿给我,我这就去找他算账。” 陆钊将书本收好,抱着就是一趟。 沈青言神色缓缓,知道是自己误会了他。 不过,今晚他多半不会再来。 她可以放心大胆的睡个好觉。 不出沈青言所料。 这晚将军府书房的灯火亮一晚。 陆钊拿出堪比,不,比学习宫中礼仪还认真百倍的劲头来。 不但详细的揣摩每张图,还仔细品图上的插话,说的意思。 看到天亮。 陆聿送他的几本珍藏,他都翻完一遍。 蓦的福至心灵,将沈青言这几天的反应,归结于他的不懂。 晚上,再见到沈青言,学以致用,进步神速,转眼就从新手变成资格老辣的教练。 沈青扶着老腰,将陆聿暗自骂了几千万遍。 将这笔账,牢牢的记在心里。 日子过的如鱼得水的陆钊,对皇上的态度,肉眼可见的变化。 只要不提娶侧妃的事,其他的他都全盘接受。 一月时间转眼即过。 上午,太子进宫参加太子册封仪式。 下午,前来迎亲。 忙着赶场的陆钊,回到东宫,收拾齐整,穿着新郎礼服,骑着骏马,乐的露出牙花子,让人不忍直视的带着东宫的人,前去迎亲。 从东宫到县主府的大街两侧。 挂满红色花球,街面上铺着红色的地毯。 沿街两边,站的整整齐齐的金吾卫,精神抖擞,身上扎着红花。 后面,都是看热闹的百姓。 沈青言端坐在梳妆台前。 垂眸打着瞌睡。 一切都要怪那个不知节制的人。 一再跟他说,今天事多,就是不听,非要折腾。 她前后睡不到一个时辰,他走没多久,就让人叫醒。 先是把她弄进浴桶,从头发丝到脚指甲的指甲缝,都刷洗干净。 洗净,擦干。 浑身上下涂抹上香露。 如一头待宰的猪。 梳好头发,不放心喜嬷嬷手艺的竹影,亲自上手给她化妆。 喜嬷嬷则在一边押韵的念叨着吉祥话。 沈青言闭眼听着,也觉得好听,就是听久了有些催眠。 收拾妥当,站起身,里三层外三层的穿上嫁衣。 沉重的头冠,带在头上,每次转动脖子,上面缀着的饰物,碰撞在一起,叮叮当当,发出悦耳的声音。 坐在床上。 梗着脖子,不敢轻易转动。 时间一点点过去。 感觉自己趁此机会,眯了会眼的沈青言,微微睁开眼。 嬷嬷拿着红色的盖头,给她盖在头上。 下一瞬。 熟悉的脚步声响起。 知道是谁的沈青言,红唇弯起。 “我来接你了,青言。” 醇厚如酒的声音,在她耳边低低响起。 下一刻。 身体蓦然腾空,陆钊双手抱着她,大步走出房门。 喜嬷嬷在后面,低声碎碎念:“太子,这不合规矩。” “别听她的。有我在。” 陆钊低声安慰。 沈青言放松身体,已经都这样,她就顺其自然呗。 反正,她也不可能说跳下去,回去重新来过。 出了县主府。 陆钊并没将她放进花轿。 而是直接安置马背上,骑马带着她回去。 看热闹的第一次见这样迎亲的,不觉各种奇怪眼神都有。 沿街一座酒楼二楼。 顾西岑在窗前,素手而立。 双眸沉沉的盯着楼下走过的陆钊,还有盖着盖头的沈青言。 须臾。 喉痛一股腥甜,身子一晃,吐出一口血。 “主子。” 顾明担忧的上前。 顾西岑摆摆手,擦擦嘴角的血迹“不碍事。” 鞭炮声噼噼啪啪响起。 陆钊抱着沈青言跨过火盆,进到府里。 拜堂仪式结束。 牵着她回到他居住的端元阁主楼。 等在一楼的竹影他们,以及陆钊这边的人,整齐划一的行礼,恭喜。 沈青言残存的那点瞌睡,让这声音震的烟消云散。 抿着唇,一种从未有过的喜悦将胸腔填的满满的。 虽然,这是她第二次成亲。 担忧沈青言盖着盖头,看路不方便。 陆钊再次抱起她。 走上楼,进到卧室。 以为新房里会有客人的沈青言,听着耳边静悄悄的, 抬手,将盖头掀起一些。 “不用闹洞房的吗?” 陆钊手一挥:“不用。” 脚往前一窜,径直走到大床前倒下。 单手支着脑袋,风骚的咧着大嘴笑着,看她。 沈青言看的皱眉,她该不是嫁了个二傻子。 “过来。” 陆钊见沈青言站着不动,朝她招招手。 第一百三十九章 她就是规矩 青言迈步过去挨着床沿坐下。 陆钊一把将盖头掀走。 上手帮她把头冠小心摘下,随手搁置一旁。 抬手,捏捏她脖子:“累?这么沉。” “累,还饿。” 她从早上到现在,一口水都没喝。 “你一直没吃东西?” “没吃,我这会饿的能吃下一头牛。” 陆钊心疼的牵着她,走到桌前。 拿起酒壶,给自己跟沈青言各自倒了杯酒。 “虽然你很饿。但这杯交杯酒还是必须得喝。” 两人酒杯碰了碰,胳膊环绕。 将酒杯送到嘴边,一口饮下。 酒味很淡,酒味不浓,淡淡的有股花香。 “你酒量不好,这是我让他们准备的花果酒。” 他心里,其实很想再见沈青言喝醉一次。 酒醉后的青言,有多妖娆妩媚,只有他知道。 若不是明早还要进宫。 他不介意她喝醉。 说道进宫。 陆钊忽然想起,刚才在门口撞见的那个嬷嬷。 好像今晚整晚都会守在门外。 这、这还了得。 他皮厚可青言不行。 要是青言知道今晚有人守着,不说影响他发挥,青言能不能答应洞房都是大问题。 脑筋一转,暂时将这事放在一边。 两人走到桌前。 桌上饭菜照着规矩,几荤几素摆放。 沈青言拿起筷子,刚要吃。 嬷嬷就走进来,梗着脖子,目不斜视:“太子,外面还有客人。” 斜眼沈青言,一板一眼:“太子妃还没吃子孙面。” 糟糕。 好像之前嬷嬷是说过。 沈青言放下筷子:“你先出去陪客。” 陆钊一把按住她的肩。 “不急,让他们等着。” 嬷嬷稍稍一怔。 没想到太子会如此尽心尽力的护着这个二婚女人。 须臾。 竹影端着托盘进来。 大海碗里不单是有面,还另外有些东西。 走到他们俩面前,在嬷嬷的注视下,竹影规规矩矩的双膝跪下。 嬷嬷拿起一双玉箸交给陆钊,吆喝着吃面。 先吃什么,再吃什么。 不外乎都是将来多多生子的吉利话。 陆钊看着这无盐无味的一碗,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 用筷子每样夹起一点,喂给沈青言意思意思。 他可不想给这美好的新婚夜留下什么不愉快。 最后,是一根粗粗的半生不熟的面条。 长长的一根面条,要他们俩各自咬住一端,吃完才算。 陆钊心疼沈青言,呼哧呼哧,不等沈青言动,他已经吃到她嘴边,除去沈青言嘴里含着的那点,自己都吃光。 吐槽一声实在难吃。 让竹影留下陪着沈青言。 “你跟本太子出去。” 陆钊气势十足的绷着脸。 嬷嬷纠结开口:“太子,太子妃虽然二嫁,可以前是嫁给侯府。这东宫的规矩,奴婢不守着,只怕是会乱套” 就是怕你在这叨叨规矩。 心里腹诽的陆钊,眸光一冷:“不要让本太子说第二遍。” 嬷嬷给陆钊的气势,压的心里一个哆嗦,不情不愿的走出去。 才浑身一轻。 妈耶,看来以后还是少惹太子比较好。 “你慢慢吃,吃好要是累就休息,我很快回来。” 转脸,对着沈青言,又是一张柔和亲切的脸。 睇眼屋外。 “这里是你的家,别管他们,你想怎么做照着你喜欢的来。你就是规矩。” 沈青言颔首。 陆钊蓦的低头,在她脑门上啄一口。 这才施施然离开。 屋里屋外,都已经掌灯。 今日所有东宫的灯都罩上一层红纱,使得整座东宫红彤彤一片,喜气洋洋。 屋里的龙凤喜烛,足有婴儿胳膊那般粗,这会正燃烧着。 经过刚才,沈青言忽然感觉自己又不怎么饿了。 拿起筷子随意吃几口,就放下。 早上起来时,已经沐浴过。 沈青言不想在动,简单洗漱之后。 脱下厚重繁复的嫁衣。 穿上一套大红寝衣,披散着一头乌黑长发,靠着床柱。 “你去给拿我本话本子来,我打发打发时间。” 刚吃了东西,叫她睡也睡不着。 又不知道陆钊什么时候回来,干坐无聊。 随着天色渐暗。 屋里的红烛将屋子照耀的幽幽暗暗恰恰好。 沈青言拿着书的手,搭在腿上。 脑袋一点点的打着瞌睡。 陆钊进来,见着这一幕。 真是傻,他不是说了,都随她吗。 手一挥 竹影退着出去,带上门。 陆钊放轻脚步过去。 抽走她手上的书,抱起她,缓缓放下。 原本就没真想睡,努力打起精神的打盹的沈青言,睁眼。 “你回来了?” 她嗓子暗哑,身上的香气扑鼻。 雪肤花貌,红唇莹润。 陆钊垂眸看着她近在眼前的脸,面色沉静,黑漆漆的眸子却恍若汪洋大海,一眼看不到底。 “青言。” 他的身躯缓缓俯下。 身体先触碰到床的沈青言,后背咯的慌,发出不合时宜的哎哟一声。 随手一抓。 手心里都是枣,花生,莲子。 还没松开手的陆钊,旋即将她重新抱起。 安置在一旁椅子上。 扯起床单一抖,枣,花生,莲子窸窸窣窣的抖落一地。 重新铺好床单,再次将她抱起。 “这下干净了。” 平躺在那的沈青言,蓦的紧张的手脚似乎都没地放,身体绷的僵直。 陆钊手一挥放下帐幔,彻底将大床里的风光,跟外面隔开。 他半跪在床沿,将自己的衣服解下来,随手向床围一扔,连中衣都没剩,只穿着个裤衩,在她身侧躺下。 听到沈青言紧张的吞咽口水。 陆钊宽厚的手掌,缓缓伸向她。 庆幸自己刚才回来时,将所有守在外面的人,都驱赶下去,包括那个准备听房的嬷嬷。 烛火还在摇曳。 窗外已经天光泛白。 习惯早起的陆钊,垂眸看着缩在自己身侧,睡的酣沉的沈青言。 忽然不想这么早起。 就想这么静静的陪着她。 门外,嬷嬷的声音,低低地传来:“太子,时辰到了,一会还要进宫。” 陆钊轻轻将她搭在他胸口上的手拨开。 打算自己先起,让她在睡会。 谁知,他一动沈青言就跟着醒来。 半眯着眼问:“什么时辰了?” “还早,你在眯会。” “不了,一会耽误进宫的时辰就不好了。” 沈青言定定神,声音沙哑小小的,听的陆钊眸光一暗,火力直窜。 第一百四十章 画眉 “好。” 陆钊还是没忍住,手掌在她屁股上拍一下。 起身走到架子前,上面搭着他们俩今天进宫要穿的衣服。 穿上衣裳,这才叫竹影进来。 须臾。 竹影带着人进来。 一进来,就瞧见她们小姐有气无力的,如海棠初睡醒的娇弱模样。 “太子妃,请起床更衣。” 沈青言顺着竹影的力道起身:“昨夜你可有休息?” “有,太子妃放心,昨夜大家都休息的很早。” 经历过一次简单成亲礼,才知道当年在侯府她们家小姐进顾家直接给送进后院,就在没人来。 有多凄凉,也有多省事。 所以,这次算起来也是头一遭,规矩繁复多的不可再多,但也心安。 换上好衣服,正好早膳送来。 洗漱干净,随后用饭。 沈青言这会是真的饿了,昨天几乎是饿了整天,晚上就吃了几口。 竹影带着丫鬟过去整理床铺。 沈青言一手拿着勺子,一手拿着个小包子。 香菇猪肉馅,皮薄馅多,一口下去,都是香气浓郁的馅。 她喜欢。 正吃着。 陆钊端着个精致小巧的托盘进来。 上面放着个白瓷金边的小盅。 “先吃这个,我昨夜特意吩咐他们给你炖的。” 盖子揭开,带着药味的气息飘进鼻子,沈青言嗅嗅,辩出里面都有哪些药材。 倏然想起他们俩的头一次,陆钊也是叫人给她炖补药。 说什么她流血了。 晕。 脸一红,怕陆钊说出什么惊人之言。 放下手上的包子,接过来。 吁口气,屏住呼吸,一口喝干净。 再快速的喝口粥在嘴里,冲冲药味。 “我身体很好,以后不用在给我炖这些。” “真的?那是谁······ “住嘴!” 知道他想说什么的沈青言刚拿过包子的手,快速的捂在他嘴上。 那是体力问题吗? 自己像头不知疲倦的老牛,还要求她跟一样,怎么可能? 看他跟吃了十全大补丸样的精神,心里就不得劲。 在他面前,自己就是废柴一个。 陆钊捉狭的舌尖微微伸出一点,在沈青言掌心一舔。 沈青言一个激灵,缩手都来不及。 回望下身后。 还好,竹影她们此刻背对他们俩。 不然,给她们看见多不好。 沈青言坐在梳妆台前,陆钊拉把凳子,坐在她身侧。 蓦的心血来潮。 “我给你画眉。” 沈青言勾起唇畔,将手上的螺子黛,递给他。 转脸对着他。 陆钊拿在手上,仔细观察。 青言眉毛长的很好,只要稍微添下眉尾。 可真的上手那刹那,还是没忍住手抖。 一边画的过长,一边画的过细。 眼见沈青言要照镜子。 陆钊让竹影拿来布巾,给她擦拭干净。 “再来。” 如此反复几次,将沈青言眉骨皮肤都擦红的陆钊,终于给她两边都画好。 “好了。” 感觉没问题的陆钊,拿过小铜镜,举到沈青言脸跟前。 沈青言都不用仔细看,就发现自己的眉毛,今天有点一高一低。 “还可以?” “嗯,很好。” 微微撅嘴,温热而柔软的唇,在陆钊唇上,贴一下。 得到如此奖励的陆钊,激动的身上的汗毛都在颤抖。 马上夸下海口。 “以后只要我在家,你的眉毛我包了。” 沈青言一僵,瞥眼镜子里高低不一的眉毛。 硬着头皮。 “好。” 太阳升上半空。 沈青言这边终于打点好。 陆钊牵着沈青言的手出来,坐上马车,进宫。 皇上跟皇贵妃早已等候多时。 茶都不知道喝了几盏的皇上,探头看下殿外,明晃晃的日头。 “再去看看,来了没?” “皇上,时辰还早呢。太子跟其他皇子不一样,这头次成亲,难免会过些。只要赶得及吃午饭,臣妾以为都不要紧。 而且太子妃是个有分寸的。” “你对她印象很好?” 皇贵妃莞尔一笑:“难道皇上对她印象不好?” 皇上轻嗤一声,不言语。 明白皇上心里症结的皇贵妃,转换话题。 “霈儿(裕王)说,三天后他就带府邸的人,去封地。” 皇上略一沉吟:“你可怪朕?” “不怪。不管皇上信不信,臣妾说的都是真话。” 皇上张张嘴,还没出声。 长公主就带着驸马,还有儿子走进来。 “父皇,六弟他们还没来吗?” 皇上哼一声。 皇贵妃冲她眨眨眼。 长公主旋即明白,这是戳到她父皇的心窝子了。 冲抱着儿子的驸马递个眼色。 驸马将儿子彘奴放下。 扶着他站稳:“去,跟祖父问安。” 穿着大红洒金衣袍,脖子上挂着金项圈,白嫩嫩的小团子,睁大眼望向皇上。 小眼神迷蒙一下,旋即认出,咧嘴露出小米牙。 张着双臂。 迈开小短腿,颤巍巍的向皇上走去。 嘴里还叫着:“祖,祖。” 眼看他踉踉跄跄的过来。 皇贵妃起身蹲下,展开手臂,稍微护着他后背:“皇上,你看彘奴长的多可爱。这白白嫩嫩的胳膊腿跟藕节样的,让人看着就想咬一口。” 彘奴停下脚,转头看向皇贵妇,露出认真地小表情:“坏,不咬。” 皇上跟皇贵妃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不咬,不咬。” 皇上伸手将他抱过去。 睇眼林公公。 林公公赶紧递张帕子过去。 皇上拿在手上,给他擦擦嘴巴上的口水。 “祖,祖。” 彘奴扯着皇上腰上系的玉佩。 “这孩子倒是个识货的。” 皇上单手将玉佩解下。 彘奴瞬间紧紧抓住,就往嘴里送。 皇上一把扯住:“这个不能吃,只能玩。” “不,吃。” 彘奴煞有介事的点头。 看的屋里的人,又是一乐。 终于。 陆钊牵着沈青言,眉眼带笑的进来。 长公主过去,将彘奴抱回来。 “父皇,儿臣来晚了。” “你也知道?” 皇贵妃轻扯下皇上的衣袖。 林公公叫小太监,捧着个托盘进来。 托盘上,放着一对白玉娃娃。 “早点给朕生几个孙子,孙女。趁着彘奴还小,有人作伴。” “是。儿臣尽量快点。” “是。” 沈青言叹口气,这才成亲第一天就来催生。 幸好,他们后面要出去游学一年,可以避避。 第一百四十一章 破灭 皇贵妃给的是一套翡翠头面。 长公主给沈青言的礼物则是一盆玉雕的石榴树。 上面红色的部分雕琢成红红的小石榴,看着很是好看。 沈青言也把自己的礼物送上。 给皇上的是做白玉雕刻,手拿仙桃,旁边跟着仙鹿的老寿星。 还有一坛子调料身体的药酒。 皇贵妃则是一套玉颜坊新出的护肤用品,长公主也是。 彘奴则是一套金子打造的小弓箭。 不大会。 裕王也带着王妃,还有长子前来。 互相送上礼物。 吃过饭,时辰差不多了。 长公主跟沈青言,裕王府走在前头。 剩下三个男的,抱着彘奴走在后面。 彘奴奇怪的,在跟陆钊相熟之后,就缠着要他抱。 他爹都抱不走。 这不,这会他双手搂着陆钊的脖子,指着前方:“追,追。” 陆钊伸出两根手指,捏捏他的小手:“好,追。” 嘴上这么说,脚下却没加快速度。 “等两天你就要跟五弟去中南,这一走回来,至少就明年。 要不,咱们大家聚聚,刚好青言他们过几天也要走。” 长公主对裕王妃沈茜雪道。 沈青言跟裕王妃对看一眼:“好。去我城外是那个庄子,我给你们大家烤肉吃。” “好,你不知道我都馋这口多久了。” 长公主笑着回答,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形象。 几人走到宫门口,驸马从陆钊手里,抱过儿子。 各自上马车。 他们刚走。 顾西岑就骑马过来。 走在后面的长公主从窗口,睇见他骑在马上,出神的遥望走远的东宫马车。 身形清瘦落寞,心里叹口气。 驸马拍拍她的手背。 低语一句:“大约这辈子他就这样了。” 昨夜喝了一夜酒的顾西岑,故意掐着点进宫,面见皇上,为的就是能见上沈青言一面。 远远瞧见他们一行人,谈笑风生的出来。 心痛的跟针扎似的,简直无法忍耐。 回去,又是一顿闷酒。 看着一个个空掉的酒壶,顾明立在他身后,心难受的对沈青言是满腹的怨言。 他想不到这世上会有沈青言那样狠心的女人,他家主子一时做错,及时回头认错了,还有什么不能原谅的。 难道非要他家主子以死谢罪,才能原谅。 “顾明,再去拿壶酒。” 顾西岑晃着手上的酒杯。 “主子,身体要紧,你不能在喝了。” 越喝脑子越清明,心里越痛的顾西岑垂眸看眼地下横七竖八的酒壶,将酒杯里残余的酒喝干。 酒杯向着斜前方投掷出去。 声音冷若冰霜,蓦的厉呵一声:“出来!” 注意力都在顾西岑身上的顾明,身形腾挪,飞过去。 从花丛里,将林菀跟她的丫鬟,揪出来。 见是她。 顾西岑勾起一边唇角,讥讽出声:“鬼鬼祟祟的跟着本侯,难道是还想故技重施,再来一次?” 身形同样消瘦的林菀,鼓足勇气,向前一步:“侯爷,既然县主已经是太子妃,侯爷为何不放过自己,好好看看别人,过后面的日子呢?” 哈哈哈! 顾西岑放声大笑。 苍凉的笑声在这浓浓夜色,让人听的心里酸涩,不敢多听。 指着她:“你听到这个消息,是不是高兴的连觉都睡不好,觉得你的机会又来了?毕竟,你还给本侯爷生了个儿子不是吗。” 林菀咬着唇,没说话。 顾西岑脸上的神色,陡然一变。 撤回指着她的手,掸掸衣服上的褶皱。 “顾明,去查是谁多嘴给她的消息,查出来,舌头割了,打死。 还有,本侯曾经说过,不许她出那个院子,谁放出来的,一律打死。” “侯爷饶命,侯爷饶命。” 站在林菀身侧的丫鬟,吓的腿软,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顾西岑睇眼顾明。 顾明上前一步,手指施力,捏开丫鬟的嘴,拔出匕首。 “侯爷,侯爷,是我错了,求您饶过她,是我让她出来打听消息的,是我的错。” 林菀跪着走到丫鬟身边,试图护着她。 顾西岑狠厉的瞪顾明一眼:“还不动手!” “是。” 顾明话音刚落,手腕一翻,丫鬟一声惨叫,一条软趴趴都是血的舌头,落在她面前。 丫鬟眼一翻,晕过去。 林菀吓的瘫坐地上。 须臾看守她的丫鬟,嬷嬷,都给抓过来。 当着林菀的面,全都一一打死。 林菀面色惨白,木然的望着眼前的一切。 眼前的顾西岑仿佛是占据了她喜欢的那个顾西岑的人间恶魔。 她努力回想记忆中自己喜欢的顾西岑,却五官模糊,怎么努力都没具体的影像。 许久之后,惨叫声终于沉寂下去。 鼻息间都是浓浓的血腥味。 “给本侯将她送回去,严加看管,在出来一次,这府里的侍卫,全都处死。” 一个女人都看不住,留着还有何用。 “是。主子。” 顾明亲自出手,将林菀从地上拖拽起来。 “夫人,请。” 林菀缓缓站直,抖开顾明的手。 “侯爷,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一定要我一颗真心,碾进尘土,视而不见。” 顾西岑轻嗤一声。 “你要侯爷夫人的名分,本侯已经给了。其他的你就不要在妄想了。至于你的心真不真,跟本侯无关。” “那孩子呢?我想见他一面,只见一面。” “有一就有二,然后依次类推。林菀,本侯不怕告诉你,孩子成年之前,你绝对不可能见着他。等他稍微大些,本侯会如实告诉他,他只是你的棋子。而本侯之所以亲自养他,就是不希望他跟你有一星半点的牵扯。” “你、顾西岑你怎么能如此冷血,那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亲生骨肉!”林菀抓狂的吼叫。 “那又怎样?这是你自找的。 顾明,将她带下去。 记住本侯刚才说的,吩咐下去,再有一次,家法处置。” 林菀心里的侥幸,彻底破灭,跟着顾明脚步踉跄,回到住所。 独坐良久,下意识的叫丫鬟的名字,不见有人答应。 这才想起,她已经让顾明割掉舌头,活活打死在她眼前。 噗一声,一口鲜血涌出。 心如死灰,如失去阳光照耀的花儿快速萎靡。 第一百四十二章 策马疾驰 她现在才明白,对不喜欢自己的人,就算把命给出去,人家都不会有半分触动,甚至嫌烦。 她后悔了,真的后悔了,后悔当初没听家里人的。 自以为自己拿出一颗真心,迟早会让顾西岑感动。 真是愚蠢,愚蠢! 她喃喃自语,无力的瘫坐在那,幽幽暗暗的烛火照在她脸上,失魂落魄几近癫狂。 陆钊站在皇上跟前,垂首听他念叨。 “父皇的身体逐渐老去,你这趟出去,遇事多用点心,好好学习,不要辜负父皇一片心意。 不懂就问你舅舅,回来也好帮父皇分担一些。” 陆钊看眼面色红润的父皇 面色不改。 “父皇身体康健,又有青言帮着调理。儿臣慢慢学来得及。” 皇上呵呵两声。 蓦的想起一事。 “你那老岳父,你现在是个什么打算?别跟朕说,什么断了关系,只要她是他们生的,这个关系就断不了。” “找个地送他去当县令。” 这是陆钊先前就有的想法。 本朝自建朝就以孝为本,虽然青言不在乎,可他在意,他不想别人说她丁点不好。 送远点,既不用见面,也不用落人口舌。 皇上颔首。 “就依你说的办。还有,顾西岑呢?你对他怎么看?” 陆钊稍微犹豫一下:“于公父皇想怎么用他就怎么用,于私我也确实不待见他。” 皇上再次满意的点点头。 公私分明,没有一根筋走死胡同。 月影出嫁,花果又小。 竹影把年纪稍大的沈翠提上来,跟着学习。 于是,出行这天,就把她也带上。 花果看的眼热,她也想跟着。 竹影点下她的脑门:“你哥哥这次也不去,你就跟着在家好好学习学习东宫的规矩,争取等我们回来,你已经学的很好。 要是那样,我就跟太子妃建议,提你上来当大丫鬟。” 今时不同往日,他们不跟着学好规矩,丢太子妃的脸面是小,万一丢了命悔之晚矣。 “你说的,别忘了,我肯定好好学。” 花果抽噎着。 “嗯。” 为了路途方便。 陆钊跟沈青言计划装扮成商人,舅舅陆森装扮成管事。 出发这天。 陆钊换上一件金色的锦缎直缀,腰间挂着玉佩,香囊。 指头上带着大大的金戒指。 他走出来的瞬间,看的沈青辣眼睛。 “这就是你给自己准备的装备?” “嗯,怎么样,看着像不像一个财大气粗的商人。”陆钊得意的晃晃带着大戒指的手。 “谁说商人一定是你这样的,赶紧给我换了。你这是暴发户,商人可以是儒商,可以是根基深厚的有品味的。” 多看一眼都觉得眼睛受伤的沈青言,侧开脸不看她, 自我满意的陆钊,上下打量自己几眼,活动活动肩,来到沈青言面前。 “真的有这么难看?” 难看到她都不乐意多看他一眼。 “你说呢?” 陆钊叹口气。 “要不我还是像从前你一样,当你的护卫。” 他穷惯了,还真不知有钱人是什么样。 现在东宫倒是很多钱,可他除了给沈青言买东西,自己也没花过。 ‘这个可以,不过到时住宿,你就只能跟舅舅他们一起住,哪有护卫上当家娘子,床铺的。 真有这样的护卫,就该上家法。” 陆钊忙点头:“对,这样的护卫绝对留不得。” 他这东宫的护卫,长相俊俏的可是不少。 青言有这样的觉悟,好事。 万一她那天看他看烦了呢。 沈青言推开他,打开衣橱,从里面拿出她给他准备的。 陆钊喜滋滋的,挑出一套紫色的换上。 对着铜镜照照,果然比他自己准备的好看多了。 “青言,果然还是你的眼光好。” 陆钊赞道,当即就给奖励。 沈青言看着窗外的日头,气的反手拧了他好几下。 这什么狗屁奖励,白日宣·· 出发这天,恰好也是裕王带着家眷奔赴封地。 两家人一起走了十几天,才分开。 裕王临分别,厚着脸皮让沈青言送些常用药丸给他。 “想什么美事,不给钱就要东西,我家青言的东西那样不是精品,要拿钱!” 陆钊一手拥着沈青言的肩,一边朝着裕王伸出手掌。 裕王斜他一眼:“我跟弟妹说话,有你什么事。” 一路同行,两人的关系,进展的让沈青言跟裕王妃沈茜雪都目瞪口呆。 “夫妻一体,你说有没我的事。” 陆钊说着,还低头唧一口,当着一众人,亲在沈青言脸上。 气的沈青言当即赏他一个胳膊肘。 沈茜雪的小女儿捂着脸:“羞羞,皇叔亲婶婶。” 沈茜雪一把将小女儿拉到自己身旁,扯下裕王的袖子:“走!你想要的东西,在我马车里。” “真的?” 沈茜雪眨下眼。 裕王哼一声,目光故意瞥向沈青言:“将来有空路过中南,上门来坐坐。” “好,一定。” 目送他们大队伍离开。 陆钊顿时眼前都亮了。 天宽地阔,呼吸顺畅。 没了那家人,大的小的,整天围住青言,他想跟她说几句私房话,都得找时机。 高兴地一把将沈青言放在马背上。 “舅舅,我们去前面等你。” 双腿用力一夹马背,催马疾驰。 同样是富商装扮的陆森在后面摇摇扇子。 他这外甥这爱护妻子性子,比陆家所有男人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陆家家训。 陆家男子必须四十无子嗣,方可纳一妾。 陆家男子遵祖训,对妻子都很好。 但还真没一个人像陆钊这样,眼里无时不刻只有妻子一人的。 微风拂过。 一路的疾驰陆钊,勒着马缰绳,缓缓停下。 发丝微乱的沈青言,捋下发丝。 “下次我要自己骑。” 脸上泛着红晕,眼睛亮晶晶。 她也喜欢这样策马狂奔的感觉。 “好,不过你自己骑,只能慢慢骑。” 帮着她捋顺头发的陆钊,低声道。 沈青言哼一声。 “我要下去走走。” 屁股都颠簸麻木的没啥感觉。 河面波光粼粼,河边野花杂草,清新的空气带着丝丝凉爽的水汽,吸进鼻翼。 肺腑上的尘土,似乎都被洗涤感觉。 清清爽爽。 陆钊抱着她翻身下马。 “不要太靠过去。” 杂草茂密,说不定哪里就是坑。 沈青言颔首。 第一百四十三章 有人跳河 不用他说,她也不会贸然靠近河边。 草丛里,各种奇奇怪怪的虫子都有。 她虽是大夫,难免接触这些东西,但每次接触心里也犯怵。 两人沿着河边小路,慢慢向前走。 来到一处开阔的河滩,前面是河湾,在不远处拐了个大弯。 河滩上长满了菖蒲,芦根。 “陆钊,咱们去采些菖蒲跟芦根。” 沈青言指着河滩。 “好,一会叫他们来。你在这等我一下,我下河去给你捉几条鱼,咱们就这河滩边,烤着吃。” 沈青言有了兴趣。 卷起袖子。 “你去抓鱼,我去做准备。” 陆钊一把抓住她“不用,我来。你等着吃就好。” 沈青言抓住陆钊双肩,踮起脚,在他唇上亲一口。 “奖励。” “这点不够。” 难得主动送上门来,陆钊自然是要亲个够本。 良久。 沈青言给他亲的嘴唇肿胀,他才松开,还意犹未尽伸拇指,擦下自己唇角,回味。 “快去!我饿了。” 沈青言红着脸,娇喝。 这人简直就不能给他好脸,逮着梯子就向上爬1。 陆钊脱下外衣,鞋袜,只穿着里面的中衣,沿着河滩走下水。 憋了一路,终于找着机会秀秀自己的厨艺。 心里甚至是有点小激动。 又提前得了奖励。 更是激动的想大展身手,让沈青言吃开心,吃满足。 钻下水,就半天没冒出头。 在水底追逐他看上的大鱼。 沈青言斜靠着垂柳,坐在树干上。 悠闲自得的望着河面。 须臾。 陆钊从河面冒出头,一手举着一条五六斤重的大白鱼。 沈青言起身过去。 “不用过来。” 陆钊把鱼扔上来。 “我再去抓几条。” 人多,不多抓几条,青言吃不尽兴。 要是能甩开跟着的人,就自己带着青言到处走就好了。 如此一想,陆钊的好心情蓦的沉了下去。 睇眼站在河滩上的沈青言。 心里满满的都是愧疚。 明明她可以自由自在,余生却不得不陪他,圈在那一重又一重的宫殿里。 转头,再次钻入水底。 不大会。 就抓了十几条大鱼,扔上来。 “够了,陆钊。” 沈青言挥舞个胳膊。 他们总共就八九个人。 胃口稍微小些,这些都吃不完。 陆钊上岸来,运内里,烘干贴身的中衣。 沈青言第一次看见,新奇的摸摸他身上,褶皱,但干了衣服。 “厉害。要是我也有这个本事就好了。” “你有我就行。” 这样弄干的衣服穿着其实不舒服,这点陆钊没对沈青言说。 扑通! “有人跳河了!” 下面河滩,有人喊道。 俩人对看一眼。 “我去看看。你待着别动。” 刚下过河的陆钊清楚知道,这条河表面看着水面平静,下面却是旋涡,暗流涌动。 转身大步走下河滩,向下游游去。 沈青言也跟着沿河边弯弯曲曲的小路走下去。 转个一个大弯。 鹅暖石遍布的河滩上,一个老妪,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一个年岁不大的男童,跟在她身边。 另外有几个年轻男子,正要下河。 却让另外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拦住。 说什么河水湍急。 一口屹立在河边,几丈高的巨石上,齐齐整整地摆着一双绣花鞋。 这啥意思,跳河还要脱鞋子跳。 沈青言看的奇怪。 这时,一对青年男女,跌跌撞撞的跑来。 男子身形健壮,五官端正,看着很顺眼。 女子长相清秀。 只是,这会她清秀的脸色上,除了焦急,还有几分厌恶无奈。 “山哥,山哥,你快去救救我二姐。” 先前拦着他人的少年,对男子道。 男子迟疑一下:“小荷,我去救她。” 女子抿抿嘴,眼泪倏然落下。 欲言又止。 “救上来了,救上来了。” 男子刚抬起的腿,落下。 站在他们近前的沈青言,清晰的听见,他们俩同时吁口气。 抬眼望向河边。 陆钊一手拽着腰带一头。 腰带的另外一条,捆在一个姑娘身上。 陆钊拖着她走上河滩。 “青言,你过来看看。” 丝毫没有怜香惜玉想法的陆钊,就跟拖猎物一般,将人拖上河滩。 沈青言过去,蹲下。 摸下她的脉搏,掀开她的眼皮看看。 “我弄醒她,你去把衣服穿上。” 陆钊低头看着贴在自己身上的衣服。 误会沈青言是怕别人看见他身体。 干脆重新走进河里,向上游去。 女子躺在那,脸色灰白,嘴唇乌青。 跟那个叫小荷的有几分相像。 脉搏微弱,但不会死,看她肚子鼓鼓,水应该喝的不少。 沈青言双手按压她胸部。 力气用的十足。 不大会。 女子连续吐出几口水,睁眼,还没看清按住她胸口的人是谁,一把抓住沈青言的手腕。 颤抖着声音:“山哥,你、你这样叫我以后还怎么见人?” 女子闭上眼,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周围的人,看的原地能抠出一座四进小院。 倏然给人碰瓷的沈青言忍俊不禁,噗嗤笑出声。 女子听到笑声,蓦的睁开眼,看清眼前人的样子,陡然瞳孔放大,左右看看:“山哥呢,山哥呢?” “什么山哥溪哥的,是我救了你好不好?” 沈青言没好气的站起身。 人都没看清,就想碰瓷,她也是服了。 “青言。” 穿戴好的陆钊,器宇轩昂大步过来。 “是他将二姐你从水里救出来的。” 少年指着陆钊。 沈青言暗自腹诽,这不会碰瓷那个山哥不成,想碰瓷陆钊? 她心思刚起。 那女子已经快速打量陆钊两眼,眼眸一亮,明白小弟的意思。 翻身爬着过来,半趴着,曲线玲珑的揪着陆钊的裤腿,仰头望去。 这样瞧去,他身材高大健壮,比山哥还高出一些。 五官俊朗出众,比山哥不知道强上多少。 女子心思几转,对小弟的及时提醒,心里感激。 眼前人不仅长的比山哥好,家世肯定也好。 他身上穿着暗紫色的锦袍,抓在她手上如水丝滑。 计上心头。 脸就向陆钊的小腿贴过去:“恩人,你救了小莲,你就是小莲的救命恩人。小莲无以为报,愿意以身相许,为恩人当牛做马。” 这······突然给人抱着腿表白,吓的陆钊皱着眉心,用力抽出给她抱着的腿,还不忘顺势悄悄踹上一脚。 第一百四十四章 到底谁需要救命 女子翻滚着离开几步远。 “青言,咱们走,别理这个疯子。” 陆钊嫌弃的棱那女人一眼,拉着沈青言。 还没动脚。 那个老妪跟少年,就挡在他们俩面前,连同刚刚要下河的那几个青年也跟着围上来。 “不准走,话没说清楚,不许走。” “我家小莲让你衣衫不整的从河里捞出来,已经失了青白,日后还会谁会娶她。 你不准走,必须得给我家小莲一个说法。” 老妪图唾沫横飞的指着陆钊。 陆钊面色微诧。 不解的看向沈青言:“这是怎么回事?” 拆开来,他都听的懂,连在一起,听着就有点晕乎。 什么清白,他可是一根指头都没碰过那女人。 “还能怎么回事,就是想碰瓷呗。” 不以为意的沈青言,轻描淡写地继续跟他解释:“刚才她还以为我那个男的,抓住我手腕要我负责,现在看见你,立马转换目标。大约j是看你长的比那个人俊。” 沈青言指指站在一边,一脸尴尬的那个山哥。 “碰瓷我?” 陆钊指指自己,连沈青言当众说他俊,都没留意到。 “嗯,你。” 沈青言肯定的点点头。 “青言,钊儿,你们怎么抓了那么多鱼?” 穿着一身银白色锦袍的陆森摇着纸扇,风姿儒雅的过来。 须臾。 看见拦着他们俩的人。 面上温和的笑容瞬间消失,脸色微沉,眸光泛冷。 “这是怎么回事?” “大哥,是这么回事。” 陆钊跟沈青言还没来得及张嘴。 刚还躺在地下的小莲,忽然充满力量。 手脚利索的爬起身,跑到陆森跟前,站在离他两三步的距离。 半侧着身体,微微垂下下巴,暗暗运气,挺起伟岸的前胸。 现在天气逐渐炎热,衣衫单薄。 她刚又在河水里,滚了一遭。 这会湿哒哒的黏在身上,是真让人没眼看。 毫不知羞的她,扭捏作作态,自以为风情万种。 对着陆森,眼睛抽筋:“大哥,小莲刚才不慎落水,是你弟弟救了我,我一好好的清白姑娘,让他这样从河水里捞出来。肌肤相亲,已经失去青白。 如果他不要小莲,那小莲只能去一死了之。大哥,求你给小莲做主。让你弟弟救救我。” 小莲说着,说着,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不断滚落。 沈青言看的啧啧出声。 这碰瓷的手段,实在是拙劣的没眼看。 陆森睇向陆钊。 大哥弟弟? 看看陆钊,心里暗暗的有丝丝窃喜。 回去一定要跟夫人好好说道说道。 他年轻着呢。 “这位姑娘说的都是真的?” 语气平静,眸光深沉。 陆钊点点头:“是我把她捞上来的不假,可我可没碰过她。 我用乡下捆猪的方式,将腰带缠在她身上,拽着腰带一头,将她拖上来的。” “是,这位大哥说的都是真的。” 刚才没出声的小荷蓦的站出来,证明。 对上沈青言看穿她算计的眼色,面颊刷的一阵红,一阵白。 低下头,绞着衣角不再吭声。 “不是,在水底的时候,大哥他还” “他还怎么啦?不要跟我说,他还对你动手动脚了。就你这模样,给他打扫茅房都不够格。给我将人重新丢回河里去,谁也不许救。” 陆森话音陡然一转,严厉且无情。 突如其来的急转。 让拦着陆钊的那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办好。 须臾。 侍卫木易大步过来,单手拎着小莲的衣领,真的将她扔进河水里。 来不及反应的小莲,连喝几口河水。 手脚并用的扑腾,狗爬着上岸。 瘫在河滩上,大口喘气。 “走。” “是。舅舅。” 陆钊牵着沈青言的手,跟随在陆森身后。 没走几步,他们就发现,那个叫小荷的,跟那个山哥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他们。 几人装作没发现,也没回头,继续走。 走到陆钊先前抓鱼的地方。 竹影跟沈翠,已经带着另外几个人,将鱼打整干净,架在架子上烤着。 陆钊过去,接手,拿出调味料,坐在地上,神情专注。 那样子,仿佛不是在烤鱼,而是在做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陆森摇着扇子,深沉的眸子后,隐藏的担忧一闪即过。 诱人的香味飘起。 陆森不觉咽咽口水。 京中都知道,沈青言烤肉厉害。 却不料,他这个外甥也不差。 陆钊拿起盘子,给陆森送过来一条,就不再管他。 而是走到沈青言身旁,仔细将送给去的鱼鱼刺清理干净,才递给沈青言。 沈青言吃着,他在旁边,一边清理鱼刺,一边伺候沈青言喝东西,擦嘴。 服务周到的陆森艳羡不已。 沈青言吃饱。 陆钊这才开始吃。 “钊儿,没想到你手艺这么好。” 陆钊笑笑。 没解释。 反正这一路走下去他也会看见。 不远处,跟来的两人,一边吞咽口水,一边不时探头向这边看。 看见沈青言他们仨都吃饱,坐在那喝茶。 阿山这才扯着小荷,鼓起勇气过来。 走到他们仨面前,双膝跪下。 “还请贵人救小荷一命。阿山无以为报,愿意给贵人当牛做马。” 陆森刚要张嘴。 蓦的目光落在陆钊面上,及时的闭上嘴,没做声,继续饮茶。 “跳河的不是那个女的,怎么又变成你需要人救命?” 陆森不做声,沈青言也跟着不吭声。 阿山跟小荷对对眼,一脸纠结。 陆钊不耐烦的朝外挥挥手:“不说就走,不要在这耽搁我们休息。” “是” “不要说,阿山哥,咱们走。” 蓦然变卦的小荷,抓住阿山的胳膊。 两人搀着起身。 “小荷。” 小荷红着眼,摇摇头:“不要说,就当都是我的命,咱们走。” “小荷。” 不甘放弃的阿山,叫着小荷的名字。 小荷含着泪,冷下脸:“你说过什么都听我的,现在我就问你一句,走不走?” 阿山站着没动。 小荷松开他的手,提着裙子,向来路跑去。 阿山拍下脑袋,拔腿去追。 陆钊望着他们俩跑远的方向,沉吟片刻。 还是叫侍卫木易悄悄跟上。 大家吃饱,收拾好,驾着马车,走上大道。 跟踪阿山他们的木易带着打听来的消息回来。 第一百四十五章 缘由 “他们俩是前面山脚那个村子里的,小荷跟阿山是未婚夫妻。 两人的婚期就定在下旬。 只是现在小荷家要逼迫阿山娶小莲,就是跳水的那个。 阿山不愿意,小荷也不愿意。” “管吗?”陆钊问沈青言。 “你要管吗?” 沈青言反问陆钊。 陆钊挠挠脑袋:“暂时不管。那个叫小荷的,自己立不起来,外人去管,搞不好就是里外不是人。” “既如此,咱们也不用继续往前赶,就在前面的开阔地,搭帐篷露宿,看这事后面会怎么发展?” 沈青言好奇心起。 几人又向前走了一阵。 在树林边缘,找着个开阔的地方。 从马车上拿下帐篷,大家齐都动手。 不大会,就搭建起四座帐篷。 竹影沈翠一顶。 陆森独自一顶,剩下两顶其他人分。 沈青言听他这么安排,眼神交汇,立即明白他这么安排的用意。 脸颊滚烫,悄悄扯扯他的袖子。 “我去” 沈青言刚张嘴。 陆钊就一手圈着她的肩,接着她的话。 “这边留给你们。我跟青言去马车上休息。” 说完,不等陆森开口。 带着沈青言原地转身,走向一边马车。 将沈青言送上马车后,坐在车辕上,赶着马车,走出几里地,在林子边停下。 沈青言见他这番操作,就知道他不怀好意。 趁着他还没进来,合衣装睡。 陆钊进来,缓缓摆正身体躺下。 恰恰好挤在车壁跟沈青言之间,双肩缩着,手臂交叉放在身前。 膝盖抬高,小腿缩着。 车厢变的逼仄。 装睡的沈青言知道他那边挤。 纹丝不动,继续装睡。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身体不由自主的绷紧。 陆钊唇角噙笑。 猝不及防一把将沈青言抱起,放在他身上。 身体陡然腾空,沈青言吓的睁大眼。 夜明珠淡淡的光辉下,陆钊白森森的牙,映入眼帘。 没好气的伸手去拧他。 陆钊配合的挺挺胸膛。 沈青言知道他肌肉结实,根本拧不动。 看着他的笑,恶从胆边生,改拧为掐。 指甲掐住他一点点的豆子,微微一扯。 陆钊嘶一声,眸子里亮光变暗。 红色的火焰迅速燃烧。 烧的沈青言无处可退,只能承受。 昏沉睡去之前,沈青言还模模糊糊听见陆钊在抱怨,地方不合适。 不合适? 那刚才叫嚷着解锁新知识的是谁? 沈青言背对着他,面向车壁沉沉睡去。 陆钊闭着眼,将沈青言一把拖过去,挨着他。 似睡非睡间。 陆钊耳朵陡然一动。 睁开的眼都是警惕。 竖着耳朵仔细聆听片刻。 大约十来丈之外,大约有三四十个人,正往这边快速跑来。 陆钊眸光微凝。 垂眸看眼是否穿戴整齐的沈青言,给她拉好被子。 扯起一块布,将车壁一角的夜明珠遮住。 悄悄下马车来。 徒手迎着那群人奔去。 不远处。 宿在树上的木易,木方看见。 飞身下来,跟上。 留下木南在此守着沈青言。 陆钊走没多远,就察觉木易跟上来。 “青言那边有人吗?” “有,木南在那边。” “木易你跟我去,木方你回去通知我舅舅。” 木方答应着离去。 脚步声越来越近。 陆钊随手从道路旁抄起一根木棍。 “速战速决,留一个活口。” 陆钊吩咐木易。 蓦的。 路旁茂密的灌木里,钻出来两个人。 是阿山跟小荷。 两人看见陆钊,吃了一惊。 “他们来了,你们快走。” “他们是谁?” “他们是” 小荷话说道这,哑然片刻,一跺脚:“总之就不是好人,你们快走。” “对。你们快走。” 阿山跟着道。 陆钊摇摇头:“来不及了,他们已经来了。” 小荷跟阿山紧张的向后望望。 前方路面黑漆漆一团,没见着人。 俩人悬到嗓子眼的心落下。 还没放稳,看见倏然出现的火光,那颗心嗖一声,立马提起。 陆钊睇眼他们俩。 “站在我身后去。” 阿山依言拉着小荷,走到陆钊木易身后。 片刻。 火光照亮陆钊木易所站这块地方。 拿着火把,砍刀,长枪,棍棒,甚至有拿菜刀的三四十号人来到近前。 为首的那个中年汉子,瞥见阿山跟小荷,冲他们俩啐一口:“叛徒”。 阿山将小荷扯到自己身后。 “村长,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你们把小荷烧死,祭神。更不愿意如你们所愿,娶小莲。” 阿山走到陆钊跟前,跟他木易并肩而立。 “那你们就一起去死!” 中年汉子挥舞着手上的刀,冲过来。 瞬间,陆钊跟木易所过之处,留下一片残影,地上倒下一大片。 还没动手的阿山看的目瞪口呆。 已经做好给他们抓回去准备的小荷更是圆睁着双眼,连呼吸都忘记。 马蹄得得。 陆森带人赶来。 沈青言也黑着脸骑在马上。 身侧是骑马拿剑的竹影。 陆钊揉搓下鼻尖。 “舅舅,将他们全都带过来。我跟青言先走一步。” 知道那么些人是村民,陆钊手下留情,并没直接要他们想性命。 话音刚落。 翻身上马,坐在沈青言身后,一手圈着她的腰,一手接过马缰绳,抖抖。 “青言,对不起。 刚才看你睡的香,才没叫你的。” 对陆钊的认错,沈青言只翻了个白眼,没说半个字。 回到宿营地。 一路上,反复说重复对不起的陆钊,将沈青言抱下马。 “青言,坐这里。” 陆钊拉着她走到离燃烧的火堆稍远的地,坐下。 须臾。 陆森带人,牵着绳索捆成两串的人回来。 一堆人跪在那。 陆森站在陆钊身侧。 手上扇子拍打着掌心。 阿山跟小荷,惴惴不安的相互搀着站在一侧。 “说,到底怎么回事?” 陆钊目光瞥向阿山跟小荷。 阿山跟小荷相对看一眼。 蓦的阿山似乎是下定决心。 拉着小荷大步过来,跪在陆钊他们跟前。 “前面不远,是乌槐村。 我是山上的猎户,小荷是乌槐村的。 乌槐村祖祖辈辈,以种地为生。 这两年四时正常,大家种地的收成却锐减。 于是,他们商量在村里,找一个阴年阴月生辰的未婚女子祭村里的守护神。 小荷跟小莲是孪生姐妹。 他们疼爱小莲不舍的她,就打起小荷的主意。” “那今晚呢?总不会来这么多人,只是想把我抢回去。” 第一百四十六章 超乎想象的恶 陆钊问道。 阿山跟小荷一个哆嗦,脑门上瞬间冷汗淋漓。 脑袋无力的垂下,越垂越低,几乎垂的抵着胸口。 ”说!” 陆钊陡然一声暴喝。 阿山跟小荷,在也支撑不住,趴伏地上。 “爷,我说,我说。” 不等他们俩开口,一个手脚断掉的男子,爬着出来,扬起满是血的脸。 “他们说我们村收成锐减,爷知道这收成是什么吗?是人参。我们村祖祖辈辈都以种植人参为生。 可人参种植不易。 不知道从哪辈起,村里得了个秘方,就是每隔两年,用人血浇灌。 来年的人参就一定长势喜人。 这几年,官府管的严,百姓生活富足,流浪的乞丐都少了许多。村里找不到合适的人,没有用于灌溉的人血。人参地眼看要荒芜,因此” “因此看到我们这群人,就动了歪念。” 陆钊接着那人的话,说下去。 气氛骤然冷下去。 大家沉默着。 只有彼此的呼吸声隐约可辨。 朗朗乾坤下,竟然有这样的恶毒,视人命为草芥的地。 良久之后。 沈青言冷冷开口:“人参本就难种,收成好不好,跟气候,地,施肥等等有关。 至于人血浇灌一说纯属胡言。” “木易,你拿我的令牌,去找县令,将乌槐村的人,全部拿下。” 说完,对着陆森:“咱们去看看。” 视线一转。 落在阿山他们俩身上:“你们俩带路。” “是。” 阿山搀着小荷站起身。 一个时辰后。 一行人来到一座偏僻的小山村。 村子修盖齐整的屋舍鳞次栉比,错落有致。 家家户户房前屋后,种植着花树,瓜果蔬菜。 生机勃勃显露在晨曦中。 小荷带着他们走进村子中间的祠堂。 祠堂前的空地上,已经搭建起高台,堆放着木柴。 竹影带人从屋里,搬出几把椅子。 陆钊坐在中间。 陆森跟沈青言各坐一边。 沉重,整齐的步伐声响起。 县令带着一队士兵,进来。 听陆森讲完原委。 县令面色惨白,站在一边,不敢吭声。 他是真不知道,治下竟有这么惨绝人寰的事情发生。 这些年,在此当县令,一向秉承但求无过,不求有功,只想安稳。 须臾。 随着小荷敲响祠堂的锣鼓。 村民拖家带口的来到祠堂。 乍然看见人不对,就有人想跑。 却一个都没跑掉,全都带进来。 乌压压站了一院子。 陆钊将这些村民交由木易带人看管。 他则带着沈青言、陆、县令,去查看人参地。 双腿发软的小荷,顶着后背无数的怨恨目光,在阿山的搀扶下,走出祠堂。 带他们来到村子后山。 看守人参地的看守,看小荷带人过来,远远的指着小荷:“村里的规矩,女人不得靠近此处,你快点走,不然别怪老子现在就剁了你。” 话音未落。 几个人已经让陆钊这边的人,手脚捆在一起,丢在地下。 山脚下,一块大大的人参地,夹在山脚跟河水之间。 一侧是村子,形成三角之势,外人轻易过来不了。 人参地旁边,是一座不大的石头屋子。 越是靠近那座石头屋子,小荷的脸色越是刷白。 终于,她承受不住,往地下滑去。 阿山一把搀着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青言,要不你在这等我?” 沈青言摆摆头,空气里隐约的血腥味。 让她忍不住加快步伐。 石屋的门打开。 屋里的情形,让第一眼看清的人,忍不住恶心。 一个低垂着脑袋,看不清脸的男子给铁链穿过琵琶骨,缩在地上。 地面上,都是斑驳陆离的血迹。 他露出的双手手腕上,遍布长短不一的割伤。 沈青言本能的就要奔过去。 陆钊一把拦着她:“我去。” “奴婢去。” 竹影从他们身侧,抢先过去。 将男子的脸,转过来,手指搭在他颈侧的脉搏上。 “他还活着。” “救他。” 竹影掏出随身携带的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塞进他嘴里。 陆钊过去,斩断锁着他的铁链。 铁链抽走,男子的琵琶骨上露出血肉模糊的大洞。 竹影简单的给他处理下伤势。 陆森吩咐人,将他抬走。 出了石头屋。 陆钊问小荷,从前那些人尸体都丢哪了? 小荷无声地指指面前的这条河。 风声过处,河水呜咽。 瞬间,呕吐声此起彼伏。 陆钊也忍不住一阵恶心,想起昨晚吃的烤鱼。 陆森摇着扇子扇风,努力自我安慰:“这是下游。前面河口湍急,一般一般不会游那么远。” 最后一个字,勉强说完,他控制不住先吐了。 沈青言干呕几声,也是难受的双眼通红。 士兵们,穿着短裤,赤着上身,不停下河。 河边,残骸堆积。 仵作在一旁验尸。 不同年龄段的人都有。 其中,以幼童,青年男子女子居多。 天黑。 河边点起火把。 疲累不堪的士兵们,轮换下水。 “你回去休息,我跟舅舅在这看着。” 陆钊不忍沈青言在这陪着熬夜。 也不忍看她一直饿着,不吃东西。 “是啊,你回去休息。 我跟钊儿在这就行。” 陆森跟着开口。 沈青言默然。 她留在这确实也没什么作用。 县令叫人送她去县衙,吩咐人让夫人好好招待。 管辖地出了这样的大事,他这个县令即将到头。 招待好太子妃,是他能做的最后一件事。 县令夫人,将沈青言迎进后院。 “请问太子妃,是先安排膳食,还是先沐浴。” “先沐浴,不用安排膳食,有点心就上一些。对了,叫人给河边的士兵送几锅姜汤过去。竹影,加些抗病毒的药材进去。” 想想河里那些残骸,预防预防为先。 竹影下去安排 沈翠伺候她沐浴出来。 桌上果然摆放几盘点心,还有一壶热茶。 县令夫人站在那,也不敢轻易离开。 从下人嘴里,知道一些片段后。 她可以肯定,她夫君的官职到头。 但与之相比,现在他们一家子的命,都在刀口上才是大事。 见她出来,立马上前,伸手就要去接沈翠手上给沈青言擦头发的布巾。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处理结果 “夫人不用这么客气,你有事先去忙,我这里有事会派人前去通知夫人。” 沈青言疏离的态度,令县令夫人的手,僵在半空。 “好,好。太子妃您休息。” 县令夫人谦卑地说着退出去。 走从屋子。 心里凉飕飕一片,走道都找不着重心,东一下,西一下的。 “夫人。” 丫鬟红英伸手要去搀她。 缓过些神的县令夫人摆摆手:“不用,你回去帮着把贴身的东西收拾收拾,另外派人去书院把少爷叫回来,还有小姐跟姑爷,先别说什么事,就说是夫人我有事。” 夜色昏沉,烛火摇曳。 县令夫人望着眼前的一对儿女,还有女婿。 一脸的担忧。 让丫鬟把自己的私房拿出来。 三言两语将她知道,告诉给他们。 在他们震惊的目光中,指指面前的匣子。 “这里面的银票你们兄妹拿去自己分,首饰也是。你父的亲管辖地,出了如此大事,竟然多年不知,辜负了皇上跟百姓,罪无可恕。 云儿是嫁出去的,应该不会受到牵连,还望女婿看在往日情分,又为你生儿育女,还请多担待些。 至于闻儿,你多半是跑不脱。 对不起,是爹娘连累你。” “母亲,如今还不知道结果,咱们先沉住气。姐姐没事就跟姐夫回去。家里暂时就别过来了。这些西。姐姐姐夫你们先带回去,等以后在说。” 县令儿子镇定下来。 “走,听你弟弟的,以后就不要过来了。” 县令夫人也跟着催促。 见女儿流着泪不肯走。 县令夫人对女婿递个眼色,带着那些东西,强行拉着泪流不止的她离开。 沈青言一边听侍卫的报告,对那个看着温婉柔顺的女人,居然遇事不慌,镇定沉稳。 暗暗刮目相看。 一边望着桌上的点心。 只是······想想那些枉死河里的人。 那点钦佩也跟着烟消云散。 心沉甸甸的,拿起一块盘子里的点心,咬一口,还没咽下,又没了胃口。 还忍不住作呕。 沈翠急忙丢下布巾,轻拍她后背。 沈青言抬手顺顺心口。 暗自苦笑,不知道自己也会有矫情的一天。 这之后,只怕很长一段时间内,她都没法在吃鱼。 陆钊是半夜回来的。 睡的迷糊的沈青言身体感知到那股热源。 不用睁眼,就自发的滚进他怀里。 身体不累,心累陆钊,拥着沈青言。 脑子却在不停运转。 乌槐村的事,让他感到无比震惊。 生活安稳富足的昭国,居然还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那其他地方呢?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是不是还有更多离谱的事情发生? 头一遭,他真切的感受到肩上的责任。 再能给身边人更好的生活地位的同时,他需要承担的责任也相应更加重大。 早上。 沈青言醒来。 身旁的被窝已经是冰冰凉凉的。 “太子呢?” 她问竹影。 “太子很早就出去了。” “是跟舅舅?” “不是,舅老爷没出去,就太子一个人。” 沈青言洗漱好。 端着稀粥,拿着馒头,正小口吃着。 陆钊提着个竹篓进来。 竹篓口上,盖着几片绿绿的叶子。 沈青言仔细一看。 蓦的眼圈睁圆。 “里面是杨梅?” 陆钊将叶子拿掉,口子对着沈青言。 篓子里满满的一篓子鹌鹑蛋大小的杨梅。 “你去哪里摘的?” “不远。” 陆钊拿起一粒,放进旁边的茶盅,用茶水洗洗。 递给沈青言:“你吃吃看,看甜不甜?我吃着还行。” 色泽暗红,咬一口,饱满多汁,甜中略带些酸。 好吃吗? 陆钊紧张的望向她。 “好吃,甜。” 陆钊勾唇,将她咬过的丢进嘴里。 “确实好吃。” “尤其是你咬过的。” 蓦的附耳,擦着沈青言的脸颊来一句。 沈青言横他一眼。 “吃过早餐没有?没吃一起吃点。这杨梅一会给舅舅送一些过去。” “随你。” 沈青言叫沈翠用盐水泡过之后,给陆森送去。 县令夫人恰好过来问安。 看见沈翠手上拿着的杨梅:“这杨梅是阳平买的吗?这附近都没这东西。而且只有阳平的杨梅,才会长的如此大个。” “阳平?”沈青言诧异地看向陆钊。 “是啊,阳平,离这里大概有六七十里地。” 闻言。 心里甜滋滋的沈青言,嗔眼陆钊。 “夫人这么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县令夫人昨天并没瞧见陆钊。 这会见他坐在太子妃旁边,不用人介绍,自然猜到他就是太子。 “姜氏见过太子、太子妃。” 姜氏行礼请安。 说她就是来看看,有没有帮得上忙的地方。 她这么一说。 沈青言想去昨天送回来的那个男人。 “昨天送回来的那个男人,怎样了?” “还在昏迷中。前面,已经请竹影姑娘过去看过。” 县令夫人如实回道。 竹影对沈青言点点头。 “那我一会去看看。你先下去。” 姜氏退着出去。 那个年轻男人凄惨的样子,浮现眼前。 别说从河里捞起来的累累白骨,就是那男人的模样,就足够治他家夫君的罪。 乌槐村的事情,水落石出。 陆森问陆钊想怎么处理。 “村长,里长,村里能说的上话的,男的处死,家眷流放。 其余人就地圈禁,劳作。 所有财物充公。 村口树碑,将此事详细刻上,以警后人。 阿山小荷临时倒戈,罚他们为那些枉死的冤魂做守墓人。 县令不作为,撤职徒刑十年。 知府直接降级,贬为县丞。” 陆森默默颔首,对他的处理很是满意。 皇上收到陆钊传递回去的奏折,看完愤怒异常。 恨恨的拍打桌面,发出啪啪地声响,在诺大的御书房,刺耳的回响。 “这就是朕的海晏河清!原来都是他们说来糊弄朕的鬼话。” 林公公垂着脑袋没说话。 翌日,皇上将陆钊的奏折往众大臣面前一扔。 怒火尤未消散。 “看看,看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还有这样的恶人作恶。这就是你们嘴里说的海晏河清!太子有句话说的对,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传朕旨意,所有人俸禄扣两成,充公,以示警醒! 再有下次,你们就回家卖红薯!朕不信,朕的堂堂大昭,还找不出几个真心为百姓的好官来。” 第一百四十八章 黑店 顾西岑捡起奏折。 看到陆钊的处理结果。 暗暗揣测,如果这都是陆钊自己的意思,那他这个皇帝当的。 不过,即便有所欠缺,他也会扶持他上去。 让青言成为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陆钊他们走这日。 整个县城的百姓都出来欢送。 其中不少人,都有亲人失踪。 得知真相,恨不得将乌槐村的人生吞活剥。 那天救的青年,更是不顾身体还没好全,站在街边,看他们过去,满脸是泪,跪在地上,连叩三个响头。 死里逃生,此刻,再没有人比他更激动,感恩。 百姓提着篮子围上来,有送饼子,鸡蛋水果的,还有送鞋垫,香囊的,各种各样。 琳琅满目,多的车厢都放不下。 车队渐渐走远。 依依不舍跟在后面远送的百姓,目送他们里开。 直到完全不看见,这才转身。 后面的路途,陆森跟沈青言扮父女。 陆钊在侍卫跟车夫的两项选择中,毅然决然地选择了马车夫。 理由是,给沈青言赶马车,比骑在马上当侍卫,离她更近。 陆森听到这个理由,手上的扇子重重的在他肩上,拍几下。 经过这段时间的荼毒,他对陆钊黏沈青言的各种言行举止,早已无语。 日落时分。 一行人来到素水地界。 素水地界街面整洁,百姓穿着打扮干净。 脸上比起其他地方百姓多了几分满足,幸福。 街道脸侧的商铺,也是人来人去,客流如潮。 一行人希图清静,找了间靠近街尾的客栈。 站在门口迎客的小二,见他们过去,笑着上前,帮忙牵住马车。 转瞬,店里另外走出一个小二,同样带着亲切笑容上前,将他们迎进客栈。 “几位客人是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先送点吃的上来。” 陆钊带头,走到一边桌子。 小二见他们不分主仆,坐一桌。 眼里闪过一丝惊讶,脸上却笑容如故。 “老爷,我们店里今天有新鲜的活鱼,请问是要清蒸还” “我们都不爱吃鱼,有其他的菜,上几道。” 陆钊抢先开口。 大概是今儿店里进的鱼有点多。 小二不死心的还想争取一下:“老爷,我们店里的厨子做鱼在整个素水都是有名的。尤其糖醋” “我们真不爱吃。其他拿手吃菜,多上几道来。” 陆森不耐烦的将扇子搁在桌上。 见他发话。 小二这才放弃。 须臾。 陆陆续续的几道菜上来。 蘑菇烧小鸡,红烧肉,菌子炖排骨····· 光是看着,就知道味道不错。 店里还有其他客人。 陆钊几次习惯性的在吃饭的时候,给沈青言夹菜。 对上陆森跟沈青言意有所指的眼神后,筷子在中途拐弯,又撤回来。 憋屈的默默碎碎念。 念陆森出的这个馊主意。 把他跟青言隔开。 “老板呢?她要的柴火,给她送来了。” 一个腰间别着砍柴刀,穿着褂子,裤脚高高挽起的男子,从门外进来。 店门口一辆独轮车上,砍的齐整的柴火,堆积如山。 “你把柴火推到后院去,我去叫老板。” 男子斜靠着柜台。 视线不经意从沈青言他们这边扫过。 经过陆钊木易他们时,不易察觉的停了停。 等陆钊察觉,看过去。 那人的视线,已经看向别处。 陆钊收回视线。 “老爷,小姐,这是咱们店里招牌的三鲜火腿汤,你们尝尝。” 小二将个大大的瓦罐,放在桌子中央。 汤汁鲜亮浓稠,里面有各种菇,火腿,海参,鲍鱼。 陆钊拿勺子,装一小碗,推到沈青言面前。 压低声音:“凉了吃。” 沈青言看看四周,将碗放在自己手边。 后堂通往前店的门帘掀开。 一个梳着妇人发髻,穿着一身黑色布裙,面容秀丽的女人走出来。 “怎么今天才送来?” 女人有点不太高兴地道。 “前几天家里养的几只羊跑了,去找耽搁了。” “这样啊” 女人先前微微蹙起的眉心,舒展。 稍大的嘴,一笑,几分妩媚。 “我还以你罗老大是嫌弃我给的价钱低,不卖给我了。” “怎么会,丁娘子我们家的老主顾,我要是卖给别人,回头我家老头就能揍死我。 怕丁娘子你不卖酒给他喝。” 两人熟稔的说笑着。 女人走进柜台,掏出几串钱,丢柜台上。 “回去跟你老爹说,我需要三只母羊,四、五只公羊。准备好尽快给我送来。” “好,还是直接送到久后院?” “嗯。” 女子点头应道,从柜台下拿出个小酒坛。 “这次这个酒不错,你带回去,给你爹。” 男子将钱串,塞进腰间的布袋里,拎起酒坛大步向外走去 女人隔着柜台,还不忘扬声喊道“记住我的羊。” 男子摆摆手,也不回头。 “忘不了。” 几个人吃饱喝足,跟着小二走进后院客房。 陆钊想跟沈青言去,却让陆森揪着袖子,进了他房间。 “记住你现在的身份。” 陆钊无所谓的耸耸肩。 “那我天黑在过去。” 陆森在椅子上坐下。 拿起茶壶,给自己倒杯水。 喝上两口。 “就这么喜欢跟她在一起?” 陆钊颔首:“嗯。” “现在她还年轻貌美,再过十几年呢?” “别说十几年,就是到老,我还是喜欢跟她在一起。” 跟她在一起,心里那种发自肺腑的满足,心安,甜蜜,他没法对陆森言喻。 陆森不置可否。 “真的。” 陆钊见陆森不信。 “我知道我现在的身份,你们都觉得不可能,可我真是这么想的,不管到什么时候,我都只喜欢她,只跟她在一起。” 蓦的。 陆钊忽然觉得自己激动的眼有点花。 使劲晃下脑袋。 “舅舅,我怎么感觉头有点晕。” 恍惚中。 坐在他对面的陆森,耷拉着脑袋,身体歪向一侧,闭着眼。已经晕过去。 陆钊咬下舌尖。 刺痛让他瞬间清醒。 努力撑着椅子,起身。 手按着头,抬腿就发现自己腿又重又软。 稍微提起一些都费劲。 一个激灵。 那个女人跟那个男子的对话,在脑海浮现。 三只母羊,四五只公羊。 这不就是说的他们几个。 这是间黑、黑···· 砰一声。 陆钊栽倒在地。 瞬间失去意识。 第一百四十九章 黑 矿 脑袋晕乎乎的睁眼醒来。 幽幽暗暗的矿洞,插在壁上的火把,光线明灭闪烁。 浑浊的空气,刺鼻的味道,吸进去,鼻腔跟喉咙都刺的难受。 他挪动下双腿。 哐哐啷啷的铁链声,刺耳传来,腿也重的抬不起。 诧异的低头看去。 他双脚脚腕上,锁着拇指粗细的铁链,铁链长短大概就是一步的距离。 目光一转。 青言呢?还有舅舅。 “钊儿。” 身侧。 陆森的声音虚弱地传来。 陆钊坐起身。 舅舅,木易,木方都在。 他们几个团坐在一堆。 “头。丁三娘这次抓的这几只羊不错,身强体壮,一看就是能干活的。” 一个大腹便便,穿着绸缎的的中年男子随着那个卖柴火的走到他们近前。 男子打量货物一般的打量他们几眼。 视线最终落在陆钊身上,露出及其满意的目光。 “的确不错。年底分红,给她奖励。” 说完,一顿,看眼站在眼前人脸上谄媚地笑:“你也有。 饿他们几天,收拾收拾性子,最近矿坑里死的人有点多,得加把劲。” “是。对了,那个”卖柴火的男子,欲言又止,眼里闪烁的猥琐。 “丫鬟?” 男子连忙点头。 “赏你,我说话算话。那个小的晚上送我屋里去。” 陆钊怒目圆睁,就要起身。 陆森一把按住他。 “喂。那边的两个,这是哪里?我女儿呢?” 那俩人,闻声望来。 对上陆森呆呆的书生气。 忍俊不禁噗嗤一笑。 “你放心,小娘子长的貌美如花,我们也舍不得她受苦,送她去享福去了。” “呸,快把我家小姐还给回来,不然我” 陆钊按捺不住起身。 抬脚,才发现他们几个人脚上的铁链,是缠在一起的。 胖子不屑的眼一翻,一脸讥诮之色:“走啊。你倒是走一个给我看看。” 木易木方扶着陆森起身。 脚掌还没离地。 胖子细长,几乎全是眼白的眼,露出蛇一样冰冷的阴冷。 “别怪我没好心提醒你们。你们的态度决定了她会过什么样的日子。” 铁链哗啦作响。 陆钊额角青筋凸起。 就要抬腿。 “拉着他!” 陆森对木易木方喝道。 两人对看一眼,伸出胳膊,拦腰将陆钊抱住。 “大老爷,我会看着他。求你们不要伤害我女儿!” 瑟瑟发抖的陆森,说话声都在打颤。 胖子哈哈大笑着,短粗短粗的手指,隔空指着陆钊:“既如此,那你们现在就去干活。” 须臾,从另外一个洞口进来两个,比陆钊矮不了多少,却更胖大,手上拿着大砍刀的壮汉。 胖子退到一边:“将他们给我送到矿洞最底层。” “是” 陆森悄悄扯扯陆钊。 趁着木易他们带头走在前面,压低声音:“稍安勿躁,冷静。” 陆钊深深的深吸口气,不发一语。 几人脚步蹒跚,踉踉跄跄,磕磕绊绊相互配合走着。 弯弯曲曲的矿道。 隔着几步,就是手上拿着砍刀的看守。 脚边,是露出尖牙的獒犬。 其中一只獒犬面前,还有截新鲜的骨头。 也不晓得是的人还是畜生的。 陆森第一次见这种獒犬,对着獒犬凶悍目光,冷不丁的一哆嗦。 陆钊察觉到陆森的异常。 单手搀着他。 真的要去? 陆森眨眨眼。 不入龙潭焉得虎子。 陆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知道走了了多久。 眼前白花花一片。 上百脚上锁着铁链的男子,正在埋头苦干。 一个个神情木讷,眼神呆滞。 手上动作僵直,肌肤透着不正常的白。 一角。 还有个男子四肢悬空的吊在那。 脚底是张着血盆大口的獒犬。 男子努力蜷着身体,缩着腿,可绑着他双手的绳子,还是在一点点的下滑。 陆钊的手攥成拳头。 我忍不下去了。 在忍忍,你要相信青言。 陆钊跟陆森,眼神交汇。 一个看似工头的男子,拿着几把铁锹过来。 陆钊刚要伸手去接。 胖子忽然出声,指指陆钊:“他暂时不用上工,就给那个老的。” 老的? 陆森一口老血堵在喉咙。 男子三十而立,他还不到四十,四舍五入,他就是三十出头。 尽管那个头差几个月,就快要挨着四十大关。 他比陆钊母亲小大概五六岁这样。 陆家规矩,排行按照男女分。 不然,按照年纪,他不该是拍第三,而是老五。 他反手指自己:“这位大哥,你说的是在下吗?” “不是你,难道还是他们。” “不,不是,在下看着也没那么老。” “少废话。” 啪一声,陆森脚边的尘土,随着鞭子抽打的声音,溅起。 陆森下意识的缩缩脚。 陆钊一把陆森拖到自己身后。 “我来。” 他说着就要去接铁锹。 拿着铁锹的男子,对抽鞭子的人递个眼色。 那人卷起鞭子,走到陆钊身后,将陆森脚上铁链连接部分解开,拖着出去。 还没站稳,一把铁锹就塞在他手上。 拿鞭子的男人,朝着那边的矿壁,努努嘴:“去挖,要是没完成今天的任务,我就砍掉他们其中一人的腿。” “使不得,使不得,我,我挖,我这就去挖。” 吓的不轻的陆森,抱着铁锹,几乎是拖着铁链小跑着过去。 卷起袖子。 看看左右的人,一锹下去,差点没把他手震断。 他举起发麻的手,吹吹。 惴惴不安地问那个拿着鞭子的人:“请问,我要挖多少才算完成任务?” 男子眼里笑意闪过。 手随意朝着一旁的大竹筐指去。 陆森随着他一点一点的手。 “一,二,三,四、四” 五还没出口。 陆森已经双腿发软的原地坐下。 喘着粗气。 “你、你要不行行好,杀了我算了。” 男子勾起一边唇角,手指放在唇边,吹个口哨。 刚在那边般仰着头,准备随时咬人的獒犬,奔过来,白森森的牙,叼住陆森的裤腿。 “干活还是当它的晚餐,自己选。” “干活,干活,我干活。” 陆森不再废话。 转身。 脚却动不了。 陆森动动脚尖,想把脚扯回来,又不敢动作过大。 “狗大人,能麻烦松下嘴吗?在下要开始干活了,狗大人。” 轻言细语哄獒犬的陆森,彻底惹笑拿鞭子的男子。 第一百五十章 乔装前来 抬起脚尖轻踹獒犬的脑袋一下,指下它刚过来的方向:“去,守着你的晚餐” 再次听到晚餐两个字,陆钊他们几个心安定不少。 瞥眼吊着的男子。 陆钊忽然大声道:“既然现在缺人,干嘛不让他下来努力干活?” “关你屁事!” 手拿鞭子的男子,手上鞭子一抽一卷。 鞭稍从陆钊胳膊上扫过。 刺痛传来。 陆钊才发现,那人鞭子的尾部,竟然装着如蝎子的倒钩。 抽打在人身上,倒钩刺进肉里,一鞭下去,就是血肉模糊。 “大哥,别说话。” 木易扯扯陆钊的衣袖。 陆钊这才闭上嘴。 陆森还没动两下,手心就已经磨出血泡。 他看眼左右的人。 悄悄朝着右边那个看着精神些的走过去一些。 回头望下身后。 “请问,你知道这里哪里吗?” 男子就跟没听见似的,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陆森想想,刚张嘴,准备在问。 啪一声响。 随着后背衣服撕裂的声音响起,火辣辣的疼痛传来。 “老爷!” 陆钊目龇欲裂,就要奔过来。 男子甩着鞭子:“来呀。我倒要看看,是你快,还是我手上的鞭子快。” 痛的脸惨白的陆森,缓缓回过头:“我没事,不用担心。” “没事,还不赶紧干活。” 陆森重新拿起铁锹,这次,每一锹下去,都比先前更有分量。 陆钊看着他后背不断低落的血迹。 终于还是没忍住。 “我来挖。” 木易跟木方站起身,一左一右的站在陆钊身旁。 “我们来。” 鞭子男,看眼不远处,翘着腿喝茶的胖子。 “二哥,你放心出去。” 手上鞭子甩的啪啪作响。 胖子放下茶杯:“你缓着点,上头催的急。” “放心。不会耽搁小姐的月宫完工。” 月宫? 陆钊几人看着眼前的白银矿。 想像不出那个建造月宫的女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但绝对是个蛇蝎心肠的恶毒女人。 等胖子走的不见身影。 鞭子男,过去,单手把椅子拎着转个圈,一个旋身,坐下。 双脚搭在放茶杯的桌子上。 这才看向陆钊他们。 “刚你们说什么?” “我说我们去挖,你让我们老爷休息会。” “休息会?” 男人蓦的勾唇一笑:“好啊。” 看见他的笑,陆钊暗道声不好。 果然,下一刻男子就冲一个看守招招手,指指吊着的那个男人那边。 “送他过去休息。” 不容陆钊分说。 看守拖着陆森过去,熟练的将他双手捆在绳索上,转动滑轮。 陆森双脚脚掌离地,脚尖触地面,身体不断晃悠。 陆钊目光一闪。 盯着地上的铁锹。 如果不是顾及这些无辜的人,他抄起铁锹,一锹一个,不带喘气。 看守过来,将他跟木易木方的脚链放长。 然后才一人丢一把铁锹给他们。 三人拿起铁锹,过去。 看着他们强壮有力的挖掘,拿鞭子的男人,看的不断点头。 这三个确实不错。 一锹一锹下去。 就是那边吊着的那个,弱了些,废话也多。 时间一点点流逝。 陆钊他们也陷入机械动作。 跟他们身旁那些人的动作,差不多。 只是,他们挥舞铁锹的次数,比那些人多。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随着一股馊臭的食物味道,飘来。 一个身形瘦弱,左边脸上有一大块长毛胎记,右边鼻翼上还有颗苍蝇都大小痦子的男子,提着个大大的木桶,一步三摇的进来 “阿七,看你走路打晃,这两天没少去窝棚?” 鞭子男调笑道。 阿七嘿嘿地,笑的猥琐。 将手上的木桶,重重的往地上一放。 走到那那人跟前,肩膀撞下他:“”要不兄弟替你看会,你上前乐呵乐呵,这两天可是来了不少靓妞。” 男人把玩着手上的鞭子,吞口哈喇子。 明显的心动了。 “咋地,你还不放心兄弟我?” 阿七拍打着自己的胸。 陆钊的心咯噔咯噔的,连续漏跳好几拍。 从阿七进来,他就觉得莫名的熟悉。 这会,看他吊儿郎当的样,在再知道他是谁? 他陆钊就是瞎子。 她居然、居然敢闯进来,等回去看他怎么收拾她。 陆钊压着怒火。 眼尾余光,警惕的瞥向那边。 男人嫌弃的往旁边挪了半步。 “信。”男人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抬手拍下阿七的肩:“不过算了。这几天上面催的紧,我就不上去了。” “好··!” 失望的阿七,声音拖的长长。 走到木桶前,解下绑在木桶上的木瓢,敲敲木桶:“吃饭了,吃饭了!” 陆钊他们仨手上一顿。 瞥见其他人没动,手上动作继续。 男人手上鞭子一甩。 啪一声,抽打在地上。 其他人这才放下铁锹,迈着僵硬的步子过去。 陆钊跟木易,木方也插进队伍,跟着过去。 阿七从木桶里,拿出个木盆。 盆子里装着一盆颜色黄不拉几,不知是什么菜煮的汤。 把木瓢往里一搁。 陆钊悄悄探头看去。 走在头里的人,拿起木瓢,舀了汤,几口喝干净,又把木瓢放回去。 然后从阿七手里,拿着个黑面馒头,走到一边,坐在地上,慢慢啃着。 后面的人,如法炮制。 每个人的动作都一样。 木易木方只拿了馒头,没喝汤。 陆钊走到近前,伸手去接馒头时,抓住时机,指尖弹下阿七的手。 阿七抬眼,瞥他一眼,眼光微沉。 瞬间又恢复正常。 陆钊拿着馒头,稍微侧身背对着其他人,几口将馒头咬下。 蓦的,嘴里一股清甜的味道,散开。 这丫头! 沈青言特质的大补丸。 吃完补充体力,还有一定的解毒功效。 阿七发完馒头,拎着空桶,走到那个男人跟前。 眼珠一转,鬼鬼祟祟的俯身过去:“要不我等会给你送下来,昨儿晚上到的,新鲜着呢。” 男人摸着下巴,朝陆森方向努下嘴。 “呵呵呵,你想要他女儿?” “不成?” “成,成,等着。” 阿七拎着木桶,依旧是一步三晃的朝着矿道另外一头走去。 听见他们对话的陆钊,却心都紧了。 这丫头难不成,等会真的还要在进来。 心下惴惴不安,生怕她有个什么闪失。 第一五十一章 变故 眼见其他人吃完馒头,已经过去,拿起铁锹,继续干活。 他看眼陆森这边,对他使个眼色。 陆森活动下捆在头顶的手腕,这双手终于要得救了。 大约半个时辰后。 阿七贼头贼脑的,拽着跟绳子进来。 绳子的另外一端,捆在一个身形颇高的女人身上。 女人缩着看肩,下巴低垂,看着路面。 鞭子男,打量地望过去。 肌肤雪白,五官俊秀,身形窈窕,就是看着有些高。 要是矮些就好了。 他自己个不高,因此比较喜欢个矮的。 “怎么样?长的不错。” 阿七走到鞭子男跟前,指着那个女人。 “不错是不错,就是高了些。这么一瞅,跟她爹长的还挺像的。” “女生肖父,她要是长的不像他爹,他爹就考虑考虑,脑袋上是不是养羊了。” 鞭子男一下子没弄明白阿七这话是什么意思。 “草场啊。草不是绿的。 ”阿七咧嘴笑道,露出一口白花花的牙。 哈哈哈! 回过味的鞭子男一巴掌拍在阿七肩上。 他怎么以前没发现,阿七说话这么逗的。 阿七没提防,身体往下一沉。 下意识的抬手举着鞭子男的胳膊。 “哥,哥,轻点。” 鞭子男嫌弃的看眼阿七的身板。 “得了,你替哥看会,哥去乐呵,乐呵。” “看会?哥你别跟兄弟我说,你不行。” 阿七歪歪嘴,难掩嫌弃。 “谁说的,老子行不行你不知道。” 鞭子男瞪大眼,冲阿七喊道。 屏住呼吸,躲避他口气的阿七丑脸皱成一团:“哥,就我这样的,哪能知道。” 鞭子男一怔,惋惜的摇摇头:“阿七,你这张脸但凡长的好看那么丢丢,哥也绝对不会嫌弃你,虽说关了灯都一样,但醒来看见,还是吓人不是。唉,你说你小子,投胎的时候怎么也不看着点,这么磕碜的脸也要。” 阿七叹口气,抬手扶额。 翘起的兰花指,几分妩媚。 目光灼灼。 “下辈子,到时兄弟我要没有貌比潘安的脸,绝不投胎。” 陆钊听着阿七在那信口胡诌,知道她是在拖延时间。 视线不时的瞥向进来的方向。 木易跟木方,这会也认出,让阿七拽着进来来的女人是他们的老四木南。 这会,看他低垂着脑袋,一副楚楚可怜的样。 好笑归好笑。 但好看也是真的。 之前就长的五官俊秀,现在给太子妃一收拾,弱化了他男子的阳刚气,提升了他底子里的清秀。 清丽可人,比一般的女子还好看几分。 察觉到陆钊的视线。 俩人收起玩笑的心思,小心且谨慎的注意着动静 “好,好。 下辈子哥要是还能跟你遇着,一定好好疼你。” 阿七眨巴着眼,望向他,无比真诚的继续信口开河:“哥,那就说定了。” “说定了,说定了。” 这次,鞭子男的巴掌没拍在阿七肩上,却拍在了他屁股上。 把陆钊看的,恨不得马上过去,把阿七拖过来,痛打一顿。 竟然当着他的面,让别的男人吃豆腐。 鞭子男卷起的鞭子,往腰带里一塞。 一把抓住女人的手腕,向不远处的隔间走去。 阿七背着手,东转一下,西转一下。 看似不经意的转到陆钊跟前。 抬起下巴,睇眼他。 对不远处的看守道:”这个不错,看着就是干活的好手。” 看守点点头,指指一旁的椅子:“阿七,过来坐。” “好嘞。” 阿七过去,看向椅子漆黑的坐垫,一抹嫌弃一闪即过。 跳上椅子,猴子样的蹲着。 “你怎么不坐?这么蹲着不累?” “不累,我喜欢蹲着。” 阿七蹲在那,手托着下巴,一双眼滴溜溜乱转。 蓦的。 陆钊眼睛一闪,心里着急,连着咳咳几声。 这丫头腰间的匕首,露出来一截还不知道。 对着她接连几个眨眼。 阿七刚要垂眸,就发现自己肋骨给顶的痛。 她藏在腰间的匕首,跑出来些许。 直接身体,缓缓。 没话找话。 不着痕迹的,用胳膊挡住。 干巴巴地:“那边动静还挺厉害的哈。” 看守闻言哈哈大笑,眼里都是不可描述的颜色。 隔间里。 鞭子男这会手脚反在身后,让鞭子结结实实的捆在一起。 嘴里塞着他的臭袜子。 像乌龟似地面朝下,趴在地上。 女人翘着二郎腿,露出他穿着绣花鞋的大脚,还有腿肚上,浓密漆黑的腿毛。 大脚一会踹他一下。 一会又抬起大手,重重的拍下屁股下的木板。 一会又扯着嗓子,鬼哭狼嚎的叫。 刚还梳的齐整的发髻,随着他大幅度的夸张晃动,开始有些摇晃不稳。 嗓子叫的冒火的木南,摸摸脖子。 唉,早知道刚就端杯水进来。 这活不费力气,费嗓子。 半个时辰后。 看守奇怪地往隔间这边望两眼。 “老大这次还挺厉害的,居然坚持这么久。” 阿七一本正经的点头:“确实。” 跳下椅子,活动下麻木的胳膊腿。 矿道里,隐隐约约飘来一股淡的梨花香。 嗅到这个熟悉味道的陆钊,奇怪的看向阿七。 阿七却低着头,没看看他。 只顾着拍打她细细的胳膊腿。 走着,走着,又走到陆钊跟前。 张嘴,无声地吐出两个字:“抓我。” 陆钊轻轻咳嗽一声。 木易悄悄捡起块矿石捏着掌心,脚尖转向陆森那边。 木方拿着铁锹的手紧了紧。 他跟陆钊都已听到矿道里,故意放低的脚步声。 电光火石间。 陆钊身形一闪。 将阿七拖到自己跟前,如铁钳的大手,紧紧锁着阿七的咽喉。 “放下手里的砍刀,将钥匙丢过来,不然我就杀了他。” 背对着陆钊的阿七,急的跺脚,双手反抓住陆钊的手:“我、我不想死,救我,上面还有妹子等着我呢。” 陆钊一听乐了,没想到沈青言入戏这么深,这会都已经在他手上,还不忘惦记她的妹子。 脸上却神色狠厉。 “我数道三,不丢过来,我就杀了他。” “好汉,别杀我。求你别杀我,我长的这么丑,阎王肯定也不会想看见我,求你行行好,就让我这么活着。” 这下陆钊是真的忍不住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事实证明 这下陆钊是真的忍不住了。 这人回去不好好收拾她一顿,他就不叫陆钊。 看守正在犹豫。 木易手上石块扔出去,把陆森脚下的獒犬,砸晕。 脚下危险解除,陆森长舒口气。 察觉异常的木南拽着鞭子,拖着鞭子男出来。 走到陆钊身侧。 大脚踩在鞭子男背上。 捯饬捯饬袖子,还没从戏中走出来,掐着嗓子,尖声高喊:“再不丢过来,他的脑袋” 看守解下系在腰间的钥匙,丢给陆钊。 却耍了个心机,没往陆钊身上丢,而是丢向他脚下。 试图让陆钊弯腰去捡。 看穿他心思的陆钊,长腿一伸,脚尖接住钥匙,一踢。 把钥匙踢给木方。 看守心思落空。 看眼围过来的其他看守。 刚准备冲上来,动武。 外面乌压压涌进来一群人。 木方快速的打开脚链,第一时间冲过去,把陆森连同先前那个男子,一起救下来。 顺脚,一脚踩断那只獒犬的脖子。 陆钊也拖着沈青言过来,跟陆森汇合。 陆森睇眼沈青言的脸,嫌弃的啧啧几声:“青言,那人真长的这么、这么让人不忍直视?” 冒充阿七的沈青言笑笑,摸下鼻子上的痦子:“我觉得还好,醒目且有特色。陆钊,你说是不是?” 眼珠子瞪着陆钊。 意思你要敢说不是试试。 “嗯,我也觉得挺有特色的。” 陆森轻摇下脑袋,指下一旁,坐在地上的男子。 对沈青言道:“你给他看看。” 男子闻言,仰头看向沈青言,张张嘴,却没声。 “说不了话,就暂时别说。我给你看看。” 沈青言拿出一粒药丸,递给男子:“补充下体力,出去再给你治疗。” 男子动了动胳膊,却抬不起来。 木方接过药丸,塞进男子嘴里。 转头看向那边,穿着女装,打的正欢的木南。 眼里隐隐的都是笑意,或许下次再有需要女子的任务,可以叫木南接手。 毕竟,跟从小木南合作,比跟其他人合作放心多了。 他可以放心大胆的将自己的后背交给他。 木南还不知道,经此一次,他即将男扮女装的道路上,一去不返。 暗卫们听沈青言的吩咐,将挖矿的劳力,全都用黑色布条遮住眼睛,一个牵着一个的带出去。 她跟陆钊走在后面。 没走几步。 没注意脚下的沈青言,一脚踢在一块矿石上。 陆钊听她哎哟一声,吓的赶紧蹲下,脱掉她脚上鞋袜查看。 看见只是大拇指红了点。 这才放心。 给她重新传穿好袜子,蹲在她身前:“我背你。” 矿道不好走。 他担心她再来一次,弄伤脚。 身后。 木方搀扶着的陆森,看见这一幕,心里隐隐升起一抹担忧。 凡事过犹不及。 陆钊如果只是陆家的孩子,自然另当别论。 可他现在是太子,未来昭国的帝王。 走出矿洞。 陆钊举目四望。 群山环绕,树林高大茂密。 陆钊带沈青言骑上马,来到山脚。 在暗卫的带领下。 走进山脚下一座气势恢宏的庄园。 陆钊无暇欣赏庄园里奢华富丽。 拉着沈青言的手。 问清楚暂时落脚歇息的地。 带着沈青言过去。 刚张嘴叫人送水。 一个丫鬟走出来,指指院子后面:“大人,后面有温泉池子。” “带路。” 顺着回廊,来到后院。 眼前豁然开朗。 各种珍稀花卉,开的绚丽多姿。 造型奇特的罗汉松,点缀其间。 通往温泉池子的地面、栏杆都是汉白玉打造。 池子底部也铺着雕花的汉白玉。 沈青言啧啧几声,在陆钊耳畔,压低声音:“你的太子府都没这里布置的好。” 陆钊颔首。 刚一路进来,映入眼帘的雕梁画栋,富丽堂皇,确实比他的太子府还要奢华。 “喜欢的话,回去我也把浴池弄成这样。” 别的不行,只弄一个池子,他还是可以办到的。 “不用,我就是说说。” 陆钊低头,嘴唇凑到她脑门上。 倏然。 僵在那。 望着眼前这张脸。 他还真没法亲下去。 沈青言蓦的捉狭的踮起脚,眼珠子靠近鼻梁,对眼,双手固定着陆钊的脸。 嘟嘴,重重的亲上去。 偷袭成功。 正要嘚瑟。 陆钊反手扣住她后脖子,憋了一路的火气,再次点燃。 给反吻的沈青言傻眼了。 这张脸,他也能下的去嘴? 事实告诉她,陆钊还真下的去嘴。 辗转腾挪,两人如入水的鱼儿,在水里恣意畅游。 直到昏睡之前,她还顶着那张脸。 一觉睡醒。 沈青言揉着酸痛的老腰起身。 想起昨天,不觉对镜子一看。 还好,还好,不然睡醒一觉,乍然看见那张脸,她自己也得吓一跳。 想到此,蓦的又想起另外一件事:“”竹影,我昨晚入睡,这脸是你洗的?” “不是。” 回想起昨晚太子仔细认真,轻轻的给太子妃洗脸卸妆的场景,竹影觉得她可以记一辈子。 尤其是太子脸上对太子妃不加掩饰的浓浓爱意。 沈青言假扮阿七,脸上用了特殊的药水,用清水不可能会洗的干净。 不是竹影,那就是陆钊。 沈青言没有再多问。 “太子呢?” “在前厅,审问犯人。” 话音未落。 门口一道玄色的身影一闪。 陆钊大步进来。 “我还以为你还在睡,吃过午饭没有?” 沈青言无语看眼外面的天。 这都什么时辰了,她还睡? 倏然想起他昨夜居然打她屁股。 脸色顿时一变。 “没有。” 听她语气不对,知道她再气什么的陆钊。 一把将她拖到面前,双手圈着她的腰。 睨眼正走出去的竹影。 咬下沈青言的耳朵。 “不生气,对不起,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好吃的?” 沈青言眉毛一挑。 “嗯,我特意问过他们。这里叫金沙,隶属泰州管辖。吃完,我带你去月宫。” 陆钊带着沈青言出来,跟陆森遇上。 “你们要去哪?一会不是要去那个什么劳什子的月宫吗?” “我跟木易他们说好了,一会去路口等你们。” 陆森不再多问。 陆钊带着沈青言骑马来到镇子上。 镇子不大,跟其他地方的镇子看去差不多。 第一百五十三章 情之一字 陆钊下马。 牵着缰绳,向行人询问下店铺位置。 不再上马。 牵着缰绳,带着沈青言,顺着眼前的街道,继续向前走。 走到街尽头。 向左一拐。 一间不大的店铺出现眼前。 门口的大铁锅,烧着满满一大锅豆子烧蹄花。 浓郁的香气,扑面而。 “就是这个?” “不是。” 陆钊神神秘秘的,搀着沈青言下马。 两人走进店铺。 柜台上。 放着一个大大的筲箕。 里面是卤制好的兔头,兔腿,鸭脖子鸭翅鸭脚。 好就没吃的沈青言,吞咽下口水。 看在这些卤货的份上,这次她就大人大量,不跟他一般见识。 不过,打屁股的仇还是要报的。 陆钊每样都点了一点,又叫了一大海碗的豆子烧蹄花。 看眼碗里炖的软烂,颤巍巍的猪蹄。 “你坐一下,我去给你弄蘸料。” 手上拿着兔头的沈青言,咽下嘴里的食物。 “多放点辣,葱花也要。” 厨房里的厨师,见小二带着一个个子高大,气势威严的客人进来。 心一颤,难道是自己做的吃食,出问题了? 正在思索,大概会是什么问题,该怎么应对。 就见陆钊走到案板前。 拿起一个空碗。 动作如行云流水,转瞬,就调好一碗蘸料。 厨师是内行。 见陆钊每样调料的多少,拿捏的都非常到位,准确。 不觉眼里闪过一丝讶异。 要不是他气质斐然,穿戴不同寻常,他都忍不住要怀疑,眼前这人也是个厨子。 陆钊端着调料碗出来。 在沈青言身旁坐下。 一眼瞥见她嘴角,沾着的油渍。 从袖子里掏出张手巾,给她擦拭干净。 对周遭讶异探究的眼神,视而不见。 店里靠墙一角。 一个带着面纱的年轻女子,隔着面纱,视线在陆钊面上停留片刻。 对上对面中年男子的目光,收回视线,垂下眼睑。 陆钊知道沈青言不喜欢吃猪脚尖,喜欢上面一点,筋膜多的。 将海碗里适合的都挑出来,放进沈青言碗里。 “你自己蘸。” 沈青言答应着。 吃的肚子略撑。 跟着陆钊出来之际,不经意瞥见角落里带着面纱的女子。 哑然失笑。 她带着面纱吃东西,方便吗? 反正,她是不方便的。 从镇子东头出去,没多远。 就见陆森他们已经等在那。 等他们走到近前。 陆森吸吸鼻子,手上扇子在陆钊肩上点一下:“去吃什么好吃的了?” “一些卤货,不适合舅舅。” 陆钊回一句话堵死了陆森想质问,怎么不给他带点的想法。 陆森哼一声,不再搭理他。 而是对沈青言道:“你看看,这就舅舅我的好外甥”。 “嗯。陆钊也是顾忌舅舅的形象。” 沈青言一本正经护着陆钊的样子,让陆森哭笑不得。 暗暗为陆钊高兴。 山道弯弯。 道路两侧,是一望无垠的林海。 郁郁苍苍,苍翠高大的树林,将蓝色的天空,割成条状。 阳光斑驳陆离的投射在树叶上,一闪闪的发着亮光。 一个时辰后。 行至山顶。 一座巍峨,在阳光闪着洁白光芒的宫殿,映入眼帘。 墙体是白色花岗岩砌。 门是黄铜大门。 先行前来,将整个月宫控制住的暗卫上前来。 将他们迎接进去。 走进大门。 众人目露惊色。 昨晚庄子的富丽堂皇,已经让他们惊叹。 现在看见眼前的景色,才知道是他们少见多怪,见识少。 回廊,花树,全都是白银打造。 房屋银色的屋顶,墙面上贴着银箔。 烈日下,银光闪烁。 闪的大家睁不开眼。 整齐划一的抬手遮住眼帘。 缓缓适应之后。 一个个的,半垂着眼皮,看着地面,向里走去。 绕过汉白玉屏风后。 地上跪着的一群人,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这些人不约而同的,眼睛都有问题。 沈青言透过手帘,望眼眼前闪着光的建筑物。 难道是给这些银箔的光,长期闪的? 走进大厅。 陆钊三人坐在上首,其他人站立两侧。 “去带上来。” 陆森吩咐暗卫。 须臾。 一个穿着白色纱裙,裙子上点缀着着星星点点钻石的美丽女子,神色倨傲的出现在门口。 步态端方,每一步的长短,都似乎是用尺子量过。 身侧,是一个穿着同样穿着白色锦袍的俊美男子。 两人不疾不徐的进来,站立在那,恍若一对璧人。 女子眼珠黑登登的,却没光芒。 男子双眸有自残的痕迹。 陆森手上的扇子,猛的一合。 厉声质问:“金万三,你为了你讨好你妻子,私挖银矿,草菅人命,残忍将他人人为致残,占有属于朝廷的财物,满足私欲。你可知罪?” 金万三不以为然地勾唇笑笑。 斜眼睇眼身旁的妻子。 一脸情深。 声音轻柔如春风化雨。 “知罪如何?不知又如何?我只不过是想满足我妻子从小的一个愿望罢了。我妻子生来就有眼疾,视物不清,只能勉强瞧见极强的白光。 她小时候听我讲了嫦娥的故事,就一直想知道,月亮里嫦娥住的月宫是什么样的?作为她的夫君,满足她这个愿望有错吗。” “你满足她的愿望没有错,可你不该拖无辜的人下水,为你的爱情做奠基石。” 陆钊淡声接过话。 金万三冷冷一笑,说的话就如这白森森的宫殿般冰冷无情。 “他们于我而言,不过是蝼蚁,能为我跟阿月的爱情做奠基石,是他们几生修来的福分。” “不可理喻!” 陆森气的不觉音量拔高。 “夫君。” 女子听道这,转身,双手抓住金万三的胳膊。 “别怕,有我在呢。” 金万三抬手轻轻拍拍她的胳膊。 “这些事跟我妻子无关,你们要怎么处置,随意。只是这还没彻底建成的月宫,如果可以,希望能帮我留下,给我妻子继续居住。 我用其他家产来抵。” “不,不用。三哥,我跟你在一起,不管是上天还是入地。” 女子蓦的带着决绝,牙龈用力一咬。 “糟糕!” 沈青言起身,跑过去。 察觉异常的金万三,抱着妻子向后连退几步。 女子嘴角,黑色的血迹,蜿蜒留下。 手抓着金万三的胳膊。 第一百五十四章 他也需要保证 “谢谢三哥,我这辈子过的很幸福,很开心。下辈子换我来爱你守着你,三哥,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 女子眼皮渐渐下垂。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弱。 乌黑的血,喷涌而出,在她白色纱裙上,开出朵朵令人晕眩的黑色莲花。 金万三单手搂着她,另外一只手手指,抚摸上她的面颊。 替她擦擦嘴角,擦不尽的血迹。 缓缓坐下。 将她圈在怀里。 下巴搁在她肩上。 “我也是。阿月,咱们一起走,有我陪着,你别害怕!来生来世,咱们依然在一起。” 沈青言听见不对。 还来不及动作。 噗一声闷响。 喷涌的鲜血,从他们俩身体间,流下。 白色衣袍上,红的,黑的血液,如同罕有的颜料,晕染成花朵、藤蔓交织在一起,刻画在他们俩的衣袍上。 就如他们夫妻此刻紧紧的抱在一起。 金万三噙着笑,望向陆钊他们那边:“麻烦将我们两个葬在一起,谢谢。” 沈青言伸手要去将女子的身体,从他怀里拔出来,查看男子的伤势。 男子却双手死死扣着妻子的身体,不肯分开。 已经过来的陆钊,见状,蹲下想帮忙。 却听沈青言低声道:“不用了,他也走了。” 鲜红的血泊中。 闭上眼的金万三紧紧的将妻子搂在怀里,两人面上都带着幸福甜蜜的笑容,仿佛他们不是赴死,而是去了一个令他们俩都快乐的天堂。 沈青言陆钊陆森等人,心里黯然。 没想到银矿后面隐藏的故事是这样的。 陆钊将两人合葬。 清点他金万三名下财产,大部分充公。 余下部分,用来安置这些眼睛受损的下人,跟银矿里的那些饱受折磨的苦力。 得知这些下人的眼睛,都是金万三叫人故意熏瞎的,沈青言心里,沉甸甸的好一阵,都喘不过气来。 金万三的眼睛,也是他自己戳的。 这样沉重的爱人方式,她还是头一次见。 简直令她感到窒息。 陆森也是心情复杂,这样的爱情,他也是平生仅见。 他们俩心情低落,令陆钊在一旁也不敢多话。 给皇上写奏折时,重点是黑矿,至于金万三跟阿月的爱情,陆钊只字未提。 皇上收到奏折,似笑非笑的将奏折丢在一旁的小匣子里。 “你看,这就是朕的好儿子,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林公公知道皇上指的什么。 低眉敛目,看着脚尖,没做声。 这茬他不接。 明明是指责的话,嘴角却高高翘起。 “哼,他以为他不说,朕就不知道了。” “皇上,太子也是为您着想,不让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来打搅皇上。” 皇上笑着摇摇头,指下林公公:“你呀!” 不再言语。 却在心里希望儿子,能从金万三这,得到警醒。 不要过度沉迷在跟沈青言的感情中,做个合格的太子。 夏日阳光猛烈,照射在地面,升腾的热气熏蒸如蒸笼。 尽管避开了最热的中午。 选择申时出发,一路上依旧还是热浪滚滚。 沈青言让竹影将马车门帘卷起。 如果不是陆钊担心晒着她,拦着她,她也想骑马,顺便吹吹风,即便是热风,也总比闷在马车里好。 行进到一处竹林茂密的阴凉处。 沈青言再也忍不住,叫停马车。 一手抓住门框,上半个身体探出去“陆钊,我要骑马。” 陆钊早就在窗外,看见她坐在马车里,坐不住,放缓速度。 冲她招招手。 得逞的沈青言嘴角噙笑,挪着出来。 陆钊胳膊一伸,拦腰将她捞过去,放在自己身前。 又从竹影手里,接过竹编的斗笠,给她戴上。 沈青言扶正下脑袋上的斗笠。 别说,这个农人带着遮雨的玩意,用来遮太阳也挺好的。 前提是,头上不能梳精致的发髻。 “坐好。” 陆钊双腿夹下马肚,骤然提速。 疾驰出去的瞬间,向后。 “舅舅,我们去前面等你。” 不知道第几次听见这话的陆森,神色淡淡,只是腹诽了句,又来。 连答都懒得答。 瞥见陆森神色的陆钊,无声呵呵。 亮晶晶的眼里,闪过一抹笑意。 带着沈青言疾驰。 风吹来。 沈青言嫌弃斗笠遮挡视线,抬手将斗笠摘下。 摘到一半,马背颠簸,她手一抖,发丝跟斗笠上的竹篾勾在一起。 她扯两下,没扯开。 又不敢用劲。 缓缓回头:“陆钊,帮我。” 陆钊停下来。 “我还以为你不叫我呢。” 月宫的事情之后,陆钊就发现沈青言总是潜意识的,跟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或者外面的人看不出来。 可作为枕边人,再怎么细微的变化,都难逃过他的感知。 沈青言手一顿。 垂下眼睑。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陆钊帮她把头发小心解开。 把斗笠挂在一侧。 刮下沈青言的鼻子。 眸光深邃,真诚的锁着沈青言的眼。 双手环抱着她。 下巴上冒出来的胡茬,轻轻刺着沈青言光洁的脑门。 “我不是金万三,你也不是阿月。我对你的喜欢比金万三喜欢他妻子的更多,你也不是眼里只有情爱的女人。 你还有你的仁心仁术。 所以,我们彼此都不会像他们俩那样。 当然,如果你那天不想要我了,我会比金万三更疯,所以这辈子你都不能说不要我。” 察觉到陆钊内心深处,隐藏的不安。 沈青言用行动回应着他,扭转身体,双手抱着他的腰。 脸埋在他滚烫的胸膛上。 嗅着他身上夹杂着汗味的草木气息。 眉梢眼角都是让烈日融化的甜蜜。 嘴上却还想逗他。 “那可不一定。” “不准,不准说不一定。快说不会不要我。” 急了的陆钊忽然幼稚起来,抬手勾起沈青言的下巴。 执拗的盯着她,非要她说。 沈青言皱下眉,好笑地:“好,好。我说。” 咳咳两声,严肃认真地看向陆钊:“只要陆钊这辈子对沈青言不离不弃,沈青言对天发誓,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青言。” 头一次听见沈青言这么深沉郑重表白的陆钊。 先是愣了一下,继而确定自己没听错之后,眼里的亮光陡然如太阳落进去,亮的灼人。 嘴角肌肉不受控的抽抽,连带下巴上的胡茬,都跟着跳舞。 第一百五十五章 故友重逢 “青言,青言,我记住了,我记住了,以后不许耍赖。” “不耍。” 沈青言抬手扣下他的脑袋,对着他的嘴巴,重重的亲一口。 “这是我盖的章。” 陆钊笑着,翘起嘴唇:“多盖两下。” 这章他喜欢。多多益善。 沈青言拍他一下,转过身体,坐回去。 “走,我想吹风。” 就凭她对陆钊的了解,要是在继续待在这里,后面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他就是个得寸进尺,没皮没脸的无赖。 俩人嘻嘻哈哈打闹,一路向前。 天边最后一抹云霞,藏入山后。 光线暗淡下去,暮色渐渐显露。 陆钊望眼前面的蜿蜒小道。 拨转马头:“青言,我觉得咱们以应该回去找找他们。” 沈青言捋下鬓角散乱的发丝。 “我还以为你想把舅舅他们甩下呢。” 陆钊眼里笑意闪过。 如果可以,他还真想这么做。 没人跟着,他跟青言就可以随心所欲,走到哪算哪。 累了,他们可以以天为被,以地为床。 饿了,他上山打猎,下河摸鱼。 “走。” 沈青言打破他的幻想。 两人顺着来路,跑出几十里。 在一个岔路口,看见暗卫留在树干上的记号。 幸好,没追出多远。 就在一个湖边,看见他们。 只是除了他们,还多了几个他们俩不认识地。 一辆宽大的紫檀木马车,跟他们的马车停放在一起。 夜风中。 马车不远处,席地而坐的陆森朗朗笑声传来,正跟一个跟他年纪相仿的男子交谈甚欢。 空气里,烤肉的香气随风飘来。 嗅着香味,望去。 一个穿着天青色衣裙的年轻女子带着竹影她们,正在烤肉。 陆钊收回视线,牵着沈青言的手,走到陆森面前。 陆森对面,穿着蛋清锦袍的中年男子坐在他对面。 两人不单年纪看着相仿,就连身上的儒雅气息都及其相似。 “钊儿,这是舅舅的好友相庭州,那边的是他侄女相··” 跟好友久别重逢的陆森,谈的高兴,兴奋过度,尴尬的忘记了好友侄女的名字。 “正青。” 相庭州冲那边招招手。 相正青睇眼这边,缓缓踱步过来,快到近前,整整衣衫。 陆森给她们相互介绍。 相正青听见沈青言的名字。 吃惊的看向她,似乎不相信眼前的女子就是沈青言。 “青儿,不得无礼。” 相庭州见侄女盯着沈青言看。 相正青缓过神:“正青见过神医,神医不介意话的,正青想叫神医一声姐姐。” 沈青言还没发话。 相正青抿抿嘴,天真可爱地:“对不起,是正青冒失。” “没事,没事,我比你年长,你愿意叫我一声姐姐,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谢谢。正青见过姐姐。” 相正青屈膝行礼。 沈青言忙伸手,拉着她。 眼前的人儿,样貌清丽灵动,气韵纯净。 双颊圆润,带着还未褪去的婴儿肥。 眉眼竟然跟几年前的自己,有那么几分相像。 看着仿佛就赏心悦目,喜欢都来不及,又怎么会舍得去责怪。 相庭州见自家侄女,还是盯着沈青言不眨眼。 无奈叹口气:“这丫头自幼喜欢研习医术,对沈神医是仰慕已久。大概是做梦都没想到能在这遇见,高兴的连规矩都顾不上。 不过,也算是了她一个心愿。” 听她也喜欢研习医术,沈青言对她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相正青望着沈青言,梨涡隐隐,笑容甜美。 “姐姐,肚子饿不饿?我去拿烤肉。” “不用,我自己去。” “青言,你也烤肉的个中好手。 一会好好的尝尝正青烤的,我闻着味道不错。” 陆森的话刚说完。 相庭州就脸上带着慈爱的宠溺笑容:“她呀,古灵精怪的,其他都好说,唯独对医术,还有烤肉,专注的很。 这出门在外,也没忘了带她制作专门烤肉的木炭,调料。” “哦。这么一说,她们俩还真是棋逢对手。青言的医术,我自不必说,她那个烤肉在京城可是出了名的一绝。 等会我一定要好好的吃吃看,看她们俩究竟谁的手艺高些。” 陆森摇着手上的扇子。 眼见媳妇让相正青拉着走开。 陆钊百无聊赖的,准备去湖边饮马。 陆森以为他又要跟着沈青言过去。 没好气的叫住他。 “过来坐,好好的跟你相叔聊聊天。 想当年,你相叔可是名满天下的大才子,连中三元。连你舅舅我都得退避三尺。” “不敢当,不敢当。” 虽然有陆森前面交待过,见着陆钊不用多礼。 但相庭州在陆钊这个未来的皇帝面前,哪敢拿乔。 陆钊目露不解,眼前这人既然如此有才,那他怎么没听过。 在陆森的一再示意下,过去在他身侧坐下。 “这次要不是因为正青的事,我跟陆兄也不会遇上。须臾,我们会进京,陆兄你呢?” 陆森睇眼陆钊。 接着道:“我还要过些日子,才能回去。 相兄如果没急事,不妨就在京城多逗留些时日,等我回去,咱们好好的聚聚。” “应该会多逗留些时日。” 相庭州蓦的一脸愁容,眼里笑容不见。 忧心忡忡地望眼不远处的侄女。 “陆兄不是别人。我也不怕如实相告。我这侄女生来,命格怪异。眼看她年纪渐长,也到了该出阁的的岁数。 家母担忧她的命格,因此让我带她去京城找广福寺的了因大师,看能不能给她改改命格,或是指点指点。” 他这么一说。 陆森就明白过来。 怕陆钊不懂,转头跟陆钊解释。 “了因大师是出世高人,擅长相面,精通算数,在绘画诗歌上,也及其有天赋。 喜欢云游,行踪不定。” 说完,又看向相庭州。 “我在西宁街有套宅院,你要是不嫌弃,可以去那暂住,等了因大师。” 相庭州思考片刻:“既如此,我就不跟你客气。” “我跟你之间,无需那些虚假的客套。等会我修书一封,你带着前去,直接去找我大哥的儿子陆聿。他看见信之后,知道安排。我没回京之前,你遇着事也可以去找他。” 相庭州感激的连声道谢。 沈青言跟相正青端着托盘过来。 等陆森拿起一串之后。 才拿起一串递给陆钊。 “怎样?我吃着的确比我烤的好。” 第一百五十六章 相正青 沈青言在陆钊身旁坐下。 已经细嚼慢咽品尝过的陆森,接着沈青言的话。 “的确比你烤的好些,肉质鲜嫩,味道入里,还带着丝丝的果香。这是你烤的肉所没有的。” 沈青言竖起大拇指。 “舅舅你说的对。正青姑娘的木炭,是专门炮制过的。” “可我还是更喜欢你烤的味道。虽然这个也不错。” 陆钊这话一出口。 不但陆森,相庭州,就连沈青言都面色微变。 齐齐看向相正青,怕人小姑娘给陆钊臊了面子,受不住。 “青菜萝卜各有所爱,大概就是说的这个意思。你们大家慢慢吃,我去给哑姑送点过去。” 相正青面上笑容一凝,刹那间又恢复正常。 浅笑盈盈。 等相正青端着盘子走到他们家马车前。 沈青言悄悄拧陆钊一把。 陆钊憨憨的:“我说的是实话,我就是喜欢你烤的那个味道。” “还说” 陆钊这才闭上嘴。 还不满的悄悄轻哼一声。 一旁的陆森对着相庭州一脸无奈。 不大会。 相正青带上车门,又去竹影他们那边端了两盘子烤好的过来。 有陆钊在,她自觉地在相庭州身旁坐下。 视线不时落在沈青言面上,却对她身侧的陆钊连个多余的眼风都没有。 夜色撩人。 蛙鸣不断,草丛里萤火虫一闪一闪,点亮整个湖边。 陆钊牵着沈青言湖边漫步。 “那个小姑娘很有意思。” “是有意思,明知道我是你夫君,饭后还缠着你问这问那,皮厚的有意思。” 陆钊的不满,让沈青言不觉勾起唇角。 小姑娘说是从小就喜欢研习医术,可实际水平,真的是很一般。 很多常识性的东西,都一知半解。 索性,她只是爱好,还没正式给人看病问症。 不然指不定出什么事。 砰。 沈青言摸着给陆钊指头弹痛的脑门。 “好好的,干嘛弹我。” “跟我在一起,不许你走神,也不许想别人。 没跟在我一起,也要记得随时想我。” “霸道。” 沈青言抬脚,踩他一脚。 陆钊微笑着,不躲不让。 月光下的湖面,银光粼粼。 水波纹翻来卷去。 陆钊停下,看下四下无人。 面前又有一从茂密的芦苇遮挡。 “要不要下去洗洗,这里没人。” “真让我下去?” 陆钊颔首。 沈青言眼珠一转,总觉得不太真实。 霸道爱吃醋,又小心眼的陆钊,居然提议露天洗浴,说他没点别的心思,她都不信。 “下不下去?不去就回去。” “去,去。” 沈青言手脚利索的解开腰带,将上衣裙裾,递给陆钊。“你给我看好,我下去洗洗很快上来。” 盛夏酷暑,奔波一天,能这样在湖水里恣意游一下,别提有多畅快。 只穿着中衣的沈青言试着一步步走下水,展开双臂,姿势不算美妙的向前游动。 虽然舒坦,沈青言还是没敢游远。 陆钊见她就在眼前打转,勾起唇角解下脱的只剩裤子,钻下水。 “我带着你游。” 陆钊猛的从水底钻出来,把正在欣赏月色的沈青言吓一大跳。 深吸口气,猛探头钻进水里。 大口喝口湖水,仰起头,对准陆钊的脸,喷出去。 早在她低头,就知道她想干嘛的陆钊,等她喷完。 手抹把脸上的水。 “这样好玩?” “嗯,好玩。陆钊,之前我还没感觉,可今天看见相正青,我才忽然发现,我老了。” 沈青言望着天边的月亮,清丽的脸上,都是怅然。 跟十五六岁,青涩又甜美的相正青比,虽然她也才二十出头。 可重活过一世的经历,让她感觉自己是真的老了。 “胡说什么?我还大着你好几岁,你都老了,那我呢?” 陆钊见她忽的心情低落。 心思一转,忽的想到什么,把她拉过去。 “我背着你游一会,就回去。 夜深了,湖水温度很低,不能贪凉,你的小日子就在这两天,注意些。” 听着陆钊贴心的絮叨。 沈青言的心情,蓦的又好了。 趴在陆钊背上。 “走。” 手掌顺势拍下陆钊的翘臀。 颤巍巍的手感,让她忍不住又拍了第二下。 终于知道,陆钊为什么老是动不动罚她,打她屁股。 原来如此! 是她太笨,后知后觉。 陆钊背着她回到湖边,自己穿戴好衣袍,扯过沈青言的外袍,将她裹严实。 抱着回去。 喝多水去隐蔽处,解决好问题的相正青回来。 不经意抬眼就见前方。 陆钊抱着裹着衣袍,披散着长发的沈青言踏着月色过来。 男的高大,气势不凡。 女的温婉美丽。 两人视线胶着,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们俩。 周围的一切,都只是可有可无的陪衬。 一时间,怔愣在那,赤果果的看着。 察觉到她视线的陆钊。 放缓脚步,微微侧身,用自己半边肩,遮挡住怀里抱着的沈青言。 眸光冷硬的投射过去。 丫鬟芍药冷不丁给陆钊这一眼,盯的腿软。 向后退一小步,垂眸避开陆钊的视线,悄悄扯下相正青的衣袖。 对上芍药的欲言又止。 相正青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失态了,居然一直盯着人家夫妻俩看。 脚尖微转。 却在即将转身过去之际。 又回头,别有深意地睇眼陆钊。 陆钊见她们主仆俩自觉转身,收回视线。 带着沈青言回到他们俩的营帐。 进到营帐,沈青言换上干净衣服,盘腿坐在地毯上。 陆钊跪坐在她身后,拿着布巾,手法熟练的给她擦拭头发。 “你刚在看什么?” 沈青言随口问道。 “没有。” 沈青言扭头。 凝视着陆钊。 我不信。 陆钊手搭在她脑袋上,轻轻帮她脑袋转回去。 “相正青跟她的那个丫鬟。” 陆钊十分不屑的从嘴里,说出其他女人的名字。 沈青言点下脑袋。 蓦的一拍大腿。 惊呼出声。 “我知道那个相庭州是谁了?” 陆钊乐了。 “不就是什么连中三元,舅舅的知己好友。” “这我知道。” 她当时也在场,又不是聋子,自然听见陆森的介绍。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哎呀,都怪你打岔,我是想说我知道他是谁了。” 话音未落。 她自己也笑出声,又说回去了。 懊恼的拍下陆钊的大腿。 “不许笑。” 嘴上让陆钊不许笑,自己也乐的嘴都合不上。 第一百五十七章 所谓孝子 好一会,忍住笑。 清清嗓子。 “相庭州,云州出名的大孝子。当年连中三元,却宁愿舍弃在京城的大好前程,外放回故乡,当七品县令。 后来,他母亲身体不好,就连七品县令都不做了,辞官回家专心照顾老母,扶持弟妹。 相老夫人年轻守寡,吃尽苦头带大五个儿女。 家庭拮据,三个儿子,只有相庭州有读书。 这些年,相庭州一心都扑在相母,弟妹侄子侄女身上,对自己的夫人孩子却颇有疏忽。 大概五六年前,她夫人忍无可忍,跟他和离。 带着一对儿女回了老家,蜀中。 经此一事,相庭州在云州大孝子的名声如日中天,是为人子的典范。” 陆钊轻嗤出声。 对相庭州这样的孝顺十分看不上。 “什么典范,不过是个愚孝的蠢人。对了,你怎么知道的?” 陆钊奇怪地问道。 “当年沈家接我回去的路上,跟邹娘子,也就是相庭州的夫人恰巧遇上。 她女儿当时病的奄奄一息,差点就没了。 我问她,怎么孩子病这么重,还要上路千里迢迢回娘家。 她说她从相家走的时候,也不知道孩子病的这么重,还以为就是一般的风寒,而她女儿不想她母亲为了她逗留,所以一直忍着。 前面听舅舅说起,我还没想起。” “幸好,他当年没留在朝堂,否则也是个糊涂官。” “别这么说,当今昭国以孝为先,你这样说,出去肯定给人打。” “打我也要这么说。再说,现在谁敢打本太子!” 一嘚瑟,连本太子都说出口的陆钊,捻下沈青言的耳垂。 沈青言呵呵两声。 蓦的转身回来,抬手就给了他一拳,瞪着眼,我打了怎样? 陆钊放下手里的布巾,摊开双肩,你怎么打都行! 两人嬉闹着。 睡意渐浓的沈青言,搂着陆钊的腰,脸埋在他胸口,小声低喃:“陆钊,你怎么这么好呢。” 前面他叫她下水洗浴,到回来。 她一直以为陆钊对她有什么想法,结果到现在才发现,是她自己想太多。 陆钊揉搓她头顶的头发。 “睡,再不睡我可就反悔了。” 沈青言不在做声,放心的闭上眼。 盯着她的睡颜。 陆钊暗忖。 傻瓜,这里人多,又有陌生人在,他怎么可能只顾自己,不为她着想,不尊重她的名声。 翌日。 相庭州带着相正青告辞。 看着带着面纱的相正青上马车。 沈青言忽的脑子里灵光一闪,她跟她那天在卤味店遇见过了。 奇怪,怎么没见相正青提起。 对相正青的感觉,忽然变的怪怪的。 “怎么啦?” 沈青言将在卤味店遇见过他们叔侄的事,对陆钊说了。 陆钊眸色微凝,也想起来。 “先不要跟舅舅说。” 陆钊睇眼那边,站在马车前,跟相庭州依依惜别的陆森,吩咐沈青言。 沈青言颔首。 不解地看向陆钊。 陆钊压低声音,凑到沈青言耳朵前。 “咱们在那边遇见他们,他们既然打算进京,为何会在过去一个多月后出现在这里?我怀疑这次偶遇是他们故意的。” “是哦。这里跟去京城的方向完全相反。” 沈青言附和着。 眼前浮现相正青那张单纯的美丽小脸,又道:“或许是他们有别的事呢。” 她还是不愿意把相正青想的那么复杂。 “也许!”” 陆钊不想沈青言跟着烦恼,顺着她的意思回道。 心里却暗暗将这事记在心里。 陆森送走他们,回来还忍不住连声叹息,说相庭州可惜了,要是他当年肯留在京城,今日成就只怕是跟顾西岑有一比。 陆钊不置可否。 陆森手上扇子敲陆钊一下:“怎么?不相信舅舅说的。” “信。但就他不分轻重,一味顺从母亲,舅舅你确定他能跟顾西岑比?” 陆森哑然。 顾西岑这人,除了在沈玥这事上犯糊涂。 其他地方,还真是没刺可挑。 尤其最近两年,办事越来越沉稳大气,手段老辣。 就连他爹都在背后不止一次夸他。 一侧的沈青言,见他们俩当着自己的面,讨论顾西岑。 伸出一根指头,点下陆钊的手心。 陆钊恍然。 “舅舅,接下来怎么走?” 陆森也回过味来。 想了想。 指着前方的交叉路口。 “这次你们俩说了算。 先前几次都是我说了算,结果次次都遇着事。” 陆钊看眼沈青言。 “青言你说,往那边走。” 沈青言沉默片刻。 “咱们去趟江州。” “江州?” 陆森话刚落,发现陆钊听到这两个字,突变的脸色。 蓦的想起,绾绾最后就是死在江州。 尽管她的骸骨已经取回京城,好好安葬。 “好,就去江州。” 陆钊抓住沈青言的手紧了紧。 “我想去看看婆婆最后逗留过的地方。” “好,我到带你去。” 一行人商议之后,决定改走水道。 缓缓暑热。 江面宽阔,波涛滚滚。 不时有水鸟飞过。 大船在江面,留下一道长长的水波纹。 沈青言坐在窗前,欣赏沿江风光。 竹影跟沈翠,蹲在船尾煮茶。 陆森在给陆钊上课。 “中午要吃鱼吗?” 船尾。 船工低声问竹影。 竹影回头望眼舱里。 “你稍等,我进去问问。” “我不吃,你去问问舅舅跟姑爷。” 沈青言摆摆手。 陆钊跟陆森也说不吃。 船工听见他们都不吃。 “姑娘,你们真不吃?这江里的鱼,尤其是青鱼,肥美鲜嫩,是很多客人吃鱼生的首选。” “谢谢,真不吃。我们要吃的时候,会提前告诉你。” “好。” 早上打捞了满满一筐的鱼,想着他们会吃。 谁知道,人家居然不吃鱼。 船工回去告诉厨子。 厨子想了想:“既如此,先养着,等下个码头拿去码头酒楼。” 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 总不能硬逼着客人吃。 船停靠码头。 陆钊老早就望见,这个码头虽然名不见经传,但却熙熙攘攘,人潮如流。 牵着沈青言,去问陆森,要不要也下去走走。 瞅见陆钊他明明巴不得他不答应,却又不得不勉强顺嘴问他的那脸。 陆森就老大不高兴。 第一百五十八章 居然不告诉他小名 后悔当初怎么老爷子一说他就同意了。 应该让老二跟老大来,看看他们眼里的好外甥,在沈青言面前又是怎样的一个人。 “我、不去,你们看见什么好吃的给我带点回来。” “好。” 陆钊忙不迭应他一声,牵着沈青言脚下生风,急急转身。 生怕慢一步,陆森就改了主意。 陆钊抓紧沈青言的手,小心踩着颤巍巍的踏板上岸。 木易跟木方紧随其后。 船板上。 沈翠望着主子们上岸的身影,羡慕的叹口气。 她也想上岸走走。 坐了这么多天的船,已经有点条件反射,船停下不走,都感觉还是在行走。 “这么想上去?” 竹影问道。 “没有。” “哦,既如此,你好好在船上待着,我可要下去走走了。” 沈翠不敢相信的睁大眼:“可以下去?” 竹影不想在逗她。 点下她的脑门:“还说你比花果大几岁,更沉稳。现在看来,你们俩也没差多少。” 沈翠笑着过去,讨好的挽着她的胳膊。 “要去快去,不要走远。” 陆森从窗口探头出来。 又对木南使个眼色,叫他跟去。 竹影没打算走远,就是下船来,感受感受地气。 觑见有卖凉皮的。 带着沈翠,木南过去,买了几份,又买几碗酸梅汁。 回到船上,叫木南给陆森送去一份。 沈翠吃着凉皮。 眺望着远方。 “也不知道主子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有吃的还不满足?” “不是。” 已经十三的沈翠,对男女之情,懵懵懂懂,偶尔也会想自己将来会是什么样。 见她面颊红红,竹影忽然眼前冒出一个人影来。 是顾明。 心情低落,吃进嘴里的凉皮,都变的没有滋味。 陆钊带着沈青言从酒楼,吃饱喝足出来。 不忘给陆森打包一份,让木易拎着先回去。 他们俩在逛逛就回去。 木易跟木方交换个眼神,我很快就回。 木方颔首。 警惕地跟在他们俩身后。 “去那边看看。” 陆钊指着一间首饰铺子。 两人进去。 铺子不大,一眼看完。 柜台后面的墙上,挂着各色材质不同的手链。 水晶,石榴石,玉髓等等。 小巧精致,看着好玩。 一问价钱,也不贵。 随口还了个很低的价钱。 没想到老板居然一口答应下来。 沈青言愣在那。 这些手串好看是好看,但是好像不太适合她这个年纪。 给小姑娘带着玩玩还行。 陆钊勾起唇角,视线从那些手串上滑过。 指着一串深红色石榴石手串。 让老板拿下来。 接过来,给沈青言带上。 沈青言晃动下纤细的手腕,还别说,陆钊眼光不错。 居然在这满满一面墙的手串里,找着一串适合她的。 深红色的珠子,衬托的沈青言原本就雪白的手腕,更白净几分。 “好看。” 陆钊赞道。 老板见有戏,揣摩着陆钊的喜好,又从墙上拿下几串。 沈青言认真挑了几条。 “这些带回去,送竹影她们。” “嗯,你还有没有有喜欢的?” “我就喜欢这个。” 陆钊自动将这话解释为,她就喜欢他送的。 乐滋滋的,勾起唇角。 上手拉着她的手,向外走去。 木方上前,将账付了。 出店铺没走几步,陆钊就发现身后不远处,有人跟着。 回望下木方。 已经有所察觉的木方放缓脚步。 示意陆钊放心。 见木方有所警觉,陆钊放松心态。 带着沈青言,沿街而走。 走着,走着,看见一个卖黄豆面糍粑的。 知道沈青言好这一口。 也顺带看后面跟着那人的意图。 “要吃吗?” 沈青言想倒是想,摸摸胀鼓鼓的肚子,摇摇头。 “算了,吃不下。” 陆钊闻言,顺着她的手,看眼她的肚子。 “你吃剩下的都给我吃。” 陆钊这点沈青言一直很满意。 从前怎样就不提了,可他不管是当将军还是当太子,在吃食这方面,依旧跟从前一样,不挑食不浪费,更不会讲排场。 沈青言犹豫一下。 “那好。” “大叔,我买一份。豆面多一点,糍粑少点。” “好嘞。” 卖糍粑的大叔,拿起一张洗干净的荷叶,把勺子递给陆钊:“客人自己来。” 老板这么大方。 陆钊也就不客气。 拿勺子挖一小团,放在荷叶上。 木方低头掏钱。 蓦的。 后面冲上来一个五十出头的男子,走到沈青言对面,打量着她:“你是、是沈青言,沈小小?” 在他冲上来刹那,就将沈青言护在身后的陆钊,闻言,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 感觉有些熟悉,但又半天想不起来是谁的沈青言,打量着男子,半天没出声。 男子睇眼她身侧高高大大的陆钊。 心急地:“我是仲石原。你师傅她现在在哪里?” “哦,我想起来了,你是仲叔叔。我是沈小小。” “对,对、是我,你师傅呢?” 仲石原又问道。 “我师傅她已经仙逝多年,跟仲叔叔分开的第二年,师傅她就因为意外走了。” 仲石原神色一变,三魂不见气魄的,嗫嗫出声:”走了?” 大受打击的模样,让陆钊眼里,疑云陡升。 沈青言一直没对他详细说过她师傅,他也没特意去问。 这不怪她,可为什么连她有小名都不告诉他。 要不是今天遇着这人,她是不是一直不打算告诉他。 小小,小小,可恶的小小。 “嗯,仲叔叔你没事?” 好一会。 仲石原才缓缓平复下来。 嘴角噙起一抹苦笑,欲言又止。 沈青言犹豫一下:“仲叔叔怎么到这来了?” 仲石原左右看看。 看着不远处的一座茶楼。 “小小方便的话,跟我过去坐坐可以吗?” “好。仲叔叔,他是相公,陆钊。” “见过仲叔。” 陆钊抬手施礼。 仲石原上下打量他两眼。 “走。” 陆钊把手上,包着糍粑的荷叶,递给木方拿着。 三个人走进茶楼,要了间包厢。 沈青言端起茶壶给仲石原倒杯茶水。 “仲叔这几年还好吗?” “还好。你呢?” “我也挺好的。” 仲石原定定神,低沉的声音,夹杂着难以掩饰的痛楚:“你师傅到底是遭遇什么意外走的?能跟我说吗。” 第一百五十九章 小名 ”师傅去山里采药,遇着泥石流,为了救我走的。” 仲石原拈着手指,垂眸看着面前的茶杯:“你师傅她后来,有提起过我吗?” 沈青言没做声,沉默。 仲石原眼睛湿润。 自嘲地笑笑。 “我就知道,她那样一个果决的人,怎么会拖泥带水。小小,是仲叔错了,不该问的。” 沈青言鼻子一酸。 终究不忍心。 “师傅虽然没提起过仲叔叔,但仲叔叔当年那个荷包,师傅是一直带着的,一直到走都还随身放着。” 仲石原暗淡的眼,瞬间光亮。 闪烁着耀眼的光。 “真的,你没骗仲叔?” “没有,是真的。” 仲石原亮晶晶的眼,锁着沈青言脸上的每个表情变化。 须臾。 见真不是说假,一时心潮澎湃,竟然难以自控的,眼角一滴泪滑落。 事出突然。 他仓促的转开脸,手掌抹把脸。 定了会神,才转过头来。 有几分尴尬。 “让你们俩见笑了。” “不会。” 陆钊认真地回他。 仲石原双手使劲揉搓下脸。 长吁口气。 仿佛心里的郁结,都随着这口气散发出来。 “小小,你还记得我女儿豆蔻吗?” 沈青言颔首:“记得。她好像比我小两三岁,现在应该也是双十年纪了。” “嗯,你记得没差。她因为身体不好,婚事一拖再拖,去年才定下来。定的时候,我跟她母亲,还有几个哥哥都问过她的,她看过对方之后,说可以。 可几个月前,临出嫁头一天,她居然跑了,跟一个游走四方,姓柳的郎中。 之后,除了她母亲,我跟她几个哥哥,到处分头找她。不久前,有人看见她跟那个郎中,在此处出现过。 谁知,我过来一问,才知道人早就走了。 原本打算明天离开,却在今天居然遇见你。” “仲叔有那个郎中的详细情况吗?” 仲石原颔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卷轴,打开。 上面是一个青年男子的画像。 男子穿着青色长袍,背着药箱、头戴帻巾,长身玉立,面如冠玉,气质清隽。 看着的确一副好相貌。 “仲叔,这画像可以临摹一份给我吗?我派人去帮着找找。” 沈青言说道这,顿了一下:“万一有消息,我会通知玉颜坊,或者是杏林堂。你逢单日,去问。” “玉颜坊?杏林堂?” “嗯。” “好,好,小小谢谢你。” 仲石原叫小二送来纸张笔墨。 拿起笔,寥寥数笔,就将男子的容貌拓印过来,跃然纸上。 陆钊暗暗流露出赞赏之意,对他的画工。 “小小,小小,小小” 陆钊伸手撩拨着沈青言的发丝,阴阳怪气的,已经不知道叫了沈青言的小名,多少遍。 陆森坐在窗口,看见他们俩一前一后的回来。 一个很无语的走在前面,一个嬉皮笑脸的手犯贱的走后面。 终于吵架了。 幸灾乐祸的伸长脖子,眼都不眨的盯着,就怕错过精彩瞬间。 沈青言没好气的斜睨眼他一眼,原来你是这样的舅舅。 加快步伐,走进隔壁,他们俩休息的船舱。 陆钊自然也看见他舅舅唯恐天下不乱的讨厌神色。 路过他窗口,蓦的伸手将陆森的脑袋按回去,顺手给他拉上窗。 跟着沈青言进去。 站在她身后,再次开口:“小小,小” 沈青言怒不可遏的转身,插着腰,双眼圆睁,不耐烦地:“你到底要叫到什么时候?” 陆钊一脸委屈:“叫到我不想叫的时候。 谁让你不告诉我的,要不是今天恰巧跟仲叔遇上,你是不是一辈子都不告诉我,你的小名。” 沈青言气极反笑。 “不过是一个连我都没放在心上的小名,你至于吗。” “至于,我什么都告诉你的,就连屁股上那个疤怎么来的,我都没有隐瞒的告诉你” “不就是小时候肚子饿,去偷人家的馒头,给狗咬的。” “对呀,那你的呢?” 沈青言拿出全部的力气,控制着体内四处乱窜的洪荒之力。 咬牙切齿地:“我十三四岁时候” 反手指下自己的胸口:“这里还是一马平川,时常给我师傅嘲笑,并以此叫我小小。然后仲叔他们不知道,还以为我的小名真的叫小小。” 天知道,每次听见不知情的仲叔他们这么叫的时候,她师傅笑的有多绚烂,她就有多尴尬吗。 现在想想,简直就是噩梦。陆钊愣了一下,哈哈大笑。 五指张开,虚虚拢起,做个抓的动作。 脸上却一本正经的:“你不说,还真看不出来,你原先是那样的。看来后面几年你长的很好。” 瞅着他压都压不住的嘴角,还有手的猥琐。 沈青言猛的一脚踩在他脚趾上,指尖掐住他的龙虎豆。 掐紧一旋。 龇牙咧嘴地:“很好笑?” “不,不好笑。小、不,青言我错了。” 沈青言冷哼一声,松开手。 一捋额前的乱发。 走到桌前,倒杯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干。 清凉的茶水喝下喉咙,心里的火气,这才消散一些。 转眸。 发现笑过之后的陆钊,心情似乎还是不怎么好。 这是又犯病了? 懒得理他的沈青言,走到舱门前,陡然拉开舱门。 陆森,竹影,沈翠,木易他们排成两排,齐刷刷抬头看天。 石化的沈青言一只脚在里面,一只脚跨出门外,站在不动。 陆钊跟着过来。 看眼门口。 将沈青言拉回去。 “舅舅你很闲?” 偷听给抓包的陆森,扇下扇子。 “这边风景不错,那边好像也很好。 我要去看看,你们要不要跟着?” 其他几人赶紧点头。 他们也没想到,头一次听墙角,就听了个不该听的。 几个人跟着罪魁祸首陆森离开。 沈青言放下脸。 哼一声,转回去,躺在矮榻上,双手交叉搁在肚子上,闭目养神。 陆钊见她真的生气,挠挠脑袋。 他也不知道他舅舅这么八卦。 迈着小步,过去。 在沈青言身侧坐下。 伸手去抓沈青言的手腕。 沈青言将他的手,抖开。 干脆翻身,背对着他。 不肯放弃的陆钊,手掌搭在沈青言肩上。 “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应该介意这件事,对不起。” 嘴上道歉的陆钊,这次学聪明了。 第一百六十章 真吓着了 耳朵竖着听外面动静。 怕那个八卦舅舅又返回来。 听了片刻,确定外面没人。 脸皮瞬间变厚。 抬手将沈青言向里挪挪。 自己挨着她,侧身躺下。 半个身体悬空。 为了稳住重心,曲起的双腿施力。 紧贴在矮榻。 不赖烦跟他挨着的沈青言耸耸肩。 蓦然转身,双手抵在陆钊胸口一推。 “别挨着我,我热。” 心思转的极快的陆钊,顺着她的力道,整个人都滚落下去。 沈青言讶异的看眼自己的双手。 她有这么大的劲。 陆钊躺在船板上,朝着她伸出一只手。 沈青言望着没动。 陆钊等了片刻,见她真的不伸手拉他。 手腕往下一转。 手掌搭在榻边,自己个利索起身,复又躺在她身侧,并且趁势向里挤了几分,让身体不再悬空。 眸光,从沈青言的眉,卷翘的睫毛,挺直的鼻子,红润的嘴一一浏览过,又不觉向下。 停留片刻,移开。 “仲叔跟你师父是一对情侣?” 闭目养神的沈青言,淡淡开口。 “不是。” “不是?” 可看仲石原的样子,分明是对她师傅有情啊。 “嗯,不是。仲叔跟师傅相遇的时候,仲叔已经成亲生子。所以,他们俩尽管彼此欣赏,但却没有再往前一步。 彼此保留分寸。 有缘无分,相遇太晚。” 相遇太晚,有缘无分! 陆钊默念这最后一句,忽然无比庆幸,他跟沈青言的缘分,恰恰好。 “那你师傅现在葬在哪里?我们去祭拜完我娘,也去看看她。” “不用,师傅她” 沈青言顿了一下。 蓦的转身,双眸直视着陆钊。 “我跟你说个秘密,我师傅她不是仙逝,是回她那个世界去了。” “什么?” 陆钊吃惊的昂起脖子,手背覆过去,盖在沈青言脑门上。 这好好的怎么就说起胡话来。 沈青言一巴掌,打开他的手。 ”我没病,我说的是真的。我师傅在她那个世界也是个大夫。因为意外来到我们这,成了我师傅。 那年跟仲叔分开后没多久,师傅就预感她要回去了。 起初我还以为她是因为不能跟仲叔在一起,伤心过度说胡话。 可几天后,我去挽师傅的胳膊,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可以穿进她身体。师傅的身体,在那刹那,竟然是透明的。 才相信。 后来,师傅身体透明的时间越来越多。 有天,她刚给上完课,说口渴,让我去给她倒水,我端着茶盏,转身。 就见背对窗外阳光的师傅,身体一点点虚化,就跟从前那几次一样,我奔过去,抓她的手腕,不过几息,我手上一空,师傅就在我眼前,整个消失不见。 尽管已经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可真的面对那一刻,我还是久久不能相信。 守了半年之后,才终于相信,师傅她不会回来了。” “仲叔画画的技巧就是师傅教的。” 临了,沈青言又补上一句。 陆钊惊骇的下意识,将沈青言搂在怀里。 下巴摩挲着她的发顶。 心里惴惴不安,忍不住想,要是沈青言也是,他怎么办? “你不许离开我。” 陆钊语气幽幽地开口。 怎么又扯到她身上? 沈青言下意识抬头。 砰一声,顶的陆钊下巴往上,陆钊哎哟一声。 沈青言从他怀里坐起身,小心摸着他的下巴:“没事?” “没。” 陆钊伸出刺痛舌尖。 沈青言探头看去,还好只是咬破一点点。 “嗯,破了点皮。这几天不要吃辣的,还有烫的,过几天就会好。” “我要止血。” “止血?”破点皮就要止血,他什么时候变的这么矫情了。 不等沈青言回神。 陆钊的脸,就凑过来。 直到感觉沈青言呼吸不匀,这才松开她。 擦擦唇上的水渍。 “土方,口水止血。” 沈青言闻言,忍俊不禁,握起小拳头,对着他一阵猛捶。 望着笑靥如花的沈青言,陆钊此刻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得把人给看紧了。 心里想着,手握着沈青言的胳膊,一寸寸的捏上去。 一直到肩膀。 停下手,还不忘顺手戳戳她的脸。 感觉手下触感,都是实心的,这才放下一半的心。 起先,还没弄懂陆钊这番操作意思的沈青言,在他心安吁气的时候,蓦的明白。 挑眉。 “我跟你说,你将来要是敢对我不好,我就去找我师傅。” 话没说完,天旋地转。 她跟陆钊就成了上下关系。 陆钊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不许,听见没。” 最后,沈青言牺牲自己,才把给吓坏的陆钊,哄好。 连着几天没走出不船舱的沈青言,终于得见天日,暗暗发誓,再也不逗陆钊那个混蛋。 却没想到,都这样了,陆钊还没彻底安心。 到江州祭拜完婆婆之后。 就拉着沈青言要去看看她师傅回去的地。 沈青言无奈,只好带着他,跟其他人去。 陆森对陆钊的着急不解。 一行人连着急匆匆赶路。 半个月之后。 参合山。 半山腰,一处破败小木屋前。 沈青言站在杂草丛生的院子,看向右边的窗户。 “就是那?” 沈青言点点头。 陆钊过去,整整衣襟,恭恭敬敬的施礼。 师傅,你回去就回去,可千万别来带青言走,实在要带的话,我也要一起。 陆钊真心实意的碎碎念。 陆森四周看看。 对陆钊对着一扇窗户施礼,疑惑不解。 他肯定陆钊有秘密瞒着他。 不,或许是他们俩的。 但既然陆钊不想说,他也就没打算问。 回到山下客栈。 趁着沈青言去洗漱。 陆钊把木方叫来,叫他去找人,把那个小院子修缮好,再找个人看着。 他决定要把那个院子,给看死喽。 万一不留神,生出什么变故来,后悔的就是他。 沈青言洗漱出来,没看见陆钊。 下楼,走出屋子,站在廊下。 苍穹湛蓝,星星闪耀。 沈青言望着天上的星星发呆。 也不知道她师傅这会有没有在看星星,再看的话,是不是也是看的这些。 “友哥,真的要这样吗?我、、疼。” 一个女子低弱的声音传来。 沈青言寻声望去,只看见右侧高高的院墙。 第一百六十一章 可怕的脸 这间客栈很大。 客人也多。 陆森跟陆钊就干脆包下一个院子,好让大家好好休息。 “我知道,可不这样,别人怎么会相信我呢?乖,好好听话。’ “可是····” 院墙那边,女子话只说一半。 让竖着耳朵听的艰难的沈青言,好奇心起,垫着脚尖,撩起裙子,轻轻的向墙根走去。 几乎是要贴在墙上,仔细偷听。 “难道你不喜欢我了吗?你说过,只要能跟我在一起,什么都答应我的。而且我也是为了咱们俩的将来。 如果、如果你真不愿意,就当我没说过。对不起,是我的错,大高估你对我的喜欢,没事,咱不了咱们在等几年回去就是。 是我没本事,让你跟着受委屈,是我的错。” 男子越说越委屈。 “不,不,我答应。” 女子听到这,急了。 听的没头没尾的沈青言,向上蹦跶几下。 忽然很羡慕陆钊他们会功夫。 要是她也会,这会肯定窜上墙,瞅瞅能说那么恶心的话的男子拿,到底长啥狗样。 狗言狗语,拿捏那个女的。 陆钊从外面进来。 就见沈青言垫着脚,在墙根那蹦跶,竖着耳朵,偷听墙角。 不由的暗自好笑。 放轻脚步过去。 冷不丁抬上手,在她肩上轻拍一下。 正听的入神的沈青言,唬的跳起来,差点惊呼出声。 陆钊忙伸手捂住她的嘴。 心砰地一下悬到嗓子眼的沈青言,回头看清是他。 登时,眼里怒火闪过。 吓死她了。 双手抓住陆钊捂着她嘴的手,扯开一些,在他虎口上用力一口咬下。 陆钊睇眼墙那边,压低声音,看向墙角那棵黄角树。 “想上去看看吗?” 沈青言白他一眼。 “不想。” 两人回到楼上。 陆钊掏出一封信递给她。 “我的?” “嗯,跟着折子送来的。” 沈青言拆开。 随着视线下移。 眸色渐渐沉下去。 看完,将信递给陆钊。 信是四平玉颜坊的管事,寄去京城的。 “你也看看。” 陆钊接过去,一目十行的看完。 蹙眉。 “真的有这么厉害的医术?” 居然能将一个人的脸整的变样,而且还有什么青春永驻,满脸褶都能肌肤紧绷。 “有,但是能做到的有如此医术的人,据我所知,目前还没有。 整骨术,前朝就有记载。之所以知道的人不多,是因为它的风险很大,成功几率很小。” 陆钊摸下自己的脸,想了一下。 还是没法理解是什么样的手法,让一个人的脸型五官,都有所变化。 沈青言抬手,蓦向陆钊的腮边。 “这边骨头,器具可以从嘴里面伸进去,割开肉找着骨头,用矬子矬,达到把脸变小的目的。 还有其他,但我师傅说以现在的技术跟欠缺的东西,根本不可能完成那样的手术。” 沈青言絮叨许多。 陆钊却只记住一个。 后来歇息,握住,还是无法想象这里居然能填充东西进去。 沈青言身体累,心更累。 她对陆钊叨叨半天。 结果他什么都没记住。 就只记住这个。 还不忘说,他想像半天,觉得应该还是自然的好。 无力在应付的沈青言,昏昏沉沉睡过去。 摇摇晃晃中醒来。 她居然在去四平的路上。 幸亏她早已练的脸皮非同一般的厚。 马不停蹄赶到到四平。 刚进客栈安置下来。 玉颜坊的管事,带着一个带着厚重帷帽的女人走进来。 人还没到近前。 沈青言就嗅到女人身上散发的浓郁香气里,有股腐烂的味道。 “主子,这位李夫人,是受害人中的一个,也是受损最严重的一个。还请主子先给她瞧瞧。” “能把帷帽摘下来吗?” 李夫人转头看向管事。 管事轻轻颔首。 李夫人转过头来,面对着沈青言,呆站半晌。 不摘帷帽,也不说话。 沈青言等半天,正想开口让她把帷帽摘下。 李夫人蓦的鼓足勇气,摘下帷帽,露出她的脸。 在场的人,即便是沈青言,在看见眼前这张脸的瞬间,都忍不住惊讶的张大嘴。 满眼的不可置信。 陆森更是忍不住连着向后退了好几步。 李夫人的脸如发酵的特大馒头,不是馒头,简直就比他手上扇子,还大。 青红肿胀,皮肤撑的又薄又亮。 眼睛因为脸的肿胀,眯成一条缝。 整张脸,已经看不出人形。 真的就是人常说的“猪头。 这要是给人揍的,那得揍多少拳,才能揍成这样。 李夫人死死咬住嘴唇,双眼放空,不敢看沈青言他们这一刻的神色。 这段时间,这样的目光她早已不在陌生,甚至是麻木。 沈青言率先镇定下来。 稳稳呼吸。 叫她坐下。 走到她跟前,手托着她的下巴:“张嘴。” 李夫人闻言,不但不张嘴,反而闭的更紧。 “张嘴,你不张嘴,我怎么给你看。我知道你身上的腐烂气息,是从嘴里散发出来的。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嘴里的伤口不但没有愈合,反而开始化脓,腐烂对不对?” 沈青言一针见血,李夫人蓦的眼圈一红,眼泪顺着脸颊流下。 缓缓张嘴。 沈青言凝眸看去,差点,没吐出来。 李夫人口腔两侧的切口,何止化脓腐烂,甚至有白白的虫子,在蠕动。 沈青言强吞口口水。 松开手,走到一边,坐下。 跟着她身后的陆钊,瞧见女人口腔里的情况,也是头皮发麻。 第一反应就是带她走,别管这事了。 “说说,你当初都做了那些手术?” 李夫人垂下脑袋。 看着地面,双手手指交叉,扭在一起。 许久之后,才缓缓含糊不清地出声。 “大脸变小。我自幼脸盘子不但生的大,还方。因此没少让人嘲笑,都在背地里叫我方块。嫁人之后,婆家的人也明里暗里的嘲笑,我夫君嘴上不说,可我还是能感觉到,他其实也是介意的。” 李夫人伤心地啜泣起来,耸动着肩,无法在说下去。 管事叹口气,接着帮她说道。 “两个月前,这里来了个神医。不但能帮人改变脸型,还能帮人拉皮,将满脸的褶拉平。据说他那个助手的脸,就是他修整好的。” 努力镇定情绪的李夫人,这时插话进来。 第一百六十二章 可怕后果 “然后我见别人脸上的褶子都能拉平,就去做了削骨术。做完消肿之后,我的脸的确小了,也圆润了,不再是之前的大方脸。 唯一的不好就是,嘴里的伤口一直没法子痊愈,吃东西也只能喝一些汤汤水水的。 去找那个神医,神医说大概三四个月肯定会好,快的甚至都不要。 说想要好的快就掏钱买贵些的药材,辅助治疗。 我当即给他了五千两买药。 回家后,一心一意的等着彻底康复。 可一个月前,神医跟他的助手,却忽然消失无踪。 而我嘴里的伤口,不但没如他所说,即将好,反而开始化脓腐烂。” 李夫人说到这里,再度泣不成声。 “其他去皱的也不同程度的出现了,肌肤垮塌的现象。 还有个弄鼻子的,前几天上吊了,因为她整个鼻子都烂完了。” 管事又接着道。 “你们去报官了吗?” 陆钊忽然问道。 管事跟李夫人对视一眼,然后摇头。 “她们怕传出去,影响名声,所以没人去报官。” 李夫人点点头。 沈青言无声沉默。 陆钊冷冷的勾起唇角。 事情已经闹的这样大,不报官就没人知道? 自欺欺人。 可怜又可恨,事情到了这一步,还在顾虑那些虚无的东西。 因为她们的不报官,官府无法出手,后面还有多少女子跟着受害。 在李夫人以为沈青言也没办法,彻底绝望的时候。 “我可以试着给你治治看,但你的脸我没把握能给你恢复如初。” 沈青言忽然开口。 “求恩人救命。” 李夫人猛的起身,在沈青言面前跪下。 “如果、如果不是我的女儿还小,我也想死了算了。” 脸部肿胀,说话含糊不清的李夫人说的是真话。 因为激动,舌头捋不转,此刻话语更加含糊。 这样痛苦的活着,她是真的觉得还是死了幸福。 沈青言叫竹影去做准备。 她带着李夫人去隔壁。 “要我帮忙吗?” 陆钊问道。 “不用,你们在这等着就好。” 知道陆钊想帮她什么的沈青言,对他道。 到隔壁。 沈青言叫李夫人躺下。 拿出银针给她施针麻醉。 等她的脸部,口腔都没感觉后。 拿起一把小小的刀子。 对上李夫人含着希冀的目光。 还是没忍着,再次开口:“我只能帮你治疗伤口,你的脸后面会是个什么样的样子,我没法跟你保证。” 她不想给她虚无的幻想。 免得她到时希望越大越是失望。 打击过大,万一撑不住,是要出事的。 李夫人眨眨眼。 现在这样,她能活着就很好,哪里还能去奢望别的。 即便沈青言不说,她也不是很懂。 但想也知道,她未来会是个什么样。 沈青言低着头,一点点的把她嘴里的腐肉清理干净,再给她清洗缝合好,敷上药粉。 “你今晚就在这里休息,除了汤药,别吃东西,连水能不喝就不喝,实在渴,就润润嘴唇。一定忍着。” 李夫人眨眨眼。 “等会麻药过了,会痛,实在痛的不行,我再给你开药。”、 李夫人再次眨眨眼回应。 沈青言回到隔壁。 管事站起身,望下她身后。 “她今晚在这休息,你回去跟她家里人说一声。” “好,麻烦主子了。她是我远方的一个表妹,嫁人之后,日子也过的不是很好。她想让自己变的漂亮点,让自己现在的日子,能有所改变,谁知却·······” 陆钊、陆森目送管事走之后。 齐声问道:“她的脸” “回不到从前,到底会是什么样,我也不知道,希望能稍微好些。” 陆森叹口气。 陆钊则淡声道:“你尽力就好,不要有负担。” 从接到信,沈青言就一直心沉沉的,搁着这事。 他怕她憋出病来,天底下,烦心的事太多,太多,哪能都烦的过来。 “嗯。” 不然还能怎么办? 她也没办法,把她矬掉的部分,再给她粘回去。 又不是泥巴捏的。 翌日。 又来了一个上门求医的女人。 姓田。 田夫人接下面纱,脸上五官怪异的扯着,眼尾眉梢高高吊起,肌肤紧绷的发光。 说话时嘴都张不开,还着流口水。 虽然第一眼看着不如李夫人那张脸那么恐怖,但怪异感却比她那脸,更甚几分。 沈青言上手摸摸她的脸。 薄薄的肌肤下,是一条条的细线。 发际,耳后,是长长的疤痕。 沈青言将疤痕切开,把埋藏在肌肤下的金线,抽出来。 眼看着一条条金线,从她脸下抽出来。 陆森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 头一次觉得,女人为了漂亮疯狂起来,居然什么都可以承受。 几天后。 李氏脸部肿胀开始慢慢消肿,嘴里的伤口已经愈合结疤。 但她那张脸,也是真的没眼看。 两边脸颊,大小不一,凹陷进去,歪着。 可女人却已经不在乎,至少她现在能活下去,能说话,尽管不如从前口齿清晰。 能陪着她女儿长大已经是幸运。 至于其他,她已经都不在乎。 田夫人脸上金线抽出来的,消肿之后,整脸部肌肉向下垮塌,如垂垂老矣的老妪。 她不愿意接受自己才三十几岁,就是眼前这副模样。 缠着沈青言,让她再帮帮她。 最终,知道沈青言是真没办法。 无奈离去。 沈青言也很无奈。 之后,每天都有人上门求医。 整整忙活个多月。 才把四平这边的受害人,医治的差不多。 无一例外,全都毁容,回不到从前的样子。 离开四平的时候,沈青言甚至都没问陆钊,接下来去哪。 心情郁结的不闻不问的走了半月。 等看见芦花镇上一间药堂,进去的咨询的女人,络绎不绝。 沈青言猛的揪着陆钊的衣袖:“是找着那个人了,是吗?” “嗯。” “我去看看。” 沈青言说着就要下马车。 陆钊一把拽住她 目光锁在她脸上:“你确定你去?” 就她这脸,说要修整,谁会信。 “那怎么办?” 沈青言对自己的脸,还是挺自信的。 陆钊指指窗外。 沈青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木南。 穿着女装的木南,英气不凡,五官线条清晰,刚硬。 木南见沈青言看过去。 第一百六十三章 居然是她要找的人 翘起兰花指,半着脸,娇羞一笑。 笑容消失多日的沈青言,见状,忍不住笑容重新回来。 跟着陆钊陆森,住进药堂对面的客栈。 为了方便,他们包下整个二楼。 沈青言房间的窗开,正对着药堂。 将半个身体隐藏在窗后,观察对面。 短短半个时辰,前后就看见有去八九个女子进去。 生意火爆,超乎想象。 “要不要休息会?” 陆钊站在沈青言身后,双手打在她肩上,轻轻给她揉着肩,放松肌肉。 “不用。” 她心里着急,哪里有心情去休息。 眼见,又有几个女子相携着进去。 “要不我去看看?” 沈青言转头,问陆钊。 “在等等,等木南回来。” 不清楚里面的情况,他不放心让她去冒险。 蹬蹬,楼梯口传来三步并作两步走的声音。 直觉觉得的是木南回来的沈青言猛的起身:“是木南?” 陆钊看下手上的椅子,要不是他刚才及时把椅子抽走,她铁定撞到腿。 “小心点。” 门外传来敲门声。 沈青言推开陆钊:“是木南。” 陆钊见她急的这样,真的很无语。 走在沈青前面,去把门开开。 听见动静的陆森也在门口。 “木南,情况怎样?” 木南视线从陆钊面上,移到沈青言这边 “太子妃,那个神医是那个姓柳的。” “柳?是仲叔要找的那个人是吗?” 木南肯定的点头。 “虽然他做了伪装,但是小的能确定就是他。但是,他身旁的那个女子似乎是另外一个人,不是仲小姐,看着跟画像上的不像。” “不像?” 沈青言心里升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不会是出事了?” “不会的,青言你忘那个姓柳的是干什么的了?” 沈青言拍下心口。 长吁口气。 不知为何,这次这事,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心慌。 “你继续。” 木南清清嗓子。 指着自己的脸:“他说我这脸线条太过硬朗,两边颌骨这,可以适当修整。修整之后,看着会温柔些。说要是同意,给我安排后天。 今天是看诊最后一天。 明天早上巳时开始排号做手术。” “木方,你找人去通知仲叔,木易你去找官府。 舅舅,青言咱们明早过去抓现场。” 陆钊有条不紊地安排。 晚上,带着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的沈青言,踏着月色。 来到药堂后院。 其中,一间屋子的灯还亮着。 窗户上印出两个人的身影。 陆钊带着沈青言飞上屋顶。 蹲下,揭开一片瓦。 圈着沈青言的腰过去。 从洞口向下看去。 屋里。 烛火闪烁。 一男一女坐在桌子前。 女子仰着头,嘴张的老大,嘴角不断有血水冒出。 却一脸平静木然。 男子手上拿着一片薄薄的,类似骨头的薄片,伸进女子嘴里。 一阵捣鼓, 女子的腮帮子,肉眼可见的变大。 两边都弄好。 男子将女子的头掰正。 帮着她把嘴合。 看清女子面容,沈青言瞳孔微微放大。 抓住陆钊的胳膊的手,一紧。 “真是她?” 陆钊用口型问道。 沈青言点点头。 虽然眼前这人的样子,跟记忆里的模样大相径庭,但是眉眼间,依稀还是能看出仲叔眉眼的影子。 “我要下去。” 确定眼前的女子就是豆蔻。 沈青言忍耐不住。 陆钊冲她摆摆头,松开她,蹲下去盖好瓦片。 圈着她的腰,从屋顶下来出了药堂。 “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青言,你冷静点,你没发现从这件事发生起,你的情绪一直就不太稳定,不像从前,遇事那般冷静沉着。 我答应你,会派木方去盯着。 明早按计划行事,一定将他抓捕归案。” 沈青言烦躁的甩开陆钊的手。 心里烦闷的如无数线头,纠结成团,找不出线头在哪。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陆钊抬手,拇指按在她眉心,顺着她蹙起的纹路,轻轻抚摸过去,将她蹙起的,眉头舒展开。 两人回去歇息躺下。 知道她今晚不可能会睡着的陆钊,将她揽在自己怀里。 一手轻轻从上至下,又从下至上,像是安抚小孩那般,安抚着她。 “能睡着吗?” “不知道。” 窝在他怀里的沈青言,闷声回道。 陆钊微微闭着的眼,睁开些许 “是因为会这个手术的人,只有你师傅是吗?所以你害怕这人跟你师父有什么牵连?” 沈青言昂起头。 对上陆钊在黑暗里,依旧闪亮的眼。 点下头。 “傻瓜,既然你师傅是你亲眼看着她走的,那这个姓柳的又怎么会跟她扯上关系呢?即便是有,也他是他,你是你,你师傅是你师傅。” “我知道。” 沈青言复又躺回去,平躺在陆钊身侧,把玩着陆钊的手指头。 陆钊指腹掌心有层薄薄的茧子,纹路清晰。 摸着糙糙的,却让她心安。 “我缓缓就会好。 这些日子,我只是困惑想不明白,一个学医的人怎么会为敛财,如此丧尽天良,不惜用别人的一生为代价。 人心难测,我不知道我收的那些学徒里,会不会也有这样的人? 万一他们在我那里学习医术,不救人,却拿出去害人,那我” 只要想想这个可能性,沈青言的心情,就沉重的不行。 “傻瓜。” 明白她症结所在的陆钊,低头在她脑门上,印下轻柔一吻。 “咱们不能因为一个渣子,就因噎废食。凡事尽心就好,不要把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扯。就是亲爹娘,不到闭眼,都不知道自家孩子最后长成什么样? 何况,你只是他们学医的老师。” 陆钊抬手,轻轻在沈青言的屁股上拍一下:“不许在胡思乱想,好好睡一觉。要是明早起来,让我看见你眼底有黑眼圈,我就不让你过去。” 话是如此说。 早起时。 陆钊还是尽量沈青言多睡了会。 虽然她一整夜都没怎么动弹,但他知道,她快天亮才真的睡着。 多睡了半个时辰左右的沈青言,睁眼醒来。 急匆匆几口吃好早餐。 就心急火燎的不断向那边张望,等着今天来手术的女子进去。 第一百六十四章 疯魔 难熬的时间,一点点过去。 巳时初。 一辆精致的马车,缓缓从街头过来,停在了药堂门口。 一个穿着粉色裙子,带着帷帽的女子,走下马车,袅袅婷婷的朝里走去。 人刚进去。 沈青言就从椅子上弹起来,不顾一切地向外冲。 陆钊好笑的一把拉着她。 “等等,木易会发信号。” 沈青言不得已停住脚。 却再也坐不住。 跟回原地踱步,急的抓耳挠腮的沈青言形成鲜明对比。 陆森优哉游哉的摇着扇子,一派怡然自得的悠闲神色。 须臾。 一声刺耳的哨声传来。 陆森扇子一合,站起身。 刚张嘴,要说走。 沈青言已经拉着陆钊的手,一阵风似的跑出去,下楼。 药堂后院。 粉色衣裙的女子,亲眼见大夫怎么给豆蔻手术,让她的脸变小。 除了血水,面上一点痛苦没有,放下心。 摸摸自己略显大的腮帮子。 脑子里都是自己经过这次手术,变成瓜子脸后的美丽模样。 柳文友趁着女子没注意。 将取出的来的假骨头,又给豆蔻塞回去。 然后冲她挥挥手,叫她出去。 正在幻想的女子听到大夫叫她过去。 立即迫不及待过去,躺下。 等麻药的劲上来,没有知觉时。 满是亮光的眼,缓缓闭上。 醒来之后。 缓过神。 不觉嘴角噙笑,抬手摸摸自己的脸。 顺滑的感觉传来。 心里惊喜闪过。 她恢复的如此之快,竟然连肿都没肿一下。 蓦的,对上自家丫鬟望着自己,一脸劫后余生的庆幸。 茫然的四周一瞥。 “我” “小姐,我跟你说。” 已经忍了很久的丫鬟激动的抓住她的手,小嘴不带停的,啪嗒啪嗒的对着她,叨咕一通。 女子听的脑子晕乎。 丫鬟见状。 “我带小姐去看,那个大夫就是个骗子,已经在其他地方,害了很多人。” 女子这次有点缓过神,惶恐不安的摸着自己的脸:“那我呢,我呢?” “小姐,你没事,那个大夫刚要动手,县衙的官差就来了。” 县衙后堂。 沈青言望着躺在榻上,脸部肿胀的豆蔻。 心情复杂到极点。 她到现在还认为,她没错,她的柳文友也没错。 “我已经派人去通知你爹他们,到时” “你给我滚,你这个坏女人,你拆散我跟友哥,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我不会跟他们回去的,我要去见我的友哥,你让我去见他,我要去见他。” 情绪激动豆蔻,嘴里的伤口裂开,血水不断向外涌。 手脚并用起身。 沈青言让竹影沈翠,直接把她手脚捆起来。 在榻上,固定好。 不能动弹的豆蔻,张着嘴,依旧破口大骂。 沈青言捏开她的嘴,幸好,伤口只是轻微蹦开,不需要重新缝合。 拿起布巾,伸进去,给她擦拭血水。 准备给她重新敷遍药粉。 猝不及防。 豆蔻忽然张面目狰狞,张口咬住沈青言的手指。 剧痛传来。 沈青言的脸色,瞬间变的刷白,脑门上都是冷汗。 “松开。” 竹影跟沈翠也慌了神。 “你快松开我家小姐!” 沈翠见沈青言痛的那样,几乎要哭出声。 豆蔻眼底都是癫狂的笑意,咬的更加用力。 牙龈咯吱咯吱作响。 “拿银针。” 沈青言忍着痛,对竹影道。 竹影两步过去,打开药箱,手指发抖,拿出装有麻醉的银针。 沈青言接过去,在豆蔻脸上,连续刺几针。 豆蔻瞪大眼睛,看着沈青言操作。 很快。 手指痛的失去知觉的沈青言,见豆蔻还没有发作,才察觉到不对。 她的麻药对她不起作用。 竹影慌了,眼见沈翠还在继续用力,不管不顾地双手扯着豆蔻的脸,试图让她张嘴,松开沈青言的手指。 可是,任谁她怎么扯她的脸,她都不为所动,依旧咬的死死。 陆钊跟陆森,审完柳文友,正朝着后院走来。 急的脸通红,满眼是泪的沈翠,忽然出现在拐角处。 见着他们俩。 脚步踉跄的过来,扯着陆钊的衣袖:“小姐、小姐”、 嘴巴哆嗦的厉害的沈翠,语无伦次样子,吓的陆钊挣脱开她的手,一阵风似的朝里跑去。 陆森看眼瘫坐在地上的沈翠,沉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豆蔻咬住小姐的手指不松口。” 这? 陆森心里咯噔一下。 忙不迭向里跑去。 能把沈翠吓成这样,该不是咬断了! 陆钊进门,就见豆蔻死咬住沈青言的手指,还在不断施力,大有不咬断不罢休的势头。 冲过去。 单手钳住她的下巴,咔嚓一声,直接将她的下巴卸下。 顺势,将沈青言的手指,从她嘴里拿出来。 沈青言的食指中指上血肉模糊一团,几个牙印深可见骨。 拿出来后,迅速肿胀如胡萝卜。 “青言。” 见她给豆蔻咬成这样,陆钊睇向豆蔻的眼,几乎可以杀人。 “我没事,没断。只是手指上的经络断了而已。” 还而已! 她是大夫还不知道,经络断了,意味着她的手指说不定就废了。 陆森进来瞧见,也是倒吸口凉气。 这要是在用点力,这指骨断不断,还真不好说。 “来人,将她给我拖下去,送进大牢,跟她的心上人关一起。” 既然她不识好歹,一门心思要见她的心上人,他陆钊就随她的意,成全她。 竹影在沈青言的指挥下,清洗伤口,撒药粉,做了夹板,给她夹上,再给她小小心翼翼的包扎好。 “接下来还要做什么? 全程,沈青言都抿着嘴,没做声。 可她不受控制抖动的手指,还用僵直的脊背,还是透露了她此刻有多痛。 陆钊此刻的声音里,也透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十指连心。 不用亲身经历,只要想想就知道有多痛。 “不用做什么,等。” 等它自己慢慢长好,在慢等它恢复。 陆钊拧来热布巾,给沈青言擦擦脸上的汗。 转头看向陆森:“舅舅,后面的事情你出面处理,绝不姑息。” 沈青言垂眸悄悄看眼已经空了的榻。 她这个自以为隐蔽的动作,没能躲过陆钊的视线。 “不要考虑为她求情,她也是同案犯。我会让舅舅公正处理。” 这已经是他的极限。 他刚才没下狠手,直接捏碎她的下巴,已经是看在她爹跟沈青言师傅的颜面上。 第一百六十五章 恋爱脑 绵绵密密的痛感,扯着沈青言觉得脑袋都在疼。 现在确实没心情替她说话。 喝过汤药后没多久。 汤药里的安神药发挥了作用。 精力无法集中,很快就有了睡意。 等她睡着。 陆钊把沈翠,竹影叫到外面。 “说,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陆森听完原委。 脸沉似水。 “等以后回去各自去找管事,领十板,再去后跟木易他们好好学学功夫,不合格就不要在回来。现在先记着。” 竹影跟沈翠同时点头,这事确实是她们俩疏忽大意了。 这一晚。 沈青言一直睡的不安宁。 眉心紧蹙。 迷迷糊糊时,还时不时痛楚的呻、吟出声。 陆钊靠着床柱,一支腿支在床下。 细心照顾着她,几乎是整夜未眠。 天将亮。 陆钊起身,叫来竹影跟沈翠。 “好好看着她。再有半点闪失,你们俩就不用跟着回去。” 两人连忙点头。 她们知道太子说的绝对是真话。 陆钊出了卧房,直奔大牢。 叫木易把豆蔻的下巴复原,拎出去。 再叫人把柳文友,带到刑房。 柳文友看着墙上,地下,各式各样的刑具。 还没对他动刑,就吓的双腿发软,连路都走不了。 陆钊一脸鄙夷。 昨天也是,不过拿刑具在他眼前晃晃,就竹筒倒豆子,全都招了。 软故骨头一个,自己这么怕疼,对那些女人却敢下死手。 幸亏,他不认识青言的师傅,不然青言心里又会有负担。 据他所说,这整骨术,是他在一本残缺不全的古籍上看到的。 “大人,小的知道错了,你就饶了小的,大人,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柳文友趴在地上,朝着陆钊爬去,面上,眼泪鼻涕横流。 哪里还有半分先前的清隽。 陆钊向后退几步。 视线不着痕迹的,向一角的暗门,轻瞟一眼。 站在他身侧的木南。 咳咳两声开口。 挺起胸膛,背着手。 气势十足地。 “柳文友,接下来我问你的话,你想清楚怎么回答。” “大人请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 “豆蔻是你从仲家拐走的?” “不是,是她自己缠着小的,非要跟小的走。她说不愿意嫁给她未婚夫,求小的救她。” 陆钊没吭声。 柳文友仰头,从下向上望去。 站在他前面的陆钊,高大的如一座他只可仰望的高山。 “真的,大人。自从小的在街上,无意跟她撞了一下,她就黏上小的,一点女儿家的矜持都没有,小的实在是给她纠缠不过,就想走。 可没想到,她知道后,就一路紧跟着追来。 还非要狂热的幻想,小的跟她是一对父母拆散,四处逃命的苦命情侣。” “听你的意思,你一点都不喜欢她喽?”木南绷着的脸,笑意隐隐。 “不喜欢,除了长相,其他一无是处。 身体不好,脑子又蠢。 大街上,随便抓一个,都比她强。” 柳文友毫不掩饰他对豆蔻的嫌弃。 陆钊也嘴角噙起一抹轻笑。 “可据我所知,这一路走来,你对她并非如你现在所说,关怀贴心,照顾有加。外人眼里,就是一对恩爱夫妻。” 木南继续添柴加火。 “那是为了哄她给我当赚钱的工具人,就她那死样子,给花楼的姐儿,舔脚都不配。” 心思缜密的柳文友,察觉到陆钊对豆蔻潜藏的不喜。 什么话恶毒,就说什么。 “真的这么嫌弃?” 陆钊忽然疑惑的插话进来。 “真不喜欢。但凡有一点喜欢,我也不会给她服下虎狼之药。” 陆钊不再言语,挑眉,静静等着他接着说下去。 旁边的暗室里。 嘴让木易捂着的豆蔻,目龇欲裂,她不相信她现在听的。 她想冲出去救他。 她知道,他是给人胁迫了,才不得以说的这些话。 “真的,真的,为了让她感觉不到痛,方便我下手,我给她吃了超量的秘药,让她的身体彻底失去痛感。 可以任由我随意下手。 可笑她还真的以为我舍不得她,是我手艺高超,才感觉不到。 没了我用狗骨头磨的假骨头给她撑着脸。 她现在的样子简直就个怪物,比鬼都可怕。 我只要没疯,都不可会喜欢她。” 陆钊听到这,骤然明白过来。 为何当时沈青言的银针失去作用。 轻咳一声。 收到讯号的木易,松开手。 豆蔻就如离弦之箭,冲出暗室。 奔到柳文友跟前,跪坐在他身侧:“友哥,他们打你了是不是?友哥,你伤到哪里了,你跟我说。” “滚开,我没受伤。” 知道陆钊不喜欢豆蔻,柳文友此时巴不得能离她多远就多远,就怕陆钊恨屋及乌,牵连到他。 一把推开豆蔻。 “友哥,你不要怕,那个女人我认识,等我爹他过来,他们就会乖乖的放我们出去。那个女人的师傅,是个贱人,明知道我爹有家室,还喜欢上我爹。 虽然他们当时没说出口,但还是伤害了我娘,这就对贱人。她师傅欠着我娘的,她不敢对我怎样。” 她天真又愚蠢地道。 殊不知。 陆钊在一旁,听到她认出青言,不但能下狠手,甚至还希图着等她爹来,就放她出去。 恨不能立即将她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周身冷气森森。 此仇必报,他要她活的生不如死。 柳文友打个哆嗦 “你闭嘴。我不用你救,就你这样蠢样,就是死我都不想跟你死在一起。 先前想赚钱,迫不得已跟你这个蠢货在一起,我已经是忍了又忍。所以,后面不管是死是活,都不要再来恶心我。” 柳文友的话,如暴雷击在豆蔻头上。 脑子端坐空白之后。 眼珠子木瞪瞪地转向陆钊。 “是你逼他这么说的是不是?我告诉你,你拆不开我们的,上天入地我们都会在一起。” 陆钊勾起一边唇角。 冲柳文友递个眼色。 “你去,把她脸上的假骨头都给我取出来。” 柳文友连滚带爬的过去。 接过木南递过来的小刀,凶狠的一手将豆蔻推到在地,膝盖压在她心口上,单手捏开她的嘴。 刀子伸进去。 第一百六十六章 彻底 癫狂 手法熟练,三两下将她嘴里的假骨头取出来。 肉眼可见。 假骨头取出来后,豆蔻下颌骨消失不见,几乎就剩上下半张脸。 下面半张脸,皮肉凹陷,耷拉着。 木易则出去拿面异常清晰的铜镜进来。 一手扯起豆蔻,一手将镜子举到她面前。 豆蔻望着铜镜里只有半张脸的怪物,瞳孔放大,忽的指着镜子,向文友扑过去。 瑟瑟发抖。 脸色苍白。 “友哥,镜子里有、有怪物。” “这个怪物就是你,你看看清楚,就你现在这样,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你,我又没瞎。” 柳文友的冰冷无情的话,如魔音入耳,在豆蔻耳畔反复回响。 蓦的,动了动已经废掉的嘴。 双手指头恨恨的扣进柳文友的眼眶,在用力一转。 柳文友一把推开她,捂着眼,响彻天际的惨叫声不断。 豆蔻从地下爬起来坐好。 满眼狰狞,嘿嘿笑着:“友哥,这样你就看不到我的脸了。你看不见我的脸,就会继续喜欢我。” 陆钊没工夫看一个疯子陷入癫狂戏,走出大牢。 快到后院,忽然停下嘱咐木意他们:“仲家的人来,先别告诉太子妃。” 调转放向。 拧头向厨房走去。 卷起袖子,给沈青言做了碗常温的水果捞,端着回后院。 陆森过来探望沈青言看见。 伸长的脖子不甘的缩回去。 看着碗里切成块的各种水果,还有鼻息间嗅到的香甜味,他也想吃。 “既然做了,也不晓得多做一碗。” 陆钊断着碗,坐在沈青言身侧。 “舅舅要吃,去找厨房的人做。” 一边说,一边拿起勺子,喂沈青言。 陆森看不下去。 “青言,剩下的事情舅舅跟陆钊会处理,你就好好养伤。这天气热,自己多注意。” 沈青言欲站起身,送陆森。 陆钊把碗放下,按住她的肩。 “不用你送,这一天见几遍,不需要跟他那么客气。” 陆森哼哼两声。 对沈青言道:“你坐着,钊儿你出来一下。” 陆钊跟着陆森走到院子里。 陆森睇眼屋里,压低声音。 “她的手真的伤那么重?严重可能以后都不能拿银针。” 陆钊面色沉重的点头。 陆森迟疑一下:“等这件事处理清楚,我跟皇上写折子,咱们早点回去,回京去找御医在看看,好好的养养。万一没事呢。” 她要是以后真的不能再拿银针,不管对她自己,还是对别人,都是一个大损失。 “嗯。那个女人疯了。” 陆钊没有多做解释。 陆森站在原地。 凝视着陆钊的背影。 越发觉得他乖顺的一面,都是特意呈现出来给沈青言看的。 几天后。 出发去找受害人的木易带着各地的受害人回来。 前脚进衙门,后脚仲石原就带着大儿子,二儿子来了。 进到衙门。 见出来的是陆钊。 冷着张脸,不似之前那次见面亲切。 仲石原心中打鼓,瞬间,心里涌起千百种念头。 “请问陆公子,青言呢?还有我家豆蔻” “青言受伤了,不便出来见人。 你们要见豆蔻,她现在在大牢。” 陆钊说完,不给仲石原说话的机会,叫木易把他们父子带去大牢。 去大牢的路上。 仲家父子相视对看两眼。 心里疑云密布。 最终由仲石原开口。 “请问” 木易知道他想为什么。 “那个柳大夫联手豆蔻,到处给人家姑娘、夫人做整骨之术,毁了多少人,等明天上堂你们就知道了。我现在也不好多说。 我家夫人好心将豆蔻姑娘从大牢捞出去,亲自给她疗伤,甚至有想将她摘出去的念头。 可你家姑娘不领情,反而怪我家夫人不让她见情郎,将我家夫人手指,几乎咬断。” “什么?” 仲家父子面面相觑。 难怪陆公子今天看见他,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 “那青言的手····” “经络尽断,作为大夫,她的手多重要,不用我说,你们也知道。夫人她真是好心遭狗咬。” 仲石原一颗心沉到谷底。 他知道这个女儿给自家夫人养的天真幼稚,又骄纵,但没想到她会如此没脑。 父子俩心事重重的走进大牢。 隔着远远的。 看着缩在墙角,面目全非的女儿(妹妹),父子心里五味杂陈,说不上是怨怪,还是怜悯。 “豆蔻。” 仲石原双手抓住栅栏,叫着豆蔻的名字。 豆蔻徐徐抬眼,向仲石原这边看过来。 看清是他们。 爬起身,踉跄过来。 “爹,我要去见友哥,你去跟那个贱女人说,让她放我去见友哥。然后把我们俩都放了。” 仲石原望着口齿不清,说话含糊,一直流口水的女儿。 悔恨如潮水袭来。 痛悔自己没有教好她。 都已经落到这步田地,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满嘴都是天真可笑的话语。 “豆蔻,你” 语塞的不晓得该说什么。 “妹妹,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惦记那个混蛋,你不看看自己,他把你害成什么样了?” “什么样?” 豆蔻反手摸下自己的脸,蓦的脸上露出一个狰狞的笑。 手隔着栅栏,猛的抓向仲安的眼。 仲安下意识的向后一躲。 一手抓空的豆蔻,撤回来转个方向,向仲石原抓去。 仲安急忙抓住老爹的肩,向后退。 豆蔻的手指甲,在仲石原手背上,划出几道深深的印记。 “我跟你们说,谁都不能阻止我去见友哥,谁都不能。 这辈子,我只喜欢他,他嫌弃我,我就把他的眼珠子给挖了。” 脸上的狰狞笑容在提起柳文友时,变的温柔。 低头看下自己的手。 蓦的脸色又一变,眼里噙着泪,扑向栅栏这边。 “爹。求求你,我要去见友哥,我把他眼睛伤了,他肯定会怪我的。我要去跟他解释,我要去照顾他。” 仲安扯扯仲石原的衣袖。 “爹,咱们先出去。” 仲石原见自己女儿半疯半癫的可怕模样,满腹苦涩。 路过柳文友的监室。 仲安扯扯低头沉思的仲石原。 “爹,那个姓柳的。” 仲石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果然,姓柳的双眼,血肉模糊一团的肿着。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不认同 前面道路的衙役,见他们停下。 回头望眼他们俩。 “走,别看了,这就是个恶魔。我王老头活了几十年,都没见过这么丧心病狂的。你看看你们家闺女就知道,那张脸还能看吗?” 唉! 王老头说道这,叹口气。 “不过照我看,你家闺女就是自作自受,活该。连” 王老头左右看看,压低声音:“竟然连太子妃都敢咬。太子妃可是神医,一手银针出神入化,现在手却毁在你家闺女手上。可惜啊,可惜。” “太、太子’ 父子俩冷汗淋漓。 结巴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回到客栈。 看着闻讯赶来的另外两个儿子。 仲石原唉声叹气,回屋之后,关上门,不再出来。 不知情的那两人,从仲安嘴里,听完缘由。 蓦的,有种天即将塌下来的感觉。 一夜无眠。 翌日,早早的来到县衙,靠着门边站着。 不大不会。 陆钊陆森在其他官员的簇拥下,走上大堂。 衙役押着手脚带着镣铐的柳文友,豆蔻进去,跪在堂下。 验明身份,师爷翻开卷宗,一条条的罪状从他嘴里说出来。 堂外站着的,就跟听天方夜谭似的。 都不太相信。 直至那些受害人从后堂出来,掀开面纱。 看见那些脸部的瞬间,堂外的人全都倒吸口凉气。 尤其仲石原仲安,终于知道,木易说毁了那些人一生话,到底有多真实。 群情激愤。 柳文友的罪行,罄竹难书,判剐刑。 三天后,在菜市口,公开行刑。 所有财产充公,用来安置这些毁容的女子。 仲豆蔻即是受害人,也是加害者,判徒刑三年,缓两年,由家人带回去严加看管。缓刑期内,在犯法,急数罪并罚,连看护人一起。 并处罚金五万两,补偿给些受害人。 不等柳文友行刑。 仲石原就怀着忐忑的心情,前去见沈青言,想快点交清罚金,带豆蔻离开这是非之地。 不知道沈青言会不会再见他的仲石原,没想到,这次却异常顺利。 连通报都没有。 在他报上名字后,小厮就直接带着他进去。 “青,不,草民见过”太子妃。 仲石原说着就要跪下行礼。 “仲叔,不必如此多礼。抱歉先前没跟你说,我跟太子这次出门不方便暴露身份。” 沈青言伸出一只手,拦着他。 右手手指打着绷带夹板,手腕吊着,悬着胸前。 “你的手” “现在不知道能恢复到什么程度。仲叔,我见你,一是想送送你,顺便也是想跟你说豆蔻的事。豆蔻她脑子出了问题,你带她回去后,为了她,也为了你们的安全,一定要找人将她看管严实。 她身边不能有利器,火烛等等,一切能伤害人的东西 她一旦暴躁,就会做出伤害别人的行为。千万要严加看管,不能疏忽大意。” 不放心的沈青言,再次叮嘱。 仲石原愧疚的连连点头。 “是仲叔对不起你,生下这么个孽障,做出这么多恶事。还伤了你,要是你师傅还在,看了不知道会怎么怪我。” “这只是个意外,不关仲叔的事。仲叔,你一定要牢记我说的。’ 仲石原眼圈微红:“放心,仲叔只要活着就一定看牢她。” “青言,该走了。” 等在外面的陆钊进来。 黑沉着脸,冲仲叔点下头,算是招呼。 仲石原回去,就叫上自己儿子,将豆蔻手脚捆着,关在马车里,一路不停歇地回家。 仲夫人见自己女儿,人不人鬼不鬼,疯疯癫癫的回来,一颗心都碎了。 在看见仲石原将她关在偏院,派身强力壮的仆妇小厮严加看守时,对仲石原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说要进去跟她一起住。 仲安上前将原委解释清楚,问仲夫人,是不是为了女儿,就不顾他们这几个儿子。 仲夫人这才不再吵闹。 柳文友剐刑这天,菜市口人头攒动。 受害的那些女子,更是恨不得上前,生啃了他。 京城。 长公主,陆老爷子得知沈青言右手手指,让一个疯子差点咬断。 立即进宫。 皇上见他们俩同时,心急火燎的前来见他。 不用他们俩开口就知道是什么事。 “朕已经叫人送信去了。你们就放心。” “谢皇上体恤。” 皇上摆摆手。 让长公主先走。 等她走之后。 皇上拿出云州学子,官员,富绅写的举荐信。 递给陆老爷子。 相正青! 老爷子看着信纸上的这三个字。 “皇上,我知道他,他现在住在西宁街陆森的私宅。他跟森儿是知己好友。” 皇上点点头。 “既然都是熟人,那你说朕给他安排个什么职位好?” 职位? 老爷子沉吟片刻。 将自己的顾虑说出来。 皇上听完,不用细想,就知道是自己先前考虑欠妥。 如老爷子所说,只要行孝,就能当官,那谁还苦读。 “那就赐他一个天下至孝牌匾,另外赏些银子,布匹。” 回京路上的陆钊,听说这件事。 当即面露不屑,冷哼一声。 跟他并肩骑马的陆森,见他神情不对。 诧异的开口:“怎么?你不认同他的孝顺?” 他知道陆钊对人对事,都有一套他自己的看法跟见解。 “确实。” 陆钊直言不讳。 将从沈青言那里听到,一五一十,详详细细的转述一遍。 末了。 问陆森。 “舅舅,你觉得他这样的孝顺,真的直接嘉奖表扬?” 陆森并不迂腐。 “如果青言说的都是真的,的确不值得。可现在皇上的嘉奖已经昭告天下,总不能让皇上在收回。 皇上金口玉言,一言既出就再难更改。” “如果是我,我就会收回。比起面子,尊严,事情的正确与否,才是真正重要的。总不能明知道是错的,还要坚持下去。” 不屑再跟陆森深谈的陆钊,放弃骑马,钻进马车。 伤筋动骨一百天。 虽然沈青言在解开夹板之后,就一再说,自己的手不用继续吊着。 可陆钊担心,不吊着,她就不会小心呵护,会下意识的去使用这只手。 所以,非要沈青言把手吊在胸前。 第一百六十八章 碰瓷无处不在 沈青言见他进去。 头歪向一边,看向窗外,不搭理他。 陆钊过去,在她身旁坐下。 “要不要喝水?” “不要。” 说起喝水,她就烦。 自从手受伤,沐浴,洗漱,穿衣脱鞋,全都亲自上手。 要不是她坚决不肯,就连如厕这种事,都想包圆。 “那你靠着我休息会。” 沈青言嗤笑一声:“现在不是在休息吗?” 现在看陆钊,是怎么看怎么不顺。 何况,她已经休息的够久,在休息感觉脑袋上都会长出蘑菇来。 陆钊将她捞过去,按在他肩上。 “靠着我,休息的会好些。” 沈青言挣扎一下,没挣开。 僵着的脖子,软下去。 “那你给我念。” 不然真的是太无聊了。 陆钊随手拿起,她搁在一旁的话本。 翻到她插着书签那页。 “小姐,奴婢把你绣的荷包,给江公子送去了,小姐······” 窗外。 陆森跟其他几人,听见都忍不住笑出声。 沈青言脸红的跟天边的火烧云似的,拍下陆钊,低声喝道:“闭嘴。” 说着,夺走他手上的话本,丢的远远的。 陆钊摸下鼻子。 “那跟你说说话。” 马车摇摇晃晃。 沈青言有一声,没一声的应着陆钊。 迷迷糊糊中,马车忽然停下。 睁眼茫然的看向陆钊。 陆钊小心扶着她的肩:“我出去看看,你坐好。” 一头雾水的沈青言,依言坐好。 “救命,救命,求你们救救我家小姐,求求你们。” 凄厉的呼救声,在这空旷的山野回旋。 沈青言探头从窗口看出去 一个穿着桃红色衣裙的小丫头,焦急的拉着陆森的马镫。 见陆钊从马车里出去,转身,跑过来,伸手就要去扯陆钊的裤腿。 陆钊闪电避开。 “求你们救救我家小姐。几个混混把她拖进林子去了,求求你们救救她。” “你们俩去看看。” 陆钊对木易道。 木易拎着那丫头的后衣领:“带路。” 陆钊回头,见沈青言脖子伸的老长。 “坐回去,注意手。” 沈青言避开他的手。 缩回去,转眼,却走出马车。 陆钊见她不等他过去,搀她,就要往下跳。 一个疾步过去,双手插在她腋下,将她抱下来。 四周看眼两眼,走到一处倒下的大树前。 叫竹影拿来披风,铺上。 “在这坐着,别乱走。” “我不乱走,让我站会。” 整天坐在马车里,屁股都坐的起茧子。 “那好,我陪你走走。” 陆森骑在马上。 看见陆钊小心挽着沈青言另外一只胳膊,就跟宫里的小太监伺候太后娘娘似的。 翻个白眼,移开视线,看向远处。 眼不见心不烦。 不大会。 木易带着先前那个穿桃红色衣裙的小丫头,跟一个穿着浅黄色衣裙的少女,脚步踉跄的过来。 少女发髻凌乱,身上还披着木易的外袍。 走到近前。 小丫头指指陆森,又指着陆钊。 “小姐,多亏这位恩人派人去救你。” “谢恩人救命之恩。小女心莲,家在前面不远,还请恩人好事做到底,送心莲回家。” 陆钊睇眼木易。 “走,我送小姐回去。” 心莲避开木易,双眼瞅着陆钊。 “恩人。” 短短俩字,叫的千回百转。 沈青言摸下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这刚出狼窝,就能对别的男人起心思。 不是花痴,就是别有所图。 “恩人,还请你好事做到底,亲自送送请我们主仆。 不然小姐这样回去,让人看了,说都不说清。” 沈青言胳膊肘,撞下陆钊的侧腰。 那儿怕痒的陆钊,轻轻捏着她的胳膊:“别闹。” 这些日子顾忌她的手,一直没敢碰她。 给她一撞,酥痒自豪天灵盖。 沈青言收回手。 静静的不发一言。 “我去就能说清了,我家这个仆人没长嘴?” 陆钊冷着脸。 “要不要他送,你们自己看着办,不要我们可就要走了。” “恩人。” 少女跑过来,在陆钊他们俩脚跟前跪下:“恩人,心莲这样回去只有死路一条,心莲愿意跟恩人走,为奴为仆,报答恩人。” 这突入其来的,就差以身相许的戏码,连陆森都忍不住乐呵的嘴都合不上。 陆钊嫌弃的挽着沈青言向马车走去。 “你的恩人是他,要不要收留你,问他。” “姑娘,小的也只是个下人,养不起多余的人。要是姑娘实在要报答,跟我走。 我倒是有个大哥,之前替主子挡刀,瞎了只眼,瘸了条腿,还没说上媳妇。你要是愿意嫁给我大哥,我就跟主子说,让他同意带你一起走。” 心莲慌乱的拔腿想向陆钊那边追去。 双手环胸的木南,淡定的大长腿,在她脚跟前一横。 没留心脚下的心莲,摔个狗啃屎。 “小姐。” 下巴摔破皮的心莲,从地下爬起来。 怒目瞪向木南。 木南吹着口哨,似笑非笑。 送沈青言回马车后。 陆钊附耳在她脸侧,贴着她的耳朵,嘴里的热气尽数喷洒在沈青言耳里。 耳朵痒痒的沈青言:“咱们要不要去看看,她演什么戏?” 确实古怪。 沈青言颔首。 陆钊退出马车,骑上马。 “舅舅,我想了一下,那个姑娘说的也有些道理,咱们就送送。” 陆森点点头。 余光瞥下那对主仆,隐隐的带着几分同情。 心莲没想到事情急转。 脸上的神色,从惊讶,到惊喜。 在小丫头的搀扶下,急急向马车走去。 “恩人,我能不能跟夫人同乘?” “不行。” 不到陆钊发话,竹影从后面上来,直接上手,拖着她向后面的马车走去。 “我家夫人不喜欢跟人同乘。” 走到后面马车前,沈翠从马车里钻出来,跳下马车。 竹影推搡着心莲上去,自己也跟着钻进去。 沈翠跟小丫头,坐在马车门口。 “带路。” 竹影对心莲道。 “前面八九里有条岔路,到了向左。” 走没多远。 木方空手回来。 “那几个混混呢?” 木易问。 “送官衙去了。” 木方故意很大声地道。 官衙! 坐在竹影对面的心莲,手指绞在一起,嘴唇要的紧紧的。 脑子急速运转。 冷汗簌簌直流。 “哎呀,哎呀,姑娘能叫他们停一下吗?我忽然肚子痛的厉害。” “不用停,我是大夫,除了肚痛,还有其他的吗?” “没,就是肚子痛,想如厕” 第一百六十九章 黏糊 心莲捂着肚子。 心里发笑的竹影。 急忙叫停马车。 又贴心的亲自扶着她走下马车。 杨声高喊:“老爷,小姐,我带她去如厕,你们去前面等着,别熏着你们。” 心莲脸一阵红,一阵白。 推开竹影:“姐姐,让我的丫鬟陪着我去,你上马车等着。我很快回来。” 原本也没打算跟着去的竹影也不勉强。 “那快点,我等你,有事喊一声。” “还有,需要手纸吗?” 笑容已经憋都憋不住的竹影,一声比一声大。 心莲摆摆手。 带着丫鬟,急匆匆走进树林,朝着深处走去。 木易木方木南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然后同时伸手。 木南的手心在木易木方的手背下,缩回都来不及。 懊恼的打自己一下。 每次都跟自己说,下次记住,别出手心,可每次出的都是手心。 真是,怎么就改不了这个臭毛病呢。 木南碎碎念着,走进树林,飞身上树。 远远的。 看见那主仆俩,一步三回头地,神色仓皇的不断向后张望。 “小姐,丁四他们这次怎么没用?那么多个人,居然打不过一个。” “算了,这次是咱们招子没放亮,碰到硬茬。 回去跟大哥他们商量商量,看能不能花点钱,把他们给捞回来。” 俩人低着头看路,急着快点离开这里。 蓦的。 丫鬟扯下心莲的袖子。 “小姐。” “干、嘛。” 两人定在原地。 木南嘴角叼着片树叶,双手环胸,靠在一颗大树上,大长腿支地。 皮笑肉不笑地:“姑娘如厕,跑的还真挺远的。” “大哥说笑,我一姑娘家家的,不走远些,怎么好意思。” 心莲眼珠子咕噜噜转着。 木南嘴唇上叼着的树叶,啐出去,插进树干。 心莲面色微白。 指甲掐入掌心。 静静的看着朝她走过来的木南。 知晓,刚才说的话,都给他听去。 “请。” 木南伸出手。 心莲闭下眼。 蓦的睁开的同时,手向木南脸上一挥,一团白色的烟雾,朝着木南的面门而去。 木南屏住呼吸,身体原地拔起,高高的攀着一颗树的树干。 而后脚尖几点,反而跃到她们主仆俩身后。 身上点了她们主仆的穴道。 一手拖着一个,回去。 将身体僵直的两人,丢在陆钊陆森跟前。 “说,你们的老巢到底在那?” “没有老巢,我们就是普通老百姓。” 心莲狡辩道。 陆钊睇眼木易。 木易过去,将心莲重新拖进林子。 木方跟着进去。 啪一声传来,接着又是一声惨叫。 “你慢点,这腿我来卸” 啊! 又一声惨叫。 “轮到我了。” 丫鬟僵在地上,腿间渐渐湿了一片。 “说。” “你们的老巢在哪?” “在前面的十里堡。当家的大爷、二爷是小姐的亲哥,我跟小姐负责将人带回去。 二爷负责下,药,绑人。 大爷负责出去拿赎金。” “拿到之后呢?” 木南的脚踩在丫鬟肩上,用力一碾。 咔嚓一声,丫鬟肩膀的骨头碎裂。 “之后、之后看情况,撕票或是卖了。” 丫鬟痛的带着哭腔。 “舅舅,你带他们去处理。青言这边离不开我,我跟她先走。” 陆钊说完,不等陆森张嘴,赶着马车走了。 陆森呆在原地,见他真走,这才没好气的冲林子里喊一声“走喽。” 写封信,交给木易,叫他跟木南带着这对主仆,还有那几个混混,去官衙。 协助处理十里堡的事。 他带着剩下的人,去追陆钊夫妻俩。 陆钊不喜欢他这个舅舅跟着,妨碍他跟沈青言恩爱,他偏不让他如愿。 竹影跟沈翠也是神色微妙。 总感觉自己离离开太子妃身边不远了。 一路上,惴惴不安。 却总也插不上手。 好歹。 紧走慢走的,终于回到了京城。 走进太子府的刹那,两人的心齐齐落地。 回来后,太子有自己的事要做,太子妃就得她们照顾。 为了抓紧时,不离开太子妃过久。 第一件就是去找管事领罚。 然后跟木易他们去练武,争取早点过关,回太子妃身边。 花果见她们俩回来就挨打。 有点后怕的拍拍自己的小胸脯。 幸好自己没跟着去,否则这会躺在这的,就得多她一个。 卧房里。 陆钊着给沈青言沐浴梳洗好。 扶着她在窗外的榻上坐好。 茶水,点心,画本,都给她备好。 又拿个大迎枕,放在她身后。 “青言,我去一下,很快回来。你要是累了,就睡会。” “嗯。” 沈青言漫不经心的应他一声。 这人老了之后,还不知道到会多啰嗦。 现在就已经啰嗦的要命。 陆钊走到门口,又回来,在她脑门上亲一口。 “这次真走了。” “走,走。” 沈青言摆着手。 陆钊走到外屋。 冲站在门口伺候的丫头招下手。 “本太子进宫一趟,你们注意点太子妃的手。” “是。” 陆钊走到府门口。 长公主的马车刚刚好过来。 “见过长姐。” “我去看看青言,你要进宫见父皇?” 陆钊颔首。 “那你别待太久,省的青言伤神。” “你” 长公主闻言,哭笑不得。 “好,你放心去,我看看她就走。” 长公主目送陆钊走远。 进去,看着沈青言,就把刚才俩人的对话,玩笑似的跟她讲了。 沈青言叹口气。 长公主的话打开了她嘴上的阀门,开始吐槽她手指受伤之后,陆钊的种种奇葩行为。 明明是吐槽,可长公主听进耳里,却是明晃晃的秀恩爱。 酸丢丢的直冒酸水。 笑着掐她脸色红润的脸颊。 眉眼盈盈,笑容满面,一看就知道,小日子过的幸福。 “你就知足。” 眼睛看向她的手指。 沈青言两根手指微微曲着,指肚上的咬痕,已经很淡很淡。 “能好吗?” “不知道,我尽力。” 长公主心疼的啐一口:“怎么会有那么丧心病狂的女人。” “的确疯狂。她回去之后,还心心念念的要去找已经剐刑死了柳文友,放火烧屋,连累仲夫人跟着丢了性命。” 长公主哑然。 也不知道那个柳文友到底多出类拔萃,能让一个女子为他神魂颠倒至此。 “其实也就那样,还比不上木易他们。” 沈青言现在想起,也不甚唏嘘。 第一百七十章 分歧 却不知道,这里面有陆钊的手笔。 沉默半晌的长公主忽地道:“虽然她这样,跟很多因素有关。可我觉得最大的原因是她见识太少,让家里人宠的太过天真。所以才会让一个男子花言巧语的骗去。” 沈青言对长公主这个想法表示认同。 推己及人,要是她将来有了孩子,一定不会这样宠溺。 仲夫人怎么宠溺豆蔻,她也曾亲眼见过。 御书房。 皇上面前杯子里茶水颜色都已经变淡,砸不出什么味,才终于等到陆钊伟岸的身影,出现在御书房门口。 脸上神色,倏然一沉。 “儿臣见过父皇。” 见他神色从容,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 哼一声。 “朕好以为你不记得还朕这个父皇呢。” “怎么可能。青言的手现在处在关键时期,不能在受伤,儿臣自然要费点心思看着些,这可是关系到她一辈子的事。 父皇身体康健,肯定会体谅儿臣。” 皇上勾起唇角,无语的指指他。 “赐座。” 林公公给陆钊搬来一把椅子,放在皇上对面。 “你这次出去一趟,对怎么治理一个国家有自己的想法没有?” “有。” 陆钊从袖子里,掏出自己的写的手札。 庆幸回京的前几天,舅舅也问过他这个问题。 当晚,他就趁着沈青言睡着,将自己的看法都写下来。 皇上接过去。 逐字逐句地看下去。 看到最后归纳的那几句。 民安,兵强,以法治国。 笑意从皇上的眼角,渐渐扩散。 对儿子那点些微的担心,彻底消散。 不愧是他跟晚晚的儿子,天生的君王人选。 心里喜悦,面上却尽力压抑。 “跟朕详细说说。” 陆钊想说,他不是写清楚了吗?他又不是不认识字。 对上皇上的视线,到嘴的话吞咽回去。 如果这会说回去,他肯定会对青言有看法。 长公主跟青言分开这么久,也肯定会有很多话说,那就让青言开心一下。 心思几转的陆钊,复又安心留下。 将自己所写,逐一跟皇上详细阐述。 皇上听的连连点头。 时间一点点过去。 皇上兴致越浓。 留陆钊吃过饭,继续。 陆钊几次张嘴,说下次再继续的话刚到嘴边,就让皇上给轻描淡写地堵回去。 无奈,只能继续跟他聊。 屁股下却如坐针毡。 不知何时,御书房烛火点的通亮。 皇上不但不见疲倦,反而眼底都是蓬勃热情。 陆钊嘴上应付着他,余光不知道瞄了多少次窗外。 也不知道青言吃饭没有? 吃的什么? 现在是睡下了?还是在看书。 皇上装作没看见他走神。 大有要拉着他,秉烛夜谈的架势。 太子府。 沈青言送走长公主才发现,没看见竹影跟沈翠。 问花果,才知道她们俩去管事那里领板子,挨了罚。 沈青言叫花果,给她们俩送去外敷的药膏。 心里却不得劲的闷的难受。 她没想到,陆钊会因为她受伤,惩罚竹影跟沈翠。 当时事出突然,出现这个意外,是大家都想不到的。 但,陆钊居然因为心疼她,而罚她们俩。 他的喜欢,让她头一次感到沉重。 陆钊回来。 放轻脚步走到床前,见她已经面朝着里睡下。 遂又悄悄出去,去净室快速的沐浴洗漱后,带着一身的清凉水汽,上去。 躺下后的陆钊,朝她那边挪挪。 见她半侧着身体,压着右手胳膊,板住她的肩,将她放平。 “别动。” 沈青言倏然出声,一脸被打搅的不悦。 陆钊闪着亮晶晶的眼,勾起唇角。 “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沈青言没好气地哼一声。 “你当然巴不得我睡了。” 陆钊终于听出她的不对劲。 小心将她掰过来,跟他面对面躺着。 双眼在幽暗的光线里,锁着她的脸,探究的打量。 须臾。 他就明白过来。 “你是因为竹影她们俩?” 沈青言没接话。 陆钊将她揽进自己怀里,小心避开她受伤的手。 “青言,我知道你会怪我。她们俩,尤其是竹影,又是一直跟着你的。 可如果连她都不能好好保护你的安全,更谬论人。” “所以你就杀鸡骇猴。可当时事出突然,我受伤与其说她们俩看护不利,还不如说是我烂好心,大意。” “青言不管你愿不愿意,这身份就是摆在那的事实。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大家好。” 沈青言心里也知道,虽然这次惩罚,是稍微过了些。 但陆钊所说也不无道理。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可她就是不想认同陆钊所说。 “可我觉得,就算身为主子,也不能把自身的过错,推到无辜的人身上。” “不是无辜,她们的职责就是照顾你,照顾不利,导致你受伤,是她们失职。” 沈青言蓦的抬眼,看向陆钊的嘴。 说这样话的陆钊,让她觉得有点陌生。 不等她深想。 陆钊温暖粗糙的手掌,轻轻覆盖在她眼上。 柔柔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 “别想了,早点睡。” 陆钊眼里闪过一抹忧虑。 床帐里,光线幽暗。 目力及佳的他,敏锐的捕捉到沈青言眼里,刚才那个略显陌生的打探。 他不愿意看她用那种眼神看他。 早上醒来。 沈青言睁眼,映入眼帘的就是陆钊那张放大的脸。 睇眼厚重的床帐外。 明亮的光,隐约透进来。 估摸着这会时辰肯定不早。 伸手推推陆钊。 “起了。” 睫毛微动的陆钊,假装才醒,打着呵欠。 “什么时辰了?” “你自己看。” 沈青言撑着他的胸,坐起身。 陆钊伸手撩开床帐。 卧房里,满室光辉。 太阳应该已经升的老高。 懒洋洋的撤回手,双手枕在脑袋下。 一副打算赖床的懒怠。 “你不用去上朝吗?” “不用,父皇给我批了三天假,让我好好陪陪你。” 这话听着,她是不信的。 陆钊把她拉下去,趴在他身上。 咬着她耳朵。 “好,不骗你。是昨晚跟父皇聊的太晚。 然后,我跟父皇说的,今天无论如何都要休息一天,去看看祖父。“ 沈青言盯着他看片刻,蓦的在他下巴上,轻轻咬一口。 然后窝在他胸膛上,语气幽幽:“陆钊,回了京城,你就是元钊了,可我还是想叫你陆钊。” 第一百七十一章 见面 这或许是她心底的一点执念。 总觉得只要她这么坚持,他就依旧还是那个陆钊。 而不是现在的太子元钊。 尽管,她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不管在外面我是谁,在你这里,在我心里,我永远都是陆钊。” 陆钊摩挲着沈青言的后背,有点后悔惩罚竹影她们俩。 早知道如此,还不如他直接另外挑两个暗卫来身边,贴身保护她。 反正,她身为太子妃,身边伺候的人,还不够数。 这么一想,陆钊愈发觉得自己当时没转过脑来。 怎么就没想到,换个方式处理呢。 沈青言跟着陆钊来到府门口。 却没看见马车。 只有几匹马在那。 “走,我骑马带你。” 陆钊带着她上马。 一手圈着她的腰,放缓速度,慢慢的向陆家走去。 沈青言坐在前面,望着街道两侧的热闹,喧嚣。 昨夜的那点的不愉快消失。 “快去,快去看,相大孝子的侄女,相大夫又在义诊,发药了。” 路旁,有人高声喊道。 须臾。 就见不少人往前面加快速度奔去。 “要去看看吗?” 那些人跑去的方向,是她的杏林堂那边。 沈青言迟疑一下,点下头。 到杏林堂前面的路口。 就见杏林堂斜对面。 穿着一身天蓝色衣裙的相正青,在路边支个摊子,正在替人义诊。 丫鬟则负责拿着药方,去杏林堂买药回来,送给看病的人。 别说沈青言陆钊,就是木易他们看了,都觉得相正青此举太过分。 你要义诊,哪里不能摆摊,非要摆到杏林堂对面。 摩拳擦掌,就等主子一声令下,过去将人赶走。 “要不要过去?” 陆钊问沈青言,眼底深处寒意聚拢。 对相正青赤果果的踩着沈青言的杏林堂,博出名,恶心。 沈青言沉思一瞬。 把早上刚来贴身大丫鬟红俏叫到跟前。 陆钊说红俏,原先在暗卫营接受训练,现在特意拨给她贴身保护她。 沈青言没有拒绝,身边只有竹影,沈翠、花果,下面的两个年级小还需要锻炼锻炼。 竹影年级不小,她正想着,遇着合适的的男子,就把她嫁出去,也省的耽搁她。 确实需要人。 “你去跟赵大夫他们说,凡是她家丫鬟去买药,光有药方不行,还必须得有病诊的诊断说明并且抄录一份,让她小姐签字才算数。” 红俏一听这话,就立即明白过来,不觉眉心一紧,利利索索地赶紧朝着杏林堂走去。 “你担心她的医术?” 沈青言颔首。 “我不能说我多厉害,但看病问诊一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她从我那买药,万一出问题呢?” “木南。” 陆钊听到这,把木南叫到跟前。 即使出事,他也能兜住,可为这些不相干的人,把沈青言扯进去,他不乐意。 “你去杏林堂盯着,她从那边买了那些药。” 木南颔首。 去陆家的路上。 还在想这件事的沈青言,忽然道:“阿钊,你说将来给颁布一条,行医的人必须经过考试才能行医的制度如何?就像秀才们经过科举,一步步向前。 行医的也分级,再根据擅长的分类。 然后凡是出事故的,取消行医证书。” “可以。” 陆钊在认真听的同时,已经在想这个奏折要怎么写。 详细的就交给御医院的那些人去制定。 陆老爷听沈青言的这个想法,目露赞许。 得知沈青言是因为看见相正青替人义诊,想到的。 “她医术有问题?” 这几个月,相正青跟她叔叔相庭州,在京城声名鹊起,一个大孝,一个大善。 眼下正是风头正盛的时刻。 如果出事,跟他们家也多少有些关联。 相庭州跟陆森是知己好友,来京城住的房子也是陆森的。 孙子陆聿看在他三叔陆森亲笔书信上,平日里对他们叔侄也是多有照顾。 如果····· “祖父,有没问题暂时不知道,但是她把义诊的摊位摆在青言杏林堂斜对面,你觉得这合适吗?” 陆钊不忿地道。 陆老爷子沉思着。 先前,他们也知道这事,但是却没往深处想。 如今陆钊一说,陆老爷子也觉得这事,往浅了说,相正青做的确实不合适。 往深了说,就是赤果果打脸他孙媳妇。 难道····他心底蓦的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不着痕迹地睇沈青言一眼。 外面的人都传她们俩有几分相像,他见过相正青一面,当时没多想。 现在一看,还真有那么几分的相像。 毕竟是经历过朝堂上无数风浪的老人。 立马把那个骇人念头压下去。 “确实不大合适。不过青言的这个想法很好,钊儿你回去写个详细的折子,递上去。” “嗯,孙儿也有这个想法。” 陆老爷子见孙儿心里有章程,也就不再提此事。 转头看向沈青言的手:“你的手现在没什么大问题?” “还在恢复中。目前感觉还好。祖父,我去见见珍珠,快一年没见她了,还挺想她的。” 沈青言知道陆老爷子肯定跟陆钊有私密话说。 特意找了陆珍珠这个借口,把这里留给他们祖孙。 “那你小心点。” 陆钊不放心的送她到门口。 陆老爷子见他黏黏糊糊的,拈着胡子目光平静。 内心却波澜滚滚,直觉觉得接下来的日子,他们俩的感情有的磨。 回去路上,十字路口。 陆钊圈着沈青言腰的手缩紧。 他的前胸忽然紧紧贴着她的后背。 心里诧异陆钊忽然这个举动的沈青言,抬眼望去。 前方。 顾西岑骑着马,横在路中间,恰恰好挡住他们的去路。 见沈青言看过去。 顾西岑幽深的眸子,落在她还吊着的手上。 嘴唇动了动,却没出声。 蓦的拨转马头,退回去,给他们让出路。 近一年不见,顾西岑还是那个顾西岑,却跟她记忆里那个顾西岑相去甚远。 清瘦,目无表情,周身就像是让冬天的冰冻住。 清冷的看不到一丝活泛地人气。 周遭的热闹,明亮的阳光,都跟他隔绝。 陆钊见他退避,勾起唇角,挺起胸膛,昂着头,带着沈青言从他跟去,神气活现地过去。 第一百七十二章 赴宴 坐在陆钊身前的沈青言,跟他交错而过的瞬间,眼神不经意交汇。 居然有些恍神,他深邃的眼,如浩瀚夜空无边无际的笼罩过来。 跟眼前的明亮,恍若是两个壁垒分明的世界。 无边的压力压的她心尖一紧,有些无法呼吸。 陆钊抬手,将她的脑袋掰正。 “不要看他。” 沈青言定定神。 努力将顾西岑刚才的样子,从脑海里驱赶走。 “青言,答应我,不要看他。” “好,可以的情况下,我一定不看他。” 如果像今天这样,避不开,她也没办法。 陆钊下巴在沈青言脑袋上,蹭几下。 “你哄哄我,就说保证一眼都不看。” “好,我保证。” “你说的,以后一眼都不许看。” 这话说出口,陆钊自己都不信。 就算他将来当上皇上,也不可能说把顾西岑遣出京。 除非他真打算当一个昏聩的皇上。 可那样的他,沈青言也不会喜欢。 所以,沈青言愿意哄他,他就心满意足了。 红俏晚上回来。 把相正青白天开的药方子,交给沈青言。 沈青言一张张看过去。 从三四十张方子里,挑出十来张,放在另外一边。 坐在她对面的陆钊,她拿出一张,他就看一张。 等她全部看完,指着最后那两张。 “这都是治疗咳嗽的,有什么不妥吗?” 沈青言伸长脖子睇眼。 “这个患者根据她的看诊,应该是体内热亢盛引起的热咳,而下一位则是受寒阳虚已的凉咳嗽。前者可以用定喘汤,后者服干麻黄汤。 可她两者开的是一样的药。并且她给热咳患者开的药里,还有两味燥热的药材。虽然短时间内不会出什么大问题,但病人会因此久治不愈。” 幽幽烛火闪耀。 沐浴之后,只穿着单薄的浅黄色纱裙坐在他对面的沈青言。 眉眼灵动,肌肤雪白。 满头乌丝用根簪子随意簪在发髻上。 想着等会就要睡,发髻挽的松松垮垮,随时有要散开来的迹象。 他抬抬手,帮着她把发髻稳稳,自从她手受伤,他就一直害怕自己不小心,加重她的伤势,所以到现在,也没碰她。 身体先于思想,起身。 声音嘶哑。 “青言,不早了,咱们早点去歇息。” 说着,打横抱起她,哪里还有心思去管热咳,还是凉咳。 或许是下午见到顾西岑的刺激,也或许是吃素太久。 沈青言迷迷糊糊睡没一会,窗外的天边,已经晨曦微露。 陆钊神清气爽的起来,更衣洗漱。 临出门,还不忘让红俏,随时进去,注意查看沈青言的睡姿,别压着手。 大殿门口。 陆钊跟顾西岑两两相遇。 一个脚下如风,满面春风。 一个白着张脸,眸色幽深。 “下官见过太子殿下。” “免礼!” 陆钊大袖一挥。 “请问太子,太子妃的手恢复的怎么样了?” 提起这个,陆钊面上笑容,一敛。 如实回道:“还在恢复中,未来会恢复到什么程度,暂时不知。” 顾西岑没说,需要他帮忙尽管开口的废话。 陆钊抬腿,一脚跨进大殿,蓦的回头。 “仲豆蔻的事,你也出手了?” 那晚大火,出现在现场的人不止他这边的。 顾西岑沉默,不作声。 陆钊不满地冷哼一声:“青言是我妻子,她的事有我。以后就不劳烦你了。” 顾西岑向后退一步,身形工整:“不管太子还是太子妃的事,都是臣不能袖手旁观的。太子跟太子妃关系着昭国的将来。” 明明就是私心为沈青言一人,还假公济私的,说的如此深明大义。 骗鬼还差不多。 陆钊默默腹诽。 散朝之后, 将自己拟的大夫需考核才能行医的折子,递给皇上。 皇上接过折子,并没打开。 “这次是什么?” ······ 皇上手指敲击着桌面。 “是她提的?” “嗯,青言也是有感而发。” “有感而发?” 陆钊将原委告知。 皇上手指一顿:“既如此,你拿下去,吩咐御医院那批人拟定个详细的章程出来。明日,宫里要给你们夫妻俩,举办一个庆功宴欢迎宴。 是皇贵妃提议的,你是太子,是主人,给朕早点来。” “是。” 陆钊不解父皇刚才为何对相正青的事,避而不谈,怀疑是因为她叔叔是他御封的大孝子的关系。 心里好笑。 很想说狗屁的孝顺。 翌日。 沈青言端坐在铜镜前。 穿着太子服的陆钊,站在她身后,手上拿着枝金钗,正在想往哪插。 镜子里。 精心修饰过妆容的沈青言,发髻高挽,金钗斜插,大红色的宫衣,领口宽大,广袖飘飘。 眉心画着牡丹,面如若夹桃又似瑞雪初晴。 目若如明珠,眼波流转,似春江水。 一对璧人,出现在镜子里,俪影双双。 陆钊左看右看。 还是将手上的金钗,放下。 带太多,累。 缠着她出来,乘坐上马车。 经过皇贵妃的特许可。 沈青言他们乘坐的马车,直径进入内廷。 其他在宫门口排队等着进去的诰命千金,看的眼酸。 人群里。 相正青穿着一身浅粉色裙裾,外披白色纱衣,露出她引以为傲的修长脖颈,清凉锁骨。 气韵端方。 脖子上那串雪山白的珍珠,珠光泛冷,莹润雪白。 更是衬的她雪肤花貌,恍若三春桃林的桃花仙。 在一众千金里,醒目耀眼。 比起沈青言的成熟,她更多了几分青春稚气。 皇贵妃早早的等在分岔路口。 见着沈青言,亲自上前,将她从陆钊手上接过去。 “太子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太子妃” 陆钊颔首。 “青言,我一会过来。” “不用,你就跟父皇他们一起过来就好。” 陆钊这才移步,跟着小太监,去院子另外一边,跟皇上,一众大臣们在一起。 皇贵妃垂眸,睇眼沈青言的右手。 “你的手现在好的怎样了?” 今天没有将手吊着的沈青言,抬起胳膊,竖起手掌,手指动动。 “还没好全。” 皇贵妃看见了,她手指晃动间,食指中指,明显不如其他手指灵活。 “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叫太子来宫里拿。” “嗯,我会的。” 相正青随着一群夫人千金,进来。 第一百七十三章 相似 行礼之后,各自站在自己熟悉的人身边。 “今天是皇上给太子妃还有太子设的庆功宴,现在离着宴席,还有点时间,大家不必拘谨,坐下聊。” 大家谢恩之后,纷纷落座。 陆家几位舅母,还有陆珍珠几位姐妹,在沈青言的招手下,来到她身边,挨着她坐下。 “嫂子,你今天好漂亮。” 陆珍珠贴在沈青言耳朵旁道。 陆夫人拍下她的手背:“给我规矩点。别给太子妃添乱。” “我才不会,我说的实话,今天在现场的所有人,就是我嫂子最漂亮。” 沈青言笑着:“早知道你会如此夸我,我今天就少抹点胭脂了。” 离着近的夫人小姐,听了,都忍不住抿嘴笑。 笑语欢颜中。 一道粉色的身影,袅袅娜娜,脚步轻盈,带着一股淡淡的幽香前来。 “民女相正青,见过皇贵妃,太子妃。” “起来,刚才见了礼,又见。你们不嫌累,我嫌。” 皇贵妃笑着道。 相正青面色微红,眼波看向沈青言。 “自那天跟太子妃别过,正青一直惦记着什么时候,能再见太子妃一面,也好好好的的太子妃请教请教。” 她这话一出口。 大家看她的眼神就不一样起来,原来她跟太子妃还是熟人。 难怪,医术那么好。 “不敢当,相姑娘仁心仁术。” 沈青言的客套,别人没听出什么,可坐的近的皇贵妃跟几位陆夫人,却看的清楚。 沈青言不但笑容客气,语气疏离,就连眼底都平静无波。 显然没相正青表现的那么熟。 “哎呀,你们发现没有,相姑娘跟几年前的太子妃,不但长相,就是这说话的神情,都几分有相似。 让人不小心恍神,还以为是看见了当初刚嫁给顾侯的那个侯夫人。” 整个花厅,气氛顿时冷下去。 皇贵妃,陆夫人她们,倶都神色一变。 尤其是陆大夫人,沉着脸,看向对面那个妇人,就要发作。 一声清亮的声音,在门厅处,朗朗响起。 “这谁啊,还没开席,就开始满嘴胡言乱语。既如此,回家去,省的一会开席喝醉,在皇上太子面前出丑。” 长公主牵着儿子进来。 凤目,从那夫人小姐面上,逐一划过。 最后落在角落里,下意识缩着身体的萧夫人身上。 嘴角噙起一抹冷笑:“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翰林院学士萧吉的夫人。回去,不然等会本宫派人把你夫君叫来,一起回家就难看了。” “长公主恕罪,我再也敢了。” 刚才一时最快的萧氏,听见长公主声音的刹那,就意识到自己刚才失言。 真是猪油蒙了心,一时嘴快,说的都是什么疯话。 瑟瑟发抖的站出来,走到长公主面前,就要下跪。 长公主牵着儿子向沈青言这边走来,没搭理她。 皇贵妃见状,对身边嬷嬷递个眼色。 嬷嬷带人过去,将萧夫人及其两个女儿送回家。 得知真相的婆婆跟萧大人,当机立断,当天就将她给休回娘家。 哭哭啼啼回娘的萧夫人,在娘家,脚还没站稳,就让老娘一辆马车,将她连夜送出京城,遣送回原籍。 两家人暗自担忧,后怕了好一阵,生怕顾西岑陆钊不放过他们。 幸好,后来没事,才逐渐放下心。 小世子穿着大红锦袍,胸前挂着金项圈,穿着大红虎头鞋,气宇轩昂的走到沈青言她们这边。 规规矩矩行礼之后,走到沈青言跟前。 胖嘟嘟的手,搭在她膝盖上。 “舅母,你的手好点没有?” “好了,谢谢你的礼物。我之前叫人送来的礼物,你喜欢吗?” “都喜欢。那个草编的蚱蜢,小鱼,我最喜欢。” 长公主见相正青站在那,沈青言跟自己儿子,聊的欢。 没好气的从她身侧,擦身而过。 径直在沈青言跟皇贵妃两人中间坐下。 眼尾斜挑,打量眼站在那的相正青。 讥诮出声:“相姑娘还不回去坐着,在这杵着,是要给我们表演什么才艺吗?” 相正青睇眼眼风都没给她一个的沈青言,下巴微垂:“请长公主息怒,民女这就回去。” 嘴上说着,脚下却没动。 双眼瞥向沈青言这边。 沈青言想不搭理她都不成。 “相姑娘,是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太子妃,正青前面说想上门求教,是真心的,请太子妃不要因他人言语,对正青有所看法。” 沈青言翻个白眼。 “不会。不过本太子妃近日需要静养,暂时没空招呼客人,京城名医很多,相姑娘想找人赐教,多的是人选。 本太子妃就不耽搁相姑娘时间。” 相正青没想到沈青言会当着这么多人,直白的拒接。 嘴角笑意,微微一滞。 浅笑着,大大方方施礼退下。 皇贵妃目送相正青退下,暗暗腹诽自己,当日看走眼。 以为是个清纯小姑娘,谁知道也是个心思多的。 原本还想顺着皇上心意,拉拔拉拔她。 现在看看,还是能避就避,不要多事。 皇上带着众人进来,不早不晚刚好听到沈青言拒绝相正青的话。 在看小姑娘虽然被沈青言拒绝,却依旧面不改色,大大方方的退下。 对她的印象,又好了些。 回过头,觑眼他叔叔相庭州,想想也是,有他这样的叔叔,小姑娘又能差到哪去。 宴席开始, 陆钊想过来坐在沈青言身侧。 被沈青言言辞拒绝。 他坐过来,肯定会忍不住给她喂食。 她不要面子的吗? 而且,给皇上看了会怎么想。 “有我在。你去陪陪父皇。” 长公主见陆钊站在那不走,出言“赶”他。 陆钊这才不得已地:“麻烦长姐。” 跟皇贵妃一起坐在上首的皇上,见到这一幕。 心里那点小刺,终于挣扎着扎破表皮,蹭出头。 酒过三巡。 倏然开口。 “朕刚才过来,听见相姑娘想跟青言请教医术,这是好事。咱们昭国要是多出几位青言这样医术高超的女大夫,又多几位相姑娘这样热爱医术,虚心好学的女子,是昭国的幸事。” 说道这,话锋一转,语气里多了几分长辈的慈爱。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不满意 “青言呐,朕知道你的手还没彻底好,但也不妨碍说话,相姑娘上门请教,你看在朕的面子上,就说几句,点拨点拨,等她学成,受惠的还是广大百姓。” 给点名的沈青言只得起身,答应。 长公主见状,跟着要起身。 还没动,就见对面的陆钊要起身。 赶紧的冲坐在他身侧的驸马点个颜色。 驸马心领神会,一把扯着陆钊的袖子,拉着他。 陆钊无法起身。 转头,对上驸马的眼色。 看眼上面坐着的皇上,又看眼对面的沈青言。 忍着心里不爽。 对相家叔侄俩,从不喜,发展到现在的厌恶。 回去路上。 陆钊摩挲着沈青言的手背。 “别听父皇的,她来你不想见,就不要见。不用委屈自己。” “嗯。” “父皇那边,我会去跟他说。” 沈青言直起身,脸对着他的脸。 “放心,我有分寸。而且你看我像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吗?” “不是就好。” 为自己不会,为了他却肯定会。 他有这个信心。 早上,出门上朝的陆钊,还惦记这事。 走出大门,还不忘吩咐木南,如果相正青来,不许进去通报,想办法拒了。 广福寺了因大师的禅房。 随着慈眉善目的了因大师,手上的棋子落下。 相庭州叹口气:“我输了。” 了因大师将棋盘的黑色棋子,捡起。 “庭州心不在这棋上。” 相庭州从袖子里掏出张纸条,放在了因大师面前。 “庭州确实心绪不宁。还请大师看看这个。” 了因大师拿起纸条,一眼看完。 顿时,神色肃穆。 “这八字时辰是真的?” 相庭州颔首。 “是真的,这八字是我家侄女的。” 对京城的事,并非一无所知的了因,心思一转:“是义诊赠药的那位?” 相庭州嗯一声。 了因转手,将纸条,丢进一旁的香炉。 纸条转瞬变为灰烬。 “徐徐图之,顺其自然。” 八个字,从了因大师嘴里,不疾不徐地说出。 “谢谢大师,庭州明白了。” “回,不要再来。” “是。是庭州冒犯。” 前脚相庭州出寺,后脚。 了因大师带着小弟子久出,就从后门下山,再次出门云游。 相庭州回到家。 见小侄女收收拾拾的正要出门。 得知她是想去太子府。 “太子妃手还没痊愈,你暂时不要去打搅。” 相正青不解的看向叔叔。 相庭州拍下她的肩,打量下侄女还带着青涩气息的娇美容颜。 想想她现在才十五出头,在等几年也不什么大事。 蓦的了因那八个子,在眼前飘过。 心底透亮,声音轻柔:“听叔叔的。” 相正青见叔叔不肯多言,也不好多问,只得放弃去太子府的想法。 御书房。 陆钊沉着脸,站在同样面色不虞的皇上跟前。 父子俩相持半天。 谁都不肯退一步。 最后还是皇上先开口让步。 “好,朕答应你,在你登上皇位之前,不再逼你娶侧妃。” 说完,不见陆钊神色松动。 忍不住,拔高音量。 “怎么?朕都让步了,还不满意?” “不满意,我在重申一次,这辈子除了青言,我不会再娶第二个女人,不管是做侧妃,还是小妾。” 坚定果决的语气,气的皇上心梗。 摆摆手:“给朕滚出去!” “儿臣告退。” 心里同样不爽的陆钊,只要想想,沈青言为百姓做了那么多好事,依旧得不到父皇善待,整天想着给自己塞女人,刺她的眼,伤她的心。 真的想带着她一走了之。 回到家,得知相正青没来,郁结的心才多少舒服些。 见着沈青言时,已经看不出一丝痕迹。 如往常那般,走到正在练习夹豆子的沈青言身侧,陪着她练习。 转眼三年。 几场秋雨。 感染风寒,拖拖拉拉一个多月,才痊愈的皇上,坐在龙案后。 双颊凹陷,明显瘦了很多。 “钊儿,这次利州的事,你处理的很好。朕最近体力不济,打算明天去城外的皇家别院住几天,顺便跟了因那个老秃驴,聊聊天。这朝堂上的事,就交给你继续代理。” “是。” 年近而立,穿着太子服的陆钊,更加沉稳大气。 眉梢眼角,不怒自威,气势十足。 短短几句话,引发的皇上,又咳咳地,咳了几声。 “父皇放心去,青言给的止咳膏,记得带上,没事兑水喝几口。” “嗯,回去跟她说,别只记得研究新药,有空想想怎么给朕生下一个半个的龙孙出来,才是正事。” “这事又不是她一个人能办到的,父皇难道不应该是吩咐吩咐我努力吗。” 望着他高大威严的身板,皇上抓起面前的茶盅,向他掷去。 陆钊稍微侧身,躲开。 茶盅在离着他的脚不远地地,落下。 “你要是有问题,那这天下的男子,就没几个正常的。” 笑意浮现的陆钊,眼角冒出一条细纹。 “儿臣明早进宫来,送父皇。” “不用,朕不想看见你。” 林公公对眼前这一幕,习以为常。 明早太子该来还是会来,皇上该气还是气。 这就是他们父子俩相处这几年的相处模式,平常说什么都好。 就是不能提娶侧妃的事,一提准吵,吵吵闹闹就如民间的普通父子。 沈青言得知皇上明早要去别院休养。 赶紧的,又将自己新配置各种药丸,都交给陆钊,叫他明早去送皇上时,带去,交给林公公。 “不用管他。” 沈青言放下手里的瓷瓶。 抬眼。 “皇上又说生孩子的事了?” 陆钊没言语。 沈青言伸手抱着他的腰,脸贴着他的胸膛:“万一我真的不会生呢?” “不会生更好,等到一定年纪,从裕王,或是其他宗室子弟里,选一个合适的就是。” 刚好他也不舍得她受苦。 听他轻描淡写的语气,就像在外面酒楼吃饭,这道菜没有,换一道就是。 “再说,这事又不赖你。”陆钊的话再度传来。 沈青言听到这,忍不住垫脚在他下巴上,咬一口。 “是啊,谁叫你这么能的,居然背着我,叫人给你避子药。” 要不是一年前,无意给她发现,他再继续吃下去,那就真的子嗣无望。 陆钊面色讪然。 第一百七十五章 她怎么也在这 “可是我不后悔。” 沈青言知道这是他的真心话,所以才会对外面,议论她不会生,懒怠解释。 反正真相他们夫妻俩知道就好。 皇上坐在马车里。 见儿子的侍卫,将个大大的包裹,递给林公公。 对儿子依旧没好脸色。 “走,走。” 他催促着车夫。 陆钊退到马车一侧。 目送车队缓缓驶离。 蓦的。 眸色微沉。 在看见骑在马上的相庭州,跟他身侧的马车。 大概一年多前。 皇上在了因大师那里,偶遇相庭州后,跟他的关系突飞猛进,不时的就请他进宫谈古论今。 连带,相正青也跟着时常入宫。 如果不是,这几年相庭州跟陆家,尤其三舅陆森关系变淡,相正青看见他,也表现正常。 就他在父皇那里见到她的频率,他不怀疑他们有别的心思都难。 散朝的时候。 跟他回家方向相同的顾西岑,忽然拍马上来。 “相家那对,也跟皇上去了?” 陆钊勒住缰绳,睇他一眼。 知道还问。 顾西岑眸光深邃的眼,闪过一道亮光。 “看在太子妃份上,臣提醒太子一句,那对叔侄不简单,太子最近还是小心些。” 陆钊知道顾西岑不会无的放矢。 点点头:“我会注意。” 见他听进去,顾西岑打马扬鞭而去,一路疾驰。 回到府里。 见着像足自己的儿子,难得对他展颜一笑。 “今天在先生那里,都学了什么?” 虚岁七岁的顾念,挺直小身板,一板一眼地:“禀父亲,学了大学第三篇。汤之《盘铭》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顾明跟在身后。 望着一高一矮走进书房的父子俩,眼前浮现出竹影的身影。 去年月影回来探亲,已经是两个孩子母亲的她,在百味楼包厢,问竹影对亲事的打算。 他那时刚刚好有事在隔壁,听见。 心紧的连跳动都艰难。 直到听竹影回答,没打算,只想一直跟着太子妃,这才长吁口气。 这些年,他们私下并没联系。 可不知从何时起,偶然在街上遇见,即便没说话,眼神交汇时,却似有千言万语在他们俩之间流淌。 唉,可惜! 大约这辈子就这样了,他跟她。 皇家别院。 气色不好的皇上,斜靠着软塌。 皇贵妃坐在榻边,端着药碗。 皇上摆摆手。 “不喝了,去把青言的药丸,给朕拿两丸来。” “皇上。你呀。” 皇贵妃放下药碗,拿着药丸过来。 “还是青言贴心,知道皇上不喜欢喝汤药,就专门为你研制了这样的药丸。” 皇上眼皮一掀。 “朕没说她不好。可钊儿是太子,是将来的皇上,这身边不可能真的只有她一个女人,更别说成亲这么多年,连个孩子都没有。钊儿即将而立,她也老大不小,她自己又是大夫,肯定是问题严重,才不能生。 你说,这都几年了,朕能不急?” 皇贵妃沉默着,将药丸递给皇上,又将水杯送他面前。 站在皇上的立场,皇上没错。 可身为女人,她却希望太子能坚持下去。 矛盾之下,她能做的就是不做声。 皇上睡着后。 皇贵妃回到偏殿。 相正青就已经等在那。 望着穿着打扮,眉眼神色越来越像沈青言的相正青,皇贵妃心绪复杂的无声喟叹。 “相姑娘找本宫有事?” “民女想问问,皇上的咳疾好些没有?如果没好,民女这里有新研制的药,可以给皇上试试。” “不必,皇上服用青言的药习惯了,暂时没打算换大夫。” “可”相正青说着,向前一步:“皇上吃了她这么久的药,也没彻底好呀。”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相姑娘身为大夫,应该比本宫清楚。” 皇贵妃脸色微冷。 更何况,她连考三年,今年才拿到行医的初级证书,哪来的底气,让皇上吃她的药。 相正青不再多言。 “是民女冒失,还请皇贵妃不要怪罪,民女这就告退。” 相正青转头就找到叔叔相庭州,将自己研制的药丸,递给他。 “你让我拿去给皇上服用?” 相正青点下头:“叔叔,你信我,皇上吃这个药,肯定有用。” 见她这么肯定。 相庭州犹豫一下,揣着盒子,去见皇上。 皇上打量眼前放着的药丸。 几经考虑,还是不敢冒险,说等御医看过之后再说。 “应该的。” “皇上,了因大师来了。” “皇上,贫僧夜观天象,太子最近子星闪亮。” “子星闪亮?” “是。” 皇上听完,并没神色愉悦,反而陷入沉思。 让他们下去之后,招来林公公,叫他派人去接沈青言来,给他看诊。 沈青言看着林公公派来的人,没有多想。 立即收拾东西,跟着来人,来到皇家别院。 见皇上精神萎靡,心里也吓了一跳。 给他把脉问诊。 重新给他改药方,叫人熬了,盯着他服下。 皇贵妃乍然看见她,还愣了一下。 知道是皇上叫的,心直觉一沉。 拉着她的手:“皇上这里有我,你没事就先回去。皇上咳疾一直不好,还不是因为他,不能坚持吃药。 看着好一点,就不吃了,然后又复发。” “我就知道是这样,没事,我留几天,盯着父皇吃药,父皇总不好在我这个儿媳妇面前,还不耍赖不吃药。” 沈青言笑着道。 皇贵妃暗暗叹气,还是她多长点眼,帮忙看着。 陆钊回到太子府,还没进门,知道沈青言去了别院。 调转马头,脚跟脚哦的跟来。 在药房,待了一下午的沈青言走出药房,向皇上住处走去。 远远的。 就见陆钊背对着自己,双手背在身后。 面前站着相正青,俩人正在说着什么。 她怎么也在这? “阿钊。” 心里疑惑的沈青言招呼着陆钊。 陆钊闻声,转过身。 “我正要过去找你呢。” 陆钊自然而然的伸手,牵着沈青言的。 “见过太子妃。” 穿着身杏色衣裙的相正青,款款施礼。 “不必多礼。” 沈青言收回视线。 抬起下巴,望向陆钊:“你见过父皇没有?” “见了。走,我带你四处走走。” 温馨互动的两人都没在看相正青一眼,自顾自手牵手的走开。 相正青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俩走远的背影。 第一百七十六章 再次和离 眼睑半垂,睇着一旁花圃的花儿,神色复杂,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吃饭了没有?” 沈青言忽然问道。 “刚去见父皇,他正在吃,就招呼我一起吃了。” “相正青也在?” 问出口,沈青言自己也神色一滞。 “嗯,要是她是男的。我都怀疑她是想抢林公公的职位。” 陆钊故意玩笑似的。 沈青言听进耳里,心蓦的罩上一层令人不舒服的薄雾。 “或许她是图谋别的呢?” 陆钊不是傻子,老是在父皇那碰见相正青,虽然她表现正常。 但父皇的意图,却明显的不能在明显。 “管她图谋什么,都跟咱们俩没关系。反正我只要你。” 沈青言是信陆钊的。 因此,也就没再继续在这个话题上,浪费情绪。 但她着实没想到。 事情会突然发生急转。 临睡前,皇上派林公公过来,找陆钊。 说皇上有事要见他。 陆钊走后。 沈青言眼前,莫名其妙的,老是浮现出林公公刚才一直不敢跟她对视的眼,心跟荡秋千似的来回晃悠不安。 惴惴不安的终于等不下去。 也没带人,自己寻找过去。 相正青身旁的小丫头,乍然看见她,转身风一般的朝着旁边的听雨轩跑去。 见她见着自己跟见鬼一样,沈青言心里的不安加剧。 抄过游廊,踩过花台,直接走到她前面。 听雨阁,四面窗户洞开。 垂下的纱帘,随风飘起。 她站在窗外。 屋里的榻上,陆钊赤着上身,被子盖在腰上,不出意外,被子底下的他是光着的。 相正青光着膀子,窝在他腋下,脸颊粉嘟嘟的,手搭在他胸上。 睫毛微动,一看就是没睡着。 沈青言嘴角噙起一抹笑意。 奇怪自己怎么突然眼力这么好。 居然在这么昏暗的光线下,连这么细微的动静都能看清。 几息之后。 看她连呼吸都屏住,心下不忍。 转过身。 一滴泪随着夜风滑落。 在那丫头心虚慌乱中,不疾不徐的离开。 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努力维持的平静下,是她双腿肌肉紧绷的,连脚趾都蜷起。 拐个弯。 皇上带着林公公站在那,一看就是专程在等她。 她依旧迈着平稳的步子过去。 两人对视片刻。 皇上收回视线:“既然你看见,朕也不隐瞒,是朕撮合的,他是太子,是未来的皇上,迟早都会有这一天。 更何况,他需要子嗣。” 沈青言努力忍住泪意,嘴角肌肉不受控制的抽抽。 “青言明白了。请皇上看在青言往日为大家做的那些,给青言一纸休书。” “你确定?” 沈青言的反应,在他预料之中。 可亲眼看见,还是不免有些不大相信。 毕竟,她舍弃的可是皇后之位,舍弃的是钊儿对她的一番情义。 就算相正青进了太子府,不出意外,也只是个摆设。 能留在钊儿心里的,只有她。 就如他心底这么多年,念念不忘的只有晚晚是一样的。 “是,还麻烦皇上现在就给民妇,民妇急着回城。” 沈青言不哭不闹的急切,反而让皇上迟疑。 双眸紧锁着沈青言,将她脸上每一个细微表情,都收纳眼底。 须臾。 叹口气。 睇眼林公公。 林公公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卷轴,双手捧着过来,恭恭敬敬地递给沈青言。 沈青言接在手上,打开。 和离?居然不是休书,是和离。 一眼看完。 还算不错,只说了她不能生。 没说其他。 “谢皇上。” 沈青言收起卷轴,从他们俩面前,目光平静的离开。 回到住处。 这次发现自己,身体抖的厉害。 叫来竹影:“你去收拾东西,咱们马上离开。” 竹影不明所以,但却没多问。 因为这一刻的太子妃,像极了当年跟顾西岑和离时的模样。 等她下去。 沈青言把红俏叫到跟前:“我跟太子和离了,你是他派来的,以后就不要在跟着我了。” 红俏眉毛一挑,掩下心里的诧异:“奴婢愿意继续跟着太子妃。” “不,不用。我不想在跟你们家太子有任何牵扯,你跟着我不合适。” 红俏明白过来。 陡然拔下头上的簪子,对着掌心插下去,簪子穿透她的手掌:“奴婢既然已经是沈大夫的人,就绝对不会再做背叛主子的事,将来若有违誓,就让这簪子穿透奴婢的脖子!” 沈青言没想到她如此刚烈。 只是此刻,也没心情跟她多说。 “既如此,那你下去处理下伤口,一会跟着走。” 她话音刚落。 皇贵妃就从外面,红着眼进来。 “青言。” 她着实没想到,皇上下手会如此之快。 “谢皇贵妃往日关照,以后有机会在报答皇贵妃。” 皇贵妃拉着她的手:“就不能给钊儿一个机会吗?他也不想的。” “他脏了,我再留下也会心有芥蒂,与其一辈子介怀,还不如就此放手,免得将来彼此跟乌鸡眼似的,将从前那点情义,都消耗殆尽。” “小姐收拾好了。” 竹影眼里噙着泪,进来。 “我走了。” 沈青言努力挤出一个淡淡的笑,大步转身,跟着竹影出去。 皇贵妃四周环顾一圈,追出来。 只看见沈青言上马车的身影。 怔愣的站在原地,忽的卸了力气。 她追上去又能如何。 沈青言之所以走的这么利索,不就是因为,她知道促成这一切的人,是她无法抗衡的。 皇贵妃失魂落魄的回来。 就见皇上跟林公公,站在不远处。 夜色下,皇上脸上的神色,晦暗不明,也没事成后的喜悦。 皇贵妃冷哼一声,掉头,换个方向,从另外一旁走了。 皇上凝视着她走远的身影。 “你说朕是不是真的做的不大对?” 敢情你心里也清楚呀,何止不是不大对,简直就是大错特错,沈大夫多好的一个人,跟太子感情多好。 可惜,他就一奴才。 “奴才觉得皇上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唉,谁说不是呢。 皇贵妃回到住所,心里慌乱,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外屋,里屋,来来回回的不知道走了几圈。 心里就跟烧着团火似的。 怎么想,这事都不能这么定了。 心里的火越烧越旺,直窜头顶。 反而,蓦的清明 站定,把贴身的嬷嬷叫来,对着耳语几句。 嬷嬷的瞳孔渐渐变大。 第一百七十七章 走了 “娘娘,你真要这么做?” 皇贵妃坚定的点下头:“大不了,我去中南找儿子去。” 嬷嬷见娘娘斩钉截铁的下了决心,想想沈青言对大家的好,利利索索的出去,转到后房。 叫来一个小太监,对着他耳语几句。 “干娘放心,小盒子肯定把这事办的漂漂亮亮的。” 沈青言上了马车。 一路狂奔,速驶离皇家别院的范围后。 沈青言忽然叫停马车。 叫车夫卸下马车。 把红俏叫过来,走到一边。 “我跟竹影先走,你回去跟花果他们说,叫他们先去城外的庄子,等我的消息。 我在前面的澜沧等你。路上注意,避开其他人。” “是。” 等沈青言跟竹影骑上马,向北边奔去。 看不见人影后。 红俏蓦的抬手,一个手刀,将车夫砍晕。 将车夫拖进车厢,纤细的身影,如一道烟,消失在夜色。 天色刚亮。 宋婶就带着花果她们,出现在城门口,虽然到现在还是不能相信,小姐跟太子和离了。 但还是按照红俏的说,把小姐留在太子府的人,先带走。 她们大清早的奇怪举动,很快让顾西岑知道。 马上叫顾明去查。 皇家别院。 听雨轩着火。 烟雾缭绕,明火星星点点。 兵荒马乱下,脑子晕沉沉的陆钊忽给一桶接着一桶的冷水一浇,睁眼醒来。 一眼睇见窝在自己身侧的相正青,来不及多想,一脚将人踹飞出去, 再看看光着的自己,嫌恶的起身,穿上衣服。 脑子里一幅幅画面,浮现。 愤怒交加,无比清明地看着跪在地下,身上裹着薄被的相正青。 想想刚醒来看见的场景,就恨不得将眼前的人,千刀万剐。 套上靴子,抬腿就走。 相正青忍着痛,爬过来。 一把抓住他的脚踝。 仰望着他。 “太子,我跟你已经有夫妻之实,你不能丢下我不管。” 陆钊没听见这话还好,听见这话,是恶向胆边生。 抽腿,大脚就毫不留情的在她手背上,用力一踩,一碾。 咔嚓咔嚓,手骨断裂的声音跟放炮仗一样,响起。 陆钊无情的声音在她头顶传来:“就你?也想拿捏我。” 话音未落。 踩着她手背的脚,高高提起。 再猛的用力踩下去。 踩在她手腕上。 这次,相正青没忍住,随着那咔嚓一声传来的剧痛,她跟着惨叫出声。 陆钊提起脚,走出房门。 一手拿冒烟湿柴火,一手拎着水桶,脸一道黑,一道白的小盒子上前:“皇贵妃娘娘叫奴才们来的。” 陆钊睇他一眼,将人记在心里。 “回去跟娘娘说。这恩情陆钊记下了。” 陆钊?不是赵元钊吗? 小盒子愣在原地。 皇贵妃听了之后,直摇头。 这孩子用回本名,怕不是想跟皇上决裂。 皇上寝殿。 头发还湿着的陆钊,目无表情的站在皇上跟前。 眼底的冷意,让窝在被子里的皇上,都不禁打个寒颤。 父子俩对视片刻。 陆钊缓缓开口。 “既然皇上对青言不满意,想换个媳妇,那不如连太子一起换了。当初我就说过,什么社稷江山,什么百姓,都跟我无关。 既然皇上不信,那我无话可说。 一会我就带青言离开,昭国容不下我们,我就带着她去别国,大不了出海。” “你、你这孽障。我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你好。” 皇上愤怒的坐起身,指着陆钊。 咆哮:“那个女人就那么好,好到你不惜放弃一切?” “她有多好,我不知道。但是在我这里,她比我的命还重要。你拿走我的命,还想我听你的话,真是可笑,命都没有的人,又怎么可能听你的话。” 陆钊说着就要走。 “回来。朕不怕告诉你,沈青言不但亲眼看着你们俩躺在一起,还拿着和离书,走了。” “什么?” 陆钊的脸色,顿时变的刷白。 噗一口鲜红的血,从嘴里喷出来。 “好,好,我终于知道,当年娘为何四处逃命,也没想过回京向你求救,因为娘知道,在你心里,你的皇位才是最为重要的。 其实,你谁都不爱,你爱的只有你自己。 但我不同,皇位与我而言,不及青言半分。 这次不管我能不能追回青言,你的江山都另找他人。 我陆钊连护住一个女人的能力都没有,也不配坐这江山。” 擦下嘴角的血迹,走出去几步。 蓦的回头:“忘了告诉你,我没睡那个女人。不要你以为你下的药,很厉害。” “怎么可能?” 皇上嘴唇嗫嗫,喃喃出声。 “怎么不可能,你以为叫她扮成青言的样子,又给我服药,我就得乖乖听你们摆布。真是愚蠢!” 不想废话的陆钊,没有继续说下去。 这是他的一个秘密,连青言都不知道。 疾步走出屋子。 身后,传来皇上呼唤他的声音。 他连停一下的意思都没有,大步离开,骑马向城里赶去。 顾明很快将消息打听回来。 顾西岑抓起桌上的砚台狠砸出去。 皇上竟然敢如此欺凌于她。 陆钊回到太子府门前。 就见顾西岑眸色幽深的骑在马上,等在那。 急着回去见沈青言的陆钊,只是看他一眼,就向府里冲去。 顾西岑拍马过来,蓦的拔出剑,横在陆钊面门前。 “你当初怎么说的?说你会护着她,说你要把最好的都给她,这就是你说的最好的?” “这是我跟她的事,跟你无关。” “跟我无关?” 顾西岑嘲讽的收回手上的长剑,把剑插入剑鞘。 “不怕告诉你,青言昨夜没回城,直接走了。她留在你太子府的人,刚才天刚亮,尽数拿着包裹也离开了你这太子府!陆钊,现在的你,跟从前的我,有什么区别!” 顾西岑的话,让陆钊脑袋炸的嗡嗡作响。 青言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就直接走了。 他不信。 陆钊飞奔进府。 回到后院。 跑进卧房,药房,沈青言喜欢待的地方全都查看一遍。 真的没人。 站在院子,望着天上缓缓升起的太阳,头疼欲裂。 “来人!” 周围的小厮,侍卫,仆妇陆续过来,站在他面前。 “宋婶,沈翠,花果呢?” 第一百七十八章 双身子 “她们昨晚半夜开始收拾东西,天刚亮就出城去庄子了。” 陆钊身体晃两晃,稳住身形,一句话都没说,出来骑接向沈青言城外的庄子赶去。 到了那,果然宋婶沈翠她们都在。 “你们小姐呢?” 宋婶没做声。 沈翠圆睁着眼:“你都跟小姐和离了,还找她干什么?” 砰一声。 站在一旁的花果,身形壮实跟小牛犊样的猛冲过来,抬脚就踢了陆钊两脚,踢在他小腿上。 “都是你,让小姐连家都没回,就走了。丢下我走了,连花果都不要了。” 花果伤心的哇哇大哭起来。 陆钊见她这样,知道沈青言是真不在这,出来,还没上门。 给沈青言赶车的车夫,耷拉着脑袋,一步一瘸的正向这里走来。 “你怎么在这?” 车夫见着他。 把走到中途,沈青言怎么跟红俏说悄悄话,自己带着竹影离开,他又怎么给红俏砍晕,后面醒来,怎么找他,说了一遍。 陆钊陷入沉思。 骑在马上,呆滞片刻。 循着她们昨夜走的方向追去。 追出去六七十里。 又折身返回,去到陆家。 陆老爷子见他这样,暗忖皇上,也是老糊涂居然出这样的损招。 “祖父,我要去找青言,那个太子之位,我不要了,接下来要怎么办?你们自己看着办。” 见他心急火燎的要走。 陆老爷子冲陆聿递个眼色。 陆聿陪着他出来。 掏出一叠银票给他。 “找人也要吃东西。你路上留下些记号,或是到哪,就跟我送个信来,我派人帮忙找,找着好给你送信。 青言擅长医术,又是个热心人,应该会比较好找。” 陆钊将银票,随手揣进怀里。 “多谢。” 陆钊翻身上马,出城门的时候,却让士兵围着,不让出去。 陆钊懒得废话,直接夺过他们手里的长枪,将士兵撂倒一片,冲出城门。 陆老爷子在书房待了半晌,把陆森叫来,叫他派人去相正青的老家查。 这事从他们进京就觉得古怪,只是他们叔侄一直把握着分寸,麻痹了他们。 才没去动心思去查。 陆老爷子,现在想想是悔不当初! 这都是他们自以为是造成的。 以为家里人多,根基深! 没成想,人家城府更深。 按兵不动几年,最终还是把他们给算计进去。 沈青言跟竹影一路狂奔出百余里。 中间,沈青言停下来,吐了好几次。 只要一想到那副他们相偎相依的画面,她就忍不住胃部翻涌。 吐到最后,面青唇白的沈青言,胃部空荡荡,除了粘液,什么都吐不出来。 眼看着,她骑在马上,摇摇欲坠。 竹影刚要张嘴,说停下缓缓。 就见沈青言身体一晃,直接从马上栽倒。 吓的她,急忙伸手环抱着她,稳住她身体后,小心将她抱下马。 抱着走到一棵树下,靠着树干坐下。 从怀里掏出瓷瓶,扒开塞子,散发清凉气息的瓶口在她鼻子底下,晃了几晃。 须臾。 沈青言幽幽醒来。 “我晕了?” 竹影点点头。 沈青言勾起唇角,笑容惨白。 “可能是吐的,我没想到自己会反应那么大,看来我真的注定没法做一个标准的贤妻良母。” 光是想想那画面,就觉得恶心。 歇了会。 感觉缓过来一些的沈青言再次上马,谁知还没开始走动,她就眼发黑,连声干呕。 见她这么难受。 竹影牵着两匹马,带着她慢慢走。 走出大概六七里,看见一个村子。 竹影望望坐在马上,摇摇欲坠的沈青言:“小姐,前面有个村子,咱们去歇歇脚再走。” 脑子晕的无法思考的沈青言,点点头。 两人在这村子,一住就是半月。 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的沈青言,坐在那,端着药膳,忍着反胃,猛的一口,将小盅里的药膳喝掉。 擦擦嘴。 赶忙连喝几口白开水漱口。 见她这样。 竹影忍不住担心:“要不在住几天再走?” 沈青言摸下肚子:“不妨事,就明天走。走之前,你把钱给田婶算一下。” “好。” 竹影带着钱袋出去。 田婶见竹影从钱袋里,掏出银票,连看都没看一眼,就双手给推了回去。 “你回去跟你家小姐说,这钱我是不会收的。你们帮忙将我三儿介绍倒杏林堂学医,就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我要是收了这钱,岂不是昧良心。” 竹影笑着拉着田婶的手:“这钱婶子不收,我家小姐心不安。另外,我还想麻烦田叔帮忙再做一件事。” “你说。” “麻烦进城帮我买辆好些的马车,在雇一个可靠的车夫,小姐现在的身体,骑马不安全。” “那肯定的呀,你们小姐现在是双身子的人。” 想想沈青言从早到晚的狂吐,田婶也是心悬悬的。 她见过孕吐厉害的,但没见过吐的这么厉害的,连喝水都吐。 竹影颔首,把银票塞进田婶手里。 田婶没在拒绝。 竹影回到房里。 “她收下了?” “嗯,收了,我拜托田叔去帮忙买辆马车。” 知道自己身体情况的沈青言,没有逞强。 沉思片刻:“既如此,咱们不必去澜沧,改道去、汜水。” “也好,汜水离这边近些,走水路,乘船人也舒服些。” 转眼。 沈青言到汜水已经四个月。 红俏赶来。 看见站在院子里,挺着肚子,扶着腰散步的沈青言。 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盯着她的肚子看了好半天。 “小姐这是有宝宝了?” “不然呢。” 竹影忍住笑。 “我还以为你找不到这里呢?” 说着扶着沈青言坐下。 红俏摇摇头:“要不是后面尾巴太多,我早就过来了。为了甩开他们,我可是多绕了好几百里的路。” “辛苦了。坐下休息会。” 沈青言指指面前的凳子。 红俏目光落在她肚子上,蓦的道:“那小姐有打算接花果他们来吗?”” 花果在京城,天天闹着要走。 沈青言也知道。 “等等,等我生下孩子再接她们过来。” 红俏点点头。 又想了一下。 “跟踪我的人,除了太子,陆家的人,还有顾侯爷身边那个叫顾明的。” “顾明?” 第一百七十九章 看见他就吐 竹影惊讶的脱口而出。 不解的看向沈青言。 沈青言耸耸肩。 “不管他们了,咱们好好待着就是。明天,你可以跟竹影坐船出去,四周走走,逛逛,顺便熟悉熟悉周围的环境。” 沈青言回房歇息。 红俏悄声问竹影,要不要把外面的情形告诉她。 “你先说说看。” “据说太子跟皇上闹掰了,第二天早上还撂倒城门口不许他走的士兵。之前,在白沙,我也差点跟他撞上。 他瘦了很多,留着一脸大胡子,要不是太子身形特别醒目。我都一眼没认出来,一点往日风采都没有,瞅着就是个落拓江湖的汉子。” 竹影沉吟一下。 “算了。你看小姐也瘦了很多,孕吐也是这两天才好了些。” 红俏想想沈青言现在这副模样,将对太子的那点怜悯,压在心底。 伪装成镖师的顾明,没想到,在这不仅看到红俏,还看到了竹影。 心里窃喜。 顾西岑收到顾明的信。 目光凝在沈青言已经怀孕那几个字上,挪不开眼。 天人交战。 坐到天亮,终于拿定主意。 陆钊这是连着第四天来到田家 跟门神一样,站在她家门口。 一站就是一天。 前面,他以为沈青言再次回了白沙。 结果到那扑过空。 正在没有头绪时,陆聿给他查到,沈青言跟竹影,曾在这里出现过。 几天前他查到是田叔,赶着马车送她们走的。 就天天过来打探消息。 可田家夫妻就是不开口,怎么问都不开口,甚至连见都不见他。 他来,他们夫妻俩就闭门不出。 “主子,主子。” 天色渐黑。 一个穿着劲装的男人,奔到他跟前。 “主子,有消息了,顾明在汜水没回来。” “汜水?” 话音未落。 陆钊已经翻身上马。 男子跟着上去。 “是,汜水,汜水水道纵横,岛屿众多。” 他的话,随着风声吹进陆钊耳朵,人已经奔出去就剩下个小小的黑点。 沈青言六个月的肚子,大的就跟别人要生了似的。 今天是赶集的日子。 竹影跟红俏,一左一右的小心护着。 步伐略显沉重的沈青言,见她们俩小心翼翼的样,也不忍心让她们俩继续担心。 指着前方不远,卖桂花酒酿的小摊。 “咱们去那边坐坐,那边人少,又挨着河,风景也好。顺道还能吹吹风。” 秋老虎的威力不容小觑,加上赶集的人多,街面上的味,不时随风飘来。 对现在嗅觉非常敏感的沈青言来说,的确是不大舒服。 “好、好。” 巴不得她歇息的两人连声答应。 护着她过去,找张桌子坐下。 “三碗酒酿丸子。” 沈青言招呼着老板。 蓦的,又看见对面一个少年,啃着麻辣鸡块从她们面前走过。 “竹影,你再去买点麻辣鸡块。” 嗅着那麻麻辣辣的味,就流口水的沈青言,忽然想吃的紧。 竹影看眼红俏。 “放心。我会看好小姐。” 竹影顺着少年走过来的方向走去。 没多远,就嗅到空气里,浓郁的麻辣味。 过去,买了两包,看见卖酸辣粉的,也买了两碗。 转身。 蓦的目光一闪,她好像看到顾明,在不远处。 几步过去,伸长脖子,四周看一圈,却发现是自己眼花,看错。 说不清是失落,还是什么。 心绪低落的转身,走出去没两步。 一棵大树后,装扮成镖师的顾明,慢悠悠踱步出来,望着竹影走远的身影。 嘴角噙起一抹苦笑。 竹影端着麻辣鸡块,酸辣粉回去。 沈青言正在吃酒酿丸子。 见着这两样东西,瞬间碗里的酒酿丸子都不香了。 将碗推到一边。 直接上手。 拿起一块鸡块,大口咬下一块,吃进嘴里,满嘴的麻辣味,瞬间整个人都满足了。 “少吃点。” 见她吃完一块,又拿起第二块。 竹影忍不住道。 “让小姐吃。小姐好不容易彻底不吐了。” 红俏道。 “就是,你家小姐我好不容易可以放心吃东西了,你还不许我吃个够本?” “好,我说不过你们两个。” 竹影无奈地道。 “不是两个,是四个。” 红俏得意的指着沈青言的肚子。 沈青言得知自己一下子揣了两个崽时,惊讶之后就是欢喜。 两个好,相互陪伴长大,不像她,孤零零一个人长大。 陆钊牵着马,发髻凌乱,浓密又长的胡子,几乎遮住他半张脸。 容貌憔悴沧桑。 身上的锦袍也脏污不堪。 看着就跟犯事的逃匪差不多。 穿梭在人流中。 不用多言,周遭的人都自动避让。 顾明站在树下。 蓦的睇见,人流里高出别人一头的陆钊。 在睇眼坐在那边啃鸡块的沈青言。 小小的迟疑一下。 最终,站在原地没动。 须臾。 就见陆钊瞬间活络,如太阳晒蔫的植物,淋了场及时雨。 丢下马,疾步朝着沈青言那边跑去。 他身形高大,不等到眼前,红俏就眼尖地一眼看见。 “小姐。” 竹影,跟嘴里正含着鸡块的沈青言,抬头看过去。 就见即将跑到近前的陆钊,倏然放慢脚步。 双眼紧锁着沈青言的脸。 “青言。” 他话音未落。 沈青言蓦的胃部翻,丢下手里的鸡块,捂着嘴仓促起身。 吓的红俏反应极快的扶着她。 两步走到河边,双手撑着栏杆,一阵狂吐。 陆钊愣在原地。 视线落在她高高凸起的肚子上。 脑子刹那间的空白后,反应过来。 青言有孩子了。 他喉头几滚。 听着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大踏步过来。 竹影蓦的张开双臂拦着他。 “不许过来,没看见小姐,看见你就吐吗?” 什么?看见他就想吐。 这话比锋利的剑刃,还要锋利几分,直接刺穿陆钊的心肺。 “青” 见她低着头,吐的难受。 红俏一脸忧心的轻拍着她的后背。 陆钊心难受的如刀剑宰割。 想过去,却提不起脚。 半晌。 终于没东西可吐的沈青言,眼泪花花的直起身体 接过红俏递过去的手巾,擦擦眼,又擦擦嘴。 竹影一只手保持戒备,一只手薅起茶壶,反手递给身后的红俏。 红俏接在手上,又递给沈青言。 沈青言漱漱口。 静静的睇眼陆钊,然后收回视线,对红俏竹影道:“咱们回去。” 第一百八十章 抽筋 红俏扶着她,顺着河廊,向她们停船的地走去。 竹影掏出一锭十两的银子,丢在小桌上:“老板,抱歉,影响你今天的生意了。” 刚沈青言一阵吐,吐走好几个客人。 小本买卖的老板,看着闪亮的银子,脸上的不舒服,顿时烟消云散。 陆钊回过神,跟上来。 “青言。” 他叫着她的名字。 沈青言却连头没都没回一下。 走在后面的竹影,怨恨出声:“还来找小姐做什么?这边跟别的女人在一起,那边老爹就把和离书都准备好了。真是天底下都没见过你们这么无耻的,识相的别跟着过来。 小姐孕吐才好两天,人瘦成这样,你只要不眼瞎,就看的见。 跟过来,我可就不管你谁了。” 竹影做个拔剑的姿势。 陆钊停下脚。 她瘦那么多,原来是因为孕吐。 一颗心分裂成两块。 一块叫他跟上去,一块叫他别去。 陆钊犹豫的时间。 红俏已经搀着沈青言上了他们家的船。 船夫手上长长的竹竿,一点水面,小船就划出去一截。 竹影直接从岸上,跃上船头。 陆钊踉跄过去,又退回去两步。 眼睁睁看着船走远。 心揪着提的高高的。 肚子那么大,人却那么瘦,这几个月吃了多少苦,他简直没法去想。 而造成这一切的是他跟他。 到现在他都还是没法想象,当晚青言经历的一切,会让她有多难过。 “她们住在茱萸岛。沈大夫孕吐严重,这两天才好,之前严重到喝水都吐。” 不知何时过来的顾明,站在他身侧,语气平静地道。 “你要是不了解有多严重,可以自己去问问大夫。 我走了。” “为什么帮我?” 陆钊看向顾明。 “不是帮你,是帮沈大夫跟她肚子里的两个孩子。” 帮你,你有那么大面子。 这话,顾明没说出口。 两个,青言肚子是两个孩子。 兴奋喜悦的陆钊尽管心里急的,巴不得马上插翅飞去。 但还是找了间客栈,住下,洗漱一番。 又给陆老爷子送了封信回去。 洗漱干净,换上干净衣袍,走进一间药房。 从里面出来。 刚焕发出的神气,又消散无踪。 甚至是脑袋耷拉着。 老大夫的话,字字句句都入尖针刺进他心里,痛彻心扉。 而她会如此孕吐厉害,还多半都是他害的。 难怪,她刚才看见他就吐。 换做是他,只怕直接拔剑杀人都会。 月色照在河面。 陆钊撑着船,快速行驶在纵横交错的河道。 远远见着刻着茱萸两个字的石碑,加快速度过去,胡乱将船系在岸边。 脚不沾地的,直奔沈青言的宅子。 岛上人不多,大概五六十户。 沈青言住在村子中间最大的那座宅子。 夜色下,目标明显,好找的很。 这些都是顾明告诉他的。 至于顾西岑指使顾明告诉他这些后面的真实目的,他已经无暇去想。 能找着沈青言已经是大幸。 夜深人静,小村静谧。 偶尔几声犬吠。 陆钊站在院墙下,蓦的拔地而起,上了墙,在如一片落叶,轻轻落下。 整个院子静悄悄的, 只有东屋,还亮着灯。 陆钊放轻脚步过去,站在虚掩着的窗前。 大床垂着帐子。 靠窗榻上,红俏侧身睡的正熟。 小几上点着油灯。 竹影睡在大床前的小躺椅上,身上搭着条薄薄的被子。 陆钊手上弹出两颗刚从树上摘的,豆子大小的果粒。 分别弹向红俏跟竹影的睡穴。 翻窗进去。 绕过竹影躺着的躺椅,来到床前。 伸手撩开帐子。 沈青言面朝里,侧躺着。 身后身前,都搁着一条跟人差不多高的软枕。 陆钊缓缓坐下。 将她覆盖在面上的发丝,拨到脑后。 手指轻轻抚过她消瘦的面颊。 凝眸在她脸上,看了半晌,缓缓下移。 被子下,她的肚子突兀的吓人。 他抬手,轻轻覆上。 蓦的。 狭长的眼眸都是惊色。 掌心下,似有鱼儿游弋。 他微微缩了缩掌心。 不知道是孩子的脚还是手,小小一点,在他掌心点了一下。 陆钊惊奇的曲起一个指头,隔着被子,跟他对上。 对方似乎是有所感觉,接连跟他来了好几下。 从未有过的感觉,袭上心头,陆钊的眼眉罩上温柔之色。 “竹影,我脚抽筋。” 沈青言忽然皱着眉,不舒服地低喃出声。 陆钊赶紧的移向床围。 掀开被子。 睇见她右脚拇指,翘起。 将她的脚拿在掌心,握住,抓住她的脚趾揉捏。 捏着,一滴泪落在她脚背上。 陆钊赶紧伸手擦拭。 须臾。 抽筋缓解,刚把她脚放下。 “我要如厕。” 睡的迷蒙的沈青言,双手撑着床。 一下子没起的来,又砰一声倒下去。 吓的陆钊什么都顾不得过去,一把抱住她。 “青言,你没事?” 沈青言缓缓转头。 盯着看了几眼。 还有些懵的,伸手摸下他脑门上刚吓出来的冷汗。 “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 陆钊抱起她。 打量下屋子,找着净室的位置,抱着她进去,走到恭桶前,小心将她放下。 “我自己来,你出去,走远点。” 说完,陆钊没动。 “你快出去,有人守着,我尿不出来。” “那你小心点。” 陆钊深深睇她两眼出来,加重步伐,假装走远,又返回去守在门口。 听着动静,知道她方便完,顿一下,进去。 正在整理裤子的沈青言,骤然看见他进去,一下子眼神清明起来。 不是做梦,是真的。 深吸口气。 脸色微冷。 走到洗漱盆前,洗手。 陆钊站在她身侧,手虚虚扶在她后腰处。 等她洗好手,把擦手巾,递给她。 然后,一把抱起她向外走去。 明明停着个大肚子。 可抱着,却没比从前重多少。 顾忌着肚子,沈青言窝在他怀里,没有挣扎。 回到床上,躺好后,扯扯被子,闭上眼。 “我不想看见你,我也跟你和离了。所以” “没有所以,你可以不想看见我,厌恶恶心我,但是我没跟你和离,他给的不算数。 还有,我跟那个女人睡” “我不想听。” 沈青言艰难转身,陆钊忙伸手帮忙,帮她稳稳的将身体侧过去后。 第一百八十一章 心疼她 陆钊坐在床沿。 接着刚才的话。 “青言,我知道你不想听,但是我也必须要说,那晚他们串通一气,给我下了,药,还叫她打扮成你的样子。 但是我没碰她,因为我提前把自己弄晕了。 而且,我,青言,我忘记跟你说了,我只对你有反应。” 尽管已经是夫妻,陆钊还是红了耳朵。 沈青言听到这,诧异地肩扭过来一些。 “是真的,我没骗你。当年我娘去世,我让人抓走卖到小倌楼,看着那些妇人对那些小倌做的事,就恶心。 后来没几天,我就从那里逃出去。 我之前跟你说,遇见你之前,我没想过成亲的事,是真的。 但我喜欢你,并不仅仅是因为这个,你信我,好不好?” “不好,我还是不想见到你,不管什么原因。 我只知道咱们和离了。” 对上陆钊一脸的挚诚,沈青言烦躁地道。 “那个我不认,不是我写的,也不是我盖的章,这辈子我都不可能跟你分开,更别说写那玩意。” 陆钊伸手要去抓沈青言的手。 沈青言挺下身体,想躲开。 刚一动,就哎呀出声,眉心皱起。 “你怎么啦?青言,别吓我。” “我、我抻着肚子了。” 陆钊缓缓将她转过来。 手抚上肚子,稍微用力,揉着。 “你把竹影她们怎么啦?” “没怎么,就是点了她们的睡穴。” 陆钊一点不心虚的样子,让沈青言看的更加烦躁。 一掌推开他的手。 “你走,我说不想见你,就是不想见你,也不想再跟你们扯上一点关系,我嫌烦。” “我不走,青言,我要留下照顾你。” “你走不走,你不走我走。” 沈青言说着要起身。 陆钊一把按住她的肩:“你别动,我走。” 说完,真的转身。 沈青言目送他从窗子出去。 懒得费神在翻身,闭上眼。 脑子里乱哄哄一团,也没止住她的困意,很快就睡着。 陆钊守在窗外,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 连他自己都没察觉,自己现在的嘴角,翘的有多高。 那种发自心底的喜悦,如喷涌的泉水,汩汩而出,止都止不住。 他跟青言有孩子了,他的小家很快就会变成大家。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 又想方便的沈青言,扭头见睡的香的俩人,才想起,刚才忘记叫陆钊给她们俩解穴了。 一手撑着床,一手扶着肚子,梗着脖子,侧转肩膀转身。 站在窗外的陆钊,听见动静。 翻窗进来。 见沈青言正努力起身。 赶紧过去,两手齐上,一把把她抄起,抱着。 直接送她去净室。 沈青言站在那,一股怒火,无处发泄,呼吸急促,伟岸的胸部急剧起伏。 “你怎么没走?” “青言,你觉得我好容易找到你,会离开? 更别说,你现在还怀着孩子。 我说不会走,就是不会走” 陆钊说着,睇眼她的肚子,小心观察她的动静,掷地有声的表明心迹。 见她虽然气呼呼的,但还好。 笑着:“我先出去。” 沈青言望着他转身出去的背影,气的拍胸口。 方便后。 洗干净手,挺着肚子出去,也不看站在门口的陆钊,大踏步往床边走去。 坐在床边,双腿搁上去,也不用手撑着床,慢慢往下躺。 重心没控制好,砰一声向下倒。 不单她自己,陆钊也吓的脸色都变了,冲过来,一手扶着她后背,放缓她躺下去的速度。 “青言,不管你怎么生气,也不要拿自己身体开玩笑。” 沈青言瞪着他。 “帮她们俩穴道解了。” “好。好,你好好躺着。” 陆钊答应着。 过去,反而把躺椅,推到外屋,顺手把榻上的红俏,用被子兜着,也给送到外屋。 沈青言看着他这波操作,眼睛渐渐瞪大。 这混蛋,居然、居然欺负她现在身体不便,阳奉阴违。 双腿滑下床沿,就要下去。 陆钊两步过来,一只手抓住她两条腿的脚腕,又给她拎上去,放好。 “陆钊,你听不懂我说的,我说我不想见你。” 眼里冒火的沈青言一字一顿,怒视着陆钊。 陆钊仿佛眼瞎。 嘴角噙笑。 刮去胡子的脸,满是温柔。 俯身,将她往里挪挪。 就欲往边上躺。 沈青言伸出双手双脚,抵着他。 陆钊刚张嘴。 就听沈青言哎呀一声,撤回手。 嘶一声。 双手抱着肚子。 这下,轮到陆钊紧张了。 “怎么啦?怎么啦?” 他连声问道。 就见沈青言的肚子,东凸起一块,西凸起一块。 肚子里的孩子,动的激烈。 瞳孔不可思议地渐渐瞪大。 大手轻抚上去,声音压的低低的,柔柔地。 “不要闹,乖一点,不然出来,爹打屁屁。” 肚子里的孩子似乎真的听到陆钊的话,拳打脚踢的动作幅度小下去。 随着陆钊轻柔抚摸,孩子们彻底安静。 沈青言不爽的扭过头,不再看陆钊。 陆钊见她如此抗拒自己,无奈的叹口气。 “你好好睡,有事叫我。” 走到窗前的榻边,背靠着墙,坐着。 知道他是真的不会走了,沈青言也懒得在跟他纠缠,自顾自的闭眼休息。 她是真的很想睡。 到天亮前,沈青言又起来两三次。 看着她每隔小半个时辰,就要起来一次,每次都是刚刚要睡着的时候。 陆钊心疼的望着她疲倦的脸。 恨不得以身替代。 对皇上的怨,达到顶点。 如果不是他,他不会错过青言最难受的前几个月。 天亮后。 竹影跟红俏,睁眼醒来,看见彼此,猛的起身向里屋走去。 走到门口。 两人同时停住脚。 陆钊坐在榻上,半阖着眼打盹。 听见动静,朝她们里这边看来,做个噤声的动作。 两人面面相觑,探头看眼垂着一边帐子的大床。 同时向后退两步。 沈青言这一觉,睡的安稳。 差不多巳时才起。 迷蒙着眼,一眼看见陆钊。 瞬间清明。 这人···· 她感觉自己都无语了。 陆钊笑着,扶着她坐起来,给她穿好衣服,又蹲下身,给她穿上袜子鞋子。 “青言,你的脚变大了一些些。” 说着,起身扶着她站起来。 其实,不止脚,还是其他地方,但是眼下这情况,他不敢说。 第一百八十二章 留下 等她站稳。 揽着她的肩,进到净室。 等她出来,伺候她洗漱。 然后又扶着她走到梳妆台前,给她梳好发髻。 再搀着她走到桌前。 指着那盘酸辣菜心:“这是我特意给你拌的,你看下会不会合口味,还有这个酸菜包,也是我做的。” 想说不吃的沈青言,嗅着那酸辣味,不觉咽下口水,想吃。 尴尬的嘟噜一句:“不是我想吃,是他们想吃。” “嗯,我知道。” 陆钊忍着笑。 扶着她坐下,将他熬的鲍鱼瘦肉香菇粥,端到她面前。 “你尝尝,能不能吃?不能,我还给你熬了虾仁皮蛋粥。” 沈青言想违心的说不能,可实际嗅着着香气,她真的一点反胃都没有。 就连往常刷牙时有的反胃,今天都奇迹的消失了。 怀揣着讶异的沈青言发现。 这顿早餐她吃的异常顺利,不管粥,还是包子,还是那盘拌菜心,每一样似乎都是贴合她现在的胃口做的。 吃饱还不受控制的,当着陆钊的面,打了个嗝。 脸微红,眼神不好意思的飘向别处。 心里都是蜜的陆钊,讨好的:“青言,我陪你走走。” 沈青言这会也冷静下来。 点点头,她确实需要跟他好好谈一下。 “这屋子后面,景致不错,咱们去那走走。” 陆钊伸手去搀她。 沈青言凝他一眼,四目相对片刻。 才把胳膊抬起,搭在陆钊抬起的胳膊上。 结实有力的胳膊,一如从前,给她心安的感觉。 小溪潺潺,怪石成堆。 溪水旁的花树,落下的花朵,叶子,随着溪水打着转的漂走。 溪水很浅,大概到脚脖子以上一点点的位置。 波光粼粼下,能清清楚楚的看见小溪里,游弋的小鱼,小虾。 微风吹来,空气里淡淡的青草香,夹杂着丝丝花香。 清新怡人。 确实风景不错。 就是脚下的路,有些坑洼不平。 两人顺着溪边,走出一截。 来到一块大石跟前。 沈青言抽出手,过去,坐下。 陆钊见石头干净,也就没有阻拦,挨着她坐下。 阳光下,沈青言的脸,白的透光,却没有之前的莹润,似乎是少了些水分。 也没有先前的红润。 “青言,那天的事我不想再说。我能跟你说就是,我以后会护着你,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在发生。不管是谁,都不能逼迫我,不管是谁。 至于皇位,与我而言,真的是可有可无,没你在身边,我宁愿继续当我那个落拓的江湖汉子。 青言,我跟你保证,不会再让那些事来烦你。 再有一次,我亲自送你离开。 现在,让我留下好好照顾你好不好?” 沈青言斜昵他一眼。 带着些许的苦涩:“我说不,你就会走了?我信你说的是真的,可你的身份在那摆着,很多事都不是你我能控制的。 如果能,就不会发生先前的那些糟污事。 所以,我现在别无所求,你走不走我管不了,但是,别让其他人来骚扰我,逼急了,兔子还咬人呢。 也别跟我扯孩子什么的。” “我不会让其他人来打搅你。你放心。” 陆钊知道沈青言嘴里的其他人是谁,知道这也是沈青言的底线。 “希望你说道做到,我要回去了。” 陆钊扶着她站起身。 蓦的附耳过来。 “你是不是想方便?” 沈青言的脸蓦的通红,伸手就捶了他一拳。 陆钊双手将她抱起,脚下生风地向回走去。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这是正常现象。” 他昨天可是详细问过大夫了。 “闭嘴。” 不想提起,他却偏偏还要叨叨。 恼羞成怒地呵斥一声。 陆钊充耳不闻,蓦的又想起另外一件事。 “晚上沐浴后,给肚子擦精油的事,也交给我,大夫说了,这样可以减少妊娠纹。” 沈青言哼一声:“我长我的,关你什么事,难不成你还敢嫌弃我不成?” “当然不会,你为我生儿育女,吃这么多苦,我要是因为这个嫌弃你,我还是男人吗?” 说完。 陆钊蓦的眼睛一亮。 “青言,你原谅我了是不是?” 沈青言这才反应过来,她刚才这番话说的有歧义。 “你想的美。” 下午。 趁着沈青言午睡。 陆钊又给陆老子写了封信。 叫他在青言生产之前,都不要过来打搅他们。 老爷子收到信,一看就知道,这个他们,指的是谁。 暗暗摇头。 皇上要是不这么多事,原本在等几个月,就能享受含饴弄孙之乐。 现在好了,弄的儿子走了,孙子孙女,也看不着。 就算将来回来。 陆钊夫妻俩对他的心结,也不易解开。 何苦呢。 相正青也没落到好下场,整个右手指骨,腕骨,碎成渣渣,废了。 自己也气病的皇上既没有赐她封号,也没将她抬进太子府。 陆老爷子思前想后,决定还是要过去一趟。 不见沈青言,也要见见陆钊。 望江楼。 陆钊拎着大包小包,坐在陆老爷子对面。 陆森摇着扇子,坐在他们俩中间。 后面的桌子上,也是大包小包的摆满整张桌子。 “她还好吗?” “现在还好。” “你” “我不会回去,等青言生完孩子,我会看她的意思,看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皇上病了。” 陆钊没吱声。 神色平静。 “那个相正青右手废了。对了,相庭州的儿子进京,准备考试来了。他现在叫陈诚。” 陆钊眼底依旧没有波澜。 陆老爷子叹口气。 “祖父能去见见青言吗?” “不能,时辰差不多了,祖父舅舅自便,我要回去给青言做饭。” 陆森随着陆钊起身,指下身后桌子上的东西。 “这些是你舅母,还有珍珠陆聿几个堂兄妹,准备的,给青言还有孩子们的。” 陆钊看眼桌子上的大包小包:“我今天拿不了。放在这,我明天再来拿。” 走到门口。 陆钊忽然回头:“青言怀的是两个。” 语闭。 不等陆老爷子说话,已经大步出去。 陆家父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刚才钊儿说是两个?” 陆老爷子不可置信地问。 陆森点点头。 “两个?” 陆老爷子陷入沉思。 片刻,抬起眼。 “钊儿他们暂时不回去也好,省的再生事端。” 第一百八十二章 留下 等她站稳。 揽着她的肩,进到净室。 等她出来,伺候她洗漱。 然后又扶着她走到梳妆台前,给她梳好发髻。 再搀着她走到桌前。 指着那盘酸辣菜心:“这是我特意给你拌的,你看下会不会合口味,还有这个酸菜包,也是我做的。” 想说不吃的沈青言,嗅着那酸辣味,不觉咽下口水,想吃。 尴尬的嘟噜一句:“不是我想吃,是他们想吃。” “嗯,我知道。” 陆钊忍着笑。 扶着她坐下,将他熬的鲍鱼瘦肉香菇粥,端到她面前。 “你尝尝,能不能吃?不能,我还给你熬了虾仁皮蛋粥。” 沈青言想违心的说不能,可实际嗅着着香气,她真的一点反胃都没有。 就连往常刷牙时有的反胃,今天都奇迹的消失了。 怀揣着讶异的沈青言发现。 这顿早餐她吃的异常顺利,不管粥,还是包子,还是那盘拌菜心,每一样似乎都是贴合她现在的胃口做的。 吃饱还不受控制的,当着陆钊的面,打了个嗝。 脸微红,眼神不好意思的飘向别处。 心里都是蜜的陆钊,讨好的:“青言,我陪你走走。” 沈青言这会也冷静下来。 点点头,她确实需要跟他好好谈一下。 “这屋子后面,景致不错,咱们去那走走。” 陆钊伸手去搀她。 沈青言凝他一眼,四目相对片刻。 才把胳膊抬起,搭在陆钊抬起的胳膊上。 结实有力的胳膊,一如从前,给她心安的感觉。 小溪潺潺,怪石成堆。 溪水旁的花树,落下的花朵,叶子,随着溪水打着转的漂走。 溪水很浅,大概到脚脖子以上一点点的位置。 波光粼粼下,能清清楚楚的看见小溪里,游弋的小鱼,小虾。 微风吹来,空气里淡淡的青草香,夹杂着丝丝花香。 清新怡人。 确实风景不错。 就是脚下的路,有些坑洼不平。 两人顺着溪边,走出一截。 来到一块大石跟前。 沈青言抽出手,过去,坐下。 陆钊见石头干净,也就没有阻拦,挨着她坐下。 阳光下,沈青言的脸,白的透光,却没有之前的莹润,似乎是少了些水分。 也没有先前的红润。 “青言,那天的事我不想再说。我能跟你说就是,我以后会护着你,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在发生。不管是谁,都不能逼迫我,不管是谁。 至于皇位,与我而言,真的是可有可无,没你在身边,我宁愿继续当我那个落拓的江湖汉子。 青言,我跟你保证,不会再让那些事来烦你。 再有一次,我亲自送你离开。 现在,让我留下好好照顾你好不好?” 沈青言斜昵他一眼。 带着些许的苦涩:“我说不,你就会走了?我信你说的是真的,可你的身份在那摆着,很多事都不是你我能控制的。 如果能,就不会发生先前的那些糟污事。 所以,我现在别无所求,你走不走我管不了,但是,别让其他人来骚扰我,逼急了,兔子还咬人呢。 也别跟我扯孩子什么的。” “我不会让其他人来打搅你。你放心。” 陆钊知道沈青言嘴里的其他人是谁,知道这也是沈青言的底线。 “希望你说道做到,我要回去了。” 陆钊扶着她站起身。 蓦的附耳过来。 “你是不是想方便?” 沈青言的脸蓦的通红,伸手就捶了他一拳。 陆钊双手将她抱起,脚下生风地向回走去。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这是正常现象。” 他昨天可是详细问过大夫了。 “闭嘴。” 不想提起,他却偏偏还要叨叨。 恼羞成怒地呵斥一声。 陆钊充耳不闻,蓦的又想起另外一件事。 “晚上沐浴后,给肚子擦精油的事,也交给我,大夫说了,这样可以减少妊娠纹。” 沈青言哼一声:“我长我的,关你什么事,难不成你还敢嫌弃我不成?” “当然不会,你为我生儿育女,吃这么多苦,我要是因为这个嫌弃你,我还是男人吗?” 说完。 陆钊蓦的眼睛一亮。 “青言,你原谅我了是不是?” 沈青言这才反应过来,她刚才这番话说的有歧义。 “你想的美。” 下午。 趁着沈青言午睡。 陆钊又给陆老子写了封信。 叫他在青言生产之前,都不要过来打搅他们。 老爷子收到信,一看就知道,这个他们,指的是谁。 暗暗摇头。 皇上要是不这么多事,原本在等几个月,就能享受含饴弄孙之乐。 现在好了,弄的儿子走了,孙子孙女,也看不着。 就算将来回来。 陆钊夫妻俩对他的心结,也不易解开。 何苦呢。 相正青也没落到好下场,整个右手指骨,腕骨,碎成渣渣,废了。 自己也气病的皇上既没有赐她封号,也没将她抬进太子府。 陆老爷子思前想后,决定还是要过去一趟。 不见沈青言,也要见见陆钊。 望江楼。 陆钊拎着大包小包,坐在陆老爷子对面。 陆森摇着扇子,坐在他们俩中间。 后面的桌子上,也是大包小包的摆满整张桌子。 “她还好吗?” “现在还好。” “你” “我不会回去,等青言生完孩子,我会看她的意思,看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皇上病了。” 陆钊没吱声。 神色平静。 “那个相正青右手废了。对了,相庭州的儿子进京,准备考试来了。他现在叫陈诚。” 陆钊眼底依旧没有波澜。 陆老爷子叹口气。 “祖父能去见见青言吗?” “不能,时辰差不多了,祖父舅舅自便,我要回去给青言做饭。” 陆森随着陆钊起身,指下身后桌子上的东西。 “这些是你舅母,还有珍珠陆聿几个堂兄妹,准备的,给青言还有孩子们的。” 陆钊看眼桌子上的大包小包:“我今天拿不了。放在这,我明天再来拿。” 走到门口。 陆钊忽然回头:“青言怀的是两个。” 语闭。 不等陆老爷子说话,已经大步出去。 陆家父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刚才钊儿说是两个?” 陆老爷子不可置信地问。 陆森点点头。 “两个?” 陆老爷子陷入沉思。 片刻,抬起眼。 “钊儿他们暂时不回去也好,省的再生事端。” 第一百八十三章 叫陆聿来 皇家规矩,双胎如果都是男孩,只能留一个。 沈青言到时要是万一生下一对男孩,势必又要跟皇上起冲突。 再来一次,就是他们想办法,也没有把握会留下陆钊。 与其如此,不如等到时生下来,想好办法再说。 陆森颔首。 “要不我派些人,在这守着,免得皇上派人来打搅他们。” “嗯,记得做的隐蔽些。” 陆森点头,他当然不会傻到敢跟皇上明着干。 第二天。 陆老爷子见到陆钊,问清楚沈青言的产期,带着陆森离开。 陆却在半路,遇到林公公。 好说歹说,将林公公劝着一起回去。 皇上喘着粗气,呼吸不匀的,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父子俩。 难得的脸红脖子粗,什么时候,他堂堂一个皇上,连派人去看看自己儿子,都不行了。 忍着气:“他真的不回来?” “是。” “那你们也不劝劝他。” “没什么好劝的。皇上,钊儿什么性格,你比臣清楚。 作为他的亲人,我们一家子都希望他过的开心就好。 毕竟,他跟这他娘亲,从小吃了那么多苦。 所以,皇上如果不想把人逼的走的更远,在青言生产之前,就不要再派人去打搅他们。” 顺带,让你看清楚,不管是陆钊,还是他们陆家,都没太把这个太子之位,放在心上。 皇上对陆老爷子这番话,果然是满意的。 心里的那点气,很快烟消云散。 语气,脸色都柔和不少。 “可他是太子,他怎么能丢下朝堂的事,一走了之。” 陆家父子沉默着,没吭声。 这人就是虚伪,明明怕人惦记他的皇位的得紧。 良久。 深思熟虑一番的皇上才语气幽幽地对陆森道:“那就这样,最近科举的事,就交给你跟顾西岑去负责。” “是。臣领旨。” 皇上靠在龙床上,思绪翻涌。 蓦的,觉得不得劲,倏然坐起身。 “不行,朕还是得亲自去一趟,朕是他老子,他的事,朕还不能做主了。” 对,越想越觉得自己当父亲的威严被挑衅的皇上,拿主意,行动力也是杠杠的。 第二天,就借口身体不适,又去了皇家别院。 扮做商人,带着商队昼夜疾驰。 原本生病就没痊愈,这里又一直赶路。 陆钊看见他时。 不单人瘦了,还一脸病容,看着骤然老了好几岁。 “见过皇上。” 陆钊一只手拎着鸡,一只手拎着鸭,背上背着的背篓里,还装着一扇排骨,几样蔬菜,水果。 皇上看的眼睛疼。 “你、你看看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哪里还有点太子的样子?” “我本来就是这样。将军、太子都是因为青言才有的。” 陆钊风轻云淡地回道。 皇上努力按捺住心里喷涌的火气。 大度地:“你跟她跟朕回去,从前的事,就不提了。” 陆钊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冷笑。 “我跟青言不会回去的。皇上如果没事,陆钊先走一步。” 皇上隐忍的怒火,终于再也无法克制的熊熊燃烧。 怒吼道:“朕是皇上,是你老子!” “那又如何?不要以为我先前认了你,就得事事听你的。时至今日,我也不怕告诉你,当初要不是因为青言,我根本不会认你。 只要想想我娘怎么死的,我小时候过的日子,我都不该认你,认下你这个自私自利的人,是我陆钊这一生最大的错误。 青言为百姓,为朝廷做了那么多事,你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过河拆桥,那样算计她。 有你这样当皇上的,当人公公的。 你这样的,我陆钊高攀不起,你也别说,天下都是你的,你想怎样就怎样。 我陆钊别的本事没有,带青言远走高飞,却不在话下。 实在不行,大不了咱们一拍两散,鱼死网破。” 陆钊越说越愤怒,声音也是一声高过一声。 比大声,谁不会。 见儿子对自己吼,皇上一颗老父亲的心,瞬间拔凉拔凉的。 仿佛让人骤然抽去所有力气。 整个人委顿下去,原来,儿子从来没有原谅过他。 心底无边的苦涩蔓延。 嗓子痒痒的,不断咳嗽。 林公公看的心里不忍。 低着头,向前一步。 “太子,这事你也不能完全怪皇上。皇上也是不得已,有苦衷。相正青天生凤命,如果你不娶她。 她嫁给别人,对江山社稷不利。皇上也是为大局着想。” “呵呵呵······” 陆钊讽刺的笑声,环绕屋梁,久久不能消散。 “既如此,为了皇上你的江山稳固,皇上你娶了她不就是了。一个女人都能动摇你的江山,那你牺牲这么多,汲汲营营一辈子岂不是都是枉然。” 皇上不觉吞咽下口水,做梦都没想到,儿子能如此彻底底不给他留情面。 不说他是他老子,就是看着他千里而来,还是病人,他不该让着,顺着他一些吗。 陆钊没空搭理皇上的呆滞。 “我回去了,要是给我在岛上发现你的人,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一对我杀一双,皇上若是不信,就试试看。” 急着回去给沈青言炖鸡的陆钊,走的果决。 等林公公反应过来,人已经走出院子。 皇上气的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就差吐几口老血。 就在林公公担忧他会厥过去时。 皇上蓦的又哈哈哈大笑起来。 “咱们回去。” 林公公一脸懵,这是气糊涂了? 皇上指着他。 “你呀你,也有不懂朕的时候。你说,就钊儿这霸气,朕的江山是不是后继有人!” 林公公脑子里的乱麻,瞬间捋清。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有太子这样的好儿子。” 满脸高兴的皇上,心底蓦的冒出晚晚两个字。 脸上笑容转眼消失。 想想晚晚的早逝,还有那些年他们母子的颠沛流离。 不管刚才儿子说的是不是真心话。 的确是他对不起他们母子俩,更没资格请求他们母子的原谅。 林公公脸上的笑容还没完全绽放。 皇上的心情就肉眼可见的低落下去。 来不及收起的笑容,凝固在嘴角。 小心揣测,皇上此时又怎么啦? 皇上冲他摆摆手,示意他出去。 林公公放轻脚步出去,守在门口。 皇上在屋里,独坐半晌。 蓦的又把林公公叫进去。 “传朕旨意,叫陆聿过来守着,人丢了,朕就找他。” 第一百八十三章 叫陆聿来 皇家规矩,双胎如果都是男孩,只能留一个。 沈青言到时要是万一生下一对男孩,势必又要跟皇上起冲突。 再来一次,就是他们想办法,也没有把握会留下陆钊。 与其如此,不如等到时生下来,想好办法再说。 陆森颔首。 “要不我派些人,在这守着,免得皇上派人来打搅他们。” “嗯,记得做的隐蔽些。” 陆森点头,他当然不会傻到敢跟皇上明着干。 第二天。 陆老爷子见到陆钊,问清楚沈青言的产期,带着陆森离开。 陆却在半路,遇到林公公。 好说歹说,将林公公劝着一起回去。 皇上喘着粗气,呼吸不匀的,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父子俩。 难得的脸红脖子粗,什么时候,他堂堂一个皇上,连派人去看看自己儿子,都不行了。 忍着气:“他真的不回来?” “是。” “那你们也不劝劝他。” “没什么好劝的。皇上,钊儿什么性格,你比臣清楚。 作为他的亲人,我们一家子都希望他过的开心就好。 毕竟,他跟这他娘亲,从小吃了那么多苦。 所以,皇上如果不想把人逼的走的更远,在青言生产之前,就不要再派人去打搅他们。” 顺带,让你看清楚,不管是陆钊,还是他们陆家,都没太把这个太子之位,放在心上。 皇上对陆老爷子这番话,果然是满意的。 心里的那点气,很快烟消云散。 语气,脸色都柔和不少。 “可他是太子,他怎么能丢下朝堂的事,一走了之。” 陆家父子沉默着,没吭声。 这人就是虚伪,明明怕人惦记他的皇位的得紧。 良久。 深思熟虑一番的皇上才语气幽幽地对陆森道:“那就这样,最近科举的事,就交给你跟顾西岑去负责。” “是。臣领旨。” 皇上靠在龙床上,思绪翻涌。 蓦的,觉得不得劲,倏然坐起身。 “不行,朕还是得亲自去一趟,朕是他老子,他的事,朕还不能做主了。” 对,越想越觉得自己当父亲的威严被挑衅的皇上,拿主意,行动力也是杠杠的。 第二天,就借口身体不适,又去了皇家别院。 扮做商人,带着商队昼夜疾驰。 原本生病就没痊愈,这里又一直赶路。 陆钊看见他时。 不单人瘦了,还一脸病容,看着骤然老了好几岁。 “见过皇上。” 陆钊一只手拎着鸡,一只手拎着鸭,背上背着的背篓里,还装着一扇排骨,几样蔬菜,水果。 皇上看的眼睛疼。 “你、你看看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哪里还有点太子的样子?” “我本来就是这样。将军、太子都是因为青言才有的。” 陆钊风轻云淡地回道。 皇上努力按捺住心里喷涌的火气。 大度地:“你跟她跟朕回去,从前的事,就不提了。” 陆钊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冷笑。 “我跟青言不会回去的。皇上如果没事,陆钊先走一步。” 皇上隐忍的怒火,终于再也无法克制的熊熊燃烧。 怒吼道:“朕是皇上,是你老子!” “那又如何?不要以为我先前认了你,就得事事听你的。时至今日,我也不怕告诉你,当初要不是因为青言,我根本不会认你。 只要想想我娘怎么死的,我小时候过的日子,我都不该认你,认下你这个自私自利的人,是我陆钊这一生最大的错误。 青言为百姓,为朝廷做了那么多事,你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过河拆桥,那样算计她。 有你这样当皇上的,当人公公的。 你这样的,我陆钊高攀不起,你也别说,天下都是你的,你想怎样就怎样。 我陆钊别的本事没有,带青言远走高飞,却不在话下。 实在不行,大不了咱们一拍两散,鱼死网破。” 陆钊越说越愤怒,声音也是一声高过一声。 比大声,谁不会。 见儿子对自己吼,皇上一颗老父亲的心,瞬间拔凉拔凉的。 仿佛让人骤然抽去所有力气。 整个人委顿下去,原来,儿子从来没有原谅过他。 心底无边的苦涩蔓延。 嗓子痒痒的,不断咳嗽。 林公公看的心里不忍。 低着头,向前一步。 “太子,这事你也不能完全怪皇上。皇上也是不得已,有苦衷。相正青天生凤命,如果你不娶她。 她嫁给别人,对江山社稷不利。皇上也是为大局着想。” “呵呵呵······” 陆钊讽刺的笑声,环绕屋梁,久久不能消散。 “既如此,为了皇上你的江山稳固,皇上你娶了她不就是了。一个女人都能动摇你的江山,那你牺牲这么多,汲汲营营一辈子岂不是都是枉然。” 皇上不觉吞咽下口水,做梦都没想到,儿子能如此彻底底不给他留情面。 不说他是他老子,就是看着他千里而来,还是病人,他不该让着,顺着他一些吗。 陆钊没空搭理皇上的呆滞。 “我回去了,要是给我在岛上发现你的人,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一对我杀一双,皇上若是不信,就试试看。” 急着回去给沈青言炖鸡的陆钊,走的果决。 等林公公反应过来,人已经走出院子。 皇上气的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就差吐几口老血。 就在林公公担忧他会厥过去时。 皇上蓦的又哈哈哈大笑起来。 “咱们回去。” 林公公一脸懵,这是气糊涂了? 皇上指着他。 “你呀你,也有不懂朕的时候。你说,就钊儿这霸气,朕的江山是不是后继有人!” 林公公脑子里的乱麻,瞬间捋清。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有太子这样的好儿子。” 满脸高兴的皇上,心底蓦的冒出晚晚两个字。 脸上笑容转眼消失。 想想晚晚的早逝,还有那些年他们母子的颠沛流离。 不管刚才儿子说的是不是真心话。 的确是他对不起他们母子俩,更没资格请求他们母子的原谅。 林公公脸上的笑容还没完全绽放。 皇上的心情就肉眼可见的低落下去。 来不及收起的笑容,凝固在嘴角。 小心揣测,皇上此时又怎么啦? 皇上冲他摆摆手,示意他出去。 林公公放轻脚步出去,守在门口。 皇上在屋里,独坐半晌。 蓦的又把林公公叫进去。 “传朕旨意,叫陆聿过来守着,人丢了,朕就找他。” 第一百八十四章 要生了 他能威胁他,他也能,他就不信,他能把陆聿这个堂哥给宰了。 领旨出去的林公公暗暗摇头。 这父子斗法,难受的是旁人。 偏偏这俩人,都是别人惹不起的。 沈青言喝着撇去油的鸡汤,啃着鸡翅。 亮晶晶的眼珠子,在陆钊面上,转悠几圈。 蓦的,漫不经心地出声。 “今天京城有人来了?” 陆钊一惊,他有表现的这么明显。 点下头,夹了块鸡腿肉,搁在沈青言碗里。 “他来了。” 一字不落的将他说的,重新又说了一遍。 沈青言惊的连嘴里含着的鸡肉都忘记吞了。 还有这种事? 命格就是凤命。 蓦的,那年遇见后,相庭州说的话,浮现脑海。 原来人家早就在觊觎那个位置。 心计之深,她自叹弗如。 “怎么啦?” 见沈青言脸上,露出自嘲的神色。 陆钊奇怪地问道。 沈青言咽下嘴里的肉,将当年相庭州说的话,重新复述一遍。 她这么一说,陆钊也想起来了。 不觉,脸上露出跟她一样的自嘲神色。 但,不幸中的万幸,人家不是冲着他这个人来的。 “你笑什么?” 这人莫名的眯缝着眼,眼尾都是笑意。 陆钊大手抚上沈青言的鬓角,指头勾起落下的一缕发丝,给她夹在耳后。 沈青言一愣。 陆钊也是微微一滞。 这个从前做过无数次的熟稔动作,今天却让他们俩同时感觉不自在。 “头发乱了。” 陆钊醇厚悦耳的声音,低低传来。 热气喷在沈青言面上,双颊微微酡红。 经过这俩月的精心护理。 沈青言现在是肌肤雪白,细腻,泛着柔光。 仿佛一颗上等珍珠,晶莹透亮,莹润。 陆钊僵在半空的手,向下一滑,落在她脸颊上,指纹粗粝的手指,轻轻拂过。 细滑如丝绸的触感,如一股热流直窜陆钊心底。 脸颊滚烫的沈青言,微微向一侧躲了躲。 “不许动手动脚的,我” 虽然现在知道,陆钊跟那个相什么,没什么。 但只要想起他们俩光着躺一起,沈青言还是不舒服。 陆钊见她戛然而止。 无奈的伸手捏下她的鼻子:“还是不想原谅我?” 沈青言哼一声,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垂下眼睑也不看他。 陆钊无奈的叹口气。 对相家人的恨,又增加了几分。 这仇他必须的十倍百倍的讨回来,否则对不起青言受的苦,他受的这些冷落。 没人知晓,每晚他小心翼翼做贼似的,趁着她睡着,悄悄在她身后搂着她跟孩子,满心的幸福跟安心,见她要醒,又立即离开刹那,怀里,心里的空落落。 陆钊见到陆聿,扎扎实实的吃了一惊。 堂堂金吾卫统领,负责着皇城的安危。 竟然也舍得把他抽调出来,专门来盯着他。 看来,他当时说的话,是真的吓到他了。 “你住哪?我家可没地方安置你。” “这么无情,好歹我还是你堂兄。” 陆钊没有直接回答。 “如果有天我跟他站在对立面,你呢,你会怎么选?” 陆聿也没直接回答陆钊这个问题。 反而问道。 “难不成,你还真的打算放弃那个位置?” 陆钊点下头。 这下轮到陆聿面露惊诧之色,他先前以为,他不过是跟皇上闹闹脾气,让皇上知道,他不是他可以轻易拿捏的。 却没想到,他是真这么想的。 陆聿陷入沉默。 良久,拍下陆钊的肩。 “我住在村头,有事派人去那边找我。” 陆聿将手上的小包裹,递给他。 “这是我娘她们给弟妹准备的,里面有两颗百年老参,还有一些血燕,给她补身体的。” “多谢。” 陆钊接过小包裹,望着陆聿向村头走去的背影,蓦的勾起唇角。 目光坚毅,望向苍穹。 饭后。 陆钊向往常那样,搀着沈青言去屋后散步。 屋后那条小道,早已让他搬来青石板,铺的平平整整。 秋高气爽。 到处都是绽放的野菊花。 黄的,白的,粉,淡紫的,小小一朵,连成片,像一块块彩色的毯子。 身体沉重的沈青言,几乎是整个人都挂在陆钊身上。 她现在肚子大的,低头弯腰都看不见自己的脚背。 望着地上自己庞大的影子,晃眼间竟然可以跟陆钊有得一比。 不由的叹口气。 摸下圆滚滚的肚子。 也不知道到底要什么时候,卸货。 她现在是真的丑的可以。 “好看。” 不是没看她吗? 他怎么知道自己在想这个。 眼尾余光,随时都注意着她的陆钊,露出一丝得意。 沈青言不置可否地,呵呵两声。 她又不傻,自己现在好看不好看,还是心底有数的。 “我说真地,你从前稍微瘦了些,现在这样长点肉,刚刚好。” 好个屁。 沈青言暗暗爆粗口,肉没长在他身上。 悄悄使劲,去拧陆钊的胳膊。 刚拧着,还来不及用劲。 沈青言皱着眉,勾着身体,垂头看向地下。 陆钊顺着她的视线看下去。 两人对视片刻。 沈青言淡定平静:“我破水了。” 陆钊呆滞地看向沈青言的嘴。 跟着重复一句:“你破水了。” “嗯。” 沈青言颔首微笑。 陆钊眼一眨不眨的,盯着看了她两息。 蓦的神色周骤变:“你要生了是不是?” 问完,不等沈青言回答。 一把抱起她,一阵风似的,往回跑。 嘴里还不断叫嚷着:“青言要生了,青言要生了。” 全然没了往日的冷静。 随着他一路的叫喊。 竹影红俏她们,短暂的紧张之后,麻溜的开始照着之前预演的那样,行动。 陆钊直接抱着沈青言进了产房。 将她放下后,拉着她的手,紧张的额角冒起。 沈青言推他一下:“去给我煮一碗面,里面要多放卤牛肉,蔬菜,不要蛋,加点辣,加点酸。” 陆钊紧紧盯着她,没动。 “快去,不吃饱我那里来力气生,再说有没那么快。” “哦。我” 脑子已经不会思考的陆钊,支吾着。 缓缓起身,身体都转过去了,眼还盯着她。 “去,我等着。” 沈青言连声赶着他。 陆钊走到门边,这才深深的看她两眼,转过头去:“我很快回来。” 沈青言摇摇头,摸着隐约作痛的肚子,真是傻瓜,也不想想她才吃过晚饭,哪里还吃得下。 第一百八十四章 要生了 他能威胁他,他也能,他就不信,他能把陆聿这个堂哥给宰了。 领旨出去的林公公暗暗摇头。 这父子斗法,难受的是旁人。 偏偏这俩人,都是别人惹不起的。 沈青言喝着撇去油的鸡汤,啃着鸡翅。 亮晶晶的眼珠子,在陆钊面上,转悠几圈。 蓦的,漫不经心地出声。 “今天京城有人来了?” 陆钊一惊,他有表现的这么明显。 点下头,夹了块鸡腿肉,搁在沈青言碗里。 “他来了。” 一字不落的将他说的,重新又说了一遍。 沈青言惊的连嘴里含着的鸡肉都忘记吞了。 还有这种事? 命格就是凤命。 蓦的,那年遇见后,相庭州说的话,浮现脑海。 原来人家早就在觊觎那个位置。 心计之深,她自叹弗如。 “怎么啦?” 见沈青言脸上,露出自嘲的神色。 陆钊奇怪地问道。 沈青言咽下嘴里的肉,将当年相庭州说的话,重新复述一遍。 她这么一说,陆钊也想起来了。 不觉,脸上露出跟她一样的自嘲神色。 但,不幸中的万幸,人家不是冲着他这个人来的。 “你笑什么?” 这人莫名的眯缝着眼,眼尾都是笑意。 陆钊大手抚上沈青言的鬓角,指头勾起落下的一缕发丝,给她夹在耳后。 沈青言一愣。 陆钊也是微微一滞。 这个从前做过无数次的熟稔动作,今天却让他们俩同时感觉不自在。 “头发乱了。” 陆钊醇厚悦耳的声音,低低传来。 热气喷在沈青言面上,双颊微微酡红。 经过这俩月的精心护理。 沈青言现在是肌肤雪白,细腻,泛着柔光。 仿佛一颗上等珍珠,晶莹透亮,莹润。 陆钊僵在半空的手,向下一滑,落在她脸颊上,指纹粗粝的手指,轻轻拂过。 细滑如丝绸的触感,如一股热流直窜陆钊心底。 脸颊滚烫的沈青言,微微向一侧躲了躲。 “不许动手动脚的,我” 虽然现在知道,陆钊跟那个相什么,没什么。 但只要想起他们俩光着躺一起,沈青言还是不舒服。 陆钊见她戛然而止。 无奈的伸手捏下她的鼻子:“还是不想原谅我?” 沈青言哼一声,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垂下眼睑也不看他。 陆钊无奈的叹口气。 对相家人的恨,又增加了几分。 这仇他必须的十倍百倍的讨回来,否则对不起青言受的苦,他受的这些冷落。 没人知晓,每晚他小心翼翼做贼似的,趁着她睡着,悄悄在她身后搂着她跟孩子,满心的幸福跟安心,见她要醒,又立即离开刹那,怀里,心里的空落落。 陆钊见到陆聿,扎扎实实的吃了一惊。 堂堂金吾卫统领,负责着皇城的安危。 竟然也舍得把他抽调出来,专门来盯着他。 看来,他当时说的话,是真的吓到他了。 “你住哪?我家可没地方安置你。” “这么无情,好歹我还是你堂兄。” 陆钊没有直接回答。 “如果有天我跟他站在对立面,你呢,你会怎么选?” 陆聿也没直接回答陆钊这个问题。 反而问道。 “难不成,你还真的打算放弃那个位置?” 陆钊点下头。 这下轮到陆聿面露惊诧之色,他先前以为,他不过是跟皇上闹闹脾气,让皇上知道,他不是他可以轻易拿捏的。 却没想到,他是真这么想的。 陆聿陷入沉默。 良久,拍下陆钊的肩。 “我住在村头,有事派人去那边找我。” 陆聿将手上的小包裹,递给他。 “这是我娘她们给弟妹准备的,里面有两颗百年老参,还有一些血燕,给她补身体的。” “多谢。” 陆钊接过小包裹,望着陆聿向村头走去的背影,蓦的勾起唇角。 目光坚毅,望向苍穹。 饭后。 陆钊向往常那样,搀着沈青言去屋后散步。 屋后那条小道,早已让他搬来青石板,铺的平平整整。 秋高气爽。 到处都是绽放的野菊花。 黄的,白的,粉,淡紫的,小小一朵,连成片,像一块块彩色的毯子。 身体沉重的沈青言,几乎是整个人都挂在陆钊身上。 她现在肚子大的,低头弯腰都看不见自己的脚背。 望着地上自己庞大的影子,晃眼间竟然可以跟陆钊有得一比。 不由的叹口气。 摸下圆滚滚的肚子。 也不知道到底要什么时候,卸货。 她现在是真的丑的可以。 “好看。” 不是没看她吗? 他怎么知道自己在想这个。 眼尾余光,随时都注意着她的陆钊,露出一丝得意。 沈青言不置可否地,呵呵两声。 她又不傻,自己现在好看不好看,还是心底有数的。 “我说真地,你从前稍微瘦了些,现在这样长点肉,刚刚好。” 好个屁。 沈青言暗暗爆粗口,肉没长在他身上。 悄悄使劲,去拧陆钊的胳膊。 刚拧着,还来不及用劲。 沈青言皱着眉,勾着身体,垂头看向地下。 陆钊顺着她的视线看下去。 两人对视片刻。 沈青言淡定平静:“我破水了。” 陆钊呆滞地看向沈青言的嘴。 跟着重复一句:“你破水了。” “嗯。” 沈青言颔首微笑。 陆钊眼一眨不眨的,盯着看了她两息。 蓦的神色周骤变:“你要生了是不是?” 问完,不等沈青言回答。 一把抱起她,一阵风似的,往回跑。 嘴里还不断叫嚷着:“青言要生了,青言要生了。” 全然没了往日的冷静。 随着他一路的叫喊。 竹影红俏她们,短暂的紧张之后,麻溜的开始照着之前预演的那样,行动。 陆钊直接抱着沈青言进了产房。 将她放下后,拉着她的手,紧张的额角冒起。 沈青言推他一下:“去给我煮一碗面,里面要多放卤牛肉,蔬菜,不要蛋,加点辣,加点酸。” 陆钊紧紧盯着她,没动。 “快去,不吃饱我那里来力气生,再说有没那么快。” “哦。我” 脑子已经不会思考的陆钊,支吾着。 缓缓起身,身体都转过去了,眼还盯着她。 “去,我等着。” 沈青言连声赶着他。 陆钊走到门边,这才深深的看她两眼,转过头去:“我很快回来。” 沈青言摇摇头,摸着隐约作痛的肚子,真是傻瓜,也不想想她才吃过晚饭,哪里还吃得下。 第一百八十五章 以后不生了 不过是给他找点事情做,让他缓解缓解紧张罢了。 陆钊同手同脚来到厨房。 擀面,切面,煮面。 行云流水的一套动作下来。 才真切的感受到,青言要生了。 端着托盘,回到产房。 沈青言正皱着眉头,忍着袭来的阵痛。 见他进去,努力挤出一个我没事的笑容。 陆钊眼一酸,过去。 放下托盘,手拂过她皱着的眉头:“笑不出来就别笑。” 这样的她,让他看着更难受。 入手一手都是她脑门上的汗。 “我” 想说自己没事的沈青言,倒抽口凉气。 “他们性子有点、急。” ”嗯。现在要吃吗?” “等会。” 一波阵痛过去。 沈青言感觉舒服了些。 “给我吃两口。” 倒也不是因为饿,就是单纯的想吃两口。 陆钊端过碗,把面条缠在筷子上,喂进她嘴里。 “好吃吗?” “好吃。” 沈青言竖起大拇指。 一碗面,停停顿顿,吃到后面,面坨成一坨。 中间,陆钊又出去煮了一次。 半夜。 阵痛开始密集。 满头满脸满身都是汗的沈青言,抓住陆钊的手:“你,你出去,你在这,我、我没法施展。” 光是想想自己面目狰狞的样子,沈青言就不敢敞开的喊叫,使力。 “我陪你。” “我说出去!” 沈青言忽然怒目圆睁。 红俏过来。 “主子,你先出去,这里有我们呢。” 陆钊环顾四周一圈。 见沈青言还瞪着他,明明已经痛的脸都拧巴了。 “好,我出去,我就在外面。” 陆钊在沈青言汗湿的脑门上,印下深深一吻。 “我在外面等着你。” 须臾起身。 看眼其他人。 “万事以我夫人为先,其他都不重要,听懂了没?” “懂。” 陆钊走到门口,又过身,及其不舍的凝着沈青言。 预感到肚子即将翻江倒海的沈青言,忍着痛。 使出最后的洪荒之力。 “出去!” 陆钊这才悻悻地走出去。 门刚关上。 身后就传来沈青言变了调的喊叫声。 陆钊转脚,又想进去。 却敲不开门。 头抵着门,不断喃喃自语。 青言,你一定一定要好好的。 一定! 陆聿进来。 上前,拍他一下。 “弟妹是大夫,你对她这点信心都没有?” 陆钊抬起头,望着陆聿。 “对,我应该对她有信心。” 话音未了。 又道:“可我还是担心,陆聿,青言她会没事的?” “当然,你信我,下去那边坐一下。我陪着你。” 陆钊跟着陆聿,来到院子里。 站在那,却没法坐下去。 陆聿见他不坐,只好陪着他站着。 屋里没动静陆钊紧张,屋里传来沈青言痛苦的喊叫声,他除了紧张,还有心疼。 简直就没有片刻安宁。 在那来回转圈。 一夜过去。 沈青言的喊叫声,越加高亢,嗓子沙哑,叫到破音。 陆钊觉得他真的是再也等不下。 天色从深灰到浅灰。 一点点变得透亮。 远处天际,蓦然霞光绚烂。 同时,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传来。 陆钊跟陆聿,一愣。 “生了?” 陆钊眼里含着眼泪,问道。 “生了。” 陆聿面带笑意,肯定点头。 陆钊拔腿向台阶走去。 隐藏霞光后的太阳,露出通红的脸,整个大地一亮。 另一声婴儿啼哭随之传来。 陆聿背着手,看着天际初升的朝阳。 听着房里婴儿的啼哭,嘴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 陆钊拍着房门,心急火燎地叫着沈青言的名字。 倏然。 门从里打开。 红俏跟产婆,一人抱着一个襁褓出来。 “粉色的是姐姐,蓝色的是弟弟。” 两个面皮红通通,举着小拳头,闭着眼的婴儿,撅着小嘴。 看着可爱极了。 陆钊却只是随意扫了一眼,就向屋里走去 陆聿上来,展开双臂:“给我抱抱。” 蓦的。 粉色襁褓里的姐姐,睁开眼。 黑亮如宝石的眼珠子,转向他这边,裂开小嘴,小小的脸上,露出一个能融化所有人的笑。 陆聿惊了。 “她能看见我?” “小小姐真机灵!不是都说刚生下来的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吗。” 红俏惊讶地道。 “是啊,刚生下来的孩子,视力不好,看不远。像小小姐这么机灵的,我也是头一次见。” 产婆也是一脸惊讶。 蓝色襁褓里的弟弟,睁开一只眼,觑眼陆聿,又淡然地闭上眼。 陆聿傻了。 这是不高兴没夸他。 激动的抖抖胳膊:“快,给我抱抱。我是表舅,我是第一个抱你们的人,你们姐弟一定要记住,我是三表舅,家里还有几个臭舅舅,臭姨姨,以后你们俩别理他们,只记住我就好。” 僵着胳膊,小心翼翼抱着姐弟的陆聿,不知不觉就变成话痨。 脸上的温柔,让习惯他冷脸的人,看着有些怪异。 “青言。” 陆钊奔过去,一把抓住她汗湿的手,举到嘴巴前,不停的亲吻。 “以后不生了,再也不生了。” 想到她这一晚受的折磨,陆钊是真的不想让她再生了。 “嗯。” 儿子女儿都有了,已经满足,她也不想再生了。 “你受苦了。” 陆钊在她脑门上亲一口。 沈青言叹口气,沙哑着嗓子:“我没想到这俩小屁孩这么能磨。” 痛一下,又消停很久,才有开始痛。 直到寅时之后,才开始加快速度,说起来,也是她自己太大意。 总以为自己是大夫,对自己的身体了解的也很清楚。 应该会生的快。 “等大点,我给你出气。” 陆钊以指代梳,给她捋顺脑门上乱糟糟的头发。 “嗯。好,我睡会。” 话音未落。 眼皮已经耷拉下去。 门外。 陆聿一手抱着一个,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发现,女宝长的像陆钊,男宝长的像沈青言。 幻想一下,女宝、男宝长大的样子。 蓦的一个激灵。 垂眸看着手上的不断唧嘴的女宝。 以后还是他这个表舅多疼她一些。 沈青言一觉睡醒。 茫然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陆钊放大的,胡子拉碴的脸。 “你终于醒了。” 陆钊激动的抱着她。 垂眸,望着紧紧抱着自己,搁在肩上的大脑袋。 拍拍陆钊的后背:“我睡多久了?” 能把他吓成这样。 陆钊在她颈窝蹭蹭。 抬起头。 “两天一夜。” 第一百八十五章 以后不生了 不过是给他找点事情做,让他缓解缓解紧张罢了。 陆钊同手同脚来到厨房。 擀面,切面,煮面。 行云流水的一套动作下来。 才真切的感受到,青言要生了。 端着托盘,回到产房。 沈青言正皱着眉头,忍着袭来的阵痛。 见他进去,努力挤出一个我没事的笑容。 陆钊眼一酸,过去。 放下托盘,手拂过她皱着的眉头:“笑不出来就别笑。” 这样的她,让他看着更难受。 入手一手都是她脑门上的汗。 “我” 想说自己没事的沈青言,倒抽口凉气。 “他们性子有点、急。” ”嗯。现在要吃吗?” “等会。” 一波阵痛过去。 沈青言感觉舒服了些。 “给我吃两口。” 倒也不是因为饿,就是单纯的想吃两口。 陆钊端过碗,把面条缠在筷子上,喂进她嘴里。 “好吃吗?” “好吃。” 沈青言竖起大拇指。 一碗面,停停顿顿,吃到后面,面坨成一坨。 中间,陆钊又出去煮了一次。 半夜。 阵痛开始密集。 满头满脸满身都是汗的沈青言,抓住陆钊的手:“你,你出去,你在这,我、我没法施展。” 光是想想自己面目狰狞的样子,沈青言就不敢敞开的喊叫,使力。 “我陪你。” “我说出去!” 沈青言忽然怒目圆睁。 红俏过来。 “主子,你先出去,这里有我们呢。” 陆钊环顾四周一圈。 见沈青言还瞪着他,明明已经痛的脸都拧巴了。 “好,我出去,我就在外面。” 陆钊在沈青言汗湿的脑门上,印下深深一吻。 “我在外面等着你。” 须臾起身。 看眼其他人。 “万事以我夫人为先,其他都不重要,听懂了没?” “懂。” 陆钊走到门口,又过身,及其不舍的凝着沈青言。 预感到肚子即将翻江倒海的沈青言,忍着痛。 使出最后的洪荒之力。 “出去!” 陆钊这才悻悻地走出去。 门刚关上。 身后就传来沈青言变了调的喊叫声。 陆钊转脚,又想进去。 却敲不开门。 头抵着门,不断喃喃自语。 青言,你一定一定要好好的。 一定! 陆聿进来。 上前,拍他一下。 “弟妹是大夫,你对她这点信心都没有?” 陆钊抬起头,望着陆聿。 “对,我应该对她有信心。” 话音未了。 又道:“可我还是担心,陆聿,青言她会没事的?” “当然,你信我,下去那边坐一下。我陪着你。” 陆钊跟着陆聿,来到院子里。 站在那,却没法坐下去。 陆聿见他不坐,只好陪着他站着。 屋里没动静陆钊紧张,屋里传来沈青言痛苦的喊叫声,他除了紧张,还有心疼。 简直就没有片刻安宁。 在那来回转圈。 一夜过去。 沈青言的喊叫声,越加高亢,嗓子沙哑,叫到破音。 陆钊觉得他真的是再也等不下。 天色从深灰到浅灰。 一点点变得透亮。 远处天际,蓦然霞光绚烂。 同时,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传来。 陆钊跟陆聿,一愣。 “生了?” 陆钊眼里含着眼泪,问道。 “生了。” 陆聿面带笑意,肯定点头。 陆钊拔腿向台阶走去。 隐藏霞光后的太阳,露出通红的脸,整个大地一亮。 另一声婴儿啼哭随之传来。 陆聿背着手,看着天际初升的朝阳。 听着房里婴儿的啼哭,嘴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 陆钊拍着房门,心急火燎地叫着沈青言的名字。 倏然。 门从里打开。 红俏跟产婆,一人抱着一个襁褓出来。 “粉色的是姐姐,蓝色的是弟弟。” 两个面皮红通通,举着小拳头,闭着眼的婴儿,撅着小嘴。 看着可爱极了。 陆钊却只是随意扫了一眼,就向屋里走去 陆聿上来,展开双臂:“给我抱抱。” 蓦的。 粉色襁褓里的姐姐,睁开眼。 黑亮如宝石的眼珠子,转向他这边,裂开小嘴,小小的脸上,露出一个能融化所有人的笑。 陆聿惊了。 “她能看见我?” “小小姐真机灵!不是都说刚生下来的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吗。” 红俏惊讶地道。 “是啊,刚生下来的孩子,视力不好,看不远。像小小姐这么机灵的,我也是头一次见。” 产婆也是一脸惊讶。 蓝色襁褓里的弟弟,睁开一只眼,觑眼陆聿,又淡然地闭上眼。 陆聿傻了。 这是不高兴没夸他。 激动的抖抖胳膊:“快,给我抱抱。我是表舅,我是第一个抱你们的人,你们姐弟一定要记住,我是三表舅,家里还有几个臭舅舅,臭姨姨,以后你们俩别理他们,只记住我就好。” 僵着胳膊,小心翼翼抱着姐弟的陆聿,不知不觉就变成话痨。 脸上的温柔,让习惯他冷脸的人,看着有些怪异。 “青言。” 陆钊奔过去,一把抓住她汗湿的手,举到嘴巴前,不停的亲吻。 “以后不生了,再也不生了。” 想到她这一晚受的折磨,陆钊是真的不想让她再生了。 “嗯。” 儿子女儿都有了,已经满足,她也不想再生了。 “你受苦了。” 陆钊在她脑门上亲一口。 沈青言叹口气,沙哑着嗓子:“我没想到这俩小屁孩这么能磨。” 痛一下,又消停很久,才有开始痛。 直到寅时之后,才开始加快速度,说起来,也是她自己太大意。 总以为自己是大夫,对自己的身体了解的也很清楚。 应该会生的快。 “等大点,我给你出气。” 陆钊以指代梳,给她捋顺脑门上乱糟糟的头发。 “嗯。好,我睡会。” 话音未落。 眼皮已经耷拉下去。 门外。 陆聿一手抱着一个,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发现,女宝长的像陆钊,男宝长的像沈青言。 幻想一下,女宝、男宝长大的样子。 蓦的一个激灵。 垂眸看着手上的不断唧嘴的女宝。 以后还是他这个表舅多疼她一些。 沈青言一觉睡醒。 茫然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陆钊放大的,胡子拉碴的脸。 “你终于醒了。” 陆钊激动的抱着她。 垂眸,望着紧紧抱着自己,搁在肩上的大脑袋。 拍拍陆钊的后背:“我睡多久了?” 能把他吓成这样。 陆钊在她颈窝蹭蹭。 抬起头。 “两天一夜。” 第一百八十六章 龙凤胎 沈青言歪头,看向关着的窗子。 “去把窗户稍微开着点,透气。” “可宋婶说,你在月子里,不能见风。” “她们来了?” “嗯,来了,花果也来了。” “去开开一些。” 陆钊只好过去把窗户开开一些。 果然,外面已经是黑夜。 “花果没有生你的气?” 陆钊回来,不放心的帮她把被子,往上提提。 “你说呢。何止是生气,居然还敢抬腿踢我。” 沈青言噗嗤笑出声。 得意至极,果然不愧是她养大的。 陆钊捏下沈青言的脸:“虽然馋嘴了些,可的确是个好孩子。” 沈青言更乐了。 由此可见,花果这丫头的确没把陆钊身份什么的,放在眼里。 煞有介事地:“的确,是个好孩子。” “吃点东西。” 沈青言摸摸自己,瘪下去,软趴趴的肚子。 “好。” 吃的半饱。 沈青言忽然想起一事。 她醒来这么久,连花果都提了,就没见陆钊提起她刚生的那对宝。 “你去看宝宝没有?” 陆钊拿着勺子的手一顿。 心虚刹那,旋即理直气壮:“没有,有陆聿看着呢。你放心。” “去抱来,我看看。”这是放不放心的事,都两天一夜了,他这个当爹居然连自己孩子,一面都没见,像话吗。 “你吃饱我再去。” 沈青言哼一声,闭着嘴。 用行动告诉陆钊,不去我就不吃。 陆钊无奈,放下手里都碗,勺子。 还不忘给她擦擦嘴。 来隔壁。 陆聿抱一个,竹影抱一个。 “在给孩子拍嗝。” 这个陆钊知道。 看看陆聿,又看看竹影。 “谁是姐姐,谁是弟弟?” 经过这两天集训的陆聿,手法娴熟的给女宝拍好嗝。 这才正眼看向陆钊:“终于想起问了?我还以为你一直不会问呢。我手上这个是姐姐,竹影手上那个是弟弟。” “哦。” 陆钊伸手将姐姐从陆聿手上接过去:“青言要看孩子。” 陆聿闻言,哭笑不得。 敢情要不是青言想看,他还没过来看下宝宝的意思。 无奈的挠下耳朵。 假如有天,他当爹,一定不会这样。 而后面的事实证明,他这话说的太早。 痛哭流涕的样子,让大家,尤其是陆钊笑了好久。 沈青言看看姐姐,在看看弟弟。 看着姐姐那张酷似陆钊的脸,尤其是眼睛。 心里升腾起一股跟陆聿一样的担忧。 在看看弟弟那张酷似的脸,眉眼。 不觉失声:“你说这俩孩子要是不是长反了?” 陆钊也发现了。 女儿特别像他。 嘿嘿笑着。 莫名,想想女儿像极自己,就开心的飞起。 沈青言白他一眼。 伸出两根手指,捏下姐姐,捏下弟弟的小手。 赞叹道:“他们现在可真小。” “嗯。还红红的,跟喝了酒似的。” 沈青言闻言,一巴掌拍在陆钊胳膊上:“小孩刚生下来都这样,过几天就好了。哪有你这样说自己小孩的爹。” 陆钊稳稳的抱着俩小孩,不躲不避,求饶:“我错了,我错了。” 初为人父人母的俩人,看着孩子,嘴就没合上过。 好一会,沈青言忽然又想到另外一问题。 “孩子大名,你想好没有,到底用哪个?还有小名?” 陆钊想了一下。 “小名,姐姐叫呦呦,弟弟叫鹿鸣。” 沈青言默念两遍,觉得还挺顺口的。 “好,那以后姐姐就是呦呦,弟弟就是一鸣。” “嗯,大名,呦呦出生时,晨曦霞光绚烂,就叫陆晨曦,希望她永远沐浴在温暖的阳光里。 一鸣稍后一点,正是太阳刚升起来的刹那,就叫陆晨昕。” 沈青言听了,也觉得好。 京城。 皇上跟陆家,同时收到陆聿的信,得知沈青言生了对龙凤胎,除了高兴还是高兴。 吃的玩的用的,各自准备了十几辆车。 两家队伍在城门口相遇,然后合二为一,一起走。 大半个月后。 整个茱萸岛都轰动了。 偕老扶幼,站在道路两侧。 看着一个个大箱子,抬下船。 堆在码头。 陆聿娘见这么多人围着,把陆聿叫到跟。 “我带着你大伯母,三婶,先去看孩子。 你叫几个靠的住的村民,把箱子抬回去。” 村民一听需要帮忙,立即出来几个男子,挽起袖子就要帮忙。 陆聿看看他们,在看看箱子。 “再来几个,小心搬去我弟妹家,一人两串钱,算是祝贺我弟妹生了对龙凤胎的喜钱。” 话音刚落,刷刷刷地又站出来十几个男子,甚至还有两个六七岁的男童。 陆聿装没瞧见他们,也没说人多。 只招呼一声:“走。” 于是,四五个,五六个男子抬着一个箱子,还有人旁边跟着,好玩似的,时不时伸手帮忙托下底。 就等看等会会不会算自己。 大队伍热热闹闹的来到青言家门口。 陆钊带着红俏竹影,花叶,站在门口。 等东西搬运进去。 按照先前说的一人两串钱,每个人都有。 就连那两个小毛头也有。 其他没上前的忍住酸,自家孩子怎么就没这个胆呢,那可是两串钱,一串十五文,两串就是三十文。 于是,好几个小孩都遭遇了自家娘亲的黑手。 陆钊咳咳几声。 “我家夫人自来到这个岛上,就多亏各位相邻照看,为了答谢各位,每家每户,派出一人,一家两串喜钱,也沾沾喜气。” 众人傻了片刻,反应过来。 你推推我,我推推你,上前。 村长走到陆钊跟前:“恭喜,恭喜公子夫人。” 陆钊知道村长上前的意思。 一是代表村民表达谢意,二来站在这看着,以防有人多次上来领钱。 一家两串喜钱领走,好听的,祝福的话,也听了一箩筐。 最后,框子里还剩下二三十串。 陆钊叫人拆了,撒出去,让那些小孩去抢。 一时间,人声鼎沸。 “石头,左边。” “阿山。你屁股后面。” ······ 有双手抓不住回去找大人的,也有找捡到一个,就回去一趟的。 其中,一个大概五六岁的男童,看见钱撒出去,不急不慌的走到一边,扯起几根思茅草,过来,蹲在那,捡起三四个,串一次。 不大会,就串了两串,沉甸甸的捏在手里。 第一百八十六章 龙凤胎 沈青言歪头,看向关着的窗子。 “去把窗户稍微开着点,透气。” “可宋婶说,你在月子里,不能见风。” “她们来了?” “嗯,来了,花果也来了。” “去开开一些。” 陆钊只好过去把窗户开开一些。 果然,外面已经是黑夜。 “花果没有生你的气?” 陆钊回来,不放心的帮她把被子,往上提提。 “你说呢。何止是生气,居然还敢抬腿踢我。” 沈青言噗嗤笑出声。 得意至极,果然不愧是她养大的。 陆钊捏下沈青言的脸:“虽然馋嘴了些,可的确是个好孩子。” 沈青言更乐了。 由此可见,花果这丫头的确没把陆钊身份什么的,放在眼里。 煞有介事地:“的确,是个好孩子。” “吃点东西。” 沈青言摸摸自己,瘪下去,软趴趴的肚子。 “好。” 吃的半饱。 沈青言忽然想起一事。 她醒来这么久,连花果都提了,就没见陆钊提起她刚生的那对宝。 “你去看宝宝没有?” 陆钊拿着勺子的手一顿。 心虚刹那,旋即理直气壮:“没有,有陆聿看着呢。你放心。” “去抱来,我看看。”这是放不放心的事,都两天一夜了,他这个当爹居然连自己孩子,一面都没见,像话吗。 “你吃饱我再去。” 沈青言哼一声,闭着嘴。 用行动告诉陆钊,不去我就不吃。 陆钊无奈,放下手里都碗,勺子。 还不忘给她擦擦嘴。 来隔壁。 陆聿抱一个,竹影抱一个。 “在给孩子拍嗝。” 这个陆钊知道。 看看陆聿,又看看竹影。 “谁是姐姐,谁是弟弟?” 经过这两天集训的陆聿,手法娴熟的给女宝拍好嗝。 这才正眼看向陆钊:“终于想起问了?我还以为你一直不会问呢。我手上这个是姐姐,竹影手上那个是弟弟。” “哦。” 陆钊伸手将姐姐从陆聿手上接过去:“青言要看孩子。” 陆聿闻言,哭笑不得。 敢情要不是青言想看,他还没过来看下宝宝的意思。 无奈的挠下耳朵。 假如有天,他当爹,一定不会这样。 而后面的事实证明,他这话说的太早。 痛哭流涕的样子,让大家,尤其是陆钊笑了好久。 沈青言看看姐姐,在看看弟弟。 看着姐姐那张酷似陆钊的脸,尤其是眼睛。 心里升腾起一股跟陆聿一样的担忧。 在看看弟弟那张酷似的脸,眉眼。 不觉失声:“你说这俩孩子要是不是长反了?” 陆钊也发现了。 女儿特别像他。 嘿嘿笑着。 莫名,想想女儿像极自己,就开心的飞起。 沈青言白他一眼。 伸出两根手指,捏下姐姐,捏下弟弟的小手。 赞叹道:“他们现在可真小。” “嗯。还红红的,跟喝了酒似的。” 沈青言闻言,一巴掌拍在陆钊胳膊上:“小孩刚生下来都这样,过几天就好了。哪有你这样说自己小孩的爹。” 陆钊稳稳的抱着俩小孩,不躲不避,求饶:“我错了,我错了。” 初为人父人母的俩人,看着孩子,嘴就没合上过。 好一会,沈青言忽然又想到另外一问题。 “孩子大名,你想好没有,到底用哪个?还有小名?” 陆钊想了一下。 “小名,姐姐叫呦呦,弟弟叫鹿鸣。” 沈青言默念两遍,觉得还挺顺口的。 “好,那以后姐姐就是呦呦,弟弟就是一鸣。” “嗯,大名,呦呦出生时,晨曦霞光绚烂,就叫陆晨曦,希望她永远沐浴在温暖的阳光里。 一鸣稍后一点,正是太阳刚升起来的刹那,就叫陆晨昕。” 沈青言听了,也觉得好。 京城。 皇上跟陆家,同时收到陆聿的信,得知沈青言生了对龙凤胎,除了高兴还是高兴。 吃的玩的用的,各自准备了十几辆车。 两家队伍在城门口相遇,然后合二为一,一起走。 大半个月后。 整个茱萸岛都轰动了。 偕老扶幼,站在道路两侧。 看着一个个大箱子,抬下船。 堆在码头。 陆聿娘见这么多人围着,把陆聿叫到跟。 “我带着你大伯母,三婶,先去看孩子。 你叫几个靠的住的村民,把箱子抬回去。” 村民一听需要帮忙,立即出来几个男子,挽起袖子就要帮忙。 陆聿看看他们,在看看箱子。 “再来几个,小心搬去我弟妹家,一人两串钱,算是祝贺我弟妹生了对龙凤胎的喜钱。” 话音刚落,刷刷刷地又站出来十几个男子,甚至还有两个六七岁的男童。 陆聿装没瞧见他们,也没说人多。 只招呼一声:“走。” 于是,四五个,五六个男子抬着一个箱子,还有人旁边跟着,好玩似的,时不时伸手帮忙托下底。 就等看等会会不会算自己。 大队伍热热闹闹的来到青言家门口。 陆钊带着红俏竹影,花叶,站在门口。 等东西搬运进去。 按照先前说的一人两串钱,每个人都有。 就连那两个小毛头也有。 其他没上前的忍住酸,自家孩子怎么就没这个胆呢,那可是两串钱,一串十五文,两串就是三十文。 于是,好几个小孩都遭遇了自家娘亲的黑手。 陆钊咳咳几声。 “我家夫人自来到这个岛上,就多亏各位相邻照看,为了答谢各位,每家每户,派出一人,一家两串喜钱,也沾沾喜气。” 众人傻了片刻,反应过来。 你推推我,我推推你,上前。 村长走到陆钊跟前:“恭喜,恭喜公子夫人。” 陆钊知道村长上前的意思。 一是代表村民表达谢意,二来站在这看着,以防有人多次上来领钱。 一家两串喜钱领走,好听的,祝福的话,也听了一箩筐。 最后,框子里还剩下二三十串。 陆钊叫人拆了,撒出去,让那些小孩去抢。 一时间,人声鼎沸。 “石头,左边。” “阿山。你屁股后面。” ······ 有双手抓不住回去找大人的,也有找捡到一个,就回去一趟的。 其中,一个大概五六岁的男童,看见钱撒出去,不急不慌的走到一边,扯起几根思茅草,过来,蹲在那,捡起三四个,串一次。 不大会,就串了两串,沉甸甸的捏在手里。 第一百八十七章 玩伴 另外一个稍微大些,卷起衣摆,掖在腰带上,做成口袋,往里丢钱。 感觉沉甸甸的差不多了,干脆脱下脚尖破洞的鞋子来装。 两个男童皮肤稍黑,却长的端端正正,身板看着也结实。 陆钊不觉的,多看了他们俩两眼。 等框子里的钱撒完,地上的捡干净。 陆钊指着那两个男童。 “你们过来。” 两人低头看下自己怀里手上的钱,亮晶晶的眼,瞬间暗沉下去。 以为贵人是嫌他们俩捡的太多。 一步一挪的过去。 别说他们,就连村长也是这么想的。 赶紧的指着大一些的:“公子,他叫陈旺,家里就一个奶奶,奶奶眼神不好,还有一个更小些的妹妹。 他爹前些年出去打鱼,遇着大风,船沉了,尸骨无存。他娘生他妹妹难产,也走了,家里确实困难。 这个小的叫陈文,倒是家境还好。” 陆钊见大家都紧张的看向他。 尤其是过来站在自己面前的陈旺。 “我说话算话,这些钱给你们就给你们了。我看你们俩人机灵,身板也壮实。想问问你们俩愿意不愿意跟我。将来跟在我家儿子女儿身边,当个玩伴。” “是卖身为奴吗?” 陈旺瞬间心动,眨巴着眼问道。 “不用。暂时不用,等你们长大些能对自己负责再说。他们俩不会走路之前,你们俩就跟人读书习武,有空陪陪他们就行。 等能走路了,你们学习半天,陪半天。 工钱一月三两银子,四季衣衫两套。” 陆钊故意没说太多,说太多,怕他们家人遭人嫉恨,惹出是非。 “我愿意。” 陈旺扑通跪下。 陈文看眼不远处的家人,也跟着跪下:“我也愿意。” 他就是想读书识字,可岛上识字的人不多,也没村学。 咚咚咚的,又跑出好几个孩子。 说他们也愿意。 陆钊跟陆聿,打量一圈。 又挑了两个男童,两个女童。 人选挑定。 陆钊让他们回家商量清楚,因为他们将来,不一定会在这。 “贵人去那,我陈旺就跟着去哪。” 懂事的陈旺,生怕生出什么变故,赶紧表态。 一个月三两,一年就是三十六两,有这些钱,奶奶跟妹妹,能生活的很好。 而且,他还能习武识字。 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陆钊颔首。 “回去商量之后,愿意的,明早过来,签订好协议,就开始算工钱。” 陆钊话音刚落。 陈旺脱下身上的褂子,包着钱,已经一溜烟的跑了。 “明早还请村长过来一趟,做个见证。” 陆聿打开装点心的箱子,每样装了几个,递给村长:“这是京城有名的点心坊于和斋的点心。,村长你拿回去尝尝味道。” 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精致点心的村长,拿着食盒,连声道谢。 说他明早一定来。 身体差不多恢复的沈青言,见着陆钊的几位舅母,想想当时自己急着走,也没跟她们说一声,不觉地有些面色赫然。 陆聿母亲,拍拍她的手背,收回落在那俩宝身上的目光,满眼诚挚:“我们懂,只是以后遇事,记得跟我们说一声。 说句攀高的话,我们是真心把你当自家孩子。” “好,以后不会了。” “这就好。青言,谢谢你,给了钊儿一个圆满的家。” 善于察言观色的陆大夫人,见沈青言听见一家人时,微微一怔,就知道这是还彻底好呢。 举着怀里抱着的呦呦的小手:“是啊,青言,真的要谢谢你,给钊儿生了两个这么好两个孩子。” 陆钊回到房里。 沈青言靠坐在那,正在发呆。 见他过去,抬眼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陆钊过去,坐在她身边,将她搁在被子上的手,抓在手里。 把玩她的手指。 深深的睇她一眼:“青言,你不要有负担,我答应你,我说过的话,不会因为她们的到来而有所改变。 所以你不要有思想负担,好好的做月子,其他的交给我。” “对了,我今天给呦呦,一鸣找了几个孩子,当玩伴。明天她们过来签约,你要不要也看看。” “嗯。” 沈青言没想到,陆钊已经考虑到孩子走路之后的事。 身体不由的往陆钊身旁挪挪,靠着他粗壮的胳膊。 察觉到她主动的陆钊,愣了一下,悄悄垂眸看眼真的依偎着他胳膊的沈青言,确定不是自己错觉。 蓦的眼前一亮,乌云尽散。 他的青言,终于原谅他了。 翌日。 来的小孩,竟然不止昨天看上的那六个。 另外还有几个孩子,由家长带着,在村长的引荐下,前来面试。 陆钊跟陆聿又挑了四个。 一共十个。 陈旺的奶奶在村长引导下,帮孙子签好合约。 摸着陈旺的脑袋,不舍的摸着陈旺的脑袋,让他好好的跟着陆钊,不要想她跟妹妹。 她妹妹看着三四岁的模样,大约是怕生,牵着奶奶的衣摆,眨着亮晶晶的大眼,一派天真无邪。 一家子的衣服鞋子虽然破烂,却洗的干净。 头发也梳一丝不乱。 坐在窗户里的沈青言,见着陈旺可爱的小妹妹,心里软的不像话,蓦的又有了另外一个想法。 将竹影叫到身边,让她去跟陆钊说,把陈旺一家子留下。 陆钊颔首。 等那些人走后。 问陈旺奶奶愿不愿也来做事,带上陈旺的小妹妹。 陈旺奶奶登时愣了。 望着陆钊,脑子里一片空白。 旋即,在村长的提醒下,回过神。 连声答应愿意,能跟孙子在一起,她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更别提一个月还有三两工钱,她一老太太,去哪能赚这么多钱。 陆钊把他们全都暂时交给陆聿母亲,跟着她身边的嬷嬷学规矩。 孩子满月宴之后,沈青言见几位舅母还没有要走的意思,悄悄问陆钊,她们是什么意思。 陆钊刮下她的鼻子。 “不管什么意思,以你为准。” 希望。 心底这么想的沈青言面上,并没表现出来。 就当暂且相信他。 蓦的。 沈青言低下头,看着自己某处,快速的晕湿。 无语的翻个白眼。 谁能相信,她同时哺、如俩孩子,还能有多的。 “你出去,我换下衣服。” 陆钊吞咽口水,蓦的一个念头浮上心头。 “我帮你。” 沈青言没想到,陆钊的帮,不是她想的那样。 第一百八十七章 玩伴 另外一个稍微大些,卷起衣摆,掖在腰带上,做成口袋,往里丢钱。 感觉沉甸甸的差不多了,干脆脱下脚尖破洞的鞋子来装。 两个男童皮肤稍黑,却长的端端正正,身板看着也结实。 陆钊不觉的,多看了他们俩两眼。 等框子里的钱撒完,地上的捡干净。 陆钊指着那两个男童。 “你们过来。” 两人低头看下自己怀里手上的钱,亮晶晶的眼,瞬间暗沉下去。 以为贵人是嫌他们俩捡的太多。 一步一挪的过去。 别说他们,就连村长也是这么想的。 赶紧的指着大一些的:“公子,他叫陈旺,家里就一个奶奶,奶奶眼神不好,还有一个更小些的妹妹。 他爹前些年出去打鱼,遇着大风,船沉了,尸骨无存。他娘生他妹妹难产,也走了,家里确实困难。 这个小的叫陈文,倒是家境还好。” 陆钊见大家都紧张的看向他。 尤其是过来站在自己面前的陈旺。 “我说话算话,这些钱给你们就给你们了。我看你们俩人机灵,身板也壮实。想问问你们俩愿意不愿意跟我。将来跟在我家儿子女儿身边,当个玩伴。” “是卖身为奴吗?” 陈旺瞬间心动,眨巴着眼问道。 “不用。暂时不用,等你们长大些能对自己负责再说。他们俩不会走路之前,你们俩就跟人读书习武,有空陪陪他们就行。 等能走路了,你们学习半天,陪半天。 工钱一月三两银子,四季衣衫两套。” 陆钊故意没说太多,说太多,怕他们家人遭人嫉恨,惹出是非。 “我愿意。” 陈旺扑通跪下。 陈文看眼不远处的家人,也跟着跪下:“我也愿意。” 他就是想读书识字,可岛上识字的人不多,也没村学。 咚咚咚的,又跑出好几个孩子。 说他们也愿意。 陆钊跟陆聿,打量一圈。 又挑了两个男童,两个女童。 人选挑定。 陆钊让他们回家商量清楚,因为他们将来,不一定会在这。 “贵人去那,我陈旺就跟着去哪。” 懂事的陈旺,生怕生出什么变故,赶紧表态。 一个月三两,一年就是三十六两,有这些钱,奶奶跟妹妹,能生活的很好。 而且,他还能习武识字。 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陆钊颔首。 “回去商量之后,愿意的,明早过来,签订好协议,就开始算工钱。” 陆钊话音刚落。 陈旺脱下身上的褂子,包着钱,已经一溜烟的跑了。 “明早还请村长过来一趟,做个见证。” 陆聿打开装点心的箱子,每样装了几个,递给村长:“这是京城有名的点心坊于和斋的点心。,村长你拿回去尝尝味道。” 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精致点心的村长,拿着食盒,连声道谢。 说他明早一定来。 身体差不多恢复的沈青言,见着陆钊的几位舅母,想想当时自己急着走,也没跟她们说一声,不觉地有些面色赫然。 陆聿母亲,拍拍她的手背,收回落在那俩宝身上的目光,满眼诚挚:“我们懂,只是以后遇事,记得跟我们说一声。 说句攀高的话,我们是真心把你当自家孩子。” “好,以后不会了。” “这就好。青言,谢谢你,给了钊儿一个圆满的家。” 善于察言观色的陆大夫人,见沈青言听见一家人时,微微一怔,就知道这是还彻底好呢。 举着怀里抱着的呦呦的小手:“是啊,青言,真的要谢谢你,给钊儿生了两个这么好两个孩子。” 陆钊回到房里。 沈青言靠坐在那,正在发呆。 见他过去,抬眼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陆钊过去,坐在她身边,将她搁在被子上的手,抓在手里。 把玩她的手指。 深深的睇她一眼:“青言,你不要有负担,我答应你,我说过的话,不会因为她们的到来而有所改变。 所以你不要有思想负担,好好的做月子,其他的交给我。” “对了,我今天给呦呦,一鸣找了几个孩子,当玩伴。明天她们过来签约,你要不要也看看。” “嗯。” 沈青言没想到,陆钊已经考虑到孩子走路之后的事。 身体不由的往陆钊身旁挪挪,靠着他粗壮的胳膊。 察觉到她主动的陆钊,愣了一下,悄悄垂眸看眼真的依偎着他胳膊的沈青言,确定不是自己错觉。 蓦的眼前一亮,乌云尽散。 他的青言,终于原谅他了。 翌日。 来的小孩,竟然不止昨天看上的那六个。 另外还有几个孩子,由家长带着,在村长的引荐下,前来面试。 陆钊跟陆聿又挑了四个。 一共十个。 陈旺的奶奶在村长引导下,帮孙子签好合约。 摸着陈旺的脑袋,不舍的摸着陈旺的脑袋,让他好好的跟着陆钊,不要想她跟妹妹。 她妹妹看着三四岁的模样,大约是怕生,牵着奶奶的衣摆,眨着亮晶晶的大眼,一派天真无邪。 一家子的衣服鞋子虽然破烂,却洗的干净。 头发也梳一丝不乱。 坐在窗户里的沈青言,见着陈旺可爱的小妹妹,心里软的不像话,蓦的又有了另外一个想法。 将竹影叫到身边,让她去跟陆钊说,把陈旺一家子留下。 陆钊颔首。 等那些人走后。 问陈旺奶奶愿不愿也来做事,带上陈旺的小妹妹。 陈旺奶奶登时愣了。 望着陆钊,脑子里一片空白。 旋即,在村长的提醒下,回过神。 连声答应愿意,能跟孙子在一起,她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更别提一个月还有三两工钱,她一老太太,去哪能赚这么多钱。 陆钊把他们全都暂时交给陆聿母亲,跟着她身边的嬷嬷学规矩。 孩子满月宴之后,沈青言见几位舅母还没有要走的意思,悄悄问陆钊,她们是什么意思。 陆钊刮下她的鼻子。 “不管什么意思,以你为准。” 希望。 心底这么想的沈青言面上,并没表现出来。 就当暂且相信他。 蓦的。 沈青言低下头,看着自己某处,快速的晕湿。 无语的翻个白眼。 谁能相信,她同时哺、如俩孩子,还能有多的。 “你出去,我换下衣服。” 陆钊吞咽口水,蓦的一个念头浮上心头。 “我帮你。” 沈青言没想到,陆钊的帮,不是她想的那样。 第一百八十八章 百日宴 结果就是插着自己还圆润的腰,直接把陆钊给推出房门。 看着他眼底的热,她还以他是有了想法,谁知,人嘴上说自己不是禽兽,怎么的也得等她做完双月子。 却在下一刻,面红耳赤的沈青言,简直没法去回想。 开启新大陆的陆钊,餍足的顺着她力道,出去,去隔壁看孩子。 看着孩子熟睡的脸,陆钊毫无愧疚,反而理直气壮的点着两个小朋友白嫩嫩的小脸:“看在你们还小,爹暂时再将你们娘借给你们几个月,最多半岁,就还给爹,听见没?” “什么听见没?” 陆聿娘带着两位妯娌,笑着进来。 “没什么。” “我跟你两位舅母商量过了,等孩子满了百天,我们再回去。你们夫妻有事去忙,就放心去。” 这话是说道陆钊心里去了。 他正巴不得孩子们离青言远点。 雪花飞舞,整个村子都挂上红红的灯笼,一派暖意融融。 正月初八,是两个小朋友百天。 陆钊在村里摆起流水席,跟茱萸村的村民同乐。 陈旺他们穿着绛紫色的棉袄,面貌一新的帮着待客。 村里人见短短几个月,他们十个小孩子就变的规规矩矩,待人接物落落大方。 心里都艳羡不已。 陆聿见陆钊的嘴,咧着就没合上过。 悄悄撞他一下:“收着点,你的嘴不酸。” 虽然他也承认这俩孩子越长越讨人喜欢,就跟对金童似的。 但也没必要,一直咧着嘴,跟个傻子似的。 陆钊昨晚终于解禁。 这会正乐的没边,嘴酸什么的,肯定是不存在的。 乐呵呵的,非但没收敛,反而嘴裂的更大。 “不酸。” 没吃着才酸。 陆聿无语地放弃,暗忖还是离他远些,免得给他传染上傻气。 热闹气氛中。 一队人走了进来。 陆钊陆聿同时抬头看去。 打头的两人,一个是皇上,一个是陆老爷子。 陆聿急忙迎上去。 陆钊站在原地没动。 须臾。 几人走到他跟前:“还不带进去。” 陆聿冲陆钊努努嘴。 目送他们已经走进堂屋。 陆钊这才跟着进去。 院子里的村民,见这些人气势不凡,心咯噔咯噔的乱跳,有些坐不住,全都看向村长。 村长也一颗心,晃悠悠的不踏实。 可能说话的俩人,都进去了。 他也找不着人问。 东张西望的,最后拉着花叶。 “小管事,现在这是” “没事,就是公子京里的亲戚来了,你们该吃吃,该喝喝,别客气。” 京里来的? 村长心思一转,试探地:“都是大官?” 花叶竖起大拇指:“对,大官,你往大处想,能想到多大就多大。” 花叶三分假,七分真的一番话,把村长震的,妈耶,怕不是宰相。 他们看戏,戏文里都说了,宰相就是最大的官老爷了。 他竟然吃了宰相家孙子的百日宴,这说出去就是一辈子的荣耀。 其他村民,听了跟村长想法一致,个个咧着大嘴,笑的不可控制。 在后堂的沈青言她们听说皇上来了。 抱起俩宝,来到前厅。 两个穿着大红袄子,带着虎头帽,脖子上挂着金项圈,粉妆玉琢的俩孩子,出现在皇上跟陆老爷子跟前。 俩老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皇上不是第一次有孙子孙女,但还是第一见长这么好看的孙子孙女。 两人虽然一个长的像爹,一个像娘。 伸出手,声音有些打颤:“那个是呦呦?” 陆钊跟沈青言听他开口就问那个是呦呦,意外的对看一眼。 意外他没开口就问一鸣。 陆二夫人将手上的呦呦向前举举:“长的像钊儿的是呦呦,长的像青言的是一鸣。” “朕、我可以抱抱吗?” 陆聿从母亲手上,将呦呦抱过去。 呦呦一到他手上,就露出无齿笑容,伸手去抓陆聿的衣领。 一看就跟他好的很。 “乖,一会陪你。” 说着,把她送到皇上手上。 皇上小心翼翼抱在手上,盯着呦呦的可爱小脸看看,在看看儿子。 这眉眼五官,简直就是从他儿子脸上拓印下来的。 “呦呦,我是祖父。” 皇上放低声音。 颠颠手上的呦呦。 喜欢这样的呦呦,咯咯笑出声。 蓦的伸手,一把抓住皇上胡子,用力向下一揪。 猝不及防给她揪着正着的皇上,没想到呦呦小小人儿一个,力气却大的出奇。 吃痛的嘶一声。 陆聿跟陆钊急忙上前。 陆钊从皇上手里,接过孩子。 陆聿扯下腰间的玉佩,拎着绳子,在呦呦眼前,来回晃,低声哄着她:“乖,舅舅这个给你玩,来松手。” 玉佩来回晃了几下。 呦呦明亮的眼珠子,跟着转了几圈。 在皇上跟玉佩之间,来回打量几圈,这才松开手,将玉佩拿过去。 见她松手,再场的人,同时松口气。 皇上揉搓着隐约作痛的下巴:“这丫头,力气怎么这么大?” 陆老爷子抱着的一鸣,听见这话,蓦的噗一声冲着皇上吐口口水。 俩人再惊。 这是不高兴他说呦呦? 俩人齐齐看向陆钊他们。 陆钊咳咳两声,满脸得意的点下头。 君臣两人对视片刻,又不可置信的看向姐弟俩。 “皇上,请入席。” 孩子还小,不想多说的沈青言上前,淡声道。 望着眼前,风姿比生产之前还盛的沈青言,皇上嗫嗫开口。 “那个先前的事,是朕对不住你,看着孩子面上,别再跟朕计较。” “来者是客,皇上那么远赶来,就让陆钊好好陪陪您,我跟几位舅母带孩子,先下去。” 疏离客气的话,让大厅里的气氛顿时一僵。 “去。” 陆钊抱过呦呦,递给竹影。 红俏也上前,从陆老爷子手里把一鸣抱过去。 等她们都走后。 皇上才叹口气。 “这是还跟朕生着气呢?” “不敢。青言一介平民,怎么敢跟皇上生气。坐,既然来了,就一起好好吃顿饭。” 陆老爷子暗暗瞪陆钊一眼,这是生怕气不死他亲爹。 陆钊装没看到。 皇上气哼哼的还没落座。 外面又热闹起来。 知府,县令,带着大大小小一群官吏,前来见驾。 村长他们彻底傻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百日宴 结果就是插着自己还圆润的腰,直接把陆钊给推出房门。 看着他眼底的热,她还以他是有了想法,谁知,人嘴上说自己不是禽兽,怎么的也得等她做完双月子。 却在下一刻,面红耳赤的沈青言,简直没法去回想。 开启新大陆的陆钊,餍足的顺着她力道,出去,去隔壁看孩子。 看着孩子熟睡的脸,陆钊毫无愧疚,反而理直气壮的点着两个小朋友白嫩嫩的小脸:“看在你们还小,爹暂时再将你们娘借给你们几个月,最多半岁,就还给爹,听见没?” “什么听见没?” 陆聿娘带着两位妯娌,笑着进来。 “没什么。” “我跟你两位舅母商量过了,等孩子满了百天,我们再回去。你们夫妻有事去忙,就放心去。” 这话是说道陆钊心里去了。 他正巴不得孩子们离青言远点。 雪花飞舞,整个村子都挂上红红的灯笼,一派暖意融融。 正月初八,是两个小朋友百天。 陆钊在村里摆起流水席,跟茱萸村的村民同乐。 陈旺他们穿着绛紫色的棉袄,面貌一新的帮着待客。 村里人见短短几个月,他们十个小孩子就变的规规矩矩,待人接物落落大方。 心里都艳羡不已。 陆聿见陆钊的嘴,咧着就没合上过。 悄悄撞他一下:“收着点,你的嘴不酸。” 虽然他也承认这俩孩子越长越讨人喜欢,就跟对金童似的。 但也没必要,一直咧着嘴,跟个傻子似的。 陆钊昨晚终于解禁。 这会正乐的没边,嘴酸什么的,肯定是不存在的。 乐呵呵的,非但没收敛,反而嘴裂的更大。 “不酸。” 没吃着才酸。 陆聿无语地放弃,暗忖还是离他远些,免得给他传染上傻气。 热闹气氛中。 一队人走了进来。 陆钊陆聿同时抬头看去。 打头的两人,一个是皇上,一个是陆老爷子。 陆聿急忙迎上去。 陆钊站在原地没动。 须臾。 几人走到他跟前:“还不带进去。” 陆聿冲陆钊努努嘴。 目送他们已经走进堂屋。 陆钊这才跟着进去。 院子里的村民,见这些人气势不凡,心咯噔咯噔的乱跳,有些坐不住,全都看向村长。 村长也一颗心,晃悠悠的不踏实。 可能说话的俩人,都进去了。 他也找不着人问。 东张西望的,最后拉着花叶。 “小管事,现在这是” “没事,就是公子京里的亲戚来了,你们该吃吃,该喝喝,别客气。” 京里来的? 村长心思一转,试探地:“都是大官?” 花叶竖起大拇指:“对,大官,你往大处想,能想到多大就多大。” 花叶三分假,七分真的一番话,把村长震的,妈耶,怕不是宰相。 他们看戏,戏文里都说了,宰相就是最大的官老爷了。 他竟然吃了宰相家孙子的百日宴,这说出去就是一辈子的荣耀。 其他村民,听了跟村长想法一致,个个咧着大嘴,笑的不可控制。 在后堂的沈青言她们听说皇上来了。 抱起俩宝,来到前厅。 两个穿着大红袄子,带着虎头帽,脖子上挂着金项圈,粉妆玉琢的俩孩子,出现在皇上跟陆老爷子跟前。 俩老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皇上不是第一次有孙子孙女,但还是第一见长这么好看的孙子孙女。 两人虽然一个长的像爹,一个像娘。 伸出手,声音有些打颤:“那个是呦呦?” 陆钊跟沈青言听他开口就问那个是呦呦,意外的对看一眼。 意外他没开口就问一鸣。 陆二夫人将手上的呦呦向前举举:“长的像钊儿的是呦呦,长的像青言的是一鸣。” “朕、我可以抱抱吗?” 陆聿从母亲手上,将呦呦抱过去。 呦呦一到他手上,就露出无齿笑容,伸手去抓陆聿的衣领。 一看就跟他好的很。 “乖,一会陪你。” 说着,把她送到皇上手上。 皇上小心翼翼抱在手上,盯着呦呦的可爱小脸看看,在看看儿子。 这眉眼五官,简直就是从他儿子脸上拓印下来的。 “呦呦,我是祖父。” 皇上放低声音。 颠颠手上的呦呦。 喜欢这样的呦呦,咯咯笑出声。 蓦的伸手,一把抓住皇上胡子,用力向下一揪。 猝不及防给她揪着正着的皇上,没想到呦呦小小人儿一个,力气却大的出奇。 吃痛的嘶一声。 陆聿跟陆钊急忙上前。 陆钊从皇上手里,接过孩子。 陆聿扯下腰间的玉佩,拎着绳子,在呦呦眼前,来回晃,低声哄着她:“乖,舅舅这个给你玩,来松手。” 玉佩来回晃了几下。 呦呦明亮的眼珠子,跟着转了几圈。 在皇上跟玉佩之间,来回打量几圈,这才松开手,将玉佩拿过去。 见她松手,再场的人,同时松口气。 皇上揉搓着隐约作痛的下巴:“这丫头,力气怎么这么大?” 陆老爷子抱着的一鸣,听见这话,蓦的噗一声冲着皇上吐口口水。 俩人再惊。 这是不高兴他说呦呦? 俩人齐齐看向陆钊他们。 陆钊咳咳两声,满脸得意的点下头。 君臣两人对视片刻,又不可置信的看向姐弟俩。 “皇上,请入席。” 孩子还小,不想多说的沈青言上前,淡声道。 望着眼前,风姿比生产之前还盛的沈青言,皇上嗫嗫开口。 “那个先前的事,是朕对不住你,看着孩子面上,别再跟朕计较。” “来者是客,皇上那么远赶来,就让陆钊好好陪陪您,我跟几位舅母带孩子,先下去。” 疏离客气的话,让大厅里的气氛顿时一僵。 “去。” 陆钊抱过呦呦,递给竹影。 红俏也上前,从陆老爷子手里把一鸣抱过去。 等她们都走后。 皇上才叹口气。 “这是还跟朕生着气呢?” “不敢。青言一介平民,怎么敢跟皇上生气。坐,既然来了,就一起好好吃顿饭。” 陆老爷子暗暗瞪陆钊一眼,这是生怕气不死他亲爹。 陆钊装没看到。 皇上气哼哼的还没落座。 外面又热闹起来。 知府,县令,带着大大小小一群官吏,前来见驾。 村长他们彻底傻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装病 脚步轻飘的回到家。 一个个傻愣愣如池塘里的带头鹅。 那老头不是宰相,是皇上。 天哪,这是多少祖宗积福,让他们有生之年,能得以窥见天颜。 当晚,家家户户的祖宗牌位前,香烛,贡品,摆放一新。 家里有孩子给陆钊选去的,更是叩头拜谢拜祖宗。 谢谢祖宗庇佑,给了孩子一个好前程。 陆公子是皇上的亲戚,孩子跟着去,那前程还能差了。 翌日。 村外山上,各家老祖宗的坟前,鞭炮啪啪作响,不绝于耳。 陆钊环顾四周,冷眼打量前来的人,不悦之色,溢于言表。 皇上也没想到,知府会来。 眼见陆钊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下去,暗怪知府多事,悻悻地带着这些前来搅局的人,仓促离开。 陆老爷子落后几步走在后面。 跟陆钊并排走在一起。 快到码头。 陆老爷子倏然开口。 “真不会去?” 陆钊没做声。 陆老爷子见状,没有再问。 只是拍拍他的肩:“祖父回去了,不管你怎么决定,祖父都支持你。” 陆钊颔首。 目送他们上船。 回去路上。 陆聿几经犹豫,问出跟陆老爷子一样的话。 陆钊睇他一眼,依旧没做声。 “我觉得你还是回去好,这江山凭什么便宜别人,不为别的,就为姑姑,为沈青言,你站在最高处,才能给她更广阔的天地。” 陆钊回应陆聿的依旧是沉默。 陆聿捉摸不透,他这是什么意思。 陆钊回到后院。 两个孩子躺在榻上,沈青言手上拿着拨浪鼓,跟她们姐弟俩,说着彼此都不懂的婴语。 过去,一手抄起一个,抱着,坐下。 沈青言转动着手上的拨浪鼓。 明亮的眼,锁着陆钊。 唇畔勾起,露出一个浅浅的,释然的笑。 “回去。” 陆钊静静的凝她片刻:“你不怪我食言?” 沈青言摸下两个孩子的小手,没说怪不怪。 “回去后,我回县主府住,不回太子府。” 知道她心底忧虑的陆钊,在她嘴上啄一口。 “我会安排好的,青言,相信我好吗?那样的委屈不会再有下一次,再有我把头给你。” 沈青言蓦的一笑:“我要你的头做什么?又不能卤着吃,也不能当摆设。” “给你扎针玩。” 本还心情沉重的沈青言,听他这么说,忍俊不禁,噗嗤乐出声。 “好。你说的,自己要记住。” 陆钊想伸手抱抱她,手上却有两个碍事的。 起身,走到门边。 把竹影她们俩叫来,不由分说的把手上孩子,往她们俩手上一递,也不管她们俩接稳没有,身影就消失在门帘后。 进去,紧紧抱着沈青言,在她脖颈处,深吸口气。 “青言,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好最好的事,再没比这更好的事了。” “皇位不算?” 沈青言眼含笑意,戏谑。 “不算。” 陆钊手一紧,抱的更紧。 胸口憋闷的沈青言,张嘴在他脖子上,咬上一口。 “所以你的好,就是要憋死我,松开些,我没办法呼吸了。” 陆钊闻言,赶紧松开手。 沈青言舒口气,扯扯衣襟。 陆钊的视线,随着她的手移动。 在她高耸的地方,停留片刻,目光灼热:“没压扁,放心。” 生产后的青言,比从前略微丰腴两分,对他来说却是,恰恰好。 软绵绵香香甜甜的,抱着就不想撒手。 “油嘴滑舌。”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尝尝看。” 月影西移。 满脸餍足的陆钊抚着沈青言的后背。 “之前说不回是真的,现在要回也是真的,你的委屈,还有我娘的命我都要讨回来。陆聿说不要白不要,不能便宜别人。 我想想也是,我想给你更为广阔的天地,让你随心所欲的翱翔。” 沈青言蓦的一个翻身,趴在他身上,直视着他的双眼:“其实你早就这么打算的对不对?陆聿只是你借口说出来的借口。” 陆钊叹口气。 忽然觉得枕边人太聪明,也会烦恼。 点点头。 大手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胸口上。 “但不是现在回,也不是这么个回法。” 听出他有打算,沈青言也就不再多问。 两天后。 皇上,陆老爷子,陆夫人她们启程回京。 陆钊跟沈青言依旧住在村里。 村里的人,现在见到陆钊他们,总是有点缩手缩脚的。 想亲近,但又有些惧怕。 就怕行差踏错,得罪贵人。 日子久点。 见陆钊,沈青言见着他们,还是跟从前一样,该招呼招呼,才慢慢有所放开。 加上那些孩子休假回去,不停的说他们的好。 才彻底打消疑虑。 在村里,遇着他们带孩子出来散步。 也能主动笑着上前,跟他们说说话。 小日子平平静静的过去。 陆钊不急。 陆老爷子不急。 皇上急。 眼看春暖花开。 儿子还是没回来的意思。 虽然每个月派人送去的礼物,照收不误。 皇上也没招了。 忍不住向林公公吐槽:“你说,朕这辈子除了晚晚,跟谁道过歉?这是真没把这个皇位跟朕这个爹放在心上啊。” 心里憋屈的皇上,说着,说着,就觉得自己挺可怜的。 前面几儿子争的你死我活的皇位,他却一点不稀罕。 他年纪一大把,还得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的守着这江山。 爱的人早早走了,还是怀着怨恨走的。 儿子跟自己不亲近。 倏然,孤家寡人的他心里空落落的,没意思起来。 林公公眨眨眼。 “要不皇上你装病看看?” 皇上捋着胡子,“你说装病?” 林公公点点头。 ······ “你过来。” 皇上把林公公叫到面前。 对他低声叽咕几句。 林公公心领神会的出宫,去找陆老爷子。 在陆老爷子面前,林公公也不敢撒谎。 将来意告诉他。 “陆老大人,太子长期不回来,对社稷不利是一,还有就是皇上,您也是亲眼看见,他这些日子龙体确实一直不大舒爽。 人看着也老了不少。 所以,麻烦老大人,帮帮忙,把太子劝回来也好,还是骗回来也好,能早点回来就成。” “难啊。钊儿心里介怀什么,你不是也清楚。” “这···” 林公公哑然。 就在他以为无望的时候。 第一百八十九章 装病 脚步轻飘的回到家。 一个个傻愣愣如池塘里的带头鹅。 那老头不是宰相,是皇上。 天哪,这是多少祖宗积福,让他们有生之年,能得以窥见天颜。 当晚,家家户户的祖宗牌位前,香烛,贡品,摆放一新。 家里有孩子给陆钊选去的,更是叩头拜谢拜祖宗。 谢谢祖宗庇佑,给了孩子一个好前程。 陆公子是皇上的亲戚,孩子跟着去,那前程还能差了。 翌日。 村外山上,各家老祖宗的坟前,鞭炮啪啪作响,不绝于耳。 陆钊环顾四周,冷眼打量前来的人,不悦之色,溢于言表。 皇上也没想到,知府会来。 眼见陆钊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下去,暗怪知府多事,悻悻地带着这些前来搅局的人,仓促离开。 陆老爷子落后几步走在后面。 跟陆钊并排走在一起。 快到码头。 陆老爷子倏然开口。 “真不会去?” 陆钊没做声。 陆老爷子见状,没有再问。 只是拍拍他的肩:“祖父回去了,不管你怎么决定,祖父都支持你。” 陆钊颔首。 目送他们上船。 回去路上。 陆聿几经犹豫,问出跟陆老爷子一样的话。 陆钊睇他一眼,依旧没做声。 “我觉得你还是回去好,这江山凭什么便宜别人,不为别的,就为姑姑,为沈青言,你站在最高处,才能给她更广阔的天地。” 陆钊回应陆聿的依旧是沉默。 陆聿捉摸不透,他这是什么意思。 陆钊回到后院。 两个孩子躺在榻上,沈青言手上拿着拨浪鼓,跟她们姐弟俩,说着彼此都不懂的婴语。 过去,一手抄起一个,抱着,坐下。 沈青言转动着手上的拨浪鼓。 明亮的眼,锁着陆钊。 唇畔勾起,露出一个浅浅的,释然的笑。 “回去。” 陆钊静静的凝她片刻:“你不怪我食言?” 沈青言摸下两个孩子的小手,没说怪不怪。 “回去后,我回县主府住,不回太子府。” 知道她心底忧虑的陆钊,在她嘴上啄一口。 “我会安排好的,青言,相信我好吗?那样的委屈不会再有下一次,再有我把头给你。” 沈青言蓦的一笑:“我要你的头做什么?又不能卤着吃,也不能当摆设。” “给你扎针玩。” 本还心情沉重的沈青言,听他这么说,忍俊不禁,噗嗤乐出声。 “好。你说的,自己要记住。” 陆钊想伸手抱抱她,手上却有两个碍事的。 起身,走到门边。 把竹影她们俩叫来,不由分说的把手上孩子,往她们俩手上一递,也不管她们俩接稳没有,身影就消失在门帘后。 进去,紧紧抱着沈青言,在她脖颈处,深吸口气。 “青言,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好最好的事,再没比这更好的事了。” “皇位不算?” 沈青言眼含笑意,戏谑。 “不算。” 陆钊手一紧,抱的更紧。 胸口憋闷的沈青言,张嘴在他脖子上,咬上一口。 “所以你的好,就是要憋死我,松开些,我没办法呼吸了。” 陆钊闻言,赶紧松开手。 沈青言舒口气,扯扯衣襟。 陆钊的视线,随着她的手移动。 在她高耸的地方,停留片刻,目光灼热:“没压扁,放心。” 生产后的青言,比从前略微丰腴两分,对他来说却是,恰恰好。 软绵绵香香甜甜的,抱着就不想撒手。 “油嘴滑舌。”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尝尝看。” 月影西移。 满脸餍足的陆钊抚着沈青言的后背。 “之前说不回是真的,现在要回也是真的,你的委屈,还有我娘的命我都要讨回来。陆聿说不要白不要,不能便宜别人。 我想想也是,我想给你更为广阔的天地,让你随心所欲的翱翔。” 沈青言蓦的一个翻身,趴在他身上,直视着他的双眼:“其实你早就这么打算的对不对?陆聿只是你借口说出来的借口。” 陆钊叹口气。 忽然觉得枕边人太聪明,也会烦恼。 点点头。 大手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胸口上。 “但不是现在回,也不是这么个回法。” 听出他有打算,沈青言也就不再多问。 两天后。 皇上,陆老爷子,陆夫人她们启程回京。 陆钊跟沈青言依旧住在村里。 村里的人,现在见到陆钊他们,总是有点缩手缩脚的。 想亲近,但又有些惧怕。 就怕行差踏错,得罪贵人。 日子久点。 见陆钊,沈青言见着他们,还是跟从前一样,该招呼招呼,才慢慢有所放开。 加上那些孩子休假回去,不停的说他们的好。 才彻底打消疑虑。 在村里,遇着他们带孩子出来散步。 也能主动笑着上前,跟他们说说话。 小日子平平静静的过去。 陆钊不急。 陆老爷子不急。 皇上急。 眼看春暖花开。 儿子还是没回来的意思。 虽然每个月派人送去的礼物,照收不误。 皇上也没招了。 忍不住向林公公吐槽:“你说,朕这辈子除了晚晚,跟谁道过歉?这是真没把这个皇位跟朕这个爹放在心上啊。” 心里憋屈的皇上,说着,说着,就觉得自己挺可怜的。 前面几儿子争的你死我活的皇位,他却一点不稀罕。 他年纪一大把,还得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的守着这江山。 爱的人早早走了,还是怀着怨恨走的。 儿子跟自己不亲近。 倏然,孤家寡人的他心里空落落的,没意思起来。 林公公眨眨眼。 “要不皇上你装病看看?” 皇上捋着胡子,“你说装病?” 林公公点点头。 ······ “你过来。” 皇上把林公公叫到面前。 对他低声叽咕几句。 林公公心领神会的出宫,去找陆老爷子。 在陆老爷子面前,林公公也不敢撒谎。 将来意告诉他。 “陆老大人,太子长期不回来,对社稷不利是一,还有就是皇上,您也是亲眼看见,他这些日子龙体确实一直不大舒爽。 人看着也老了不少。 所以,麻烦老大人,帮帮忙,把太子劝回来也好,还是骗回来也好,能早点回来就成。” “难啊。钊儿心里介怀什么,你不是也清楚。” “这···” 林公公哑然。 就在他以为无望的时候。 第一百九十章 不想当太子了 陆老爷子又道:“就照着你跟皇上商量的办,我尽力敲敲边鼓。成不成,我也不能保证。” “多谢陆老大人,多谢。” 大喜的林公公,脸上挂着笑容。 “那老奴这就回去,叫人递信过去。” 陆钊收到信,看完,递给沈青言。 沈青言几眼看完。 觑向他。 “皇上真病了?” 怎么感觉有点假呢,如果真严重,不是该找她吗? 而且,他上次过来,她给他把脉,觉得他身体还好。 “假的。” 陆钊肯定地道。 “那要回去吗?” “不回。你跟孩子们在这好好待着,我悄悄回去一趟。” 沈青言了然。 既然信送来,不管真假,他作为儿子,看看也是应该。 陆钊心里拿定主意,把陆聿叫来。 “我回去一趟,这里交给你,万一,万一有什么事,你一定护着她们母子三人的安全。” 陆聿闻言,脸色骤变。 警惕的周遭看看。 “你是······” 陆钊背着手,望向远处。 “既然他叫我回去,我就回去一趟,能更近一步,我就留下,不能的话,我尽快回来。” 陆聿心一颤。 “你是想” 陆钊颔首。 “他不是说他病了吗?我不想青言在受制于人。” 陆聿惊出一身冷汗。 喉头几滚,胸腔里那颗心,如在沸水里滚了又滚。 两拳捏紧。 半晌。 嗓子有些打不开地:“好,我答应你,只要我陆聿在,她们母子三人就绝对平安无事。” 从怀里,掏出一块黑玉令牌。 “你拿着这个去找金吾卫的尤明,他看见这块令牌,就如看见我。” “好。” 陆钊接过令牌,双手用力握下陆聿的手。 “我晚上就走,你尽力将我回去的消息,瞒住,能瞒多久就多久。” 陆聿知道陆钊这是想拖延时间,打皇上一个措手不及。 沈青言给他收拾好东西。 望着他,欲言又止。 直觉告诉他,陆钊这趟回去,并非他说的那么轻松。 知道陆钊是怕她担心。 “阿钊,没事早点回来。我跟孩子等着你。” “嗯。” 陆钊用力抱她一下,就松开。 “最近就在家里,别出去,有事找陆聿。” “好。” 陆钊笑着,亲下她的额头。 牵着她的手,又去隔壁看了眼孩子,最后睇她一眼,头也不回的大步走出房门,走出院子。 沈青言手搭在门框上,凝望着他的背影,嘴角噙着的笑意,渐渐淡下去。 陆钊趁着夜色,一鼓作气来到码头,跳上早就停在那的小船。 转瞬,水面划出一道长长的水痕,小船消失在远处。 沈青言从屋里一步步出来,站在院子里,望着那扇门。 心思起伏。 “会平安回来的。” 陆聿不知何时,出现她身后。 “嗯。我知道。” 皇上从信送出去,就开始掰着指头,算儿子什么时候会看到信,大概几天会回来。 应该会回来。 想到这,他感觉也不是很确定。 夜色沉沉。 风尘仆仆的陆钊,敲开了京城南街,尤明的家。 尤明披着衣服出来,开门瞬间,见来人是陆钊。 急忙把门开开,将人迎进去。 陆钊亮出陆聿给的令牌。 尤明一个激灵,目露狐疑。 转瞬,把陆钊请进书房。 关上房门,密谈半宿。 天色未明。 陆钊出现在皇上面前。 皇上上下打量他几眼。 见他靴子上都是尘土。 “你没回去?” “没有。皇上不是病了吗?” 皇上一听这个称呼,怒了。 拍下床沿,气的吹胡子瞪眼:“朕是你爹,你非要跟朕这么生疏?” 陆钊拉把椅子,大马金刀的在他对面坐下。 语气淡淡地:“你要不是我爹,你觉得就凭你一封不知真假的信,我就能回来。” 说道这,语气微转,硬朗的面部,几分的柔和:“其实最初,我也想过看在娘的份上,跟您好好相处,也试着接受你。但显然我想错了,在您心里,自始至终都只有你那把龙椅。为了那把龙椅,谁都可以算计。 哪怕我一再表明态度,您也可以为了子虚乌有的事,不择手段。 所以,说,您装病叫我回来,是想做什么?” “朕是你爹,你爹,还能对你做什么!” 皇上气的不断拍打床沿。 陆钊脸上露出一个你说呢的神情。 皇上喘着粗气,呼哧呼哧地:“叫你履行你太子的职责,不行?” 陆钊闻言,腾的一下站起身。 “不行。您既然身体没问题,那我先回去,我不想错过我家孩子,长大的每一天。” “你····朕就知道,你还是在怪朕。” 皇上语气幽幽地闭下眼。 再次睁眼。 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意味不明。 “说,你到底要如何才能留下?” 陆钊直视这他,毫不掩饰自己此刻的想法。 一字一句,字字清晰果决:“我不想在当太子,因为我发现当太子其实也没啥用。” 屋里的气氛,顿时冷下去。 站在角落的林公公,低垂着脑袋,压低呼吸,鹌鹑似的装自己不存在。 皇上跟陆钊,四目相对。 彼此眼里气势渐渐升起。 陆钊稳如泰山。 皇上却渐渐呼吸开始急促。 许久之后。 指着陆钊:“你知道忠孝怎么写?你知道以下犯上谋逆什么罪?” 陆钊脸上露出市井无赖的笑。 “知道,可你让我当太子,不就是想将来把皇位给我,既然如此,我现在想要也没什么问题。 当然,你不想给,也没问题,我这就回去就是。反正我都可以。” 皇上气急反笑。 头一次见逼宫的人,逼的这么清新脱俗,云淡风轻。 “那朕倒要看看,没朕的旨意,你能不能走出这寝宫半步?” 陆钊不语,勾起唇角。 依旧镇定自若,神色如常。 皇上面色不显,心里却在打鼓。 蓦的,陆聿两个字,冒出脑海。 难道他也回来了? 如果是这样,就不怪他如此镇定。 “你想多了,陆聿没回来。陆家的人大概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我回来。” 皇上狐疑的打量他几眼,信你才怪。 “随你信不信,我该说的说了。” “来人。” 皇上蓦的大喝一声。 第一百九十章 不想当太子了 陆老爷子又道:“就照着你跟皇上商量的办,我尽力敲敲边鼓。成不成,我也不能保证。” “多谢陆老大人,多谢。” 大喜的林公公,脸上挂着笑容。 “那老奴这就回去,叫人递信过去。” 陆钊收到信,看完,递给沈青言。 沈青言几眼看完。 觑向他。 “皇上真病了?” 怎么感觉有点假呢,如果真严重,不是该找她吗? 而且,他上次过来,她给他把脉,觉得他身体还好。 “假的。” 陆钊肯定地道。 “那要回去吗?” “不回。你跟孩子们在这好好待着,我悄悄回去一趟。” 沈青言了然。 既然信送来,不管真假,他作为儿子,看看也是应该。 陆钊心里拿定主意,把陆聿叫来。 “我回去一趟,这里交给你,万一,万一有什么事,你一定护着她们母子三人的安全。” 陆聿闻言,脸色骤变。 警惕的周遭看看。 “你是······” 陆钊背着手,望向远处。 “既然他叫我回去,我就回去一趟,能更近一步,我就留下,不能的话,我尽快回来。” 陆聿心一颤。 “你是想” 陆钊颔首。 “他不是说他病了吗?我不想青言在受制于人。” 陆聿惊出一身冷汗。 喉头几滚,胸腔里那颗心,如在沸水里滚了又滚。 两拳捏紧。 半晌。 嗓子有些打不开地:“好,我答应你,只要我陆聿在,她们母子三人就绝对平安无事。” 从怀里,掏出一块黑玉令牌。 “你拿着这个去找金吾卫的尤明,他看见这块令牌,就如看见我。” “好。” 陆钊接过令牌,双手用力握下陆聿的手。 “我晚上就走,你尽力将我回去的消息,瞒住,能瞒多久就多久。” 陆聿知道陆钊这是想拖延时间,打皇上一个措手不及。 沈青言给他收拾好东西。 望着他,欲言又止。 直觉告诉他,陆钊这趟回去,并非他说的那么轻松。 知道陆钊是怕她担心。 “阿钊,没事早点回来。我跟孩子等着你。” “嗯。” 陆钊用力抱她一下,就松开。 “最近就在家里,别出去,有事找陆聿。” “好。” 陆钊笑着,亲下她的额头。 牵着她的手,又去隔壁看了眼孩子,最后睇她一眼,头也不回的大步走出房门,走出院子。 沈青言手搭在门框上,凝望着他的背影,嘴角噙着的笑意,渐渐淡下去。 陆钊趁着夜色,一鼓作气来到码头,跳上早就停在那的小船。 转瞬,水面划出一道长长的水痕,小船消失在远处。 沈青言从屋里一步步出来,站在院子里,望着那扇门。 心思起伏。 “会平安回来的。” 陆聿不知何时,出现她身后。 “嗯。我知道。” 皇上从信送出去,就开始掰着指头,算儿子什么时候会看到信,大概几天会回来。 应该会回来。 想到这,他感觉也不是很确定。 夜色沉沉。 风尘仆仆的陆钊,敲开了京城南街,尤明的家。 尤明披着衣服出来,开门瞬间,见来人是陆钊。 急忙把门开开,将人迎进去。 陆钊亮出陆聿给的令牌。 尤明一个激灵,目露狐疑。 转瞬,把陆钊请进书房。 关上房门,密谈半宿。 天色未明。 陆钊出现在皇上面前。 皇上上下打量他几眼。 见他靴子上都是尘土。 “你没回去?” “没有。皇上不是病了吗?” 皇上一听这个称呼,怒了。 拍下床沿,气的吹胡子瞪眼:“朕是你爹,你非要跟朕这么生疏?” 陆钊拉把椅子,大马金刀的在他对面坐下。 语气淡淡地:“你要不是我爹,你觉得就凭你一封不知真假的信,我就能回来。” 说道这,语气微转,硬朗的面部,几分的柔和:“其实最初,我也想过看在娘的份上,跟您好好相处,也试着接受你。但显然我想错了,在您心里,自始至终都只有你那把龙椅。为了那把龙椅,谁都可以算计。 哪怕我一再表明态度,您也可以为了子虚乌有的事,不择手段。 所以,说,您装病叫我回来,是想做什么?” “朕是你爹,你爹,还能对你做什么!” 皇上气的不断拍打床沿。 陆钊脸上露出一个你说呢的神情。 皇上喘着粗气,呼哧呼哧地:“叫你履行你太子的职责,不行?” 陆钊闻言,腾的一下站起身。 “不行。您既然身体没问题,那我先回去,我不想错过我家孩子,长大的每一天。” “你····朕就知道,你还是在怪朕。” 皇上语气幽幽地闭下眼。 再次睁眼。 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意味不明。 “说,你到底要如何才能留下?” 陆钊直视这他,毫不掩饰自己此刻的想法。 一字一句,字字清晰果决:“我不想在当太子,因为我发现当太子其实也没啥用。” 屋里的气氛,顿时冷下去。 站在角落的林公公,低垂着脑袋,压低呼吸,鹌鹑似的装自己不存在。 皇上跟陆钊,四目相对。 彼此眼里气势渐渐升起。 陆钊稳如泰山。 皇上却渐渐呼吸开始急促。 许久之后。 指着陆钊:“你知道忠孝怎么写?你知道以下犯上谋逆什么罪?” 陆钊脸上露出市井无赖的笑。 “知道,可你让我当太子,不就是想将来把皇位给我,既然如此,我现在想要也没什么问题。 当然,你不想给,也没问题,我这就回去就是。反正我都可以。” 皇上气急反笑。 头一次见逼宫的人,逼的这么清新脱俗,云淡风轻。 “那朕倒要看看,没朕的旨意,你能不能走出这寝宫半步?” 陆钊不语,勾起唇角。 依旧镇定自若,神色如常。 皇上面色不显,心里却在打鼓。 蓦的,陆聿两个字,冒出脑海。 难道他也回来了? 如果是这样,就不怪他如此镇定。 “你想多了,陆聿没回来。陆家的人大概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我回来。” 皇上狐疑的打量他几眼,信你才怪。 “随你信不信,我该说的说了。” “来人。” 皇上蓦的大喝一声。 第一百九十一章 登基 守在门外的两个小太监,低着头,快步进来。 “去,去把当值的金吾卫给朕叫来,把这个孽障,给朕拖下去,关禁室,冷静冷静,看他都说了些什么胡话。” “是不是胡话,皇上心里清楚。我还是那句话,要嘛让我回去,要嘛我更近一步,反正太子我是不当的。” 皇上捋着自己憋在心口那口气。 好一会。 金吾卫副统领尤明进来,后面还跟着顾西岑。 “将他给朕带下去,朕现在不想看见他。” 陆钊站起身。 “不用他们带,我先回太子府,我给皇上三天时间考虑,到时成不成一句话。您放心,咱们始终是父子,不管如何我都不会跟你走到兵戎相见那一步。” 陆钊起身,大步潇洒离开。 尤明低着头,跟着出去。 顾西岑站在那,没动,也没出声。 寂静的屋里,只有皇上呼吸不匀的呼吸声。 尤明跟着陆钊走到宫门前,见他上马,安全离开,这才又转身回去。 皇上不出声,屋里的其他人,也都跟着静默。 日头落下山。 屋里点上明晃晃的灯火。 皇上的脸色,在摇曳的灯火下,明明暗暗。 顾西岑一动不动就跟木雕的木头人般。 “去叫陆家父子进宫。” “你亲自去。” 皇上指着顾西岑。 “是。” 陆家父子见着顾西岑,得知皇上叫他们父子四人进宫。 也没多问。 但心中隐约猜到。 一行人刚进去。 迎面,一个茶盅就冲他们砸来。 陆展眼疾手快一把将老爷子拉开,堪堪躲过。 并排跪下。 “说,是不是你们撺掇的?”皇上气不顺的指着他们。 “撺掇的什么?皇上,臣怎么听不明白。” 陆老爷子一头雾水地问道。 皇上凝眸,盯着陆老爷子看半天。 “朕不信,如果不是你们陆家在背后撺掇,他怎么敢逼朕禅位给他?” 禅位? 陆老爷子忍不住笑了。 “这事臣还真不知道。不过,现在既然知道了,那臣去跟他说清楚就是,让他从哪来的回哪去。” 皇上气的龇牙咧嘴,陆老爷子却神情轻松,仿佛禅位是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 “好,好的很,你们一个个的都跟着他学会耍无赖,来气朕。” “臣不敢。钊儿自小在市井长大,不耍无赖,大约也不能顺利长大。臣说的也是真心话,皇上不愿意,臣去跟他说一声就是,相信臣的话,他还是能听进去几分。” “臣也愿意去。” 陆展的三个舅舅,云淡风轻的道。 皇上这下是真的笑了。 禅位,逼宫,谋逆,随便怎么说,都是砍头的大事,就连眼前这几个,他想砍,都名正言顺。 须臾。 皇上目光灼灼的看向顾西岑。 “你呢?你怎么看,难不成也跟他们想的一样?” “太子是皇上的儿子,皇上愿意什么时候把皇位给太子,是你们父子俩之间的私事。只要是皇上的决定,臣都无异议。” 轻飘飘一拳打来。 不痛,却将顾西岑的心思表露无疑。 呵呵呵,皇上无语冷笑,这算不算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冷冷的目光,在陆家父子,顾西岑面上,缓缓滑过。 半晌,仰脖叹口气。 “罢了,罢了!就如他所愿。” 陆钊回到太子府,沐浴更衣之后,呆坐在书房,什么都没干。 就盯着窗外,看天色。 晴日郎朗。 院子里各色花朵艳丽绽放,花香四溢。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 院子里的光线,从明丽,到暗沉,再到模糊不清。 他不叫人。 也没人敢进去点灯。 整个院子静谧的仿佛他不还没回来的时候。 皇上叫来丞相,御史,老皇叔。 拟旨禅位。 天亮。 枯坐一夜的陆钊,耳朵动了动。 院外,传来几道不一样的脚步声。 有太监夹着屁股,脚尖轻点的,有步伐沉稳有力的,有每一步都似丈量过的。 最后这人,不出意外,应该是顾西岑。 陆钊勾起唇角,往望下遥远的天边。 青言,等我! 陆钊跟随他们,进宫谢恩。 皇上看见他,心里五味杂陈,什么滋味都有。 最后,还是没忍住:“满意了?” 陆钊袖着手。 目光平静,神色从容的脸上,不见半分得逞后的得意。 “皇上如果不乐意,可以撤旨,我去找青言就是。” 皇上给他这副无赖样,气的哭笑不得。 “你、你就是拿朕不敢。” “嗯,谁叫皇上是明君呢。” “如你愿,就是明君,不如你愿就是昏君?你还真敢说。”听着就像跟父母讨糖吃的小孩。 “儿子在老子面前,有什么不敢说的。先前的确有点。” “这会承认你是老子的儿子了?” “承不承认都改变不了事实。” 皇上蓦的回过味,对上陆钊眼里的狡黠。 他给套进去了。 他在茱萸岛说那些话时,就在给他下套。 淤堵一晚的心,瞬间通畅。 不愧是他选中的继承人。 这心机这手腕这果决,的确是他另外几个儿子,没法比拟的。 “好了,仪式半个月之后举行,朕之后回去万寿宫常驻。这江山,朕就交给你了。” “父皇放心。儿子会替你守好它。” 翌日。 皇上牵着穿着龙袍的陆钊,上朝,亲自把他送到龙椅上。 陆钊当皇上下的第一道旨意,就是封沈青言为皇后,儿子为太子,女儿为永乐公主。 派舅舅陆森去迎接沈青言母子进京。 第二道旨意,封已故的母亲陆氏绾绾,为太皇太后。 第三道封祖父陆老爷子正一品安国公,世袭罔替。 临散朝。 御史邹全出来,问陆钊,相正青怎么处置。 众人听到这个让太子妃,现在的皇后跟皇上和离的诱因,齐刷刷将目光聚焦在陆钊这边,等着看他回应。 陆钊没做声。 邹全又道:“相姑娘的叔叔是天下闻名的大孝子,相姑娘才貌双全·” “既如此,朕就将她赐给邹大人做平妻,三日后,迎娶过门。再派人去接相庭州老母兄弟进京,让他们阖家团圆。” 说这番话的陆钊眸光微凝,不怒自威。 “皇上,臣” 邹全打个寒颤,对上陆钊可以杀人的眼,剩余的话卡在喉咙里。 “朕这辈子只会有皇后一人,以后也不会选秀。有意见的现在说,以后在说朕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臣无异议。” 顾西岑率先走出去,其次是陆家人。 第一百九十一章 登基 守在门外的两个小太监,低着头,快步进来。 “去,去把当值的金吾卫给朕叫来,把这个孽障,给朕拖下去,关禁室,冷静冷静,看他都说了些什么胡话。” “是不是胡话,皇上心里清楚。我还是那句话,要嘛让我回去,要嘛我更近一步,反正太子我是不当的。” 皇上捋着自己憋在心口那口气。 好一会。 金吾卫副统领尤明进来,后面还跟着顾西岑。 “将他给朕带下去,朕现在不想看见他。” 陆钊站起身。 “不用他们带,我先回太子府,我给皇上三天时间考虑,到时成不成一句话。您放心,咱们始终是父子,不管如何我都不会跟你走到兵戎相见那一步。” 陆钊起身,大步潇洒离开。 尤明低着头,跟着出去。 顾西岑站在那,没动,也没出声。 寂静的屋里,只有皇上呼吸不匀的呼吸声。 尤明跟着陆钊走到宫门前,见他上马,安全离开,这才又转身回去。 皇上不出声,屋里的其他人,也都跟着静默。 日头落下山。 屋里点上明晃晃的灯火。 皇上的脸色,在摇曳的灯火下,明明暗暗。 顾西岑一动不动就跟木雕的木头人般。 “去叫陆家父子进宫。” “你亲自去。” 皇上指着顾西岑。 “是。” 陆家父子见着顾西岑,得知皇上叫他们父子四人进宫。 也没多问。 但心中隐约猜到。 一行人刚进去。 迎面,一个茶盅就冲他们砸来。 陆展眼疾手快一把将老爷子拉开,堪堪躲过。 并排跪下。 “说,是不是你们撺掇的?”皇上气不顺的指着他们。 “撺掇的什么?皇上,臣怎么听不明白。” 陆老爷子一头雾水地问道。 皇上凝眸,盯着陆老爷子看半天。 “朕不信,如果不是你们陆家在背后撺掇,他怎么敢逼朕禅位给他?” 禅位? 陆老爷子忍不住笑了。 “这事臣还真不知道。不过,现在既然知道了,那臣去跟他说清楚就是,让他从哪来的回哪去。” 皇上气的龇牙咧嘴,陆老爷子却神情轻松,仿佛禅位是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 “好,好的很,你们一个个的都跟着他学会耍无赖,来气朕。” “臣不敢。钊儿自小在市井长大,不耍无赖,大约也不能顺利长大。臣说的也是真心话,皇上不愿意,臣去跟他说一声就是,相信臣的话,他还是能听进去几分。” “臣也愿意去。” 陆展的三个舅舅,云淡风轻的道。 皇上这下是真的笑了。 禅位,逼宫,谋逆,随便怎么说,都是砍头的大事,就连眼前这几个,他想砍,都名正言顺。 须臾。 皇上目光灼灼的看向顾西岑。 “你呢?你怎么看,难不成也跟他们想的一样?” “太子是皇上的儿子,皇上愿意什么时候把皇位给太子,是你们父子俩之间的私事。只要是皇上的决定,臣都无异议。” 轻飘飘一拳打来。 不痛,却将顾西岑的心思表露无疑。 呵呵呵,皇上无语冷笑,这算不算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冷冷的目光,在陆家父子,顾西岑面上,缓缓滑过。 半晌,仰脖叹口气。 “罢了,罢了!就如他所愿。” 陆钊回到太子府,沐浴更衣之后,呆坐在书房,什么都没干。 就盯着窗外,看天色。 晴日郎朗。 院子里各色花朵艳丽绽放,花香四溢。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 院子里的光线,从明丽,到暗沉,再到模糊不清。 他不叫人。 也没人敢进去点灯。 整个院子静谧的仿佛他不还没回来的时候。 皇上叫来丞相,御史,老皇叔。 拟旨禅位。 天亮。 枯坐一夜的陆钊,耳朵动了动。 院外,传来几道不一样的脚步声。 有太监夹着屁股,脚尖轻点的,有步伐沉稳有力的,有每一步都似丈量过的。 最后这人,不出意外,应该是顾西岑。 陆钊勾起唇角,往望下遥远的天边。 青言,等我! 陆钊跟随他们,进宫谢恩。 皇上看见他,心里五味杂陈,什么滋味都有。 最后,还是没忍住:“满意了?” 陆钊袖着手。 目光平静,神色从容的脸上,不见半分得逞后的得意。 “皇上如果不乐意,可以撤旨,我去找青言就是。” 皇上给他这副无赖样,气的哭笑不得。 “你、你就是拿朕不敢。” “嗯,谁叫皇上是明君呢。” “如你愿,就是明君,不如你愿就是昏君?你还真敢说。”听着就像跟父母讨糖吃的小孩。 “儿子在老子面前,有什么不敢说的。先前的确有点。” “这会承认你是老子的儿子了?” “承不承认都改变不了事实。” 皇上蓦的回过味,对上陆钊眼里的狡黠。 他给套进去了。 他在茱萸岛说那些话时,就在给他下套。 淤堵一晚的心,瞬间通畅。 不愧是他选中的继承人。 这心机这手腕这果决,的确是他另外几个儿子,没法比拟的。 “好了,仪式半个月之后举行,朕之后回去万寿宫常驻。这江山,朕就交给你了。” “父皇放心。儿子会替你守好它。” 翌日。 皇上牵着穿着龙袍的陆钊,上朝,亲自把他送到龙椅上。 陆钊当皇上下的第一道旨意,就是封沈青言为皇后,儿子为太子,女儿为永乐公主。 派舅舅陆森去迎接沈青言母子进京。 第二道旨意,封已故的母亲陆氏绾绾,为太皇太后。 第三道封祖父陆老爷子正一品安国公,世袭罔替。 临散朝。 御史邹全出来,问陆钊,相正青怎么处置。 众人听到这个让太子妃,现在的皇后跟皇上和离的诱因,齐刷刷将目光聚焦在陆钊这边,等着看他回应。 陆钊没做声。 邹全又道:“相姑娘的叔叔是天下闻名的大孝子,相姑娘才貌双全·” “既如此,朕就将她赐给邹大人做平妻,三日后,迎娶过门。再派人去接相庭州老母兄弟进京,让他们阖家团圆。” 说这番话的陆钊眸光微凝,不怒自威。 “皇上,臣” 邹全打个寒颤,对上陆钊可以杀人的眼,剩余的话卡在喉咙里。 “朕这辈子只会有皇后一人,以后也不会选秀。有意见的现在说,以后在说朕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臣无异议。” 顾西岑率先走出去,其次是陆家人。 第一百九十二章 前去迎接 散朝后,双腿颤颤的邹全,听着同僚别有深意的恭喜。 悔不当初。 回到家,邹夫人听闻邹全要奉旨迎娶平妻,气的将邹全一顿挠,带着一双儿女回了娘家。 没几日,就递上和离书,跟邹全和离了。 相庭州见侄女,伤心委屈的说要寻死。 急的急忙出门,去陆家。 十字街。 不期然,跟去年秋闱的探花陈翔,迎面撞上。 陈翔只是扫了他一眼,就目不斜视的从他跟前走过。 相庭州望着他那张跟前妻子极其相似的脸,张着嘴,想叫他,却发不出声。 当年软软糯糯的儿子,眨眼已经长成玉树临风的少年郎。 并且现在才十七,来日前程,不可限量。 相庭州望着他走远的身影,怔愣许久。 这才缓缓转身,向陆家而去。 到陆家却扑了个空。 陆森去接皇后太子去了。 转念想见陆老爷子,下人却告诉他,皇上设宴,宴请陆家人,都没再家。 相庭州失望而归。 相正青见他神色,登时哭着就要撞墙。 相庭州一把拉着她。 她忽然神色一变,愤怒地指着他:“二叔,你真是没用,关键时刻,连找个人帮忙都找不着。当年就因为我不高兴,就连自己女儿连续多日高热都不管。现在却眼睁睁看着我落入火坑,束手无策,就算想不到办法,你不会去敲登闻鼓吗?不会去找你那个改名换姓的儿子吗?难怪二叔你妻离子散,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相庭州望着一向温婉大方,知书识礼的侄女,现在却一脸戾气的指着自己鼻子质问自己。 仿佛一面美丽的镜子,刹那碎裂,露出里面的底色。 蓦的,脑子里某根断掉的弦,接起。 跟妻子和离前的片段闪现。 双手按住相正青的肩。 厉声问道:“你说的是我跟你二婶和离之前的事?” 相正青冷冷嗤笑一声,像看傻子一样的看向他:“对啊。我还记得,当时二婶让祖母禁足,就让堂弟来找你。 可你急着哄我开心,就让人把他赶出院子。 二叔”相正青笑的像个魔鬼:“这样的事还多着呢,要不要侄女一件件数给你听?我可是都记着呢!” “你、你···” 相庭州脸色铁青,嘴唇翕动。 “二叔,我不好过,也绝不会让你们每一个人好过。” 相庭州站在那,脑子里那层遮盖多年的迷雾,渐渐散开。 许许多多不曾留意的枝末小节,清晰的串联成线。 越是回忆,越是心惊。 已经安歇的陈翔,听见下人说相庭州找他。 直觉觉得是因为相正青即将嫁给邹全的事。 本不想见,想想还是穿上衣服,出来。 站在院子里的相庭州,看见穿着身青色袍子的儿子,玉树临风从游廊那边过来。 眼眶一热。 父子相对。 陈翔看他的神色,如同陌生人,对他的激动,愧疚视而不见。 “说,什么事?我明早还要上朝。” “你、你娘跟芊芊她们俩还好吗?” “好不好跟你有关系吗?以后不要再过来,我也不会再见你。” 陈翔诧异自己望着他的脸,居然能真的无动于衷。 相庭州嘴巴动了一下,还没出声。 陈翔就打断他:“如果是为她来的,我劝你就不要在浪费口水,别说我没那个本事,让皇上改主意。就算有,我也不会出面。你走!回去好好守着你呵护多年的人,看着她嫁给一个跟你年纪差不多的老男人。” 相庭州失魂落魄的从陈家出来,浑浑噩噩,只想大醉一场,他想不明白自己这些年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陈翔回到屋里。 今天散朝时,皇上把他叫到御书房,问起当年路遇皇后的事。 然后又问他有没打算将家人接进京的打算。 先前,他还没想明白皇上为何关心这个,现在看见相庭州什么都清楚了。 是皇上看相庭州不爽就想给他添堵。 所以下旨,让相家人全都进京来。 那他顺着皇上的意思,给皇上捧捧场。 拿起纸笔,给娘亲继父写信,让他们立即来京。 相家人来京城时,相正青已经嫁给邹全。 相老夫人闻此噩耗,拿起拐棍,一棍接着一棍,狠狠的打在他身上。 大哥三弟,嫂子弟妹一个个的指责质问,呵斥他连侄女都保不住。 急怒攻心。 相正青连吐几口血,当场晕过去。 相家的事,自然瞒不过陆钊。 陆钊对这个结果表示很满意,思忖,等青言回来,要在她面前好好的表功一下,让她开心一下。 等陈翔家人到了,这出戏会更加热闹。 茱萸岛热闹的前所未有。 他们见天见着的沈青言,居然成了皇后。 两个珠圆玉润的小朋友,一个是太子,一个是公主。 先前挑选的玩伴,女孩子家里高兴的只想放鞭炮。 男孩子家里,高兴之余,担心自己家孩子从此要变太监,又不敢说。 沈青言得知,叫竹影去告诉他们,不用担心,先前说的不变。 有跟县令相熟的悄悄询问。 县令艳羡的告诉他们,能给太子做伴读玩伴的,在京城都是家世显赫的,一般当官的,家里的孩子还够不上。 这是祖坟冒青烟,才给了他们这泼天的富贵。 众人放心下来。 孩子们就更兴奋了,曾经去趟县城,都是奢望。 现在却要去京城,陪着太子公主长大。 得知沈青言开始上路之后,陆钊就开始掰着指头算她们母子到京城的日子。 离着京城还有一百多里。 陆钊忽然带着人,风尘仆仆的赶来。 沈青言见他一脸疲倦,嗔道:“我们最多明天就到了,你用的着这么急?” 陆钊亲亲她,又亲亲两个孩子。 回到沈青言这边,抱着她,腻着她。 “等不及,我们已经分开两月十三天。” 沈青言见俩孩子,都睁大眼,笑的流口水的看着他们。 不自在的拍下陆钊:“起开,没看见孩子们,看着呢。” 陆钊睇眼他们俩,暗暗琢磨,回去怎么想办法,把她们跟青言分开些,不要整天黏着青言。 回到京城没几天。 等沈青言休息好,陆钊就迫不及待的,举行封后大典。 昭告天下。 消息传到沈家。 沈父喝了一夜的酒。 沈母吵着要回京。 第一百九十二章 前去迎接 散朝后,双腿颤颤的邹全,听着同僚别有深意的恭喜。 悔不当初。 回到家,邹夫人听闻邹全要奉旨迎娶平妻,气的将邹全一顿挠,带着一双儿女回了娘家。 没几日,就递上和离书,跟邹全和离了。 相庭州见侄女,伤心委屈的说要寻死。 急的急忙出门,去陆家。 十字街。 不期然,跟去年秋闱的探花陈翔,迎面撞上。 陈翔只是扫了他一眼,就目不斜视的从他跟前走过。 相庭州望着他那张跟前妻子极其相似的脸,张着嘴,想叫他,却发不出声。 当年软软糯糯的儿子,眨眼已经长成玉树临风的少年郎。 并且现在才十七,来日前程,不可限量。 相庭州望着他走远的身影,怔愣许久。 这才缓缓转身,向陆家而去。 到陆家却扑了个空。 陆森去接皇后太子去了。 转念想见陆老爷子,下人却告诉他,皇上设宴,宴请陆家人,都没再家。 相庭州失望而归。 相正青见他神色,登时哭着就要撞墙。 相庭州一把拉着她。 她忽然神色一变,愤怒地指着他:“二叔,你真是没用,关键时刻,连找个人帮忙都找不着。当年就因为我不高兴,就连自己女儿连续多日高热都不管。现在却眼睁睁看着我落入火坑,束手无策,就算想不到办法,你不会去敲登闻鼓吗?不会去找你那个改名换姓的儿子吗?难怪二叔你妻离子散,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相庭州望着一向温婉大方,知书识礼的侄女,现在却一脸戾气的指着自己鼻子质问自己。 仿佛一面美丽的镜子,刹那碎裂,露出里面的底色。 蓦的,脑子里某根断掉的弦,接起。 跟妻子和离前的片段闪现。 双手按住相正青的肩。 厉声问道:“你说的是我跟你二婶和离之前的事?” 相正青冷冷嗤笑一声,像看傻子一样的看向他:“对啊。我还记得,当时二婶让祖母禁足,就让堂弟来找你。 可你急着哄我开心,就让人把他赶出院子。 二叔”相正青笑的像个魔鬼:“这样的事还多着呢,要不要侄女一件件数给你听?我可是都记着呢!” “你、你···” 相庭州脸色铁青,嘴唇翕动。 “二叔,我不好过,也绝不会让你们每一个人好过。” 相庭州站在那,脑子里那层遮盖多年的迷雾,渐渐散开。 许许多多不曾留意的枝末小节,清晰的串联成线。 越是回忆,越是心惊。 已经安歇的陈翔,听见下人说相庭州找他。 直觉觉得是因为相正青即将嫁给邹全的事。 本不想见,想想还是穿上衣服,出来。 站在院子里的相庭州,看见穿着身青色袍子的儿子,玉树临风从游廊那边过来。 眼眶一热。 父子相对。 陈翔看他的神色,如同陌生人,对他的激动,愧疚视而不见。 “说,什么事?我明早还要上朝。” “你、你娘跟芊芊她们俩还好吗?” “好不好跟你有关系吗?以后不要再过来,我也不会再见你。” 陈翔诧异自己望着他的脸,居然能真的无动于衷。 相庭州嘴巴动了一下,还没出声。 陈翔就打断他:“如果是为她来的,我劝你就不要在浪费口水,别说我没那个本事,让皇上改主意。就算有,我也不会出面。你走!回去好好守着你呵护多年的人,看着她嫁给一个跟你年纪差不多的老男人。” 相庭州失魂落魄的从陈家出来,浑浑噩噩,只想大醉一场,他想不明白自己这些年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陈翔回到屋里。 今天散朝时,皇上把他叫到御书房,问起当年路遇皇后的事。 然后又问他有没打算将家人接进京的打算。 先前,他还没想明白皇上为何关心这个,现在看见相庭州什么都清楚了。 是皇上看相庭州不爽就想给他添堵。 所以下旨,让相家人全都进京来。 那他顺着皇上的意思,给皇上捧捧场。 拿起纸笔,给娘亲继父写信,让他们立即来京。 相家人来京城时,相正青已经嫁给邹全。 相老夫人闻此噩耗,拿起拐棍,一棍接着一棍,狠狠的打在他身上。 大哥三弟,嫂子弟妹一个个的指责质问,呵斥他连侄女都保不住。 急怒攻心。 相正青连吐几口血,当场晕过去。 相家的事,自然瞒不过陆钊。 陆钊对这个结果表示很满意,思忖,等青言回来,要在她面前好好的表功一下,让她开心一下。 等陈翔家人到了,这出戏会更加热闹。 茱萸岛热闹的前所未有。 他们见天见着的沈青言,居然成了皇后。 两个珠圆玉润的小朋友,一个是太子,一个是公主。 先前挑选的玩伴,女孩子家里高兴的只想放鞭炮。 男孩子家里,高兴之余,担心自己家孩子从此要变太监,又不敢说。 沈青言得知,叫竹影去告诉他们,不用担心,先前说的不变。 有跟县令相熟的悄悄询问。 县令艳羡的告诉他们,能给太子做伴读玩伴的,在京城都是家世显赫的,一般当官的,家里的孩子还够不上。 这是祖坟冒青烟,才给了他们这泼天的富贵。 众人放心下来。 孩子们就更兴奋了,曾经去趟县城,都是奢望。 现在却要去京城,陪着太子公主长大。 得知沈青言开始上路之后,陆钊就开始掰着指头算她们母子到京城的日子。 离着京城还有一百多里。 陆钊忽然带着人,风尘仆仆的赶来。 沈青言见他一脸疲倦,嗔道:“我们最多明天就到了,你用的着这么急?” 陆钊亲亲她,又亲亲两个孩子。 回到沈青言这边,抱着她,腻着她。 “等不及,我们已经分开两月十三天。” 沈青言见俩孩子,都睁大眼,笑的流口水的看着他们。 不自在的拍下陆钊:“起开,没看见孩子们,看着呢。” 陆钊睇眼他们俩,暗暗琢磨,回去怎么想办法,把她们跟青言分开些,不要整天黏着青言。 回到京城没几天。 等沈青言休息好,陆钊就迫不及待的,举行封后大典。 昭告天下。 消息传到沈家。 沈父喝了一夜的酒。 沈母吵着要回京。 第一百九十三章 幸福 沈父懒怠理她,将她软禁在后院。 沈南看着父亲,母亲,想想在边关军营的大哥,在想想沈玥,在看看自己。 忽然觉得这就是他们一家子的命,错把鱼目当珍珠。 沈青言跟陈夫人一见如故。 陈夫人回去跟儿子,女儿,李茂山商议之后,决定将在蜀中的绸缎庄,开到京城来。 相庭州缠绵病榻几个月,却连一个看望他的人都没有,又见天的听他们争吵。 失望之余,也渐渐的冷了心。 躺在那,索然无味的望着窗外。 “你听说没有?前夫人带着小姐,还有现在的相公,进京来了。” “何止听说,我前天出去,还亲眼看见。夫人看着比在相家的时候还年轻。现在的姑爷长的虽然长相不如咱们公子,但对夫人好的很。小姐也长的好看,还牵着一个六七岁的男童,是夫人跟现在的相公生的,模样像极了小少爷小时候。” 两个打扫庭院的仆人,絮叨着,从他窗外走过。 最近一直无法控制自己回忆往昔的相庭州,满嘴苦涩。 他知道她成亲了,也知道她后来又生了个男孩。 可透过信纸,跟亲耳听说,完全不一样。 陈夫人跟李茂山,站在自家铺子外,看着他们挂牌匾。 牵着弟弟的芊芊,忽然发现不远处,有个神色憔悴的男人,在那盯着她们看。 下意识的转下身体,侧脸对着那边。 等牌匾挂好,进去之后,才悄悄对继父说起。 李茂山稍微一想,就猜到那个人是谁。 “芊芊,别跟你娘说,我出去一下。” 站久腿软的相庭州,看着眼前,身形比他高大的男人。 还没琢磨好怎么开口。 男人就开门见山地:“你是相庭州?” 相庭州颔首。 “我叫李茂山,是阿翔,芊芊的继父,也是云娘的相公。以后有事没事都麻烦你不要再过来,我相信他们都不大想再看见你。” “我、这我不能答应你,不管怎样,他们都是我的孩子。” 李茂山好笑的一挑眉:“你的孩子?他们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芊芊差点病死的时候你在哪?相庭州,我李茂山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也知道做父亲该是什么样。 废话少说,要是让我再看到你在我们家铺子前转悠,别怪我这拳头不认人。” 相庭州回到家,往自己院子,走没几步。 转身往相老夫人的院子走去。 “娘,我听说二嫂他们也进京了,跟皇后的关系好不说,侄子也是皇上眼前的红人。所以,我想叫二哥去找找他们,把家里几个孩子送去长岭书院读书。听说里面的学子大多身份显赫,非富即贵。 孩子们如果能进去,对咱们相家将来的发展也有好处,对家里其他女孩子,也是好事一桩。” “母亲,三弟说的对。青儿的事情没办好,都是他的责任,应该给咱们补偿。” 相大哥接着道。 相老夫人手上拐棍,重重的一杵。 “这事我办不了。” 不想在听下去的相庭州,走进去。 相老夫人也不多言,直接下令:“办不了也得办。咱们相家落到如今的地步,怪谁?都怪你。你是翔儿的爹,只要说他不孝,他的官就当不下去。” 相庭州无语望着眼前几人。 对他们忽然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我不会去找他,他现在姓陈,跟我没有丝毫关系。如果你们不信,大可以去找他试试看。” 说完,不等相老夫人开口,径直离开。 相家怎么闹,沈青言不想知道。 只担心会影响云娘的心情。 云娘知道她担心,不以为意地:“那些人早就跟我,跟孩子们没了关系。说起来,我跟茂山,还要多谢他们当年同意和离。 不然哪来这后面几年的好日子。” 门外。 李茂山听见这话,忽然觉得眼前晴空万里的天,好看的很。 再也没有觉得自己配不上云娘的不安。 沈青言见她此也就彻底放下心。 没两天,京城传闻,广福寺的了因大师坐化了。 相庭州在广福寺出家了。 沈青言听说,纳闷这好好的人,怎么忽然间就坐化了。 奇怪相庭州怎么忽然舍得放下那一大家子。 回到宫里。 跟陆钊提起,觑见陆钊神色。 一个念头浮上来:“是不是跟你有关?” 陆钊点点头。 “青言,我说过,不管谁欠你的,我都会替你讨回来。” “可”沈青言自问自己,不是圣母。 但她确实觉得那件事主因不在了因大师那里。 “傻瓜。” 陆钊将她抱起,搁在自己腿上,像抱小孩那样抱着。 沈青言这才知道,了因跟相老夫人是旧识,命格一事也是相老夫人跟他一块策划的。 陆钊说完,又补了句:“相老夫人跟前皇后是姐妹,不过相老夫人是见不得的光的外室女。” “怪不得,她想筹谋皇后之位。” 陆钊在她脸颊上,轻咬一口。 “相正青身边那个叫丑姑的女人,是·····” 说道这里,故意不接着说下去。 好整以暇的等着沈青言问。 果然,好奇心的沈青言,立马扭头问道:“谁” 鼻子不小心撞上陆钊的下巴。 见她这么好奇,陆钊忍不住笑:“一个你想都不想到,以为已经死了的人。” “死了的?” 沈青言冥思苦想半天,还是没想到是谁。 陆钊点点自己的嘴唇:“亲一下,就告诉你。” 沈青言哼一声,蜻蜓点水般在他唇上点一下。 “不算。” 沈青言又在他嘴上点了一下。 这次,点完还没走。 陆钊猛的一掌,按住她后脑勺。 使劲亲了个够,才松开她,喘着粗气,吐出两个字:“沈玥。” “什么?沈玥。” 沈青言差点从他腿上,一蹦而起。 陆钊赶紧按住她的肩。 “你要去见她吗?不过她现在的样子,有点不大好。” “毁了?” 陆钊颔首。 沈青言想了下:“算了,见也没什么意思,你把她送回沈家。” “好。我会叫沈家的人,看着她。” 还有句话,陆钊见沈青言不去见她,就没说。 她活不了多久了,整张脸溃烂的她,已经吃不下什么东西。 果然,沈玥回到沈家没几天,就死了。 陆钊收到信,直接将信烧了,沈玥俩字就如同这灰烬,散了。 至于沈家其他人,只要他们安分守己,他就不会特意打压。 陆钊登基三年后。 已经是首辅的顾西岑,跟林菀和离了。 林菀和离后,离开京城,回祖籍,据说没多久就再嫁。 嫁的是当地一个小官吏,前妻难产,大人孩子都没留下。 知道顾西岑对沈青言,依旧贼心不死的陆钊,只能将对他的不满,转换成更多的政务,交给他去办。 竭尽所能的压榨。 顾西岑面对陆钊的压榨,总是笑着收下。 陆钊越是计较,说明他顾西岑在沈青言心底的位置,越重。 而且,每每看着陆钊憋屈的样,心里就如三伏天吃了冰的奶酪,每个毛孔都无比舒坦。 做了太子的老师后,这样的好心情,更是几乎是每天都有。 沈青言联手云娘,在全国各地,开办作坊学堂,让昭国更多失婚的,遭父母遗弃的女子,有了落脚之地。 陆钊在太子十四岁的时候,就把皇位禅让给太子,让顾西岑辅佐他,反正有这么个超强劳力,不用白不用。 沈青言骑在马上,回望京城,在看看身后的人,上辈子的事,似乎就是做了个梦。 这辈子真实的圆满幸福,才是真的。 “走,阿钊。” 陆钊抖抖缰绳:“走。” 两人一马,向着未完的幸福,跑去。(完结) 第一百九十三章 幸福 沈父懒怠理她,将她软禁在后院。 沈南看着父亲,母亲,想想在边关军营的大哥,在想想沈玥,在看看自己。 忽然觉得这就是他们一家子的命,错把鱼目当珍珠。 沈青言跟陈夫人一见如故。 陈夫人回去跟儿子,女儿,李茂山商议之后,决定将在蜀中的绸缎庄,开到京城来。 相庭州缠绵病榻几个月,却连一个看望他的人都没有,又见天的听他们争吵。 失望之余,也渐渐的冷了心。 躺在那,索然无味的望着窗外。 “你听说没有?前夫人带着小姐,还有现在的相公,进京来了。” “何止听说,我前天出去,还亲眼看见。夫人看着比在相家的时候还年轻。现在的姑爷长的虽然长相不如咱们公子,但对夫人好的很。小姐也长的好看,还牵着一个六七岁的男童,是夫人跟现在的相公生的,模样像极了小少爷小时候。” 两个打扫庭院的仆人,絮叨着,从他窗外走过。 最近一直无法控制自己回忆往昔的相庭州,满嘴苦涩。 他知道她成亲了,也知道她后来又生了个男孩。 可透过信纸,跟亲耳听说,完全不一样。 陈夫人跟李茂山,站在自家铺子外,看着他们挂牌匾。 牵着弟弟的芊芊,忽然发现不远处,有个神色憔悴的男人,在那盯着她们看。 下意识的转下身体,侧脸对着那边。 等牌匾挂好,进去之后,才悄悄对继父说起。 李茂山稍微一想,就猜到那个人是谁。 “芊芊,别跟你娘说,我出去一下。” 站久腿软的相庭州,看着眼前,身形比他高大的男人。 还没琢磨好怎么开口。 男人就开门见山地:“你是相庭州?” 相庭州颔首。 “我叫李茂山,是阿翔,芊芊的继父,也是云娘的相公。以后有事没事都麻烦你不要再过来,我相信他们都不大想再看见你。” “我、这我不能答应你,不管怎样,他们都是我的孩子。” 李茂山好笑的一挑眉:“你的孩子?他们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芊芊差点病死的时候你在哪?相庭州,我李茂山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也知道做父亲该是什么样。 废话少说,要是让我再看到你在我们家铺子前转悠,别怪我这拳头不认人。” 相庭州回到家,往自己院子,走没几步。 转身往相老夫人的院子走去。 “娘,我听说二嫂他们也进京了,跟皇后的关系好不说,侄子也是皇上眼前的红人。所以,我想叫二哥去找找他们,把家里几个孩子送去长岭书院读书。听说里面的学子大多身份显赫,非富即贵。 孩子们如果能进去,对咱们相家将来的发展也有好处,对家里其他女孩子,也是好事一桩。” “母亲,三弟说的对。青儿的事情没办好,都是他的责任,应该给咱们补偿。” 相大哥接着道。 相老夫人手上拐棍,重重的一杵。 “这事我办不了。” 不想在听下去的相庭州,走进去。 相老夫人也不多言,直接下令:“办不了也得办。咱们相家落到如今的地步,怪谁?都怪你。你是翔儿的爹,只要说他不孝,他的官就当不下去。” 相庭州无语望着眼前几人。 对他们忽然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我不会去找他,他现在姓陈,跟我没有丝毫关系。如果你们不信,大可以去找他试试看。” 说完,不等相老夫人开口,径直离开。 相家怎么闹,沈青言不想知道。 只担心会影响云娘的心情。 云娘知道她担心,不以为意地:“那些人早就跟我,跟孩子们没了关系。说起来,我跟茂山,还要多谢他们当年同意和离。 不然哪来这后面几年的好日子。” 门外。 李茂山听见这话,忽然觉得眼前晴空万里的天,好看的很。 再也没有觉得自己配不上云娘的不安。 沈青言见她此也就彻底放下心。 没两天,京城传闻,广福寺的了因大师坐化了。 相庭州在广福寺出家了。 沈青言听说,纳闷这好好的人,怎么忽然间就坐化了。 奇怪相庭州怎么忽然舍得放下那一大家子。 回到宫里。 跟陆钊提起,觑见陆钊神色。 一个念头浮上来:“是不是跟你有关?” 陆钊点点头。 “青言,我说过,不管谁欠你的,我都会替你讨回来。” “可”沈青言自问自己,不是圣母。 但她确实觉得那件事主因不在了因大师那里。 “傻瓜。” 陆钊将她抱起,搁在自己腿上,像抱小孩那样抱着。 沈青言这才知道,了因跟相老夫人是旧识,命格一事也是相老夫人跟他一块策划的。 陆钊说完,又补了句:“相老夫人跟前皇后是姐妹,不过相老夫人是见不得的光的外室女。” “怪不得,她想筹谋皇后之位。” 陆钊在她脸颊上,轻咬一口。 “相正青身边那个叫丑姑的女人,是·····” 说道这里,故意不接着说下去。 好整以暇的等着沈青言问。 果然,好奇心的沈青言,立马扭头问道:“谁” 鼻子不小心撞上陆钊的下巴。 见她这么好奇,陆钊忍不住笑:“一个你想都不想到,以为已经死了的人。” “死了的?” 沈青言冥思苦想半天,还是没想到是谁。 陆钊点点自己的嘴唇:“亲一下,就告诉你。” 沈青言哼一声,蜻蜓点水般在他唇上点一下。 “不算。” 沈青言又在他嘴上点了一下。 这次,点完还没走。 陆钊猛的一掌,按住她后脑勺。 使劲亲了个够,才松开她,喘着粗气,吐出两个字:“沈玥。” “什么?沈玥。” 沈青言差点从他腿上,一蹦而起。 陆钊赶紧按住她的肩。 “你要去见她吗?不过她现在的样子,有点不大好。” “毁了?” 陆钊颔首。 沈青言想了下:“算了,见也没什么意思,你把她送回沈家。” “好。我会叫沈家的人,看着她。” 还有句话,陆钊见沈青言不去见她,就没说。 她活不了多久了,整张脸溃烂的她,已经吃不下什么东西。 果然,沈玥回到沈家没几天,就死了。 陆钊收到信,直接将信烧了,沈玥俩字就如同这灰烬,散了。 至于沈家其他人,只要他们安分守己,他就不会特意打压。 陆钊登基三年后。 已经是首辅的顾西岑,跟林菀和离了。 林菀和离后,离开京城,回祖籍,据说没多久就再嫁。 嫁的是当地一个小官吏,前妻难产,大人孩子都没留下。 知道顾西岑对沈青言,依旧贼心不死的陆钊,只能将对他的不满,转换成更多的政务,交给他去办。 竭尽所能的压榨。 顾西岑面对陆钊的压榨,总是笑着收下。 陆钊越是计较,说明他顾西岑在沈青言心底的位置,越重。 而且,每每看着陆钊憋屈的样,心里就如三伏天吃了冰的奶酪,每个毛孔都无比舒坦。 做了太子的老师后,这样的好心情,更是几乎是每天都有。 沈青言联手云娘,在全国各地,开办作坊学堂,让昭国更多失婚的,遭父母遗弃的女子,有了落脚之地。 陆钊在太子十四岁的时候,就把皇位禅让给太子,让顾西岑辅佐他,反正有这么个超强劳力,不用白不用。 沈青言骑在马上,回望京城,在看看身后的人,上辈子的事,似乎就是做了个梦。 这辈子真实的圆满幸福,才是真的。 “走,阿钊。” 陆钊抖抖缰绳:“走。” 两人一马,向着未完的幸福,跑去。(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