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愁南北不知音》 第1章 来了个男子 听说,人死后,想要到奈何桥投胎转世,要穿过一片哭丧林。 每个人经过那里时,都会有十次重新选择人生重要节点的机会。 一次只能选择一个节点,每次都能再次回顾自己的一生。 大多数人都撑不过第五次的选择,便会崩溃痛哭,所以那个地方才叫哭丧林。 她弥留之际仿佛看到了那个地方,听完鬼差的规矩后,一次又一次地选择。熬到了第十次,可最终还是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她名为百里南,金钗之年随阿叔来到了并不熟悉的爹爹身边。之后爹娘托人让她在徐员外家的私塾里,与娘子们一同念些四书五经。 爹爹和娘则在这繁华的苏城开了一间茶肆,每日鸡鸣便前往铺子,直至日落才会归家。 戊戌年六月中旬,骄阳似火,烈日炎炎。正当午时,一名男子叩响了一户人家的门。 “你……你是南儿妹妹?” 刚推开一点门缝,她便与这个背着包袱,气喘吁吁的男子四目相对。正思索着这男子是谁时,他已推开门走进院内。 “嗯……”百里南轻声回应,掩上了门。 转头便看见,他大步走进厅堂,将包袱随意丢在桌上,端起旁边的茶壶连连倒着水喝。 百里南看得有些愣神,她觉得这人好似见过,却又想不起他是谁。思索片刻,她忽然想到:他应该就是娘亲所说的,近日要来小住的邻家兄长!好像在儿时见过,在她的印象中,他是胆小拘谨的性子,难怪…… 正当她思索之际,男子小跑过来,拉起她的手走到包裹前。 边解开包裹边对着百里南灿烂地笑着:“南儿妹妹,来,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说话间,他从解开的包裹中掏出一堆小像,只见上面画的全是女子,厚厚的一叠。 “南儿妹妹,听我娘说你在私塾念书?我给你看看我的珍藏,这都是我们书院的小娘子,你帮我看看有没有你们私塾的小娘子们貌美?这是曲婉,她是我们书院公认的美人儿……”他自顾地给百里南介绍着这些小像。 随后,他又拉着百里南给她讲述了许多他们书院发生的趣事。 百里南望着眼前滔滔不绝的男子,心中忽地涌起一阵落寞。她不禁回想起,在祖母身边的那些日子! 如今她虽然来到了心心念念的爹爹和娘亲身边,但却与她当初的预期相差太远。她已经许久未曾感受到在祖父祖母身边时的那种快乐了。今日男子喋喋不休的样子,让她回忆起那时的她,除了常常思念父母,也是如他这般是个小话痨。 说了许久,男子端起旁边的茶壶,又倒了一杯水,边喝边问:“南儿妹妹,怎么不见你说一句呢?” “我……” 百里南心想,你也没给我说话的机会啊,刚要解释时,他却一拍脑门。 “对咯,我竟然忘了给你介绍自己呢。” 说罢,他起身后退一步,对着百里南拱手作揖:“南儿妹妹有礼,在下肖方尘,年长你几岁,你可唤我兄长。” 百里南被他这一番举动逗笑了,站起来,也对着他行礼:“兄长万安,小妹百里南,见过兄长。” 互相行完礼,二人相视一笑。 肖方尘的娘亲与百里南的娘亲是自幼相识的闺中密友,二人亲密无间,就连衣服都是换着穿长大的。而肖方尘,则自小养在他祖父祖母身边,此次因私塾休塾假,方才过来与父母团聚。 二人坐下后,肖方尘又给她讲了许多奇闻趣事。 日落时分,外出玩耍的弟弟妹妹与爹娘一同回到了家。 百里玄一进门,便看到了坐在桌旁的肖方尘,本来脸上还带着笑意,在看向肖方尘的瞬间,脸色沉了下来。 “见过姨父姨母。”肖方尘见百里玄进了厅堂,赶忙站起身来,满脸堆笑地行礼。 “嗯。”百里玄只是冷冷地回应了一声。 接着百里玄面无表情地说:“你爹和你娘去了廷云镇,约摸要半个多月后才会回来,你就暂且住在这里,就住南儿隔壁那个房间,你姨母已经收拾妥当,饭后让南儿带你过去。” “尘儿知晓,多谢姨父。”肖方尘脸上带着些许尴尬,低声回着。 百里玄对这个侄子毫无好感,他早就听闻了这个侄子的许多荒唐事,若不是看在长辈的份上,真是懒得理睬他。 百里玄坐下后,从腰间的牛皮袋中摸出二两银子,放在桌上,对肖方尘说:“这是你爹娘托我给你的。” “谢过姨父。”肖方尘道完谢,拿起桌上的银两,塞进腰间的荷包里。 这时,百里玄看着在一旁跑跑跳跳的二女儿,顺手抓起桌上的瓜子,边剥边招呼着她:“姝儿,快来,爹爹给你剥瓜子吃。” 百里姝提着小灯笼跑来跑去,百里玄则满脸笑容的将剥好的瓜子喂给她。 不一会儿,百里南端着几盘炒好的菜走了进来,放在桌上后,喊道:“爹爹,娘,可以吃饭了。” “好,我们去端饭。”王蕴起身,随着百里南一同去到后厨。 看着在盛饭的百里南,王蕴叮嘱她:“你这些时日离你阿尘兄长远一点……” “啊?”百里南愣了一下,“为什么呀?” “你别问为什么……记住我说的话就行了。”说完王蕴便端着饭走了出去。 百里南木讷了许久才端着余下的饭跟了上去。 次日清晨,百里南起床后,梳洗完毕,走出房门。 正准备关上门时,旁边的肖方尘突然推开门,探出脑袋,笑嘻嘻地看着她:“南儿妹妹,早上好呀!那个……家里的水井在什么位置?我想去打些水洗脸。” “兄长,早……”百里南寻思着他初来乍到,对这里尚不熟悉,便说,“你稍等,我去给你打来。” “多谢南儿妹妹。”肖方尘言罢,将手中的盆递上。 待百里南走后,他关上房门,穿戴整齐。刚打开房门,便见百里南端着水迎面走来。 进了房间,百里南将水盆放置在盆架上,见架子上并未有洗脸的帕子,便转头望向一旁的肖方尘:“我去给你拿条帕子。” 第2章 误入闺房 百里南回到自己的房间,在柜子里翻找了一通,却并未瞧见帕子,小声嘀咕着:“我明明记得有一方新帕子的呀,怎得找不见了?” 上下都翻过后,依旧一无所获。最终,她的目光落在了绣篮里那方刚绣好的彩巾上,只得上前拿起它,去到肖方尘的房间后,递给他。 肖方尘接过彩巾,见上面绣着一枝精致的梅花,片片梅花花瓣,随风飘落,甚是好看。而彩巾的一角用极其秀丽的字体绣着一个小巧的“南”字。 百里南见肖方尘楞在那儿,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那个……家里没有新帕子了,只有这个了……” 肖方尘回过神来,笑嘻嘻地回道:“无妨,如此精美的彩巾,我又怎会不知足呢。这彩巾如此精美,我反倒有些舍不得用了。” 百里南见他面带笑意,这才放下心来:“那兄长先梳洗,喜欢吃汤饼吗?若是喜欢,待我帮弟弟妹妹穿好衣服后,去买些当作早膳。” 肖方尘忙说:“喜欢!不如这样,等我梳洗完后,与你们一同前去。我也想借此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毕竟我在这边还得待一月有余呢。” “行,你等会儿去厅堂等我们,我们一起去。”待百里南说完后,肖方尘点了点头。 百里南走后,肖方尘凝视着手中的彩巾,摸了摸,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不一会儿,百里南就领着弟弟妹妹来到了前院,而肖方尘早已等候在厅堂。 百里南跨过厅堂的门槛时,忽然吹来一阵微风,轻轻撩起她的衣裙和秀发。清晨的阳光洒在她身上,头上明黄的飘带拂过她的脸颊。她一手提起裙子,另一只手拨开飘带,侧着脸,低头微笑着催促落在后面的弟弟妹妹们快一点儿。 肖方尘看得入神,心中不禁感叹,这个年华的少女,的确是极其好看的。 “走,兄长。”肖方尘应声而起,随着百里南三姐弟出了门,一路上两个小家伙像刚放出来的小鸟一般,在前面你追我赶,打打闹闹的。 他二人则并肩慢慢地走着。走了好一会儿,两人并无言语,气氛略显尴尬。 肖方尘是很想和百里南快速熟络起来的。正琢磨着找个什么话题,忽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旁边的乐器铺子,于是看向身旁的百里南,问道:“你喜欢什么乐器吗?” 百里南思索了一下,转头看向他,见他眼神中带了几分期待。眉头一挑,回道:“洞箫。” 肖方尘瞬间大笑着说:“猜错咯,我还以为你会喜欢弦乐类的乐器,喜欢洞箫的女孩子可不多见。” “曾经我目睹过一位郎君吹奏洞箫,那声音婉转悠扬,宛如天籁,甚是动听。所以……”百里南似是有些回味,但是话还没说完就被肖方尘打断。 “郎君?”肖方尘言语中流露出些许玩味:“难道……南儿妹妹有相识的小公子吗?不如叫出来一起玩耍?” 百里南听他如此说,脸唰的一下变得通红:“并非相熟的人,只是好友的友人罢了。” 肖方尘正欲继续追问,百里南却加快脚步,指着不远处的一个铺子:“就是那家,那家铺子的汤饼最为美味。” 弟弟妹妹们早已跑到铺子跟前,互相推搡着叫嚷:“我要吃这个!”“我要吃那个!” 进了铺子,四人寻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两个小家伙呼呼的非要抢同一张长凳,相互推搡着,谁也不肯相让。 “别闹了,坐好。”百里南轻声呵斥一句,弟弟妹妹们瞬间安静了下来。 她随后唤来小二,点了四份汤饼。 汤饼上桌后,肖方尘刚尝了一口,便赞不绝口:“嗯嗯嗯,美味至极,比我们那边的好吃太多了!” 百里南微微一笑,这是她料到的,毕竟这个汤饼铺子在此处是出了名的。 吃完后肖方尘结了账,转头对百里南说:“你们先回去,我待会儿去周围逛逛,晚些再回。” “那个,你知道回去的路吗?”回家的路曲折蜿蜒,肖方尘又是初次到此,百里南不禁有些担心。 “南儿妹妹放心,我晓得路,你们安心回去。”肖方尘嘴角一扬,潇洒转身,扬长而去。 分别后,肖方尘来到一处赌坊。这赌坊似是不大,门口摆放着一副桌椅,桌前坐着一个门房,满脸络腮胡子,左脸还有一道狰狞的伤疤。 门房虽是悠闲地喝着茶,但看起来就像是背了许多条人命在身上的样子。 入内,不大的赌坊,架着四五个不相同的赌桌,周围挤满了吆五喝六的人。 此时,肖方尘正站在一张赌桌前,激动地高喊着:“大……大……大……大……” 随着声音越来越嘈杂,坐庄的人打开了骰子盅,欢呼中夹杂着一阵阵唉声叹气。 肖方尘双手撑在赌桌上,摇了摇头。然后摸了摸腰间的荷包,显然里面已经所剩无几。他只好下了赌桌,走出赌坊。 出了赌坊,肖方尘又看到一个说书的地方,觉得很有意思,便叫了一杯茶,一边着喝茶一边听着书。 而百里南则带着弟弟妹妹们在回家的路上买了一些米糕、肉和芥菜疙瘩。 想着米糕可以用来午时填个肚子,毕竟爹爹和娘回的晚,晚饭得很晚。 回到家后,百里南把芥菜疙瘩削皮、洗净、切成条,腌制好。 两个小家伙在家里也是打打闹闹个不停,不一会儿就到了午时。 吃完米糕,安排弟弟妹妹们午睡后,她自己也回房午睡去了。 而肖方尘听完书,又四处闲逛了一会儿,逛完才准备回家。 果然,不出百里南所料,他回家的路上颇费了一番周折。 好不容易找到家,他推开院门,见院里也没有声响,心中有些疑惑。 当他走到自己房门口时,发现百里南的房门没关紧,有一条缝隙,于是他走过去准备关上,谁知门却被风吹得更开了。 透过门缝,肖方尘看到白色的床幔后面,有一个若隐若现的背影,瞬间头脑有些充血。 他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进去后又轻轻地关上,上了门拴。 第3章 被罚了 肖方尘缓缓地走到床前,轻轻地拨开了床幔。只见少女仅穿了一件薄薄的长衫,背对着他,里面的抹胸若隐若现,薄薄的绣花毯子被她踢到了小腿处。 看着眼前的光景,他头脑一片空白。正在这时,百里南翻了个身,吓的他脸色煞白。好在百里南只是翻了个身,咂巴了两下嘴,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肖方尘望着床上的女子,看着她姣好的面容 。回忆起,推开门与她四目相对的那一刻。 那时他就觉得,她是自己见过的女子中最美的。此刻,望着她,他觉得她更胜日前。 肖方尘小心翼翼地给她盖好毯子后,盯着她粉嫩的嘴唇缓缓靠近。在感受到了她甜甜暖暖地呼吸后,他吞咽了一下口水,右手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然后起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靠在门后,脑海中全是刚才的画面,他甚至能清楚地听到自己心脏扑通扑通跳着的声音…… 随着这些时日的相处,肖方尘和百里南变得越来越熟悉,他们经常坐在院子里谈天说地。 肖方尘很幽默,给原本不怎么笑的百里南带来了许多的欢声笑语。 这一天,夜幕降临,百里玄和王蕴因为要在徐员外家帮忙操办酒席,要熬夜布置,所以只能留宿在员外家。 但王蕴不放心家里的孩子,便让百里玄晚上回家照看一下孩子,次日再过来。 百里玄刚走到家门口不远处,就听到院子里传来肖方尘和百里南的阵阵笑声。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脚步也变得急促,推开门后,大声吼道:“有什么好笑的?” 百里南的笑容和声音戛然而止,怯怯地叫了一声:“爹爹!” 百里玄对着百里南厉声叫道:“跟我进来。” 说完便朝着厅堂走去,在门口时停了下来,皱着眉头阴沉着脸等待着百里南过来。 此时,从石桌旁的草丛中窜出两只萤火虫,一闪一闪地飞出了墙外。 石桌上微弱的灯光,映照着百里南二人慌乱的眼神。百里南满心疑惑,不明白爹爹为何会有如此大的怒火。她从石凳上站起,随着百里玄走进了厅堂。 百里玄坐下,端起一旁已凉的茶,浅喝一口。 “跪下!”百里玄放下茶杯,冷冷地盯着正准备坐下的女儿。 然后瞟了一眼门口的肖方尘,说道:“你爹和你娘过几日就回来了。” “姨父,其实……”肖方尘有些担心百里玄是否产生了什么误会。 刚想解释,却被百里玄打断:“你先回屋。” 肖方尘无奈闭嘴,走几步后,又有些担心。折返回来,悄悄走到门旁,侧耳听着。 只听见百里玄低沉的声音传来:“你知错了吗?” “不知。”百里南跪在冰冷的地上,心中委屈,她实在不知道爹爹为何生气。 “不知?那你今夜就跪在这里,想通了再起来!哼……”说完,百里玄站起身,甩袖离去。 门外的肖方尘见状,急忙躲在角落。等百里玄走后,他在门后,探出头,望着百里南跪着的背影,眉头紧蹙,不知如何是好。他在门后站了好一会儿,最终只能回屋。 午夜,肖方尘在床上辗转反侧,始终没听到百里南的房间有动静。 他有些担心,便起床穿好衣服,拿上一件外衣,走向厅堂。 看着眼前已经瘫睡在地上的百里南,他自语道:“真是个傻女子。” 他轻声走进去,将外衣盖在眼边还挂着泪水的百里南身上。 “祖母,祖母,南儿想你们了……”百里南正喃喃着,“祖母,祖母……” 肖方尘蹲下,用手背探了下她的额头,惊呼:“怎么这么烫?” 他思索着,这夏日虽然炎热,但是午夜还是很凉的,尤其还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定是受凉了。 于是他抱起百里南回到她的房间,轻轻的把她放在床上,百里南还一直在喃喃地说着胡话。 肖方尘帮她盖上毯子,然后去打了一盆凉水。浸湿沐巾后拧干,温柔地擦拭着她的脸和手,希望能帮她把体温降下来。 就这样连续擦了一个时辰。 “祖母,祖母,呜呜呜……” 肖方尘再次探了探她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不禁皱起眉头:“怎么越发烫了?” 正当他手足无措之际,突然回想起祖母曾说过,他小时候高热不退时,褪去衣衫,用温水擦拭身体才退热的。 “可是她是女子啊,姨母又不在,姝儿还小,姨父?”他的心中充满了纠结,“不行,毕竟姨父刚刚责罚了她,若是再去叫他,恐怕会……再说姨父也……” 于是,他去烧了些热水,再将准备好的热水兑入凉水中,端了过来。托起百里南的身体,小心翼翼地帮她褪去外层的褙子衣衫,然后仔细地擦拭着她的手臂、脖子和后背。渐渐地,百里南安静了下来,肖方尘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折腾了一宿,随着鸡鸣声起,肖方尘为她盖好毯子,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休息。 次日,百里玄起床后来到厅堂,并没有看到百里南,就以为她早已经回房了。没有多想,便出门去了。 百里南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来,咳嗽几声后,只觉得嗓子疼痛难忍。 她坐起身后,看到自己只穿着抹胸和裆裤,大脑飞速回想着自己为何会躺在床上,她昨晚明明跪在厅堂的。突然想起昨晚似乎有一个人影一直在她身边。她知道,那绝对不会是爹爹。 她思索片刻,心中猛地一沉:不会是兄长? 摇了摇头,脑袋也疼了起来。努力回忆着昨晚的点点滴滴,她的脑海中只有些模糊的东西,似乎有人在她耳畔轻声低语,安抚她的情绪。突然,她的脸颊泛起了红晕,同时心中也涌起一阵不安。 她慢慢地爬起床,梳洗过后又去到肖方尘的房门前,思索着是否应该询问一下昨晚的事情,站在门口后却又很犹豫。 半个时辰过去了,她终于鼓起了勇气,准备抬手敲门。然而,就在她扬起手的那一刻,肖方尘却从房间里打开了门。 第4章 入夜后的相约 肖方尘起床后,发现门口似是有个人影,心中泛起一丝疑惑。但见影子的身形瘦弱,便知那应该是百里南。 他随即起身,就那样披着头发,散着里衣,赤着脚走到门口,想要吓她一下。 猛地打开门,百里南毫无防备,瞬间失去重心,径直扑倒在肖方尘的胸口上。 她抬起头,与肖方尘的目光相对,短短几秒后,肖方尘的眼神从震惊转变为调侃:“南儿妹妹,你这是要主动投怀送抱吗?” 百里南何曾听过这样的话语,她立刻站起身来,慌忙用她鸭公一般的声音回道:“不……不是,不不不……是的,咳咳……不是,我是来……,并非……” “好了好了,我明白,你不用感谢我,是只狸猫我都见不得它可怜兮兮的样子,更何况是你呢!”肖方尘双手搭在百里南的肩上,盯着她的眼睛,目光尤其炽热。 百里南躲开他的目光,低头的瞬间,却瞥见他散开的里衣内露出的白皙胸膛,不由地想起刚刚的那一刻,她的脸慢慢涨得通红,低声道谢:“兄长,谢谢你。” 就在这时,传来了百里姝稚嫩的嗓音:“姐姐,姐姐。你起来了,太阳都要晒屁股咯。” 百里南急忙推开肖方尘的手,转头看向百里姝,见她站在走道上散乱着头发,一副破败的样子。于是快步走过去,摸了摸她的脑袋,问:“你和弟弟吃早点了吗?” “吃了呀,我起来穿好衣服后去叫你,你不给我开门。我就把弟弟叫起来,我们两个跑去厨房拿了两个桃子吃。弟弟还把碗打翻了,我叫他不要玩了,他偏不听……”百里姝双手拿着磨喝乐,边把玩边低声念叨着。 “姝儿真乖,姝儿好厉害,咳咳……”百里南说了两句,便又咳嗽起来,“那我先帮你把头发梳了好不好?你待会儿就和弟弟一起去玩儿,姐姐有些累,就不陪你们玩了,好不好?” “好。”说完,百里南牵着她的小手走到自己的梳妆台前,为她挽了两个可爱的小髻,再绑上两条红色丝带。 “好了,去玩,午时记得回来,给你们做汤饼吃。”百里南边整理梳妆台,边向百里姝嘱咐着。 百里姝猛地跳下凳子,应了一声后,小跑着出去玩了。 待百里姝走后,百里南只觉疲惫不堪,想着再睡一会儿,或许会精神些。躺下后,脑海中却全是刚才的场景。她对肖方尘似乎有种特殊的感觉,他就像她心中那片迷雾中的一束光,在照亮着她的人生。 然而,她又觉得肖方尘对她的感觉似是有所不同。但是她又不太确定是否是自己多想了,想着想着便睡着了。 这边,肖方尘回到屋里,洗漱完毕后,从枕头下拿出那方彩巾,抚摸着彩巾一角的那个“南”字,出了神。 隔壁房间里,不时传来百里南的阵阵咳嗽声。肖方尘想起自己还带了一些祖母做的梨糖丸,便从柜里翻了出来。 他来到百里南的房门前,轻轻敲了两下门:“南儿妹妹,我听到你咳嗽,给你拿了些梨糖丸,你吃了兴许会舒服些。” 见房内没有回应,他想百里南应该已经睡下了,于是搬来一把凳子放在门口,将梨糖丸放在了上面。 百里南小憩了一会儿,醒来后便开始收拾,准备做午饭。 她刚打开门,就看到了门口的凳子以及上面放着的小盒子。她拿起小盒子打开,几颗糖丸映入眼帘,她不由得嘴角上扬。取了一颗放进嘴里,甜甜的,然后又把剩下的糖丸揣进兜里。 肖方尘则趁着百里南睡着之际,出去买了些米糕回来。回来后,他想去后厨拿个盘子将米糕装好,刚走到后厨,就看见百里南正在做午饭。 “咳咳……”偶尔还会传出一些咳嗽声。 百里南在看见他后对他笑了下。 “那个,我买了些米糕。”走进厨房的肖方尘取出一个盘子,摆放着米糕。而后他又问道,“吃了糖丸了吗?看你还在咳嗽,我那边还有一些,要不要再给你拿点?” “嗯,吃了。”百里南微笑着回他。随后又拒绝了肖方尘的好意,“没事,不用了,已经好多了,多谢兄长。” 说话间,肖方尘已经摆好了米糕。百里南的汤饼也做好了,她盛上四碗,放在托盘里。正当她准备端起来时,肖方尘迅速过来,抢先一步端起托盘,“你端米糕,这个我来拿。” 百里南挑了下眉,只得收回手,端起米糕走向厅堂。到了厅堂,百里南把米糕放在桌上,又去前院叫弟弟妹妹过来吃饭。 四人坐下后,百里南给弟弟妹妹每人拿了一块米糕。 “谢谢大姐姐。”两个小家伙异口同声,接过米糕后高兴地吃了起来。 “不用谢,快吃。这是哥哥买的,你们也要谢谢哥哥哦。”百里南的目光温柔,见他们吃得欢便摸了摸他们的头。 随后,他们也乖巧地笑着看向肖方尘,边吃边道谢:“谢谢哥哥!” 肖方尘看见他们乖巧的样子,咧着嘴笑得更欢,拿起一块米糕,递给百里南后忙说:“不用谢不用谢,对了,今天在买米糕的路上遇见姨母了,她说今明两晚她和姨父大概都要在徐员外家帮忙,可能回不来,让我们早些吃完饭休息,不用等他们了。” 百里南接过米糕后回道:“如此,那今晚便早些吃饭。” 这时肖方尘勾着手指,轻声呼唤百里南,让她将耳朵附过来。待她靠近,在她耳边低语:“明晚等弟弟妹妹们睡了,你来前院,我有话要对你说!” “啊?”百里南满脸疑惑地看向肖方尘,肖方尘却对她做出一个嘘声的手势。 第二日,已然入夜,虽是玄月,但依旧很亮,满天的星星也在一闪一闪的。 肖方尘早早地坐在前院的石凳上,等待着百里南的到来。石桌上摆放着一盏油灯,他手中握着一个竹筒,反复的把玩着,脸上流露出些许焦急。 百里南安排好弟弟妹妹睡觉后,提着一盏马骑灯来到前院。在距离石桌十几步处,百里南吹灭了灯,然后轻轻放在地上,伴随着周围青蛙和蝈蝈此起彼伏地叫声,悄悄地走到肖方尘的背后。 一只手撸起另一只手的袖子,伸出手,正准备拍肖方尘的肩膀时,肖方尘却反手一把抓住了她。 第5章 想让你高兴 “怎的,还想吓我?”肖方尘抓着她的手,扬起嘴角。 见自己的计划被识破,百里南呵呵一笑,抽回手,坐了下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你身后?我还特意吹了灯放在那边。”百里南指着放在远处的灯。 “你个笨蛋,有影子呀,我就看见那么大个影子朝我袭来。”肖方尘边比划着边回她。 “原来如此……” 在她话还没说完时,肖方尘突然故作神秘,笑嘻嘻地盯着百里南,对她说:“把灯灭了,我给你看个超级好看的东西。” 百里南吹灭了灯,肖方尘则拿起那个竹筒,走到一旁的空地上。 “你过来。”肖方尘招了招手。 百里南应声走到他身边。 “闭上眼睛!我叫你睁开的时候,你再睁开。” 百里南乖乖地闭上了眼睛,肖方尘打开竹筒的盖子,将竹筒放置在了她裙边。只见一只只小小的萤火虫顺着竹筒口慢慢地飞了出来。 “快,快,睁开眼睛,快看!”肖方尘的声音中带着兴奋。 “哇……”百里南睁开眼睛便看到漫天的萤火虫,一闪一闪的围绕着她的衣裙飞舞。 她慢慢抬起一只袖子,袖子上的萤火虫受到惊扰,再次飞了起来。 持续了好一会儿后,萤火虫慢慢地都飞走了。 而后,他俩坐下,肖方尘看着百里南意犹未尽的样子,宠溺地笑道:“看来我的心思还是没有白费,看你生病难受,就想让你高兴高兴。” 百里南站起身来,对着肖方尘行了个礼:“那便多谢兄长了,我是否应该回报你一些什么呢?不然我会过意不去的。” “哈哈,南儿妹妹,快快坐下,莫要行此大礼。我可不敢奢求南儿妹妹的回报。“肖方尘想了一下,又说,”要不,你以后别再唤我兄长了。家中人都叫我阿尘,你的兄长这么多,若是都在此,你叫兄长,我倒是分不清你到底是在叫我还是叫他们了。” 百里南嫣然一笑:“好,那我便唤你阿尘兄长,你也可以叫我南儿。” “行,南儿,这月色倒是挺亮的。”在月色下,肖方尘看着百里南带着笑意的眼睛,思绪万千。 百里南点了点头,听他说月色挺亮,便伸出手对着肖方尘比出了个二,问道:“这是几?” 肖方尘不答,取出一个盒子,轻轻放在桌上,说:“我看你不怎么咳了,应该是好些了,糖丸吃完了吗?我这里还有一些。” “好了……好了……你听我声音不是都变回来了嘛。不用吃糖丸了。” 随后,肖方尘将盒子打开,把糖丸悉数倒了出来,故作姿态的说道:“我告诉你一件趣事,今日我出门时,偶遇了一个与你酷似的……” 百里南看向他,瞬间被他勾起了好奇心:“啊?什么啊?” “来,我用糖丸为你演示一番。”肖方尘随即用一颗颗糖丸摆出了一个猪的样子。 百里南看出来后,生气的着朝他喊道:“你才是只猪。” “怎么的?不像你嘛?我瞧着越发像你了。”肖方尘存心逗她。 “你才是……” “这分明就是你……” “像你,你才是……” “这就是你嘛,如出一辙!还生气,谁叫你问我是几的,我有那么瞎看不清是二吗?”肖方尘边说边上手掐着百里南的脸颊,话锋一转,“你上次说的那个吹洞箫的小公子,不会是你爱慕之人?” “啊?”百里南突感惊讶,她未曾料想到肖方尘会有此一问,急忙摇头,“没有,不是的。” “真的嘛?我不信。” “真的不是。” “信你了,你可别骗我!”百里连连点头。 肖方尘瞧她头摇得似拨浪鼓似得,便抬眼打趣道:“猪也不会有爱慕之人,它只会吃了睡……” 百里南又羞又恼,嗖地站起来想朝着他的胳膊就掐了上去。顿时,传来猪叫般的声音。两人嬉笑打闹着,院子里时不时传来阵阵尖叫与笑夹杂着的声音。 闹腾了好一阵子,两人安静地坐在石凳上,托着腮仰望着星空。肖方尘又教她辨认星星,告诉她哪颗星能指引方向。就这样坐在肖方尘身旁,她有种恍若回到了祖父母身边的感觉。那时,祖父母也是这样陪伴着她,在夜晚看着星星给她讲述各种故事。 此刻,百里玄正走在回家的路上。他知道孩子们应该都已经睡下,便直接从侧门开了锁走进院内。 踏进院子的那刻,刚好见到肖方尘正握着百里南的手,指着天空,说:“织女星在这里。” “你们在干什么?这么晚了还不睡觉?连灯都不点?”届时传来百里玄的一阵吼声。 百里南闻声,急忙转身,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爹爹,你回来啦,我们没做什么,兄长在教我认星星。” “姨父,我在教南儿妹妹认星星。”肖方尘也赶忙解释。 “认星星?灯也不用点的嘛?这里没你的事,滚去你的房间睡觉。”百里玄怒气冲冲地走过来,拉起百里南走进了厅堂。 “上次罚的跪还没长记性吗?” “长什么记性?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俩黑灯瞎火的,你说你不懂?你脑子是用来干什么的?”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长这么大,白长的脑子嘛?私塾先生给你教的全抛在脑后了?” 随后父女俩争吵了许久,百里玄也只是看见这一幕,他们的解释也算合理。可他担心肖方尘用那不良习气对付他的女儿,但又不好明说,况且,他的确没有确凿的证据。 “你今晚好好想想,男女有别,你这么大了,应该要懂得这个道理。”说完,百里玄无奈地回屋拿了两件披风,转身出门了。 百里南委屈地抽泣着,她摸着黑,踉跄地跑回屋子,趴在床上呜呜地放声大哭。 肖方尘跟着跑去,站在百里南的房门外,敲了敲门,温声细语地安慰道:“南儿,你别哭了,姨父可能误会了。” 听到屋外的声音,百里南的哭声愈发响亮。 肖方尘见她哭得更厉害了,便顺着门缓缓坐下,背靠着门,语气中充满了自责:“南儿,你要是觉得委屈,就骂我,好不好?” “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春天来了,小和尚……”肖方尘讲了很多很多,百里南的哭泣声逐渐变小,慢慢安静了下来。 然而,伤心过后,却是越想越生气。她想不明白,为何爹爹要这样对待她,动不动就让她罚跪,总是把事情想得那么糟糕。况且,她自觉问心无愧。 她知道自己对肖方尘的确是有些好感,但只是因为肖方尘给她带来了许多快乐。她在此处的玩伴本就寥寥无几,现在的肖方尘就像小太阳一样,给她带来了许多温暖,她觉得她没错。 第6章 阿尘不可 肖方尘的声音渐渐变得沙哑。 百里南慢慢从床上爬起,也坐到了门口。她与肖方尘背对着背,隔门而坐,过了许久,悠悠地说道:“阿尘,你知道吗?我以前一直想着,自己定会在花信年华死去。我那时觉得,在最美好的年华离去,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傻瓜,别这样说,人生很美好,还有很多很美好的东西值得我们期待的。”肖方尘轻声安慰着她。 “阿尘,你知道吗?自从来到这里,我从未有一天真正开心过。”声音中带着一丝幽怨,“我原以为,娘亲会与儿时记忆中的一样。可是,来到这里后,才发现一切都变了。他们每天早出晚归,忙碌不已。弟弟妹妹基本上都是我在照顾,稍有不周,还要挨骂。” 顿了一下,她又说道:“从前,在祖父祖母跟前,我向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自来到这里,为了讨得他们的欢心,我学会了做饭、洗衣……可即便如此,也从未换来他们的好脸色。我真的觉得很累很累,甚至觉得人生毫无意义,就只想离开。” “不会的,南儿,你不会离开的。有我陪着你呢,傻瓜,别这样说。”传来肖方尘焦急的声音。 百里南继续说着:“若有一天我真离开了,你就带些蓝色的花来看我好吗?我喜欢蓝色的。” 肖方尘敲了两下门,温柔地回应着她:“南儿,别这样说,倘若你真化为一座孤坟,我就从坟旁挖个洞进去陪你。” 百里南心想,他可真是个傻瓜,但也异常感动,因为这是第一次有人说连死也会陪着她。 “阿尘,你去睡觉,我坐会儿就去睡了。” “不,我不放心,你让我看一眼,然后我就去睡,好不好?” 百里南闭着眼睛,眼角又滑落一滴泪,过了许久,她才轻轻应了声好。她擦干眼泪,站起身来,打开门,看见坐在地上的肖方尘,跨过门槛,坐在了他的身旁。 两人都抱着腿坐在门口,好一会儿后,肖方尘试着将手搭在百里南的背后,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缓缓说道:“以后倘若伤心了,你可以靠在我的肩膀上。” 百里南靠在肖方尘的肩膀上,瞬间觉得安心,过了良久,她低声回应:“谢谢。” 又过了许久,百里南靠在他的肩头睡着了。肖方尘缓缓将她抱起,进到屋里将她放在了床上,坐在床边,看着她出神,而后又用指腹碰了碰她的嘴唇,很软很软。 ······ 次日一大早,肖方尘便提着两个蝈蝈笼子,跑到百里南面前,拉起她的手便向外走去:“走,我带你去玩个有趣的。” 肖方尘牵着她的手,带着她来到一处斗蝈蝈的地方,一群人此刻正围在擂台旁高呼着,喧闹声不绝于耳。 这时,擂主扯着嗓子高喊:“还有没有人来挑战我的金铜雀?胜了得一只鸡,入场了啊。的,不花银钱不会吃亏不会上当了啊。” 肖方尘兴高采烈地拉着百里南的手挤了进去,高高举起手,大喊道:“我我我,我们来挑战!我妹妹也要参加,她也有一只。” “好!”随即,擂主敲了两下铜锣,“现在有两位来挑战。来,小哥,大声叫出你手中蝈蝈的名字。” 肖方尘高高举起蝈蝈笼子,另一只手紧紧握住百里南,大声呼喊着:“我的叫赤…龙…驹,我妹妹的叫青…凤…羽。” 擂主再次敲了一声锣,喊道:“好!来,小哥,你们俩谁先来。” “我妹妹的先来。”说完,肖方尘将一个蝈蝈笼子递给百里南,“南儿,走,我们去大杀四方。” 二人走近擂台,百里南提着蝈蝈笼子不知所措。肖方尘见状,从她手中接过笼子,将青凤羽轻轻放进擂台中。 随着双方的挑拨,第一回合青凤羽败了。然而,在接下来的第二回合中,青凤羽越战越勇,伴随着周围人的呐喊助威声,第二回合竟然胜了。 百里南本见第一回合败了,是有些气馁的。但见第二回合竟反败为胜,兴奋得跳了起来。 “啊啊啊……胜了,胜了……”她激动地搂着肖方尘的脖子,边跳边叫。 肖方尘的脖子都差些要被她搂折了,边费力地取下她的手,边央求道:“南儿,南儿,第三回合第三回合,快松开,再搂着,我脖子要断了。” 百里南松开手,急忙和旁边的人一起呐喊:“青凤羽给我冲!”她叫的比任何人都兴奋。 随着叫嚷声越来越激烈,青凤羽逐渐占据了上风。最终,它赢得了胜利。 终局后,擂主敲响了铜锣,高声宣布:“胜负已定,这位小娘子的蝈蝈获得了胜利,来来来,奉上鸡一只。” 随后,肖方尘的蝈蝈上场,但它不敌对手,输掉了比赛。 二人高高兴兴地提了鸡,肖方尘又带着她去喝茶、听书,二人玩的好不欢乐。 回到家,四人吃完午饭,百里南安排完弟弟妹妹睡午觉,自己便睡在了后院的凉亭里。 肖方尘去后院打水时,看见了凉亭里,竹椅上躺着的女子。她一袭黄衣,手持蒲扇,侧着身子,睡得正酣。 他缓缓地走近,坐在她身旁,天气酷热难耐,女子的脸颊热的通红。 他轻轻地取过女子手中的扇子,缓缓扇起,为她送去一丝丝凉风。 肖方尘看着女子,回想起今天在斗蝈蝈场地时,她欢快地拥抱着他的模样,嘴角不由得泛起宠溺地笑。 他忽然凑近百里南的耳朵,轻轻叫唤着她:“南儿,南儿,你睡着了吗?” “嗯……”百里南动了动,只觉得有人在叫自己,却又难逃夏日炎炎的昏睡,并不想睁开眼看是谁在叫她。 “你再不睁开眼睛,我可要做坏事了……”肖方尘再次在她耳边轻轻呼唤,盯着她粉嫩的嘴唇,心中涌起一阵燥热。 见百里南并没有动静,肖方尘轻轻地亲了一下她的脸颊。而后,慢慢地靠近她的嘴唇,近距离感受着百里南的呼吸。这时,肖方尘一只手抓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放在她的肩上,凑的更加近了。 由于力道太足,百里南感觉到不对劲,艰难地睁开眼睛,试图让自己从昏睡中清醒过来。随后,她的双眼瞪大,只见眼前的男子正充满渴望地盯着她。刚醒来的百里南浑身绵软无力,那只未被控制的手艰难地抬起,试图推开肖方尘。 “阿尘兄长……阿尘兄长……你放开我。”百里南想要叫停肖方尘,却只能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 “南儿,南儿,你别动。一会儿,一会儿,一会儿就好。”肖方尘眼神迷离,轻声呼唤着百里南。 “不要,兄长,你放开我。”百里南虚弱地挣扎着,肖方尘却起身,一把抱起她,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第7章 又一年孰假 肖方尘把百里南抱进了他的房间,关上房门。将百里南放在床上后,与她十指相扣,而后将她压在身下。 这时的百里南逐渐恢复了一些力气,死死的咬住嘴唇。肖方尘见状,一只手松开她的手,而后用力捏住她的双颊。吃不住疼,百里南不得不松开紧咬的牙齿,肖方尘立马迎了上去! 而后,肖方尘与她再次十指相扣,百里南只觉得越来越酸软无力。 “阿尘兄长,你放开我,你快放开我,再不放开我就叫了。”百里南显然是有些恼怒了。 肖方尘伏在她耳边,柔声说道:“南儿,南儿,我喜欢你,第一眼就喜欢,你能不能答应我?” “不行,兄长,你松开,这是不行的。”百里南依旧挣扎着。 肖方尘压住她的那只手越发用力:“南儿,今天你同不同意都一样,你叫也无济于事。” 话音未落,他便迅速解开衣衫。百里南见状挣扎的越发用力,肖方尘也越发的慌张。而此时,隔壁房间传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百里姝的声音响起:“大姐姐,大姐姐,起来了吗?” 百里南刚要开口,肖方尘却捂住了她的嘴,在她耳边轻声威胁:“别出声,不然我让你发不出声音。”百里南只好作罢,百里姝敲了几次门,见没有回应,便转身离去。 肖方尘从百里南的身上下来,穿好衣服后,再次转身将她压在身下:“南儿,我总有一天会得到你的。我真的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我不喜欢你。”百里南回避着他的眼神,语气虽然果断,但仍旧带着些许慌乱。 “不喜欢我?那你刚才为何还有回应?不要骗我,我能感受得到。”肖方尘盯着她的嘴唇,质问着她。 “我没有……”百里南嘴上说着没有,可心中却充满了矛盾,她对肖方尘刚才的行为并没有反感,甚至在内心深处还有一丝渴望。 肖方尘慢慢地凑近她,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吻,声音绵柔:“你不承认?是想再次试下刚才的感觉吗?我不介意再来一次,这一次肯定会成功的。”说完,对着她邪魅一笑。 百里南撇过脸,眼中更慌乱了,她低声求饶,肖方尘见此,起身放了她离开。 次日,肖方尘的父母归来,他便搬离了此处,百里南又回到了从前的生活。 肖方尘离开时,给她留下了一封信和一个地址,信中写道:南儿,答应我,与我相伴,你若应允,便依此地址给我回信。我不愿再强求于你,只盼你心甘情愿。 后来的那段日子里,百里南从爹娘的口中,听闻了一些关于肖方尘的事情。 据说他去了许多次赌坊,输光了全部的钱财,被人追得满街跑,他爹四处借钱才帮他还了赌债。他还去斗蝈蝈,输了之后,竟然直接掐死了别人的蝈蝈,为此赔了好几十两银子。 肖母也时不时跑到百里南家哭诉,对王蕴说,要是她儿子能像百里南一样乖巧就好了。百里南听后只是无奈地自嘲:“乖巧?那还不是你们想要看到的么!”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又是一个塾假。弟弟妹妹被接去了祖母家,百里南的塾假不长,便留在了苏城。 塾假期间,百里南和爹爹的关系愈发紧张,两人除了吃饭,几乎没有任何交流。 百里南因参加员外私塾举办的一些活动,结识了一群游园会的小伙伴。偶尔出去与他们一起,或放风筝或品茗赏月,日日过得好不快活。 却也是因之前,肖方尘带她去斗蝈蝈那次,让她逐渐释放了自己的天性。 这日,百里南与友人一同游玩到很晚,几人喝了一些果酒。可是,百里南与百里玄一样,都是沾酒便醉的人,只喝了一小口,便已微醺,之后又陆续喝了一杯。 游玩完,一行人登上马车,一户一户的送回。马车行至百里南家门口时,车内就只剩下百里南和一名男子。到了百里南家门口后,男子看着昏昏入睡的百里南,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得下车去敲门。 王蕴打开门走了出来,男子向王蕴行了礼:“伯母,南儿娘子似是饮酒过量,正在马车内昏睡。” 王蕴听罢,急忙从马车上接下百里南,然后向男子道了谢。 男子急忙摆手回应:“伯母言重了,既然已经将娘子安全送至,那小可便告辞了。”王蕴点头,车夫驾车离去。 王蕴将百里南扶到了厅堂的椅子上,倒了一杯茶,慢慢喂她喝了下去。她边喂边轻声责备:“你这孩子,怎么弄成这样回来。” 此时,百里玄披着外衣走进厅堂,听王蕴说百里南是被一个男子送回来的。再看向瘫在椅子上的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大步走过去,拿起旁边的一壶凉水,朝着百里南的头便淋了下去。 百里南只觉得一阵冰凉从头顶袭来,瞬间清醒了不少。 百里玄怒斥:“你还有脸回来?” 百里南的脑袋愈发昏沉,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气得百里玄直接提起她,丢到了地上,大吼:“你今天就给我跪在这里!” 王蕴在一旁看着,也不敢去劝,心疼女儿之余,又怕插手后百里玄自此放任不管了,满脸写着左右为难。 百里南趴在地上,终于听清楚了爹爹的声音,有气无力地回他:“跪就跪,反正也没少跪。”说完,她艰难地爬起来,跪好。 “哼,她爱跪,就让她跪着,我们回房。”百里玄气冲冲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百里南,转头便甩袖而去。王蕴看着地上的女儿,又看了看百里玄离去的背影,无奈地跟着他回房去了。 深夜,百里南的意识逐渐清醒。忽然想起去年塾假时肖方尘还在的日子,嘴角微微扬起。她为这世上还有牵挂自己的人而感到高兴,哪怕,她始终认为这错落的人生毫无意义。 刚才母亲的态度让她回忆起了初来此地之时。她们三母女同榻而眠,夜半时分,妹妹起身想要如厕,百里南想着她也不小了,须得让她学会独立如厕,便只叫她自己去。 夜壶就在床边不远处。然而,百里姝害怕,执意不肯,只哭闹不休。百里南见她哭闹,便愈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坚决要让她自己去。闹腾的王蕴烦了,起身带着百里姝去如厕,回来时狠狠地掐了百里南的胳膊一下。百里南委屈至极,只能躲在被子里哭了半宿。 她深知母亲也是爱她的,但终究不如儿时那般亲昵。儿时,在还没有弟弟妹妹的时候,母亲会抱着她讲故事,教她唱歌。那时的母亲也会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也会涂脂抹粉。 然而,自从有了弟弟妹妹们,这一切都变了。她变得只顾着赚钱,因为店铺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需要她来拿主意,她分身乏术。爹爹平时都只是上各处雇主家干活,从不管铺子的事情。 百里南一直跪到三更过后,王蕴才披着衣服来到厅堂。看着地上的她,轻声唤道:“南儿,去睡觉,你爹已经消气了,以后别玩得这么晚了!他也是担心你。” 听见王蕴的话,百里南心里却想,父亲哪里是担心她,分明就是看她不顺眼。 王蕴扶起百里南,拍了拍她的肩膀,叹了口气,她深知自己每天太忙,对几个孩子的关心实在太少。但她也无可奈何,毕竟还要养活一家人,况且她还想为几个儿女的前程多打拼打拼。 她知道,若不是徐员外赏识她的手艺,员外家也不会收留百里南在私塾读书。 次日,用晚饭时,百里玄吃完,放下筷子,正准备离桌,他瞥了一眼百里南,冷冷地说道:“以后若是再有昨日的情况,你就不必回家了。” 百里南只是懒洋洋地回了他一句:“是,爹爹。” 第8章 玉笛赠知音 数日后,百里南应邀参加了员外千金举办的裙幄之宴。此次宴会,除了相熟的公子小姐,还来了不少生面孔,据说皆是员外的贵胄好友。 众人游玩多时,直至黄昏时分,一位公子嚷嚷着要做东,请大家去湖东酒楼用餐。于是,一行人乘着马车前往湖东酒楼。四辆马车,每车四人,陆陆续续到了酒楼。 员外千金是个嗜酒的人,且性格豪放。既是宴请,那又是少不了喝些果酒。 几人效仿古人曲水流觞,百里南本就不擅长这些,不由的又喝多了些。 曲水流觞过后,一位公子提起酒壶走到百里南面前,斟满一杯,递给百里南,说道:“娘子方才有言,‘望明月,方知心许何处。’这句话真是说尽我心中所想,在下感同身受,再敬娘子一杯。” 百里南接过酒杯,不好推辞,一饮而尽后,回道:“公子谬赞了,公子定然也有思恋之人。” 公子大笑道:“哈哈哈哈……娘子实乃知音也,小可许思,不知是否有幸可得娘子芳名。” 百里南笑着行礼道:“小女子百里南,见过公子。” 许思随即回礼,而后又从怀中掏出一支极小的玉笛,递给百里南:“我即视百里娘子为知音人,还请娘子收下此礼。” 百里南本不愿收,正要拒绝时,身旁的女伴一把夺过,放进她手中:“姐姐快收下,许公子必是懂得知音难求这个道理的。” 百里南无奈,只得收下。 宴罢,众人又登上马车,一户一户的送回。 有两位女娘就住在湖东附近,车内便只剩许思与百里南二人。百里南上车后,头脑昏沉,不一会儿便在马车的颠簸下沉沉睡去。 原本坐在对面的许思,见此机会,挪身坐到了她的身旁。百里南睡着睡着,便靠在了他的肩头。 忽而,天降起大雨,许思吩咐车夫将马车先停靠在路旁。就这样,百里南靠着许思的肩膀睡了许久。 百里南悠悠转醒时,惊觉自己竟倚靠在许思肩头,急忙离开许思的肩膀,垂眸致歉:“不胜酒力,扰了公子,还望公子见谅。” “无妨,是在下看娘子快要倒下了,才……是在下唐突了!还望娘子恕罪。”许思见她致歉,忙不迭地回道。 百里南只听见外面有很大的雨声,她掀开帘子一角,却发现外头街巷道路颇为陌生,回头看向许思,疑惑地问道:“这是哪里?” “娘子莫急,娘子上了马车后便沉沉睡去。因不知道你家住何方,又下着大雨,只能暂时寻个地方停车等待娘子醒来。”许思缓缓给她解释着。 “抱歉,酒喝的有些多了,麻烦送我至城南湘匀街,在那里后我再指方向。”百里南拧着眉,轻轻按了下头部,只觉得头脑昏沉。 随着许思的吩咐,马车行驶到了湘匀街。在百里南的指引下,七弯八绕,终于到了她家门前。 百里南向许思道别后,下了车,刚打开门走到前院,便瞅见了厅堂中坐着的百里玄。他身旁的王蕴亦是满脸忧愁,不断地朝着门口张望,而一旁的桌上赫然放着一把戒尺。 王蕴见百里南回来,赶忙迎上前:“女儿啊,你去了何处?为何这么晚才归家?我和你爹都在这里等你好几个时辰了。” 百里南有些踉跄地走进厅堂,解释道:“爹爹,员外千金宴请,实在无法推脱,我并非故意这么晚回家的。” “你还有一堆道理了是?我是否告诫过你,若再有下次,你就不必回来了?”百里玄霍然站起,手中紧握住戒尺,指着百里南怒喝。 “要打便打,反正你认定了,我说什么都没用了。”百里南见爹爹举起戒尺想要揍她的样子,便破罐子破摔了! “你还敢犟嘴?跪下!”百里玄吼道。 百里南闻言,挺直身躯,并不打算跪下。 百里玄看着她似是要与他作对,更是生气。叫她伸出双手,戒尺如雨点般落下,十多下后,百里南疼得直咧嘴,眼中噙满了委屈的泪水。 打完,百里玄瞥见了她腰间的玉笛,一把扯下来,质问道:“这东西哪儿来的?” “与你无关。”百里南满是不服的回道。 百里玄见她竟敢如此说话,气得浑身发抖。举起戒尺,狠狠地朝着她的小腿抽去。 百里南被打后也不动,只是强忍着疼痛,任由戒尺抽打在自己身上。 “你你你,好好好,今天是反了天了。” 王蕴见势头不对,连忙拉住百里玄:“她爹,消消气,消消气,莫要气坏了身子。” 王蕴边拉边对百里南喊道:“南儿,你先回屋去。” 百里南袖子一甩,气鼓鼓地回了房间。 此次挨打后,百里南更加肆无忌惮,时常与友人游玩到夕阳西下时分才回到家中。百里玄见百里南愈发放纵,每次见到她都冷脸相对,再也懒得管她,任由她去了。 这日,百里南又与女伴相约出游,马车停在门前来接她。她刚登上马车,便看见了一旁的许思,许思笑着对她点了点头,她回以笑意后,疑惑地望向女伴。 “南南,他是我堂哥,听我说要出来游玩,非得缠着我,叫我带着他一起。”女伴一把挽住百里南的手,解释道。 百里南心下了然,说道:“我说上次你为何帮他说话呢,原来还有此内情。” “好了,今天我们先去松乌寺上香?然后去寺后的小淮河旁放风筝,如何?”女伴拿起旁边准备好的风筝晃了晃。 百里南随即一脸宠溺地看着女伴,回应道:“好好好……随你如何安排。” 对面坐着的许思,自百里南上车后,目光便一直在她的身上。此时,也随声附和道:“我听两位娘子的。” 马车到了寺前,许思率先下了车,然后扶着百里南和女伴下了车。 三人在寺庙旁的小摊贩处各自买了三份香,进入寺内后,他们一同上了香。 接着,他们回到马车处取了些坐垫、吃食以及风筝,来到寺后的小淮河旁,选了一处阴凉之地摆放好物品。 百里南和女伴吃了些果子后,便去放风筝了。许思则坐在那里,一边望着远处放风筝的二人,一边悠然地喝着茶。 很快,便到了午时。百里南玩累了,来到坐垫处坐下。许思倒了一杯茶递给她,说:“累了,喝口茶歇息一下。” 百里南接过茶水,道了声谢,便一饮而尽。 许思望着她喝茶的模样,眼中满是笑意。 不一会儿,女伴也过来坐下。 第9章 再见吹箫人 许思也为女伴倒了一杯茶,她接过之后,轻轻抿了一口,朝着百里南炫耀着:“南南,刚刚我的风筝可比你的放得高多了。” “好好好,你的高,你的高,我可都看见了,你的风筝线都断了,能不高吗?”百里南打趣着她。 女伴听了百里南的话,咯咯咯地直笑。 “反正就是比你的高,哼……” 过了一会儿,女伴懒洋洋地趴在一旁的石头上,突然她就感觉到了困意。 “我好累啊,好想躺下睡一会儿。”话音刚落,她便打起盹来。 许思见状,放下手中的茶杯,打开扇子,轻轻地为她扇着风。 许思看着有些不自在的百里南,问道:“百里娘子应该和我堂妹差不多大?” 百里南拿起茶杯,喝了一小口后,回道:“是,我比云元只大了月份。” 许思接着说:“要不也和堂妹一样叫我哥哥罢了,我是年长你们好几岁的。” 百里南觉得彼此还不太熟悉,叫哥哥似乎有些不妥,于是说道:“这……怕是有些不合适。” 她从腰间取下许思之前送给她的玉笛,递到他面前:“许公子,这玉笛太贵重了,我实在不好意思收下,还是请你拿回去。” 许思脸上的笑意转为失落:“既是送给娘子的,自是没有再次拿回的道理,娘子无需忧心,这就是个小玩意儿,不值钱的。” 百里南见许思如此说,不好推辞,却又不想收下,犹豫着要不要收回手。许思看穿她的心思,便说道:“要不,我给你讲讲它的故事?听完后,娘子再决定是否收下?” 百里南点头后收回手,将玉笛攥在了手心。 随后,许思便给她说着他的故事:“我在娘子这般年纪时,认识了一名女子,她的眼眸如你一般,极其好看。” 百里南专注地听着,许思合上手中的扇子,缓缓地讲述着。 “那次郊游,是我第一次见到她,她从马车上掀开门帘,跨步而出的那一刻,宛如天仙下凡!淡黄色的衣衫和随风舞动的丝带,伴着她那银铃般的笑声。我仅仅看了她一眼,就那一眼,便被她深深地迷住了。此后,我们一起经历了许多美好的时光……”说到这里,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失落。 随后,许思向她讲述了许多他与那位娘子的故事,百里南听得入了迷。 从许思的叙述中,她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男女之间的感情大概是什么模样的。 这让她想起去年塾假时,肖方尘带她去听书时的情景。说书先生所说的那个故事中,男主也是这般痴情的男儿,只是一切都是事与愿违,最终都是失去了他们心中的那抹光亮。 那时的她不懂,只当是听了个故事。而这一次,她才明白,原来,故事也会映进现实。 许思说,这玉笛本是打算那次送给那位娘子的,只是永远都无法送达了。百里南听了故事后,不忍心再次拒绝他,便收下了玉笛。三人一直玩到日落时分,才一同返回。 几日后的午时,百里南家门外停着一辆马车,车中走下来一位蓝衣男子,头发束起,手持折扇。 男子行至门前,整理了下衣衫,轻叩了几下门扉,未见回应,又连敲三下。 这时,百里南开了门,见是许思,惊讶道:“许公子?” 许思忙说道:“娘子,堂妹遣我来接你。” 百里南很是疑惑:“昨日云元不是说这两日不便相聚吗?” “堂妹说要给你一个惊喜,你随我来便是。”许思催促着她。 “什么惊喜?搞这么神秘。”百里南很是好奇。 “你快来。”许思一把抓住百里南的胳膊,将她拉出。 百里南只能关好门,随着许思登上了马车。马车行至一处酒楼停下。 许思下车,迎下百里南,带着她走进一处包房,里面围坐着四人。 其中一位,正是百里南之前所说的那位吹奏洞箫之人,百里南只知他姓梁。只因那首曲子,便对此人之曲恋恋不忘。 百里南进来的那刻,除梁公子外,其余几位男子的目光皆投向百里南,眼中先是惊艳,而后又带着笑意看向许思。 百里南入座后,靠近云元,小声问道:“这是?” 云元凑到百里南耳边,以手掩口,小声说:“你上次不是说,还想再听一次梁公子的洞箫吗?我昨日在书斋偶遇他,他说他要离开此地了,兴许以后再也不会回来。我便想起你所言,邀他今日过来吹奏一曲。” 百里南明了,随后惊道:“啊,他要走了?那岂不是再难听到他的洞箫声了么?” 百里南偷偷瞥了一眼梁公子,只见他紧握洞箫,目光却落在云元身上。百里南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又凑近云元,问道:“那另外两人是?” “他们是我堂哥的好友,也想一睹梁公子的风采。”云元解释道。 六人相互介绍完后,闲聊了会儿,许思先是安排了两位琴姬弹奏了几首曲子。几人听后,开始起哄,想要见识梁公子的洞箫技艺。 梁公子手持洞箫,稍作思索后,问道:“众位好友想听什么曲子?” 百里南自来后几乎沉默不语,此时突然开口:“《梦羽尘世》如何?” 众人哗然,也随声附和道:“那就《梦羽尘世》,梦羽尘世。” 众人坐好,梁公子摆好姿势,便开始吹奏。 启乐平稳,而后愈发空灵,似是让这炎热的夏季都变得沁人心脾,令人身心舒畅。众人逐渐陶醉在梁公子的箫声中。 一曲终了,众人仍沉浸在箫声之中,梁公子睁开双眼,望向云元,眼中带着些许失落。回过神来,掌声如潮。 “好!” “好、好!” “闻此仙乐,如临仙境啊!”众人连连称赞,梁公子谦逊道谢。 百里南亦是听的如痴如醉,回过神来,斟满一杯果酒,敬了梁公子一杯,表示感激。 然而,一想到今后可能再也无法听到如此美妙的箫声,不禁感到有些失落。 听完梁公子的曲子,众人又开始闲聊起来。 此时,许思的一位好友拉着他走出了房门,出门时告知众人一同去如厕。 出门后,许思随着好友来到一处凉亭。 好友一脸坏笑地从怀里拿出一个瓶子递给他:“今日随你来,见了她,的确神似婉婉。你既是忘不了婉婉,不如得了她,以饱相思之苦?” 第10章 赴约乞巧节 “我不想用这种方式得到她。失去婉婉的这些年,我虽然痛苦,也一直在寻找与她相似的风尘女子,以解相思之苦,但百里南和她们不一样,她毕竟是良家女子。”许思思考片刻,还是将药丸接过放入了荷包。 好友拍了拍许思的肩膀,叹息着说道:“哎……你小子,嘴上说着不要,定是对人家有心思的。” “我先试试,若她心甘情愿,那自然再好不过。如若不能,我也只能这样了,再纳了她便是。”许思似有所想。 两人聊完,一同回到了包间。 过了许久,众人散了宴会,由许思送百里南回家,而梁公子则坐上了云元的马车。 云元的马车上,梁公子手里紧紧攥着他的洞箫,似是有什么话想对她说,但是一再犹豫,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突然,马匹因一名小乞丐而受惊。车夫急忙拉紧缰绳,随着一声“吁……”两匹马都扬起了前蹄。车内,梁公子一下没坐稳,因惯性扑到了云元身上,双手撑在马车壁上,因惊吓瞪大了双眼,与云元四目相对。 这时,小乞儿被一名衣衫褴褛的女子一把抱走,边走还边训斥着:“你是不是没长眼睛,在大道上瞎走什么?” 待马车停稳,云元反应过来,双颊突然涨红:“梁公子,那个……” 梁公子立起身来,坐正后整理了一下衣衫,拱手道歉道:“云娘子,刚才,实在抱歉,是梁某冒犯到娘子了。” 云元低着头,紧紧握着双手,还没有从刚才那种心跳和惊吓交织的感觉中缓过来。听到梁公子的道歉,连忙回道:“不不不,马车受惊,不怪公子。” 梁公子见云元如此说,更加不好意思了,但是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马车一路行至梁公子家门口,车夫高声喊道:“小姐,梁公子家到了。” 梁公子见马车停稳,再次握紧手中的箫,他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箫放进了云元手中:“云娘子,还请收下这支箫。”话音未落,他便转身匆匆下了马车。 云元掀开车帘,疑惑地望着已经入了门的梁公子,想要开口询问时,却已然来不及,梁公子透过门缝不舍地凝视着马车上的云元,然后用力关上了门。 门关上的那一刻,梁公子双手扶住门,低下头,眼神中满是不舍。 马车缓缓驶动,云元低头看着手中的箫,若有所思。 这边,许思将百里南送到了家门口,马车刚停稳,许思便问道:“过几日是乞巧节,不知是否有幸可邀得娘子,一起逛苏城的夜市呢?” 百里南心想,弟弟妹妹不在家,自己一个人也甚是无聊,而且此番邀约,想必是和云元一起,便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那我傍晚来接你?”许思见百里南答应,脸上立刻洋溢出欢喜的笑容。 “好。”百里南回完便下了马车,回到家中。 七月初四日夜晚,百里南一家三口吃完饭后,王蕴给了百里南银钱,交待她道:“后日便是乞巧节,我和你爹定会忙到很晚,这些钱你拿去买些衣裳,莫要被小伙伴们给比了下去。” 百里玄则面无表情地离开了饭桌。百里南接过钱,谢过王蕴。 次日,百里南起了个大早,前往店铺准备置办些衣物。因明日就是乞巧节,店铺里人满为患。 百里南随意挑选几件衣服,一一试穿之后,选择了那套淡黄色的裙衫。接着她又去了首饰铺子,挑选了两件饰品来搭配新衣服。 买完,百里南提着衣服和首饰,兴高采烈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刚走到一个巷子口,一名糙汉赶着驴车从她身边疾驰而过。 突然,一只精致的荷包从糙汉腰间滑落,百里南却并未察觉,只顾着走自己的路。大汉离开后,一个瘦弱的男子如闪电般冲过去,迅速捡起荷包,然后拦住了百里南。 瘦小男子掂了掂荷包,满脸贪婪地凑过来,压低声音说:“刚刚那辆驴车上掉了这个荷包,瞧着似是有十多两。小娘子,我们俩即是共同见证者,要不一起去前面的巷子里把钱分了,你我一人一半,如何?” 百里南毫无兴趣,果断拒绝了他,转身准备离开。 这时,掉了荷包的那个糙汉赶着驴车转头往回走过来,待到了他们身边后,急切地问道:“你们是否见到过一个荷包?上面绣了个元宝。” 百里南不想卷入他们的事情,于是回答道:“没有。” 糙汉又望向瘦小男子,他也说没有。 糙汉皱起眉头,嘟囔着:“我刚刚明明就掉在此处的。” 随即他又说道:“既然你们都不承认,前面半里路处有巡检,你们二人随我一道去做个见证。” 百里南知道前面半里路处确实有巡检,没作他想,只觉得自己问心无愧,去便去。于是,两人上了糙汉的驴车。 驴车调转车头后一路向前驶去,快到巡检处时,糙汉却寻了一条巷子拐了进去,七弯八绕后,在一处空地上停了下来。 百里南心中虽然疑惑,但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试探性地朝着糙汉问道:“不是去巡检处吗?为何停了车?” 糙汉转身看着她,不慌不忙地说:“我先问你们一些问题,问完再去。” 随后,他问了瘦小男子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接着又问了百里南很多问题,比如:“你父母是做什么的?家中可有存钱?” 百里南满脸天真地回答说:“父母务工,家中一贫如洗,没有什么存钱。” 糙汉见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便说要搜身。他搜了瘦小男人的身之后,就示意百里南拿出身上的行囊。 百里南无奈之下,只得将新买的衣物和首饰盒子交给糙汉。糙汉翻开后,大失所望,这些东西根本不值钱。当他看到百里南腰间的荷包时,便毫不客气地让她交出来。百里南顺从地拿给他后,打开荷包,里面就几个铜板。 瘦小男子见状,心里估摸这是个穷鬼,便从兜里掏出荷包,递给糙汉说:“还你!” 糙汉朝他故意说道:“这是你捡到的?那为何不早还给我?” 说着,他拿起荷包揣进兜里,把百里南的东西还给她后,不耐烦地说:“既然荷包已经拿回,你便走。” 百里南环顾四周,面露难色:“我……不认识路。” 糙汉无奈地说道:“那我带你去你们上车的地方。” 一路上,糙汉和瘦小男子不停地询问百里南的年龄,还说自己认识财主高官,可以介绍给她,让她从此飞黄腾达。 百里南只得一路婉拒,声称自己年纪还小,只希望过平静的生活。 或许是二人觉得此女子太过天真烂漫,又或许是他们家中也有女儿,把百里南带到上车的位置后,便放她下了车。 百里南看着二人同乘离去的背影,如释重负,暗自庆幸遇到的骗子们放过了她。 心存侥幸的百里南回到家中,将衣物烫好,挂了起来。 次日,午休过后,她沐浴过后换上了崭新的衣衫。梳好头发后,也快到了日落时分,她便坐在前院的石凳上,等待着许思他们来接她。 坐在石凳上的百里南,用手托着下巴,全神贯注地盯着桌上的蚂蚁,时而用落叶挑逗它们,时而用枯枝拨弄它们。 此时,百里玄回到家中准备取些东西,取完出门时看见了前院的百里南,他一脸严肃地对她说:“出去玩要早点回来,若是超过戌时,你应该知道后果。” 百里南心不在焉地回答:“知道了,爹爹。” 百里玄走后不久,许思的马车便来到了门口。 敲开门,许思看见身着淡黄色裙衫,精心打扮过的百里南,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色彩。 上了马车,百里南未见云元,便疑惑地问着许思:“云元呢?” 第11章 潇湘馆之夜 “她临时有约,便来不得了。”百里南听到许思的回答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心想她也太不靠谱了。 接着,车夫驾着车来到苏城的主街。 下车后,许思先是带着百里南到了一小贩的浮铺上,买了一些果食,二人边吃边在街上逛着。 今年的乞巧节因官家大婚,异常的热闹,各色的帐幕混合着街上大大小小的浮铺。各个浮铺上都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玩意儿,精致的磨喝乐、五彩斑斓的花灯、栩栩如生的水上浮,还有各种令人垂涎欲滴的吃食。 街上人潮涌动,成双成对的男男女女们游走在街上。 许思带着百里南来到一处酒楼,要了一间包间。进了包间后二人相对而坐,点了吃食,小二陆陆续续上齐了菜品。 “知道我为何带你来这个酒楼吗?”许思故作神秘。 百里南一头雾水,摇了摇头:“不知,难道其中有何缘故?” “我们先用饭,吃饱了我再告知于你!女子应该都喜欢吃瘦肉。”许思说着,便夹起一片瘦肉,轻轻放在百里南的碗中。 “别呀,你若是不说,怕是这顿饭都吃不好了。”百里南顾不得许思夹过来的菜,她的好奇心被勾起。 “放心吃,等你吃完,我一定告诉你。”许思又夹了一片青菜,放进百里南的碗中。 百里南见许思执意不说,只能无奈地拿起筷子。不一会儿,二人便吃完了。 休息片刻后,外面似乎传来阵阵喧闹声。许思立即站起身来,拉起百里南的手,把她提了起来说:“快快快,开始了,开始了”。 待百里南站起,迅速将她带到了包厢外的门廊处。 放眼望去,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一盏盏孔明灯宛如点点繁星,缓缓升上天空。突然,一朵朵烟花在夜空中迅速绽放。从这酒楼望去,确实是绝佳的观赏视角。 楼下的人们看见烟花也在欢呼雀跃着。 “真美。”百里南望着空中五彩斑斓的烟花,不禁感叹。 “现在知道我为何带你来这酒楼了?”由于环境嘈杂,许思稍微蹲下,凑近百里南大声呼喊道。 百里南只能听到些许许思的声音,却难以听清,于是她侧过头,准备询问他刚才说的话。然而,就在转头的瞬间,她不小心与许思的嘴唇触碰,两人四目相对。 在百里南还没反应过来时,许思趁机搂过百里南,迎了上去。 一朵朵烟花,映照出两人的面容,时明时暗。百里南用力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烟花停下,街上依旧人来人往,在昏暗的灯光和月光的交织下,两人相视久久无言。 “百里娘子,我对你是真心的。”许思打破二人之间的寂静。 百里南似是未听到一般,许思刚才的拥抱让她想起了去年塾假的肖方尘。 她的思绪有些混乱,没有回应许思,便直接走进包间,倒了一杯水喝下,然后对许思说:“刚才的事情我不记得了,你应该不是故意的!” 跟上来的许思有些失落,他思索了一下,调整好情绪说:“是,我是无意的,不过我说的话也是真心的,既然你不愿认,那我们便只做好友?” “好。”百里南只是简单的回了一个好字,她不想想更多,只想简单的结束这一切。 “那既是好友,我们便也要做亲密些的好友?”许思继续说道。 “可以。” “既然如此,我也可以随着云元叫你南南?” “可以。” “我约你去看戏?陪好友去看戏,这不过分?”许思对着百里南笑道。 “行。”百里南见许思似是真忘了刚才的事情一样轻松,便应承了下来。 许思引领着百里南来到了一个幽静僻远的小院儿,昏暗的灯光下,围着湖边有着一座座小巧的亭子,错落有致。 亭子四周垂挂着重重布幔,内部摆放着一面屏风,屏风前放置着两张单人椅,两侧各有一个茶几,远处的台前,一曲戏目正在上演着。 二人坐下看了一会儿戏。由于是半场进来的,百里南看得云里雾里。此时,许思站起身来,凑近百里南轻声说道要去如厕。 过了片刻,许思重新坐下,唤来小厮,叫小厮上了一壶酒和两份冰镇甘蔗汁,并特意嘱咐要在里面加些红豆。 小厮端来酒和甘蔗汁,许思拿起一碗甘蔗汁,趁着昏暗的灯光,不动声色地将好友给他的药丸放进碗中,用勺子轻轻搅拌后,递给了百里南:“这夏日的夜晚还是有些热的,喝些可解暑气,你喝这碗,已经拌好了。” 百里南接过后,一勺一勺慢慢地吃了起来。 身旁的许思看着百里南已经喝下了半碗,并未发现异常,便放下心来。 过了一会儿,见百里南的状况开始变得有些异常,许思心中暗自窃喜。 找到时机便试探性的对百里南说道:“南南,夜已深,我们不如回去歇息?” 百里南只觉得头昏脑涨,仿佛听到有人说夜已深,她揉了揉脑袋,含含糊糊地说道:“夜……已……深……,回去……爹爹……该……骂我了。”说罢,便瘫倒在椅子上。 “对,爹爹会骂你的,那就不回去了,有些困了,我带你去安歇。”许思见药效已经发作,将手中的扇子放在旁边的茶几上。挪动身子靠近百里南,一只手绕过她的后背,搭在她的肩膀。 见她丝毫没有反抗,便抬起她的下巴,在她的脸上亲了几下,而后缓缓地移到她的唇上。 “跟我走好不好?”须臾,许思轻捧起百里南那如晚霞般红彤彤的脸颊,眼眸含情,柔声问道。 此时的百里南四肢无力,眼神木讷,只听见有人叫她走,便用那细若蚊蝇的声音应道:“好。” 许思听见,拿起一侧的扇子,轻轻展开,有节奏地扇动了几下。而后又端起先前那碗未掺药的甘蔗汁,轻舀几勺送入口中。 放下甘蔗汁后,许思又斟满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随后唤来远处的小厮,要了一间上房。 紧接着,许思搀扶着百里南,在小厮的引领下来到后院的一间厢房门前。小厮取来钥匙打开房门,许思扶着百里南进入内室,将她小心地安置在一张宽大的床铺上。 之后,许思出门让小厮准备了一桶热水,沐浴完毕,擦干身上的水珠,仅着一件里衣便走出了浴房。 来到内室,许思在床边燃起熏香,凝视着床上木讷的百里南,帮她褪去鞋袜。 然后,将她扶起,脱去上衣,再缓缓放倒在枕头上,放下床帘。许思跪坐在她的身旁,食指轻缓地滑过百里南的眼,唇,而后又划过她的脖颈。 第12章 两封来信 许思的眼中噙着丝丝悲伤,凝视着百里南的脸庞,轻声说道:“婉婉,是你回来了,对吗?你已经离开我五年了,你可知这五年我是如何度过的?”话未说完,许思的泪水冲破眼眶,一滴滴落在了百里南的唇边。 许思缓缓摘下百里南的头饰,放置在一旁,又轻轻解开她的裙带。 百里南只觉得自己四肢瘫软,仿佛有个人在她耳畔低语,却又听不真切。她的脑袋也是昏沉得厉害,还嗅到一股淡淡的幽香,这股香味让她的五感变得愈发强烈,仿佛置身于梦境之中。 随着许思的动作,百里南不禁轻吟出声,四肢也稍稍恢复了些许力气,脑袋也不再那么昏沉。她缓缓睁开双眼,望着眼前的男人,迷离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惊惧。 这时许思看见百里南似是有着清醒的迹象,便伏在她耳畔,轻柔地说道:“别怕,别怕,我会对你负责的,乖乖的。” 言罢,将床帘掀开一角,让熏香的馥郁香气进来的更多些,而后随着愈发浓烈的香味,百里南感到自己的身体愈发燥热。 次日,日上三竿,百里南才缓缓睁开双眼,望着陌生的环境,以及身旁的许思,连拍了几下脑袋,眼中充满了惊恐与疑惑。 稍稍挪动身体,她强忍着不适,努力回忆着昨晚的事情,她只依稀记得有人告诉她夜色已深,不必回家了。 她慢慢从惊恐抽离,思考着该如何是好,这下该怎么回家? 身旁的男子也逐渐醒来,看着坐在角落里有些惊恐的女子,坐起身子将她的手抓起,紧握住:“南南,我会对你负责的,我会娶你的,你不要怪我好不好?” 百里南听着他的声音,愈发不知该如何面对,只是坐在那里,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南南,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许思挪了挪身子,捧起百里南的脸庞,轻轻地亲了一下,紧紧地抱住她,在她耳边低声呢喃着。 百里南就这样木讷地随着他摆弄。过了许久,许思起身穿好衣物,从腰间掏出荷包递给百里南,对她说道:“我待会儿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我先送你回去?这些银子虽然不多,你先拿着。” 百里南看着他递过来的荷包,心想他难道是把她当作卖身的人了吗?她木然地回应道:“你走,我等会儿自己回去,银子就不用了。” 许思走后,百里南过了好一阵子才穿好衣裳,她不敢回想昨晚的事情。木讷的梳洗完,走出院子。 午时,太阳很大,她走在街上,与身边来来往往的人一一擦肩而过。她彷徨无措,不知该如何回家,亦不知是否该回家。 她如木偶般缓缓前行,脑海中一片混乱。百里南特意选了一条僻静的路,行至桥上时,心中暗想,跳下去便好,跳下去或许就能解脱,然而,站在桥边的她却没有勇气纵身一跃,只能浑浑噩噩地继续前行。 不知不觉间,她已来到了家门口,推开门,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此时,在厅堂徘徊的王蕴看到了百里南,她拉着身旁的肖方尘母亲,一同来到百里南的房间。 百里南回到房间后,连外衣都未脱去,便用毯子蒙着头沉沉睡去。王蕴和肖方尘母亲见她已经睡下,便轻轻关上门离去。 日落时分,百里南醒来,坐起身子,倚靠在床头。 内心如潮水般翻涌,发出无数复杂的声音,她多么希望昨晚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梦。然而,这一切都已真实发生。 这时,传来王蕴轻柔的敲门声,她轻声问道:“南儿,起来了吗?饭做好了,吃晚饭了。”见屋内没有回应,王蕴又轻轻敲了几下门。 “娘,我不饿,你们吃。”百里南的声音因许久未说话而略显沙哑。 “那我给你留些菜,若是你饿了,热热就可以吃了。”王蕴轻声细语道。 王蕴突然轻声细语的态度,让百里南感到一些不适应。 王蕴用完餐后,端了一些水果走进百里南的房间,推开门,走到床边坐下。 她看着女儿乱糟糟的头发,伸手将百里南耳边的头发拨到耳后,叹息一声,温柔地问道:“南儿,你跟娘说说,昨晚去了哪里?我们找了你一整晚。” 百里南思索片刻,看着王蕴,强作镇定地回答:“娘,我没去别的地方,就在好友家玩到很晚。夜已深,我一个人回家害怕,所以就宿在了好友家。” “是哪个好友啊?我找了好几家,都说没见过你。你爹爹昨晚也找了你一宿,他还以为是他话说重了,你玩晚了才不敢回来。”王蕴不信她的话,再次问道。 “云元家,你不认识,之前员外千金宴会上认识的。别担心了,我就是昨晚玩得太晚了,太累了,所以一回来就睡下了。今晚我就不吃了,您也早些休息。”百里南不想王蕴继续追问,赶忙催促她去歇息。 “好好好,只要你平安就好,你爹爹真的吓坏了,我待会儿就去跟他说,让他不用那么担心了。”王蕴看出了百里南不想继续被追问,便不再强求,交代百里南没吃饭便吃些水果,叫她早些歇息后便走了。 午夜时分,百里南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她分不清是下午睡太多,还是其他的缘故。 她起身点起灯笼,披上外衣,来到后院。灯笼放在凉亭的桌子上,躺在竹椅上,盖上外衣,回忆起去年在这个小院里发生的点点滴滴。 也想着刚刚娘亲说的一切,她没想到爹爹也会找她,也会自责。看着天上的星星和时而飞过的萤火虫,内心似乎安定了下来。 想着昨日的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又能怎样呢?她只能选择等待,等待时间给她一个答案。 几天过去了,许思没有联系百里南,倒是收到了肖方尘的来信。 也许是王蕴担心百里南,她发现女儿似乎变得不同了,甚至对百里玄都有了笑容,也会主动和他交流了。 于是,她多次跟肖方尘的母亲提起百里南的变化,肖方尘的母亲便写了家书,并且把百里南的情况告诉了肖方尘。肖方尘收到母亲的信后,甚是担忧百里南。 便写了一封书信,信封上面写了“百里南亲启”字样,封了蜡,随着给母亲的家书一同寄出。 百里南收到肖方尘的书信后,并未立即开启,而是将它放在了梳妆台的盒子里。 入夜,百里南解开发髻,卸下耳环,准备放进梳妆台的盒子里,拉开盒子,却瞥见了那封肖方尘的书信。 打开信封,肖方尘的字迹如行云流水般展现在眼前:吾妹南南,时光飞逝,一别经年,不知是否安好。数日前,收到家母来信,得知你的近况,为兄忧心忡忡。听闻你彻夜未归,莫非遭遇困境?若有难处,务必告知为兄,为兄定当为你排忧解难。莫忘昔日与你言之事,静待回音……阿尘 读完书信,百里南的情绪如泉涌般冲破防线,她蹲在床边,压低声音,大哭了一场。哭过之后,她用蜡烛点燃书信,看着它化为一缕青烟,消散在空气中。眼神中多了一份坚定,她上床用被子蒙住头,沉沉睡去。 时光如白驹过隙,塾假转瞬即逝,弟弟妹妹也已回到苏城。这一天,门外驶来一辆马车,车夫下车后,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轻叩门扉。 百里南打开门,车夫将书信递给她,说道:“娘子,这是我家公子给您的书信。”她接过书信愣神了一会儿,刚想问些什么,车夫却已驾着马车离去。 第13章 兴许是命 百里南关上门,径直走进卧房,坐在梳妆台前,打开了书信:南南 多日不见,可安好。吾那日走得匆忙,还望见谅。近日诸事已处理妥当,明日午时,盼与娘子于潇湘馆相见…… 潇湘馆,便是那日一起看戏的小院儿。百里南看完,便又用火折子烧了。从梳妆盒内翻出了那只许思送的玉笛,心中泛起一丝喜悦,她本以为许思会一走了之的。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了地上。百里南早早地起了床,梳洗打扮过后,准备先去私塾告假一日。 到了私塾,向先生告了假。离开时,却在门口撞见了王蕴。 百里南瞬间变得慌张起来:“娘,你来这里作什么?” “先生不是开始讲课了吗?你怎么还在这里?我刚刚去给员外送些东西。”王蕴看着神色慌张的百里南,反问道。 “我……我……我身体有些不适,所以向先生告假了。”百里南慌张地解释着。 “哪里不舒服,来,我看看……”看百里南满脸通红,王蕴以为她发热了,急忙伸出手背,想要探一下她的额头。 百里南却轻轻拿开王蕴的手,凑近她的耳边,轻声说道:“娘,我没发热,只是月事来了,身体有些不舒服。” 王蕴恍然大悟,点了点头,轻声说道:“那你随我去铺子,我给你煮些热汤,喝完就好了。” 百里南找不到其他理由推辞,只得顺从地跟着王蕴去了铺子。 来到铺子,王蕴叫她好生坐在后厨的桌椅上休息,自己则去给她熬热汤。 喝完热汤后,百里南思索着该如何溜出去,便假装去如厕,观察了下前堂的情况,发现百里玄正在前堂坐着,后院也有王蕴。眼见着也逃不出去,便坐在后厨发呆。 马上就到了午时。王蕴做好饭菜,一家三口吃过饭后,百里南借口回家休息。可王蕴却说道:“我刚好也要回去给你弟弟妹妹准备明日私塾郊游的点心。” 百里南异常焦急,却找不到别的借口,便只能跟着王蕴回了家。到家后,想趁着王蕴准备点心之际溜出去,奈何王蕴恰好来到了前院。百里南只能找了借口又回到了房间。 过了午时许久,百里南的思绪如乱麻一般,她寻思着许思可能已经等得不耐烦,早已离去,又或许他并未赴约。 然而,次日清早,许思站在百里南家的门外,紧紧盯着她家的大门,眼中充斥着复杂的情绪。百里南正准备去私塾,刚打开门,便看到门边站了一人,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是许思。 许思见百里南出来,立刻迎上去,双手搭在她的双肩上,显得异常激动:“南南,为何昨日未赴约?跟我走好不好?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好不好?” 百里南有些诧异:“许公子?你说什么?为何要离开?” 许思听到百里南的话,双手突然用力,掐的百里南生疼。 突然,许思拉起百里南的手,飞快地走向马车。上了马车后,他对车夫冷声命令道:“去郊外,浦浮山。” 一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许思紧紧抓住百里南的手,不想有丝毫的松开。百里南的手被抓得有些麻木了,她试图挣脱,但许思更加用力了。 “你先松开好不好?”百里南用另外一只手推了推他的手,并未推得开。 “别说话,等到了地方,我们再说。”许思并未松开,只是松了些许力道。 马车行至浦浮山一处空地停了下来,许思下车后接下了百里南,牵着她的手行至了山顶。 登上山顶后,朝阳洒在他们身上,许思双手紧紧握着百里南的手,激动得微微颤抖:“南南,我们一起去一个谁都不认识我们的地方隐居好不好?就我们二人,没有任何人打扰的地方。” 百里南眉头微皱:“为何要走?” “你别问了,我就想带你走。你愿意嘛?”许思并不想言明缘由。 “你都没说为何要走,我怎么跟你走?”百里南用力挣脱他的双手,眼中满是不解。 许思见百里南执意要知道原因,不禁自语起来:“说了你就会跟我走吗?不会的,不会的,你只会离我越来越远” 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太阳渐渐升起,照亮了二人的身躯。 “南南,给我一些时间,我会向你说明一切的,我先送你回去。”许思思索了许久,终于打破了这沉寂。 “好,等你言明,我们再谈。”百里南语气中带了些许怒气。 许思送百里南回家后,回到住所,在屋内踱来踱去。 他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深知,一旦挑明,百里南是万不会跟他走的。他知道,即使得到了她,以她的性子也无法接受自己曾经是别人的替代品。 况且,即使家人同意让百里南做自己的二房,她恐怕也难以接受,更何况娘亲以绝食相逼。 许思苦思了一日,该用何种理由说服百里南与他私奔。 看着满地只写了开头的纸团,许思愈发崩溃,他想不出一个万无一失的办法,他已经失去了一次婉婉,这次他不想再失去百里南。 这边,百里南因为被许思带到郊外,错过了上私塾的早课,便索性不去了。 她在家拿着一朵花,思索着许思的话。想着既是被他夺了身子,他要是不言明缘由的话,自己是否该随他走而丢下家人? 想着想着,便不由自主地扯着花瓣。 午时,王蕴回到家,发现本该在私塾的百里南竟然在家,疑惑地问道:“为何你今日未去私塾。” 百里南听到王蕴的声音,瞬间想,要么就打个赌。 她对着王蕴说:“不想再去私塾了。” 王蕴竟然也没有问原因,便回答道:“那好,你明日去取了东西,以后就不去了。” 说完便回屋取了东西,然后返回铺子了。 百里南满心诧异,她万万没料到娘会如此爽快地答应,便觉得定是天意如此。 既已如此,且看许思如何说,若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自己也只能随他而去。 次日,百里南便去到私塾,取了所有东西回家。 第14章 初到书院 几日后的夜晚,王蕴来到百里南的卧房,看着床上的她,轻轻摸了下她的脸颊,说道:“前几日,我拿了你的字帖,托你舅父在老家给你寻了一份在藏书阁抄写书本的差事。不过,你需要先在桑槐书院练习一段时间,过几日你便回去。我给了你舅父一些银两,他会替你安排好一切。” 随后,叹了一口气,又说道:“人啊,还得是要有一些安身立命的本事才行。女儿啊,我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百里南并未想到,不去私塾了,娘竟然还会托关系为她找差事。没去私塾后,百里南本就有些失落,况且她本意只是为了试探下娘的态度。如今便不敢再违背王蕴的意愿,应下了回老家的事情。 翌日清晨,百里南早早起身梳洗完,坐在梳妆台前又拿出那只玉笛,摸了摸,终究还是放下了。 又过了几日,许思乘着马车,再度来到百里南家。 百里南将他迎进了家门,待许思在厅堂坐下后,为他沏了杯茶。许思喝过一口,正欲开口,百里南却道:“你等一下,我去取个东西。” 回到卧房,百里南从梳妆台边的盒子里取出了一个小瓷罐,紧紧握在手中,眼神坚定。 走进厅堂后,她将瓷罐递给许思:“我要走了,这里面写了我想对你说的话,你一定要回家了再看。” 许思闻言,霍然站起,待她说完,才难以置信地问道:“为何?” 百里南向许思说明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言明了自己不想娘亲再度失望,不得不回。 许思听完,心中虽有万般不舍,但还是表明会尊重百里南的选择,心想自己或许也可以随她去她生长的地方看看。 两人又坐下聊了许久。 百里南说道:“相识数月,却还是对你几乎一无所知。” 许思答道:“我有难处。” 百里南说:“罢了,我已不想知道其中的缘由了,随缘。” 许思说:“好。” 临出门时,许思停在厅堂门口,背对着百里南,凝望着远处的斜阳,说道:“在你走之前,能否陪我去浦浮山看一次日落?” 百里南低头看着斜阳下许思的影子,回答道:“好。” “那我明日来接你。” “好。” ······ 次日申时,许思如约而至,百里南随他来到浦浮山顶,找了块石头并肩坐下。 静静的,看着太阳逐渐变成金黄色。 百里南缓缓的靠在了许思的肩膀上,她不想再问,也不想再多说些什么,遏制住每次想叫他随自己一同回乡的冲动。 许思凝视着她,眼神中多了一丝复杂,他感觉到她似乎正在逐渐远离自己。 百里南无法说清对许思的感情,似是冲动,又似认命。 不同于肖方尘,她对他俩的感情是不一样的,却又有些牵扯。 许思向她讨要地址,她说不必了,若是有缘自会相见! ······ 转眼间,到了回乡的日子。 王蕴安排好马车,百里玄则将她的行李一件一件地搬上马车。 云元前来送别,两人难舍难分,说了许多话。随后送给她一本写满小伙伴们祝福话语的册子,百里南接过,紧紧抱在胸前。 随着马车的启动,百里南掀开帘子,与云元和爹娘挥手道别。马车渐行渐远,百里南终于离开了这个让她爱恨交加的地方。 马车行驶了十日才抵达舅父家。舅父安排了吃食,住处,又是给她交代了好些情况。 经过连日奔波的百里南,一入夜便早早睡下了。 次日,舅父领着她拜见了夫子。 舅父拉着百里南,给她介绍道:“南儿,快来拜见屈夫子,今日他会带你进桑槐书院,日后有何难处便可直接与夫子说。” 百里南躬身行礼:“学生百里南拜见屈夫子,今后烦劳屈夫子照拂。” 屈夫子笑着扶起百里南:“不必如此,不必如此,我与你舅父亦是多年好友,今后不必如此客气,我先告知你一些书院的基本情况与要求。” 百里南见屈夫子言辞和善,便放松了下来:“有劳屈夫子了。” 屈夫子大致介绍了一下书院的情况,书院收录的学生大多都是往后科考的学子。由于,自前朝起有不少女子从政,所以官家恩惠,各书院均招收女子。为了避免影响学业,男女虽共处一室,但仍需隔屏风而坐。 百里南是藏书阁招录的抄书人,由于招录的人数较少,数十年才招得一批,因此书院并未设单独夫子,便与科考学子共同收录于一处。 介绍完,百里南又乘着屈夫子的马车来到了书院门口。屈夫子下车后,跟门房交代,让朱夫子带几名男学子过来,帮百里南把行李搬到她的宿舍里。 后又叫百里南在此等候,告知她以后若有难处可去书斋寻他,交代完就走了。 过了一刻钟,从书院内走出一名身着长袍的中年男子,身后跟着四五名高矮不一的青年男子。 他们隔着老远,就相互打闹着看向百里南,每个人的眼中都充满了好奇。待走到马车处,朱夫子让他们把所有的行李都拿到娘子们的宿舍去。 “学生百里南,拜见夫子。”百里南向中年男子行了礼,刚刚听到屈夫子对门房说的什么夫子,转瞬间便忘了姓氏,只得直接称呼他为夫子。 “嗯,随我来。”而后,跟着他们的步伐,百里南小跑着来到了宿舍处。 夫子吩咐那几位搬着行李的学子,将东西搬到了西三房。放好后,夫子叫了他们回学堂,接着又带着百里南走了一些入书院的流程。 走完流程后,夫子叮嘱百里南:“今日早晨你便不必去学堂了,先整理行李和屋子,过了午时再去。我们学堂叫书沁阁,我待会儿叫学子来带你去。”交代完后,夫子转身离去。 夫子走后,百里南熟悉了一下宿舍,便开始收拾行李,打水,清扫,忙碌了好一阵子,等忙完,便到了学子们下学的时候。 因夫子说会叫学子来带她去学堂,所以她并未关门。她正要将床铺铺得更整齐些时,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了进来。 “来来来,让我来瞧瞧是来了怎样的一位妙人儿。”随着她的声音逼近,百里南站起身,看见了进来的女子。她身着长袍,眉如剑,目若星,英姿飒爽,举手投足间尽显豪放不羁。行派却不似女子,倒像是男子多些。 “哟哟哟,看看,看看,果真是个娇俏可人儿,小娘子有礼了,在下郭玉,乃是你的同窗。”郭玉看着眼前的女子,故意做出轻浮男子的做派行礼。 百里南笑着迎上前,只觉得这位娘子甚是有趣,竟然行的是男子之礼,正准备回礼时又走进两名娘子。 第15章 三位女娘 其中一位长得甚是好看,鹅蛋脸,桃花眼,个子高挑,身着华丽,配饰也是精致华美。 女子上前挽起正准备行礼的百里南,说道:“可别理她,她就是个老没正形的,到处装成男子的样子去撩拨女子,可别吓着你了。” 百里南看着这三位女子,只觉得都是有趣的人儿。便笑道:“各位姐姐,百里南这厢有礼了,初到此处,还请多多包涵。” 高挑女子扶起百里南说道:“妹妹可不用如此客气,我叫上官南,她叫朱双。朱夫子说来了位新学子,叫我们来带着你去学堂。我们先各自回房午休,你先好好休息,过后我来叫你,一起吃过午饭后,再去学堂。可好?” “好,我带了些糕点,姐姐们先拿些去。”百里南边说边从一旁的桌上给她们一人拿了一盒糕点。 “谢过妹妹了,妹妹先休息,待会儿来叫你。”上官南等人接过糕点,向百里南道谢后,便一同回房午休了。 午休过后,百里南起床梳洗了一下,在梳妆台前描了淡妆。她打开房门,坐在桌边倒了杯茶水,静静地等待着她们的到来。 她内心还是挺欢喜的,虽然这里是她曾经生活过的县城,但对于她来说,这里仍然是一个陌生的地方。 能够结识几位不错的姐妹,对她来说是吃了一颗定心丸。 一盏茶的功夫,先是郭玉来到了百里南的房间。百里南倒了杯茶,两人边喝边聊,等待着上官南和朱双。 不一会儿,上官南和朱双也携手来到了百里南的房间。百里南又为她们各倒了一杯茶。 上官南想着百里南刚到这里,可能对书院的情况不太了解,便对她说道:“我给你大致介绍下我们书院?” 百里南连忙点头:“嗯嗯,我刚来,对这里还不太熟悉,确实想知晓一些。” 随后,上官南缓缓道来:“我们县有三处学院,兴卢书院、经论书院以及我们桑槐书院。我们书院分了初学学子以及科考学子,初学学子都是总角之年以下,科考学子便是从豆蔻年华到古稀之年不等。” 百里南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望着上官南。 上官南感受到百里南的惊讶,便急忙安抚她道:“无需惊奇,现年官家重科考,注重才华,不重年岁,自是有不少人真正赶科考到古稀之年。不过我们书院最年长的也就是几位夫子了,你不必担忧。” 百里南点了点头,舒缓了惊愕的表情。 “书院有五个学堂是科考学子,其余都是初学学子。我们学堂共二十一人,是唯一拥有女学子的学堂,共有十四位女学子,其余的几个都是泼皮。”上官南讲到此处,满脸无奈。 “对,那几个你不必理会,都是些来混日子的无赖,到了年纪,就会被接回家成亲生子。”郭玉随声附和。 百里南倒是有些好奇了。 “我们学堂的女子过来书院也大多是不同的缘由,比如我和朱双,都是为了成为东郡书院的女夫子而来的。”上官南突然想到还不知百里南来书院是何种缘由,便问道,“你呢?” 百里南顿了一下:“呃,县藏书阁需要抄书人,我娘便送了我来此处。” 上官南思索了一下,回应道:“哦原来如此,据我了解,你怕是独一份儿了。” “不不不,你忘了吗?孔清璃也是,她好像也是因为藏书阁才来的书院。”朱双抓住上官南的手急切地说道。 上官南,狐疑了一下,突然瞪大眼睛,高兴的的握百里南的手说道:“对对对,是听她提起过的,她会是你今后的同窗加上同僚了。” 百里南听着一头雾水,根本也没有记住姓甚名谁,只跟着她们一起乐。 “娘子们,你们怎么都聚在这儿呢?可让我好找,我给你们送午饭来了,敲了门也没人答应。”一位婆子带着几个提着食盒的丫头,站在百里南门口看着这一屋子的女娘们,嗔怪道。 上官南噌地站起来,满脸笑容地迎上去:“黎女使,这不是新来了同窗么,聊的欢乐了些,就忘了饭点儿,幸苦黎女使了,我们几人就在这里用饭。” 话音刚落,黎女使便朝着一个丫头挥了挥手:“既然如此,把几位娘子的吃食端上来。你这小娘子,嘴倒是甜。” 丫头将食盒轻轻放在桌上,然后给每人面前摆放了两个菜碟和一份例汤。 放好后,另一个丫头上前来又从她提着的食盒里端出四碗米饭,然后分别摆放好勺子和筷子。 一切布置妥当后,婆子带着一众丫头抬脚出了门。刚走出去没两步,婆子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身对着刚要坐下吃饭的众人说道:“几位女娘,下半旬的食费得上交了。新来得女娘,你的屈夫子已经帮你交了,其余的娘子,你们看是今日还是明日?” 一众四人,除了百里南,其余三人都眼神漂浮。 百里南一看便心中有数,她走到黎女使面前,从腰间掏出荷包:“女使,三位女娘的伙食费是多少?今日便交了。” 黎女使掐着手指头拨弄了几下:“一位女娘是八百文,三位既是二千四百文。” 百里南掏出二两白银,递到黎女使手中:“这是二两,余的便帮我记作日后的伙食费,谢过黎女使了。” 黎女使接过银钱,揣进了兜里,摇着头说:“行行行,你们这些女娘哦,月初就把月例银子用光了,下旬就啃光面馒头,哎\" 又对着百里南说道:“我待会儿让账房给你算一下,明日再告知你余下的银钱是到几日。”说完,便大步走了。 三人见女使离开了,都如释重负,又看到百里南帮忙付了伙食费,更是感动不已。 “多谢妹妹,刚来半月,大家月例都没带够,让妹妹破费了。”郭玉紧握着筷子,对着百里南抱拳致谢。 上官南见状,忙不迭说道:“是呀,这一月才放一次假,若不是妹妹帮忙,这下半月,我三人怕是要喝西北风了。” “哪里的话,大家就别客气了,我们吃,吃完还得上学堂去呢。”里南见大家如此客套,生怕她们感到不好意思,连忙说着。 四人在欢声笑语中吃完了午饭,稍微洗漱过后,便一同朝着学堂走去。 第16章 丢过来的纸团 穿过几处回廊,终于来到了学堂,牌匾上“书沁阁”三个大字笔力苍劲,犹如虬龙盘踞,更显庄严。 百里南随着三人迈进学堂,只见偌大的学堂,左右由屏风隔断,屏风顶部至房顶垂着纱幔,靠近门口为女子,内里为男子。 屏风不高,从门口处还能隐约看见内里高个子男学子的头顶。 百里南进入的时候,因还未到夫子来学堂的时辰,所以内里的男学子们正互相打闹着,女学子们也正互相聊着天。 其中一个男子帽子歪斜,嘴里叼着笔,手里揉捏着一个纸球,突然抬起纱幔,对着屏风这边的一个女子唰地扔了过去,不偏不倚,正好打中了她头顶的发冠。 女子顿时怒火中烧,攥紧拳头大叫道:“关……北……轩……,你是不是有毛病啊?好玩吗?” 男子取下嘴里的笔,又揉了一个纸团,再次丢了过去。 女子拾起地下的纸团,朝着关北轩的位置丢了过去,只是力道太小,关北轩闪了一下,可纸团被纱幔拦在了外围。 “哈哈哈哈丢不到丢不到,有本事你过来打我呀?”关北轩看着女子恼羞成怒,觉得十分有趣,用笔指着女子,嘲笑道。 “你是不是有病?”女子气冲冲地把他丢过来的第二个纸团又扔了回去,然后一屁股坐了下来。 百里南见此情形,黛眉微蹙,心中暗忖:这人好生无礼,将来择夫,即便世间男子皆亡,也断不能委身于这种人。 随着百里南的踏入,众多女学子皆好奇地望向她,关北轩察觉到众人的目光变化,循着视线望去。瞬间,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艳,但立马又镇定下来,扶好帽子,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 “夫子,夫子……”前方几个女学子,刚瞥见百里南身后的夫子,便急忙呼喊。 百里南本能地转头,只见朱夫子手握戒尺,持一卷书,正一脸严肃地盯着男学子们。 “你就坐在郭玉旁边那个位置。”夫子看见百里南望着他,便指向刚坐下的郭玉身旁说道。 “是,夫子。” “去。”夫子挥了下手,便走向长案。 百里南坐下后,夫子开始讲学。一刻钟后,百里南环顾四周,只见众人或窃窃私语,或传纸条,或打瞌睡。 而夫子则端坐中席,忘我地讲授着。 旁边的郭玉更是早已沉沉睡去,百里南见此情景,对未来更添了几分忧虑…… 每一位夫子讲完后,都有一刻钟的休息时间,然后再由下一位夫子接着讲学。 朱夫子方才离开,门口便来了几位其他学堂的男学子,几人手指着百里南的方向。 “就是她,就是她。” “新来的女娘就是她。” “果然,楚齐没有骗我,是长得不错。” “这你能看得清么?这也看不清呀。” “你过来,站我这个位置。” 众人你推我搡,引得学堂内的男学子也站起几个,朝着百里南的方向张望。 郭玉坐在屏风旁,她旁边的一男学子也站起来,轻抬纱幔,朝着百里南的方向望去。恰好看到百里南转过头来,扬起手预备对郭玉说些什么,那男学子的面颊脸刷的一下就红了起来。 此时,一位女娘霍然站起,朝着门外高声嚷道:“看什么看?” 里间的男学子闻声,赶忙坐下。坐下后,一男学子凑至另一男学子耳畔,轻声嘟囔:“那母夜叉尽管闲事儿。” 此刻,关北轩手持着笔,咬着笔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 这日,又到了夫子讲学的时候,百里南正认真地听着夫子讲到:“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 忽然,一阵细微地呼声传来:“南南,南南……” 只见郭玉用书本遮住头部,斜着身子,凑近百里南,轻声呼唤着。见百里南转过头来,她迅速丢给她一个纸团,并指着地上的纸团,用口型示意:“捡起来看。” 百里南捡起纸团,也将书本挡在了桌前,慢慢的展开。 只见纸上写道:娘子安好,小生蒋邢仁,听闻娘子自苏城而来,小生月前曾至此地,人杰地灵,娘子初来乍到,小生是否有幸能与娘子结识? 百里南看完,满脸疑惑地看向郭玉。 只见郭玉指着她身旁的屏风,用口型说道:“我帮他递的。” 百里南透过纱幔和屏风,只隐约的看见一个消瘦的侧影。 这一切尽被后排的一娘子收入眼中。 百里南不知是否该回信,亦不知当回些什么,只觉这书院的人皆有趣至极。 她提起笔,在纸上画了一张笑脸,写上名字,便揉成纸团丢给了郭玉。 郭玉捡起纸团,边留意着夫子,边从屏风下方将纸团塞过去。 蒋邢仁接过纸团,握在手心,脸上露出笑意,接着展开纸团,望着上面的那张笑脸,傻笑起来。 又把它铺在桌上,用镇尺将它抚平,夹在了一本论语中。 又重新写了一张纸条,从屏风下面递给郭玉。见没反应,又轻轻地敲了两下屏风。 郭玉正拿着书本,装模作样地看着,听见声响,立马扯过纸条。 看了纸条上的字后,揉成一团,丢进桌前的笔筒中,望着百里南,嘿嘿坏笑。 这日,下了学,郭玉快速收拾完桌面,凑近百里南,轻声细语地问道:“南南,今日来我屋吃晚饭呀?” 百里南边收拾桌面边回道:“好。” 刚收拾完毕,便站起将胸前的飘带和头发拨向背后,手才扬起,便被满脸笑意的郭玉缠起她的手臂:“走。” 随着一众熙熙攘攘的人,二人回到宿舍。 郭玉请她坐下后,给她倒了杯茶水,让她稍侯一下,便出了门。一刻钟后,她提着两个食盒小跑着回来了。 气喘吁吁的将食盒放在了桌上,连连叫道:“来来来,今日有清蒸鱼。” 然后打开食盒,一盘一盘地端出饭菜。布好饭菜,将食盒放在一旁后,这才心满意足地坐了下来。 “南南。”郭玉提起筷子,似有话要说。 “嗯?”百里南已拿起筷子夹了一片鱼肉,放进碗里。 郭玉放下筷子,似是有心事一般:“我有些事情想问你?不过我没别的意思,就想了解一下你。” “什么呢?”百里南见她少见的认真,竟有些好奇她到底是想问什么了,放下筷子,看着她的眼睛带着笑意。 “你是否有婚配?不不不就是没有许人家?或者是否有爱慕的公子?”郭玉瞪着她那圆圆的眼睛,言语之中显得有些惴惴不安。 “额好问题。”百里南被她的样子弄得既无奈又好笑,“你问这个干什么?不会是又想出了什么馊主意?” 第17章 被吃瓜了 百里南忆起前些时日,她硬要拽着自己上街。寻来几个稚童,让他们唱了一段骂人的歌谣,还非得让百里南学会,说过几日去帮她骂她的堂弟。百里南极其震惊,在郭玉的软磨硬泡下,百里南勉为其难地唱了歌谣才得以脱身。 百里南想到日前的情形,忽地有些害怕她将要说的话了,急忙说道:“你不会又想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那可别了,我真的怕了你了。” 郭玉拉着百里南的胳膊,带了些撒娇的语气说道:“不会,你就告诉我,你这么乖,我必不会害你的,你放心。” “先吃饭,我待会儿告诉你。”百里南拿起筷子,夹起一片鱼肉放进郭玉的碗中,“来,多吃点儿,长高高的。” “那你可不能框我,吃完,你可要立马告知于我?”郭玉满眼期待地看着她。 她连忙答应:“好好好我的小玉玉。” 二人吃完饭,收拾妥当后,百里南提起桌上的水壶,倒了两杯水:“来,喝点水。” 郭玉则眼巴巴的看着她:“先别喝了,你告诉我。” 百里南端起水杯,送到嘴边,看着焦急的郭玉故作犹豫。 “哎呀,别磨蹭了,你快告诉我。”郭玉急得直跺脚。 百里南咧着嘴笑道:“不逗你了,未有婚配,爱慕之人也没有,不过来这之前与一位公子有约。你呢?我家郭玉娘子是否有?” “哈哈哈哈我?我家门槛很高的,那得看说媒的人能进得来不。”郭玉得意地笑了起来。 喝了口水后,百里南也连连点头表示赞同:“嗯嗯嗯那的确,自是没人敢招惹你。” 这时,郭玉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到百里南面前:“南南,有人托我给你的。” “谁呀?”百里南并未立刻接过书信。 郭玉二话不说,直接将书信塞进她的怀里,然后推着她往门口走去:“别问那么多了,你快回屋去看。 “那食盒,食盒还没送呢!”百里南转身,试图反抗。 “你别管了,快回屋,我去送,我去送”郭玉急忙将百里南推出了房间。 百里南只好顺从地回到了房间,过而打开那封书信:幸得娘子回信,小生如沐春风,不胜欣喜。初见,便觉娘子是良善之人,小生曾游苏城,郊外有一寺庙,名曰“松乌寺”,寺后有一条河流,河畔风景如画,美不胜收,不知娘子可曾涉足此地? 百里南收好书信,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只觉得此人颇有意思。心中更是涌起一丝被人关注的虚荣感,忆起员外千金被众人簇拥的场景,心中难免有些艳羡。 这边郭玉送了食盒,与一男子在一角落正偷摸的聊着什么。 “信已经给她了。” “多谢。” “跟我客气个啥。” “姑姑,你可多帮我在她面前说些,我真的心仪于她。” “你放心,姑姑会帮你的,你小子出息了哈,会拱白菜了。这事儿包在姑姑身上。“郭玉拍了拍他的肩膀,满脸笑意。 “我有些担心她会觉得我孟浪,过后不理我了。” “放心,我会让她给你回信,待到学堂时,你再写给她,我帮你递交。” ······ 这日午时,百里南刚入梦,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她披上外衣,艰难的挪动到门口,打开门。 只见郭玉抱着枕头,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南南,我来陪你。” “啊……?”百里南尚未回过神来,郭玉已跑到了床前,放下枕头,脱掉外衣,爬上了床。见此情形,百里南瞬间清醒了不少,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关上门。 百里南躺下后,郭玉便在床上翻来覆去,吵得她难以入睡。她翻过身,直勾勾地盯着郭玉。郭玉再次翻身时,被百里南如铜铃般的大眼睛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说!” “啊……?” “别装了,说,何事令我们郭大小姐这般困扰?说过来陪我睡,又像条在岸上的鲇鱼一样,翻过来翻过去的。” “嘻嘻,还是我家南南最了解我呀。”郭玉惬意地躺正,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嗯……我先听你说与人有约,是?” 百里南也躺正,心中暗想,你可真是吃瓜第一线的第一人。 于是,她又给郭玉说了许多苏城的经历,郭玉也是听的津津有味。 大体上说了自己与许思相识的过程。当然,其中很多细节都被百里南刻意忽略了。 “临走时,他与我说等他。”百里南从枕头下拿出一个袋子,从里面取出那支小玉笛。 百里南大致猜到郭玉可能有其他目的,不想在此处有太多牵扯,便找了个借口,希望能打消她的想法。 “既是如此,那也算不得有约。既然未确认,那便不作数的。”郭玉拿过她手中的小玉笛,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又递给了她。 百里南接过后,将小玉笛放进了袋子里:“或许……” 二人聊着聊着,便渐渐进入了梦乡。在梦中,百里南看到了许思,他正坐在桌案前,拿着她送的那个瓷罐。从里面拿取出她写的纸条,慢慢地打开,一句一句地读着: “思,见字如晤。回想这些日子,相识不久却似故人。” “你我二人似是命运使然,终是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 “既是无缘,那便各自安好。” “望君觅得良人,忘却前尘。” “我已经原谅你了。” 读完,许思沉默了许久,然后将纸条一张一张地叠好,放进了瓷罐,再把瓷罐放进抽屉里。 …… 在后来的学堂中,百里南收到了许多张蒋邢仁的纸条,她也回复了不少。 这日,夕阳如画,下了学的百里南和郭玉等四人,正在宿舍的院子里,边吃着点心和水果,边欣赏着美丽的夕阳。 “南南,你和那个蒋邢仁是什么情况?”上官南边剥着手中的水果皮,边好奇地看着百里南。 “什么什么情况?没有情况啊。”百里南一脸无辜地回答。 上官南眯着眼睛,嘴角挂着一丝坏笑:“不对,我听麻阿宝说你俩天天互传纸团。” 百里南也拿了一个水果,心不在焉地剥开:“那个呀,就是他日日向我请教一些问题,还有给我写一些有趣的故事,挺有趣的。” “咯咯咯,还说没情况,那他为何不找我,不找朱双,非得找你呢?况且那边男学子还有那么多呢。”上官南显然不信。 郭玉见状,似是寻着了机会,两个大拇指迅速一勾,挑眉道:“南南,你说你俩是不是……” 百里南拿着手里剥开的水果,二话不说朝着郭玉的嘴塞去:“胡说什么呢?呸呸呸……” “不是呀,南南,我真觉得你二人挺配的,要不,你们试试?”郭玉取出嘴中的水果,真诚地望着百里南。 “我觉得也行,你二人的确般配,蒋邢仁看起来挺老实的,而你又那么乖巧。”上官南附和着郭玉。 “什么跟什么呀,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与别人有约定的,自是要洁身自好。”百里南自顾的吃着果子。 “算了,你那约定作不得数,且不说天远地远的,保不齐人家早就已经忘却了你口中的约定,早就娶了美娇娘了。”郭玉拿起一块糕点,将其掰成两半,递了一半给上官南。 “娶就娶,只是约定在此,我自是不能先毁约。”百里南也拿起一块糕点,一只手接着碎屑,咬了一小口。 郭玉凑近百里南的耳朵,轻声说道:“南南,他昨日托我问你,下月初五有没有空,想约你去游西虞湖。” 第18章 首个三旬假 因书院众多学子离家较远,脚程半日以上的比比皆是,故书院每逢初一至初五为三旬假。三旬假时,寄住在宿舍及不住在宿舍的学子都可不来书院。 “你是否一同前去?若你前往,我便相随。否则,我亦不去。”百里南念及多年未曾领略这西虞湖的风光,如今有人相邀,正好借机一探这些年的变化,只是与男子单独外出,难免招人非议。 “我去,我去,初五巳时在书院的博古亭相见,如何?”郭玉说完,百里南点了点头。 随后,众人闲聊了许久,直至夕阳西下,才各自回房。这个院子就只有她们四人,郭玉与百里南的房间相邻,二人时常夜宿一处。四人下学后时常一起玩耍打闹,也时常相约上街游玩,只是一二旬的相处四人便已极其要好。 这日,百里南步入学堂,果不其然,学堂似往常一样,男学子吵嚷打闹着,女学子自顾地闲聊着。 百里南刚走到自己的桌前,忽见一只笔从空中疾驰而过,自她眼前擦过,直直地落在了后面麻阿宝的桌上。 百里南朝着扔笔的方向望去,只见关北轩转过身,伸了个懒腰,佯装此事与他无关。 麻阿宝从桌上拿起笔,在桌上用力一拍,高声叫嚷道:“谁扔的?” 百里南见此场景,见怪不怪的坐好。众人也纷纷朝着麻阿宝的位置看去,又望向关北轩,眼神仿佛在说:还能是谁扔的?这还用问吗? 麻阿宝看了一眼关北轩的位置,见他那副惺惺作态的模样,便将扔过来的笔放进自己的笔架上:“既是送我的,那我便笑纳了。这不比我其它的笔更好么,还镶了金边呢。啧啧啧了不得!” 显然关北轩以为她会拿着笔扔回来,见她竟将笔收进笔架,顿时心生不满,冷声道:“宝麻子,你快把笔还我。” “轩狗子,这可是你自己扔过来的,有本事自己过来拿呀。”麻阿宝嘴角上扬,一脸得意地从笔架上拿起那支笔,用中指戳过笔绳,对着关北轩在手中得意地晃悠着。 “麻阿宝,我劝你识相点儿,扔过来,不然你会后悔的!”关北轩指着麻阿宝,有些恼羞成怒的样子。 “我就不给你,就不给你,你要的话自己过来拿。”看到关北轩生气,麻阿宝愈加得意,把笔在手中把玩得更加欢快。 “好,你别后悔。”关北轩恶狠狠地说道。说完,他使了个眼色,身边的一名男学子心领神会,立即走向门口。 男学子到了门口后,向关北轩点头示意。关北轩二话不说,站上书桌,抬起纱幔一跃跳过屏风,急速跑到麻阿宝身边。 在一群女学子惊恐的声音中,一把捏住麻阿宝的手,轻松地从她手中夺过笔。 接着,凑近她的脸,似笑非笑地说:“怎么,宝麻子,不是你叫我过来的么?看你的样子,有些慌张啊。” 又凑近她的耳朵,轻声说道:“你怕什么?怕我吃了你吗?” 说完,他看到门口的男学子做了个手势,便立刻翻过屏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随着夫子走进学堂,众人都端坐好,这场闹剧也在夫子的讲学声中落下帷幕。 然而,夫子讲学时,郭玉又偷偷扔给百里南一个纸团,纸团不偏不倚地砸在她的肩膀上,然后跳到了麻阿宝的桌上。麻阿宝拾起纸团,想都没想就朝着关北轩的位置扔了过去。 郭玉见状,气得火冒三丈,刚要发作,却见夫子将戒尺在桌上重重地敲了两下,盯着正欲发怒的郭玉。郭玉无奈,只好强压怒火,偃旗息鼓。 这边,纸团恰好落在关北轩的桌旁,他拾起纸团,打开一看,嘴角随即浮现出一抹坏笑。他铺开纸张,拿起笔,在上面龙飞凤舞地画了起来,然后揉成纸团,朝着蒋邢仁的位置丢了过去。 蒋邢仁捡起纸团,打开,发现是自己写的,再看又是从关北轩的位置丢过来的。看到上面画的那只王八,他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他随即又拿了另外一张纸,执起笔,蘸了墨,迅速写了一些字,再次递给了郭玉。 郭玉目睹了麻阿宝的行为后,便一直恶狠狠地盯着她,仿佛要吃了她一样。麻阿宝见郭玉的眼神,有些心虚,只乖乖的坐着听夫子讲学。 郭玉接过蒋邢仁的纸,揉成一团后丢给了百里南,这次丢得准了些,纸团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她的桌上。百里南捡起纸团打开,又拿起一张纸写了一些字,递了过去。 就这样,很快到了月末,初一前的那晚,百里南想着很快就要见到祖父祖母了,兴奋到很晚都没有睡着。 她躺在床上,胡思乱想,想着要给祖父祖母带些什么礼物好,都快一年没见了,自己是长高了些,是不是也变样了,祖父祖母会不会认不出自己了。随着各种想法,逐渐睡着了。 次日,因为昨晚睡得太晚,百里南一直睡到太阳晒屁股了才醒来。 刚睁开眼,便看见窗外射进来的太阳,立刻清醒了过来。她匆匆忙忙地梳洗收拾了一番后,挎着一个包就走出了书院。 “到底要给祖母送些什么呀?”她独自一人边走边嘀咕着,“书画?祖母也看不懂。糕点?祖母做的可比外面的好吃多了。算了,还是去集市看看,或许就知道了。” 她一边想着,一边一蹦一跳地来到了集市。集市的人很多,卖着各式各样玩意儿的浮铺老板都在大声吆喝着。 百里南走着走着,突然看到一处卖着小宠物的铺子,她蹲下身,好奇地摸了摸栏杆里面的小奶狗。 “哇,它好可爱啊!”百里南看着蹦跶的小狗,欢喜道。 “娘子,要带一只回去吗?”老板一边说着,一边提起一只小奶狗,向百里南展示道:“你看这只,这花纹,这毛色,还有这精神劲儿,买回去保准你满意!” “是挺可爱的,可是我祖母家已经有一只狗狗了。”百里南停下动作,又扫了一眼铺子,最终目光落在最边上的两个小竹笼上,里面装了几只可爱的兔子。 “老板,这个怎么卖呀?”百里南过去提起其中一个竹笼急切地问道。 “娘子好眼力,这兔子,在我们这儿可就我一家有卖,别家您是绝对找不到的。”老板眉飞色舞地说道,“您瞧瞧这毛色,油光水滑的,再看看这长长的耳朵,一摇一摆,跟娘子您一样讨人喜欢。” “怎么样?要不要带两只回去?这兔子呀,得成双成对地买,这样它们就有伙伴了,才不会感到孤单。”老板一直啦啦的说个不停。 百里南听着也十分高兴,心想这么可爱的兔子,祖母肯定会喜欢,便提起笼子对老板说道:“老板,那就要了这两只。” 老板接过笼子,乐滋滋地说:“那娘子可得连笼子一起买了,我待会儿送你几片新鲜的菜叶子,路上可以喂给它们吃。” 付了钱,百里南提着竹笼和老板给的几片菜叶子,兴高采烈地去了马车行。叫了一辆马车,一上车便迫不及待地喂起兔子来,她一点点的撕着菜叶子,然后喂给兔子吃。 马车行驶了一个时辰,终于抵达了祖父祖母居住的山头。祖父祖母住的地方在一个美如画卷般的山坳里,四周群山环绕,中间有一个小塘,祖母的家就建在这塘边。 第19章 与祖父祖母相见 马车只能停在山头处,百里南下了车,付完钱后,提着笼子踏上了通往祖父祖母家的小道。 一年未走,百里南每走一百步,她都要停歇一刻钟。 然而,当她望着那蓝色天空下照映着的小山坳时,却越走越兴奋。 快走到家门口时,远远地看见祖母正坐在塘边的躺椅上,悠闲地在树下乘凉。怀中抱着她的猫猫,闭着眼睛,用那只被她的亲姐姐烧成残疾的手,轻轻地抚摸着猫猫的背。 百里南轻手轻脚地走进院子,将手中的兔笼子小心地放在门旁,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到祖母身后。双手蒙住祖母的眼睛,在祖母的耳边轻轻地问道:“猜猜我是谁?” 祖母立马拨开她的手,高兴地叫道:“南儿,南儿,我的南儿回来了。” 百里南从后面搂住了祖母,在她脸上轻轻的亲了下:“祖母,是南儿,南儿回来了。” “快快快,让我看看,我家南儿,是不是长高了。”百里南来到祖母面前转了一圈后蹲下,祖母抱起猫猫,将猫猫从旁边丢了下去。 只见猫猫“喵喵”的叫了两声后便跑了,仿佛在抱怨百里南抢走了它的宠爱。 祖母坐起身来,用手轻柔地抚摸着百里南的脸颊,将她耳边的碎发拨到耳后,泪水顺着脸颊滚落了下来。 “这都一年未见了,南儿长大了,也瘦了,在书院吃的不好嘛?” 百里南见祖母流泪,用手擦着祖母的眼泪:“祖母,南儿吃的很好。” “好好好,吃得好就好。老头子,老头子,你快看看是谁回来了。”祖母边点着头,边站起来对着屋里叫道。 “祖父在内院吗?我去瞧瞧。”说着小跑着进了屋。 来到后院,只见祖父正全神贯注地摆弄着他的木头。祖父是这远近闻名的木匠,少时随着他的舅舅拜了鲁班,从此便跟着舅舅为这十里八乡的村民打些桌椅柜子等。 此时,他正手持刨子,一来一回的推着眼前的大木头。随着他娴熟的动作,一片片薄薄的刨花缓慢的落下。 百里南忽地跳到他面前:“祖父。” 祖父眯着眼睛,仔细看清来人后,立刻放下手中刨了一半的刨子:“哎呦南儿,我的南儿回来了,快来给祖父看看。” 他拍了拍围布上的木屑,上前紧紧握住了百里南的双手:”南儿长高了些,也清瘦了。见过祖母了吗?她正在塘边的那棵树下乘凉呢!“ “见过了,祖父。” “那快去叫你祖母给你做碗冰凉水喝。” 这时,祖母踱着步走了进来:“老头子,你惯会找借口,分明是自己嘴馋想喝,还非得指使南儿,打着她的名头叫我给你做冰凉水喝。“ 说着,祖母过来牵起百里南的手,白了祖父一眼:“南儿,别理他。他先前叫我给他做冰凉水,我不做,就跑去外面乘凉了,现如今他想打着你的名头叫我做,其实是他自己想喝。走,我去给你做,不给他。” 百里南看着祖父祖母斗嘴的样子,心中满是欢喜。祖父祖母还是和以前一样,她知道,他们虽然总是小吵小闹,但其实彼此都很心疼对方。 祖母带着百里南走进厨房,将想要帮忙的百里南按在桌边坐了下去。 “南儿,你乖乖坐着,我去给你做冰凉水。” 百里南坐下后,看着祖母先将黄瓜用片刀,薄薄的片了三碗,然后加入盐巴、麦芽糖,再撒上一些核桃碎,每碗都倒上祖母家的山泉水。 祖母家因地势低洼,有着天然的山泉水。流出的山泉水清凉解渴,甚是好喝,还带了一丝淡淡的甜味。 做完这些,又给每个碗中放了一把勺子,先端了一碗给百里南。 “搅一搅,便可以吃了。” 交代完百里南,祖母端着另一碗,朝着祖父的位置去了。 百里南望着眼前的冰凉水,用勺子轻轻搅拌着,目光追随着祖母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会心的微笑。心想,祖母真是嘴硬心软。 祖母走到后院,将碗放在一旁的案几上,没好气地说:“刨刨刨,一天就只知道刨,喃,喝。” 祖父就瞥了一眼,刨完最后一下,放下刨具,大步走过来,端起碗,咕噜咕噜几口就喝光了。 端着空碗,对着祖母啧啧称赞:“嗯,真爽口,老婆子,你这做的都可上集市卖了。” 祖母见他少见的奉承自己,脸上的笑意自是瞒不住的:“你呀,就是想让我天天给你当牛做马。” 说着从他手中夺过碗,转身回到厨房。端起自己那碗,坐在桌旁,慢慢的喝起来。 “南儿,是不是比你们在集市上买的好吃多了?”祖母看着百里南已经见底的碗,想起之前去苏城时,女儿带她去集市买的那碗冰凉水,是极好喝的,只是太贵。回到家后,她便自己琢磨着做了出来。总觉得外面的人赚钱太容易了,就这么点儿东西就要几十文钱。 百里南喝完,放下勺子说道:“祖母做的可比外面卖的那些好喝多了,不仅用料足,而且味道更胜一筹。您这要是拿去集市上卖,怕是要忙坏的。” 祖母自豪地说:“那是自然,外面那些卖得那么贵,还有那么多人抢着买。我这用料这么足自是比超了他们去。” 入夜,百里南和祖父祖母又似儿时一样,三人坐在后院,仰望着满天繁星的星空,聊着家长里短。 次日,祖父还给百里南送给他们的兔子,做了一个木桶窝,祖母则找来烂棉被放进里面,为它们保暖。 在祖父祖母家度过了一个舒适的假日后,百里南又踏上了返回书院的路途。走的前一天晚上,祖母悄悄地推开百里南的房门,将一个红色包巾包裹着的物件,放进了百里南的挎包中。 初五日,祖母知道百里南要返回书院,便早早地起来,做好了一些糕饼,还准备了丰盛的早饭。 百里南本来没什么胃口,可还是高兴的吃了许多。吃完后,提着祖母给的糕点,返回书院。 分别时,祖母不断的叮嘱着百里南,次月假日又来这里。 百里南回到书院,准备梳洗一番再去赴约。她刚放下东西,打开挎包,就看到了祖母放进去的红色包巾。打开一看,里面竟是几百文钱。 百里南盯着手里的钱良久,眼中的泪水在打转。祖父祖母本就年岁已高,只能靠着几亩薄田维持生计,这些钱他们需得攒很久很久? 感动过后想着时间已经不早,便收好包巾,来到郭玉房门前敲了几下,见没有回应,她便准备前往博古亭等她。 刚走到湖边的小道,就看到亭中隐隐约约有一个身影,百里南只觉此瘦弱的身形必不是郭玉。 第20章 游湖 百里南慢慢的走近,才发现亭子里坐着的是蒋邢仁。她大致知道是他,虽然来到此处已半月有余,也只是与他匆匆见过一两次面,根本没有看清他的模样。只是单看这消瘦的身形,大抵是错不了。 百里南刚走到亭中可见的位置,蒋邢仁立即便站起。他一身青衣,黑色幞头,两只手各执着一只折纸风车。见到百里南的那刻,他原本有些忧愁的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急忙迎上前去。 蒋邢仁快步走到廊道尽头,对着面前的百里南躬身行礼道:“百里娘子幸会,在下蒋邢仁。” 百里南看到满脸通红,低着头小声说话的蒋邢仁,顿时觉得他比郭玉更似女子些。 “见过蒋公子,抱歉,来得有些晚了。”百里南回礼后,蒋邢仁将她迎进亭内坐下。 亭子位于湖中心,由一条廊道与湖边相连,沿着湖岸修建着木制走廊。亭子挺大,约摸可以容纳下十多人。 待百里南坐下后,蒋邢仁将手中的一只风车递给百里南,柔声说道:“百里娘子,今日我来书院的路上,遇见一浮铺在卖这种小风车,便买了两个,不知你是否喜欢。” 百里南接过风车,只见风车上每只角上面都绘了一些嬉闹的小人儿,每个小人儿的姿态都各不相同,甚是好看:“多谢蒋公子,这风车好生精美。” “娘子喜欢就好,你看,这个是可以这样转动的。”蒋邢仁将握着风车的手举起,轻轻地拨动风车。 百里南亦学着他的样子拨弄了两下。 正在这时,郭玉一路小跑着过来了。她跑到亭子旁,手扶着柱子,气喘吁吁地说道:“来迟了,来迟了,不好意思。” 百里南站起走到她身边,搀着她坐下:“你是来晚了,我们都等你好一会儿了。” 郭玉喘着粗气说道:“你们有所不知,今日街上有个杂耍班子,路过的人都挤在一那块儿看杂耍,我费了好大劲儿才挤出来的。” “杂耍班子?”百里南还从未见过杂耍班子,不禁来了兴致。 郭玉眼睛一提溜,便说道:“是啊,要不今日去看看?” “那游湖呢?”蒋邢仁见郭玉提议去看杂耍,心中有些急切,连忙问道。 “看完杂耍再去游湖嘛。”郭玉完全没看出蒋邢仁的焦急。 蒋邢仁见郭玉如此说,便对着郭玉使了个眼色,顺便把手中的风车递给她。 郭玉心领神会,立马又改口:“不过人实在是有些多,也不知道能不能挤得进去。” 百里南考虑到人多确实不便观看,便说:“那我们先去看看。若是人太多,就改道去游湖?” 郭玉和蒋邢仁异口同声地应道:“好。” 三人结伴来到主街。果不其然,绕着一处位置,四周都围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老的少的全都是人头,就连周家酒楼饭馆的二层窗户,也挤满了人。 见到此景,百里南和蒋邢仁都瞠目结舌,而郭玉则一脸得意,她说:”我说了,这么多人,肯定是看不到了,我们还是去游湖。“百里南依依不舍地随着郭玉二人离开。 用过午膳后,他们便来到湖边。三人雇了一艘不大的画舫船,等船家布置好酒水和果子糕点后,他们登上了船。 由于船窗开得较大,所以用纱幔做了装饰,风吹起时,纱幔随风飘舞,甚是好看。 船舱内,一张八尺长的桌子放置在船中央,地面铺着一张偌大的地毯,桌子的两边都放了一些蒲垫,桌上还放了一罐摇签。 进去后,郭玉与百里南坐在了蒋邢仁的对面。 百里南将手中的风车放在桌上后,拿起桌上的签筒,从中抽出两条小竹棍,只见上面刻着一和八。翻过竹棍的背面,发现上面也绘了许多精美的图案。 “这个是何物?上面竟还有数字。”百里南拿着小竹棍,转头盯着郭玉,满脸疑惑地问道。 郭玉拿起签筒,将百里南手中的小竹棍接过放了进去,摇了摇,解释道:“这个呀,叫摇签,是一种博弈游戏。将签置于签筒中,摇匀后从中抽出三支,数字之和越大的人就获胜。” 说到这里,郭玉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要不,我们三人来比一比?” 百里南顿时来了兴致,追问道:“如何比?” “我们三人,一人抽一局,累计数字最大者获胜,失败的两人继续比拼,最终决出胜者和败者,败者需回答胜者一个问题。如何?”郭玉说道。 “这玩法倒是新奇,不过我担心你会提出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百里南想着郭玉这妮子怕是没安什么好心思,可又有点想玩。 “怎会,那如此可好?若是不想应要求,便接受处罚!”郭玉试图打消百里南的顾虑。 这时,蒋邢仁举起手中的酒杯,说道:“这样可好,不想回答的话,就喝一杯果酒,如何?” “这个提议甚好。”郭玉拍了下手,忙附和。 三人正准备开始,旁边的船上传来了呼喊声:“郭玉,郭玉,是你吗?” 三人闻声望去,只见对面的船上坐着两名女子对着他们挥手。其中一个是麻阿宝,叫郭玉的正是她,另外那人百里南并未见过。 郭玉本不想搭理她,但只见她让船夫搭上了船板,带着另一个女子来到了他们的船上。进了船舱,拉着身边的女子一屁股坐在了郭玉身旁,拿起桌上的果子就吃了起来。 四人都挤在一个方位,肩膀挨着肩膀,甚是拥挤。百里南只好站起来,坐到对面去了。 麻阿宝边剥着果子边对着郭玉说道:“我瞧着就是你,上船时,隔着老远就叫了你几声,许是太远,你们没听见。上船后便叫船夫隔近瞧瞧,一看果然是你们。” 郭玉也拿起一个果子,剥开,递给百里南一份,问道:“你们也来游湖么?” “嗯,我和表妹见今日天气极好,便想着来湖上吹下风,未曾想遇见你们。” 说着,她看到了桌上的摇签,拿起来摇了摇,兴奋地说:“你们这边也有这个么?刚才那边的船上也有,我还跟表妹说人太少不好玩呢。既然这里也有,现在又有这么多人,要不我们一起玩儿这个?” “我们刚才正要玩儿呢,刚准备好要开始,没成想你们来了。”郭玉的语调中带着些许埋怨。 麻阿宝放下摇签,对着面前的百里南嫣然一笑,说道:“我们来了,人不是更多了么。这不,更热闹了,是不是?” 百里南只礼貌性地回答道:“是。” “那好,玩儿就玩儿,都不许耍赖啊!人太多了,就一人抽一支,比大小。”郭玉拿起摇签晃了几下,而后又给她们二人详细地讲解了规则。 游戏开始后,先是麻阿宝抽出了一支,然后是表妹,接着是百里南,随后是蒋邢仁,最后才是郭玉抽出了最后一支。抽出后大家都手握住藏起。 “我数一二三,大家一起放桌上,再比大小。”随着郭玉口中喊出的“三”字,众人将手中的竹签放在了桌上。 百里南拨弄了几下众人的竹签,只见麻阿宝的竹签上写着三,郭玉的竹签上写着十,而其余人的则是在三和十之间的数字。 随着众人的一片哗然,郭玉得意洋洋地拿起自己的签,转头看向麻阿宝,眼神中充满了挑衅。 “嘿嘿,我的最大,你的最小!” “怎么会这样,哼,真是倒霉,这才刚开局呢。”麻阿宝一边抱怨着自己的运气不好,一边将众人的竹签又重新拨弄了几下,发现确实是自己的最小,只能撅着嘴准备接受郭玉的问题。 只见郭玉撸起袖子,直勾勾的盯着麻阿宝。麻阿宝被郭玉盯得有些心虚,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麻阿宝,你可曾后悔伤害那人?”郭玉问道。 “呃这个我可以不答么?”麻阿宝拿起桌上的水杯用中指转动了一下说道。 第21章 摇签游戏 听了麻阿宝的话,众人的目光齐齐洒向了她。 “你说呢?”郭玉听到她说的话以后直勾勾地盯着她,似是要将她吃了一样。 麻阿宝立马将面前的酒拿起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后说道:“我接受罚酒!这样总行了?” 郭玉没想到她竟然会直接喝酒,便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将面前的竹签全装回了签筒。嘴里还嘀咕着:“没意思。” 众人玩了很久,也因为一些刁钻的问题各自都喝了一些果酒。 船在湖上随着微风轻轻摇晃,玩累了的百里南和郭玉趴在窗口,享受着湖风的吹拂,欣赏着湖周的美景。风吹起她们鬓角的发丝,发丝在她们俩红扑扑的脸颊处飘动着。 “啊”郭玉突然长喊一声。 “你吓我一跳。”百里南被她的叫声吓了一个激灵。 “你又不像某人,做了亏心事,她都没吓到,怎么会吓到你呢。”郭玉看着百里南受惊的样子,瞥了一眼正在和表妹说话的麻阿宝。 百里南凑近郭玉问道:“听着似有故事呀?” “回去再告诉你,毕竟是同窗,装也得装得不在意。”郭玉翻了个身,倚在窗沿上说。 百里南看向麻阿宝,只觉得单看她那一身粉红色的装扮,如此娇嫩可爱,实在无法将她与平日在学堂和那男学子打闹时的模样联想在一起。 郭玉转身靠着窗户,呆呆地看着前方的三人。一会儿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起身坐了过去。 “来来来,继续玩,这次玩指令游戏怎么样?”郭玉向众人讲述了指令的规则后,众人都无异议。 “那么看看这次谁先抽,南南,你先抽。”郭玉将签筒口对着百里南,百里南从中抽出一支签紧握在手中,然后将握着签的手放在桌下的位置。瞟了一眼,顿时泄气。 接着大家都抽了一支,随着郭玉的一二三,大家又将签放在桌上。郭玉拨弄着大家的签,坏笑着指了下百里南和蒋邢仁:“南南,你的最小,他的最大。” 蒋邢仁盯着百里南,不知道该发出什么指令好。 于是郭玉和麻阿宝起哄,让他们两人饮交杯酒。百里南见大家这样,觉得有些过分,有些生气,但又觉得大家都是好友,只好忍耐。 蒋邢仁在众人的起哄声中,满脸羞涩地提起酒壶,给二人的酒杯各倒了一杯果酒。然后,他拿起百里南的杯子,双手托起,递到了她的面前。然而,百里南却只是呆坐着,并未接过那杯果酒。 蒋邢仁见此场景,又不好收回手,只尴尬的赔着笑脸。 郭玉见百里南毫无反应,便焦急地催促道:“南南,就这一次,就这一次,别害羞嘛。” “是呀,是呀,反正你俩天天传纸团,我可都看见了。”麻阿宝和她表妹,都握着茶杯,紧紧地盯着百里南。 此时的蒋邢仁,见众人起哄,更是有跃跃欲试的冲动。正准备抓起她的手,将酒杯放入她手中的时候,百里南将手抬起:“这交杯酒,还是免了。要不,我便直接喝了这杯,然后给大家讲个故事?听了便放过我?” 说罢,她一饮而尽,对着郭玉央求道:“郭大小姐,您开个恩” 众人见百里南如此坚决,也不好再强求,纷纷应了她的要求。 蒋邢仁的心情瞬间跌入了谷底,只见他默默地将面前的果酒一饮而尽,倒了一杯又一杯。 随后百里南缓缓道来:“古时呀,有一头狼,长得酷似人类。这日,因它极度饥饿,又见一户农家的大人出了门,便披上大人的外衣,来到农户门前,敲了敲门。” 顿了一下接着说道:“里面传出了一个稚嫩的声音:‘谁呀?’” 蒋邢仁听出这竟是他之前给百里南传的纸团里的内容。失落的心情终于有了些阳光,便盯着讲故事的百里南,认真的听着她讲。 随着百里南的故事逐渐展开,众人都托着下巴,认真地听着。 正听的起劲,百里南却说道:“欲知后事如何,且听我们蒋公子续上” 望着众人欲将她撕碎的样子,连忙解释道:“我真不知后续了,蒋公子,快救我” 蒋邢仁看着百里南的模样,嘴角微微上扬,笑道:“此故事便是我与百里娘子传的纸团里面写的,不过我给她留了个悬念。若是各位想听,我便讲讲这后续如何?” 百里南等人自是想知道后续的,在众人的催促下,蒋邢仁讲述了后续。 听完,百里南对着郭玉等人埋怨道:“蒋公子可不止这一个故事,每个故事都给我留了悬念。若不是此次,我怕是许久才能知道故事的结局呢。” “竟有此事?那蒋公子不妨多讲几个故事,我们都乐意听。“麻阿宝刚听完后续,倒是听上了道,便催促蒋邢仁继续。 蒋邢仁又讲了好几个故事,众人都好奇他的故事是从何处听来的,他便说是从藏书阁借阅的书籍中看到的,借来后他便摘抄了一些有趣的内容。 “藏书阁?里面是不是有堆积如山的书呀?”麻阿宝好奇地问道,她从未去过那里,只知道县里有一座高耸入云的楼阁,门口有重兵把守,平日里只有那些老夫子和官员们才能进入,不似会对平民开放的样子。 “里面的确藏着好几万册书。”蒋邢仁回道。 百里南想着虽是为了藏书阁而来,却对它一无所知,连位置都不清楚,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可真想去看看。”麻阿宝的表妹露出期待的眼神。 “那只能等到重阳了,藏书阁平日里是不对外开放的,只有县里的那些大老爷和夫子们才能进入。不过在重要的节日,它还是会向外开放的。”郭玉回道。 百里南瞬间失了兴致,她真的很想去看一看藏书阁,便说道:“那岂不是还要等上一段时间。” “是啊,不过若是百里娘子有想借阅的书籍,我可以托我叔父帮你借出来。”蒋邢仁见百里南似乎对藏书阁很感兴趣,便主动提出帮忙。 “不必麻烦了,若是托你叔父,总是不太好的。”百里南想着也等不了几日,不必麻烦别人,回绝了蒋邢仁。 蒋邢仁见百里南如此回答,他生怕再次被拒绝,只能压低声音嘟囔道:“其实,不麻烦的。” 突然传来船夫的声音:“公子,娘子们,太阳即将落山,是否还要夜游?欣赏夜景呢?”只见船头的船夫望着远处的夕阳,拾起了船桨。 第22章 西虞湖夜景 “今日四周有花灯吗?若是有,便是要游夜景的。”郭玉开口问道。 “有的,有的,还未入深秋哪会没有花灯呢。”船夫见几位客人要游夜景,便放下船桨,又说道,“见几位玩的尽兴,旁边柜子里有些乐器,若是会些,你们亦可使用。” 郭玉听见后扫了一眼船舱,看到了柜子,立马跑到了柜子前,翻出一支笛子,拿在手中,试着把玩儿了一下:“尚可用,多谢船主了。” 郭玉拿了笛子,绕到百里南身侧,用笛子轻挑起她的下巴,挑逗地说道:“要不要本娘子为你们吹奏一曲呢?” “那竟是不知,公子还有此种技艺呢。”望着郭玉那副轻挑的样子,百里南将她的笛子从下巴处打开。 “你且听好了。”郭玉握住笛子,开始吹奏起来,一首《凉州词》被她吹得气势磅礴。 郭玉吹完,看着一脸不可置信的百里南,笑道:“怎的,娘子是否已经沉沦于我的笛音里?” 百里南抬起手,掩住嘴,笑道:“那可不,公子的长笛吹的甚好,高音处慷慨激昂,低音处又让人心生怜悯。甚好,甚好!” 郭玉见百里南如此夸赞,笑得合不拢嘴。 “郭玉,你吹的可真好,我儿时也随着师父学了几日筝,学了几日便不想再学。今日听你一曲,倒是后悔儿时的任性了。”麻阿宝满脸崇拜地望着郭玉。 “薛风也会的,他大抵是比我吹的更好。”郭玉轻瞥了一眼麻阿宝。 麻阿宝闻声,急忙移开她的视线,慌乱地望向窗外。 又一曲吹奏完毕,蒋邢仁让船家取些吃食过来。 船家向岸边挥了挥手,高声吩咐了所需的吃食,不多时,一人划着小舟将食物送了上来。几人吃完后,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这时,环绕湖岸的灯火一盏接一盏地亮起,各式各样的花灯映照在湖水中,从湖面望去,湖中似有另一个世界。 “南南,南南,快过来。”郭玉急匆匆地叫唤着百里南。 百里南提起裙摆走过去,望着映入她眼帘的美景,倚在窗边托起下巴。 其余三人也随声而至,众人透过窗欣赏着岸边的花灯,船夫缓慢地摇动船桨,将船驶向岸边不远处。随着船的移动,各色的花灯在他们脸上照映出不同的色彩。 在灯光的照映下,蒋邢仁的目光移向了百里南。他本欲今日向百里南表明心迹的,可麻阿宝的出现成了变数。 今日,百里南的反应更是让他有着一种若即若离的感觉。他高兴的是百里南记得他写给她的纸团中的内容,但又对她拒绝与他喝交杯酒时的冷漠感到惶恐。 船抵达码头后,船夫将船固定好,众人离开船舱。下船时,郭玉率先跳了下去,接着扶着麻阿宝和她表妹下船。蒋邢仁见状,也急忙跳了下去,然而跳下时差点儿摔倒,站稳后他尴尬地笑了笑,伸手扶着百里南下了船。 众人一路返回书院,蒋邢仁则不时看着那只接百里南时被她握过的手,傻乎乎地笑着。 由于游玩了一日,众人都有些疲惫,回到书院后便早早歇息了。 次日学堂上,蒋邢仁的纸团又扔了过来,百里南打开,只见上面写着:百里娘子,昨日之事,小生倍感羞愧。昨夜反思,更自愧是小生唐突,还请娘子原谅小生的冒昧之举。 百里南将纸团抚平叠好,放入了桌上的一方砚盒中。 她又抽出一张纸,从笔架上取下笔,点了墨,写道:蒋公子不必忧心,我并未记在心上,公子也无需挂念。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便随它去。 写完后放好笔,这次并未将纸揉成一团,而是仔细叠成了一个方形的纸棍棍,如箭矢般丢向了郭玉。 此时,郭玉正咬着笔头,一脸迷茫地望着前面的夫子,见飞过来的纸棍,收了迷茫的表情,将它递给了蒋邢仁。 到了休息时间,只听见麻阿宝高声叫了一声百里南,然后将手中的一支钗子递给她,大声说道:“这是你昨日在船上掉落的。” 百里南有些疑惑,努力回想了一下,确定自己并未丢钗子,便回道:“这不是我的。” “难不成是蒋邢仁的么?也不是我和我表妹的,这么精美,更不可能是郭玉的了。”麻阿宝也摸不着头脑了,“不会是蒋邢仁要赠与你的?” 一听她如此说,百里南的脸瞬间涨红了,周围的学子都盯着她看。里南狠狠地回了一个白眼给麻阿宝。 麻阿宝见到后,意识到百里南的脸色不对,收回手,没有底气地低声嘀咕:“我没说错啊。” 郭玉见状,扬起袖子,从麻阿宝手中夺过簪子,对着众人大声说:“看什么看?我的。” 众人转过头,又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她与蒋邢仁不会真的有事儿?” “我也常见她俩互传纸团。” 听着众人的议论声,百里南觉得十分委屈。下了学后早早的回了房,关上门,趴在桌上生着气。她并不是生别人的气,她只是气自己。 许久后,传来一阵敲门声:“南南,南南,你在嘛?开下门。” 见屋内没有反应,敲门人又急匆匆地敲了几下。这时,百里南从桌上立起,迷离着眼神,站起后只觉得浑身发冷,脸上还被衣服压出了一大块红印。她踉踉跄跄地走到门口,打开了门,只见郭玉提着食盒站在门外。 “你这是怎么了?脸是被人打了嘛?”郭玉提着食盒进了屋子,放好饭菜后,盯着再次趴在桌上的百里南问道,“怎么,不吃了?也不知道去拿。要不是我问了黎女使,你今晚怕是要饿肚子了。” “没得吃就没得吃,反正也不怎么饿。”百里南说完,缓慢地站起身,走到窗边的柜子前,拿出了祖母做的糕点放在桌上,“我祖母做的,可好吃了。我们先吃一些,待会儿你帮我给上官南和朱双带一些过去。” 百里南说完停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哦,还有蒋公子,也给他带一份。” 第23章 得了风寒 “好。”郭玉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小口,细细品味着,“嗯,这真好吃,这味道比县里最大的那个糕点铺子卖的还要好。” 看着郭玉的称赞,百里南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郭玉将剩下的糕点全部塞进嘴里,边嚼边说:“你刚才不会就趴在桌上面睡得?你也不怕得了伤寒?这天气渐渐转凉了,以后可别再趴在桌上睡了。” 百里南见她关心自己,笑嘻嘻地说道:“知道了,我的郭大小姐。你就跟个婆婆一样,教训人是有一手,就是自己都做不到。” “行行行,我是婆婆,我是老婆婆。等你生病了,就知道我所言不虚,到时候可别后悔。”郭玉轻轻敲了一下百里南的头,叹了口气。 二人用过餐后,郭玉提着饭盒和糕点转身离去。 午夜时分,果如郭玉所言,百里南开始头痛欲裂,她知晓自己定是染上了风寒。 这一整晚她都是睡着了又醒来,醒来又强逼自己入睡,如此反反复复,折磨了一宿。 次日,她艰难地爬起,梳洗后与郭玉一同走进学堂,坐下后便趴在桌上。 随着夫子的讲学,她的脑袋越发沉重,百里南只得用双手托起沉沉的脑袋,就这样一直坚持到午时。 午时下学,百里南已经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趴在桌上不想动弹。 郭玉收拾好桌面,站起后正欲返回宿舍,但见趴在桌上的百里南竟还一动不动,便走过去,拍了一下她的背。 “南南,走了,还趴着呢。”见百里南没有反应,蹲下身发现她脸颊泛红,便伸出手贴着她的额头,“这么烫,昨晚说了,偏不信,唉。” 无奈之下,只得强行将她唤醒,搀扶着她回了房,又嘱咐上官南向先生告假。 郭玉打了些水,想给百里南降温。刚浸湿沐巾,便只听到百里南叫着祖母,她以为百里南在叫她,便停下动作,凑近仔细倾听,发觉并非如此,便拧干沐巾后,展开敷在了百里南额头上方。 就这样过了一个时辰,见百里南的情况有所好转,又前往黎女使处煎了治风寒的药。 端过来后,扶起百里南,正准备喂药,便被她紧紧抱住。只见她痛哭起来,边哭边抱紧郭玉,嘴里还嘟囔着祖母,念叨着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郭玉被她紧紧抱住,只能轻拍她的后背,柔声安慰:“别哭,别哭,喝了药就会好起来的” 百里南哭了好一会儿才逐渐安静下来,郭玉给她喂完药,她才沉沉的睡过去。 见她沉沉睡去,郭玉凝视着她的面庞,轻声呢喃:“我那侄子怕是没这福气,你这样的人,他镇不住的。” 她是打心底里喜欢百里南的,刚见面时便觉得她与别人不一样。气质虽不是特别的优雅,但是她就是喜欢这种有眼缘的女子。相处之后,觉得百里南除了性格过于耿直,倒也挑不出其他毛病。 见外面已有夕阳,便将百里南的被子盖好,准备去将食盒取来。 刚出院子,没走几步,便遇到了蒋邢仁。郭玉似是在思索着什么,并未留意到迎面而来的蒋邢仁,差点儿与他撞个满怀。 “姑姑!” 蒋邢仁的一声惊叫,吓得郭玉心跳加速,她一边拍着胸脯,一边嗔怪道:“你要死呀,想吓死我啊!” “你自己走路不看着,还好意思骂我。”蒋邢仁内心嘀咕,明明是你自己不看的,还赖上我了,随后他又问道,“百里娘子如何了?” 蒋邢仁眼中透露出丝丝忧虑。 郭玉无奈道:“折腾了一下午,现在已睡下了。” “那便好,姑姑,我是否可以做些什么?”蒋邢仁虽然想随着姑姑入院里照顾,但是那是不可能的,女院入口处有丫头日夜把守,若是他进去,怕是会被当作淫贼打死。 郭玉思索片刻后说道:“你去买些酸馅回来,她生病了,怕是没什么胃口,有酸馅或许能多吃些。” “你快些去,我取了食盒,便在此处等你。”郭玉催促着他。 蒋邢仁连声应承后,转身飞奔而去。 郭玉取来食盒,在约定的地方等着蒋邢仁。没过多久,便看到蒋邢仁急匆匆地跑回来,将手中的酸馅递给郭玉。 “你这小子,跑这么快,快放进去,你递给我,我也没手拿呀。”郭玉见他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心里想着,对我这个姑姑都没这么上心呢,果然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回到房间时,百里南已经醒过来了,正坐在床边,提起旁边的水壶倒水喝。 走进门来的郭玉边布着饭菜边言道:“好些了吗?我昨日便说了,这下可信了?” 百里南艰难地吞咽着水,声音沙哑地说道:“啊好痛。” 布好饭菜后,郭玉伸了个懒腰,叹息一声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哦,过来吃饭。” 百里南来到桌前坐下后看着眼前的饭菜:“看起来不错,只是我这嗓子咽口水都疼,不太想吃。” 郭玉将筷子递到百里南手中:“疼也得吃一些,多吃些才能好得快。” “怎的只有一份酸馅?”百里南指着桌上仅有的一份问道。 “蒋公子买的,他怕你没胃口。” 百里南盯着碗里的白饭,忽然觉得自己是否对他太过分了,她明知他对她有意。然而,她并不喜欢他,她只是喜欢这种感觉,有意地维持着这种暧昧。 夜晚,百里南倚靠在床头,反思着自己,或许她该结束这段暧昧的关系。 次日,天尚未破晓,百里南披着外衣便敲响了郭玉的门,进入后躺入她的被窝。 “我的大小姐哎,你说说你,起这么早干嘛。”郭玉躺下又要昏昏入睡。 百里南盯着那微弱的烛火:“郭玉,你说蒋公子是不是喜欢我啊?” 郭玉闻声顿时清醒了大半,心里咯噔一下,揉了揉眼睛说道:“你说什么?” “我说,蒋公子是不是喜欢我呀?”百里南转过身,面对着郭玉,小声的再说一遍。 第24章 初入藏书阁 郭玉听清后,叹息一声说道:“他何止是喜欢你?” “我觉着蒋公子对我有些特别,我觉得有些受之有愧。”百里南说完垂下眼眸。 “哪里受之有愧了,他也没做什么呀。”郭玉有些疑惑,过而又恍然大悟,“嘶不会是昨日的酸馅?” 百里南回道:“不止如此,我就是感觉他对我似乎有些过分上心了。” “别瞎想,不过蒋公子确实是个不错的人,要不,你考虑一下?”郭玉笑着打趣她。 百里南见她语气又变得轻佻,便轻轻推了她一下,说道:“你在说什么呢,人家都没说什么,我只是感觉他对我太好了,有些受之有愧。” 许是百里南的话让郭玉产生了误会,她竟觉得自己那不争气的侄子或许有机会了。 日间,郭玉写了一张纸条给蒋邢仁,蒋邢仁看到后喜出望外,小心地将纸条收了起来。 这日重阳节,书院放假一日,百里南便与郭玉及蒋邢仁相约去县藏书阁。 三人都焚了香,精心打扮了一番后才出门。 蒋邢仁身着蓝色长衫,头戴下垂幞头帽,标准的书生打扮; 百里南则挽了双髻,身着绸布淡黄色衣衫,显得灵动可爱; 郭玉束了男女通用的椎髻,身着长衫并系上腰带。 三人乘着马车来到了藏书阁,下车时,蒋邢仁本欲接百里南下车,百里南见状直接跳下了马车,可不小心崴了一下脚。蒋邢仁见状急忙迎上去,扶住了百里南。 百里南道谢后,三人便朝藏书阁走去。只见藏书阁门口放着一张桌子,上面铺着红布,旁边坐着一位慈眉善目的先生,先生面前放着一本记录访客的册子。 三人在册子上登记后,便走进了藏书阁。藏书阁的主楼有三层,底部有大约二十尺高的台座,阶梯分为两级,大约有四十步阶梯。 主楼的第三层外围还有回廊,连接着主楼两边的各有一处书亭,后院修建了一处副楼,作为办公区域。 副楼前摆放了十几口大水缸,沿着整个藏书阁二十尺处的四周都建有围墙,还做了不少绿化,前院和后院的地面都是由青石板铺成的。 站在主楼前,百里南等人感受到了藏书阁的壮阔。踏上阶梯来到了藏书阁正门处,与入门处一样两边都各自驻守着两名士兵。 进入内里,门口处有两名录书官坐镇,藏书阁内绕着柱子和墙壁都砌了一个一个的格子,格子里面摆满了藏书。各区域约摸离地六尺处留了一块空缺的格子,上面挂着分类的牌匾。地面铺着地毯,空缺处有序地放置着长桌椅。 百里南从未见过如此景象,望着眼前的书海,不由得张大了嘴,差点儿就叫出声。郭玉及蒋邢仁望着百里南的模样宠溺地笑着。 三人进到里面,郭玉附在百里南耳边轻声说:“你想看哪类的书?可以告知蒋公子,他应该知道在哪个方位。” 百里南点点头,然后跟着蒋邢仁上了二层。二层的书虽然比第一层少很多,但也布满了墙壁。 百里南走到一面书墙前,看到分类格子上写着“古今舆图”四个字。 蒋邢仁在百里南身后,见她停在此处,便从旁边的一个书格中抽出几册书籍,取出一份垂在书籍上的号数,放在取出书的格子里,然后拿起书塞到百里南手里。 百里南接过书,放在旁边的书桌上,坐下后翻开书籍,只见封面上写着《州》,旁边还备注了年份,书中的内容尽是各州的版图。 她一页一页地翻着,心中不禁感叹,原来自己眼中的世界是如此渺小。曾经自以为无比广阔的苏城,在整个钺朝的版图中,只是一个州的一小部分。然而,整个钺朝竟是由大大小小十几个州组成的! 百里南翻看着一册又一册的书籍,心中感慨着钺朝的广袤,也为自己的见识短浅而感到羞愧。 看完后,百里南将书归回原处,然后在蒋邢仁的引领下来到了第三层。第三层的书籍比第二层还要少一些,摆放着的是一些技艺工法、农田管理等方面的书籍。 因重阳开放藏书阁,阁里也有不少人,每个人都似约定好了一样,除了翻书声及蝉鸣声,听不到任何的杂音。 蒋邢仁带着百里南来到第三层的回廊处,他打着手势,用口型示意百里南看向远处的风景。 站在藏书阁的正中位,百里南放眼望去,远处的街道错综复杂,房屋高矮不一,繁华处人们摩肩接踵。 百里南未想到,这小小的县城主街竟不输苏城。 此刻,郭玉正在藏书阁二层的书案上翻阅着一本书籍,只见封面上写着《边防图》,后面备注的年份是前朝。 直到申时,三人才离开藏书阁。出了藏书阁,百里南兴奋异常,迫不及待地和郭玉分享着自己有多么的震撼,二人的笑声贯穿着街道。蒋邢仁则面带微笑,静静地陪伴在二人身旁。 三人路过一浮铺,看着上面有着各式的花朵,百里南瞥了一眼蒋邢仁,停下脚步,附在郭玉耳边说了些什么。只见郭玉听后点了点头,从浮铺上选了一支木芙蓉,付过钱,将花插在了蒋邢仁的耳边。 插上花后,百里南和郭玉那犹如银铃般清脆的笑声,让蒋邢仁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他从怀中掏出两个精致的香囊,递给了百里南和郭玉:“既然二位送上祝福,那小生也不能白白得了这便宜不是。” 郭玉接过香囊,笑着说:“有心了,你小子居然还知道给我也准备一份。”说完又似有深意的看向百里南。 转而,又摸了摸肚子说道:“这大半晌未吃东西,你们就不饿嘛?” “尚可,你未说时并未有知觉,你一说,倒是有些饿了。今日重阳,我们去吃些面糕如何?”百里南从出了藏书阁,便一直未将内心之震撼压下去,自然没有想到吃饭这回事,所以并未感觉到饿。 “我知一处面糕是极好吃的,要不,去此处?”蒋邢仁连忙说道。 “行,我如今能吃下一头牛,快走。”郭玉急忙催促。 二人随着蒋邢仁来到一处小食街,一条宽阔的的道路,两边排列着进深不一的房屋,前面的空地处,各家都支起了一个个棚屋,每处棚屋旁都挂着小食店的店名,如“王记糕点铺”、“罗记小食铺”等。 蒋邢仁带着他们进了一处名为京州面食馆的小食铺。即使过了饭点,铺子里还是坐满了人,他们到时刚好有一桌食客吃完,才有了空位。 三人落座后,蒋邢仁便说:“此处面糕最好吃了。” 这时,一位中年妇女迎了上来,笑容满面地问道:“几位想吃些什么?本店有面糕,黄米糕还有汤面。” 郭玉边点着菜边催促道:“给我各来一份,汤面放酸汤子,店家可快些,不然我怕是要饿晕过去了?”说话间她已经拿好了筷子。 妇女笑着回答:“好嘞。” 百里南和蒋邢仁也各点了一份面糕和汤面。 面糕是现成的,很快就端了上来。郭玉一看见面糕,立马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吃的太急,噎的她连连打嗝。 百里南见状,赶忙倒了一碗水递给她:“快喝点水,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郭玉接过水喝了一大口,拍着胸脯缓过劲儿后说道:“南南,你上次不是问了我麻阿宝的事情嘛?” 第25章 麻阿宝的往事 净手后,百里南不紧不慢地掰着面糕,听到有瓜吃,便立刻瞪着眼睛,连连点头。 “等会儿上了汤面,我们边吃边说,这事儿他也清楚。”郭玉说完,将剩下的面糕全塞进了嘴里。 等了好一会儿,老板才将汤面端了上来。 “其实,麻阿宝之前是我表哥,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只是后来我表哥的双亲因意外身亡,留下了他一人,养在了他祖父祖母身旁。”郭玉端起勺子,喝了一口热汤,接着说道,“他们俩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从小表哥便视她为掌中之宝,从未让她受过任何委屈。哪怕麻阿宝的簪子掉进水里,他都是连鞋袜都不曾脱,毫不犹豫地跳进水里帮她捞起。” “表哥本是在经纶书院的,书院所有的夫子都觉得他是状元之才。可是去年省试前为了来到麻阿宝身边,苦求他的祖父祖母将他安排到我们书院来。” “表哥来了我们书院后,麻阿宝愈发不把他放在眼里。成日找各种理由刁难他,任何事情都指使他,连换洗衣物都是表哥帮她洗的。原本过了解试后便要去京师待考,可麻阿宝不许他去,只叫他陪在她的身边,也不许他看书温习。表哥临近省试才匆匆忙忙的到了京师,奈何落榜。” “落榜之后,麻阿宝的爹娘觉得表哥连省试都过不了,并非女儿良配,便上门强行与表哥退了婚。”说到这儿,郭玉带了些哽咽,“你都无法想象,盛夏之日,烈日悬于头顶。他在麻阿宝门前跪了整整两日,恳求她的爹娘不要退婚,他的膝盖在烈日下的青石板上跪的血肉模糊。无论他祖父祖母如何哀求,他都不起,直至昏死过去,我父亲才将他背进了医馆。” “后来他昏睡了几日,祖父祖母向麻阿宝求了决绝书,他醒来看了决绝书后,知道已无法挽回,更是整日颓废,书院也只隔三岔五去,经常去酒馆买醉。” 郭玉边说边用筷子戳着碗里的汤面,泪水在她的眼眶中打转,而后,直直地掉进碗里。 百里南见状,赶忙掏出彩巾递过去,叹息道:“本以为守得云开见月明,却换来一纸决绝书。” 她内心是不解的,不明白何人值得如此轻贱自己?即使她看过无数话本子里的痴男怨女,却仍旧不解为何大多都落得不圆满。 看着百里南疑惑的眼神,她用彩巾擦了擦眼泪,然后将彩巾递还给她:“不过事情已经过去了,就当是结束了。只是可怜我那表哥,本是报效国家之才。” 三人吃完,太阳已经西沉。 今日重阳,晚上主街必是有祭祀活动的。三人来到主街,只见中央搭建了一个仪式台座,台座四周都围上了栏杆,士兵们在维持秩序,中间留出了一条长长的通道。县太爷带领着一众官员告了香,诵读吉言,然后拿起火把点燃了祭祀台。 随着火焰熊熊烧起,群众们的呼声越发的高昂,众人都在祈求风调雨顺,物阜年丰。 三人也沉浸在这种氛围中,一直玩到很晚。一人买了一盏花灯后,提着花灯走回书院。 在回书院的路上,路过一处亭台时,郭玉突然说忘了去钱庄取些银子,让百里南和蒋邢仁在这里等她。百里南说要陪她一起去,可她连连推脱着跑开了。 留下百里南和蒋邢仁二人,气氛略显尴尬。 他们坐在亭台里等待郭玉回来,这时,蒋邢仁从背后拿出一支盛开的金黄色菊花,递给了百里南。 百里南惊讶地接过花:“你藏在哪儿的?为何刚才我并未发觉你手中拿了花?” 蒋邢仁用着低沉且温柔的声音解释着:“买花灯时一同买的,见此花精美,便想着送你。” “多谢……”百里南话未说完。 蒋邢仁便急切地说道:“百里娘子,我……我是否有幸能与娘子成为共渡之人?” 百里南有些意外,她并未想到他会此时向她表明心意。思索片刻,正欲向他诉说自己的心思:“我……” 蒋邢仁打断了她的话语:“娘子莫急,可想仔细了再与我说明。” 百里南盯着手中的菊花,盛开的样子真的很美丽。她转头凝望着蒋邢仁的侧脸,心中五味杂陈:“好,我会尽快给你答复的。” “好。”随着这声好字,蒋邢仁眼中的光芒似他耳边的木芙蓉般暗淡了下去。 郭玉归来,只见二人朝着她的方向静静地坐在亭中,百里南盯着手中的花,二人之间的气氛稍显怪异。 蒋邢仁见郭玉回来,迅速起身说道:“走,郭玉回来了。” 百里南的视线从花朵上移开,看到郭玉后,提起放在一旁的花灯,随二人一同回到书院。 深夜,躺在床上的百里南,望着在月光下若隐若现的菊花,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她已然分不清是舆图给她带来的震撼感让她睡不着,还是蒋邢仁的话语让她心烦意乱。 她觉得现在与蒋邢仁的这种距离是最好的,然而,现在已然是维持不了这种距离了。她不可能与蒋邢仁更进一步,因为她并不喜欢他。可是若说明,他们定是连好友都做不得了。 转念间,舆图上的山川河流占据了她的脑海。她心想,若有机会,定要亲身领略这大好河山的壮丽。 再次望向那支菊花,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坚定。 次日,百里南小心翼翼地将那朵菊花的花瓣一片一片地拆解下来。然后,拿来一本书,将花瓣一一夹在里面,她想把它制成干花留下,用来做为这段情谊的见证。 等花干后,她便一页一页的翻开书,将花瓣取下来,放进盒子中封存起来。 这日学堂上,百里南拿出一张纸,写道:谢公子美意,某自知不是公子良配,望公子见谅。 写完,她将纸叠好,递给郭玉。从此,百里南再也没有收到过蒋邢仁的纸团。 下了学,百里南将装着纸团的那个砚台盒子带回了宿舍。 夜晚时,一张张取出用蜡烛点燃,随着火焰在纸张上慢慢蔓延开来,让这一切都变成了灰烬。 第26章 肖方尘来信 自百里南拒绝蒋邢仁后,两人便如同陌路人一般,再无任何交集。而郭玉与百里南的关系也日渐疏离。 平日里,百里南便常与上官南和朱双一起。 这日,递夫来到书院送信件。在书信间,他发现一封放置许久的信件仍无人取走。 向管事人询问原因,管事人拿起信件,看了一眼上面的字,念道:“百里南,应是女学子的。许是不知,我待会儿问下黎女使,她应该知道的。” 这边,黎女使送食盒时,顺便将那封信交给了百里南。并告知她这是书信间瞿老伯发现的,很久没人取。似是女学子的,找到她来辨认,发现是她的,便帮忙带来了。 百里南接过书信,向黎女使道谢后就将信放在了一旁。她并没有仔细看,以为是娘亲写来的,准备先吃完饭再拆。 吃完饭后,百里南将食盒放在门外。此时,院外的夕阳甚好,熠熠生辉。为了更好地看清信上的内容,她拿着书信来到了院外。坐在秋千上,拿起信时,只觉得那字迹似曾相识。待拆开信封,才发现信并不是娘亲所写。 只见信中所书:南儿 见字如晤,一别一年有余,日前听闻你已返乡入了县书院。一切可还安好?······对你的思念亦是如岁月一般,只增不减,不知当初之言你可还记得?吾想再问你一次,可否? 阿尘 “阿尘?阿尘是谁呀?”上官南的声音突然在百里南耳畔响起,她悚然一惊,手忙脚乱地将信收起。 脸红着回道:“没谁,你吓死我了,走路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呦呦呦,还说没谁,这脸都红得像猴子屁股了,是你看得太入迷,我在那块儿就已经叫了你两声,见你没反应才靠近的。”上官南看着她慌乱的样子,指着回廊处,戏谑地说道。 此时,朱双正端着一盆水路过,看到她们二人,好奇地问道:“你们在干嘛呢?” 上官南嗲嗲地回着:“南南藏了私货呢!还不给我看,是不,南南。不,阿尘” 百里南见上官南越发作里作气的样子,站起来就要追打她。上官南见状,飞快地跑到了朱双身后,抓着朱双的手臂左闪右避。 只听见“哐当”一声,水盆翻倒在地,水洒了一地,三人的身上顿时布满了水渍。 “你们俩,真是够了”朱双也参与进了二人的追逐。就这样,小院儿里充满了三人银铃般的欢笑声。 夜晚,上官南和朱双抱着枕头和毯子,来到百里南的门前。她们轻轻叩了几下门,见没有反应,便压低嗓音呼唤着百里南的姓名。 百里南打开门,二人呼的就冲上了她的床。 “两位大小姐,你们又想干什么呀。”看着霸占了自己床铺的二人,百里南真是头都大了。 上官南调皮地勾了勾手指,一脸坏笑:“来,过来,一起。” 百里南无奈的摇了摇头,点起一旁的蜡烛后,才爬上了床,没好气地说道:“你们还真是不见外。” 在微弱的灯光下,三个裹着毯子的女子正嬉笑打闹着,聊的好不开心。正当三人聊得热火朝天时,一阵清脆的敲门声骤然响起,百里南下了床,开门一看,果然是郭玉。 只见郭玉也抱着枕头,拿着毯子,慢悠悠地走进来。上了床后,也裹上毯子,整张床被四人占的满满当当。 百里南上了床后说道:“你们说,待会儿床塌了,我们该如何向黎女使解释?” “呸呸呸,我们四个身材如此苗条,怎会压塌床!”上官南急忙大声反驳道。 “声音小一些,待会儿黎女使又要过来骂我们了,上次罚站的情形你们怕不是忘记了?”朱双压低了声音忙扯着上官南的毯子说道。 郭玉见状,立马有模有样地模仿起了黎女使的样子:“你们一天天的尽给我找事儿,隔壁都投诉上门了,你们四个今日就给我站在这里别睡觉了。” 众人见状,顿时哈哈大笑。笑完,上官南又开始缠着百里南吃瓜了:“南南,阿尘是谁呀?” “我说你怎么跑来我房里,就知道你们不安好心。”百里南白了一眼上官南。 “你不说,我睡不着。”接着朱双也这样说,郭玉也这样说。 百里南从背后抽出枕头,抱进怀里。 “不会是你说的有约之人?”郭玉想起之前百里南提到的那个人。 “怎么会,我都没告诉他地址,他如何给我寄信呢?” “那还有谁呀。”朱双眨巴眨巴着眼睛,好奇地问道。 郭玉则伸出手,轻轻按了一下她的头,眯着眼睛故意说道:“你这朝三暮四的女人,快给我从实招来。” 百里南只好抱紧枕头,苦苦哀求道:“各位青天大老爷,放过小女子。” 众人异口同声地喊道:“不放!” 百里南无奈,只得说出了她与肖方尘的往事,而后又开始讲起一切的开端。 “我不知道他如今是否还记得,儿时约摸两三岁,那是我记忆中与他的初见,也是一个夏日。爹娘因思念我,便将我接去身边游玩一段时日,恰巧他也被接至爹娘身边。那时,我爹娘和他爹娘都在徐员外家做事,他们都住在徐府安排的下人房里。” “初到徐府,因门口有看守护卫,他不敢进去,吓得尿了裤子,而我却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平日,爹娘上工时,怕我们乱跑,便将我二人锁在一个屋里,而我生性调皮,指使着他一起翻窗而出,还让他去敲白日里值夜人睡觉的房门。” “我们躲起来后,我让他先跑去敲几下门,再快速躲回我这里。然后他就在我的教唆下,敲了好几次,每次见里面的人怒气冲冲的出来时,我俩都躲着偷乐。然而,他再次前去时,不小心摔了个狗啃地,被值夜的人从地上倒提起来,剥了裤子,打了几个巴掌的屁股。爹娘回来后,值夜的人向他们告了状,我们被狠狠地骂了一顿。” “再次相逢时,我们都已到了垂髫之年,他只比我大月份。那次见面是三姨的大喜之日,三姨远嫁,便雇了马车到乡下接祖父祖母去男方家再行仪式。我自幼养在祖母身边,自然一同前往。三姨与他娘亲嫁的是兄弟俩,所以来接祖父祖母时,他也一同前来。刚见面上了马车,他坐在我身旁,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里面装着几块糕点,他拿出一块递给了我。” 第27章 初见江羽七 “我接过手后,他便连声催促我赶紧吃下。待我吃完,只感觉脑袋昏沉,在马车上睡了一路,后来才知道他给我的竟是酒芯糯米糍。那次见面,他变得不再像儿时那般胆小,而我也没有了儿时的顽皮。” “我躲在祖父祖母身后,偷偷地看着他,总觉得他与我日后会有某种牵扯,那种感觉似是一种无法挣脱的宿命感。” 三人正听得津津有味,突然听到有木板断裂的声音,正要寻找声源,百里南便陷了下去。 不出所料,第二天便有了爆炸般的传闻在学子中迅速传开:“书院某娘子将床睡塌了。” 次日下了学,百里南坐在宿舍的书桌前,备好笔墨,正准备给肖方尘回信。 刚提起笔,她又放下,伸了个懒腰后自言自语道:“到底该如何回复?” 趴在桌上拨弄了两下镇尺,又拿起一旁的书信再看了一遍。 最后提起笔只写了些日常琐事,封面写上“肖方尘亲启”后便封了蜡,再拿到书信间与众多家书一同寄出了。 后来在学堂时,百里南偶尔看到屏风那边的蒋邢仁,内心还是有些复杂的。 “关……北……轩……”百里南又一次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不过她已经习以为常了。毕竟几乎日日,都会上演这样的场景。 午时下学后,只见大多数学子都暂时不回宿舍,而是先拿出准备好的杂粮饼啃起来,然后才会返回宿舍午休。 之所以会这样,只因大多数学子,每当月初领了月钱,还没进书院,就已经在吃喝玩乐中把月钱花去了大半。 百里南今日也不想回宿舍,便留在了学堂,打开前日里买的话本子,坐在书桌上津津有味地看着。 百里南正沉浸在话本子中的时候,从门外走进来一名男学子。他一袭白衣,眉目柔和,眼似桃花,脸庞稚嫩,头戴抹额,束起一半头发,银色发冠熠熠生辉,两条白色发带垂下,随着他的步伐飞起。 进入学堂后,他径直来到关北轩桌前,两人开始交谈起来。百里南看久了话本子,顿觉疲累,想着四处观望一下。刚抬起眼,便看到那男子透过被扯开的纱幔看着她,停顿了几秒,百里南尴尬地移开了眼睛,继续看着她的话本子。 而那名男子在与百里南对视后,也缓缓地将目光移回到关北轩身上。 “知道了没?”关北轩抬起头问道。 “啊?”男子似乎没有听清关北轩的话。 “江羽七,你脑子里装了什么?”关北轩白了他一眼,重新又给他说了一遍。 然而,江羽七的心思却并没有在他身上,他只是心不在焉地附和着关北轩,偶尔还偷偷地瞟向百里南。 关北轩突然抬头,顺着江羽七的视线望去,立刻拉下了那条被扯开的纱幔。 自那以后,江羽七时常过来找关北轩。 那日午时,下了学,百里南踏出学堂时与江羽七擦肩而过。她感受到了江羽七的目光,边走边想:这位男学子近来日日都来找关北轩,应该是关北轩的小友?看起来似乎比我们小了许多。 回到宿舍刚坐下,就听到上官南对朱双说今日是她的生辰,邀了一些人夜晚去福仁酒楼庆生,叫朱双一起去,随后又进屋邀请了百里南。 夜幕降临,百里南、朱双、麻阿宝以及另一位名叫曾瑶的女学子,随同上官南一起来到了福仁酒楼。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有两位男学子在包房里等候了,他们都是书沁阁的学子。 众人刚刚落座,包房的门便被推开,进来的正是关北轩。他今日的穿着与在学堂时截然不同,身着一袭灰色长衫,束起一半头发,头上的发冠精致而华美,为他增添了几分英气。今日的穿着倒是更加适合他。 “哟,都到了。”关北轩进来后,就近找了个位置坐下。 “可不,就等你了。”上官南笑着回应道。 “回了趟家更衣,不然会早些。”关北轩慵懒地靠在椅子上,解释道。 “就我们几个了,郭玉今日也临时回家,来不了,我去吩咐上菜。”说完,上官南便站起去吩咐店家上菜。 几人酒足饭饱之后,上官南提议一起去瓦市游玩,众人纷纷表示赞同。 “南南,你和曾瑶还是先回书院,那里不适合你们这样乖巧的小娘子去。”上官南转头对百里南和曾瑶说道。 百里南从未去过瓦市,听他们说起,还想着去见识一下。听到上官南的话,她的嘴巴瞬间撅了起来,拉着上官南的袖子小声说道:“我也想去。” 上官南抓住她的胳膊,轻声劝慰道:“你们俩要是被我带坏了,你们的爹爹和娘亲来找我的麻烦可如何是好?” 百里南表示不怕,曾瑶也表明想跟着一同前去。然而,上官南态度坚决,死活不带她们俩一同前去。 无奈之下,二人只能与他们一同走出酒楼。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百里南心中满是羡慕。 正当她们准备返回书院时,百里南突然抓住曾瑶的手,细声说道:“你想去嘛?” 曾瑶连连点头。 “那我们偷偷跟着他们如何?”百里南眼睛一转,俏皮地笑道。 于是,二人蹑手蹑脚地跟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时而躲在柱子后面,时而在浮铺前装作买东西的样子。 跟了一路,来到一座石桥处。二人远远望着已经走到桥对面的几人。 百里南紧紧拉着身旁的曾瑶,焦急地说道:“怎么办?那边基本没有遮挡了,我俩要不要过去?过去的话,肯定会被发现的。” 曾瑶想了一下说:“要不他们走那边,我们走河这边跟着?沿途还有好几座桥可以通往对岸。”百里南点头附和。 就这样,上官南一行人在小河对面的道路上走着,河这边的百里南和曾瑶则紧跟着他们的脚步。 不时从对面传来阵阵笑声,这边的二人则提心吊胆,生怕被发现。 走了一会儿后,对面的朱双拍了拍上官南,指着河对岸说道:“你看那两个人,像不像南南和瑶瑶?” 上官南停下脚步,双手遮在额前,定睛寻找着:“在哪里?” 百里南见他们望向这边,连忙用袖子遮住脸,扯着曾瑶的衣服急切地说道:“快,她们发现我们了,快遮住脸。” 曾瑶见状,也立刻用袖子遮住脸,二人忙不迭地朝暗处走去。 这时,上官南看到了遮着脸的二人,立刻大声呼喊:“南南,是你们俩?” 百里南不应声,只是拉着曾瑶,一个劲儿地叫着快走,快走。 上官南看着二人躲闪,便提高音量喊道:“你俩别躲了,我都看见你俩了。” 百里南听到后,缓缓将袖子放下,和曾瑶走到栏杆处,对着那边的上官南等人可怜巴巴的喊道:“能不能带上我们?” 第28章 夜游瓦市 上官南无奈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二人见状,便飞快地小跑着过了河,与他们会合。 众人来到瓦市,只见瓦市里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各处正上演着不一样的表演,还有很多不同的浮铺。 百里南一路上挽着曾瑶的手,跟着上官南他们各处都游玩了一番。百里南与曾瑶两人,不时发出阵阵惊叹声。 走了许久,众人都有些累了,于是上官南对着众人说道:“我们先去包个场子听书,如何?” 那位非常高大的男学子回道:“今日你既是寿星,那便听你的。”他望向上官南的眼神中满是宠溺。 百里南随着他们来到一处说书的场子,厅堂坐满了人,二楼四周布了几处包间。 众人在包间落座后,一位店小二端着茶水进来,为众人备好杯子,并倒满茶水。 上官南向店小二要了一些小食,没过多久,小二便端了上来。 向下望去,只见中堂处端坐着一位说书先生,身着青色直袍,手挥折扇,桌前摆放着醒木。 众人边吃着小食,边听着说书先生说书,约莫听了两个时辰,才走出场子。 出了场子已是深夜,百里南与曾瑶已是昏昏欲睡的状态,两人勾肩搭背,踉踉跄跄地跟在上官南等人身后。 “现在已至深夜,书院肯定是回不去了,要不我们去玩牌九?”上官南等人倒是还挺精神的,众人也同意她所说的。 于是一行人来到一处可以玩牌九的地方,要了一间包间,众人进入后就开始玩了起来。 百里南和曾瑶二人自进包间后,各自找了一把椅子,靠在窗边就开始呼呼大睡。 玩了一会儿,上官南看着窗旁熟睡的二人,对着其他人笑道:“叫她俩回去,还不信。” 次日一早,天刚泛起鱼肚白,百里南因靠在椅子上面睡,实在太难受了,便悠悠转醒。 醒来后发现上官南等人或趴在桌椅上,或仰着头睡着了,每个人脸上都或多或少地贴了一些纸条。 她晃了晃头,总觉得人少了,便数了一下人数,发现的确是少了一个人。 正疑惑之际,旁边的曾瑶也醒来了,醒来后伸了个懒腰,睁着一只眼睛用沙哑地声音问道:“南南,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百里南怕吵醒其他人,便压低声音说:“估计快到辰时了。” 曾瑶蓦地清醒过来,失声叫道:“啊?辰时?那岂不是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夫子就要进学堂了。” 她俩赶忙摇醒正睡着的众人,催促他们赶快回书院。 众人被叫醒,带着一脸的纸条,就急匆匆地向书院跑去,好不容易才在夫子到来之前进了学堂。 夫子约摸进了学堂半炷香时间,关北轩才不紧不慢地从门口走进来。他向夫子打过招呼后,就走进了里面。 百里南看到关北轩,这才想起早上少的那个人就是他。他似乎每日都是过了辰时才来学堂,不禁心生好奇,为何他可以迟到,而且夫子也从不责骂他。 众人好不容易熬到下学,都迫不及待地往宿舍走去,各自倒头便睡,连饭都懒得吃。 就这样,九月很快就过了。三旬假后,回到书院的百里南第一时间奔向书信间,果然有一封她的家书。 她拿到宿舍,拆开信封,书信字里行间尽是娘亲的关怀问候,里面还附着一对鹅毛耳环。娘亲在信中写道,这是百里殊做的,她想送给姐姐,娘亲便随着书信一起寄了过来。书信中问道百里南月钱够不够用,是否还需要再添一些。 百里南每月的月钱都是娘亲托舅父给她的,而舅父则交给了屈夫子。屈夫子会帮忙先交了伙食钱,再把剩下的月钱留给百里南,所以百里南每月都不会饿着肚子。 百里南急忙给娘亲回了书信,写好后准备去书信间寄出。可她刚走出宿舍没多久,就看见上官南和上次那个高大的男学子在不远处。 见男学子将手中提着的食盒递给上官南,百里南慢慢靠近,只听见他说:“上官,今日只买到些桂花糕,你先拿着,明日我再给你买凤梨酥。”男子望着上官南,眼中充满了宠溺。 上官南点了点头,提过食盒后转身准备离开,不经意间瞥见了百里南。 “你干嘛去?寄家书嘛?”她瞥见百里南手中拿着一封书信,便问道。 “嗯。”百里南轻声回应。 “那我随你一起去。”说着,上官南上前挽住百里南的手臂,一同朝着书信间走去。 “上官,他是?”百里南满脸疑惑地问道。 “你说刚才那个?你又不是没见过,同窗呀,他叫张余年!”上官南回答道。 百里南哦了一声,心中却暗自嘀咕,我自然是知道他是同窗,转而脑海中瞬间闪过各种猜测。 两人一同来到书信间寄出信件后回到宿舍,又一起走进了上官南的房间。 不同于百里南的房间,她的房间显得更加华丽些。 她放下食盒,招呼百里南坐下,然后取出桂花糕,递给她一块。 “张余年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每天都给我送糕点。”上官南说道。 百里南吃着糕点,瞥了上官南一眼,说道:“他……不会是喜欢你?” “应该不会?”上官南惊讶地说道。 “我见他看你的眼神,似乎···。”百里南挑了挑眉毛。 “真的还是假的,我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我把他当手帕交的。”上官南回想着之前的点点滴滴,似乎也有了一些感觉。 “我看……是真的。”说完,百里南又拿起一块糕点吃了起来。 上官南盯着手中的糕点,回想着之前的种种事情,心中渐渐确定了起来。 “南南,那怎么办呀?之前那个关北轩给我传纸条,说对我有意,我便拒绝了,毕竟和他没什么交集。这下,吃也吃了人家的,这这这……”上官南紧紧盯着百里南,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 “还有这事儿?那关北轩不是日日与麻阿宝打的火热么?”百里南心里暗自惊讶,竟然还能吃到这样的瓜。 “现在是这样,可在你还没来之前,他就给我传过一个纸条,上面写着对我有意,想要了解我。我告诉他,我已经指腹为婚了。”上官南说道。 “你……指腹为婚了?”百里南的关注点总是不一样的。 “嗯,只是……”此时,上官南的眼神中多了一丝忧伤。 “你也知道,我住在霁城,因我外祖母在此处,我才来此处的书院的。” “嗯。”百里南看着她那忧伤的神情,静静地听她诉说其中的故事。 第29章 上官和郭玉的心事 原来上官南与他那未婚夫尚在娘胎时,就已经被指腹为婚。 他们的娘亲自幼相识,情同姐妹。而且她们几乎同时怀孕,怀孕后便约定,如果生的是一男一女,就结为亲家。 她的未婚夫比她早三个月出生。那时,上官南的娘临盆之际,首先想到的不是去找产婆,而是让上官南的爹赶紧通知未婚夫的娘亲。 未婚夫的娘亲接到通知后,匆匆赶去,抱着未婚夫在身边等待着新生命的降临。 当上官南降生的那一刻,稳婆立刻抱起,查看后向她们报喜,说是个女儿,双方的娘亲都欣喜万分。 上官南的娘尚未出月子时,就为他们定下了亲事。后来,两人共同成长,未婚夫对上官南关怀备至,凡事皆让,凡其所欲,必竭力取之。 说到此处,上官南突然大哭起来,百里南见状,上前紧紧地抱住了她。 她在百里南的怀里哭了好一会儿,情绪才渐渐稳定下来,擦干眼泪,继续说着。 “可老天就是如此不公,看你拥有相对完美的东西,便要无情地夺走。前年,他随着他祖父去越州城,因走陆路会经过一处近日盗匪猖獗的地带,便选择了水道。然而,就在临近越州城时,船沉了,他为救祖父力竭而亡。” 上官南趴在桌上,边流着泪水边说着。 百里南听着,心中也充满了惋惜,她轻轻地抚摸着上官南的背安慰着她。 “他走时,说要给我带越州城的凤梨酥,他说那里的凤梨酥是天下最美味的。可是,我再见到他时,并没有看见凤梨酥呀……” 说到这里,上官南哇的一声扑进百里南怀中,放声大哭,哭的都快喘不过来气了。 百里南从未见过如此场景,一时手足无措,只能紧紧地抱着她,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后背。 等上官南稍稍平复,百里南拿出彩巾,轻轻的给她擦着眼泪。 “只是我还是放不下,南南,我知道他定是不愿看到我这样的,可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上官南哽咽的说着。 百里南摸着她的脸,轻声说道:“上官,若是你真的想他,便放下他,将他放在心底最柔软处也好。这样,他才会忍心离开,转世为人,不然他又如何放心呢?” 听着百里南的话,上官南忍住抽泣,盯着百里南,认真地问道:“真的吗?南南,那我这样时常想他,他会不会就不去转世了?我不想这样,我想他下辈子能够一帆风顺,长命百岁。” “不会的,你要相信你的思念与祝福会化为他来世的福报。”百里南看着眼睛已经哭的肿肿的她,心疼地说道。 “嗯嗯,我相信,南南,我就想在你怀里躺一会儿,好吗?”上官南躺在百里南腿上,闭上眼睛,眼边掉落了一颗晶莹剔透的泪水。 经过这次后,百里南和上官南的关系愈发亲密无间,百里南时常去她房里,与她一同刺绣聊天。 朱双原本是和上官南最为要好的,却因为百里南的加入,对上官南心生不满。 这一日,四人一同前往集市。来到一处售卖瓷器的地方,里面的瓷器各式各样的,都非常精美,四人不约而同地看中了一款花瓶,于是各自购买了一只。 回去后,各自采摘了许多花,插进花瓶后,放置在了房间的书桌上。 中旬,县里的三个书院举办了射箭和蹴鞠比赛。上官南、百里南、朱双三人早早地来到场地,寻了个绝佳的位置等待。 各书院的人陆陆续续的到来,整个场地都围满了人。 随着山长发言结束,一名系着红绸、身着玄色长袍的学子敲响了铜锣,比赛正式开始。 先是射箭比赛,经过激烈的角逐,郭玉与一名兴卢书院的女子成功打入了女子射箭组的魁首之争。百里南三人激动万分,高声呐喊,为郭玉鼓气助威。 当郭玉与对手摆好姿势,拉开弓箭,瞬间三支箭从她们手中疾驰而出。 这时,百里南听到旁边的男学子说道:“这红衣女学子的射箭姿势可真丑。” 他旁边的人随声附和:“嗯,我也觉得,确实不如旁边那位的姿势优雅。” 百里南听闻,再次望向郭玉,与旁边的女子一对比,果真如他们所说。 最终,郭玉取得了魁首,领取彩头后,与百里南三人一同观看蹴鞠比赛。 只见桑槐书院的蹴鞠队率先登场,百里南定睛一看,惊讶地发现其中竟有关北轩,他戳了一下郭玉,问道:“关北轩?” 郭玉看着满眼惊奇的百里南回道:”嗯,就是他,他是我们书院蹴鞠队的,你没发现他每日都比我们晚到学堂吗?” 百里南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就说他为何日日迟到,也不见夫子生气。” 上官南接话道:“他们早间要训练的,自然比我们晚些。”百里南这才明白。 桑槐书院的队员们全都身着暗色的红色蹴鞠服,而经纶书院的队员则都身着深邃的蓝色蹴鞠服,两边的着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随着比赛指令的发出,关北轩率先发出了攻击。经过一番激烈的角逐,最终桑槐书院以一分之差输给了经纶书院。不过,关北轩在赛场上的身姿,看的百里南心生喜悦。 比赛结束后,众人纷纷离场。回宿舍的路上,四人走在一起,百里南突然想起今日在赛场上听到的话,便对郭玉说道:“今日我在赛场上听到旁边有人议论你射箭的姿势不好看。” 郭玉原本沉浸在获得魁首的喜悦中,听到百里南的话,突然顿了一下。先是尴尬的笑了笑,随即便哭了。 百里南没想到郭玉会有如此大的反应,手忙脚乱地解释道:“我觉得很好看呀,你别哭呀,郭玉。” 可郭玉根本不理她,头也不回地快步回到屋里,“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百里南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上官南和朱双看着离去的郭玉,再望向百里南,也是一脸无奈。 上官南尴尬地说道:“你如何把这事儿告诉她?她早前就因被别人说姿势难看而和别人大打出手过一次。” 百里南听后,更加不知该如何自处了:“那我现在该如何是好?” 上官南二人叹息着说道:“不知!” “要不先等她气消了再去哄她。”上官南提议道。 “那只能如此了,我先去买些糕点,等她气消了,再去给她赔罪。”百里南眼见也没有其他办法,便准备先去买些糕点,等郭玉开门了,再去赔罪。上官南二人便随着她一起去买糕点。 买回糕点后,百里南将糕点放在桌上,竖起耳朵,听着旁边的动静,可却异常的安静。 第30章 郭玉走了 百里南心生不安,只能来到墙边,将耳朵紧紧地贴在墙上,可还是没有听到任何声响。 “这,不会出什么事儿?”百里南轻声嘀咕着。她不放心,再次将耳朵紧贴墙壁,仔细地听着。 这边,郭玉虽然哭着回了屋,但是哭了一会儿后,便逐渐冷静了下来。她转念一想,自己刚才突然走开,是不是有些失态了,于是擦干眼泪,准备出去找百里南她们。可出门后发现一个人都没有,便洗了把脸,出去拿食盒了。 拿完食盒回来,路过百里南的房间时,只看见百里南四脚八叉地贴在墙上。她慢慢走到百里南身后,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百里南毫无防备,被吓了一大跳,顿时从墙上瘫软下来。 “你干嘛呢?” 百里南定睛一看,发现是郭玉,便拍着胸脯叫道:“你吓死我了!” “哈哈哈哈你在干嘛?”郭玉看到百里南可爱的样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在听你有没有在房间里面呀,我怕你出事儿。”百里南走到桌前,拿起糕点,递给郭玉,满怀歉意地说道:“对不起。” 郭玉提着食盒,原本灿烂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转过身,对着百里南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没事,不必如此。” 郭玉并没有接过糕点,百里南收回手也不是,递出去也没法,只能尴尬地站在那里。 “我回去吃饭了。”郭玉说完,便提着食盒回房间了。 百里南望着郭玉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她缓缓地放下糕点,无奈地叹了口气,轻声呢喃道:“哎怎么办呀?” 坐在桌前,百里南用手托着腮帮子,沉思了片刻,最后还是拿着糕点,前去轻轻地敲响了郭玉的房门:“郭玉,郭玉?” 郭玉打开门,让百里南进来。百里南坐下后,将糕点放在桌上,放糕点时,不经意间瞥见她的书桌上摆放着一张女子的画像。 郭玉注意到百里南的视线,轻声说道:“那是我的姐姐,我的箭术是她教的。” 百里南才明白过来,郭玉为何会生气。 “郭玉,对不起,是我没有顾及你的感受。” “与你无关。”郭玉提起水壶,倒了一杯水,递给百里南后回应道,“是我自己无法释怀,是我当初没有用心学习,怪不得别人议论。” “我给你讲讲她的故事,你想听吗?”郭玉凝视着百里南,问道。 百里南点点头,回答:“想听。” 郭玉引领着她来到书桌前,摸了摸画像,缓缓说道:“我姐名叫郭燕,她自幼便对舞刀弄枪情有独钟,因此在她六岁时,爹娘特意为她请来一位箭术师父,自此她便随着师父练习箭术。” “而我自幼便只想跟在她的屁股后面,为了能够一直跟着她,我嚷着要她教我并不喜爱的箭术。” “太平十四年的秋天,那一年她十六岁,聿国来犯,官家下诏,要收编一支娘子军,我姐为了圆她报效国家的梦想,带着她的弓箭毅然应征,然而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 “爹娘告诉我,她已经不在人世了,可我始终不愿相信。她那么厉害,怎会轻易死去?” “她曾说过,等她归来,会检查我的箭术,如果我练得精湛,她会将她的弓箭送给我的。” 百里南望着满脸落寞的郭玉,终于理解了她为何会如此在意别人评价她的箭术姿势。 时光荏苒,半月已逝。百里南与上官南正坐在院子里悠闲地看着话本子,突然听到“砰”的一声从朱双的房间传来。 不一会儿,朱双握着碎瓷片,撅着嘴从房间走出来,嘟囔着:“刚刚我在插花时,不小心把我们一起买的花瓶打碎了。” 上官南看到后,便向她招手,呼喊道:“碎了就碎了,下次再去买一个便是。” 朱双丢掉碎了的花瓶后,随即与百里南二人一同看起了话本子。 正当三人看得津津有味时,郭玉从门口走了进来。她走到三人面前,将一封书函放在石桌上。众人看了一眼书函,疑惑地望向郭玉。 “我要……参军去了。”郭玉双手撑在石桌上,高兴地看着三人。 三人不可置信的看着郭玉。 “不是?你不是框我们的?”百里南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桌上的书函,只见上面写着“征兵告谕”几个字。 打开后念道:“奉皇上命,今招募娘子军,年岁十五至三十之间,需身体强健,立志报国,凡选中者军俸从优,若有军功另有赏赐。” 放下书函后,更是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喊道:“郭玉,你认真的嘛?” “对呀,郭玉,这可是参军,不是儿戏。”上官南说道。 “郭玉,你都已经到了弱冠之年,若是参军,往后可如何嫁人?”朱双也不可置信的对郭玉说道。 郭玉撅起嘴,嘟囔道:“我还以为你们会为我高兴呢,没成想你们竟都是如此迂腐。” “郭玉,你真的考虑好了吗?这可是落子无悔的事情!听闻参了军,除非奉命,否则都不能回家的!”百里南担忧地说道。 郭玉拿起书函,拍了拍百里南的脑袋,说道:“我自是想清楚了,再说了,我可是箭术比赛的魁首。我自然知道落子无悔的道理,但是这是我之所愿,如何会悔?” 众人见她心意已决,也只能默默地祝福她了。 过了好些天,郭玉果然被选上了。 此时,郭玉的门边正站着三位女子,她们皆满眼不舍地盯着在屋里收拾行装的郭玉。 “郭玉” “郭玉” “郭玉” 三人都不舍的叫喊着她。 “能不能不走呀?”百里南上前,紧紧拉住她的袖子,可怜巴巴地问道。 上官南和朱双也赶紧上前来。 郭玉一把抱住了百里南,百里南的下巴恰好搭在她的肩膀上。 “我会想你们的。”她轻声说道,然后又一一拥抱了上官南和朱双。 “对了,上次我们一起买的花瓶,你的不是打碎了么?我这也带不走,不如你就拿过去。”郭玉拿起桌上的那个花瓶,递给朱双。 “还有这些笔墨纸砚,你们几人也分了,虽不值什么钱,但也懒得去买,而且我也懒得带回去。”她指着书桌上面整理好的笔墨纸砚,朝着众人说道。 收拾好后,众人帮着郭玉将行李都搬上了马车。那些重的物件,她们搬不动,上官南便叫了张余年他们来帮忙。 上了马车,郭玉从车内掀开车帘,看着众人。三人的眼中,满是不舍。随着马车的使动,郭玉挥了挥手,放下了车帘。众人也对着行驶的马车挥着手。 车内,郭玉的眼泪,一颗颗地掉了下来。她是真的非常感动,也很庆幸拥有这么一群可爱的同窗。 郭玉离开后,三人坐在院里,盯着郭玉的房间,发起了呆。她们都觉得,郭玉走后,心里仿佛少了些什么。 第31章 上官之怒 这次三旬假,百里南没有去祖母家,而是去了亲祖母张氏处。 为何是亲祖母?因百里南的父亲百里玄,本是王蕴家的上门女婿。 百里玄年幼时,张氏改嫁到了平乐乡的里正家,百里玄便跟着亲生父亲一起生活。可他的父亲是个嗜赌如命的人,赌光了钱,便想着将他卖了换些银钱。背着他走到一半的路程时,百里玄察觉到了异常,便借机溜走了。 张氏得知前夫要卖掉儿子后,扛着一把刀,杀气腾腾地将儿子抢了回来,从此便和儿子一起在里正家生活。 里正本就有一儿两女,张氏又为他添了两个儿子。因百里玄并非亲生,里正对他并不好。好在他争气,十岁时便通过了乡试,全乡人皆奉他为神童。 孰料,乡试之后,他直至二十八岁都未能通过省试。二十九岁时,他本想继续科考,里正却以他年近而立为由,不许他继续参加科考,只搭了一间茅屋,将他逐出了家门。 张氏虽心疼儿子,奈何自己也做不得主,只给了他一些银钱,叫他自谋生路。 起初,他跟随一名赤脚医师学习镶嵌假牙之术,但不久张氏给的钱便用没了。没有银钱,即使师父愿意教,自己也无法生活,他只能放弃。此后,他随着同乡四处帮人修葺房屋,干些体力活。 这一年,他刚到而立之年,随同乡到王蕴家帮忙修葺房屋。空闲时,便主动帮助王蕴的父母做农活。 王蕴父母见他老实敦厚且勤快能干,又了解到了他的悲惨身世,十分同情,便想招他为上门女婿。 起初,他同意了,订亲后,随着与王蕴接触的机会越来越多,致使王蕴怀孕。王蕴父母得知后,大为生气,对他又打又骂。 从此,百里玄整日睡到日上三竿,也不再帮忙干农活,王蕴日日挺着大肚子干活,他也视若无睹。 在王蕴即将临盆时,他却独自回到家中,住进了那间茅屋。王蕴别无他法,只能跟着他住进茅屋。 生下百里南后,王蕴本来为孩子取名为王南,可百里玄却偷偷给女儿上了户籍,私自将名字改为了百里南。 后来,王蕴见家中生活实在难以为继,便将百里南托付给了自己父母,独自一人随着堂哥去到苏城谋生。 自此,百里南便一直将王蕴的父母称为祖父祖母。 百里南一下马车,便远远地望见了自家的那座茅屋,她并没有回自己家的那处茅屋,而是朝着张氏的居所走去。里正在百里南年幼时就过世了,因此张氏独自居住在此。 入院,百里南便看到,坐在院里的张氏正边分拣着稻谷边抽泣着。 “祖母。”百里南上前叫了她一声。张氏并没有听到,依旧专心地分拣着稻谷。 “祖母。”百里南将声音放大了些许。 张氏转过头来,看清是百里南后,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挂着泪水的脸上瞬间绽开了笑容:“南儿,你回来了。” “嗯,祖母,你在分拣稻谷啊?” 张氏把腿上的簸箕放到一旁,对百里南说:“是啊,刚把它晒干,分拣些出来,再剥开,我们这一日也吃不了多少,便每日吃多少剥多少。” “我帮你,我先进去放下东西。”百里南说完走进屋里,放下行李后就出来帮张氏剥稻谷。 “南儿,你先剥着,我去园里摘些小菜,待会儿我们午时吃。”张氏交代完百里南,就拿着镰刀去园子里摘菜了。 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呼哧呼哧地跑了进来,看到百里南后,隔着老远就高兴地叫道:“大姐姐,大姐姐。” 百里南抬起眼,只见一个小人儿飞快地向她奔来,然后在离她八尺的位置,扑通一下摔倒在地。 百里南见状,连忙忍着笑放下簸箕,站起来走过去将她抱起,轻轻地给她拍了拍身上的土,问道:“清儿,摔疼了?” 只见孙清拍了拍两只小手,强忍着眼眶中的泪水说:“不疼,不疼,大姐姐,清儿没摔疼。” 百里南看着她的模样,既心疼又觉得好笑,将她抱起,为她洗净双手后,又从屋里取来一块糖糕,递给她。 孙清是百里南二叔的女儿,二叔是个走街串巷的货郎,常年在外奔波,孙清的母亲也早已改嫁他人,因此孙清一直由张氏抚养。 入夜,百里南刚刚躺下,孙清便抱着小枕头,非不和孙氏睡,要和她睡在一块儿。跑到百里南的床上躺下后,还试探性地将她冰凉的小手小脚贴在百里南身上,冻得百里南哇哇大叫。 假期结束,回到书院的第二天,朱夫子吩咐麻阿宝找几名女学子去黎女使那里,再叫一名男学子和一名女学子到书斋找他。 麻阿宝得了命令,便来到学堂,站在前方高声让众人安静下来。随后,他安排了五名女学子去往黎女使处。 “百里南,蒋邢仁,你们二人去书斋处。”麻阿宝大声喊道。 百里南听到两人的名字,身躯一震,随后站起来说道:“我不去,你换个人。” 麻阿宝没想到她会拒绝,顿时不乐意了:“你不去也得去,这是朱夫子的命令。” 百里南不理会他,只是静静地坐在桌前,一动也不动。蒋邢仁则站起身,走到门口,若有所思地望向远方。 “百里南,你听到没有,你是耳背吗?”麻阿宝见百里南久久不动,气得不行,拿起夫子桌上的戒尺对着桌子狠狠地敲了几下。 上官南此时恰好走了进来,看到麻阿宝发飙的样子,立刻冲上前去,夺过她手中的戒尺。 “麻阿宝,你出息了啊?谁给你的狗胆欺负南南的?”上官南怒斥道。 麻阿宝见上官南怒气冲冲的样子,瞬间变得手足无措。 “不是?我欺负她?”她指着百里南,难以置信地看着上官南,眼中满是委屈。 麻阿宝随即将事情重新讲述了一遍,然后说道:“我只是看她与蒋邢仁交好才叫他二人一同去的,我有错吗?” 上官南随即说道:“你与关北轩也交好,你和他去呀,叫什么别人?” 第32章 红绳系青丝 麻阿宝见她这样说,极其无语,想着惹不起你,我躲得起,便说道:“去就去。” 随后走到门口,对着蒋邢仁说:“走,我们去。”蒋邢仁看了一眼百里南的方向,便随着麻阿宝走了。 后来,在朱双的告知下,麻阿宝才知道蒋邢仁与百里南早已断交。 夕阳下,上官南与百里南在院里,边荡着秋千边聊着儿时的趣事。朱双提着食盒,看到她们后,没有打招呼,径直走进了房间。 上官南二人也没注意到朱双提着食盒回了屋。朱双回到房间,吃完饭,坐在书桌旁拿起郭玉留下的花瓶,将里面枯萎的花扯出来,正准备放回书桌时,百里南突然跑了进来。 “朱双!”百里南跑进房间,大声喊道。随着这声喊叫,朱双手中的瓶子“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上,碎了。 百里南原本还带着和上官南嬉笑时的笑脸,此时瞬间转为惊吓。 “对不起,对不起……”她立刻跑上前帮朱双捡起碎片。 朱双本来就心情不好,看到郭玉留下的花瓶碎了,脸色瞬间变得比包公还要黑。 百里南捡起碎片后,对着朱双惋惜地说:“我来叫你一起去小食铺吃汤面,没想到……哎……把郭玉刚留下的花瓶打碎了。” “碎了就碎了。我已经吃过了,你们去吃。”朱双指了指桌上的食盒说道。 百里南这才发现桌上放着食盒,便央求道:“朱双,一起去嘛。” “不了,我想休息一会儿,你们去。”朱双回答道。 百里南见朱双不想去,便无奈说道:“那好,需要我帮你带些什么嘛?” “不用了。”听到朱双的声音,百里南只能带着那几片瓷片,悻悻然地离开了,出门时,她顺道将朱双的食盒拿了出去。 到了院子里,百里南扔掉瓷片后,对上官南说:“朱双她已经吃过了,我们走。”上官南看了一眼朱双屋门外的食盒,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小食街道,恰好碰见了张余年。张余年一见到上官南,便飞速地跑到她面前。 “上官,你们也出来吃小食嘛?”张余年满眼放光的盯着上官南。 “嗯,书院的食盒吃腻了。”上官南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张余年兴致勃勃地问道:“吃什么?我能一起吗?” “我们去吃汤面,如果你喜欢的话,便一起去吃。”上官南见他孤身一人,一同去还热闹些,便欣然回道。 进入小食铺后,上官南与百里南坐在张余年的对面。张余年将一个用油纸包裹着的东西轻轻放在桌上,然后推到上官南面前,微笑着说:“上官,凤梨酥。” “啊,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早就买不到了吗?你是怎么买到的?”上官南满心欢喜地打开油纸,给他们二人各递了一块。 “我特意托铺子老板给我留了一份。”张余年看着上官南欣喜的模样,心中暗自欢喜。 三人吃完后在街上闲逛了一会儿。百里南和上官南走在前方,时而驻足观赏这个,时而又被那个吸引,两人有说有笑,好不开心。张余年则提着上官南购买的物品,默默地跟在后面。 入夜,上官南与百里南回到宿舍,发现朱双的房间已经熄灯。于是,将给她买的糕点放在了百里南的房间里。 次日清晨,百里南早早起床,洗漱完毕后,便提着糕点去找朱双和上官南一起去学堂。她敲了朱双的门许久,都没有得到回应。 百里南便直接去找上官南了,到了学堂,没见到朱双。百里南正疑惑之际,朱双就与麻阿宝一起手挽着手走了进来。 等朱双落座后,百里南将糕点放在了她桌上,并告知这是昨日特意给她带的。朱双拿起糕点,给学堂的几位女学子每人分了一块,自己却一块也没留。 百里南心中有些郁闷,她搞不懂为何朱双突然变得生分了。此后,朱双每天都和麻阿宝如影随形。 张余年自上次与她们一起在小食铺吃过汤面后,几乎每日都会给上官南带凤梨酥,每日上学堂时,上官南的桌上总会有一个油纸包。 而在这期间,书信间又来了一封百里南的书信。 夜晚,百里南洗漱完毕,披散着头发,坐在书桌前,慢慢拆开书信。只见里面夹着一束青丝,上面绑着一条系着同心结的红绳。 展开书信:见字如晤,吾收到卿的来信后,从字里行间感受到你比以往更加愉悦,吾甚是为你感到高兴,望你日后再无往日阴霾。……吾思来想去,剪下青丝,系上红绸,向你许下诺言,若卿愿与我共赴余生,我定至死不渝。……阿尘 百里南看完后,嘴角微微上扬,拿起青丝,又将书信看了一遍。 然后坐在书桌前,从自己的头发中分出一束,拿起绣篮中的剪刀,剪下一束青丝,再用红绳系上放在了一旁。 她提起笔写道:阿尘,见字如晤。闻君切切之情,绕树三匝,只为取我相思之意,见君之赤诚,吾愿打开心扉,与君执手共盼余生。…… 随后,她写了许多近来的生活琐事。百里南寄出书信后,便静静地等待回音。没过多久,肖方尘的书信再次到来。 书信中提及他知晓百里南应允后,内心是何等的喜悦,还说年关将至,会去他外祖父外祖母家,届时碰面再向她诉说,自己对她的思念究竟有多深。 这日,上官南将百里南领进自己的房间,从桌上的油纸包中取出一块凤梨酥递给她。 “南南,我……”上官南似有难言之隐。 “怎么了?”百里南刚要咬凤梨酥,见她这副模样,停下动作问道。 “张余年告诉我,他对我心生爱慕,我……”上官南讲到此处,脸颊瞬间泛红。 瞧她这般忸怩作态,丝毫不像平日里的她。 “哦……你这是要请我喝喜酒吗?”百里南思索了一下,坏笑着调侃她。 上官南见她没个正形,抬手就掐了她一下:“你瞧瞧你,跟郭玉学得这副死样子。” 随后叹了口气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应不应该答应他,可他待我确实很好。不仅每日送我凤梨酥,还帮我采购物品,我的任何要求他都不曾拒绝。哎……我该如何是好?” “既然如此,那便答应他?”百里南说道。 “真的吗?你觉得他如何?” “你可真问对人了,我和他并不相熟,如何知道?只知道,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哦……”百里南单手放在桌上托着脸,一口咬下凤梨酥。 上官南见她又开始不正经了,便拿起一块凤梨酥塞进她的嘴里:“哼,吃你的。不过现在来看,他对我的确是极好的。” 百里南边吃边说:“那不妨给他一个机会。” 自那以后,百里南与张余年碰面的次数愈发频繁了。进学堂能见到他,下学堂也能见到他,拿食盒也能见到他,简直是无处不见。每次见他都是一脸宠溺加眷恋的盯着上官南。然而,百里南几乎从未与他说过一句话。 曾经,她与上官南并肩前行,张余年紧随其后;如今,情况却发生了变化,他俩走在前方,百里南形单影只地落在后面。甚至,上官南邀请百里南一同如厕时,张余年也如影随形,最后像是变成了上官南与张余年一起结伴去如厕一样。 第33章 朱双搬走 这日午时,百里南听到朱双房间有声响,便上前查看。在门口,她发现朱双已将所有物品打包好,整齐地放在桌旁。 “朱双,你这是在干嘛?”百里南疑惑地问道。 朱双看到是百里南,停下手中的动作,摇着扇子说道:“我打算搬到麻阿宝她们院子去,她一个人住,害怕得很,我就想着过去陪陪她。” 百里南心中虽有不舍,但还是尊重朱双的决定:“那我来帮你搬。” 她帮着朱双将物品一件一件地搬到了麻阿宝的院子。回到院子后,百里南坐在石桌前,望着朱双和郭玉的房间出神。她没想到明明是四个人的院子,现在却只剩下她与上官南两人。 此时,上官南提着一袋蜜饯,高高兴兴的回到宿舍,看见院子里的百里南,便走上前将蜜饯放在桌上。 “怎么了?一脸愁容?”上官南关切地问道。 “朱双搬走了。”百里南轻声回答。 “为什么啊?”上官南十分惊讶。 “她说麻阿宝的院子里只有她一个人,所以搬过去陪她了。” “啊?”上官南也坐了下来,和百里南一同盯着朱双和郭玉的房间,“原本热闹的小院儿怎么变成这样了?” 百里南长叹了一口气:“哎是呀,好怀念我们四个在一起的日子。” …… 这日,还算风和日丽,久不见的阳光,将百里南脸颊晒得通红。 百里南对着正在一针针绣着荷包的上官南说道:“上官,我们今日去游湖?好久没去了。” “行啊,今日余年也回家了,我也无什事情做。”上官南忆起今早张余年临行时对她撒娇的样子,不由地扬起嘴角。 百里南看见后白了她一眼:“那现在走?” “我去放一下绣篮。” 二人来到码头,登上船。船行至离湖边不远处时,百里南透过窗,望见远处有一片银杏树林,片片落叶正在风中起舞,金黄色的落叶掩盖了大地原本的色彩。 百里南指着那片银杏树林的方向,对上官南说道:“我们下船去那片树林瞧瞧,可好?” 上官南顺着百里南所指的方向望去,顿时来了兴趣:“哇好美,去去去!” 百里南吩咐船家将船停泊在最近的码头,二人手牵手朝着银杏树林走去。 进入树林,二人对这落叶之美更为惊叹,坠落的树叶铺满了地面。而尚在空中的叶子,则恰似一把把旋转着的小扇子! 二人路过一棵较小的树时,百里南迅速跑上去摇动树干,树叶立时如雨点般纷纷洒落。 上官南的头上瞬间被好些银杏树叶点缀着。 “百里南!”上官南双手叉腰,嗔怒高呼。 “哈哈哈哈多美啊,你别你别追我呀我错了我错了”百里南先是朗笑出声,见上官南似要追赶,便撒腿就跑,怎奈被上官南扑倒在地。 二人嬉闹片刻后,索性躺在铺满树叶的地上,仰望着一片又一片飘落下来的叶子,聆听着一声又一声的鸟鸣。 百里南觉得这种感觉如梦似幻,她抬手,阳光透过指缝洒下,仿佛握住了光芒。 正在此时,不远处走来两名男子,年纪约莫二十出头,身着粗布衣裳,头发束起。他们看到百里南二人时,便停下脚步,坐在离他们不远处。 此时的百里南二人正躺在地面,丝毫没有察觉有人到来,仍旧陶醉地欣赏着眼前的美景。不一会儿,太阳逐渐变成金黄色,洒在这片银杏树林上,宛如梦幻之境。 眼见太阳将要西沉,上官南站起身来,向着百里南伸出手,说道:“走,我们回去,不然待会儿船家把船划走了,我们可就完了。” 百里南拉住她的手,爬起身来,拍了拍衣裙上的尘土,应道:“走!” 刚走出不远,只听得身后传来那两位男子的呼喊声。百里南二人听到是男子的声音,又身处这树林之中,心中不禁害怕起来,于是拉着上官南加快步伐向前跑去,不敢有丝毫停歇。 没成想,后面的男子跑得更快,迅速追上她们,挡住了她们的去路。只见那名男子双手插在腿上,喘着粗气,说道:“跑什么呀?” 说罢,抬起头看了看,却见两名女子紧紧依偎在一起,面露惧色。他身后的男子也追了上来,将手中的荷包递到百里南二人面前。 递出荷包时,后来的那位男子看着百里南,总觉得似曾相识,可就是想不起来,于是疑惑地问道:“你?” 转而又想到手上的荷包,便说道:“哦……对了,两位娘子,我们见到你们的荷包掉了,叫你们,你们也不停,便捡起来,想追上你们归还。” 百里南接过荷包,道过谢后,便与上官南急忙的上了船。 进到船舱,二人相视一笑,都觉得刚刚的事情实在荒唐。 月底,百里南又收到了家书,是王蕴写来的,信中讲述了家中的近况。弟弟妹妹越发不听她的话了,百里玄又放任不管,她自己每天忙得不可开交,并且说非常想念百里南。 信中还提及了肖方尘,说其母整日向她诉苦,抱怨儿子如何不听话。告诉她肖方尘不在书院时,便和那帮狐朋狗友斗蝈蝈斗鸡,赢了倒好,输了就闹事。 百里南看着信,想到之前在他们口中听到的肖方尘,觉得他在自己面前似乎还没那么混账,如何在外又是这种行径?便想既然如此,她得改变肖方尘,让他走上正轨。 于是她提笔,给王蕴回信后,又给肖方尘写了一封,大意是叫他规范自己的行径,莫要负了自己的一番心意。 后来收到肖方尘的书信,他在信上表示自己一定会严于律己,不负百里南的一番好意。 时光荏苒,转眼到了十二月,天气愈发寒冷。百里南回到祖母家,刚进家门,祖母就伤心地告诉她,因天气转凉,怕兔子受寒,夜晚便将兔子放在火盆旁,谁知次日起来,兔子已经没了气息。 百里南见祖母难过,便在这三旬假期,缠着祖父教她雕刻木兔子。虽说百里南亲自动手了,但竭尽全力也只雕出两个奇形怪状的东西,幸得祖父手艺精湛,一刨子一刨子地帮着百里南细化,才雕出两个兔子的模样。祖母接过兔子后,非常高兴,将它们摆在了厅堂最显眼的位置。 临走时,祖母又塞给百里南几百文银钱,有了前两次的经验,百里南偷摸的将银钱放到了床上。走到半山处时,她便大声呼喊祖母,告诉祖母银钱放床上了。 第34章 年关 刚到学堂的百里南,发现自己桌上竟有一张纸条。 坐下打开,只见上面写道:百里娘子,那日小生于亭中初见娘子,一眼万年。小生不才,只望能与娘子言语几句即可。若娘子愿意成全,今日酉时,博古亭相见。 百里南见信上无名,只道是恶作剧,正欲丢弃掉纸条。未料想,上官南恰好跑来,瞥见“博古亭相见”几字。她随即抢过纸条,小声读了一遍。 “啧啧啧了不得,我们南南这魅力了不得。”上官南将纸条在百里南眼前轻晃,啧啧感叹。 百里南一把夺过纸条:“此必是不怀好意之人的恶作剧。” “那倒未必,以南南的魅力,我深信不疑。”上官南一脸认真地说着,“要么我们打个赌?或者去一探究竟,信上也未署名,我倒好奇是何许人也!” 百里南听她所言,自己也心生好奇:“那酉时我们离远些看看?”上官南点头应下。 酉时,二人正鬼鬼祟祟地躲在一丛树后,紧盯着博古亭的方向。 “这也看不清呀。”上官南眯起眼睛望了许久后说道。 此时,她们二人并未察觉身后有一男子正缓缓靠近。 “两位娘子有礼。”百里南闻声转头,刹那间被眼前的男子惊艳住了。 男子身材挺拔,五官精致,剑眉星目,高挺的鼻梁,红润的嘴唇,几缕龙须搭配着精美的抹额,身上白色的衣衫更衬得他肌肤胜雪,宛如谪仙下凡。 百里南脸瞬间绯红,轻声回道:“公子有礼。” “百里娘子,看了这封书信后,你自会明了。”言罢,男子将手中书信递给百里南后,便潇洒转身离去。 百里南拿着书信,有些发懵,上官南兴奋地摇晃着她的肩膀道:“南南,莫不是这位公子?他生得好生俊俏。” “不会?”尽管百里南自知这等谪仙人物自己恐无福消受,但内心如鹿撞般的感觉却告诉她,若是此男子,那也未尝不可。 回到屋里,百里南打开书信,只见上面写道:百里娘子,若见此信,想必定是应约前来,只可惜小生临时有事,约莫要年关之后方可返回,只好托同窗代为传信。如若娘子有意,待到年关后,小生再与娘子相见。 收好书信,百里南顿感如坠冰窖,心中的期待如巨石入水,瞬间沉没。她暗想,也罢,这如谪仙般的人物,终究不是她所能承受的。 自那日之后,百里南的桌上时常会出现神秘男子送来的美食和物品,偶尔是糕点,偶尔是一些话本子。 转眼间,年关已至,百里南的爹娘带着弟弟妹妹回到了祖父祖母处。 爹爹将娘亲送至祖父祖母处后便回了张氏处。 祖父祖母家因子女都已归来,已是住满了人。 腊月廿四,交年日,祖母精心准备了各种蔬果、米糕、多彩米饵、花饧糖、萁豆,用以祭灶神。腊月廿五日,祖母又煮了赤豆用来祭食神。 廿五日,肖方尘随爹娘回到他外祖母家,刚进门还未落座,便催促着母亲来看望百里南的娘亲。 肖母耐不住他缠,便带着他来到百里南祖母家,一进门,便拉着肖方尘对王蕴说道:“你可不知,这孩子刚进门,都还没坐下,便催促我来见你。” 王蕴笑着请肖母坐下,为她沏好茶水,看了一眼肖方尘,笑道:“是么?他这从小到大,可没随你回来过几次,今年怎么突然跟着你回来了?” “他说之前塾假时多得你夫妻二人照料,所以想要当面感谢呢。”肖母笑着回答。 肖方尘立刻行礼道:“姨母安好,尘儿多谢姨父姨母的照顾。” 王蕴急忙扶起他,说道:“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客气,快坐下,快坐下。” 肖方尘并未落座,他站在那里,心中只想知道百里南的去向。他迟疑片刻,终于开口问道:“姨母,南儿妹妹在何处?” 王蕴心想,少年人自是和少年人有话说些,于是告诉他:“在后院和弟弟妹妹们玩耍呢,你也过去。” “多谢姨母,尘儿这就去了。”肖方尘话音未落,便兴冲冲地朝着后院跑去。 来到后院,肖方尘看到百里南正坐在石桌旁,身旁环绕着四个小人儿,他们都在全神贯注地听她讲故事。 肖方尘站在廊道上,静静地看着她,倾听着她给小人儿们说的故事。 “好啦,故事讲完了。”随着百里南的话语落下,四个孩子开心地拍着手,还想继续听。 百里南无奈地趴在桌上,说道:“让姐姐休息一会儿,我的四位小祖宗。” 四个孩子不依不饶,拉着她的衣角,缠着她继续讲故事。 这时,她忽然看到了远处的肖方尘,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立刻坐直身子,然后从兜里掏出一些花饧糖,一人分了一些后说道:“你们拿着糖,自己去玩儿会儿,好不好?” 见有了糖,他们便不再吵闹,各自拿了糖后就一起跑出去玩耍了。 肖方尘向百里南招了招手,百里南立刻跑了过来,喊道:“兄长。” “闭上眼睛,伸出手来。”肖方尘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百里南闭上眼睛,伸出手,肖方尘从背后拿出一袋橘子蜜饯,轻轻地放在她的手中。百里南睁开眼睛,惊讶地谢道:“谢谢兄长。” 肖方尘用食指轻轻按了一下她的头,假装生气地说:“既然没人,唤什么兄长?唤我阿尘。” 百里南见他的样子甚是可爱,便乖巧地说道:“知道了,阿尘。” 接着,肖方尘又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放进她手中,柔声说:“这是我亲手雕刻的,你细看,上面刻了连理枝。” 百里南接过玉佩,仔细端详了一番,看清后,脸上泛起一丝羞涩的红晕。 肖方尘看着她娇羞的姿态,内心涌起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 二人坐在廊道上,百里南向他讲述着书院里的点点滴滴,他也与她分享了许多趣闻。 夜晚时分,百里南躺在床上,轻抚着肖方尘送她的玉佩,想着他给她说的趣事,渐渐进入了梦乡。 在接下来的几日里,肖方尘常催促着母亲去百里南家做客。 去了后,他则常与百里南带着四个小家伙四处嬉戏玩耍。 第35章 我在意的只是你 百里南在此处还有一名从小玩到大的闺中密友,名为冯秀,比百里南小两岁,自小生活在此处,从未踏足过比埴县更远的地方。 这日,百里南邀请她一起,一行七人,在冬日的暖阳下,收割完的稻田里,四处奔跑的玩儿着各种游戏。 肖方尘提议玩儿锤丸,于是众人找了块空地。他用木棍在较为松散的位置掏出了一个洞,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球丸,放在地上,试着用木棍轻轻敲击小球丸,球丸缓缓地滚入洞中。 “哎,我真乃天才也!”肖方尘对自己打造的场地甚是满意,点头自夸道。 百里南白了他一眼:“真是脸都不要了。” “你说什么?”肖方尘见状,跑过去就要掐百里南的脸。 百里南飞快躲过,躲在冯秀身后,轻声说道:“我说的是事实,好了,别闹了。” “嗯,态度还不错,这次就放过你了。” 随后,肖方尘拿起木棍,让四个小人儿站好,一人一棍。 就这样,他们玩完锤丸后,又坐在草堆上唱起歌来。四个小人儿围在旁边跳着舞,好不快乐。 肖方尘痴痴的盯着百里南唱歌,夕阳的余晖落在她的脸上,凌乱的发丝随着风温柔地在她脸上摇摆,金色的阳光在她脸上勾勒出好看的弧度。 那日,他看着她,而冯秀却看着他。 冯秀觉得了解各种新鲜事物且自信的他吸引着她,然而,只有百里南从她眼中看出了她的心思。 廿九日,众人跑了很远去放风筝。回程时,肖方尘提议众人比试一番,看谁的脚程更快,率先到达的人将有奖励。 在他一声令下,众人急速飞奔。自然是肖方尘跑的最快,百里南也奋力地跑着。突然,一只手从一旁袭过来,将她拉入了一处草丛。百里南正要叫,肖方尘却迅速地用手捂住了她的嘴:“嘘,别出声。” 待百里南看清是肖方尘后,便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他二人怎么跑那么快?”只见冯秀停下脚步,双手撑着双腿,气喘吁吁地说道。 听到冯秀的声音,百里南好奇地小声问肖方尘:“干嘛?” 肖方尘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只听见四小只追上了冯秀,五人匆匆地离开了。 待众人走远后,肖方尘猛地将百里南推倒在草丛上,百里南倒下时一惊。 在百里南还没反应过来之际,肖方尘的脸便凑了上来。他在百里南的耳边轻声说道:“你说我要干嘛?” 过后,肖方尘将百里南拉起,两人坐在小河边说着话。 “你还记得那日我彻夜未归吗?”百里南盯着波光粼粼的河水,若有所思地说道。 “嗯,记得。”肖方尘目光温柔地望着她的侧脸。 “其实,那日我并不是去了友人家。”百里南垂下眼眸,轻声地诉说着。她将那日所发生之事全数与他说了一遍,肖方尘听完后,沉默了许久,随后站起身来,将百里南也拉了起来。 他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深情地说道:“南儿,我不在意,我在意的只是你。” 百里南很感动,眼中的泪水冲破眼眶顺着脸颊流了下来:“阿尘,你真好。” 肖方尘将她抱得更紧了:“南儿,等我,等我解试之后便娶你回家。”说着,他将百里南的脸庞捧起,两人的目光交汇,深情凝视着对方,情不自禁地慢慢靠近。 过后,肖方尘盯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道:“南儿,我们一定会幸福的,我们要生生世世相守在一起,今生、来世、再来世都不分离,好不好!” 百里南看着肖方尘认真的模样,嫣然一笑,轻点了下头,心中却在想,真是个傻子。 此时,只听见远处传来了几声稚嫩的呼喊:“大姐姐,大姐姐,你在哪里呀。” 原来是他们发现二人并未回家,便寻了过来。二人闻声,一同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年关过后,众人都要各奔东西了,肖方尘也不例外。离别之时,百里南向他嘱咐道,不可再斗蝈蝈。他嬉笑着回应道,自己定不会再去。百里南不放心,再三叮嘱他要牢记自己的承诺,切不可失信于人,他满口应承了下来。 庚寅年一月五日,百里南随着娘亲到了张氏处。母亲次日便与父亲和弟弟妹妹返回了苏城,而她则留在张氏处,等待假期结束后前往书院。 一月十五日元宵节,尽管县城里定然是花灯遍布,但乡里的习俗却有所不同。在这一天,乡里人家家户户都会在夜晚时,于道路一旁,每隔十尺插上一支点燃的蜡烛,以此寓意送走瘟神。 这日,张氏准备了许多的蜡烛。 夜晚,百里南与张氏一同将蜡烛沿着大道依次插入并点燃,一直插到了岔路口才作罢。 插完,百里南站在山头,俯瞰着山下那一片闪烁如星的点点烛光,不禁感叹道:“真美。” 过了元宵,便要启程前往书院了。这次,张氏塞给了百里南一块红布,百里南打开一看,发现里面竟是一百文。收下红布后,百里南便前往书院。 到了书院,发现小院儿内搬进了两位娘子,一位是曾瑶,另一位名叫崔玉芳,也是书沁阁的女学子。平日里,曾瑶与崔玉芳玩在一起,百里南则与上官南一起。 这一日,四人结伴而行,去往街上的小食铺买了一些蜜饯果子。买完后,在回书院的路上,行至一处拐角,阵阵呼喊声从内巷传来。 几人本欲离开,但上官南执意要去一探究竟,于是几人便蹑手蹑脚地朝着巷子走去。上官南见旁边有一木棍,顺手拾起以作防身之用。 随着越来越近,那声音愈发清晰,听起来似乎是女子的叫喊声,还夹杂着咒骂声。待看清楚时,才发现蓬头垢面的麻阿宝正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她的身边围绕着三名女子和两名男子,女子轮番将耳光落在她的脸上,口中还不停地咒骂着。 只见其中一名女子命令两名男子将麻阿宝架起,她则边抽着耳光边喊道:“你当初是如何对待我哥的?如今可算是落到我手上了?” 第36章 与你决绝 随着一声声清脆的巴掌声,女子一句句道出打她的缘由。 “这一巴掌,是为了我哥打的。” “这一巴掌,是为了你爹娘打的。” “这一巴掌,是为了我好友打的,谁叫你勾引她的男人?” 百里南四人不敢上前,曾瑶手中提着的蜜饯也因惊吓而掉落满地。那几名女子听到声响,转头发现有人,便对身边的人说道:“走。” 待那几人离去后,上官南立刻上前抱住瑟瑟发抖的麻阿宝,安慰道:“别怕,别怕,已经没事了。” 麻阿宝见上官南抱住她,立马趴在她的肩膀上,哇哇大哭起来,口中委屈地嘟囔着:“我没有。” 四人好生安慰了麻阿宝一番,待她情绪稍稳,才帮她稍作整理,然后扶她至马车行,为她叫了一辆马车,送她回家。待麻阿宝安全归家后,四人才返回书院。 四人坐在院中,上官南给她们讲着麻阿宝被打的缘由。 “近日,有一泼皮日日来找麻阿宝,各种送花,送小食的,麻阿宝也是照单全收。可那泼皮是有夫人的,麻阿宝并不知道,刚刚那几人中定是有那泼皮的夫人。” 曾瑶小声道:“我听那其中一人说为了她哥?听着不似是说那泼皮的样子。” 百里南忽然想到之前郭玉说的事儿,瞧着那人的确与郭玉有几分相似,便猜测那人估计是薛风的亲友。 麻阿宝休养了好几日才返回书院,返回书院时还能隐约能看见她脸上的手印,她便每日都用脂粉厚厚的盖上一层。 返回书院后的麻阿宝再不似从前那般蛮横,关北轩觉得无趣,也不再与她打闹。 月底,百里南再次收到了王蕴的家书,信中提到一件让她无法原谅的事。 那便是肖方尘花重金买了一只蝈蝈,为了买蝈蝈,竟然将家中田产都变卖了,肖方尘母亲日日找王蕴哭诉。 百里南看过信后,自嘲道:“你以为你是谁啊?怎能妄想改变他人?” 她强压怒火,给肖方尘写了一封决绝书,信中写道:闻君依旧不改往日行经,既然如此,我们便一刀两断,某最不喜言而无信之人。 随后将肖方尘之前所寄来的书信连同肖方尘的青丝全数用火焚为灰烬。 次日寄出书信后,她忽觉浑身轻松,昨日的怒火也消失殆尽。 这日,百里南的桌上又出现了话本子,上面还附了一张纸条,写着:本书已是最终回合。 百里南看着纸条上的字,虽然脸上浮出笑意,但心里还是在纳闷儿,为何此人会知道自己在追这个话本子的? 夜里,百里南翻看着这本话本子,看到一半时,从书中滑落一片树叶。百里南拾起树叶,发现上面的字迹很小,放在灯光下仔细观看,竟是《蒹葭》。 次日,百里南正拿着给娘亲的回信准备去寄出。 上官南却过来叫她帮着理丝线,听她说要去书信间,便叫她速去速回。于是,百里南匆忙奔向书信间,行至博古亭旁的拐角处,与一位男学子不慎相撞。书信瞬间脱手而出,百里南的肩头也被撞得生疼。 她抬头想看下到底是谁撞得她,一抬头,一位温文尔雅的公子映入眼帘。虽不如之前那位谪仙般的男子俊美,但也相去不远。 公子拾起书信,递还给她,彬彬有礼地说道:“娘子见谅,小生唐突。” “公子不必挂怀。”百里南匆匆接过书信,便继续赶路。 男子站在原地,一直望着她,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嘴角仍然挂着淡淡的微笑。 百里南寄出书信后回到宿舍,上官南正对着一堆杂乱无章的丝线愁眉不展。见她回来,上官南如遇救星,欢喜地嚷道:“南南,快来帮帮我,我头都要大了。” 二人拨弄了好一会儿,麻阿宝进来时,只看到两位被乱糟糟的丝线缠的满身都是的样子。 麻阿宝见此情景,立马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你们……哈哈哈哈……你们这是掉进盘丝洞了吗?” 上官南与百里南相视一笑,即刻起身,将身上的丝线网到麻阿宝身上。 麻阿宝猝不及防,转笑为怒,与二人打闹起来。不一会儿,三人的头上和身上都缠满了丝线。 “上次送你话本子的人,你们到底见面了没呀?”上官南边帮百里南拆解丝线,边好奇地问道。 “未曾,神秘的很。”百里南接过上官南递来的簪子,正打算与她说起今日被人撞了之事时,麻阿宝急忙凑了过来。 “什么话本子?什么?什么?” 上官南朝着百里南使了个眼色,对着麻阿宝说道:“你过来,我悄悄告诉你。” 麻阿宝将耳朵凑近上官南,上官南却趁机将手中的丝线全网在了她的头上。 麻阿宝生气地大叫着二人的名字,一番追逐后,她蹲在百里南二人脚边。二人帮她拆着簪子和丝线,同时解释着其中缘由。麻阿宝听后,一脸惊讶,然后主动提出去男学子那边帮百里南打探消息。 果不其然,麻阿宝的消息真是十分灵通。来她来到屋里告诉百里南,东西是蒋邢仁帮忙送的,那男子也是蒋邢仁帮忙牵线的。百里南听后大为气愤,心里暗想:他把我当什么了?似是他想将我给谁就给谁似的。 次日,果然又有一本话本子放在百里南桌上,只见上面写了“续集”二字。百里南想起麻阿宝的话,抓起书本朝蒋邢仁的方向扔了过去。蒋邢仁见书被丢了过来,只得捡起,满脸通红的不言语。 又一个三旬假后,百里南回到书院,刚走到书院的拐角处,便被两名男学子拦下。 “你是百里南?我兄弟是真对你有意。”百里南不想搭理他们,狠狠地白了他们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自此,百里南的桌上经常会出现一些威胁她的纸条。 这日,百里南从屈夫子那里领了些银钱,准备去购置些床品。刚走到巷子处,四名男子便围住了她。她被逼到角落,正不知所措时,突然从几人后方传来一个声音:“你们别欺负她了。” 四名男子回头看,见到来人后叹了口气:“我们这不是在帮你吗?” “各位大爷,真服了你们,求求你们别捣乱了。”男子无奈的说道。 第37章 小生邓书城 百里南透过众人看到男子,发现正是那日撞了自己的人。 而后男子叫四人离开,四人便满脸坏笑地离去了。男子靠近百里南,伸出手将百里南挂在后方枝条上的裙摆轻轻取了下来。 “百里娘子,抱歉,让你受到惊吓了。”男子看向有些慌张的百里南说道。 “无妨。”她心中大概知道眼前之人是谁了。 “那日,我便想与你言明的,只是你行色匆匆,我便错失了良机。”男子说道。 “哦。”百里南不以为意,只想快些离开这是非之地。 “小生邓书城,与娘子相识,实乃小生之幸。”邓书城向百里南施礼道。 百里南抬着眉看向他,文质彬彬,心中不解为何他的好友都是些鲁莽之辈,见他言辞恳切,便不再计较先前的事。 “邓公子有礼,小女子还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百里南施了一礼后匆匆前行,邓书城则紧随其后。 “百里娘子,可否让我与娘子同行。”邓书城见她越走越快,急切说道。 百里南停下脚步:“有意思吗?” 邓书城愣住了:“啊?娘子说什么有意思?” “我说你觉的这样好玩儿吗?” “娘子,你是不是有所误会?” “我误会什么?蒋邢仁是谁?你敢说你不认识吗?怎么?你们两个是想联合起来戏弄我吗?觉得我好欺负是不是?”百里南转身,步步紧逼。 邓书城看着她生气的样子可爱至极,在她距自己四尺之时伸出了手掌,大声喊道:“娘子莫急,且听我说!” 百里南立刻停下脚步,自认为看穿了他的把戏,倒要听听他如何狡辩。 邓书城缓缓说道:“娘子,你先别急,听我给你细细道来,前方不远处有处糖水铺子,我们去那里,我再向你一一道明,可好?” 百里南白了他一眼,轻嗔道:“去就去。” 二人来到糖水铺子,邓书城点了两碗糖水,待二人落座,百里南便将目光投向店外的行人,看似镇定,实则有些心慌。 邓书城将上来的糖水端到百里南面前,柔声道:“娘子请。” 百里南接过糖水,用勺子在碗中轻轻搅动着,而后说道:“说。” 邓书城放下手中的勺子,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我实在并非有意欺瞒娘子,蒋邢仁是我的远房表亲。那日,我与他在住处对弈,他突然告诉我,我写的书竟然有人会看。我忙问他是谁,他却故作神秘,不肯告知。” 又说道:“后来,他不知为何喝醉了酒,拿着酒瓶在我们住处耍起了酒疯,嘴里还嘟囔着自己没用之类的话。然后,又说能看进我写的书的人,他才不稀罕。”百里南听到此处,心中不禁暗骂:呵,我还不稀罕你呢,谁稀罕你稀罕? “待他酒醒后,我们逼问他,他这才道出看我的书的人名叫百里南。” “那日我在博古亭中温习,抬头忽见你手持书信,欢欣雀跃地走过。我问当时在我身边的蒋邢仁此女子是谁,他白了我一眼,说是那个连我的书都能看得下去的人,我这才知晓,原来你就是百里南。” “后来,我的那群好友便天天逼着蒋邢仁帮我给你送物件和话本子。” “我写的话本子,本托在庆历书馆售卖,销量一直惨淡。我本日日盼望着能有知音欣赏,且为我的话本提供些建议,奈何上册写了悬念,却一直无人前来书馆购买下册。直到你的出现,才让我看到了希望。” 邓书城讲述完事情的来龙去脉,百里南这才得知原来那话本子竟是他所写。 百里南面露愧色,歉疚地说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与蒋邢仁一同戏弄于我,邓公子,是我误会你了,抱歉。” 邓书城拱手道:“娘子无需致歉,皆是小生的好友唐突到娘子了,冒犯了娘子,理应由我代他们向你致歉才是。” 百里南心中暗自冷哼,轻声嘀咕:“那确实。” 然而,一想到邓书城的那些狐朋狗友,她仍会感到些许恐惧,便回道:“岂敢。” 邓书城见她说着违心话,便笑着说道:“娘子宽宏大量,那群就是泼皮无赖,倘若下次再遇见,娘子大可不必理睬他们,他们断然不会为难你的,兴许只是觉得娘子天真可爱,吓唬吓唬你而已。” 百里南心中暗想难道还会有下一次?还是算了,惹不起。 二人喝完糖水,邓书城陪同百里南购置了床品后一同回到书院。 邓书城将百里南所买的床品送至宿舍门口,临别时,询问她话本子是否看完,若是看完,自己那里还有。 百里南只想快些逃离,哪有心思考虑什么话本子,赶忙推辞道:“不必了,不必了,还没看完呢。” 她抱着床品回到院里,一边走一边抱怨自己今日怎会如此倒霉。 上官南坐在院中,看着百里南径直从她身边走过,仿佛没她这个人似的,不禁高声喊道:“百里南!你在那里嘀嘀咕咕说些什么呢?” 百里南吓了一跳,手中的床品差点掉落,稍稍平复后,回答道:“上官南,你干嘛呀,吓我一跳。” “我这么大个人坐在这里,你从我身边走过竟然毫无反应,你反倒问我?只瞧见你边走边嘀嘀咕咕的。”上官南埋怨着她。 “你稍等我片刻,我先放置好东西再与你细说。”百里南放好东西后,坐在院里气愤地将今日的遭遇又给上官南讲述了一遍,“你说说,他们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呀?我真是倒大霉了,遇到一群祖宗。日日除了威胁我就是吓唬我,幸好我还是个胆儿大的,若换作胆小之人,岂不早回家不来了?” 上官南见百里南喋喋不休地咒骂着,捂着嘴偷笑。 “上官南,你还笑,都要给我气麻了!”百里南气鼓鼓地端起桌上的水,一饮而尽。放下水杯时,她惊讶地发现上官南绣篮中刚绣好的荷包上面竟然有一个“年”字,如获至宝般立刻抓了起来,“呦呦呦……不得了,不得了,我说呢!这荷包你都绣了这么久了,每日一下学便抱着这个荷包不离手,原来如此啊。” “百里南,你快还给我!”上官南噌的一下站起来,就要去夺荷包。 百里南却顺势站上了凳子,将荷包高高举过头顶,得意地盯着在下面蹦跶的上官南,咯咯直笑。 一阵打闹过后,百里南终于将荷包还给了她。 “南南,你说我这荷包绣得那么丑,送出去会不会被人笑话呀?”上官南盯着手中的荷包,摸了摸上面的“年”字,忧心忡忡地说道。 “张余年笑话你?他有那个胆吗?日日给你鞍前马后的,恨不得把心都掏给你,得了,没这可能。”百里南不以为然地摆摆手。 “不是,我是怕送给他,他戴着,别人看到了,会笑话他。”上官南连忙解释道。 “这个嘛,你拿过来,让我再看看?”百里南伸出手,向上官南索要荷包。 “不给!”上官南把荷包往绣篮里一放,提起绣篮,头也不回地回了房间。百里南看着她的背影,只乐呵呵的笑个不停。 次日,不出所料,百里南的桌上,又出现了那本续集。她拿起书,随手放在了一边,心想:此次惹的麻烦何时能是个头啊。 第38章 博古亭请教新话本 下学时,百里南正欲离开,却又瞥见了旁边的话本子,心想,既然都给她了,若是不看岂不是亏待了自己么?便兴高采烈地拿起回了宿舍。 百里南吃完饭,坐在书桌前,边吃着小食边看了起来。 这本话本子是那日与郭玉去集市时,在书馆偶得的。她本没买这话本子,买的是当下时兴的,可老板说见她如此灵动可爱,非要送她一套话本子。送的便是邓书城的那套。 起初,她并未翻看,只是手上的话本子看完了,自己又懒得去买,才想起那套一直搁置在那里的话本子。 刚开始,百里南对这书的确是难以下咽,只是越到后面,倒是越有趣起来,便一直追着,看完这套,还去书馆预订了下一套。 回想起之前去订书时,书馆老板满脸惊讶和欣喜地接待她的模样,便已明了定是此书卖不出去,老板又无可奈何只得相送,谁知竟还有回头客,那不得恭敬的接待着? 这倒是让百里南更加好奇这邓书城是何身份?为何他身边有这么多朋友帮他来“折磨”自己这个小女子? 瞧着邓书城与他们的气质真不似能做好友的样子,百里南越想越看不下去这书了,合上书时,突然注意到书上作者的名字。 “无脸居士?这是什么奇怪的名字?”百里南不禁纳闷,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当初怎么会看这样的书。她放下书本,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你别说,这邓书城长得还挺好看的,眼眸似星,温文尔雅,确实不错”想着想着,她便进入了梦乡。 在睡梦中,百里南不小心从树上坠落,就在她即将脸着地的那一刻,一双有力的手将她稳稳接住。她抬头一看,发现救她的人正是邓书城。然而,他的身后却站着一群龇牙咧嘴的人。突然,邓书城的脸色一变,松开手,她重重的趴在了地上。 次日清晨,阳光明媚,百里南心想天气宜人,便决定去书院的湖边散步,晒晒太阳,顺便将昨日没看完的话本子看完。 现今虽天气已逐渐转暖,但还是有些许凉意,出门时她拿了一件蓝色的披风。 来到湖边的廊道,她一边漫步,一边感受着早晨的日光照射在身上的感觉。 这时,在博古亭中,邓书城看到了缓缓走来的百里南。他每日早晨都会在博古亭看书,但凡在书院,几乎日日如此。 当他看到百里南时,合上书,待她走近一些,便喊她:“百里娘子……” 里南听到有人叫她,朝着亭子看去,待看清是邓书城后,她瞬间装作没听见,转身便走。 邓书城见她转身往回走,急忙站起身来追赶,边追边喊:“百里娘子,你别走呀……你等等我。” 百里南装作没听见,步伐越走越快,直到邓书城急速追上,她才停下脚步。 “邓公子,我们没那么熟?”百里南皱起眉头,目光直直地盯着他,显得有些不耐烦。 “百里娘子,虽然我们只见了两次面,但自那日起,我便视你为好友了。”邓书城对着百里南微笑着说道。 “邓公子真是抬举小女子了,小女子无福,可不敢妄想是公子的好友。” “娘子言重了,在某心中,娘子一直便是某的好友。” “邓书城,你到底想干嘛?”百里南可不敢跟他做好友,于是语气加重了一些。 “我……只是想与你交个朋友,可……否……?”邓书城盯着她,眼神中充满了委屈,似是刚刚的语气伤着他了。 “若只是如此,那……未必不可。”不得不说,仗着这温文尔雅的气质和这充满无辜的眼神,的确让百里南毫无招架之力,只得如此回应。 听到百里南的话,邓书城喜上眉梢,满脸笑容:“若是如此,娘子,小生还想向娘子请教话本子的事情呢,不知娘子可否有空?” 话本子?百里南心中暗想,对于此事她还是颇有发言权的,毕竟时下流行的话本子她大多都看过。于是,她爽快地回答道:“好,你有何事要问?” 邓书城将她引到博古亭中,只见桌上放着两本书,一本正是时下最火热的话本子,另一本并未着名。 邓书城将那本未着名的话本子递给她,说道:“你可先看看里面的内容。” 百里南拿起后,翻看了几页,发现里面写的是一些奇谈怪事,但内容平淡无奇,与她所见过的同类型话本子颇为相似。她合上书,说道:“我大意看了一下,只觉与之前时兴过的并没有太多不同,内容缺乏新意。” 接着,她又指出了邓书城之前所写话本中存在的许多问题,不知不觉间,已到了正午时分。 “多谢娘子今日指点,辛苦娘子了,为了答谢娘子,某想请娘子去吃午饭可好?” 百里南今日早点都没有吃便出了门,并未想到会遇到他,此时也确实有些饿了,便答应了他的邀请。 他们来到一处酒楼,进入后邓书城要了一个包间,两人坐下后点了些吃食。 “娘子今日之言,令某大彻大悟,可仍旧不知该如何提升新意。” 百里南也只是看话本子的,自是也不知,于是说道:“邓公子可询问身边人,三个臭皮匠还能顶个诸葛亮呢,兴许他们能给你指引也不一定呢?” “此计甚妙,我今日去询问一番,明日早晨你来博古亭,帮我参考可好?”邓书城对百里南的提议大为认可,随即想到了要去询问哪些人。百里南应下明日之约,吃完后两人便回到了书院。 回到住处,邓书城叫来了他那群好友,约摸有十来个。一群人全在邓书城屋里,将他簇拥在书桌旁,七嘴八舌的好不热闹,这其中还有蒋邢仁。 “哟,大少爷,今日是什么情况?”有人上前询问邓书城。 “我今天看见他和百里南在那亭子里卿卿我我。” “真的假的?” “这么快?” “那你可得感谢感谢我们。” “请我们吃饭就行了。” “我觉得他家里那盆兰花不错,拿那个感谢我们岂不更好?” 邓书城见他们吵吵嚷嚷,没完没了,心中不禁疑惑,叫他们前来是否是明智之举,可事已至此,也只能忍忍了。 “安静!” “别吵了,小城城发话了!”其中一人拍了一下桌子高呼道。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齐刷刷地望向邓书城。只见邓书城缓缓开口:“今日叫各位前来,是有要事相托。我今日请教了百里娘子对我新话本的看法,她觉得内容缺乏新意,所以想请各位帮我出谋划策,想想如何提升!”他话音刚落,大家又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切,就这事儿?” “我还以为你要办终生大事儿呢。” “就是,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儿呢。” “你确定没有别的事儿了?” 第39章 假山拥吻可怜了书 “好好好,你们能不能正经点儿?各位……拜托,虽说这不是攸关一生的大事,但也相差无几了。”邓书城见众人不情不愿的模样,无奈地说道。 “大少爷有令,哪敢不从啊,只是上个话本子帮你做了参考,这次……你真的确定要我们出谋划策?”那人说完,将胸前的发带往后一甩,拿起邓书城桌上的笔把玩起来。 “既是兄弟,自然是信任你们的,何况三人成行必有我师焉!”邓书城将面前的纸递给了他。 那人接过纸,对着邓书城点了点头,便对众人慵懒地喊道:“行,来来来,兄弟们,这大少爷的事情,我们可不能马虎,有想法的过来挨个说!” 说完,他拿着纸坐到了饭桌前,蒋邢仁则将书桌上的砚台端了过来。随后,邓书城将话本子的大致框架讲述了一遍,众人便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出起主意来。 直到深夜,众人才各自回房,邓书城却毫无睡意。待众人离开后,他拿起那张写满字的纸,仔细地看了起来,边看边摘抄着自己觉得不错的内容。抄着抄着,他便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两声鸡鸣声,被冻醒的邓书城艰难地从书桌上爬起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迷迷糊糊地爬上床,缩进了被窝。 天亮,带着浓浓黑眼圈的邓书城醒来。但一想到待会儿要见百里南,便抽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子让自己清醒过来。 梳洗完,他拿起昨晚的“战利品”和一件披风,朝博古亭走去。 百里南早已到了博古亭,毕竟答应了邓书城,她便想着早些。只是忘了带披风,这大早上的,的确是有些冷,坐在亭中的百里南双手搓着手臂。 她原本是打算回去取披风的,又怕自己刚走邓书城就来了,于是决定再等一等。 邓书城老远就看见了博古亭中搓着手臂的百里南,他没想到她竟会来得如此之早,心中欢喜,便兴冲冲地朝着博古亭跑去。 邓书城刚停下脚步便说道:“百里娘子,早啊,让你久等了。” 百里南本以为邓书城是朝着另外一个方向来的,便一直盯着那边,没成想他却从后面出现了,站起转过身对着邓书城施了一礼:“邓公子,早,我也才刚来不久。” 邓书城放下手中的书,将披风轻轻地披在了她的身上:“这清晨的风还是有些凉意的,幸好我带了披风。” 百里南本来挺感动的,可当看到他的熊猫眼时,又不禁想笑,便强忍着向邓书城道了谢。 二人坐下后,邓书城拿出自己昨日整理的册子,告诉百里南这是昨晚托人帮忙给出的一些建议。百里南一一翻看过后,说道:“嗯,都是极好的,只是,实施起来可能会有些麻烦。” 随后她取下自己头上的一只簪子,在觉得尚且可行的地方用力划了几下。 “我觉得这两个主意不错。” 邓书城接过书,看了一下,兴奋地拍了一下桌子说道:“我昨日也觉得这两条极好。” 邓书城若有所思地说道:“第一条倒是简单,向身边的人询问一些他们所知道的怪事,然后摘抄到话本子中。可这第二条,寻找市井之人请教,我这要是一人去找陌生人讲奇闻怪事,他们会不会认为我有毛病?” “市井之人知道的奇闻怪事绝对是不少的,若是你真想提升话本子的新奇性,自然是要去走访市井的。” “并非我不想去,只是……”邓书城紧紧地盯着百里南的眼眸,眼中流露出些许期待,“娘子可否与我一同前往?” 百里南掩嘴一笑:“你怕不是早就在打这个主意了?” “还请娘子海涵,我身边也无女性好友,你说去走访市井,别人见你是女子,或许会更加大度些。”邓书城见虽被拆穿,但百里南如此说,兴许是有机会的,“娘子,我真不诓骗你,我身边确实没有女子,那些家伙你也见过,没一个靠谱的。” 百里南听他这般诚恳,便不好再推辞,于是说道:“若是如此,那小女子倒是愿意陪同公子一同前往。” 二人约定,在下月初的三旬假期时,一同去市井走访。 这月里,每日清晨,百里南都会与邓书城在博古亭探讨一些话本子的事情,二人之间的关系也越来越熟络。 时光飞逝,转眼已到下旬。百里南这些时日的午时,会与上官南和张余年一同在书院的借阅书籍处看书。说是看书,实则只有百里南一人在看书,而那二人则在亭中你侬我侬。 百里南没眼看,平日里就坐在离亭阁不远处的廊道上坐着翻看她的书籍,而亭中时常传来上官南二人的欢笑声。 这日,三人如往常一样,在藏书处各自挑选了一本书后,在夫子处登记备案,之后出门前往旁边的亭阁。百里南在廊道处找了个位置坐下,他二人则在亭中说着话。 不一会儿,上官南见百里南看书看的入迷,便拉着张余年的手,偷摸的去了亭子旁边的假山后。 百里南突然发现亭子里没了声音,她疑惑地朝亭子望去,却不见人影,拧着眉头,有些疑惑:“咦,刚刚还听见声音了的?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人了?” 她走进亭阁查看,发现人不见了,书也没了踪影。于是,她小声呼唤上官南,但没有得到回应。她便出了亭阁,四处寻找。 百里南走到假山旁边,似是听到有什么动静,便提高了警惕,蹑手蹑脚的走过去。 逐渐映入眼帘的是,张余年右手紧搂着上官南的腰,左手托着她的头,二人正在忘我的吻着。百里南见状,迅速捂住双眼,手中的书因惊吓而失手掉落,掉进了旁边的淤泥水中。上官南听到声响,察觉到一旁的百里南,连忙推开张余年。 紧接着,百里南惊叫一声,匆忙捡起水沟里的书,然而,还是被打湿了,还沾了不少的淤泥。 三人回到亭子中,目光都聚集在那本湿漉漉的书上。 “怎么办?”上官南秀眉一拧,拿起桌上的书看了看。 第40章 齐夫子赠笔 百里南垂着头,嘴角泛着一丝苦涩:“还能怎样?擦干净后看看风能不能吹干,万一不行只能去给夫子认错了。” 百里南接过上官南手中的书,用彩巾轻轻擦拭,怎奈越擦越脏,甚至有些字都被擦模糊了。 三人见无法修复,都沮丧地坐在那里。 眼见要去学堂了,百里南拿起书站起身来:“罢了,我去找夫子。” “南南,对不起……”上官南看着百里南,拉着她的衣袖,眼中满是歉意。 “是我自己不小心掉的,与你无关,先去还!”百里南无奈,只能先将书送去,若是被罚那也只能认了。 三人来到夫子处,上官南二人交还了书,百里南则战战兢兢地将书递给夫子。夫子看到书,并未接手,眉头紧皱,抬眼望向百里南。 “进去内间拿给齐夫子。” 百里南收回手,给夫子鞠了个躬:“夫子,对不起,学生不该把书本弄成这样。” 夫子没有回应她,只是挥挥手示意她进去。 百里南便叫上官南和张余年先去学堂,自己则拿着书进了内间。 百里南让上官南和张余年先去学堂,自己则拿着书走进了内间。站在内间门前,深吸了一口气后,抬手轻轻敲了三下门。 见无人回应,再次抬手,正欲再次敲门时,里面传来一位中年娘子的声音,那声音非常温柔:“进来。” 百里南轻轻推开门,进入房内后将门合上,扫视一圈,屋内陈设素雅,左右两面墙旁均放置着书架,上面的书籍堆积如山。 书桌前的齐夫子正拿起一张陈旧的山水画,仔细的观摩着。 “何事?”齐夫子放下手中的画,并未看向百里南,而是又低下头,用手轻轻抚摸着画。 百里南瞟了一眼齐夫子,心中不禁感慨,齐夫子可真好看。气质儒雅,长相温柔,看起来很好相处的样子,便祈求不要被责骂。 “夫子,学生不小心将书掉进淤泥里了。”百里南低着头,轻声回答,她还是有些慌张的,害怕被责骂。 齐夫子停下手中动作,抬眼看着百里南,道:“将书拿过来。” 百里南慢慢走上前,双手小心翼翼地托着书递过去。齐夫子接过书,检查一番后,递还给百里南,指着左边的书柜说道:“那边书柜的第三排第一格中有空白书册,拿一本与此书页数相近的,回去将此书誊写完毕后,再拿来给我。” 百里南接过书,拿了空白书册,向齐夫子道了谢,然后走出藏书处。出了门,她如释重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想,幸而没有被夫子责骂,自己一定要用心将书本誊写好后送还回来。 百里南走后不久,齐夫子来到外间,朝着刘夫子问道:“刚才那名女学子,可是日日与城儿一同的那位?”刘夫子笑着点了点头,齐夫子则朝着门口望去,嘴角微微上扬,而后轻掩朱唇一笑,转身回到了内间。 百里南回到学堂,上官南来到百里南桌前询问情况,听完百里南的讲述后,她轻舒一口气道:“幸好只是抄书,需要我帮你么?” 百里南拿起一旁的笔,对上官南说:“不必了,若夫子看到两种字迹,恐怕又要我再抄一本。更何况你忘了我来此的目的吗?这岂不是给了我一个磨砺自己的好机会,为未来的奠定些基础。” 说完,百里南提起笔在空白书册的封面上写下了书籍的名字与着作者。回到宿舍后,马不停蹄地抄写着,直到子时才完成。 写完,放下笔,合上书本,用力甩了甩那早已酸软无力的手臂,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便去到床边倒头睡去。 次日清晨,她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到博古亭中。邓书城见百里南挂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好奇地问她发生了何事。 百里南只将昨日弄脏书籍的事告诉了他,并未提上官南与张余年拥吻之事。他听后笑着说:“既然如此,今日午时我陪你一同去藏书处借阅书籍。这样,你便不再是一个人,他们二人玩儿他们的,我们二人则在一处看我们的书籍,可好?” 百里南心想,自己每日夹在他二人中间确实也颇为苦闷,便欣然应允。 午时,百里南三人刚踏出书沁阁,就看见邓书城在门口等候。去藏书处的路上,上官南故意将百里南往邓书城身上推。 “上官南,你够了哈,小心我把你俩的事情抖搂出去!”百里南见上官南一脸奸笑,便放慢脚步,凑近她小声说道。 “百里南,你敢!”上官南轻轻戳了一下她的腰。 百里南立刻加快步伐跟上邓书城,转身用口型说道:“你看我敢不敢?”然后冲她做了个鬼脸。 四人来到藏书处,刘夫子本欲唤邓书城,见他做出嘘声手势,便会心一笑,自顾自地忙去了。百里南对三人说要去内间还昨日那本书,邓书城则说要陪着她一同去。 二人来到内间门口,百里南抬手轻叩三下,里面传来齐夫子的声音:“进来。” 邓书城对着百里南轻声道:“我在这儿等你。”百里南点头,推开门,迈了进去。 进去后,她将新抄写的和原来的书一并放在齐夫子的书桌上:“夫子,学生已抄录好书籍,今日特来归还!还请夫子原谅学生伤书之过。”放好书后,百里南双手交叠于眉心处,对着齐夫子深深一躬。 “既然已经抄录好,那便无妨。”齐夫子拿起书翻阅了几页,点头道:“嗯,字迹工整清秀,尚可。” 百里南听到“尚可”二字,心又悬了起来。 齐夫子继续翻看着:“你去将右边书架第四排第二个空格处的盒子取来。” 百里南走到右边书架处,一眼便望见了那个盒子,精致无比,漆面上用贝母镶嵌着一只凤凰展翅的形态,上面的青铜色锁扣更是雕刻着奇特的图腾! 百里南小心地拿起,盒子颇有些分量,双手托着,呈给齐夫子。 齐夫子并未接手,合上书后,望着百里南说道:“此物赠予你。抄录的书籍我已看过,毫无差错,你拿着此物出去。” 百里南惊愕不已,她不明白齐夫子为何平白无故送她东西,但此刻也只能先拿着出去再做打算了。 第41章 走访市井 “谢夫子,学生告退。”百里南托着盒子,走出房门。 房门关闭的刹那,邓书城立马迎了上来,凑在她耳边,急切地问道:“如何?” “出去说。”百里南轻声回应。 二人来到外面的廊道上,百里南盯着手中的盒子一会儿后,看向很想知道情况的邓书城,说道:“齐夫子不知为何给了我这个盒子,如此精美,我本不想收的,可又实在难以回绝,只能拿了出来。” 邓书城听完,似是松了口气,笑着说:“那一定是夫子欣赏你,见你将书抄录的极好,便以此相赠!” 百里南眉头微挑,看了看手中的盒子,眼神中透着一丝疑虑:“是吗?” “定是,打开看看。”邓书城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肯定。 百里南心想,既然已经收下,看看也无妨,若是过于贵重,再还回去也不迟。 她轻轻打开漆盒,只见里面躺着一支毛笔,黑紫色的兔毫搭配着黑色的笔管,金色的笔帽扣在笔管上,笔尖锋利,看起来价值不菲。 她瞪大了眼睛,满脸难以置信地望向邓书城:“这笔如此精美,我从未见过,会不会太贵重了?”话音未落,她便盖上盒子,准备还给齐夫子。 邓书城连忙拉住她的手臂,焦急地说:“既是夫子所赠,万万不可送还,哪有收了礼物又还回去的道理?这笔看着虽精致,然则并不贵重,你便收下,莫要辜负了夫子的美意。” 百里南听他这么一说,倒是更为难了,实在是收着心虚,便要再次去还给齐夫子。邓书城赶紧拦住她,忙说道:“兴许夫子后续会安排你帮着抄录些书籍,才想着送你这支笔呢?南南,收下,别让夫子为难了!” 百里南略一思索,觉得似乎有些道理。拿回宿舍后,将它置于柜中,收藏了起来。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已到月底,百里南托人将下月不归之事告知了祖父祖母。 初一日,百里南起来后换了一身干净利落的青色衣衫,将笔装进携笔囊,再与一个小册子一同放进挎包中,背着挎包,推门而出。 三月的阳光明媚,正是万物复苏的时节,本是阴雨绵绵,幸得这几日晴空万里。 宿舍门口处,邓书城也一身青衣,发束高髻,背着书袋,正等候着百里南。 百里南悄声过去,拍了下他的肩膀,邓书城转头,看到百里南后对她微微一笑:“来了?” “如何?去往何处?”百里南问道。 “先去西市?那边有几户我熟悉的人家。”邓书城应是早有准备,边说边从兜里掏出一张手绘地图,为百里南指明大致路线。随后,带着百里南来到西市。 西市位于河畔,风景旖旎,沿路的桃树都开满了花,花瓣徐徐落下,甚是美丽。 此处住户不多,多是以手艺谋生的手艺人,生活并不富裕。邓书城领着她来到一户人家,门前挂着两盏已泛白的红灯笼。 “请问,有人在家吗?”邓书城轻扣门环。 不一会儿,门吱呀而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探出头来,见是邓书城,双眼瞪大,惊喜叫道:“邓公子?娘,邓公子来了。” 紧接着,一妇人从屋里跑出,看见邓书城,喜道:“邓公子,您来了?早几日,达儿就与我说你这几日要来,快快快,进屋说话。”说罢,将邓书城二人迎进屋内。 屋内陈设简单,一张竹制的桌子,几把竹制的椅子,再看院里那些竹片,便知这家人以制作竹制用具为生。妇人引二人坐下,沏上茶水。 “达儿,我去拿些小食,你在此陪着邓公子和这位小娘子说说话,我去去就来。”妇人轻声嘱咐少年后,转身进到里屋。 少年依言坐下,看着邓书城,得意地说道:“公子,那日你与我们言说之后,我回家便告知了我娘,我娘可是这十里八村公认的消息灵通,她说公子交代的,自是不会马虎,便在四处打听了不少趣事。” 邓书城端起茶杯,嘴角含笑:“你小子,有心了,也麻烦伯母了,王金他们今日应是在家的?待会儿你与我一同去找他们吗?” “应该是在家帮忙做活的,你一早便告知了我们这几日要来,他们自然是会留出时间的。我也无事,与你们一同前去便是。”少年回应道。 这时,妇人从屋内走出,端着一个竹制的小簸箕,里面装满了蜜饯果子。她将小簸箕放在桌上,看着二人,笑容满面地说道:“邓公子,娘子,咱们边吃边聊,可好?” “多谢伯母,某听伯母安排。”邓书城拱手作揖,百里南也报以微笑。 妇人坐下后,便开始讲述故事。妇人的姿态倒是比说书先生差不了多少,说了许多的趣事以及一些神秘传闻,听的百里南和邓书城连连称奇。二人边听边用小册子记录下一些重要的地方。 约摸一个时辰后,随着妇人讲完最后一个故事,百里南与邓书城收起笔和册子。 随后,他们与妇人又聊了些家常。大抵了解到,妇人一家依靠竹制用品换些米粮来生活,基本够日常开销。亏得邓大善人,她家两个儿子才能去书院。日后,若是两个儿子能够考取功名那自是好的,如若不成,做个账房先生也是比他们日日辛苦劳作挣一些苦命钱的好。 告别妇人后,少年又带着邓书城二人跑了好几户人家,撇去重复的,也收集到了约摸二十几个故事。在回书院的路上,二人乘着马车,相谈甚欢,分别时,约定次日在博古亭整理故事。 “南南,明日睡到自然醒了再来亭中便好。”邓书城嘱咐道。 二人奔波了一日,况且明日又是三旬假,百里南自然也是想惬惬意意地睡个自然醒的,便回话道:“好,实在是太累了,要不明日午时再去博古亭整理故事?” “好,明日午时我在博古亭等你。” 告别后,百里南回到院中,院里的人都回家了,整个院子黑漆漆的。 百里南摸着黑进了房间,来到烛台前,从挎包里拿出火折子,点上蜡烛后摊坐在椅子上。 “好累呀,真不想梳洗,就想直接躺着睡觉。”望着屋顶,百里南自言自语着,“还是快些梳洗了睡。” 于是,她又缓慢地站起,提着一盏灯笼,去到院里的水缸里打些水,准备梳洗。 刚来到水缸处,便听到上官南屋中似乎有声响,百里南将灯笼放在一旁,拿起瓢,悄声地靠近上官南的房间,趴在她门前仔细地听了一会儿。 第42章 整理走访小册子 然而,并未再次听见声音,百里南疑惑道:“明明刚刚听见了声响的,难道是她屋里的东西倒了?” 无奈,百里南只得拿着瓢舀了些水,梳洗完毕,便上床睡觉了。 百里南进屋后,上官南房里传来声音。 “走了吗?” “好像走了。” “嘘,我们俩声音小一点。” “好。” 次日,日上三竿,百里南才缓缓睁开眼,梳洗过后,来到博古亭。邓书城早已在那里等候,桌上还准备了许多精致的点心。 “南南,你来了?”邓书城立马将点心盘子端到了百里南面前。 百里南回道:“嗯,你怎么来这么早?用过午饭了吗?” 邓书城拿起一块杏仁酥递到百里南面前:“今日本欲起得迟些,但被外面的鸟叫声给扰醒了。来,先吃些点心,我在福仁酒楼点了一些饭菜,他们待会儿才送过来。” 百里南接过杏仁酥,放入口中,貌似是庆芳阁的糕点,香香甜甜的。她突然眉头微皱,思索片刻后道:“你刚刚叫我什么?” “南南呀,怎么了?”邓书城一脸愕然。 “不是?我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百里南努力回忆着,貌似昨日他一直都这样叫她的。 昨日走访时,太过紧张,实在想不起他是从何时开始这样叫她的。对于邓书城的叫法,突然感到一丝不适应。 “那……叫你南儿可以吗?”邓书城短暂的思索了一下,可怜巴巴地问道。 “那还是算了,叫南南就叫南南,你从什么时候改了称呼我竟都不记得了。”看着邓书城的模样,内心翻起了白眼,叫南儿这么难听,还不如叫南南的好。 邓书城立马笑着点头,随后指了指旁边的小册子说道:“我今早又仔细看了一遍昨日所写的册子,大致整理了一下。等我们吃完午饭,再细说可好?” 百里南拍了拍手上的点心屑,也从挎包里拿出昨日记录的小册子,放在桌上后点了点头。 二人刚坐下不久,福仁酒楼的饭菜便送了来。小二将食盒放在桌上,一一将饭菜端了出来,每道菜都用了精美的瓷器装着,共有四菜一汤。布好饭菜后,小二恭敬地站在一旁等候。 百里南目光一亮,竟然看到了卤梅水。她欣喜地提起装卤梅水的壶,拿过二人的杯子倒满,递了一杯给邓书城笑道:“你竟点了这个,这个真的很好喝。” “就知道你喜欢,我可是去吃过几次的,这卤梅水的味道确实不错。”邓书城轻抿一口后,得意地说道。 “自上次上官生辰之日喝过后,便再也没喝过,但那味道着实让人回味无穷。”百里南端起杯子轻啜一口,甘甜的味道在口中蔓延,让她不禁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南南,尝尝这个,东坡肉,这家酒楼的东坡肉可是一绝。”邓书城撸起袖子,夹起一块东坡肉放进百里南的碗中。 百里南见那肉油腻,本有些不情愿,但看着邓书城坚定的眼神,便夹起试着咬了一口:“嗯,真的不错,肥而不腻,软而不烂,比我之前吃的好多了。” 邓书城见状,又欣喜地给她夹了一块,百里南连忙摆手道:“别夹了,你自己快吃。” 邓书城宠溺地看着她,微笑着说道:“好。” 待二人用完餐,小二收拾好桌面,提着食盒离去。稍作休息后,他们便开始整理小册子。 “我早上大致整理了一下,我这边记了二十二个小故事,其中大概有十个,是我通过不同的途径看到的。要不你把你的和我的对比一下,看看有没有遗漏,有就补上?”邓书城将自己做好的记录一一翻给百里南看后说道。 百里南接过他手中的小册子,与自己手中的记录仔细对照,发现有两处不同,便做了标记。 “我也记录了二十二个小故事,你看,这两处和你的不一样,内容也不同,你可以加上这两个故事。”百里南招呼邓书城过来,认真地为他讲解起来。 “许是昨日漏掉了,那为何我俩都是记了二十二个故事呢?”邓书城瞧了瞧,发现确实是如此。 “你漏了两个,我也漏了两个,或许还需要比照一下其他故事的内容,兴许也会有差别的。”百里南指出了各自漏掉的故事后,仔细对比着各自记录的不同。 对比完,也快要到了太阳落山之时,夕阳照映在他们二人的侧脸上,邓书城则在一旁将百里南已对比过的内容,一一誊抄在新的小册子上。 在二人默契的配合下,终于在日落之前完成了小册子的整理。放下笔,二人相视一笑,然后如释重负般瘫倒在了桌子上。 “终于完成了!”百里南发出如释重负的感慨。 “明天去普照村吗?有人告诉我那里有个年迈的婆婆,她经常给村里的小孩讲故事,而且都是些新奇的故事。”邓书城抬起身子,双手抱胸靠在桌子上,看着百里南问道。 “何时出发?” “早些?我们一起去小食街吃个早点便去。” “行,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忘了什么?”邓书城皱起眉头,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你不饿么?”百里南抬起身子,委屈地看着他说道。 邓书城松了口气,道:“哎,我还以为是什么呢,走,我请你去福仁酒楼,咱们再去喝杯卤梅水。” 二人欢快地去了福仁酒楼,吃饱喝足的百里南回到宿舍。刚进院里,便从黑暗中撞出个人,吓得她六神无主。 “啊……”百里南大叫一声,捂住胸口。 “你别叫!” 待百里南看清楚眼前的人后,她有种立刻将对方暴打一顿的冲动:“上官南,你干嘛?吓死我了。” “我就出个门,你叫什么?” “这黑灯瞎火的,你突然从里面冒出来,能不吓人吗?” “好了,别吵了,走,我们回去。” “你不是出去的吗?怎么又回去了?” 上官南拉起百里南回到她的住处。进入房间后,上官南点亮了灯,百里南看到上官南只穿着里衣,外面随意地披着一件外衣,心中不禁升起一丝疑惑。 第43章 普照村 “你这么早就睡了?”百里南突然想到今日可是三旬假呀,便更好奇地问道,“不是?你不是回家了吗?” 上官南拿起桌上的水杯,轻轻抿了一口,眼神飘忽的回道:“我是回了家啊,只是今日过来的。白日里也没见到你,晚上我一个人有些害怕,便早早地睡了。” “那你为何披着外衣跑到门口?吓得我心都要跳出来了。”百里南白了她一眼,对刚刚的惊吓仍心有余悸。 “我这不是因为想起忘了关门了么,就想着去关门,哪成想遇到你。”上官南的解释让百里南信服了,二人聊了一会儿,百里南便回房休息了,毕竟明日还需早起。 然而,百里南没有注意到,在她刚刚受到惊吓的时候,有一名男子从她身后跑了出去,而那男子正是张余年。 上官南此次三旬假也并未回家,而是留在了书院。白日里,她与张余年四处游玩,那日晚上她以为宿舍没人,自己一个人又害怕,便叫了张余年偷摸地来宿舍陪她。 可她万万没想到,百里南也没有回家。夜半时分,二人睡下后,听到院子里有声响,便以为进了贼。推开门缝发现百里南的屋里点着灯,这才知道百里南也没有回家。 次日清晨,百里南早早起来梳洗,打开衣柜,衣柜中除了两三件其余的颜色,其余的全是不同深浅的黄色。她挑了一件淡黄色的衣衫穿上。 然后,她又往挎包里装上笔和小册子,背上挎包,走出了宿舍。 邓书城背对着女院门口的方向,等在门口。百里南又一次蹑手蹑脚地跑到他身后,然后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邓公子,早呀。” 邓书城转身,看着她俏皮的样子笑着回道:“早,南南。” 吃完早点,买了一些糕点,二人便乘着马车一路来到一处山坳。村子不大,约摸有十来户,房屋相互错落着,四周的山茶花开的正盛。 邓书城下车后,接下百里南,嘱咐好车夫等待在村口。 二人便进入了村子,地上铺的是石板路,沿着一块块石板,二人徐徐前行。 邓书城见前方有一孩提,自囊中取出一糖递与她,问道:“小友,可知村里有个会讲故事的婆婆住在何处吗?” 孩提接过糖,指着旁侧屋子高呼道:“花婆婆,花婆婆,有人找你。” “谁呀?”只听见旁边的院中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门被缓缓打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杵着拐杖立于门边,满脸笑意地望向二人。 “你们是在找我吗?”婆婆笑起来慈眉善目的,但是好似一只眼睛有问题,眼珠是白色的。 “婆婆好,我们是听说您老人家很喜欢讲一些奇闻异事,故特来拜访,想听些故事,这是给婆婆带的一些糕点。”邓书城走上前,将手中的糕点盒子递给婆婆。 婆婆笑嘻嘻地接过,将门开得更大:“少年人,快进来。” 二人进到院内,院内干净利落,院中的一棵梨树下摆了一张藤制躺椅和几张长凳,藤椅旁边放了一张竹制小凳子,凳子上面放了一壶水和四个竹筒水杯。 婆婆引他们到院中,叫他们在长凳处坐下,自己则将拐杖放在一旁,躺在了藤椅上,悠闲地摇动着躺椅。 “二位稍待,小银她们应该快来了。”婆婆说道。 刚说完,便听到门外不远处传来孩童的嬉戏声。 过不时,便有一群大大小小的孩童冲入院内,一一见过婆婆后,乖乖地坐在了长凳上。 “都来齐了?”婆婆满脸慈爱地笑问道。 一众孩童约摸七八个,异口同声地喊道:“到齐了。” “好,今日来了两位哥哥姐姐,那我们便开始讲新的故事可好?” “好!” 婆婆笑着点了点头,喝了一口水后,不紧不慢地讲述起来,众人都聚精会神地聆听着。 “从前呐,有一位老神仙,她奉玉帝之命,降临凡间,捉拿一对触犯天条的有情人。来到凡间后,在寻找这对有情人的过程中,她目睹了人间的酸甜苦辣。这日呀,她来到一处妖气横溢的山林” 随着婆婆讲的一段又一段故事,众人沉浸其中,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几个时辰。 等婆婆讲得差不多时,太阳也已高高挂在头顶,小孩童们听完故事便四散而去。 婆婆招待了百里南二人吃午饭,吃过后,告别了婆婆。来到村口时,却发现马车不见了踪影。 二人看着空荡荡的村口,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办?”百里南率先开口。 “这离书院至少要两个时辰的脚程”邓书城还未说完,迎面来了一农户,驾着驴车缓缓驶来。 邓书城见状,立刻跑上前去,与农户交谈了几句,然后对着站在远处的百里南招手示意她过去。 百里南走过去后,邓书城说道:“南南,我和这位大哥说好了,他送我们回书院,只能委屈你坐驴车了。” “没事儿,总比用脚走好?”百里南说完,在邓书城的帮助下坐上了驴车。 一路上,二人与赶车的大哥相谈甚欢。到了县里,邓书城便与百里南下了车,邓书城掏出几十文钱,要给赶车大哥当作辛苦费,大哥却死活不要,连连推辞,赶着车一溜烟就走了,二人甚至来不及道谢。 见大哥走了,邓书城只能将钱装起,二人在糖水铺子喝了糖水后才慢慢走回书院。 “邓公子,今日只是听了婆婆说故事,并未记录下来,我们赶快回书院将头脑中的写下。不然忘了,岂不是白去了。”百里南催促着邓书城快些回书院。 邓书城点头称好,随后,两人一路小跑着回到书院,径直朝着博古亭而去。到了博古亭,他们便开始回忆婆婆讲过的那些故事。邓书城边写边与百里南商议是否遗漏了什么。很快,故事就写得差不多了。 初三日的夕阳下,二人又将整理好的故事誊写到书本上。做好这一切,看着这些天的成果,他们都不自觉地嘴角上扬。 “南南,终于,终于完成了这一册,多亏有你。”邓书城拿起完本的书,心情有些激动,“只是这个书名该如何取呢?” 百里南忽然想到他之前那本话本子的着作人名,不由地笑出了声:“我倒是不担心你的书名怎么写,倒是对你的着作人名有些好奇,为何你会叫无脸居士呀?”百里南实在不解,如此温文尔雅的人,怎么会取这个名字。 邓书城脸上的笑意逐渐变为尴尬:“这个故事有点儿血腥” “我不介意。”见邓书城有些为难,百里南反而更加好奇了。 “那好,我说了你可别笑我?你若是保证不笑我,那我便说给你听。”邓书城也不是不愿说,只是这其中的故事的确有些难以启齿。 “行,你说,说完,我待会儿请你吃晚饭,可好?” 第44章 瓦市被追击 于是,邓书城便回忆起他这个着作人名的由来。 百里南这才知道,邓书城竟然是之前走访西市时,那位妇人所说的邓大善人之子。邓家以销售家具和手工艺品为主,不少地方都有他们家的分铺。而邓大善人的家教一直都是不铺张浪费,便将邓书城当作普通市井孩子一样抚养。 原来,之前送百里南笔的齐夫子,乃是邓书城的小姨。在他十二岁时,小姨送了他一座竹林中的小屋,说是供他心浮气躁时读书用。小屋建成后,一直未挂牌匾。邓书城苦思数日,终于想出一个名字,便托人告知父亲,请他帮忙制作牌匾悬挂上去。 当牌匾挂好后,邓书城揭开牌匾时,顿时目瞪口呆。 “我也不知道我父亲为何能将“无莲居”这三个字做成了“无脸居”。南南,你可不知道那天我有多崩溃,我整整哭了三天三夜啊!可我父亲却固执己见,非说既然做都做了,就不能浪费,还说什么无莲和无脸听起来都差不多,无伤大雅。”说到这里,邓书城情绪愈发激动。 百里南只是捂着嘴笑,当邓书城看向她时,她强忍着笑说道:“邓公子,听了其中缘由,我倒是觉得无脸居士倒还不错了。” “南南,你若是这么说,我可当真了。不过今日晚饭你定是要请我吃了。” “行行行,书名的事情明日再想,今天先去填饱肚子。”百里南站起身来,将书册收好,放进挎包后,对邓书城说道。 随后,二人一同前往福仁酒楼,吃完饭后便各自回宿舍了。回到宿舍时,百里南看到上官南屋里有灯光,便上前敲门。上官南说自己睡下了。 百里南见状,便邀请她明日入夜后一起去瓦市游玩。上官南应下,并表示会带上张余年一同前往。 次日,百里南与邓书城又进一步细化了书名,最终取名为《民间传记》。在署名时,邓书城执意要加上百里南的名字。百里南拗不过他,便只让他提了一个“南”字。 完成这些事情后,二人一同前往书馆送书。书馆老板阅览后,赞不绝口,声称要先抄录五十本售卖,先给了邓书城一些银钱,等卖完书后再给分红。 百里南二人拿到钱后喜出望外,返回书院叫来上官南和张余年,一起前往瓦市游玩。来到瓦市,四人边走边吃着各种小食,还去听了书,看了皮影戏。 正当四人玩得兴高采烈之时,他们看到在一条黑暗的巷子里,有几名小孩正欺负一个小乞丐。四人立刻上前,帮小乞丐赶走了欺负她的小孩。 小孩走的时候恶狠狠地对着他们说:“你们给我等着,我去叫我大哥来。” 几人见只是几个小屁孩子,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安慰完小乞丐后,把手中的小食给了她。 之后,四人又继续在瓦市游玩,完全没有察觉到身后竟跟着五名手持木棍的大汉。走到一处人烟稀少的地方,众人还在讨论着刚才那家翻糖铺子,夸赞老板的技术高超。 就在这时,几个大汉突然跑上前拦住了他们。为首的大汉质问道:“刚才是你们几个欺负我小弟吗?” 四人相视一眼,有些吃惊。上官南见形势不妙,连忙赔着笑脸回答道:“几位大爷,刚刚是误会,误会,我们向您的小弟道个歉,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们计较。” “你们欺负我小弟,还说误会?一句无心就可以解决问题吗?龙二,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无心!”大汉说完,勾了勾手,示意身后的人抓住百里南等人。 此时,邓书城向张余年使了个眼色,然后拉着百里南朝着旁边的巷子跑去,张余年则拉着上官南朝着主街跑去。大汉见四人竟敢逃跑,便叫了其中三人去追张余年和上官南,他则带着一人进了巷子去追百里南二人。 邓书城攥着百里南的手,飞快的跑着,穿过几条幽暗深邃的巷子后,闪身躲在了一户人家旁边的柴堆后,柴堆刚好遮住二人。蹲下后,邓书城紧紧地搂着百里南,让二人靠得更近些,以免露出破绽。 由于刚才激烈的奔跑,二人距离又如此之近,都能够清楚的听见对方的心跳声。 不一会儿,旁边便传来两个大汉追过来的脚步声。 “大哥,这巷子里黑漆漆的,那二人怕是早就不知道窜到哪条巷子里面去了,这样找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还是回去,等下次碰到他们再找他们算账。” “呸,别让我下次再遇见他们!走,去找龙三他们。” 随着脚步声渐行渐远,二人才敢探出脑袋,观察了一番,确定安全后,邓书城牵着她的手,朝着有光亮的地方走去。 二人走出巷子后,又在瓦市找寻了一圈,并未找到上官南他们,便想着他们是不是回书院了。百里南回到宿舍后,院里也是黑漆漆的,也没找到上官南,便有些着急,急忙跑出去准备问邓书城该怎么办。 刚到宿舍门口,便瞧见上官南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百里南急忙迎上去扶住上官南,关切地问道:“怎么回事?摔倒了吗?” 上官南咧着嘴说道:“嗯,刚甩掉那几人,便在河边摔了一跤。” 百里南将她扶进房间,又到外面打了水回来为她擦拭伤口。然后从自己卧房取来药,给她上好。做完这一切,收拾药罐子时,对着上官南说道:“还好,只是擦破了点儿皮。” “哦,对了,张余年没丢?”百里南突然想起并没有看到他,可别丢了。 “没,他送我回到宿舍门口后就回去了。”上官南龇着牙,将受伤的腿放了下来。 “那就好,我们听到了那几个恶人说,下次要是再见到我们了还会抓我们的,你们这些天要谨慎些,切莫前往瓦市了。”百里南殷殷嘱托着她。 “好,你扶我上床睡觉,你今日也早些睡。”百里南扶着她躺在床上后,又仔细地为她掖好被角,才吹熄了灯,走出房间。 回到卧室,想到先前发生的事情,的确是胆战心惊。 次日,将上官南的饭安排好后,便与邓书城一同前往书馆查看老板的抄录进展。 从书馆出来后,二人又去糖水铺子喝了糖水。 方才踏出糖水铺子,百里南便看见迎面而来的三位大汉,其中一位正是昨日的领头人,她当即顿住脚步,拉着邓书城叫道:“快走。” 第45章 送木枕 大汉看到他们二人后,本来只觉得有些熟悉,但是见二人转身便跑,随即招呼同行的几人一起追了上去。 邓书城弄明白情况后,反过来拉起百里南的手,朝着巷子里面跑去,边跑边高呼:“快,进巷子,里面好躲些。” 跑着跑着,竟跑到了巷子的尽头,邓书城见前方杂物处有张残破的晒笤,便拽着百里南躲在角落,然后将晒笤覆盖于外。 他抱紧百里南,由于空间狭小,二人贴得极近,他的呼吸轻拂着百里南的额头,百里南的脸则紧贴他的胸膛。 等待了片刻,外头仍未传来脚步声,二人之间的氛围渐渐变得暧昧起来。 邓书城的呼吸愈发急促,心跳也越来越快,急促的呼吸吹的百里南的额头痒痒的,她实在忍不住了,踮起脚尖用额头慢慢地蹭了蹭邓书城的鼻子。 岂料,这个小动作竟然惹火了他,他本就被这氛围撩拨得心痒难耐,瞬间用力抱紧百里南,百里南吃痛,想要抬头示意他松开一些,抬头的瞬间却被他咬住了嘴唇。 邓书城顾不得是否有人追来,身躯微转,将百里南紧紧贴在墙上,托着她的腰,护住她的头,忘我地吻了起来。 百里南挣扎了几下,没有挣扎开,逐渐被他的攻势折服,沉浸在他的吻中。 过了一会儿,邓书城逐渐恢复理智,慢慢离开她的唇,睁开眼,低着头满眼含情的看着百里南,眼中的欲望似是要将百里南吞噬。 邓书城贴近她的耳畔,轻声呢喃:“南南,我喜欢你,喜欢你很久很久了。” 百里南被他吻得有些腿脚发软,若不是他托住自己的腰,恐怕早已站立不稳。 看着眼前的男人,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对自己刚刚的迎合心生懊悔。 百里南小声说道:“他们应该不会来了,我们出去?” “别动,再等会儿。”邓书城凑近在她耳边轻声回应。 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了脚步声,听见脚步声,邓书城看着怀中的百里南,嘴角扬起一抹邪魅的笑,再次低头吻了上去。 百里南听见外面的脚步声,不敢乱动,只能任由他索取着。 脚步声渐行渐远,百里南用力挣扎了一下,邓书城睁眼,附在她耳边问道:“南南,和我在一起可好?” “不好。”百里南满脸羞红地回答,身体扭动着,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答应我,不然不放开你。”邓书城将她抱得更紧了。 一会儿后,百里南见他又要凑上来,便立马说道:“好好好,你可以放开我了吗?” “那你以后别再叫我邓公子了,可好?”邓书城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百里南无奈地点了点头,邓书城这才松开手,掀开笤帚,一脸坏笑地看着有些气恼的百里南。百里南白了他一眼,朝巷子外走去,邓书城立刻追上去,牵起她的手,脸上的笑容如春日暖阳般灿烂。 二人在街上闲逛许久,走进一家杂货铺子,铺子的展架处摆放着一对圆木枕。 一只木枕的两侧雕刻了凤凰牡丹,另一只上面则雕刻着稚童蹴鞠图。 百里南看到这两个木枕,很喜欢,便对着邓书城说道:“这木枕真好看。” 邓书城微笑着点头,叫来铺子老板。他正欲付钱,百里南却抢先一步递出了银钱。老板接过银钱,将木枕精心包了起来。 分别时,百里南只拿走了雕刻凤凰牡丹的那只木枕,然后转身离去,大声喊道:“那个,送你的。” 邓书城望着百里南渐行渐远的背影,又瞧了瞧手中的木枕,双手抱紧木枕,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百里南回到宿舍,回想着今天的事情,懊恼不已,真想给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自己怎么就不过她想到气质儒雅的邓书城竟会有此一面,内心竟生出一丝欢喜。 她并不反感邓书城,觉得他很温柔,也很照顾人,若能成为未来夫君,倒是不错的选择。 夕阳快要落下之时,百里南为上官南送来饭菜,二人边吃着饭边聊着。 百里南告诉她,她与邓书城在一起了,上官南激动的祝福着百里南,差些崩开她腿上的伤口。 初六日清早,学堂内。关北轩带着江羽七走了进来,二人抬开屏风,将郭玉的桌子搬到了男学子那边。 百里南走进学堂,看着好似少了些什么,仔细一看,才发现郭玉的桌子不见了。原本坐在郭玉后面的崔玉芳坐在了她旁边,后面则空了出来。 百里南坐下,转过身,满脸疑惑地问麻阿宝是怎么回事。麻阿宝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一无所知,她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 而邓书城自百里南答应他之后,更是整日痴笑,回到宿舍便画了一幅百里南的小像。 初六日早晨,邓书城母亲见他三旬假都未归家,便匆匆来到书院探访儿子。到书院后,得知他去了学堂,便移步至他的住处等待。 踏入房间,四下打量一番,只见屋内摆放整齐,井井有条,对着身边的丫头一直夸着自己的儿子。 邓母走到书桌前,发现一张用镇尺压着的纸歪了,便想着扶正一下,拿起镇尺取出纸张,发现上面竟画着一个女子,她急忙向丫头招手,唤她前来观看。 “香儿,快,快,快过来,你瞧,城儿这画上的女子可真好看。” 香儿凑近一瞧,笑着回道:“夫人眼光向来极好,公子这画上的女子确是好看,桃花眼,柳叶眉,这一颦一笑被公子画的栩栩如生呢。” 邓母听后喜上眉梢,转念一想,问道:“莫非这就是齐丫头所说的,那位与城儿形影不离的女学子?” 香儿连连点头,应道:“应该是的,齐大娘子曾言那位女学子是极好看的,况且此画出自公子之手,定然不会有错。” 邓母拿着小像,欢喜的不得了,顺势就揣进了兜里,准备自己拿回去,还说这就是她未来的儿媳。 第46章 割袍断义 邓书城下了学,回到住处,见房门大开,走到门前,才瞅见娘亲正在屋内坐着。赶忙上前请安,笑道:“娘,您何时过来的?” 邓母见邓书城归来,故作埋怨道:“这儿子养大了就不归家咯,三旬假也不回家。我自然是思念你心切,特来一探。” 邓书城故作委屈状:“娘,您可冤枉我了,儿这几日确有要事在身。” “好好好,儿子大了,有自己的事要忙。来,凑近些,娘问你件事儿。”邓母轻声说着,眼中满是慈爱。 邓书城凑上前去,邓母则伏在他耳边,低声问道:“你桌上那小像,可是我未来的儿媳?小像我可拿走了,我得给我那些姐妹炫耀炫耀我儿媳有多好看。” 邓书城听后,脸“唰”的一下红了,不好意思地说道:“娘,这还远着呢,不过您既然喜欢,那便带走。” 邓母看着儿子害羞的模样,心里更是乐开了花,回家后便将百里南的小像放在了梳妆台上,时不时拿起小像看一看。 邓书城与百里南见面后,将邓母拿走小像之事告诉了她。百里南听闻,震惊之余,心生暗喜。 那些时日的午时,他们四人都会去藏书处。上官南和张余年在一处,而百里南则与邓书城在另一处。 百里南二人日日讨论话本子,从话本子聊到人生哲理,又从人生哲理聊到国家大事,二人的思维非常契合。 三月中旬时,上官南大腿内侧长了个包。她从医馆开完药回到住处后,叫来百里南,想让她帮忙给大腿内侧涂抹膏药。百里南觉得此事太过私密,实在难以从命,于是婉言拒绝。见她自己也能上药,便说道:“你自己上药也是可以的。” 于是,上官南叫来了麻阿宝,麻阿宝蹲着帮她上完了药。自此以后,二人的关系出现了裂痕。上官南下学时不再与百里南同行,午时也不再一同去藏书处。 三月十四日申时,夫子刚走,学堂内,朱双似乎对上官南说了些什么。只见上官南“噌”地一下站了起来,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对着百里南怒喝道:“百里南,你是不是有病?”百里南看着眼前怒气冲冲的她,觉得莫名其妙,便不想理她。 “百里南,我说话你听见了吗?为何要将我的事情胡乱说给别人?”上官南吼道。 百里南轻哼一声,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眼神中充满了无奈,说道:“我告诉谁了?” 上官南快步走到百里南面前,抓起她的手,吼道:“百里南,你一向都是这么无所谓的样子吗?” 学堂里的人都不约而同地盯着她们二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放开!”百里南盯着她,眼神中充满了无所谓,“我说什么重要吗?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好,你既然这么说,那从此以后,我俩恩断义绝!”说罢,上官南便用力甩掉百里南的手。 百里南拿起桌上的话本子,紧紧地抱在怀里,如箭一般冲出了学堂。在路上时,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在拐角处,百里南遇到了邓书城。她一边擦拭着眼泪,一边小跑着,根本没有注意到他。邓书城看到她这副模样,急忙追上去,抓住她的手臂,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南南。”百里南使劲甩开他的手,没有理他,直接哭着跑回了宿舍。 回到宿舍,百里南“砰”的一声关上了门,躲进被窝里哭着。她不明白,为何当初那么好的玩伴,如今怎会弄到如此地步。 她真的很委屈,自从那天没有帮上官南涂药开始,她就一直在懊悔。可她真的没办法,克服不了自己的内心。她本以为上官南会体谅她的,却万万没想到会走到割袍断义这一步。 百里南哭了整整一宿,次日去学堂时,眼睛是肿着的,所有的女学子都盯着她看。 不过经过一夜的思考,她也想通了,既然缘分已尽,那以后就只是陌路人罢了。 因为上官南在书沁阁还算是有些地位的,所以大多数女学子都纷纷疏远百里南,经常与上官南围坐在一起,对百里南指指点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那日,百里南才从麻阿宝口中得知,朱双向上官南告密,称自己四处散布她与张余年之间有苟且之事。百里南听闻后冷哼一声,只觉讽刺至极,说实话,她压根不晓得上官南与张余年竟有龌龊之事。 自那以后,百里南便不与任何的女同窗有任何的接触。 既是遭人排斥,她索性不再理睬她们,独自将桌子搬到屏风旁的最后一个座位。 搬过去的那日,从屏风那边飞过来一个纸鹤,稳稳地落在她桌上。她望过去,并未发现是谁扔来的。拾起纸鹤,发现翅膀上写着“打开”二字。 细细地拆开,只见上面画着一个笑脸,旁边写着:树欲静而风不止,庸人才会自扰之。娘子真性情,某佩服。 百里南看完,脸上浮现久违的笑容,她又将纸鹤折回原形,放在了笔架旁。 下学时,百里南又看见了在一旁等着她的邓书城,百里南并没有叫他,径直走了过去。邓书城追上来,拉住她的胳膊问道:“南南,你为何不理我?” 百里南站住,转身望向他,眼中有些怒气:“邓书城,我们算了!” “为何?”邓书城眼中充满疑惑,不解百里南为何突然如此说。 “不为何,我们不合适。”百里南说完,挣脱他的手,回了宿舍。 夜里,百里南打开那个装满肖方尘书信的盒子,约摸有十来封,每封的封蜡都是完好的。她又取出那个装着菊花花瓣的盒子,发现花瓣已经发霉,不禁觉得有些讽刺,任何美好强留都是留不住的,既是留不住那便丢了。 将这些拿出,一一用蜡烛点燃,看着它们化为灰烬。 那支笔,她也托蒋邢仁交还给了邓书城。再将与上官南她们一起买的那个花瓶收了起来。 她想重新开始,想和过去一别两宽。对于邓书城问她为何,她不想回答。因为她不知该如何说,难道要说是因为生气他当时没有追上来吗?她难以启齿,同时也觉得即使说了又能怎样呢?她只是觉得,既然已经失望了,那就索性放手。 第二日午时,百里南没有去吃午饭。见外面太阳不错,便坐在外面的台阶处,用彩巾遮住脸,惬意地晒着太阳。她没有留意到,在旁边不远处的上官南正与张余年说着话。 说完话的上官南,转身就看到了坐在台阶上的百里南。上官南径直走过去,一把夺过百里南的彩巾,怒吼道:“你要脸吗?偷听别人说话?” 百里南一脸无奈地站起来,从她手中夺回彩巾,一言不发地走进了学堂。她实在不想理会这个疯子。 上官南追进学堂,对着别人阴阳怪气的说,百里南偷听她说话。百里南也不理也不愿听也不想解释,只是拿起一本话本子,自顾自地看了起来。 那日下学,百里南在回宿舍的路上,被邓书城的一位好友拦住了。跟她说邓书城现在日日买醉,乞求她去劝劝。 她回答道:“自己若都作贱自己,何人能救得了他?对不起,我劝不了。” 自那以后,她便与邓书城再无联系,即使见到他,也装作不认识。而肖方尘也再没有寄来过书信。百里南也只是偶尔与娘亲通着书信,娘亲每每来书信都会在信中说弟弟妹妹越来越不听话了,让她感到心力交瘁。 第47章 王祁的邀约 此后的日子,百里南每日都是一个人去学堂,一个人吃饭。 每晚也不过是看看话本子,然后便早早入睡。自己一人也过的很自由很开心,也无需再顾及他人的感受,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这天,刚踏进学堂,就看到麻阿宝呼喊关北轩,让他明日早晨帮忙带些东西过来。关北轩满脸不耐烦,回答道:“不好意思,我从不帮人带东西。” 麻阿宝听后,轻哼一声,满心不爽地说:“不带就不带,谁稀罕!” 时至午时,百里南没有去吃午饭,而是坐在桌前津津有味地看着话本子。这时,一只纸鹤从旁边飞过来,上面写着邀请她明日晚上去瓦市游玩。 百里南看过之后,实在是好奇,想知道到底是谁给她写的,便将眼睛凑近屏风的缝隙处,想要看看到底是谁扔的。 透过缝隙,她发现坐在她旁边的竟然是之前总来找关北轩玩耍的那个男学子。百里南心中十分疑惑,他什么时候搬到书沁阁来的,自己竟没见过他。 在那个男子的后面,坐着一位面若冠玉的男子,此人百里南倒是见过,名叫王祁,是书沁阁众人公认的美男子。他的五官立体深邃,棱角分明,确实俊美无比。 他的桌前恰好摆放着几只纸鹤,百里南想看得确切些,便将脸凑得更近。谁知,一个不小心,没坐稳,竟然将屏风扑倒,整个人趴在了地上,后面的椅子也倒在了她的身上。 顿时,整个学堂都爆发出阵阵笑声。 屏风倒下的反作用力,震得她生疼。百里南龇牙咧嘴地撑着地面,艰难地抬起头,却只看到江羽七一脸震惊地盯着她,随后又缓缓地转过头去,假装没有看见。 后面的王祁看到百里南这副模样,也正笑得前俯后仰。百里南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他见状,立刻站起身来,走到百里南身边,将椅子扶正后,边笑边抓住她的胳膊,用力将她拉了起来。 百里南爬起来后,整理了一下裙子,看着自己狼狈的样子,满脸通红,她此刻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时,王祁强忍着笑问道:“娘子可摔疼了?” 百里南摸着自己被摔疼的手臂,“嘶”了一下,嘴硬地说道:“还好,能帮我抬一下屏风吗?谢谢。” 王祁憋着笑,看着嘴硬的百里南点了点头,招呼江羽七一起帮忙把屏风抬了起来,摆放好。 百里南刚坐下不久,又一只纸鹤飞了过来。她侧过脸望去,只见王祁站在屏风后面,掀开纱幔,对着她微笑着指了指桌上的纸鹤,示意她打开。 百里南打开纸鹤,上面写道:娘子可真真有趣,你与我小妹甚是相像,明日我们酉时在书院门口等你,不见不散。 百里南本来就没有了玩伴,这下有了邀约,就算对方是男子,她也感到十分高兴。既然女人麻烦,那么不与女子玩,与男子玩或许也可呢? 次日下了学,百百里南回到房中,想着要与男子出去玩耍,便梳了个椎髻。她本欲穿得似郭玉一样,可是在衣柜里翻来覆去,才发现自己的衣服都是小女儿家的样式,并没有太过素雅的衣物。于是,只好穿了一身方便活动的衣物出了门。 来到书院门口,她看见王祁四人正席地坐在台阶处,愉快地聊着天。 百里南迈步而上,王祁见状,呦呵一声,笑道:“某还以为百里娘子不敢前来呢,竟是小看你了。” “呵,有何不敢?”百里南低着头望着他们,气势是相当到位的。 王祁哈哈一笑,起身自我介绍道:“你不会连我的名字都不知?” 王祁凭着美貌,时常成为女学子的谈资。自是知道的,而另外两位,她仅有几面之缘,并不知其名讳。于是她回道:“你倒是知道,只是这两位,倒是不知。” “小生江羽七,见过百里娘子。”江羽七拱手作揖。 另一人也紧接着自报家门:“在下曲司宁。” 百里南见状,微笑着向二人施礼道:“江公子,曲公子好,百里南这厢有礼了。” 王祁笑着插话道:“你倒是不用自我介绍了,风云人物,谁人不识?” 百里南白了他一眼,嗔怪道:“这话说的,好似某人不是风云人物似的。” 还有一人便是关北轩,大家听到百里南如此说,便对着王祁打趣道:“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咯。” “罢了,我认栽。百里娘子,我们走?”王祁拍了拍关北轩的肩膀说道。 一行人来到瓦市,王祁询问百里南是否敢与他们一同前往曼姿小筑。百里南回应道:“有何不敢?” 王祁随即表示她的装扮不妥,需要换一身行头,便领着她来到一家成衣馆。四人为她挑选了一身白色男装,让她进去试穿。她虽不明就里,但想着与发髻相配,便去了内间试穿。 此时,江羽七对王祁说道:“带她去那种地方,是否不太妥当?” 王祁用手撑着脸,神态轻松慵懒,他瞥了江羽七一眼,不以为意地回答:“有何不妥?我常偷偷带小妹去,又不是去干什么坏事,放心,不会有问题的。” 百里南试穿完毕,从试衣间出来。众人望着她瘦小的身板,眉眼间虽不似男子,但身姿却如那柔弱俊美的男子般,倒是别有一番风情。 百里南付完钱后,将原本的衣物寄放在老板处。随后,王祁便带着他们朝曼姿小筑走去。 众人来到一处院门口,只见牌匾上“曼姿小筑”四个大字,牌匾下方挂了红灯笼。院门是打开着的,门上悬着红色纱幔。 掀开纱幔,众人踏入小院,地上铺的是鹅卵石。院子里灯火通明,宛如白日。 王祁领着他们进入内堂,刚进去,便迎出来一位身材曼妙的少女。瞧着似是与百里南一般大,只是她眉眼含情,魅惑撩人,连百里南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见到王祁,女子看了一眼他身后的百里南,轻启朱唇,娇笑道:“王公子,怎么今日带的小妹和之前的不同?” 第48章 遇见故人 王祁闻言,无奈地摇摇头,笑着解释道:“蔓娘子莫要打趣我了,这位并非我小妹,乃某同窗。” “众位,请入内坐下。” 入到室内,发现整栋楼分为两层。第一层的中上方位是一个半圆形的舞台,舞台周围摆放着五处桌案,上面摆满了水果、糕点和美酒。每张桌案旁都站着一位身姿婀娜的娘子。 蔓娘子安排众人坐下后,轻盈地跃上舞台,问道:“各位,今日是想听曲儿还是看舞呢?” 王祁连忙对着台上的蔓娘子说道:“自然是欣赏蔓娘子的绝世舞姿。我今日特地带众位好友前来,就是为此。” “那王公子,可是照旧?” “自是。” “诸位请稍候片刻,容我先去准备一下。”蔓娘子说完,施了一礼,便走进了里间。 在等待的过程中,桌案旁的娘子们贴心地为众人剥着水果,倒上酒水。王祁则兴致勃勃地向众人介绍着此处的奇妙之处。 此虽是市妓之处,但是蔓娘子是卖艺不卖身的,平素里不过是款待一些喜好观舞听曲儿的年轻公子哥儿罢了。 百里南听到王祁说此处乃是妓馆,神色骤然变得慌张,满脸写着难以置信她虽从未涉足过此类地方,但也知晓这里绝非良家女子该来之处,瞬间像做了错事儿一样的,变得面若赤霞。 一旁剥着水果的娘子见百里南面红耳赤,不禁捂嘴偷笑,柔声问道:“娘子可是初次至此?”那声音如黄莺出谷,婉转悦耳。 百里南仓促应道:“是。” 女子笑意盈盈地说道:“娘子无需担忧,常有女子来此,皆是为了一睹我家东家的舞姿。” 说罢,她将剥好的葡萄一粒粒置于百里南面前的空盘内,又将小巧的竹签插于其上。 “娘子,请慢用。” 百里南拿起一颗放入口中,只觉甘甜可口,汁水充裕,甚是好吃。 她边吃边打量着四周,王祁等人也正边吃边谈笑风生。 等了一会儿,丝竹之声猝然响起,花瓣自高处飘零而下,蔓娘子随着花瓣从天而降。 随着笛音的起伏,蔓娘子舞动着她曼妙的身姿,每一个动作都柔软有度,时而引领着地面的花瓣与之共舞,时而舞动腰间的环佩飘带与之共旋。 众人看得入迷,蔓娘子舞罢,众人纷纷鼓掌喝彩。 蔓娘子向众人行礼致谢后,稍作喘息,说道:“诸位既是王公子的好友,那便是自己人,今日还请大伙帮个小忙。” 众人忙道蔓娘子无需客气,有话直说便是。 蔓娘子说道日前她这里来了一位中年女娘,称会唱曲儿,欲在此处挂牌。然而,由于年岁较大,此地又是年轻哥儿们的消遣之所,实在不太合适。 但蔓娘子心善,见那女子可怜,便收留她在院内暂住。今日院内都是相熟之人,蔓娘子想让大家先听听这女子的曲儿唱得怎样。若是不错,她便可以向别处引荐。 众人都很乐意帮忙,便让蔓娘子安排。于是,蔓娘子吩咐丫头进去叫那中年女子准备好出来唱曲儿。 她出来时,带来了一阵香味,似是淡淡的桂花香味,百里南只觉这香味似曾相识。随着女子登上舞台,百里南惊讶得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站了起来,语气中带着质问:“怎么是你?” 中年女子看清是她后,眼中也闪过一丝震惊:“南南?” 百里南不屑地哼了一声,讥讽道:“你竟也有此下场,真是老天有眼。” 随后,她向众人抱拳致歉:“各位,实在抱歉,我与此人有过节,不想与她共处一室,先行告辞了,你们玩好。”说完,她甩袖而去。 王祁看得目瞪口呆,完全摸不着头脑。他看着百里南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茫然的蔓娘子和众人,急忙站起来,从腰间取出银钱,上前给了蔓娘子并且表示了歉意,然后叫上众人赶紧去追百里南。 他心想是自己带着她出来的,可不能把人弄丢了,到时候可就说不清了。 出了曼姿小筑,王祁左右观望了一下,并未见到百里南的身影。他嘀咕着这娘子可跑得真快。想到她的衣物还在成衣馆,他便与众人一同往成衣馆的方向走去。 到了成衣馆,刚好看见百里南满脸不快地提着包裹走出来。 “百里南,你真是,叫我们好找。”王祁上前帮忙提过她的包裹说道。 “我又不是不认识路,不用找我。不是让你们自己玩儿吗?”百里南见四人都看着她,皱了皱眉头。 王祁摇了摇头:“好歹也是我带你出来的,万一有个万一,我如何交代?况且,先蔓娘子都说了,你可是我小妹。” 百里南白了他一眼,疑惑地问道:“蔓娘子先说你带的小妹可是不同,你是不是惯会认妹子?” 王祁咧开嘴笑着说:“怎么会,我自然是只有我亲妹子与你这个小妹,两个妹子的。” 百里南看着大家,她没想到他们竟然会追出来,心里充满了感激,想了想,便叹了口气,微笑着说道:“那好?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今日也不能扫了你们的兴致,说,接下来有什么安排?某奉陪。” 众人见她恢复了笑容,都松了一口气。 “相扑,可看过?”王祁冲着这位新认的小妹笑着问道。 百里南摇了摇头。 “今日,福荣街处,有相扑可看,我们去吗?”王祁看着江羽七,询问大家的意见。 江羽七看向百里南,问道:“你想去吗?” 百里南从未看过相扑,自然很想去见识一下。自从她从苏城回来,真的见识了许多以前从未见过的东西,对于新奇的事物她都很感兴趣,便连忙对着江羽七点头。 “好,走,反正明日不用去学堂,我们今日先去看相扑,然后去瓦市尽情游玩,彻夜不归怎么样?小妹,你今日跟着哥哥就好,自会让你玩得尽兴的。”王祁一边走,一边笑嘻嘻地对百里南说。 百里南抬头看着她这个便宜哥哥,内心感到无比轻松,前些时日的隐忍之痛似是也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第49章 福荣街的相扑馆 一众人来到了福荣街处的相扑馆,此处是某位有地位的乡绅所组建的,奖励甚是丰厚,吸引了众多相扑手前来。今日的奖励更是丰厚,听说乡绅今日准备了许多银两、缎布和牲畜,用来奖励今天的获胜者。 王祁带着他们进到里面,场地是一处方形的房子,观众都在二层,一层的中间画出一块方形的场地,约摸有十多尺宽,旁边放了一架铜锣,铜锣旁边站着几人,一旁的侍女端着茶水侯在一旁。 他们进去时,已有相扑手在场地中激烈搏斗着,二层的栏杆处也挤满了人,都目不转睛地向下盯着中间搏斗着的相扑手,声嘶力竭地呼喊着。 五人找了一处人相对较少的地方站定,王祁叫百里南站在最前方,她站好后低头朝着一楼望去,瞬间瞠目结舌,急忙转过身来。 转身时额头正好不偏不倚地撞到江羽七的下巴,貌似撞的力道还不小,疼得江羽七不由得后退一步,捂住下巴,嘶了一声。 百里南自己也被撞得很疼,一只手捂着额头,另一只手本能地伸出去想摸摸江羽七的下巴以示安慰,口中也连声致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江羽七稍有缓和,捂着下巴,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回头,便忍着疼疑惑的问道:“没事儿,你怎么了?” 百里南慌忙指着一楼说道:“他们……他们怎么都不穿衣服的呀?” 江羽七和王祁他们看到百里南的窘态,不禁哈哈大笑。 王祁笑着说:“小妹,不是,你真不知道相扑的吗?” 百里南连忙点头道:“真不知,我要是知道便不会跟着你来了。” “那你还看吗?”王祁不怀好意地盯着百里南坏笑着。 百里南躲到他身后,紧紧抓着他的衣服,又朝着一楼瞅了一眼,发现他们并非一丝不挂,下身还是穿了的,只是她刚才没有看清楚,还以为他们什么都没穿,既是无伤大雅便继续看了起来。 随着他们缠斗在一起,周围的气氛也愈发喧闹,百里南等人看得愈发带劲。 一个多时辰后,随着上一场搏斗完毕,一层的壮汉便手持锣槌,朝着铜锣用力一敲,大声喊道:“接下来,将迎来最终局的较量!一方是来自越州城的黄胖胖,另一方则是来自琼州尧山县的官三。究竟谁能夺得魁首之位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随着壮汉的话音落下,众人纷纷高声呼喊着自己支持的选手的名字。 在等待的过程中,百里南几人的身旁,有一对男女正争执着。只听见男子说道:“若是单比身型,官三自然比不上黄胖胖。但他可是赫赫有名的相扑手,一路走来,多少身材高大的对手都成为了他的手下败将。我断言,这次的魁首必定是官三!”说完,他一脸得意地看着身旁的女伴。 女伴则白了他一眼,反驳道:“我看未必,那个官三看起来如此矮小,一看就不行,这次的魁首非黄胖胖莫属!” “那你敢与我打赌么?”男子挑衅地问道。 “赌什么?”女子反问。 “若是我赢了,今日你便许我去找丘兄去打牌九。若是你赢了,今日我便不去了,如何?”男子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女子摇了摇头,朝着男子的手臂轻轻掐了一下,瞪着他说道:“你那点小九九,我还能不知?不过若是今日你真的赢了,我便放你去又如何?” 男子立刻伸出手,将小拇指伸到女子面前,急切地说道:“拉勾,否则我不信你。” 女子拍开他的手,不屑地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说到做到。” 男子只得抱着手臂,嘴瘪着,在女子看不见的地方偷偷白了她一眼,无声的说道:“信你才怪。” 百里南偷偷地看着这一幕,只觉得二人十分有趣,不禁满脸笑意地转过头,才发现身边的王祁不见了,身边站的是江羽七,而江羽七正笑嘻嘻地盯着她。 江羽七凑近她的耳边,轻声问道:“你说他们二人谁会赌赢?” 后面的关北轩见江羽七凑近百里南,他也赶忙凑了过来,好奇地问道:“你俩说什么呢?” 江羽七淡淡地回答道:“没什么。”关北轩眯起眼睛,显然不相信他的话。 “真没什么,你一边玩儿去。”江羽七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 关北轩比江羽七高出半个头,他伸出胳膊,一把搂住江羽七的脖子,将他夹在腋下,然后用手弹了一下他的脑门,说道:“你再说一遍?” 江羽七双手紧紧抓住关北轩的手臂,苦苦求饶:“三哥,我错了,我错了,能不能轻点儿。”百里南盯着打闹的两人,咯咯地笑个不停。 这时,王祁走了过来,看着他俩,笑着说:“哟,这下面还没开始,你俩这是等不及自己开始了?” 关北轩松开手,江羽七站稳后整理了一下衣衫,脸上挂着笑容说道:“三哥这真是一点儿面子都不给我,尽朝着我欺负了。” 关北轩见他还嘴贫,便说道:“怎么?不服?要不我二人下去打一场?” 江羽七连忙摆手,陪笑道:“别别别,三哥的实力我还是服气的。” 这时,楼下又传来铜锣声,铜锣声落,只听大汉高声喊道:“进场咯!” 随着声音响起,从两边缓缓走出两位一高一矮的相扑手,身材都极其雄壮。二人上场后,在大汉的示意下备好姿势。随着一声“开始”,两名相扑手开始交缠在一起。 黄胖胖双手紧紧抱住官三的一只胳膊,想要将他推出场地。但官三身手灵活,迅速抽出被抱住的手臂,反而顺势抓住黄胖胖的手臂。几番激烈的角力之后,黄胖胖的体力渐渐不支,动作也开始变得迟缓。官三看准时机,猛然抱起黄胖胖的一条腿,黄胖胖本欲挣扎,但奈何体力跟不上,摔倒在地。 瞬间,周围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叫喊声,其中还夹杂着不少的咒骂声。 大汉的锣槌重重落下,高声道:“胜负已定。”公布夺魁者后,又将彩头一一呈了上来。 百里南等人看完后,便随着散开的民众一同走出了相扑馆。而后,又在王祁的安排下去看了戏,看完戏也到了鸡鸣之时。 五人出了戏园子,神色都很疲惫,商量着接下来该如何。书院此时定然尚未开门,回去自然是不可能了。 第50章 五人同屋夜宿 关北轩见状,便提议众人去他家歇息。只是他爹娘已经睡下,回去时要仔细,别扰醒他们。他家离书院较近,所以他平日里并不住在宿舍,午时也是回家吃饭的。 于是,五人随关北轩来到他家门口。关北轩让众人噤声后,轻手轻脚地打开了门,领着众人进了院内。 穿过前院,走过一条廊道,关北轩走到屋前打开房门,众人随着他进了屋。 点上灯后,才看清屋内的陈设。进门处摆放了一张圆桌,左侧则放了一张很大的床,右侧位置是书房,书房内靠墙的位置是书柜以及书桌,靠窗的位置还放了一张榻。 王祁等人进屋后,便瘫坐在圆桌旁。 百里南进了屋里反倒比先前清醒,内心正突突的跳动着。她第一次夜晚来到别人家,更何况这还是男子的房间。进屋后,百里南站在门边,有些手足无措。 “小妹,来,过来坐下。”王祁见百里南站在门口不动,便拍了拍身旁的凳子,轻声说道。 百里南移步过去坐了下来。这时,关北轩点完灯走到桌前,对众人说道:“我们四人就在我床上挤挤,百里娘子,我书房有张榻,你便睡在那边,我去给你拿一床被子。” 说罢,关北轩出了门。不一会儿,他抱着一床被子进了屋,将被子铺好后,叫百里南过去。 待她走近后,说道:“百里娘子,你今晚就在此处将就一下。这被子是新的,我娘洗过的。” “谢谢你,关北轩。”不知为何,她本想叫关北轩关公子的,可那称谓就如鲠在喉,怎么也喊不出口,索性直呼其名。 随着百里南躺下,他们吹灭了灯。或许是过于疲惫,百里南的脑袋原本如一团乱麻,但一躺下就进入了梦乡。 次日清晨,外面传来咔哒咔哒的声响,将百里南从睡梦中吵醒。艰难地睁开双眼,只听到外面传来中年男子的吼叫声音:“今日要去霁城送货,你搞快些,我稍后就要出发了。” 紧接着传来中年女子的声音:“好好好,我就把这个树枝子稍微剪一剪,马上给你去准备吃的。” 百里南翻身起床,穿好鞋子,探头看了看关北轩他们睡觉的地方,只见江羽七已经坐在桌旁,其余三人仍在酣睡。 百里南小心翼翼地走到桌旁坐下。江羽七见她醒来,微笑着向她招手,待她坐下,轻声说道:“他们还没醒,等他们醒来我们再出去,伯母在外面,我们小声点。” 百里南轻声回应:“好。” 二人静静坐了一会儿,江羽七又凑过来,压低声音问道:“你昨日是不是没看到那对夫妇的后续呀?” 百里南思索片刻,回答道:“你不说我都忘了,当时场面混乱,都忘了这个事情了。” 江羽七笑了笑,说道:“你想知道吗?”百里南连连点头。 江羽七刚要开口,关北轩却突然起床,光着脚走到桌前,挡住了正在交头接耳的二人,提起上面的水壶倒水喝。 江羽七抬头看着关北轩,无奈地将头朝前探了一下,而关北轩则把水壶又一次放到了他的眼前。 关北轩将杯子轻贴唇边,嘴角扯着坏笑。江羽七见关北轩是故意的,便双手撑着头,抬眼望着他,然后指了指屋外,轻声说道:“你娘在外面。” 关北轩放下茶杯,微微点头,示意自己知晓,随后指了指江羽七身旁的凳子,让他拿过来,坐在了百里南与江羽七中间。 “你俩在偷偷说什么悄悄话呢?也说给我听听?”关北轩又提起水壶,往杯子里倒水。 “三哥,你是真……没事儿,这事儿可能真的和你有缘。不就是昨日那对夫妇的事情吗?”江羽七真的很想将关北轩暴打一顿。 关北轩拿起杯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道:“也给我讲讲,我没看到。”江羽七只好又给他重述了一遍。 “事情就是这样的,三哥,你猜他们后面怎么了?” “我不知道。” “要不你俩猜猜看?” 关北轩看了看百里南,只见她轻轻地摇了摇头,便说道:“不想猜,你说。” “那二人看到结果后,那男子就拉住他夫人的衣袖,苦苦哀求着要去打牌九。他夫人却双手抱在胸前,冷漠地说:‘你若是今日去了,那便不用再回来了。’男子撅着嘴,满脸委屈,拉着他夫人走到角落,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央求他夫人放他去。他夫人抱着手瞧都不瞧他一眼,甩袖便走了。”江羽七声情并茂地讲述着后续。 百里南听的一愣一愣的,不知如何评价,没想到世间竟有如此彪悍之女子,内心佩服。 关北轩也听的有些不可置信:“男儿膝下有黄金,这……确实有些窝囊。”江羽七也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此时,外面的声音也停止了,关北轩的房门被轻轻叩响:“轩儿,起床了吗?娘去做早膳,你想吃点什么呀?” “起来了,娘,不用给我做了,我等会儿出去吃,你不用管我。”关北轩回应道。 “好,轩儿,那娘给你留些蜜饯果子,你出去玩儿时可以带些吃。”随着关北轩的娘亲走远,床上的二人也翻身下床。 王祁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喝完,然后扯着公鸭嗓说道:“怎么说?今日如何安排?” “且不说这个,三哥,你该如何带我们出去呀?我们倒是无所谓,是常客了,可百里娘子,虽身着男装,但这面容一瞧便知道不是男子。”曲司宁的担心不无道理,这出门便是人来人往的街道,而且近边的人都是相熟的,这万一传出些什么,可不好。 关北轩不以为意地说道:“不必担心,从后门出去就行,只是我娘这会儿肯定在后厨做吃食,还得等一会儿。你们想吃点什么吗?我去给你们拿过来。” “也好,你多拿点伯母做的桂花糕。”王祁见关北轩要去拿吃的,喜笑颜开地对他说道。 关北轩出去没一会儿,就端来了一大盘的蜜饯糕点,各种都有。众人七手八脚地拿着吃,反正人人都是没梳洗的,蓬头垢面着,也管不得这些。 吃完后,众人商议着今日先去游湖,而后再做其他安排。 准备出去时,关北轩先到后院查看了一番,确认他娘不在后,便回到屋子带着几人准备从后门溜走。 可刚走到后院,就听到关北轩的娘在后厨门口喊道:“轩儿?咦,小七,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呃……伯母好,我们刚到。”江羽七尴尬地笑着回答。 第51章 离谱的谣言 还好他们四人将百里南遮住了,四人一动不动,生怕稍有差池便会将身后的百里南暴露出来。 “那你们自己玩儿,我还做些糕点,待会儿给你们送去轩儿房间。” 众人不约而同地应道:“好,谢谢伯母。” 看关北轩母亲进了后厨,众人才松了口气。 关北轩轻声对众人说道:“待会儿我去拖住我娘,你们赶紧从后门出去,在巷子处等我。” 众人纷纷点头,随着关北轩在后厨与他娘闲聊,众人小心翼翼地护着百里南,快速从后厨门口移过。 几人来到外面的巷子,焦急地等待着关北轩,不时踮脚张望着后门出口。过了好一会儿,却见他气喘吁吁地从巷子前面跑了过来,众人满脸疑惑地问道:“你为何从前面来的?” 关北轩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解释道:“关了后门,从大门走的呗。”众人这才恍然大悟,于是一同前往湖边。 好巧不巧,在湖边遇见了曾瑶和崔玉芳,于是与她二人一同包了一条更大的船。 上船坐定后,百里南听着曾瑶和崔玉芳聊着书院的八卦,她们说了不少让人震惊的事情,比如说谁与谁是断袖,谁与谁在后院儿被抓时都光着身子。 说着说着,曾瑶凑到百里南耳边掩口,低声问道:“我听别人说你与上官南二人契若金兰,不会是真的?” 百里南闻言很是震惊,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如此谣传,于是也凑到曾瑶耳边,好奇地问道:“他们还说了什么?” “他们还说是因为你太过随意,与男子接触过密,所以上官南心生嫉妒,才与你绝交的。” 听到此处,百里南自己都被逗乐了,果真传闻都是不可信的,她笑道:“他们可真会猜,根本没有的事情,我和上官南只是因为一点小事闹掰了而已。” 于是,百里南便向曾瑶和崔玉芳简要地阐述了事情的原委,二人这才明了。随后,她们又开始相互闲聊起各种八卦和琐事。百里南从她们的交谈中得知,原来曾瑶和崔玉芳是远房亲戚,由于之前她们的住处仅有两人居住,所以需要腾出位置,便搬到了百里南她们的住处。 曾瑶后面又向百里南打听她与蒋邢仁的事情,百里南与她说了经过。她对百里南说她之前也收到过蒋邢仁的纸条,她好奇的问道:“是不是还有别人给你说过要追求你?” 百里南点点头,说她刚来这里不久时,在回宿舍的路上,有一名很瘦的男学子也向她说过喜欢她,当时百里南便觉得很离谱,找借口拒绝了他。 曾瑶描述了一下那个人的特征,百里南立刻说道:“就是此人。” 曾瑶惊讶地说:“貌似追求过我的人都找过你哎。” 百里南也点了点头,说这真是缘分,或许二人都是一类人。曾瑶虽不如百里南好看,但是二人身上都带了些距离感,这种感觉并不是那种让人望而却步的疏离。 曾瑶也非常喜欢看话本子,甚至于比百里南更喜欢,时常拿着话本子与崔玉芳讨论剧情。三人又聊了许多话本子的事情,一来二去,聊的倒是挺欢乐的。 当船行至湖中心时,王祁又提议玩抛打令,并询问百里南三人是否会唱歌谣。三人都回答说会一些。王祁便告诉她们:“输了可是要罚酒的哦。” 曾瑶见他们几人都是男子,自是比不过他们,若是喝醉了可不行,便说道:“和你们一群男子比喝酒,我们岂不是很吃亏?” 崔玉芳和百里南都点头表示赞同,百里南也言道:“我们是女子,自然是不能与你们相比的,若是喝醉了,那可如何是好?” 王祁也觉得她们所言甚是,思考片刻后便道:“这样如何?若是轮到你们,就只喝一口,而我们几位自是一杯一杯的喝,如何?” 曲司宁见她们三人似乎还有疑虑,便说道:“况且你们喝的是果酒,与我们的酒截然不同,就算喝上一壶也不一定会醉。” “正是正是,几位放心便是。”江羽七也随声附和着王祁。 百里南三人见他们都如此说,便也应道:“如此也好。”众人先是围坐在桌旁,备好酒水。 王祁拿起香球,讲着规矩:“我们共有七人,每轮选出一人唱歌谣若有擅长乐器的,用乐器演奏亦可。抛球时,若唱歌之人喊道‘停’,香球落在谁的手中或砸中谁,便罚谁喝酒。第一轮由我开始,接下来每轮的唱歌之人都由上轮的被罚者担任,诸位可听明白了?” 众人听清楚规则后,王祁便将手中的香球抛给了曲司宁,随后他便唱起了歌谣。随着他的歌谣节奏,众人手中的香球也抛得越来越快。 随着一声“停”字,香球落入了关北轩的手中。其他人见香球未落在自己身上,都面露得意之色,催促着关北轩喝酒。 关北轩在众人的催促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将酒杯倒置,示意自己已经喝完。接着,他便站到了王祁的位置,他一开口,便差些把众人送走。 王祁连忙喊停,皱着眉头道:“三哥,你快停下,停下!你这是要了我们的老命啊!知道你唱歌难听,但没想到这么难听。” “哥,咱能不能换个才艺?”江羽七捂着耳朵说道。 关北轩白眼一翻,步出船舱,在船门旁的盆栽上掐下一片树叶,折返后,对众人言道继续,随即将手中叶片擦拭干净,轻放唇边吹奏起来。 声音清亮,极其好听,竟与洞箫相比也毫不逊色。这清亮之声传入百里南耳中时,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众人也惊掉了下巴,纷纷难以置信地看向关北轩。 关北轩见众人一动不动,停下吹奏的动作,说道:“你们干嘛?快呀。” “三哥,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呀?”王祁惊喜地望着他说道。 “少废话,还玩儿不玩?” “玩玩玩,来,咱们继续。”王祁拿起桌上的香球赶忙说道。 随着关北轩的叶笛声,众人开始抛起了香球,声音停止,香球砸到了曾瑶身上,她端起酒杯小抿了一口。如此循环往复了好多轮,众人都略有醉意,玩得不亦乐乎,百里南本来就是沾酒就醉的人,此番接球次数最多,自然喝得也最多,酒劲上涌,想起前些日子的委屈,便耍起了酒疯。 她呜呜地就哭了起来,众人虽都有些微醺,但被她这突然的哭声一吓,也清醒了几分。 “南南,你怎么了?”曾瑶走上前问道。 百里南趴在桌上,边抽泣边抹着眼泪说道:“没事儿,我没事儿。” 说罢,迅速拿起王祁等人面前的酒壶,打开了壶盖。 旁边的曾瑶见势不妙,准备夺下她手中的酒壶,然而,为时已晚,百里南已经咕噜咕噜地喝下了好几口。 “南南,你疯了?”曾瑶从她手中夺过酒壶,王祁见状,也赶忙过来,从曾瑶手中接过酒壶,放得远远的。 此时,几大口酒下肚的百里南借着酒劲彻底发作,索性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第52章 醉酒 这下众人真目瞪口呆了,曾瑶无奈地望着王祁,求助道:“怎么办?” “让她哭会儿,先给她喂点儿茶水,可能会好些。”王祁也无计可施,他小妹哭时他都是手足无措的。 就这样给她喂了些茶水后,众人只能任由她哭闹,她一会儿说自己是鱼,一会儿又要去跳湖里游水,把六人忙得手忙脚乱,好在她哭闹了一会儿后便趴在桌上睡着了。看着她睡着众人才松了口气,江羽七则脱下外衣披在了她身上。 百里南这一睡,便睡到了午时,她醒来时,众人都以各种奇怪的姿势在船上午睡着。 睁开眼,百里南只觉得头痛欲裂,拍了拍头,看着四周的同窗们,她依稀记得自己貌似输了很多次,然后喝了大约一杯多的果酒,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她艰难地爬起来,她只觉得有些心跳加速,喘不过气来,便想着到船外透透气。 披着身上的外衣,小心翼翼地走到船外,船头的船夫也正用帽子盖住脸,睡着午觉。 蓝色的天空中飘着大朵大朵的白云,阳光时而被云朵遮住。百里南走到了船头坐在船板处,感受着春风一阵一阵地吹打在自己身上,瞬间感觉头疼缓解了许多。 这时江羽七醒来,见百里南正坐在船头闭着眼睛,风将她的发丝吹起。他小心地走了出去,坐在她身边。 “醒了?” “嗯。” “你们怎么都睡着了?” “看你睡着了,总不能把你扛下船?” 百里南听了有些不好意思,见他没穿外衣,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的衣服是他的,便从身上扯下递给他:“谢谢。” 江羽七接过,站起来穿好后又坐下:“你倒是不用那么客气,你今日醉酒哭泣,是因为与上官南的事情吗?” “我哭过?”百里南有些不相信。 “你不记得了?不是?” “让我想想哈。”百里南假装努力回忆着。 “真记不起来了,我不会说了什么胡话?”她其实并未完全忘记,刚坐下时就想起了一部分,自己起初并未喝醉,只是想借着酒劲痛哭一场,那种醉后可以肆意撒泼的感觉让她颇为享受。看到那壶烈酒,她只想知道自己真的喝醉后,会是怎样一番模样。 江羽七似是有些相信她真的是酒量不好,导致断片了,便故意说道:“那真的可精彩了,你说了好多好多,真的是语出惊人,你想知道吗?” 百里南听他如此说,心中有些发虚,急忙问道:“我说了什么?你快告诉我。” 江羽七对她勾了勾手指,轻声说道:“你过来,我悄悄告诉你。” 百里南缓缓凑近,只听江羽七说:“就不告诉你。” 百里南回给他一个无语的表情,咬着牙怒道:“你诓我?” 江羽七咬着嘴唇,强忍着笑意,狡辩道:“没有。” 见他那副贱兮兮的模样,百里南彻底急眼了,朝着他的胳膊就掐了下去。 江羽七被她掐的生疼,龇着牙,眉头挤成了一团:“我错了,我错了,姐姐,快松手。” 百里南气得不行,手上更加用力了。江羽七见船舱里的王祁醒来,便高声喊道:“谋杀亲夫啦,快来人呀,谋杀亲夫啦。” 百里南见他如此呼喊,急忙松开手,就要捂他的嘴,江羽七急忙躲开,跑进了船舱。 百里南也跟着进了船舱,见众人都醒了,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心想暂且放过他,以后再报仇雪恨。 王祁见江羽七跑进来,便问道:“什么亲夫?你俩在外面干什么呢?” “没干嘛,就吹风呢。”百里南急忙回道,生怕江羽七说出些什么不好的话。 江羽七看着百里南争抢着回答的模样,不禁捂着嘴偷笑,不过这生疼的手臂让他有些忌惮,于是顺着她的话说道:“嗯,没事儿,刚刚百里娘子说有些闷,我便在外面陪她一起吹风呢。” “小妹,你醒得倒快,我们都被你闹腾得睡着了。”王祁看着百里南精神抖擞的样子,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 “大哥,小妹这不是不胜酒力么。”百里南随即对着众人鞠躬,说道,“有劳大家照顾了,百里南在此谢过各位。” 王祁赶忙扶起她,连声说道:“开玩笑呢,别当真。”百里南对着他俏皮地笑了笑。 曾瑶伸了个懒腰,说道:“你们不饿吗?咱们要不去吃点东西,都过了午时了。” “嗯,我也有点饿了,我去叫船夫回码头。”曲司宁说完便出去吩咐船夫将船划向码头。 众人下了船,来到了一家酒楼。这家酒楼是曾瑶和崔玉芳推荐的,她们说这处酒楼的菜品极好吃。进入酒楼后,他们来到了一个很大的包间。在曾瑶的介绍下,大家点了一些菜品。 江羽七本来坐在百里南旁边,但刚坐下不久,关北轩就硬拉着他出去了一趟。回来后,关北轩霸占了江羽七的位置,他只能委屈巴巴地坐在关北轩旁边。 菜上桌后,众人边吃边聊天。王祁突然想起几天后就是立夏之日,便对大家说:“三月二十七日是立夏,城外必定会举行祭祀仪式,你们去否?” 百里南从未参加过立夏的祭祀仪式,十分好奇地问道:“大哥,可有什么看头吗?” “立夏日,县令会在祭祀处举行祭祀仪式,那日,参加祭祀的人们皆身着朱色衣物,祭祀场地或许还会备有春茶供人品尝。”王祁向百里南解释道。 “你未曾参加过立夏的祭祀礼吗?”江羽七看着百里南问道。 百里南摇了摇头,回答道:“在苏城时倒是听人提起过,据说热闹非凡,只是娘亲平日里太忙,所以我并未去过。” “那我们带你去看看可好?”江羽七看着百里南问道。百里南自然是欣喜万分,笑着点头应允。她转头询问曾瑶她们是否一同前去,二人也表示一同前往。 唯有曲司宁说那日或许有事,若无事便一同去,若是有事便不去了。吃完,除了关北轩,其余人一同回到了书院。在路上,遇到一处卖果酒的浮铺,百里南便想买一壶回去,可其他人死活不让她买。 第53章 立夏祭祀 王祁弯起食指,在她的头上轻轻敲了一下,说道:“你这忘性倒是挺大,早晨醉成那样,又哭又闹的,就忘记了?” 听到王祁这么说,江羽七也捂着嘴偷笑,他想起了百里南掐他的样子,正笑着,忽然感觉到被掐过的地方传来阵阵疼痛。 江羽七随声附和道:“王祁说得对,要是你再喝醉了,可没人会再拉着你了,到时再闹出笑话来,那可怎么办?” 百里南白了他们二人一眼,气鼓鼓地不想搭理他们,挽着曾瑶二人的胳膊径直往前走去。走了几步,她又偷偷回头,看了看卖酒的浮铺,脑袋里瞬间冒出一个绝妙的主意。 回到宿舍的百里南,避开曾瑶她们,又悄悄溜出了书院。她再次来到卖酒的浮铺,向老板要了一罐烈酒,然后偷偷揣进衣兜里带回宿舍,藏了起来。 三月二十七日,立夏日,为了赶赴郊外观看祭祀仪式,百里南天还未亮便起来了,早早地梳洗完毕,在衣柜中翻找着衣服,拿出了那件前日里买的赤色衣裳穿上。 待一切收拾妥当,将所需物品装好后,她便坐在书桌旁,拿起那本《民间传记》下册仔细翻阅起来。 只见下册的作者署名处,依然加上了“南”字。这本书是前日百里南去书馆买书时,老板所赠。不过这次的赠送与上次有所不同,因为这本书如今销量甚好,甚至已经被预定了上百本。百里南本不欲收下,怎奈老板在打包时,悄悄地将这本书塞进了里面。 她坐在案几旁,一页一页地翻动着书页,发现里面的故事竟然全都是关于男女之间的那些事儿。什么夫君出征,娘子苦守寒舍,最终等来的却是一缕幽魂;还有丈夫中举后抛弃家中糟糠之妻,另娶高官之女,遭到报复等等。 不得不说,这本书的内容确实颇为丰富和精彩,可是百里南越看心里越不是滋味,总觉得这些故事仿佛是邓书城在暗指自己不识好歹。 看完最后一章,天已微微亮起,这时旁边的崔玉芳房中传来了声响。待天大亮后,百里南走出房门,坐在院中等待曾瑶二人。 曾瑶与崔玉芳收拾妥当后,来到院中与百里南会合。三人都穿着深浅不一的朱色外衣,衣上的刺绣各具特色,头上戴着不同样式的发冠。 她们手挽着手来到书院门口,只见江羽七与另一位名叫林时的男学子早已等候在那里。 他们二人也身着深赤色的衣衫,江羽七则执了一方折扇,风度翩翩;林时头戴黑色儒巾,温文尔雅。二人腰间皆悬挂着不同的坠饰。 当看到三人朝他们走来时,他们的眼中都闪过一丝惊艳。 “早呀,我大哥呢?怎么不见他?”百里南问道。 江羽七回答说:“王祁去给我们叫马车了,估计还得等一会儿。”五人于是站在门口等待着王祁和关北轩。 太阳缓缓升起,关北轩从太阳升起的方向走来,他身着赤衣,头戴银冠,衣袂飘飘,甚是好看。百里南看得有些出神,心中暗想:他还真是个衣架子,似乎穿什么都挺好看的。 他与王祁的身高相仿,虽然王祁容貌更为俊美,但王祁看上去略显柔弱,不似他,俊美的眉眼与健壮的身材相得益彰。想到这里,百里南竟不自觉地微微上扬了嘴角。 关北轩到了没多久,王祁便坐着马车过来接他们了。一行七人,分乘两辆马车。马车行驶到郊外后,在离祭祀场不远处,设置的专门停放马车的场地停了下来。 这一路上,有不少乘着马车、驴、轿子的人,都在此处停下,安置好后朝着同一个方向走去。 下车后的七人随着众人来到了祭祀场地,场地上插着许多赤色的旗子,祭祀台的四周也早已围满了人。大多数人都身着赤色衣服,还有少数人虽未穿赤色衣衫,但至少戴了赤色头巾或配饰。 他们到了场地没多久,祭祀仪式便开始了。随着鞭炮声响起,县令进入场地。鞭炮声停后,祭祀台上的道长开始诵读祭文。读完,道长将手中的拂尘用力一甩,高声喊道:“炎帝神农,恩泽四海,护佑我钺朝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五谷丰登!” 随着他话音落下,台下的民众都齐声高呼:“佑我钺朝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五谷丰登!” 随后,民众们在县令上香叩拜完毕后,便可前往祭祀台上香叩拜了。 祭祀场地周围设有两处茶水派发点,七人观完祭祀仪式来到人较少的地方,人手一杯竹杯盛着的春日新茶。 新茶与竹杯相得益彰,别具一番风味,茶香中夹杂着竹香,众人喝后皆赞不绝口。百里南饮罢,发现茶杯底部竟然印了官府的标记,便感叹道官府真是用心。众人也一一翻看自己的杯底,发现每个杯底都是有的,便纷纷夸赞官府细心。 此时,正端详着杯子的王祁,似乎瞥见一女子的身影与他小妹极为相似,正在祭祀台上焚香,身旁伴着一男子。二人上完香转身之际,女子笑嘻嘻地挽着男子胳膊走下祭祀台,王祁定睛一看,发现此女正是他小妹,而那男子竟是曲司宁。 王祁难以置信地拍了拍关北轩,指着那二人问道:“你帮我看看,那是不是曲司宁?” 关北轩仔细瞧了瞧,点了点头。王祁立马将杯子塞至关北轩手中,拔腿便要冲上前去,关北轩急忙拉住他的衣袖,朝着众人高喊:“快拉住他。” 众人尚未明白状况,只听见关北轩说拉住王祁,江羽七便立马上前抱住王祁的胳膊,连声让他冷静些。 “这可是县里的祭祀场地,你莫要冲动,可别给我们都送进去了!”关北轩赶忙说道。 王祁看了一眼旁边守卫的士兵,便渐渐冷静下来,但仍怒不可遏:“曲司宁那狗东西,不是说不来的吗?为何又来了?还与我小妹在一起?” 关北轩见王祁怒气冲冲的样子,指向已随人群离去的曲司宁二人:“我看他们是要离开了,要不我们跟上去看看?” 于是七人跟在他二人后面,缓缓而行。或许是因为同行者众多,曲司宁二人并未留意到身后不远处一直尾随的七人。 第54章 曲司宁的秘密 这边,王皖对着曲司宁,娇声问道:“司宁,你可曾见到我哥他们?” 曲司宁看向她,轻声回应:“未曾望见,人太多了,兴许他们早就离开了。” “我就说,如此多人,我们怎会遇见他们。”王皖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甚是灵动可爱。 曲司宁见王皖头上的簪子歪斜,便停下脚步,细心地为她插好。 旁边的一位妇人瞥见他们的举动,不禁轻拍身边的男子,面露羡慕之色:“你瞧瞧人家小夫妻俩,多恩爱呀。” 男子满脸不耐烦地将目光移向别处:“若我有如此俏丽的小娘子,定然也会爱不释手。” 妇人闻言,狠狠地踩了男人一脚,随之而来的是男子猪嚎一般的叫声。王皖听到妇人的夸赞,羞涩地用袖子掩口,咯咯地笑了起来。 曲司宁为她插好了簪子后,轻抚着王皖的秀发,正欲开口时,不经意间瞥见了百里南他们一行人。 当看到满脸怒容的王祁后,他急忙拉起王皖的手,快步向前走去,同时低声说道:“我看见你哥了,就在后面,我们快些。” 王皖被拉着小跑了起来,回头望去,果然看见了黑着脸的王祁。然而,她却挣脱了曲司宁的手,站在原地,转身朝着王祁挥舞着双手,高声呼喊:“哥,哥。” 一连叫了好几声,王祁故意转过头去,不理睬她,然而脸色却不再像之前那么阴沉了。王皖拉起一旁的曲司宁,回到王祁面前,松开曲司宁的手后,抓住王祁的袖子,撒起娇来:“哥,你为何不理我呀。” 见王祁依旧不看她,她便踮起脚尖双手捧起他的脑袋,用力将他的视线转过来:“哥,你看看我嘛,你干嘛呀。” 王祁拨开她的手,恶狠狠地盯着曲司宁,咬牙切齿道:“我们到前面那条河滩边再谈。” 曲司宁被王祁盯得心中发虚,一路上他单手摩挲着自己的衣裙。到了河滩,百里南等人便走到稍远的地方,让王祁他们自己解决,离开的时候还一再叮嘱他,好好说,不要动手。几人坐在远处的石头上,背对着他们三人,只听见王祁质问道:“你们俩怎么回事?” 王皖回答道:“没什么事啊,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曲司宁,你说!” “祁哥,我……” “你今日一早,不是给我们说你有事不能来的嘛?现在算是怎么个事儿?” “祁哥,我是真的喜欢皖儿,我一定会好好对她的。” “谁要你对她好了?她自然有我这个哥哥对她好,就显你有能耐了?” “不是的,祁哥。” 王皖撒起娇来:“哥……你别这样吓唬他。” 王祁吼道:“你闭嘴。”突然,随着这声吼叫,传来了一阵哭声。 “哎呀,你别哭呀,我不是吼你,只是……哎呀,南小妹,你们快过来。”显然,王祁有些招架不住了,只能向百里南她们求救。 百里南闻声赶忙走过去,抱着蹲在地上哭泣的王皖安慰道:“没事的,你哥只是太担心你了,别哭了哈,有什么话可以跟你哥好好说。” 王皖听到百里南的话,哭得更厉害了,她随即紧紧抱住百里南,将头趴在她的肩膀上哭泣着。 又安慰了好一会儿,曲司宁也走过来,轻轻抚摸着王皖的背,安慰道:“皖儿,别哭了。” 王祁在一旁抱着手臂,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此时也是手足无措。 “好了,王皖,你要是再哭,我可就真不想听你说了。”王祁说道。 王皖听到他这样说,强忍住哭声,只是低声抽泣着,缓缓从百里南的肩膀上移开。此时,百里南的肩膀已经被王皖的泪水浸湿了一大片。 “那……你……那你听我……听我说完好不……好?”王皖抽抽搭搭地对王祁说道。 王祁真是拿他这个妹妹毫无办法,只能回应道:“好。” 随后,王祁拉着她找了一处离众人稍远的地方,两兄妹坐在石头上聊了起来。 这边众人都盯着曲司宁,一副想要知道内情的样子。终于,曾瑶忍不住了,问道:“哎,曲司宁,你俩怎么回事?” 曲司宁就知道自己逃不过,便一边搓着衣角一边回答:“没怎么回事,不就是你们看到的那样么。” “你俩什么时候的事情?我们住一个院儿,我们怎么不知道?”江羽七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曲司宁回答道:“要是能让你们知道,祁哥岂不是早把我撕了。” “你小子,行啊,闷声干大事啊。”江羽七拍了拍他的肩膀。 百里南有些不解,便问道:“你们明知道今天我们都会来祭祀处,怎么还过来?” 曲司宁无奈地说:“皖儿她非要来,我说我害怕遇到你们,她说不会的,人那么多,遇不到的,还说遇到也不怕,她哥会支持我们的。”众人听到这里,都偷笑了起来。 江羽七只觉得他们太天真了,便说道:“你是不知道,刚才在祭祀场时,王祁看见你俩挽着胳膊走下祭祀台,差点就冲过来揍你了,幸好我们拉住了。” 曲司宁没想到在祭祀场时王祁就已经看到了他们,顿时更加懊悔,心想这世上哪有能包住火的纸。 过了好一会儿,他们两兄妹走了过来。王皖一过来就笑嘻嘻地挽起曲司宁的胳膊。王祁看到后一脸无奈,但总觉得别扭,就上前强行把王皖的手剥开,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 而后他紧紧盯着曲司宁,厉声道:“你若是胆敢辜负我妹妹,我定会让你五马分尸!” 曲司宁毫不犹豫地举起三根手指,坚定地发誓:“祁哥放心,某定不会负晥儿的,若有负,则天打五雷轰!” “哥,你放心,司宁对我是极好的。”王皖拉着王祁的袖子轻轻摇晃着。 众人见他们现下已经不再剑拔弩张,心中也宽慰了许多。回到县城,刚进城门没多久,便遇到了蔓娘子,她身旁还跟着两名提着篮子的小娘子。蔓娘子看见他们后,快步上前笑盈盈地问道:“各位刚刚是去参加祭祀了?”众人纷纷点头。 第55章 受邀曼姿小筑 蔓娘子接着说:“今日立夏,我院中不待客,集合了院里的姐妹们举办了一个小活动,各位可有兴趣参加?” 王祁问道:“什么活动?别是什么不雅的活动?” 蔓娘子见王祁这般说法,便故作生气道:“好似你高雅似的,爱去不去!” 王祁见她似是要生气了,连忙陪笑道:“没没没,我不是那个意思,去去去,我们都去,是不是?” 他一边说着,一边向众人投去求助的目光。众人连连点头,应道:“既然是蔓娘子的邀请,那肯定要去的。”百里南看着两人斗嘴,只觉得十分有趣。 曾瑶好奇地凑近百里南,低声询问情况。百里南轻声告诉她:“蔓娘子是清乌街曼姿小筑的东家。” 曾瑶听闻,惊讶地问道:“清乌街?那不是市妓所在之处吗?” 百里南担心曾瑶会产生偏见,赶忙解释道:“是呀,但蔓娘子她们只接待小公子们,还有不少小娘子前去。而且她只卖艺不卖身。她跳舞可好看了。” 曾瑶此前只在话本子中读到过关于市妓的描写,从未见过活的。 自从知道蔓娘子的身份后,她便觉得话本子里描述的毫不夸张,蔓娘子的身段真是曼妙极了,且她的一颦一笑都散发着万种风情。 百里南忽然忆起那个女人,遂附耳于王祁,轻声道:“大哥,可否帮我询问一下那女子是否仍在蔓娘子处?若在,我便不去了。” 王祁虽不解为何百里南对那个中年妇女有如此大的恨意,但是知道她自是有她的道理的,便向前凑近蔓娘子问明情况。问清后,回到百里南身旁,告知她,那中年女子,蔓娘子已经给她找了户妓馆给打发出去了。 而后,蔓娘子领着众人来到曼姿小筑。白日的小院儿显得素雅些,院内种着一棵桃树,桃树旁悬着一架秋千,旁边是石桌。几名女娘正坐在石桌旁,分拣着茶叶。 蔓娘子引他们进院,朝着石桌旁的几名女娘问道:“阿鸢,你们的茶叶分拣好了吗?” 阿鸢回答道:“娘子,已经分拣的差不多了。” 蔓娘子点头回应,随即转身对着王祁等人说道:“今日我们小院儿先举行斗茶赛,再玩击鼓传花,如何?想着各位皆是书院的才子佳人,有了你们一同玩乐,自是热闹不少。” 听见蔓娘子竟是要斗茶,王祁自是有自知之明,自觉惭愧的说道:“蔓蔓娘子,早知如此,我便不来了。你们皆是身怀绝技的佳人,我们这些粗俗之人恐怕是要闹笑话了。” 蔓娘子掩嘴笑道:“王公子过谦了,您将来可是要金榜题名的,如此说,岂不是让我们无地自容。” 其实,众人皆心中惴惴,毕竟这妓馆的女子皆精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若比不过,当真是要颜面尽失了。 随后,蔓娘子将众人安排至二楼,来到一间宽敞的房间。房间由月洞门与外面的门廊相连,从门廊处远眺,河对岸竟是最热闹的那条街。 这间房中摆放了一张长如蛟龙的桌案,估摸着容纳十几人也不在话下,案上铺设着缎布,屋内已经摆放好了煮茶的器具。 随后,蔓娘子吩咐那两位提着篮子的娘子将采买来的糕点吃食摆放妥当。安排好一切后,她对着众人说道:“众位先坐着品尝些糕点,我去带众位姐妹过来。” 百里南坐好,端详着桌上的茶具,发现每一件都精美无比,皆是上乘紫砂所制。茶杯上精心雕刻着梅花枝条,而茶壶上则绘制了一幅栩栩如生的美人卧舟图。百里南的娘亲也有几套精美的茶具,但与蔓娘子这些相比,着实逊色不少。 过了一会儿,房外便传来了娘子们银铃般的笑声,她们带着各自擅长的乐器纷至沓来。坐下后,众人依次自我介绍。 百里南是个忘性很大的人,这一时半会儿除了记得上次帮忙剥葡萄的那个人叫阿鸢,其余的一个都记不住。于是,她灵机一动,想出一个绝妙的办法,从乐器入手,跑去向她们请教乐器。 在交谈中,她逢人便叫着姐姐,娘子们看她嘴甜,也乐得和她交流。不出半个时辰,百里南终于搞清了这七名娘子的名字。抱着琵琶的是阿鸢,擅长弹奏瑶琴的是桃儿,二人各自带了一个小徒弟,分别叫小五和曲玉,另外三位则是蔓娘子的亲传弟子。 既然是蔓娘子做东,自然由她主持。蔓娘子只有十套茶具,所以只挑选了十人参与斗茶,分别是百里南、江羽七、王祁、王皖、阿鸢、桃儿、曾瑶、崔玉芳、小五和曲玉。 蔓娘子准备了七种茶叶,大家先是各自挑选需要的茶叶。选好后,众人端坐于桌前,一人接着一人冲泡茶叶,再由其余人细细品鉴。 百里南的娘亲虽经营着茶馆,且泡茶技艺精湛无比,但百里南却并未完全承袭其娘亲的精湛技艺。她娘未曾系统地教授过她,她仅是在娘亲为他人泡茶时,目睹过基本流程罢了。 百里南选的茶是龙井和茉莉花茶,先将两种茶叶轻轻放置于茶盘之中。而后,提起煮沸的热水先将茶杯和茶壶冲洗了一遍,再将茶盘中的茶叶放入茶壶内,倒进适量的热水,盖上壶盖。待茶叶稍作舒展,她便倒掉了壶中的水。 最后提起热水,将茶壶灌满。须臾后,她将面前的茶杯逐个斟满,然后端起一杯,呈给蔓娘子。 蔓娘子接过茶杯,轻抿一口,点头赞道:“甚佳,茶香馥郁,只是这茶水的火候略有不足。” 闲下来的百里南,看着身旁手忙脚乱的王皖,不禁憋笑。只听王皖叫嚷着:“太烫了,太烫了,哥你快帮我拿出来。” 王祁笨手笨脚地帮她将茶杯从热水中捞出,王皖则匆匆地将茶叶投入壶中,灌满热水后,直接倒入茶杯,递给蔓娘子。王祁看着她这一系列粗率的操作,无奈地直摇头。而曲司宁则饶有兴致地看着王皖的可爱模样,嘴角挂着宠溺的微笑。 其后,众人也纷纷冲泡茶饮。一番品评之后,在几位品茗者的争论中,小五最终拔得头筹。蔓娘子奖励给她一只精致的银簪子,众人皆羡慕不已。 随后,蔓娘子等人收拾好茶具,将一旁的鼓搬上案桌,定好由小五击鼓。 蔓娘子用一方绸缎丝巾,轻轻蒙住小五的双眼。随着鼓声响起,蔓娘子开始将手中的花球传递出去,众人嬉闹玩乐,好不欢乐。输了的人便需展示才艺,仅仅半日,百里南等人竟已将这曼姿小筑的才艺欣赏了个遍。 第56章 往事如烟 而百里南等人的才艺,不是引得众人哄堂大笑,就是上不得台面。 在玩闹中,百里南仔细打量着众人,她发现了一些有趣的现象。例如,曲司宁的目光从未离开过王皖;王祁则有意无意的招惹蔓娘子;林时常常偷偷地注视着玩得最开心的曾瑶。 然而,百里南只顾着观察别人,却没有留意到那两道时常落在她身上的视线。 众人又玩了击鼓传花,又吟诗赋对。百里南果然还是小瞧了此处,越发觉得王祁所说并非空穴来风。谁曾想,此处竟是卧虎藏龙之地,堂堂书院的九名学子,竟然比不过这些市妓娘子。 一直玩到很晚,蔓娘子才派人去叫了索唤,酒楼派了四名闲汉才将饭菜送来。吃完饭,众人依依不舍地与蔓娘子道了别。 这条街有数十家大大小小的妓馆,最大的那家位于街道尽头,也是最热闹繁华的地段。百里南等人路过时,与一名男子擦肩而过。那位男子正挽着一位极其貌美的女子,准备走进妓馆。此女子的眉眼与百里南有三分相似,百里南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也看到了迎面而来的百里南,但百里南并未给他任何回应,径直从他身边走过,眼中带了些不屑。而他只是痴痴地望着百里南,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他都没有勇气追上去。 站了许久,身旁的女子见他一直盯着刚才那群人消失的方向,便问道:“许公子,怎么了?是遇见故人了吗?” 许思的心中五味杂陈,他闭上双眼,红着的眼睛里,一行泪水缓缓而下。他挥手擦掉眼泪,然后又放荡不羁地摸了摸女子的小脸,说道:“往事如烟,走,进去,今晚再陪我多喝几杯。” 出了瓦市,关北轩与他们分开,自行回家了。 百里南自从见到许思后,今日的欢乐便烟消云散,一路上愁眉不展,自己一人在队伍的末尾缓缓前行。 江羽七似乎注意到了百里南的变化,走到她身边轻声问道:“你怎么了?出了清乌街就郁郁寡欢的?” 百里南叹息一声道:“没什么,只是想到一些烦心的事。” “什么烦心事如此困扰?说出来让我乐一乐?”江羽七本想逗她开心。然而,百里南听到他这样说,顿时想起那日他诓她之事,便朝着他的胳膊就准备上手。江羽七似乎有所预感,敏捷地躲开了,接着百里南就想追上他报仇雪恨。 江羽七见百里南追了上来,边跑边大喊:“谋杀亲夫啦,谋杀亲夫啦!”江羽七越是喊叫,百里南就越是愤怒,心想今日定要让他尝尝苦头,便一路紧追不舍,其余的人看着追逐着的两人,满脑袋的莫名其妙。 “他俩这是怎么了?” “不知。” “这是疯了么?” “哎,江羽七,你们慢点!”转眼间,二人便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百里南追了好一阵子,跑得气喘吁吁,还是没能追上他。而江羽七则跑在前面,回头看着已经跑不动的她,挑衅着她。百里南实在跑不动了,便一屁股坐在路旁的一块大石头上。江羽七见状,慢悠悠地走过来,在距离她一丈的地方停下。 “怎么样?这亲夫你怕是谋杀不成了?”百里南只顾着喘气,懒得搭理他。 江羽七见她不吭声,手持折扇轻轻晃动,扇出一丝微风,摇头晃脑故作委屈道:“哎,要不这样?你叫我一声亲夫我便让你掐一次,如何?” 百里南见他说让自己掐,心中暗自思忖,那岂不是要把你掐个半死!于是她故作镇定地说道:“你说的啊,不许反悔!” 江羽七毫不示弱:“决不反悔。” “那你发誓。” “行,我江羽七发誓,若百里南叫了我亲夫,我不让她掐的话,我便不得好死。”他举起三个手指,信誓旦旦地发了誓。 此时的百里南显然已经休整完毕,她目光锐利地盯着江羽七,见他发了誓,便搓了搓手,站了起来。江羽七生怕她搞突然袭击,连连后退几步,喊道:“你先叫,叫了我便让你掐。” 百里南见偷袭无望,只得扯着嗓子轻声喊道:“亲夫,可以让我掐了吗?” 江羽七眉头一皱:“我没听见,大点儿声。” 百里南气的大声叫道:“亲夫,够大声了?” 江羽七满意地点了点头,咯咯直笑,站在那里将胳膊伸出,对百里南说道:“嗯,不错,够大声了,来,我准备好了。” 百里南担心他会反悔,迫不及待地跑上前去,搓了搓自己的手指,朝着他的胳膊狠狠地掐了下去。 后面的几人只听见江羽七传来的阵阵哀嚎。江羽七见百里南似乎还不肯罢休,便捂住胳膊,不断向后退缩:“掐一下够了,你还掐,待会儿我胳膊要废了。” 百里南向他逼近,坏笑道:“亲夫,亲夫,亲夫嗯,我约摸叫了五十下了,减去我掐过的两下,现在你还欠我四十八下。” 江羽七欲哭无泪,真是后悔,他本以为百里南会似小女儿那样害羞不敢叫的,谁曾想,真是害苦了自己。江羽七心一横,索性破罐子破摔了,他紧闭双眼,伸出胳膊,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来。” 百里南见他这副窘态,甚是满意:“你先欠着,以后补上。”江羽七倒是松了口气,捂着胳膊,向跟上来的众人诉苦。 王祁哈哈大笑道:“谁让你小子惹我小妹生气的?活该。” 江羽七望着满脸笑容的百里南,虽然胳膊是真的痛,但内心仍旧认为是值得的,毕竟她可是叫了他那么多声“亲夫”呢。 回到书院,众人四散而去,百里南与曾瑶、崔玉芳回到宿舍。由于回来得较晚,上官南早已进入梦乡。她们三人有说有笑地走进院子。 百里南回到房间后,瞬间仿佛丢了魂一般,双手无力地垂着,放下挎包,缓缓地走到书桌前坐下,然后趴在了书桌上。 第57章 后盾 她回忆着今日与许思相遇时的情景,看到了他眼中的震惊、恐慌与留恋。可笑的是他却挽着另一个女子,即便对方是妓子,百里南也无法接受。 就算男人逛妓院是常事,但若那个人是她百里南的男人,那必定是不许的。回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他曾经说过的话,他的深情,他的不舍,眼泪从她的眼中一颗一颗地滑落。 她原本以为他会找到她,向她解释一切,然后与她再续前缘,可如今看来,这种想法是如此的荒谬可笑。他的确找到了她,可他的所作所为却让百里南感到无比讽刺和恶心。 百里南的内心开始将这一切的过错都归咎于肖方尘,若非那个夏日的际遇,她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想着想着,她便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她从床上醒来,甚至忘记了自己昨晚是如何上床的。洗完脸后,她梳了个简单的发髻,插上素簪,便前往学堂。来到学堂,她整日都无精打采。 午时,上官南又在和朱双她们窃窃私语,还不时地盯着百里南这边看。不一会儿,朱双大声说道:“有些人啊,就是犯贱,自己不睡觉,还打扰别人睡觉,真不要脸。” 随即又有人附和道:“就是啊,真是不要脸。” 见她们聊得热火朝天,百里南便好奇地抬起头,本想凑个热闹,吃个瓜,岂料她们竟齐刷刷地盯着自己。百里南瞬间又气又笑,这还用想吗?她们说的不就是自己?只是上官南骂自己,她可以忍,其他人可不行! 于是,百里南怼道:“你们有毛病?我吵谁睡觉了?” 朱双白了她一眼,讥讽道:“自己做的事还不敢承认,昨天上官都睡着了,你还吵吵嚷嚷的,把她都吵醒了,果然是个下贱坯子,吵到别人了还不自知” 话还没说完,屏风后突然传来“砰”的一声拍桌子的巨响,紧接着,一男学子怒不可遏地吼道:“上官南,管好你的狗,别以为你谁都能欺负。” 百里南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江羽七,见他为自己撑腰,心中委屈万分,眼泪不自主的流了下来。她本就是个泪失禁体质,受不了这种受了委屈,又有人给自己撑腰的感觉。 江羽七话音刚落,又传来“啪”的一声,随后传来王祁带着些许怒气的声音:“百里南是我小妹,以后谁再敢欺负她试试?” 朱双等人显然被这阵势吓到了,顿时不敢吱声。 过了一会儿,百里南收到了王祁的纸鹤,叫她下了学等他们。下了学后,王祁、江羽七和关北轩将百里南带到湖边。王祁拍了拍百里南的肩膀,温柔地说:“你以后不用再害怕她们了,我们都会站在你身后,知道了吗?” 百里南见他们这样,真的是忍不住了,眼泪冲破了眼眶。江羽七也点了点头,坚定地说:“是的,我们几人都是你的后盾,你无需怕她们。” 百里南低着头,泪水一颗一颗地掉落在地上。 王祁瞧她哭泣,赶忙捧起她的脸,边给她擦眼泪边说:“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下次她们若再胆敢欺负你,你就给我们说,我们定然不会轻饶了她们。” 百里南强压着内心的感动,抽抽搭搭地笑着回答:“没有,我只是很感动,今日你们如此帮我,她们定是不敢再欺负我了。” 他们又好生劝慰了百里南一番,还讲了好些个笑话,逗她开心。待见她不再那般伤心,便将她送回了宿舍。 百里南梳洗完,坐在书桌前,想着今日大哥他们为自己撑腰的模样,心中满是幸福。 忽然想到之前买的那壶酒,寻了出来,先倒出一小杯喝了,只觉喉咙一阵辛辣。她拿起酒壶嗅了嗅,米香扑鼻,不禁自言自语道:“这烈酒如此香郁,但入喉怎会这般辛辣?” 不一会儿,酒劲上涌,她的脑袋有些昏沉,但意识尚且清晰。她索性抱起酒壶,大口大口地灌了好几口。许是身旁无人,她虽已醉,头脑却还清醒,紧接着又将剩余的酒一饮而尽。 过了片刻,只觉得兴奋异常,便打开房门,坐在门口,高声唱起歌来。出门打水的上官南见百里南如此疯癫,白了她一眼,回房后重重地关上了房门。 唱了一会儿,曾瑶和崔玉芳打开门,探出脑袋,想看看外头究竟发生了何事。门一打开,崔玉芳便嗅到了百里南身上散发的酒味,移步到她跟前,看着她那迷离的眼神,问道:“你喝酒了?” 百里南摆了摆手,回答道:“没有,没喝。” 崔玉芳看着她只觉无奈,便对着曾瑶喊道:“这么大酒味,她还说没喝?瑶瑶,快过来帮我把她扶进去。”曾瑶将身上披着的外衣放好后,与崔玉芳一同将百里南扶进屋内,安置在了床上。 二人看着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曾瑶对崔玉芳说道:“看来今夜怕是不太平!”崔玉芳赞同地点了点头。 二人吹灭了灯,出门后将百里南的门关紧,然后各自回了屋。 醉酒的百里南头脑还算清醒,她只觉得脑袋突突的,心跳的很快。都说喝酒能壮胆,果不其然。 不一会儿,只听见百里南高声骂道:“上官南,你这只蠢猪!被人当枪使的蠢猪!你毫无头脑,我们的感情就如此脆弱吗?当初的四个人啊,现在一个都没有了,一个都没有了……”她断断续续地骂了许久,骂着骂着便睡着了。 在梦中,她似乎与上官南和好了,她们俩带着郭玉去了那片杏树林,三人在树林里尽情地嬉戏玩耍…… 不得不说,有人撑腰还真是不一样。但也或许是昨晚百里南醉酒后的骂声让上官南醒悟了。那群女人似乎不再针对百里南了,没有了那些莫名其妙的目光,百里南感到异常轻松。 没事的时候,她就透过纱幔,和王祁他们聊天,有时还互相打闹,日日欢声笑语,自是好不快乐。 第58章 郊外踏青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到了三月底。 三旬假前,夫子说现在正是好天气,郊外有个草场很适合踏青,询问学子们是否愿意去。能出去玩,学子们自然非常开心。 夫子还说,书沁阁的学子可以自由组成团队,每个团队在三旬假期间自己准备好郊游要用的炊具、餐具等。初六日若是天气晴朗,便去郊外踏青。 下学后,学子们便开始相互邀请。除了百里南,其他女学子都各自组成了一个个小团体。百里南正感到失落时,王祁和江羽七掀开了纱幔,王祁手中的小纸团向百里南的脑袋砸过去。百里南抬头,便见到二人笑嘻嘻地看着她。 江羽七嘴角含笑,柔声问道:“如何?要与我们一同踏青吗?” 王祁随声附和:“我、他、关北轩、曲司宁还有你,一同踏青,岂不妙哉?”百里南连连点头,心中喜悦,如同流浪许久的猫儿,被好心人收留回家一般。 而后,王祁给百里南说什么都不必携带,到时直接去关北轩家取即可。 三旬假期间,百里南总觉得空手而去不太妥当,便请求祖母制作了一些糕点,又让祖父制作了两个风筝。 初五那天,她提着食盒,拿着风筝来到书院。遇见王祁后,便随他们一同前往关北轩家准备踏青用具。这次倒是光明正大地进入他家了,不似之前那般偷摸儿的。 他家的院子还算是大的,虽然房屋的布置有些老气,但内里陈设都打扫的干干净净。百里南他们到来时,关北轩的父母恰好不在家,于是关北轩便自行翻找器具。几个大男人为了找器具,弄得鸡飞狗跳的。 百里南则安静地坐在院子里,看着他们屋前屋后的跑来跑去,时而觉得这个可以,时而又觉得那个更好。最终,提盒被各种器具填满,后又将炭和锅炉放进了提炉,备好这些后,将所有东西放在了厅堂的角落。 王祁说若明日去踏青,出发时再来取。 初六日,晴空万里,微风和煦,天气好的让人心情舒畅。学子们登上夫子准备好的马车,缓缓驶向郊外。百里南他们则要先去关北轩家取之前准备好的器具。 给夫子言明后,叫车夫先去了关北轩家中。马车停在门口,他们四人进屋将提盒和提炉搬上马车。五人同坐一车,稍显拥挤,好在百里南身材瘦小,才得以勉强坐下。 关北轩上车时,他的娘亲还在后面追着,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让他多拿些糕点,生怕人多不够吃,还嘱咐他多给同窗分一些。随着马车驶向郊外踏青之地,众人纷纷将器具搬下车,找了个不错的地方安置好,然后铺好毯子,摆放好器具,各自落座。 刚开始,大家都吵吵嚷嚷的,不是这个没带就是那个少拿。就连一个木炭夹子,都要两三个团体轮番来用。好在百里南他们准备周全,甚至还带了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王祁从提盒中翻出一根歪歪扭扭的短棍,拿出来问关北轩:“这是什么?” 众人看见清后都捧腹大笑。关北轩接过短棍,恍然大悟:“我哥雕的玩意儿,谁给放进去的?”大家都摇摇头。 这时,林时拿着一个小铲子,来到了百里南他们的位置。笑嘻嘻地对王祁说:“祁哥,把你们的木炭匀出来几块给我们可好?” 王祁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有些不满地说:“不给!你小子,叫你和我们一起,你非不,非得要和那几个女学子一起,你个重色轻友的东西!” 林时听他这么说,笑得更加灿烂:“祁哥,我哪里会重色轻友?只是她们几位都是女娘,总得需要帮忙提物件的人,是也不是?” 他那副卑微的样子,让江羽七实在看不下去了,于是接过他手中的铲子,拿了几块木炭递给他,笑着说:“你这理由倒是找的冠冕堂皇。” 林时拿着木炭,乐呵呵的跑到了曾瑶她们组,大声喊着:“木炭来咯!木炭来咯!” 百里南几人吃完糕点,又煮了茶喝。酒足饭饱之后,关北轩看到百里南旁边放着的风筝,便问她:“一起去放风筝吗?” 百里南此刻正思索着该叫谁去放风筝比较好,原是琢磨着要不要去找曾瑶她们,可曾瑶和朱双她们是一个团队的,百里南自然不情愿过去。既然他开了口,二人便拿着风筝来到了一片宽阔的场地准备放风筝。百里南狂奔了好一阵子,跑的都已经气喘吁吁了,风筝却还是未能飞起。 反观关北轩的风筝,早已高高升起。关北轩见百里南的风筝还未放飞,便将自己手中的绞盘递给了百里南。而后,又慢慢的将百里南那个放飞了起来。待二人的风筝都稳定后,关北轩看着正开心拉着线的百里南,问道:“要换回来吗?”百里南摇了摇头,只顾专心地扯着手中的线。 关北轩又问:“你这风筝何处购得?倒是颇为精美。” 百里南听见他夸风筝好看,自是得意起来:“出自我祖父之手,集市上可是买不到的!” 关北轩随即夸赞道:“难怪,这般好看,我在集市从未见过工艺如此精湛的风筝。” 百里南咯咯笑道:“若是你喜欢,你手中那只便赠予你。” 关北轩笑着说:“那谢过娘子,某便不客气了。” “不用客气。”百里南灿烂地笑着。 随后,二人又闲聊了许多家长里短,关北轩望着口若悬河的百里南,眼神中多了一丝温柔。 百里南对他说,自己那日去过藏书阁后内心有多震撼,日后还想去游览钺朝的各处山川河流看看。 她坦言,自己原本是为了成为藏书阁的抄书人来到书院,如今有了新的想法,不知道是好还是坏。她问:“关北轩,你可有梦想?” 关北轩回答道:“兴许有,以前我想习武,想随着我爹去押镖,可是我爹不许,非要我和哥哥在书院读书,考取功名,哥哥已经如他所愿成为了书院的夫子,而我并不想像我哥那样,人生似是一眼便可以望到头。” 第59章 野猪来袭 百里南抬头凝望着他的侧脸,嫣然一笑,轻声说道:“或许你爹是觉得押镖危险,不过你若是不想,那便随心而动。” 关北轩思索了一下:“我也心知肚明,不过倘若能够金榜题名,或许就会有更多的选择,不是吗?”百里南微微点了点头,她忽然对这个看似放荡不羁的人有了新的认识。 这时,江羽七跑了过来,两只手各拿了一只烤好的鸡腿:“王祁烤的鸡腿,给你们一人拿了一只,再不给你们送过来他们都吃光了。” 关北轩和百里南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王祁被好几个人团团围住,林时、曾瑶、崔玉芳和麻阿宝都在一旁对着王祁烤着的鸡腿虎视眈眈的。百里南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瞧把我大哥急的,隔这么远都能看到他五官拧在一起。” 关北轩看着江羽七手中的鸡腿,无奈地说道:“你拿过来我俩也没法吃呀。” 江羽七却将鸡腿送到了关北轩嘴边,眨巴着眼睛说道:“我早就想好了,我来喂你。”关北轩稍作迟疑,但还是还是咬了下去。 吃完后,江羽七将鸡腿递给百里南,然后接过她手中的风筝,温柔地说:“南南,你先吃鸡腿,我来帮你放,这样你就不会像三哥那样吃得满嘴都是油了。”关北轩白了他一眼,心里暗暗嘀咕:就知道这小子不怀好意。 百里南吃完鸡腿又玩了一会儿,便准备收回风筝。他们的风筝飞得极高极高,收了好一会儿才收回来。放完风筝,吃了一些糕点和茶水后,王祁说:“这附近的林子倒是不错,可以去看看,说不定还能捉到几只野鸡,今天就可以加餐了。” 于是,五人结伴走进了林子深处。这里到处都是栽种的树木,长得如出一辙,让人极易迷失方向。 进了林子后不久,别说野鸡了,连个鸡毛都没看到,倒是遇上了一群野猪。为了躲避这几只猪,几人都战战兢兢地爬上了附近的树。别看百里南身材娇小,她自幼就便喜欢爬祖母家旁的那棵树。在她三岁生日那天,她爬上树后差点摔下来,祖母便罚她站在门口。 但她心有不甘,非要和祖母争论,祖母见她倔强,便夹了一只千足虫来吓唬她,说树上到处都是这种虫子,吓得她哇哇大叫。见起了效果,祖母便夹着虫子,追得她在屋子周围跑了好几圈,直到她认错才罢休。不过,自那以后,她便特别害怕那种蠕虫。 爬上树的众人,发现野猪群正在逐渐远离此处,这才松了一口气。可万万没想到,关北轩一个不小心踩断了树枝,径直掉了下去。这无疑激怒了野猪们。只见两只膘肥体壮的野猪,眼中发出凌厉的目光,气势汹汹地朝着关北轩猛冲过去。 关北轩眼看着野猪即将扑上来,他当机立断,右手用力拍打地面,纵身一跃,朝着最近的树飞奔而去。恰巧,百里南就在这棵树上,关北轩在树下时,野猪也几乎要扑到他了,于是百里南立马将一只手紧紧抓住树干,伸出另外一只手叫道:“快,抓住我。” 关北轩一个箭步冲上前,牢牢抓住了百里南的手,然后脚蹬住树干,借着这股力量爬上了树。上了树后,由于位置狭小,他只好用一只手紧紧抱住树干,另一只手搂住百里南的腰,以防她掉下去。 野猪见目标消失,便在周围左拱右拱,过了好一会儿,确认没有威胁后,晃悠悠地带着同伴们离开了。 见野猪走远,大家这才准备从树上下来。百里南从树上跳下去时,裙子却被树枝勾住了,她“啊”的一声惊叫,随后四脚朝地的趴在了树旁。 百里南被摔得头晕目眩,眼冒金星,尚未回过神来,便听到关北轩高声喊道:“都先别下树,你们在树上等一下。” 王祁他们不明就里,只能回应道:“好。” 只见关北轩从树上纵身跳下,在跳下的瞬间,将百里南的裙子从树枝上扯下,紧接着一个转身,将裙子如大氅般覆盖在百里南的下身,然后背对着她,轻声说道:“快起身把裙子穿上!” 百里南这才惊觉自己下身的裙子不见了,瞬间惊得瞠目结舌,手忙脚乱地爬起来系好裙子。她一边系裙子,一边在心里暗暗咒骂自己:非要逞强,这下可好,真是把脸丢到姥姥家了。 百里南系好裙子后,才发觉自己的脚似乎扭伤了,不禁“嘶”地倒抽一口凉气。 “怎么了?穿好了吗?” 待百里南回应后,关北轩转过身,见百里南已整理好衣裳,便高声喊道:“你们可以下来了。” 众人这才陆续下了树。他们纷纷上前询问百里南的状况。百里南满脸尴尬,一想到自己刚才尴尬地瞬间,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没没什么就是摔了一跤嘶”百里南动了一下,脚踝处犹如被烈火灼烧,疼痛难忍。 关北轩见状,立即伸手扶住她,关切地问道:“怎么了?脚受伤了吗?” 百里南点点头:“应该是扭伤了。”关北轩和江羽七一同将她扶到旁边的树墩上坐下。 王祁见百里南受伤,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说道:“这如何是好?” 江羽七看着百里南痛苦的表情,问道:“很疼吗?” 百里南疼得龇牙咧嘴,点点头:“有些疼,好像有人拿着大锤在猛砸我的脚。” 江羽七听她如此形容,不禁啼笑皆非:“要不你把鞋袜脱掉看看,若是没有肿胀,应该会好一些;若是肿胀了,可要赶紧送去医馆!” 百里南摸了摸脚踝,轻声说道:“我刚刚摸了一下,应该没有肿起来,稍微休息一下或许就可以走路了!”过了一会儿,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阳光透过树林,星星点点的洒在地面。 百里南觉得疼痛稍微减轻了一些,便对身边这些正满脸忧虑地盯着她的人说道:“你们能不能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否则我都要怀疑自己不是扭伤了脚,而是快要死了。” 王祁听她这么说,不禁哭笑不得:“呸呸呸,说什么死不死的,别胡说。” 江羽七关切地问道:“现在好些了吗?” 百里南点了点头,说:“好一些了,你扶我起来,我试试走一下!”江羽七起身来到百里南身边伸出手,百里南把手搭在他的胳膊上,缓缓站起,尝试着走了几步,疼痛感还是传了上来。 “啊啊啊,不行,还是很疼!” 王祁见状,建议道:“我们先背你回去?回去找医馆看看才行!”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江羽七连忙上前说道:“那我来背。”说完,他便蹲在了百里南面前。 “我可有些重哦!”百里南笑着说道。 江羽七也笑了笑:“你快上来,别小瞧我,今日若是背不动你了,我爬都要爬回去!” 王祁也说道:“他要是背不动了,还有我们呢,小妹不必忧心,我们四个大男人怎么可能连你一个小女子都带不回去?那不成笑话了吗?” 百里南笑着说:“这山路崎岖,辛苦你们了!” 众人齐声说道:“不必言谢。” 蹲在地上的江羽七有些支撑不住了,便喊道:“娘子,快上来,再不上来我怕是要蹲不住了。” 说完,百里南轻轻趴在了江羽七的背上。江羽七背起百里南,故意打趣她:“哟,还真是有些份量呢!” 第60章 那个老女人是第三者 百里南本来还挺心疼他的,见他这样,立即凑近他的耳边,轻声细语道:“亲夫……你可还欠我几十下呢?你说现在还给我可好?”江羽七本来听到她称呼自己为“亲夫”时,心中还暗自窃喜,可听到后面的话,真是当头棒喝了。 江羽七反击道:“那你就不怕我把你扔下去吗?” 百里南见状,立马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回头看向王祁:“大哥,你看他要把你小妹扔下去!” 王祁看着他俩无奈地摇摇头:“你放心,他扔了我都不会扔你的。” “小妹,之前在蔓娘子那儿的那个中年妇女,你为何会对她怀有如此大的敌意呀?”王祁想趁此机会问个明白,因为那女子又找上了蔓娘子,说之前介绍的那个妓馆要她去做皮肉生意,她不愿意。 百里南思考片刻,说道:“这其中的缘由说来话长啊,你们想听吗?” “回去的路途艰难险阻,有故事听也能解解乏,你就说来听听!”于是,百里南开始讲述其中的原委。 原来,那个女子名叫蒋芸儿,是百里南爹爹的青梅竹马,也是她娘亲的闺中密友。蒋芸儿的爹与王蕴的爹是拜了把子的兄弟,少时一起闯荡过。那时的王百丰意气风发,因为手艺好十里八乡的人都会找他来打造家具。 那时的蒋青则父母双亡穷困潦倒,他父母过世时,连张草席都没有,还是同乡的人看他可怜,送了他两张草席,才草草的将父母葬了。 有一次,王百丰到蒋青隔壁那户人家做家具,蒋青碰巧串门,看到正在做工的王百丰,便坐在一旁与他闲聊。 王百丰从蒋青口中得知了他悲惨的身世,于是乎问他是否愿意随他学习木工,蒋青兴奋不已,连连点头表示愿意。自此,蒋青追随着王百丰东奔西走,而王百丰也将所赚钱财分他一半。 蒋青有一门娃娃亲,起初那女子家的爹娘见蒋青生活窘困,不愿将女儿嫁给他。但自从蒋青跟随王百丰学习木匠手艺后,他家见蒋青有了谋生的手段,还赚取了不少钱财,甚至连房子都整修一新,便时常打发女儿给蒋青二人送去些吃食糕点。 长此以往,人们时常能看到他们三人一同出入各处。久而久之,那女子见王百丰谈吐风趣,为人正直,便对他暗生情愫。 然而,那时的王百丰早已成婚,有一日女子逮到机会,向王百丰表明了心意,王百丰断然拒绝,称自己已有妻子,况且她还是蒋青的未婚妻,并且斥责了她,让她好自为之。 这一幕恰好被蒋青看到,事后,二人喝酒,蒋青提起此事,将心中的愤懑尽数吐露,王百丰安慰他,他便称王百丰不仅是他的恩人,对他的恩情更胜过亲生父母,喝得半醉就非要跪地喊王百丰爹。 王百丰被他闹得啼笑皆非,便说这爹他是当不成的,但二人可以结拜为兄弟,这比当爹更好。于是乎,二人就焚香结拜了。后来蒋青成婚,生下了蒋芸儿。 从王百丰的村子到蒋青的村子至少要走一个时辰,但王百丰时常带着蒋芸儿在自己家玩耍。蒋芸儿从此便与王蕴成为了亲密无间的好友。 后来蒋芸儿成年,因她脾气性格火爆,所以蒋青给她找了一个非常本分老实的人做夫君。那时蒋青并不知道蒋芸儿其实喜欢的是百里玄。再说百里玄那时已经从赫赫有名的神童沦为了不折不扣的笑柄,蒋芸儿深知父亲绝对不会应允,便顺从父亲的意愿嫁给了那户人家。 蒋芸儿嫁人后,时常对相公恶语相向,轻则辱骂,重则殴打。不仅如此,她还频繁去找百里玄,给他送吃食,帮他研墨、打扫屋子。不久后,蒋芸儿的大儿子降生,这孩子的眉眼与她的丈夫毫无相似之处,反倒更像她的公公。于是,蒋芸儿与公公有私情的流言蜚语,渐渐传播开来。 后来,王蕴嫁给了百里玄,蒋芸儿依旧时常来找王蕴玩耍。王蕴生下百里南后,蒋芸儿还经常给百里南购买玩具。 有一日,百里玄借口家中没油,要去买油。王蕴清楚地记得家里还有油,她突然想起之前村里大哥提到百里玄与蒋芸儿有染之事,当时她只当是无稽之谈,此刻却心生疑虑。于是,她暗中尾随百里玄,亲眼看着他走进了蒋芸儿的院子,然后二人偷偷摸摸地关上门。 王蕴知道蒋芸儿的房间位置,便悄悄走到屋后贴耳倾听。果然,里面传来了两人的喘息声。王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觉得这一定是幻觉。她躲在后门,直到百里玄提着裤子,腰带都没系好就从蒋芸儿房里走出来,她才确信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她无法接受最好的朋友和相公的双重背叛。 王蕴冲上前去,抓住蒋芸儿的头发,质问她为何要如此,为何要背叛她。百里玄不仅没有帮王蕴,反而和蒋芸儿一起将她拖到了后面的一片树林里。到了一处凹陷的位置,百里玄把王蕴扔了进去,拿起一根手臂粗的木棒,狠狠地朝着王蕴打去。蒋芸儿则帮忙按住王蕴。 就在这时,一个村民恰好路过,及时制止了他们的暴行。或许是被当场捉奸,头脑发热,一时冲动,百里玄在被村民制止后,望着坑里嘴角流着血的王蕴,心中顿时懊悔不已。 而后,在村民的援助下,王蕴艰难地站起,夺过百里玄手中的棍子,拉着他回了家。百里南那时约摸不到三岁,和同村的玩伴玩到了傍晚时分,天将要黑尽时,玩累了的她才回到家中。 刚推开门,她便感到一股压抑的气氛袭来。往日里,娘亲必定会上前抱起她的。但今日,娘亲并没有来抱她,而是坐在门边,百里玄也黑着脸坐在里面,王蕴身旁则摆放着那根棍子,二人一言不发。 王蕴的眼泪顺着脸颊不断的落下,在看到女儿时,将她抱进了怀里,看着眼前乖巧可爱的女儿终于忍不住了,抱着她呜呜地哭着。 百里南那时根本不懂,后来遇到蒋芸儿,还会喊她。还会问娘亲为什么她不再来了,而娘亲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她一定是有事情忙碌,所以无法前来。直到十岁那年,百里南才明白,原来自己曾经幸福美满的家庭,竟是因为她而变得支离破碎。 从此以后,再次见到蒋芸儿,百里南便视她如同陌路之人,不再呼喊她。然而,蒋芸儿每次见到百里南时,还是会亲切地叫她“南南”。 第61章 送她回乡 后来,百里南刚到苏城不久,百里玄便开始每天午夜才归家,次日天还未亮,鸡鸣声尚未响起,他就已经起床出门了。他告诉王蕴,自己是在帮大户人家修缮房屋,每日都忙碌异常,所以才会早出晚归。王蕴相信了他的话。 直到有日,附近的店主偷偷跑来告诉她,百里玄每天清晨都会兴高采烈地购买两份早膳。店主还曾羡慕地以为这是买给王蕴的,后来才发现并非如此。 于是,王蕴心生警惕。有日,她起了大早,悄悄地跟在百里玄身后。她发现百里玄走进了一个小院子,记下小院的位置后,白日里向附近的住户打听。住户告诉她,这里面住着一对恩爱的夫妻,她的相公每天都会给她买早膳。 在询问了女人大致的相貌后,王蕴便已心知肚明,那女人必定是蒋芸儿。失魂落魄的王蕴回到家中,待百里玄归来后,她立刻质问他为何要将那个女人带到这里。 百里玄解释说,蒋芸儿的相公发疯杀了全家,她侥幸逃脱,孤苦无依,四处打听才找到他。他见她可怜,便收留了她。王蕴明白事已至此,哭闹也于事无补,于是便问道:“若是我与蒋芸儿之间只能留下一个,你究竟会选择谁?”百里玄稍作迟疑后回答道,他对两人都心怀喜爱,既喜欢王蕴的勤劳苦干,也喜欢蒋芸儿的温柔可怜。 王蕴凄苦地自嘲道:“没错,你确实喜欢我,喜欢我任劳任怨。若是她跟了你,你又该如何生活?这些年来,若不是依靠我,凭你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做事态度,谁能养活?连三个儿女你都养不活一个,你又怎能不喜欢我?” 百里玄的眼神瞬间黯淡无光,他思考了许久,才表示肯定会选择他们这个五口之家。王蕴随即表示她会处理好这件事,让他放心。 次日,王蕴前往钱庄取出了所有的积蓄,购买了一些食物后,来到了那处小院。蒋芸儿开门看到王蕴时,顿时震住了。她将王蕴迎进屋,为她倒了一杯水,而王蕴则面无表情地将篮子放在桌上。 她告诉蒋芸儿,篮子里装的是给她的银钱和路上的食物,并让她今日就动身回乡,已经为她准备好了马车,就在门外等候。蒋芸儿自知理亏,没有拒绝,收拾好行李后,王蕴便送她上了马车。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王蕴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然而,当天回到家后的王蕴仿佛丢了魂一般,甚至连晚饭都没吃,就晃晃悠悠地出了门。百里南见她状态异常,担心她会想不开,于是便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 王蕴踏出家门后,来到一处摊贩前买了几块糕点。她晃悠悠地沿着大道,边走边吃着糕点。她的步伐很慢,百里南也只慢慢地跟在她身后。不知过了多久,王蕴回头,看见了身后的百里南,无奈地笑了笑,迎上前去紧紧抱住了百里南,哭了许久。之后,百里南挽着她的胳膊,两人一同回了家。 百里南讲到这里时,江羽七已背着她走到了草场。其余人看见江羽七背着百里南,都投来异样的目光,小声议论着。江羽七将百里南放下后,林时跑过来问是怎么回事。江羽七便说她不小心摔了一跤,扭伤了脚。林时听说是扭伤便去叫了曾瑶过来,说曾瑶会些岐黄之术。 曾瑶看过后说道:“问题不大,我来时看到草场边上有些草药,正好可以缓解你的疼痛,我去采些过来,你等会儿。”林时陪着曾瑶去将草药采回,捣碎后敷在了百里南的脚踝上。 敷上草药后,百里南感觉到一阵清凉,她由衷地对曾瑶说:“瑶瑶,谢谢你。” 曾瑶微笑着,从腰间抽出她的彩巾,熟练地绑在了百里南的脚踝上,回应道:“小事一桩,不必言谢。” 随后,众人又围坐在一起,聊起了家常。王祁感慨地说:“听了你说的,我才明白其中的缘由,也难怪你如此厌恶她。” 百里南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每个家庭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我只是怜惜我的娘亲,她真的太苦了。” 祁疑惑地问:“那蒋芸儿为何又去了妓馆卖艺呢?” 百里南摇了摇头,叹息道:“不知她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兴许是老天有眼。” 之后,众人又开心的聊着天,畅想着未来。王祁说他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倘若无法考取功名,他便愿意守护着这片小小的天地,成亲生子,了此余生。江羽七听了,笑着说:“你家境殷实,考不考得上功名对你来说并不重要。” 王祁眉头紧皱,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爹嗜赌如命,就算有再大家产,也经不住他这样挥霍啊!” 江羽七似乎也想起了自己父亲的荒唐行为,感叹道:“那也总比我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爹强多了!” 远处传来了学子们的呼喊声:“朱夫子!朱夫子好!”百里南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夫子缓缓走来。 朱夫子笑着问道:“嗯,今日玩得是否尽兴?” 众人异口同声地回答:“尽兴!” 朱夫子笑了笑,点头说道:“尽兴就好,我带了些糕点酒水,你们拿去分了!”众学子一拥而上,将夫子马车中的糕点和酒水都搬了下来。一名学子将这些物品分成了多份,再由各自的小团体派出一人去领。 而后,朱夫子走到各个团体中间,或询问学业情况,或与他们谈笑。朱夫子自是雨露均沾,每处都坐了会儿。来到百里南他们这里,向王祁等人询问了学业情况,还提到八月就要开始解试了,距离现在只有四月时间,询问他们准备得如何。 众人却顾左右而言他,朱夫子只能摇头离开。在朱夫子离开时,百里南听到他喃喃自语:“哎,这届学子不知道有没有能通过解试的人啊?” 等朱夫子走后,百里南才向众人问道:“你们不会都不太行?”众人听了,顿时不乐意了。 王祁放下正在翻烤肉的夹子,瞪着百里南说:“什么叫不行??你大哥会不行?笑话!” 接着,他又对江羽七说:“来,小七哥,给我小妹露一手,证明一下自己的能力!让她知道什么叫不仅行,还很厉害。” 第62章 约定 江羽七满脸无语:“你怎么不自己来?我需要证明吗?我本来就很厉害,此次解试虽无把握名列前茅,但进入省试还是颇有可能的。” 曲司宁眉头紧皱,质疑道:“我才不信,你学业如此之差,还能进入省试?” 江羽七拍着胸脯,自信满满地说:“本人自有妙计,你且看着。” 关北轩只是微微一笑,并不言语,百里南看着他,突然发问:“关北轩,你呢?” 他没想到百里南会问自己,笑容瞬间僵在脸上,思考片刻后回答:“我……若是你八月能通过书院的考试,我自然也能通过解试。” 若不是关北轩提起书院的考试,百里南几乎都忘记了自己还要在八月参加考试,通过后才能进入藏书阁。可自从来到书院,她自己确实不算努力,日日都光看话本子了,甚是消极度日。 但要说是否能通过考试,她心里也没底,可她又怎会认输,仰头说道:“我百里南自然能通过,你嘛,我看未必。\" 关北轩见她如此轻视自己,笑问:“如若我通过了又当如何?” “如若你通过了……”百里南实在想不出,便看向王祁。 关北轩见状,转头对王祁说:“王祁,你说该如何?” 王祁笑着回答:“通过解试,自然是要戴头花的,小妹你给他制头花便可。”关北轩嘴角微微上扬,笑容中带着几分深意,他很满意王祁的提议。 江羽七听到王祁的建议,急忙说道:“这怎么行,这戴的头花可是要至亲之人制作的,南南可是尚未出阁的女子,若是给他制了头花,岂不是惹人非议?” 百里南掩嘴轻笑道:“制花而已,何必在意他人的议论,我只顾制作,谁又会知道是我做的呢?况且我才不在意这些世俗的言论,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乐意怎样做就怎样做。” 江羽七见拦不住百里南,心中有些不悦,抱着手臂说道:“那我也要,我若是过了解试,我的头花,也要你制。” 百里南看着他那副不服气的模样就觉得好笑,赶忙说道:“好好好,没问题,不过,若是我过了呢?你们是不是也得有些表示?不然我多亏呀。” 关北轩故作神秘地说:“若是你通过了,自然不会亏待你,你都给我制头花了,我必是比这更胜一筹。” 江羽七故意咳了两声,说道:“我呢,自是不会比我三哥给你的表示差,咱们拭目以待,如何?”王祁和曲司宁看着他们二人争执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太阳渐隐,留下一片金黄色的余晖。 众人开始收拾东西,将物品一件一件地搬上马车。百里南虽然坐着时脚部的疼痛不那么强烈了,但走路时还是会很疼。关北轩让她先坐在原地别动,等他把东西搬上马车后再来接她。百里南坐在地上,看着他们将东西都搬上了马车。 搬完后,关北轩和江羽七跑到了百里南身边,相视一笑后,一人抓住她的一只胳膊,将她抬起。曾瑶透过马车的车窗,只见到关北轩和江羽七一人一边像拎小鸡一样,抓着百里南的胳膊,飞快地朝马车跑去。 百里南被他们提着,双脚离地,胳膊被扯得生疼,忍不住喊道:“两位大爷,咱能不能慢点儿!”然而,他俩根本没理,更快的将她提上了车。 上了马车,百里南晃了晃两只膀子,委屈巴巴地对着王祁嘟囔道:“大哥,等会儿你回书院的?” 王祁不解她为何会有此疑问:“怎么了?” 百里南指着关北轩和江羽七,怯怯地回复:“你能不能背我回宿舍?那两人,我害怕。” 王祁闻言,顿时哈哈大笑:“你放心,待会儿三哥肯定回家了,不用你说,我也会送你回宿舍的。” 马车行至关北轩家门口,他们将东西搬下车后,就回到了书院。到了书院门口,江羽七先下了车,对着百里南伸出手:“来,我背你回去。” 百里南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不要,我要我大哥背。”江羽七见状,对着身边的王祁耳语了几句,然后王祁就走开了。 江羽七再次伸出手,问道:“你大哥有事儿去了,现在呢?” 这时,百里南瞥见刚进书院大门的曾瑶,立刻扯开嗓子大喊:“瑶瑶,瑶瑶,快来,带我回去。”曾瑶似乎听到有人叫自己,四下张望了一下,没看到人,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其实,是江羽七用身体遮挡住了百里南,曾瑶根本没发现她。百里南看着曾瑶远去的背影,瞬间无精打采,无奈之下,只得随他下车。 “要不我自己走走试试?”百里南强打着精神。 江羽七自然是知道她走不了两步,便敷衍道:“嗯。” 果不其然,百里南在他的搀扶下才走了两步,就疼得龇牙咧嘴。她默默地看向江羽七,释放出求救的信号。 江羽七蹲下身,温柔地说道:“来,上背。”百里南兴高采烈地扑了上去,一个踉跄,差点儿将江羽七扑倒。 江羽七背起她,朝宿舍走去,百里南趴在他耳边,轻声细语:“亲夫,这声是我送你的,不掐你。” 江羽七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我觉得你可以多送我几声,以报答我今日背你之恩。” 百里南见他如此不知好歹,竟然还得寸进尺,便伸手朝着他胳膊掐了一下:“还美的你了,这次从上次那四十八次里面扣,还欠我四十七次。” 这次百里南用的力道很轻,可江羽七却故作疼痛,略微松开背着百里南的手,高呼道:“哎哟,疼死我了,哎呀,要背不住了,快掉了。” 急得百里南用力搂住他的脖子:“你别呀,我都没用力,亲夫,亲夫,亲夫,我错了还不行嘛?” 江羽七被她搂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待将她背好后说道:“知道错了就好,那刚刚叫的那几声可不能作数。”百里南连连点头。 江羽七将百里南送回宿舍后,又询问了一下曾瑶,百里南的脚踝是否需要去医馆。曾瑶说她瞧了,没有肿胀,应该无需去医馆,明日疼痛感便会减轻许多,休养几日便可。江羽七拜托曾瑶帮忙照看百里南后,便转身离去。 第63章 三日不见 百里南休息了数日,并未去学堂。她请曾瑶帮忙将夫子讲授的那些书籍搬到了宿舍,每日天还未亮,她便起床温习书籍。到了夜晚,她也会挑灯夜读,常常温习到午夜时分才肯睡下。她心中暗暗较劲,绝不能输,绝不能让关北轩和江羽七小瞧了自己。 四月中旬,百里南的脚伤终于痊愈了。她来到学堂,然而连续两日,关北轩的书桌处都空无一人。第三日午时,百里南轻轻掀开纱幔,双手搭在屏风上方,再次朝着关北轩的书桌处望去,依旧不见人影。 她看着面前正仔细温习书的江羽七,玉冠锦衣,举手投足间,优雅从容的气质展露无遗。她原本想要向他询问关北轩不来的缘由,可看着眼前全神贯注的他,还是缓缓地放下了纱幔,重新坐回了书桌处。 “他不会出事了?”百里南正双手托着脸蛋出神。这连着三日都不见关北轩,她倒是有些担心了。这种担忧究竟从何而来,她自己并没注意过,她以为自己的担忧是因为有约定。如果自己过了考试,关北轩若不来,她上哪儿去找人履约? 夏日炎炎,一过午时,便让人昏昏欲睡。百里南正在打盹儿,一个身影飘进了书沁阁。只见来者白衣胜雪,步伐稳健,此人正是多日不见的关北轩。百里南原本托着脸蛋的手突然滑落,她睡眼惺忪地抬起头,正巧看到关北轩走进来,眼中的疲惫立刻烟消云散。 “关北轩。”她喊了一声。 然而,关北轩并没有回应她,而是径直走到屏风那边。百里南有些失落,但转念一想,他不是安然无恙吗?倒是自己瞎想了。于是,她又跑去屏风处,轻轻掀开纱幔,想问他这几日缘何不来。 此时,关北轩正与江羽七相对而坐,两人低声说着什么。关北轩抬头看到了正盯着他们看的百里南,他突然停下话语,眉头微皱,眼中似乎流露出一丝不悦。江羽七察觉到关北轩的异常,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百里南正眼巴巴地看着关北轩。 “南南,你吃完午饭了吗?”江羽七问道。 “吃完了,你们在聊什么呢?”百里南有些尴尬,她明显感觉到了关北轩的不快,但又很想知道他这几天为什么没有来学堂。 江羽七看了一眼关北轩,只见他拿着笔在桌上不停地戳着,眼神飘忽不定。于是,江羽七从怀里掏出一包蜜饯递给百里南,说:“没什么,南南,来,给你,这个很好吃。” 百里南接过蜜饯,冲着江羽七甜甜一笑:“多谢我的亲夫大人。” 关北轩听到百里南叫江羽七“亲夫”时,瞳孔一震,疑惑的朝着百里南望过去。然而,她已然放下纱幔,消失在了眼前。 “亲夫?她为何叫你亲夫?”关北轩停下手中的动作,眉头微皱,修长的手指懒洋洋地撑着头部。 江羽七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回道:“这是我和她的秘密,岂能告诉你这无关之人。” 关北轩身体微微前倾,活动了一下手指关节,发出“咔咔”的声响,语气中带着丝丝威胁:“你确定不告诉我这个无关之人?” 江羽七见他又使出这一招,便抿了抿嘴,闭上眼睛,摆出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样子,说道:“就不告诉你这个……无关之人。” 关北轩见他不受威胁,便用手托着下巴,无奈地叹了口气。 江羽七听到他的叹气声后,缓缓睁开眼,有些忧心地说道:“三哥,这事儿也没办法。” 而另一边,百里南嘴里吃着蜜饯,却竖起耳朵,想偷听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但由于距离较远,只模模糊糊听到几个字,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她便只能垂着头继续吃着手里的蜜饯。 下学后,百里南急匆匆地收拾好桌子,快步跑到门口,等待着关北轩和江羽七出来。二人出来后,百里南一直跟在他们身后。江羽七看着身后的百里南,疑惑的问道:“你不回宿舍么?” “回呀,我就不能跟你们走一段路吗?”百里南眨巴着眼睛回答。 “那倒不是,你随意就好。”江羽七无奈地摇摇头。 他们俩身材高大,步伐自然也大,而百里南身材娇小,他们走一步,百里南得走两步。突然,关北轩毫无征兆地顿住脚步,跟在他身后的百里南只顾着追上他们,完全没有注意到前面的情况,结果一头撞在了他的后背上,这一撞给她撞得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关北轩转身,见她差点摔倒,眼疾手快地拉住她的一只手,将她拉了回来。 百里南手抚额头,轻声嘀咕:“干嘛呀,差点被你撞死。” 江羽七走出好几步,才发现他们没跟上,转身问道:“还走不走?你们在那儿磨蹭什么呢?” 关北轩松开她的手,俯身问道:“你是不是有事情要问我?” 百里南站稳身体,稍作休整后,略显迟疑,嘴唇微张,还是开了口:“你……这几日去哪儿了?” 他嘴角扬起一抹邪魅的笑容:“你是想打听我的家事吗?” 百里南愣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连忙摆手解释:“不,不是的,只是看你几日都不曾来学堂,有些……” “担心?”他顺势接过百里南的话,微笑着说道。 江羽七走上前,询问关北轩:“三哥,还走吗?待会儿来不及了。” 关北轩点了点头,看着百里南说道:“走……南儿娘子,前面已到岔路,暂别。” 江羽七也向百里南挥了挥手,说道:“南南,明日见。”看着扬长而去的二人,百里南默默地走回宿舍,心中暗自思索,自己是不是太过八卦了。 这边,江羽七跟着关北轩来到一条小巷,走到一户门前。关北轩抬起手,用力地敲了几下门。不一会儿,里面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谁呀?”关北轩并未回应,只是继续敲着门。 女子见无人应答,走到门口透过门缝向外张望,只见两个少年站在门外,便隔着门问道:“你们是何人?是认错门了?” “娘子应该知道我是谁,既然你不肯开门,那我奉劝你一句,若你下次再敢踏进我家的门,我必定让你付出代价!”关北轩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怒意。女子听到他的话,神色变得有些惊慌。她看到少年的眉眼与关初有几分相似,便已猜到他是关初之子了。 第64章 外室 女子名叫巧巧儿,乃是关初的外室,关北轩的娘亲李氏对此早已知晓,只是二人一直相安无事。 几日之前,关初押镖前往霁城,外室一同前往,归来时已至深夜,关初便将她安置在了府内的偏房,夜间也留宿于此。李氏见关初去霁城后久未归家,忧心不已,回卧房后辗转难眠,挑灯绣花,静待关初归来。 夜深人静之时,李氏听到声响,便知定是关初已回,喜出望外,放下绣篮,兴冲冲地前去迎接,不料却撞见关初搂着巧巧儿进入偏房。李氏彻夜未眠,次日,待关北轩前往书院后,做好早膳,来到偏房准备唤醒关初。 正欲敲门,巧巧儿恰巧从房内开门而出,二人四目相对,皆是一惊。巧巧儿匆忙行礼,高呼:“大娘子,万福。” 李氏回过神来,尴尬问道:“老爷何在?” 巧巧儿告知李氏,关初一大早就去了镖局,走时嘱咐她睡醒再走。李氏眼神黯淡,本就因一夜未睡而脸色不佳,又见巧巧儿容光焕发,心中更是苦涩,回到房间后连连咳嗽,竟然咳出了血来。李氏看着彩巾上的血迹发呆,想到自己还有两个孝顺的儿子,便自我安慰,忍一忍就过去了。 其实,关初早起时就特意叮嘱过巧巧儿,让她出门时小心些,莫要让大娘子撞见,可巧巧儿心机深沉。她起床后,将窗户推开一条小缝,密切注视着院子里的动静,见李氏前来,便故意开门,装作不经意。 待李氏离开后,想起她刚才的神情,便轻哼一声,满脸尽是鄙夷。准备离开时,还将自己的合裆裤特意放在床边的架子上。李氏待她走后,进屋收拾,一眼便瞧见那条合裆裤,冷笑一声,用扫帚将其挑起,扔到了院子的地上。 关初午时归家,见李氏未备午膳,入房后,看见李氏和衣而睡。他满脸不悦地质问:“今日为何连午饭也不做了?”见李氏毫无反应,关初上前揭开她脸上彩巾,却见她面色惨白如纸,彩巾上面的血渍已然干涸,连唤数声,亦无回应。 关初顿感不妙,试探她的鼻息,幸而尚有气息。他欲背起李氏,奈何个头比李氏小上许多,根本背不动。此时,关北轩正好归家,见娘亲并未做午饭,去到爹娘的房间看下是怎么回事。 进门后,只见关初正欲背起面色苍白的李氏,他赶忙上前扶住李氏,询问其父究竟发生何事。关初茫然道自己并不知晓,归家时,李氏便已如此。关北轩便急忙背起李氏送往医馆。 医师询问状况并检查后,言其脉象肝气上逆、肝火元盛,应是怒火攻心,气血上涌,才致吐血。施针后,李氏方才醒来,脸色逐渐有了血色。医师开好药,嘱咐关北轩回家后将药用三碗水煎成一碗服用。待李氏稍有好转,方才送她回家。 关北轩询问李氏为何突然动怒,李氏只道想起他祖母日前所言,越想越气,以致如此。关北轩不信,李氏让他放心,称自己有两个孝顺儿子和一个好儿媳,日后必会倍加珍惜自己的身体,有此经历,日后绝不再动怒。 说只待他通过解试后成了家,自己便别无所求了。关北轩与李氏交谈片刻后,出门去煎药。 去后厨的路上,关北轩看见了偏房门口的那条合裆裤,进入偏房,扫视一圈,未见异常。正准备离开时,余光却瞥见了窗户的缝隙。 他先将药放在后厨,然后来到前厅询问关初:“昨日偏房是否睡了人?” 关初如实回答:“昨日押镖回来太晚,便安排巧巧儿暂住偏房。不过我出门时叮嘱过她,出门时要避开你娘。” 此时,关北轩心中便已猜到七八分。他侍奉了李氏三天汤药,李氏的气色明显好了许多,她便催促关北轩回书院,说自己已无大碍。关北轩拗不过她,只得前往书院。刚到学堂,他正与江羽七商议如何对付巧巧儿,却见百里南盯着他们,心中顿时不悦。 关北轩警告过巧巧儿后,邀请江羽七去酒楼买些饭菜,随他一同回家吃晚饭。晚饭时,江羽七看着这微妙的气氛,只顾着往自己嘴里扒着饭。 与他们二人分别的百里南回到宿舍时,遇到了曾瑶和崔玉芳出门,便问道:“你们要去哪里?” 曾瑶笑着回答:“书院的饭盒吃腻了,想去小食街换换口味,一起吗?” 百里南随她们来到小食街,在她俩的介绍下找了个馆子坐下。曾瑶说道:“这边晨间有处包子馆,甚是好吃,每日一早便会被抢购一空。可惜我们在书院,根本吃不到。”说着,她不禁有些失落。 之后三人聊天时,百里南从曾瑶那里得知,上官南偶尔会向她询问百里南的情况,还担心她日日和男学子在一起会受到伤害。百里南听后内心毫无波动,既是过去之事,她便不再留恋。不过,她也不会对上官南心怀怨恨,只是把她当作普通同窗罢了。 曾瑶向她介绍了许多好看的成衣铺子,说她和崔玉芳每到三旬假后,就会在这些铺子里挑选许多衣物。她邀请百里南下月三旬假来书院后一起去,百里南欣然应允。 吃完出来,已然夕阳西下,如血的残阳里正站着一个人,正死死地盯着与曾瑶谈笑风生的百里南。崔玉芳见那男人眼神阴森可怕,便戳了戳百里南的胳膊。 百里南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只见肖方尘满脸写着疲惫,正痴痴地望着她。百里南让曾瑶和崔玉芳先回书院,说自己有要事处理。 待曾瑶她们走远,百里南上前拉住肖方尘,朝着最近的巷子走去。刚走到巷子里,肖方尘就将百里南紧紧地搂进怀里,嘴里还连声念叨:“南儿,南儿,我好想你,好想你,你为何不回我的信?为何?” 他搂得百里南快要窒息,百里南使出浑身力气,将他推开,冷若冰霜地说道:“你来干什么?我们已经一刀两断,你又何必如此纠缠?” “不,不是这样的,对不起,以后我都听你的,好不好?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肖方尘双手搭在她的肩上,眼中满是悔恨,他直勾勾地看着百里南的眼睛,似乎想从她的眼中找到他想要的答案。 第65章 姐夫 百里南却将头转到一边,冷声道:“我早已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知道珍惜,我们之间的缘分已尽。” 肖方尘听后,满脸落寞:“南儿,我为了找你,在你们书院门口等了好几日,却一直不见你的身影。今日好不容易见到你,我就悄悄地跟在你后面,生怕打扰到你。我是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什么吗?说了不许你再斗蝈蝈,可是你呢?何曾把我的话听进去一点?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百里南说完,用力甩开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转身准备离开。 肖方尘见她要走,急忙抓住她的手,低头自苦道:“爱与不爱,便是瞬间就能决定的吗?我真知道错了,你连一次机会都不肯给我吗?” “不爱了就是不爱了,你还想怎样?”百里南的脚步戛然而止,任凭他牵扯着自己的手臂,紧闭双眸,竟有一滴清泪滑落,这泪仿佛是对这段感情的最后诀别。 肖方尘从背后紧紧抱住她,轻柔地嗅着她的秀发,轻声呢喃:“南儿,我有办法证明你对我是否还有感觉,你就让我证明给你看,好吗?”在百里南尚未回过神来之时,他将她翻身过来,抬起她的下巴,俯身吻了上去。百里南死死咬住牙关,肖方尘则腾出一只手,捏住她的双颊。 “嘶……你是属狗的吗?”肖方尘捂住自己的嘴,低声吼道。百里南朝着他的脚猛踩下去,随后又传来肖方尘的一声惨呼。 她又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轻叱一声:“自作多情!” 肖方尘望着她远去的背影,顾不得嘴角的疼痛,大声喊道:“南儿,我一定会让你回心转意的!” 百里南边走边暗自嘀咕:“回你个头,本来还挺感动的,呸,什么鬼东西!” 当她回到宿舍时,天色已如浓墨般漆黑。她点起灯,坐下来继续温习书籍。看着看着,她的手不由自主地伸向了旁边的话本子。为了避免心烦意乱,她决定将话本子藏进箱子里收起来。 当她打开箱子,准备把话本子放进去时,却瞥见了云元之前送的那本小册子,它正躺在角落里。她放好话本子,将那本小册子拿了出来,一页一页地翻开,映入眼帘的尽是小伙伴们温馨的祝福。 南南,再见不知何时,我会想你,念你的。——叔画 要照顾好自己,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吃饭。——沁儿 和你在一起的日子非常开心,愿你一帆风顺,前途似锦。——万文文 ······ 百里南翻到册子的最后一页,读完后,心情久难平复,她的思绪仿佛飘回到了在苏城的那段时光。可最后面那页写的话,又让她觉得无比讽刺。 上面写道:吾剪断风筝线,想看你翱翔于天际。——许思。 “还天际,用得着你剪断么?真是显得你有能耐了。”她一边小声嘀咕着,一边将小册子放回箱子。一想到肖方尘和许思二人,她便不禁感叹自己命运多舛。 转眼间,三旬假来临,百里南回到了亲祖母张氏家中。不出所料,张氏依旧像往常一样,整日以泪洗面。吃完饭,她就会坐在院子里哭泣。起初,百里南还会上前劝慰,但后来她索性选择了视而不见,因为她知道,劝慰也无济于事。 张氏为何哭泣?原来,百里南的二叔英年早逝,留下一个儿子,名叫孙士坚,比百里南小两岁。二叔是在百里南十岁时过世的,过世之后媳妇儿也跟着别人跑了。 自此,无人能够再约束孙士坚,他终日与地痞流氓为伍,只有在缺钱时才会回家。回到家后,他便四处翻找财物,还逼迫张氏拿出银子。如果张氏不从,他就会打砸家中的物品。张氏只能日日哭泣,哀叹儿子早逝,独留下这一梦生子可如何是好。 虽然二叔过世时将孙士坚托付给了亲弟弟孙洪,可孙洪当时并未成亲,且孙士坚又是个不听话的泼皮,他自是不愿意管,所以就一直放在张氏这里。 虽然孙士坚是泼皮了些,但对百里南这个姐姐倒是挺好的。姐姐责骂他时,他都默默承受,从不还口。 初一日,孙士坚回到家,本想让张氏拿钱,却看到百里南正坐在屋里剥豆子。他立刻惊喜地喊道:“姐,你怎么回来了?” 百里南依旧不紧不慢地剥着豆子,一脸不屑地回应道:“我不回来,难不成睡大街啊?去年年关都见不到你几日,你倒是给我讲讲,你怎么回来了?” 孙士坚一脸谄媚地凑上前,蹲在百里南身边摇晃着她的手臂:“姐,瞧你这话说的,我这不是想祖母了嘛,回来看看祖母。” “一边去,祖母可经不起你折腾。” “哪有的事,姐,我问你个事。”孙士坚把脸凑近百里南的耳边,问了一个问题,只见百里南眉间紧锁。 “你如何认识了他?” 孙坚拿起筐里的豆子抛向空中,用嘴接住后说道:“赌坊啊。” 看到百里南还是一脸疑惑,便接着说:“前几日我与一群好友在赌坊输了钱,正准备逃跑的时候,坊主抓住了我们,说要废掉我们一人一只手,他就出现拦住了坊主,还把我们输的钱都还上了。” “那你又如何得知我和他的事情?” “那不是姐夫告诉我的嘛。” 百里南停下手中的动作,白了他一眼,说:“谁是你姐夫?” “他如何认得你?还知你是我弟弟?” “这我就不知道了,他只说认识我姐,还让我以后叫他姐夫。” “以后见到他就绕着走,还有,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百里南满脸不高兴地说道。 “别啊,姐,这姐夫还真不错,高大帅气,与你甚是相配。”孙士坚还想着日后能从这个便宜姐夫那里捞点好处呢,毕竟刚见面就帮他在朋友面前赚足了面子。 百里南端起簸箕,走出房间,在门口冷冷地对他说:“反正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你日后的姐夫也绝对不会是他。” 孙士坚听后只是耸了耸肩,回了一声:“哦。” 第66章 捡了个男人 孙士坚回来后,张氏家中便没有房间可睡了,百里南只得回到自家那间茅草屋歇息。 白日里,她与妹妹孙清一同来到茅屋,将卧房收拾了出来。说是收拾,其实也不过是从柜子中翻出被褥,铺在床上罢了。因为张氏将这屋子打理得很好,时常会过来看看。 入夜时,孙清虽然也想随着姐姐一起去茅屋睡,怎奈途中有户人家养了恶犬,她心生恐惧,只得作罢。于是,百里南独自提了一盏灯,朝茅屋走去。 快要到达茅屋时,路过一处稻草垛子,忽然传来一声微弱的呼喊:“有人吗?”百里南闻声,心中一惊。 “别怕,我不是鬼。”那虚弱的呼声再度响起。百里南想起祖母讲述的那些恐怖故事,本想快步离去,毕竟茅屋就在前方不远处。然而,当她再次清晰地听到呼声时,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走到稻草垛子处,一探究竟。 她提着灯笼,战战兢兢地走到稻草垛子前,只见一个人满脸是血,双手摊在两边,腿部似乎受了伤,白色的衣衫已被染成红色。百里南将灯笼凑近他的脸部,总觉得此人有些面熟,便问道:“公子,缘何会如此?” 男子眯着眼睛,试图看清眼前的人,无奈视线被鲜血模糊,难以分辨,只能虚弱地回答道:“我遭遇了山贼,侥幸逃脱,还请娘子高抬贵手。” 百里南听他所言,并非恶人,便说道:“前面就是我家,现在天色已晚,我先扶你去我家将伤口简单的处理下。” “多谢娘子。”百里南走上前去,将他扶起。好在他还没有完全失去行动能力,一条腿尚能受力,于是她搀扶着他,一瘸一拐地来到了茅草屋中。将他安置在屋中的躺椅上后,百里南点起了灯。 “娘子,可否给我一些水喝?”男子咽了咽口水,恳求道。 百里南斟了一碗水,端到他嘴边,他抬起头一骨碌的全喝光了。见他渴得厉害,百里南又倒了一碗。 喂他喝完水,百里南出去给他打了一盆水,浸湿沐巾后,拧干递给他,轻声说道:“擦擦。”男子接过沐巾,却显得十分吃力。 百里南只得拿过沐巾,轻轻地擦拭着他脸上的血迹。随着血迹的消失,他的面容逐渐清晰,百里南凝视着他,二人四目相对时,都惊得瞪大了双眼,不约而同地喊道:“怎么是你?” 百里南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捡到的男子竟然是关北轩。震惊之余,看到他腿上的伤似是经过刚刚那一折腾又裂开了,衣衫上面又晕开了新鲜的血色。 “你腿部的伤要如何处理?”百里南问道。 关北轩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南儿娘子,你先帮我打盆水。” 百里南赶紧打来一盆水,关北轩问道:“家中可有剪刀?”百里南点点头,从柜子里翻出一把剪刀,递给他。 关北轩看着递过来的剪刀,眉头紧蹙:“恐怕是要麻烦娘子帮忙了,不过是钝器伤,伤口不大。” 百里南见他的确是没法自己处理伤口,便硬着头皮上了,掀开他的外衫露出里面已经被血染透了的裤子。 百里南虽然不晕血,但看到这场面,还是不禁头皮发麻。她抿着嘴,小心翼翼地剪开伤口周围的布料,露出伤口后,她又轻轻的将周围的血渍清理掉,关北轩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的动作。她的动作温柔小心,自己竟是没感觉到一点疼痛。 清理完,她望着关北轩,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家没有伤药。” 关北轩看着自己的怀中说:“我有。” 百里南接过,打开药盖。倒药时,关北轩疼得龇牙咧嘴,原本无力的双手因剧痛而紧紧握拳,青筋暴起。 上好药后,百里南又去柜子找了一块布,剪出几条布条将他的伤口绑上。做好这一切,在柜子里翻出了一身百里玄以前的衣服放在一旁,叫他换上。 “我兴许是没什么力气换了,家里有没有什么吃的?吃些东西或许会回些力气。”关北轩脸色苍白,额头上的冷汗不断往外冒,但腹中的饥饿感似乎比疼痛更加难忍。 这里确实没有什么食物,毕竟家里也没有开灶。百里南有些为难,张氏家离这里有些距离,去拿食物又怕引起张氏的怀疑。她无奈地摇摇头,说没有。但看到关北轩饥饿难耐的样子,她想了想,决定去张氏的园子里摘些瓜果给他吃。 百里南说完便提着灯笼去了张氏的园子,摘了几根黄瓜带回去。洗净后,拿给关北轩。吃了几根黄瓜后,他感觉力气恢复了一些,但自己换衣服还是很困难,于是只让百里南帮忙换衣服。 百里南有些犹豫,看到关北轩那条受伤的腿,裤子上面的位置还是干净的,便拿起剪刀将裤腿以下截了去,成了半条短裤。然而,关北轩自己还是无法穿上百里南准备的衣服。她只能拿起准备好的裤子,半眯着眼睛给他脱掉衣裙。 在昏暗中,只听到两人轻微的响动声,一会儿又传来关北轩痛苦的叫声,显然是不小心碰到了他的伤口。经过一番折腾,终于换上了干净的衣衫。外衣也穿好后,关北轩向百里南讲述了他遭遇如此境况的原因。 原来,关北轩今天一早就和他爹去走镖。当他们走到东石山附近时,关北轩建议他爹走官道,但他爹认为走山路虽然绕路,但会更快一些,所以他们选择了走山路。 行至山林深处,镖队不幸被一群山贼盯上,中了敌人埋伏。他爹见他腿部受伤,连忙将他扶上马,用力拍打马屁股,大声呼喊让他独自逃走。他只能一直趴在马背上,强忍着腿部的疼痛,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黑时,终于被马甩到了草垛上。 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二人坐在那里,盯着唯一的一张床,发起了愣。百里南终于开口:“你受伤了,你睡床上。” “我虽受伤,但你是女子,总不能要你睡地上?”关北轩摇了摇头。 第67章 一张床 百里南心中暗暗埋怨,为何当初祖父不多盖一间房。这一间房,孤男寡女,可如何是好?百里南接着说:“家中也就只有这一套被褥,其他的都被我祖母搬到她的住处去了。这套还是去年年关娘亲从那边搬过来的,你若想睡地上,恐怕也不行。虽已入夏,这夜间还是很凉的。” 二人就这样坐了许久,关北轩说:“古时祝英台与梁山伯曾同睡一床,中间放一碗水,隔水而睡,以示清白。既然没有其他办法,我们不妨效仿古人?” 百里南思考片刻,觉得他说得在理,而且自己实在困得不行了,便回道:“只能如此了。” 百里南想着他腿脚不便,便小心地将他扶上了床。待他睡好后,自己倒了一碗水放在他身边,然后轻手轻脚地从他身上跨过去,和衣睡在了里面。还好这屋子虽小,但床还是够大的,睡三个人都不成问题。 百里南并未吹灭油灯,她僵直地躺着,不敢乱动,心中如同一团乱麻。关北轩侧过头,借着灯光,看着百里南的侧脸,轻声问道:“怎么,睡不着吗?” “没有,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反正都睡不着,说来听听?”百里南侧过头,背着光,虽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他的轮廓清晰。 “你不担心你爹吗?” “我如今这副模样,担心又有何用?,你明日帮我去打听下可好?“ “好。” 灯光渐熄,黑暗中,百里南却再次睁开了眼睛。关北轩也因伤口疼痛,难以入眠,他轻轻挪动了一下腿,不禁发出了一声低吟。 “伤口很疼么?” 突然传来百里南的声音,让他有些许震惊:“还好,尚能忍受,还没睡着?” “嗯。” 关北轩想起了什么,轻笑道:“你可知道,你先前路过草垛时,我为何说自己不是鬼?” “为何?” 关北轩咳了两声,忍不住笑道:“因为在你之前,也有一个小娃娃路过。天尚未全黑,他并未掌灯。我本想叫住他,又怕吓到他,便捏着嗓子喊道‘站住’。谁知他转头看了我一眼,便如拔腿就跑,边跑边带着哭腔高喊‘娘,娘,有鬼,救命呀’。” 百里南听到“站住”二字,不禁笑出了声:“幸好是个小娃娃,若是成年人,你恐怕是要被暴打一顿了。” 虽然四周漆黑一片,但关北轩还是朝着她的方向转过头,有些疑惑地问道:“真有那么吓人么?” “真有,你那声音,再配上你满脸是血的样子,实在是恐怖至极。还好你一开始没用这种声音,不然我也得吓跑。” “你能不能帮我挪一下腿?我的腿有些麻木了。”关北轩本想自己转动一下,可尝试了几次,不久后腿部又开始麻木。 百里南拿起自己的枕头,垫在他的脚下,说道:“这样你应该会舒服些。时间不早了,快睡。” 关北轩应该是太累了,话刚落音就睡着了。百里南听到他的呼吸声逐渐平稳,也缓缓闭上了眼睛。 次日,阳光明媚,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姐,姐,你起来了吗?”百里南艰难地睁开双眼,揉了揉,看到身旁的男子,心中顿时一惊。她揭开被子,果然古人不靠谱,那碗水早已打翻,洒得到处都是。 她轻轻叹了口气,目光转向身旁逐渐苏醒的关北轩,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还没呢,昨晚睡得有些晚,我还想再睡会儿。” “我早晨去街市上给你买了些吃食,放在门口了,你待会儿起来了再拿进去。”孙士坚见她尚未起身,便将买来的食物放在门口,嘱咐一番后离去。 百里南起身,跨过躺在床上的关北轩,打开门,将一旁的食物拿了进来,揭开盖子,嘀咕道:“这家伙还挺有心的,买了这么多糕点。”刚放下糕点,就看到床上的关北轩眼巴巴地望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百里南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这床上……怎么湿了?” “还不是那碗水。”说完,她上前掀开上面的被子,装着水的碗已然扣在床上,周围留下了一圈水渍。 她扶着关北轩坐到躺椅上后,把湿掉的被子拿到外面的竹竿上晾晒好。 进屋关好门,见他正盯着桌上的糕点,便拿了两块递给他:“我待会儿去你家看看情况,若是你家人在,我是否叫他们来接你呢?” “不可,若是他们来接,昨晚之事该如何解释?你先去看看,若是我爹没事儿,我便放心了。你有笔墨纸砚吗?我写封信,报个平安,在你这里待几天,稍微好些我再自行离开便可。”关北轩不止是担心百里南这里不好解释,他怕自己受伤回去后娘亲又要照顾他,本来娘亲的病才刚好些,不想她再劳累。 何况他今天一早就醒了,看着百里南熟睡的模样,觉得十分有趣,她那长长的睫毛,就像小扇子一样,不知道做了什么美梦,嘴角还微微翘起,笑得很甜。关北轩很感激她救了自己,也很庆幸救他的人是她。 第一眼看到她时,他是有惊艳在的,百里南的气质让他眼前一亮。他心中也曾暗想,若是未来的娘子能有如此风姿,生活或许不会那么乏味。他的渴望愈发贪婪,只想在这里多住几日,享受着每天睁眼就能看见她的感觉。只要父亲能平安归去,他便可拖延几日。 百里南取来纸笔,关北轩轻蘸墨汁,写了几行字。结尾处,注上了自己的名字。 百里南将门锁上后,拿着信,登上了同村的马车,驶向县城。来到关北轩家门前,她敲响了门。开门的是一位满脸忧愁的中年妇女,想必是关北轩的娘亲。前院门口坐着一位中年男子,他的眉眼与关北轩有五分相似。只见他手臂上缠着绷带,显然是受了伤。 百里南将信递给关北轩的娘亲,告知她关北轩一切安好,伤势并无大碍,现暂住在好友家中,等三旬假后便会归来。关北轩的娘亲听闻儿子平安无事,眉间的忧愁瞬间消散,她顾不得门口的百里南,急忙拿着信跑到他爹身边:“他爹,轩儿来信了,说他没事。刚才那位小女娘说轩儿受的伤没什么大问题。” 百里南见他们满心欢喜,大声说道:“伯父伯母,信已送到,小女还要赶车,就先告辞了。”说完,便急忙走了,毕竟马车还等着她。 关母只听见她说要走,急忙走到门口,却已不见百里南的身影。她回到关初身旁,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头,说道:“你看我,都忘了请刚刚那位小女娘进屋坐坐,她来送信,我连杯水都没给人家喝。” 关初说道:“走了就走了,下次让轩儿带些吃食去感谢她便好。” 关母点了点头,催促着关初将关北轩的信念给她听。 第68章 昨晚一碗水今晚一只娃 关初展开书信,眯起眼睛逐字逐句地读完,关母心中的大石头这才落了地:“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你之前说轩儿受伤了,可把我担心坏了,昨晚一宿都没合眼,货物丢了都不要紧,人没事就好。” 百里南稍微采购了些东西,便登上马车返回了茅屋。她买了一些即食的吃食,还有一些面食,想着关北轩若要等到三旬假结束才离开,还需要待上几日。 然而,一想到要瞒着张氏和孙清,她就感到一阵头疼。虽然自家的茅屋平时没人来,但百里南都是在张氏那里吃饭的,而关北轩又只能半自理。 她先把食物搬进了茅屋,将那些即食的食物全部摆在桌上,叫关北轩自己吃,然后又急匆匆地跑到张氏那里吃午饭。吃完后,她带着孙清玩耍,下午吃完晚饭,又赶回茅屋给关北轩煮面。 百里南将煮好的面端到桌上,笑着说:“来,吃。” 关北轩拿起筷子,看着热气腾腾的面条,说道:“这看起来挺不错的。” 百里南乐滋滋地笑了:“自是,好歹自小便会做饭,虽然厨艺不精,但还是可以入口的。” 关北轩吃了一口,感慨道:“比昨晚那几根黄瓜好吃多了。”百里南双手托着下巴,看着吃的很香的他。 他很快就吃完了一碗,喝完汤后,把碗边的菜叶子都扒拉的干干净净。 百里南满意地问道:“吃饱了吗?” 关北轩看着那只偌大的碗,问道:“你不会还有?” “倒是没有了,我在想明天给你煮多少份量。” “今天这个量就够了,不必再加了。”百里南笑着把碗拿出去洗干净,又端了一盆烧好的水进去。 “今日我前往药铺,买了些金疮药和纱布,帮你把伤口的药换一下?”百里南想到昨日还是用的一些老旧布料给他包扎的伤口。 “行。”所幸关北轩外层穿着的裤子并未束腿,她将外面的裤腿卷起, 一点一点的将缠在伤口上的布揭开。 “嘶……”布条揭开时,关北轩还是忍不住发出了声音。 “你忍忍啊。”百里南将金疮药给他敷上,熟练的用纱布包扎好伤口。 关北轩抱着腿说道:“今日感觉好多了,撕开布条时只有些许疼痛,我想明日应该就可以下地了。” “那你明日是否可以自己做饭了呢?我担心两边跑会被祖母发现。祖母若是知道我在家中养了个男人,那可就麻烦了。”帮他放下裤腿后,又接着说,“今日我堂弟又跑出去玩儿了,我跟祖母说我在这边睡习惯了,祖母才同意我过来,不然你今日恐怕要挨饿了。”关北轩看着她的眼神似乎又温柔了些。 待一切收拾妥当,百里南将他扶上床,依旧是关北轩睡在外侧。关北轩躺下后,侧着身子撑着头,嘴角含笑地说:“今日是否就不用碗了?” 百里南对着他嫣然一笑:“嗯,不用了。” 随后从门边拿出一只硕大的布娃娃,说道:“今天就用它,我向清儿讨要了好久,她才不情愿地给我。” 关北轩看着那只硕大的娃娃,哭笑不得地回应道:“那……也行。”百里南将娃娃置于中间,自己则跨过关北轩,抱着娃娃的一只胳膊躺了下去。躺下后,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坐起身来,将脚头的枕头塞进关北轩的腿下。 “我可以叫你南儿吗?”关北轩侧过脸,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轻声问道。 “可以,家里人都这么叫我的,我爹生气时叫我百里南,你也可以叫我百里南。”百里南转过头,瞧见中间的娃娃将被子拱得老高,便轻轻地把被子向关北轩的位置扯了两下。 “还是叫南儿,你叫百里南,我叫关北轩,真巧,分别带着南和北。哎……,你知道状元洲的《牧童》吗?”关北轩将手抱在胸前。 百里南默默回答:“嗯。”她实在是太困了,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谁人得似牧童心……何愁南北不知音……”百里南的声音渐行渐弱。 “我觉得,你倒是有此心境。”关北轩说完,听到百里南的呼吸声越发沉重,便知晓她已沉沉睡去。关北轩凝视着烛光下她那姣好的面容,嘴角扬起温柔的弧度。 见她只盖了一半被子,便使劲儿挪动身体,与她靠的更近些,把被子往她那边拉了两下,给她盖好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原本打算将那大布娃娃扯掉的,不然被子根本不好盖,可百里南双手死死抱住了布娃娃的胳膊,他尝试着扯了两下,根本没扯动,只好作罢。关北轩躺好后,脑海里全是百里南的一颦一笑,她为他做饭,为他擦拭脸和伤口,为他包扎换药,想着想着便进入了甜甜的梦乡。在梦里,他牵着她的手在花海中漫步,睡着的关北轩嘴角挂着幸福的微笑。 次日清晨,关北轩早早醒来,他想睁眼便能看到百里南,他睁开眼睛,侧着身子,今日腿似乎好了许多。看着眼前抱着布娃娃的百里南,不禁笑了起来,她真是可爱极了,还唧唧嘴,不知是梦到了什么好吃的东西了呢? 正想得出神,百里南的眼睛缓缓睁开,关北轩则故意躺好,装出刚睡醒的模样:“南儿,早啊。” 百里南坐起,伸着懒腰说道:“早。” 她小心翼翼地站起,跨过躺在床上的关北轩,下床整理好衣衫后,为关北轩穿好鞋袜,再将他扶下床。关北轩尝试走了几步,发现受伤的腿似乎能承受一些力道了,但他仍故意装出疼痛的样子,唉声叹气地要百里南将他扶到躺椅处。 “今天恐怕没法做饭了,你能帮帮我吗?”关北轩可怜巴巴地看着百里南。 百里南无奈地摇摇头,说道:“今天午时我过来。”为他端来水洗漱,又将昨天买的一些小食拿出来,叮嘱他如果饿了可以吃一点,然后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自己平时看的一些话本子递给他。 “昨日里你怎么不拿出来,可苦了我,无聊了一日。”关北轩拿起一本话本子,翻了几页后抱怨道。 百里南怔了怔,说道:“昨日又是帮你跑县城,又是买这买那,忙都忙死了,哪里记得这些。” 关北轩看着她,笑嘻嘻地说:“跟你开玩笑的,谢谢你,南儿。” “不必言谢,关大公子。我再去给你找身衣服,给你烧些热水,你待会自己擦洗一下身子,我回来再帮你倒水,好吗?”关北轩一边翻看着话本子,一边点头。百里南给他找来了一套百里玄年轻时穿过的衣服,然后去烧了很多热水,提到房间里,叮嘱他一些注意事项后便离开了茅草屋。 到了张氏那里后,与孙清玩闹着的百里南总是有些心不在焉,心中总是担心关北轩会不会出什么状况,毕竟他行动不便。 第69章 回到书院 午时,张氏午睡后,百里南将孙清哄睡着了,蹑手蹑脚地准备离开房间。可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孙清咯咯笑着喊道:“大姐姐,你干嘛去?我也要去。” 百里南顿时泄气,只能回到床边,继续哄着她:“清儿,乖,咱们只有睡好午觉了,下午才能有精力玩耍,是不是?乖乖睡觉,好不好?” 然而,无论怎么哄,孙清就是不肯睡。百里南无奈,只能给她穿好衣服,心想她年纪还小,什么都不懂,带她过去也没事,随便糊弄一下就行。于是,她带着孙清去了茅屋。 刚进院门,百里南就故意扯着嗓子大声嚷嚷道:“清儿,你还饿不饿呀?姐姐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关北轩听到她的声音,便知道这是在给他提个醒呢。他瞟了一眼卧房的门,确认关好后,便继续看起了话本子。 百里南带着孙清烧火煮了面,给孙清夹了一小碗,拿了一张小凳子,放在上面让她吃着。然后,她又将剩下的面装进之前那个大碗,端进了屋内,轻轻敲开卧房的门。 看见关北轩后,她将手指放在唇前,示意他小声点。放下面后,她低声说道:“你自行吃了,我等清儿吃完便离开。”关北轩放下手中的话本子,点了点头。 出门时,百里南看到孙清正眨巴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在门口望着她。 “大姐姐,我要睡觉觉了。”孙清奶声奶气地说道。百里南心里一阵无语,先前让她睡她不睡,现在又要睡了。 她叹了口气,上前抱起孙清,说道:“那我们回去睡觉好不好?” 孙清却指着卧房的位置,说道:“清儿可以在这里睡吗?”话刚说完,里面就传来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 百里南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说道:“你听见没,里面有老鼠,睡不得,我们回去睡好不好?” 慌慌张张地带着孙清回到了张氏处,百里南本以为这一切都过去了。然而,她万万没有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犹如蝴蝶效应一般,引发了一连串的变故。 初四的清晨,阳光还未洒向大地,一个身影偷偷摸摸地钻进了百里南的家。她蹑手蹑脚地走进厅堂,然后将卧室的窗户纸捅出一个小洞。透过洞口,她看见床的边缘躺着一个人,头发低垂,面容棱角分明,显然是个男子。看清屋内的情况后,她又蹑手蹑脚的走出茅屋。这个人正是张氏,昨日她听孙清说百里南的屋里有老鼠,心中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今日一大早,她又听到同村的嬷嬷说昨晚路过百里南家时,听到里面有男女的对话声,询问她是不是百里玄和王蕴回来了。张氏急忙打了个马虎眼,说昨晚她让孙士坚和百里南去新屋帮她取些东西,嬷嬷听到的声音肯定是百里南和孙士坚的。 但张氏还是放心不下,于是她跑去茅屋查看情况,这一看,差点把她吓出个好歹。她万万没想到,平日里乖巧听话的百里南,竟然在家里偷偷藏了一个男人。 在接下来的一整天里,百里南在张氏处时,张氏都故作不知情。初五日天还没亮,百里南和关北轩就早早地起床了。他们将房子收拾妥当,锁好门后,百里南搀扶着一瘸一拐的关北轩出发了。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天刚蒙蒙亮,他们遇到一位赶着驴车前往县城的村民。百里南连忙拦下村民的车,给村民说自己弟弟腿脚不方便,能不能搭乘他的驴车,村民同意后二人上了驴车。 当抵达县城时,天已大亮。下车后,百里南给了村民一些路费以示感谢,之后便搀着关北轩朝着他家走去。然而,关北轩说先去书院,让江羽七送他回家。于是,他们改变了路线。还没走到书院,便遇见了江羽七。 三人找了一处地方坐下,关北轩只是简单地说了一些情况,只言及他向百里南求助,对二人共处一室之事只字不提。说完,江羽七便搀扶着他回家了。百里南则回宿舍更换了一身利落的衣衫,等待曾瑶和崔玉芳来书院一起去成衣铺子。 这边,张氏起床后直奔茅屋,见百里南早已离开,便心急如焚地奔向集市,找写书信的先生给百里玄寄了一封书信。途中又巧遇孙士坚,便将这一切悉数告知。 孙士坚归家后怒不可遏,冲向茅草屋查看,在屋后发现了关北轩遗留地沾满血迹的残破衣物,还有百里南为关北轩更换的纱布。 然而,百里南对此却一无所知,与曾瑶和崔玉芳在各个成衣铺子里愉快地试穿着新衣。 因今日是端午,三人兴之所至,结伴四处游玩,直至夕阳西下,才提着好些东西回到宿舍。 次日清晨,天空风云突变,下起了蒙蒙细雨。百里南起床后,梳洗完毕,拿起梳妆台上的黛,轻轻地描着眉,忽然瞥见梳妆台旁的金疮药,忆起那几日与关北轩共处一室的情景,不禁打了个寒颤。 到了学堂,她将伞收好,这时,江羽七搀扶着关北轩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百里南刚刚收好伞,稍稍抬起眼眸,便与关北轩的目光对上了。关北轩眉心似有微动,嘴角扬起一抹微笑,向她点头示意,百里南亦回了一个浅笑,然后走进学堂。 江羽七在一旁看着百里南与关北轩,总觉得他们二人似乎与从前有所不同。 下午下了学,江羽七与关北轩皆守候在门口。待百里南出来后,关北轩叫住她,称要请她去福仁酒楼吃饭,以表谢意。到了酒楼,三人寻了一间景致宜人的包房,点了饭菜。 气氛略显尴尬,江羽七见状,嬉笑着对关北轩问道:“三哥,你这是怎么了?受伤后怎么变得如此害羞腼腆了?难道是被山贼把脑袋打坏了?” 关北轩提起一旁的水壶,倒了一杯水,听到江羽七这么说,他眯起眼睛,带着几分挑衅回应道:“你这是看你三哥腿受伤了,就想挑衅我吗?我虽然腿受伤了,但还有手啊,要不要试试看我脑袋有没有坏掉?” 江羽七轻哼一声,满脸不屑地笑道:“三哥,你现在可是有伤在身,我要是和你打,赢了你,传出去岂不是说我趁人之危?为了我的威名,我可不上你的当。” 第70章 他是坏人? 关北轩懒散地端起茶杯,送到嘴边,忽然看向百里南,恰好与百里南投来的目光相对。二人目光交汇,百里南微微一怔,随即转头看向窗外。 只见关北轩眉头微皱,缓缓开口问道:“南儿,我听说你之前和那个叫邓书城的相交甚好?” 江羽七听到关北轩称呼百里南为“南儿”,身躯明显一怔,带着疑惑的眼神看着关北轩,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百里南听到关北轩提起邓书城,想起曾瑶说过,男学子们总是聚在一起讨论女学子的事情。起初,她还觉得男学子们不至于如此八卦,但现在亲耳听到,才对曾瑶的话有了深刻的体会。 “你们是如何得知我与他的事情的?”百里南故作疑惑地问道,她心里很清楚,内心是笃定了,他们男学子定是在背后说了自己不少不好听的话。 “男子聚在一起还能聊些什么,你和蒋邢仁的事情我们大概都知道了。听说,是蒋邢仁把你介绍给邓书城的?”江羽七也饶有兴致地问了起来。 百里南心寻思着,指不定他们是从哪里道听途说了一些无中生有的事情。与其让别人传播一些不真实的谣言,她认为倒不如自己把真实情况说出来,于是便将他们三人之间的事告诉了关北轩和江羽七二人。 随着小二将饭菜上齐,三人尽情享用,酒足饭饱之后,忽然江羽七对着百里南挑眉笑道:“既然你与邓书城无缘,要不考虑一下我?” 关北轩见状,也顾不得自己的腿伤,身体前倾着对百里南点头说道:“别考虑他,考虑我,我觉得我更合适。”接着,二人便你一言我一语地争执起来。 百里南看着他们两个如此不靠谱的样子,一边喝着茶,一边在心里暗暗念叨:哎这二人莫不是脑子有问题,我已经够可怜了还拿我开涮。 后面连着几日,关北轩都以报恩为由,请百里南吃晚饭。然而,每当饭吃得差不多时,关北轩和江羽七就会招惹百里南,叫她二选一。 这段时间,三人的关系愈发亲密,时常在饭后一起谈天说地。江羽七确实才华横溢,常常与百里南畅谈古今。 这日,百里南吃完晚饭,江羽七送她回到宿舍。百里南刚进屋,正欲关门,上官南便迎了上来。 “南南,我可以进来吗?”百里南有些惊讶,但还是请她进了房间。 上官南坐下后,百里南给她倒了杯水,上官南握着水杯,似乎有些犹豫地问道:“南南,我有件事想和你说,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 百里南坐下,点头道:“什么事?你说。” 上官南沉思片刻后,说道:“我发现你最近和关北轩走得很近,他并非良善之人,你还是离他远一点为好。你还记得那天我生辰,我们最后一起去玩牌九吗?”百里南点了点头。 “那日玩到鸡鸣时,灯已经熄了,他竟趁着漆黑,站立在我身后,将手伸进我衣裳内。那时我已趴在桌案上酣然入梦,起初我不知道是谁,而后张余年告知我,他瞧见了我身后的身影,观其身形,貌似是他。” 百里南哦了一声,说道:“怎么?你是怕我与他有私情?还是怕我会爱上他?” “并非如此,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以免你被蒙蔽。”送走上官南后,百里南心中略有不悦,不过她觉得也不能偏听偏信,倘若果真如此,那关北轩这般朋友还是远离为妙。她还是很感激上官南能告诫自己这些的,对上官南的冷漠,也稍稍融化了些许。 次日,关北轩又邀请百里南去吃晚饭,三人在酒楼点菜完毕,等待间隙,百里南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让关北轩心痒难耐。 “南儿,你是否有话要说?但说无妨,我实在看着难受。”关北轩终于按捺不住,说道。 百里南仍有些难以启齿,便示意他凑近一些,关北轩凑近后,百里南在他耳边讲述了上官南所说之事。 关北轩听完轻哼一声,面露鄙夷之色,说道:“她可真是要脸,书沁阁的男学子,除了那个张余年,谁还给过她好脸色?还说我给她传纸条,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我早就跟她说过,那纸条并非我所传,而是你未至书沁阁时,那个已经离开的学子假借我的名义给她的。那学子家就在我家附近,你若不信,我可带你前去问个清楚。” 又道:“还有那晚之事,蜡烛尚未燃尽,我便已离去。若说谁有不轨之心,那便是不打自招了。”百里南听完,一时不知该相信谁,眉头紧蹙,暗自默念:“我还是保持中立,这比我弟弟妹妹打架还难判。” 江羽七听得一愣一愣的,端起水杯,看着怒发冲冠的关北轩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不过是悍妇撒来的一瓢脏水罢了。”关北轩怒气冲冲地回答。 临到走时,关北轩依旧是怒不可遏的样子,百里南与江羽七则朝着书院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二人谈笑风生,从政治立场谈到古今奇闻异事,聊得不亦乐乎。 到了宿舍的拐角处,江羽七凑近百里南的耳边,轻声说道:“南南,我之前说的都是认真的,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百里南哈哈大笑,说道:“你们别拿我开玩笑了,一看就知道是在打趣我。” 然而,江羽七却双手搭在百里南的肩上,怔怔地看着她的眼睛,眼中闪过一丝欲望,他咽了咽口水,郑重地说:“南南,我是认真的,你若是不同意,我认识一些公子哥儿,寻他们拿些药水得到你也不是什么难事。” 百里南似乎被他的眼神吓到了,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他是认真的,于是故作镇定地笑了笑:“亲夫,你别逗我了,好了,快回去,我前面就到了,再会。”说完,她急忙跑回宿舍,关上了门。 一回到宿舍,她的心脏就像要跳出嗓子眼儿一样,突然想起之前许思对她的所作所为,她感到一阵惊恐。坐在书桌前,她试图温习书籍,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她觉得必须想个万无一失的办法,否则如果他真的对她做出什么事情,她一个弱女子,该找谁去说理呢? 第71章 利用他 从那以后,她开始有意地疏远江羽七,而与关北轩走得更近了一些。其实,她心里清楚,江羽七对关北轩还是有些敬畏的,所以想借关北轩来当个挡箭牌。 五月中旬,百里南去书馆买了一些话本子,抱着话本子走到一条巷子时,突然从身后冲出来一群小混混,带头的人迅速跑上前,拦住了百里南。 百里南看清来人后,满脸惊愕,心中不由得一阵慌乱,颤声问道:“张大哥?你何时回来的?” 张埼是百里玄母亲张氏的远房亲戚,之前在苏城时无处落脚,在百里玄家借住了一个多月。那时百里南刚到苏城,张埼借住期间总是对百里南说些不三不四的话,甚至还动手动脚。 张埼见百里南如此慌张,觉得甚是有趣,便调侃道:“南儿妹妹,真是好久不见,你如今可出落得越发楚楚动人了。” “张大哥说笑了,你何时离开苏城的?”百里南尴尬的笑了笑,将怀中的书抱的越发紧了。 “约摸一两年了,南儿妹妹看上去比在苏城时高了不少呢,哥哥请你去吃饭怎么样?” “不了,我刚刚已经吃过了,下次,张大哥,我还有急事,先走了。”说完,百里南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张埼盯着百里南离去的背影,笑容满面,大声喊道:“南儿妹妹,你现在是在桑槐书院读?我明天晚些时候来接你。” 他身边的一名小混混上前问道:“大哥,这小妮子你要是喜欢,我们直接把她绑了就是。” 张埼敲了一下那混混的脑袋,厉声道:“你懂什么,她和别人不一样,不看僧面还得看佛面,我张祖母的面子还是要顾着的。” 次日下了学,百里南想起张埼昨日说的要来书院接她,她本不想理会,但转念一想,毕竟也是亲戚,还是当面拒绝他比较好,以后也能少些麻烦。来到书院门口,只见四五名小混混在张埼的带领下蹲坐在不远处,东张西望的,看到百里南后,张埼便笑着迎了上来。 “南儿妹妹,走,哥哥带你去吃好吃的。”张埼笑嘻嘻地走上前,待靠近后便要抓起百里南的手。 百里南灵巧地躲过他伸过来的手,优雅地行了个礼,说道:“张大哥,小妹实在无暇他顾,临近考试,烦心之事颇多,还望张大哥多多包涵。” 张埼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是要拒绝自己,顿时脸色一冷,沉声道:“南儿妹妹,我如今是邀请你,若是你不知好歹,我便管不住我那些兄弟了,保不齐他们会对你做些什么。” 百里南正不知所措时,忽然瞥见了旁边的关北轩,立刻高声喊道:“关北轩,你去哪儿?” 关北轩刚出书院门口,便看见了百里南与一群小混混在一起,心中正疑惑不解。他快步走到百里南身旁,眼神犀利地盯着张埼,问道:“南儿,这位是?” 百里南故意挽起关北轩的胳膊,娇羞地看向他,轻声细语地说道:“这是我父亲那边的远房大哥。” 暗地里,她却狠狠地掐了关北轩一下,关北轩转头看向她,嘴角微微上扬,勾出一抹笑意:“既然是你大哥,那也就是我大哥。” 说着,他向张埼行了个礼,礼貌地叫道:“大哥好。” 张埼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尴尬地愣了一下,有些不自然地回应道:“不必客气。” 然后他又转头问百里南:“这位是?” 关北轩抢在百里南回答之前,不紧不慢地对着张埼说道:“大哥,你如此聪明,定然知晓我俩的关系,大哥还有其他事吗?若是没有,我便带南儿去吃晚饭了。”说完,他拉起百里南的手,快步离去,只留下张埼在原地一脸茫然。 身后的小弟看到张埼的表情不对,便凑上前说道:“大哥,要不我们去把那小子揍一顿?” “揍个鬼,你们先帮我打听一下这小子什么来头,要是没有后台,再动手也不迟。”张埼没好气地说完,便甩手离去。 百里南挽着关北轩的手,走了一段距离后,急忙松开。她红着脸,对着关北轩深深地作了个揖,满怀歉意地说道:“关北轩,对不起,我刚刚遇到了一些麻烦,迫不得已才借你脱困。” 他急忙扶起百里南,柔声说道:“南儿,不必如此,此等小事岂能与你的救命之恩相提并论呢?” 百里南微微一笑,美眸流转,轻声说道:“多谢你,今日我请你吃小食如何?酒楼菜肴吃腻了,我带你去小食街尝尝鲜?”关北轩微笑着点头,两人一同来到小食街。 百里南领着他走进了常与曾瑶她们光顾的那家铺子。刚进店门,老板便热情地迎了上来,擦净桌子后,目光落在关北轩身上,对着百里南调笑道:“我说刚才怎么曾娘子与崔娘子自行过来吃的,原来是佳人有约呀,娘子今日吃些什么?” 百里南的俏脸瞬间泛起一抹红晕,回应道:“两份燠面,再上两份小食。” “好嘞,两位稍坐片刻,即刻就来。”不多时,两份小食便被端了上来。 关北轩边吃着小食,边关切地问道:“今日那群人怎么了?” 百里南手持筷子,在碗中轻轻搅动着,小嘴撅了撅,嘟囔着说道:“那是我祖母家的远房亲戚,也不是特熟,他在苏城时曾在我家小住,那时他便对我动手动脚,被我娘亲撞见后赶了出去,想必他是心怀怨恨,伺机报复。” 关北轩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声音冰冷地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张埼。” 关北轩默默记下这个名字。 次日下学后,百里南与曾瑶她们一如既往地准备前往小食街。刚出书院没多久,张埼便出现在她们三人面前,拦住了去路。 “南儿妹妹,今日想必是没事了儿?可否陪哥哥去吃个饭呢?”他的语气虽轻柔,但在百里南听来,却倍感厌恶。 一次两次尚且罢了,如此三番五次,她强忍着心中的不适,说道:“稍等片刻。” 她转身对曾瑶和崔玉芳说道:“瑶瑶,玉芳,你俩自行去吃,我今日就不去了。” 第72章 跳窗 曾瑶还想再说些什么,百里南连声催促着她俩离开。 待曾瑶她们走远,百里南对着张埼扯开嗓门喊道:“你究竟意欲何为?我都说了没时间,你难道听不懂吗?我不想搭理你,明白了吗?” “哎呦,南儿妹妹这性子我真是喜欢得紧,我没想怎样,就想请你吃顿饭。”张埼抚掌,哈哈大笑。 百里南见他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冲他掷地有声的说道:“那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不去。” 张埼笑得更欢了,朝着身旁的小混混挥了挥手:“她说不去,来,咱们请她去。”百里南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只能被他的两个小弟一人一边架着胳膊,抬到了一家酒楼的包房。 强按着她坐下以后,张埼给她倒了杯水,递到她面前。百里南撇过头,不愿搭理他。 “你们放开她,出去门外守着。” “是,大哥。”张埼一声令下,一个小混混朝着那几个挥挥手,他们便出去了。 “你别紧张,我真的只是想请你吃顿饭,南儿妹妹,这许久不见,哥哥想你了不是。”张埼又给自己面前的酒杯斟满了酒。 百里南实在搞不懂他到底要干什么,焦躁地说道:“张大哥,你到底要干嘛?就直说。” 张埼拿着酒壶和酒杯坐到她身边:“南儿妹妹,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昨日那小子跟你是什么关系?” 百里南白了他一眼:“与你何干?” “难不成是你的心上人?”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停了片刻说道:“你就不怕我告诉百里伯父吗?” “怕啊,我怕你就不会说了吗?” “哈哈,妙哉,我着实喜欢南儿妹妹这性子。”张埼再次拿起一个酒杯,斟满酒递给她,说道,“你若是与他相好,倒不如跟了我,那小子毛都没长齐,有什么好的?” 百里南凝视着眼前的酒杯,说道:“我不会饮酒,我就喜欢毛没长齐的,你这种老男人我不感兴趣。” 见她如此不知好歹,张埼也失去了耐性,将酒杯猛地往桌上一掷,吼道:“百里南,我已经够给你面子了,若非看在我们还有些亲戚关系的份上,我早就动手了。现在我只问你一句,老子看上你了,你跟不跟我?” 百里南环顾四周,在被他们挟持进来时,她就留意过周围的窗户,高度不高,跳下去应该不成问题。若要逃脱,还得想个法子。 稍作思考后,她转头对着张埼,脸色瞬间转变,嫣然一笑道:“张大哥,你看这样如何,我们来玩个游戏,若你今日能赢我,我便随你,若你输了,就放我走,可好?” 张埼见她态度突然转变,以为是自己的威慑起了作用,便温柔地说道:“南儿妹妹这是想通了?” 百里南掩嘴轻笑道:“想通与否,得看你是否能赢得了我了。” “来,我们即刻开始。”话毕,张埼又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百里南掏出彩色丝巾,站起身来,走到张埼身后,用彩巾轻轻拂过他的脸庞。阵阵檀香如微风拂过,在张埼心中泛起层层涟漪。 百里南凑近他的耳朵,吐气如兰,轻声细语:“张大哥,我们玩摸瞎箍如何?若你能抓住我,就算你赢。” 张埼连连点头:“好好好,你可不许耍赖啊。” “那是自然,你也不许偷看,否则便不作数。”百里南将他的眼睛蒙好。靠在窗边后,她看了一眼窗外,高度似乎比她预想的要高,但也没别的办法了。 她看着坐在那里的张埼,边数着数,边蹑手蹑脚的走到离窗最远的位置,过去时还小心地搬了一张凳子在前方,随后叫道:“张大哥,我准备好了,你过来抓我呀。” 张埼听见后,噌地站起,循着她声音的方向摸索而去,百里南则踮起脚尖跑到了窗边,等他走到之前的地方后又叫了一声:“我在这边。” 紧接着爬上窗户,闭着眼睛,纵身一跃,扑通一声,百里南并未感觉到疼痛,只觉得身下软绵绵的。她向下望去,竟然趴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震惊了一秒后,抬起头,便对上了关北轩的眼眸,关北轩身旁的江羽七亦是一副惊掉下巴的表情。关北轩手捂着被摔疼的脑袋,满脸痛苦,嘟囔道:“可摔死我了,怎么是你?” 百里南傻乎乎地笑道:“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说罢,她站起身,仰头望向跳下的那个窗口,只见张埼正在窗口左摸摸、右摸摸,还边摸边喊着:“南儿妹妹,你在哪儿呀?怎么不说话了?” 百里南恶狠狠地盯着他,嘴角泛起一抹冷嘲:“在你个头上,我走了,你自己慢慢玩。”她顾不得地上的关北轩,拔腿便朝着人多的地方狂奔而去。 张埼听不到百里南的回应,顿觉不妙,扯下彩巾,竟发现她已不见了。他跑到窗边,看到了人群中那抹明黄色的身影,随即死死捏住手中的彩巾,扯开嗓门吼道:“百里南,你给我等着。鱼蛋,你给我进来。” 小混混推开门,看着正怒火中烧的张埼,又见百里南竟不见了,便问道:“大哥,咋回事?那小娘子呢?” 张埼满脸怒容,走到桌前,抄起酒壶,斟满一杯,一饮而尽,然后将杯子狠狠地摔在地上。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后,他对身边的鱼蛋吩咐道:“从今儿起,你多带几个兄弟在桑槐书院门口蹲守,若是见到她,立刻给我绑过来。” 鱼蛋和其余小混混纷纷点头应道:“是,大哥。” 江羽七将关北轩拉起后,两人皆一脸狐疑地看着百里南渐行渐远的背影。关北轩看到楼上遮着眼左右摸着的张埼,便猜了个大概。 “快追上她!”关北轩扭头对江羽七喊道。言罢,二人便朝着百里南消失的方向追去。 追到人群密集处,二人左右望了一下,并未发现她的身影。突然,前方出现一抹耀眼的明黄色,关北轩箭步上前,在她身后高声喊道:“南儿!” 第73章 彪哥 百里南闻声转头,见江羽七与关北轩气喘吁吁的,似是比自己都跑的急些:“你们俩怎么追上来了?” 关北轩气息未定地说道:“你跑得倒快,差点儿没给我压死。” 百里南嘻嘻一笑,拱手作揖道:“关大公子,万分抱歉。” 随即又说:“我也是身不由己,还望关大公子见谅。”关北轩见她俏皮的样子,顿时眉开眼笑。 江羽七关切地问道:“南南,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 “唉,别提了,我真的是倒了八辈子霉,招惹了一泼皮,实属无奈之举。”百里南一想起张埼就头疼不已,还不知道后面该如何应对。 随后,三人在一处糖水铺子歇脚,喝着糖水。百里南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讲给了他们。 “我本打算今日午时让彪哥帮我打听的,没来得及去,没想到竟是让他钻了空子。我待会儿回去便前去找彪哥问一下情况,小七,你陪我一同前往可好?”关北轩听后,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眉头紧蹙,眼中带着些许怒色。 江羽七也收敛起脸上的笑容,严肃地说道:“嗯,三哥,此人如此猖狂,竟敢光天化日之下做出如此行径,我倒要看看他背后到底是谁撑腰。”关北轩点了点头,喝完糖水,将百里南送回了书院。 随后,两人来到一处码头。岸边停泊着好几艘堆满货物的船,在这众多的货船中停了一艘很大的画舫船。登船处,守着两位手持大刀的大汉。 关北轩走到两位大汉面前,抱拳施礼道:“罗大哥,齐大哥,好久不见,彪哥在吗?” 其中一名大汉笑着回应道:“你这小子,好些日子没来了!老大在呢,快上去。” 说罢,他朝船上高声呼喊:“老大,关小哥来了。” 待关北轩上船后,另一位大汉凑上前,压低声音说道:“瞧这小子,今儿个似乎心情不佳啊?平日里来都是笑嘻嘻的。” 不一会儿,里面便传来摔杯子的声音:“他奶奶的,竟想染指我弟弟的女人,他怕是活的不耐烦了?秦拉子,你速去帮我查查是谁家的狗没拴好!” “是。”秦拉子抱拳领命,匆匆离去。 画舫内,一张陈旧的虎皮大椅上,坐着一位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他约莫三十多岁,怒目圆睁,一只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旁边蹲着一位妖娆的娘子,正用她那纤纤玉手给彪哥揉捏着手臂。 关北轩与江羽则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见彪哥发怒,关北轩赶忙劝慰道:“彪哥,不必动怒,何必为了此等小人伤了身子。” 彪哥笑着站起身来:“还是我轩弟心疼我,放心,哥哥绝对帮你摆平此事。” 接着,他又打趣关北轩道:“不过,轩弟,到底是哪家的小娘子,让你连夜来找我?啥时候带过来给哥哥瞧瞧?” 关北轩眉眼间的愁容稍稍舒展,拱手道:“谢过彪哥。等我科考之后,定会带她来拜见。”江羽听闻关北轩的话,心中五味杂陈,但脸上还是强挤出笑容。 闲聊片刻,秦拉子跑进船舱,在彪哥耳边低语了几句。彪哥点头示意后,秦拉子便离去了。 彪哥眉头紧皱,对关北轩说道:“轩弟,那小子可是邓大公子的手下,他全仗着这些人管住那些佃户。这事儿怕是不好办啊,毕竟邓大善人在埴县的声望大家还是有目共睹的。不过他家的水货都是从我们码头走的,我明日去探探口风。” 关北轩想起邓大善人家的镖,貌似也都托付给了他们镖局,便说道:“多谢彪哥,他们家的镖都是托给我们家,但我不可能去找我爹,所以这事还得麻烦彪哥多费心了。” 彪哥指着关北轩笑道:“你这小子,哈哈,你明日晚些时候过来,我先去打听一下。”随后,二人辞别彪哥。 在回去的路上,江羽七闷闷不乐,关北轩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变化,问道:“怎么了?似是有心事?” 江羽七长舒一口气,回答道:“没事,就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接着又问道:“三哥,你真的喜欢南南吗?” 关北轩犹豫了一下,干笑两声,回答道:“何为喜欢?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和她相熟,她有难,自然要帮。”说完,他快步向前走去,只留江羽七看着他的背影,满脸疑惑,心中暗想:他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呢?能不能告诉我? 回到家后,关北轩向关初询问邓家的事情。 关初说道:“邓家的货物,走陆路的大多都是我们镖局押送。我们遭遇山贼袭击那次,押的就是他们家的货。” 关北轩疑惑地问道:“上次您不是说货物丢了一半吗?那邓家如何说?” 关初叹了口气,说道:“他们说丢了就丢了,无甚大碍。可我跑了一辈子镖,也丢过不少次货,但每次都按规矩给雇主赔付了。这次虽说邓家没有要求赔付,但我自己内心还是过意不去。” 又道:“过后我亲自去到邓家,奉上赔付银两。可在门口时,就被他们家的管家带到大公子处,大公子说不必赔付,说我们镖局与他们已合作数十年,这么多年就出了这一次意外,此次便无需赔付了。我一再恳求之下,邓大公子才勉强留下一半的赔付款。” 关北轩越听越迷糊,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就是说不出来,随后又问道:“爹,你们接镖时每次都是与邓大公子对接的吗?” 关初摇了摇头:“非也,几乎都是他们家总管将货物备好,我们去了后直接插上旗,系上马后便出发。” “你们交接时都不验货的吗?” 关初说道:“验呀,每次与总管交接时都会验货,随意抽验一车即可,毕竟是多年的老主顾了,从未出过岔子,抽验也都只是走个过场罢了。” 随即他有些疑惑地问道:“今日你怎如此关心邓家之事?” “没有,就是今日去了彪哥那里,他说邓家的水货基本都走他们码头,我便想起邓家的陆路镖货似乎都是我们镖局在跑,所以有些好奇,才问一下 。” 关北轩说完,似乎想起了些什么,便疑惑地问道:“爹,我们上次被劫,是帮邓家运什么货物?” “似乎是米粮,还有些其他的东西,我看了清单,大部分都是米粮。”关北轩点了点头。 次日下了学,关北轩与江羽七来到彪哥处。他身边又换了一名娇柔的女子,关北轩挑了挑眉,内心嘀咕道:彪哥,你还真是万花丛中过。 第74章 泼粪泼错人了 彪哥热情地招待他们落座后,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得意地看了身边的美人儿一眼,然后对着关北轩二人说道:“轩弟,我今日午时去寻了邓大公子,他说他对此事毫不知情,他稍后一定会严惩手下那些不干不净的人,这样你就可以放心了,那人定不会再骚扰弟妹了。” 关北轩听到事情解决了,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拱手道谢:“多谢彪哥高抬贵手,昨日与我爹聊起你,我爹让我请您明天过去聚一聚。” 彪哥哈哈大笑着将身边的女子搂进怀里,沉思片刻后说道:“轩弟,你看我现在能走得开吗?你帮我转达关叔,等我有时间了再去登门拜访。”女子羞涩地躲在彪哥怀中,用那纤纤玉指轻轻抚摸着他的胸膛。 关北轩扭过头,起身对彪哥抱拳行礼:“那小弟就不打扰哥哥的雅兴了,多谢哥哥帮忙。” 彪哥伸手勾起怀中女子的下巴,轻薄地调笑道:“这小子还害羞了,等他经了人事,便知其中滋味之美妙。” 说完,他对着关北轩挥了挥手,说道:“去。” 关北轩在回去的路上,一直心事重重。江羽七问他最近的功课如何了,他也并未听到。 江羽七又问了一次,见他还是没有反应,便提高音量喊道:“三哥,我问你呢?” 关北轩被他的声音拉回,看着江羽七,疑惑地问:“小七,怎么了?” 江羽七嫌弃地瞥了他一眼:“我说,你最近的功课如何?毕竟没多久就要科考了,可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关北轩以为是什么大事呢,满不在乎地说:“我的功课还用问吗?自然比你好得多。” 江羽七干笑两声,低声嘀咕道:“最好是这样。”随后,两人便分开各自回了住处。 这边,百里南的堂弟孙士坚,在得知自己姐姐带了男人回家后,内心便一直不爽。更重要的是,村里还出现一些流言,说百里南与人私通,男人都养在家里了。而且传言越来越过分,连村长都前来询问。张氏只能说别人是胡说八道。 孙士坚来到县城,与伙伴们玩耍时也总是心不在焉。这天,他正与小伙伴们斗蝈蝈,不经意间抬头,却瞥见百里南与两位男子走进了一处书馆。 他顾不得正在兴奋叫嚷的伙伴们,偷摸地跟了上去。只见姐姐与二人举止亲昵,孙士坚顿时握紧双拳,心中暗骂:“肯定是这二人中一人玷污了我姐的清白,绝对饶不了他!” 随后,他又悄悄尾随在三人身后,见百里南与关北轩似是更加亲近,便笃定那人必是关北轩。在摸清关北轩每次从书院回家的必经路线后,孙士坚与小伙伴们在路上设下了陷阱,只等关北轩送上门。 可关北轩与百里南、江羽七刚好约定每日下学后,要在学堂多留一个时辰温习书籍。孙士坚等人在墙头等了很久,都不见关北轩的身影,一个个都快睡着了。 就在这时,突然过来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孙士坚瞬间清醒过来,待他走近,正准备拉起手中的绳索,却发现此人并非关北轩。他顿时泄气,一个没站稳,便从墙头跌了下去。与此同时,粪桶也被孙士坚手中的绳索拉倒,顿时全泼在了那个白衣男子身上。 墙上的其他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而白衣男子将脸上的粪水抹去后,看到了正趴在地上的孙士坚,再抬头望去,只见四双眼睛正惊恐地盯着他,嘴巴都张的老大。白衣男子顿时勃然大怒,扯开嗓子吼道:“气煞我也。” 墙上的四人立马跳下来,迅速拉起地上的孙士坚,拔腿就跑。后面那个粪人见状,顺手抄起旁边的一根长棍,追了上去,顿时连天的追赶声响起。 不久后,孙士坚五人被白衣男子找到。他们被蒙着头带到了一处庭院,头套揭开后,只见主座上的男子手中正拿着匕首,慢条斯理地削着手中的水果。他阴森森地笑道:“你们说,我该如何处置你们五人?” 说罢,他走上前,将匕首贴在孙士坚的脸上,恶狠狠地问道:“说,是谁指使你们的?”孙士坚等人被吓得浑身发抖。 这时,进来一人,对着男子拱手作揖道:“大公子。” 大公子招手示意那人上前。那人上前后,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几人,眼中带了些许震惊,随后又恢复了镇定:“大公子,这几人是如何得罪您了?” 大公子叹了口气,愤然甩袖坐上主座,脸上写满了难以启齿。他指着地上的几人,气得手直哆嗦,连说话都结结巴巴了:“就……就……就是他们几个,不知道哪个……哪个狗娘养的,叫他们给我泼了一身的粪。” 一旁的几个侍卫似乎想到了大公子满身大粪回到家时的狼狈模样,拼命憋着笑。 男子对着大公子拱手作揖道:“大公子,将他们几人交予我,我定帮你审出幕后黑手。” 大公子摆了摆手,说道:“我找你来就是为了这事,你把他们带下去,我不想再看到他们,看到他们我就想吐。”说完,他便开始连连干呕起来,身旁的侍女赶忙上前为他轻拍后背。 男子对着侍卫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将五人押着随他走。将他们五人带到柴房后,吩咐侍卫出去,关上门。孙士坚立刻哭哭啼啼地说道:“姐夫,姐夫,你可要救救我们啊,我们是无辜的呀。”其余四人也泪水汪汪,可怜巴巴地朝着肖方尘连连点头。 肖方尘将手指放在唇边,叫他们噤声,轻声道:“你们声音小一点,再叫嚷,待会儿我也保不住你们。” 接着,他对着孙士坚说道:“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孙士坚示意肖方尘附耳过来,压低声音说道:“这起因只能说与你听。” 随后,肖方尘便让其他四人蹲在角落,背对着他和孙士坚。孙士坚小声地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了肖方尘,说完后还不停地咒骂着关北轩,称其为“狗男人”。肖方尘听到百里南将男子带回家中时,咬着牙,捏紧双拳,指甲都深深地陷进了肉里。 听完后,他对着孙士坚等人冷冷地说道:“你们先在这里待几日,我会救你们出去的。” 待肖方尘离开后,其余四人都凑过来询问孙士坚:“咱姐夫靠谱不?不会就这样把我们丢在这里不管了?” 孙士坚安慰他们道:“你们放心,姐夫肯定会救我们出去的,我相信他。”但他的内心却直打鼓,只能暗自祈祷自己命好些。 肖方尘出去后黑着脸,一路上,侍卫和侍女向他行礼,他都充耳不闻。回到房间,他松开双手,看着已经血肉模糊的手心,朝着面前的桌子用力捶下,瞬间桌上被染上一滩血迹。 他眼中充满了恨意与杀意,随后痴狂的笑了起来。闭上眼睛,眼角落下一行泪水,咬着牙道:“百里南,你当真如此绝情?” 第75章 院中蓝色的花 五月下旬,阳光明媚,微风轻拂。 冯秀带着一名女子来到县城游玩,二人正在街上玩的开心时,遇到了肖方尘。当她看到肖方尘的那一刻,便羞红了脸。而她身边的女子看到冯秀的反应,心中已然明了,随即朝着远处的肖方尘挥着手,大声喊道:“公子,公子。” 肖方尘转身,看见女子的那刻,有些恍惚。待定睛看清后,他径直走到二人面前,眼睛始终盯着那名女子,却与冯秀交谈着:“秀秀娘子,今日是来城中游玩吗?” 那女子连连点头,而冯秀则羞涩地低着头,轻声回应道:“是的。” 肖方尘将目光移向冯秀,指着女子问道:“这位是?” 冯秀答道:“她是我的好友,我外祖母那边村子里的,叫付晚。” 付晚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肖方尘,眼神清澈,举手投足间都透着洒脱与随性。尽管衣着朴素,却难以掩盖她那娟秀的容貌。 肖方尘嘴角扬起明媚的笑容:“既然是来游玩,多停留几日可好?我在城中有一处小院,倒是足够两位娘子留宿。” 冯秀听到肖方尘的邀请,脸颊的红晕愈发深邃,轻声回道:“多谢肖大哥。” 随即,肖方尘将她们带到了自己的住处。刚入院,她们便看见了满院蓝色的花,开的正盛,整个前院都是蓝盈盈一片。二人不禁发出惊叹:“好美!” 肖方尘的唇角再次勾起,礼貌地笑道:“娘子们可喜欢蓝色的花?” 付晚立刻回答道:“喜欢,村里也有这种颜色的花,但没这个那么好看。” 肖方尘随即摘下一朵,轻轻别在付晚的耳后,微笑着说:“真好看。”肖方尘这突然的举动,让付晚有些羞涩,而冯秀的心中则泛起一丝失落。 随后肖方尘将她们二人安排在了后院的一处厢房,与他的房间只有一墙之隔。后面的几日,肖方尘带着她们四处游玩。 百里南、关北轩和江羽七三人,因每日下学后都留下温习书籍,脸上都已经带着些许疲惫之态。这日,夫子刚离开,王祁便想起蔓娘子所说之事,想邀约他们一同前往瓦市。 王祁来到关北轩桌前,抢过他手中的书,笑盈盈地说:“蔓娘子近日练了一支新舞,邀请我们前去,帮忙看看是否还有什么改进之处,去不去?” 关北轩与他相视一笑,转身对江羽七说道:“去吗?” 江羽七故作深沉,悠悠地叹了口气,而后嘴角微扬,笑道:“去。” 紧接着,三人一同掀起纱幔,轻叩屏风,异口同声地喊道:“娘子,佳人有约,可愿同去?” 百里南满脸疑惑的看着他们几人,张了张嘴:“啊?” 王祁见状,赶忙说道:“快将书收好,我们去蔓娘子处。” “哦。”百里南手忙脚乱地收拾好桌子,与在门外等候的三人一同向瓦市走去。 夕阳下,瓦市的各处摊贩已经开始支棱起来了,逛瓦市的人们也开始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 百里南左右观望着摊子上面卖的五花八门的玩意儿。这时,肖方尘刚好带了冯秀二人来到瓦市,他看见前方正与三名男子一起谈笑着的百里南后,眼中充满怒气。 冯秀与付晚正蹲在一个卖瓷罐的摊位前挑选着花瓶,付晚兴奋地拿起一个非常好看的花瓶,转身递到肖方尘眼前,开心地问道:“肖大哥,你看,这个花瓶好看么?”她突然发现肖方尘眼中的怒火,有些疑惑的朝着他的视线望去,人潮拥挤,并没有看到什么。 她又将手中的花瓶在他眼前晃了晃:“肖大哥,你在看什么呢?” 肖方尘这才回过神来,看着眼前巧笑嫣然的少女,宠溺地笑了笑,轻声道:“怎么了?” “我说,这个好看吗?”付晚又晃了晃手中的花瓶。 肖方尘接过花瓶,上下翻看了下,而后冲着她温柔地笑道:“好看,晚儿妹妹的眼光自然是超凡脱俗的。” 听见此话,付晚接过花瓶,高兴地将钱付给了老板。 冯秀挑选了一套非常好看的杯子,老板一同打包好后,肖方尘接过,帮她们提着。天色黑尽时,肖方尘带着冯秀二人回到住处。 冯秀和付晚回到卧房后,迫不及待地将各自的瓷器拆了出来。 “秀秀,我们等会儿就把这个送给肖大哥?你稍等我一下,我去前厅摘几枝花回来。”说完便来到前院,从花丛中挑了好几枝,拿回去将枝条修剪好后插进了刚买的花瓶中。 付晚抱着插满了朵的花瓶对冯秀说道:“我好了,走吗?”冯秀点点头。 二人来到厅堂,走到门边时听见里面有说话声,便停下脚步,准备等他们谈完再进去。只听见里面有人在向肖方尘汇报着什么,她们隐约听到几句:“还有一人是关家镖局的二公子,关家在本地颇有声望,不少富商都是委托他们家镖局押送的货物……。” 二人也没听懂,待汇报的人走后,她们才走进厅堂。肖方尘正眉头紧锁,若有所思地坐在厅堂里,摆弄着手中的杯子。看见二人走进来,立马变了脸色,看着每人手中都端着个用布盖着的东西,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冯秀笑着说:“肖大哥,我们明日要回去了,多谢你这几日的招待,叨扰了这么久,便想着送你些什么。” 付晚则对着肖方尘俏皮地笑了笑,眼神灵动地示意他过来:“肖大哥,快来,揭开看看。” 肖方尘满脸笑意地走过去,将她们手中的布揭开,看到正是之前在瓷器摊位挑选的那个花瓶和杯子,不禁笑道:“有心了,其实你们不必如此的,以后你们随时可以来我这里住,要是有空就来县城玩,我随时欢迎你们。” 随后又轻抚着花瓶里的花朵,赞美道:“真好看。”冯秀和付晚见肖方尘满心欢喜,二人不禁相视一笑。 付晚说道:“肖大哥,你独自居住在此,日后若是有空,我和秀秀定会常来看望你。” 肖方尘欢笑着点了点头应道:“好。” 次日,肖方尘精心准备了许多有趣的玩意儿和吃食,让她们二人带回去。二人开心不已,肖方尘又给她们叫了马车,目送着她们回家。 第76章 落在我手上了吧 自百里南上次被张埼带去酒楼后,但凡踏出书院,身边不是江羽七相伴,便是关北轩相陪。十余天后,百里南见张埼似乎真的不再骚扰,便渐渐放下了戒心。在曾瑶、崔玉芳的邀请下,她又开始经常出去吃小食。 五月三十日,百里南独自离开了书院。近日,因为考试的事情,百里南消瘦了许多,打算趁着三旬假前,将几件常穿的衣裳拿到铺子改一下腰身。 到了铺子,却发现今日并未开门,她正准备拿着衣服返回书院时,突然从旁边的巷子里窜出一伙人,捂住了她的嘴,迅速将她拉入巷子,堵上嘴后用麻袋装了起来。再将她扔上了驴车,驾车驶入巷子深处。这伙人将她带到一处院子,把她扔进了一间柴房。 不久后,在铺子前,一位老妪捡起了百里南遗落在地上的衣物,她环顾四周,高声喊道:“这是谁的衣裳?怎么乱扔在这里?” 老妪抖开看了一下,发现是年轻女子的衣衫,再看了看旁边铺子上醒目的“休”字,不禁叹了口气,准备将衣服收好。她边收拾衣服,边喃喃自语:“这么好的衣服,送来铺子也应该放好嘛。” 当她拾起第二件衣服时,从上面掉下来一个香囊,一名男子见状,立即走上前帮忙捡起。正当他准备将香囊递给老妪时,突然觉得这个香囊似曾相识,他翻过香囊,发现上面绣着一个小巧的“南”字,再瞧着这堆衣服的颜色。 眼中瞬间发出锐利的光芒,看向老妪,厉声问道:“这是谁的衣物?” 老妪被他的眼神吓得结巴起来:“我……我刚刚在这里……这里捡到的,看这里是处裁缝铺子,估计是哪个女娃儿送来的衣服,随便置于一旁,被路人踢倒后散落在地上的。” 关北轩心头一沉,看着铺子上那个“休”字,感觉事情有些不妙。于是给老妪说这是他朋友的,从老妪手中接过衣物,道了谢后急忙向书院奔去。 在书院门口,恰好撞见了江羽七,他将事情经过讲述了一遍,两人结伴跑到女学子的宿舍,向门口的丫头说明情况后,丫头进去查看了一番,出来告诉关北轩二人,百里南并不在里面。 随后,他们又遇到了曾瑶和崔玉芳,她们也表示没有见过百里南。于是,四人四处寻找了一番,仍然没有找到。 这边,百里南被扔进柴房许久后,套着她的袋子才被一个人缓缓打开。 “姐?怎么是你?”孙士坚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头发凌乱的姐姐,将她嘴里的东西取了下来。 百里南环顾四周,看清自己所处的环境后,疑惑地问孙士坚:“你怎么在这儿?” 孙士坚叹了口气,说道:“说来……话长。” 突然,他惊叫起来:“姐,不会是姐夫生气了,把你也抓进来了?” 旁边的四人闻言,也顿时瞪大了双眼,带着黑眼圈看着孙士坚,本就被饿的消瘦不已的几人,这副面孔看起来似是被人抽了精气一样。 百里南感受到四人的目光,朝着他们看去,顿时憋着笑,差些就憋不住了。她把手伸出来,让孙士坚帮忙解开。 孙士坚解开后,百里南又跑到门口,将窗户纸用口水捅了个窟窿。孙士坚在一旁看着,皱着眉头嫌弃地说:“姐,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恶心?” 百里南瞪了他一眼,小声说道:“一边去。”说完,将眼睛凑近窟窿,四周瞧了一下。只见院子中间有一方花坛,他们对面的房子貌似是厨房,里面的人正忙碌着。他们门前站了一两名侍卫,腰间都佩着刀。 看清楚情况后,百里南走到柴房的最里面,把孙士坚叫了过来。听完他所说之后,她也疑惑道:“真是他?我貌似也没得罪他?他干嘛要抓我过来?” 孙士坚摇了摇头,眯着眼睛猜测道:“兴许……是因爱生恨?” 百里南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说道:“不会……” 随即百里南便靠坐在角落,闭目养神着。看着她悠悠然的样子,孙士坚问道:“姐,你不担心吗?” 百里南回答:“担心有用吗?听天由命。”众人都垂头丧气地等待着。 孙士坚几人几乎日日煎熬,也尝试过叫喊,但换来的只是一顿毒打,吃食也减少了一半。后来,他们便不再敢有任何埋怨。 入了深夜,门外传来声响。屋内几人正呼呼大睡,整个柴房此起彼伏的呼噜声扰的百里南根本无法入睡。 百里南只听见门外有一个人说道:“两位大哥,辛苦了,小人给你们准备了一些宵夜,您二位先吃着,我们头儿来提今日送来的那人。”接着,门被打开,一个人提着灯笼,看清楚人后,就吩咐身后的人把百里南的嘴巴堵上,套上麻袋,抬出了柴房。 穿过两条走廊后,他们把她带到了一间厢房,解开麻袋,将她按在椅子上绑了起来。带头的人看着百里南说:“你先在这儿好好坐着,头儿待会儿就来了。”百里南终于看清楚了来人,正是张埼身边的那个叫鱼蛋的。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鱼蛋冲着百里南笑道:“哟,果然是我们头儿看上的女人,这气势,啧啧啧,不得了!” “我们下去,头儿一会儿就来了。”说罢,他出去将门锁上。过了一会儿,门锁被打开,进来的人,正是张埼。 张埼看着被绑在椅子上的百里南,得意地笑着:“南儿妹妹,这下可真落在我手上了?”他走到百里南身边,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她面前,随后将她乱糟糟的头发稍微给整理了一下。 百里南内心早已将张埼骂了一百遍了,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虽然嘴被堵住,但她仍然用力挤出一个笑容,示意张埼把她嘴里的东西拿掉。 张埼有些犹豫不决,但是这样看着她总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付。思考片刻后,他说道:“那你不许叫,可好?若是叫了,我便再也不信你说的任何话了。”百里南连连点头,张埼这才将她嘴里的东西扯掉。 第77章 就不让你睡 百里南吐掉满嘴的哈喇子,随后说道:“给我倒杯水,我要漱口。”张埼喂了她一口水,她本想趁此机会将水吐在张埼身上,可张埼似乎早有预料,跳了一下,躲开了她吐出的水。 张埼指着她,笑着说道:“小样儿,还想吐我身上。” 百里南满脸嫌弃地说道:“不知道你的手下从哪里捡来的臭脚布,差些没恶心死我,吐你身上怎么了?”张埼看着她那可爱的模样,满脸的姨母笑。 百里南瞥了他一眼,说道:“我饿了,给我拿些东西吃。” 张埼无奈地打开门,吩咐门外的人去买些吃食。食物买回来后,张埼又吩咐他们不用守着了,下去休息,随后提着吃食关上了门。打开盒子后,一口一口地给百里南喂着。 张埼看着吃得正香的百里南,感慨道:“你说说你,跟着我多好,吃穿不愁,无忧无虑。” 百里南吃完最后一口,咽下后,不慌不忙地回道:“并非所有女子都贪恋吃穿不愁,无忧无虑的生活。” “那你喜欢什么?” “反正就是不喜欢你。” 张埼的脸瞬间垮了下来,满脸不屑地说道:“今日,你说什么都无关紧要,反正过两日你就是我的人了。” 百里南同样不屑地说道:“话不要说得太满。” 张埼得意洋洋地说:“上次你让你相好向我主人告状,害得我被狠狠地打了十几板子,这次你绝对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百里南故作一脸茫然:“什么告状?” “你就别装了,反正也无所谓了,过了明日,一切就都结束了,我抢了你相好的女人,也算报了这十几板子的仇。”百里南一头雾水,本想从他口中套些话出来,怎奈他一直东拉西扯。 张埼打了个哈欠,突然凑近百里南,嬉皮笑脸地说道:“今日我有些困倦了,先让我亲一口怎么样?” 百里南向他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亲你个大头鬼,你若是敢乱来,我就大喊大叫。” 张埼哈哈大笑,摸了一把她的小脸儿,将她的手脚用绳子绑好后,解开绑在椅子上的绳子。接着打开他床边的那口大箱子,拿了一床被子垫在底下,抱起百里南放进了箱子里。 将百里南安置妥当后,张埼便脱去外衣,吹灭蜡烛,躺上了床:“好好睡,明日哥哥带你回家,若不是怕吵着大公子,今日就让你成为我的女人。”话音刚落,就传来了他那高低起伏的呼噜声。 百里南的脑海中一直回荡着张埼的话,猜不透他到底要干嘛,在箱子里左右扭动了一下,虽然箱子很大,但被绑着实在难以入睡。 还加上张埼那如雷的呼噜声,就更加难以入眠了,她用头重重地捶着箱子叫道:“张埼,张埼,我要喝水,张埼” 张埼刚入睡不久,便被她吵醒,坐起来迷迷糊糊地喊道:“别叫了,听到了。” 睡眼迷蒙地给她端来水喂了,又爬上了床呼呼大睡,不一会儿,鼾声再次传来。 百里南再次捶响箱子,又喊道:“张埼,张埼,醒醒,我要如厕,快醒醒,憋不住了快点” 张埼再次被吵醒,强压着心中的怒火,将她从箱子里面扶起,给她解开腿上的绳子,指了指床边的角落:“夜壶在那边,快去。” “张埼,你背对着我。” “这黑漆呜嘛的能看清什么?”张埼一边挠着头,一边极不情愿地转过身子,哈欠连天。 百里南回来后,张埼将她的腿脚绑上,又扔进了箱子。过了一段时间,张埼的呼噜声又响起,百里南的声音再次钻入他的耳朵:“张埼,张埼,你快起来,快起来,给我个枕头,我头垂着,睡不着。”张埼迷糊中向着箱子扔进一个枕头。 “张埼,你扔进来也没用呀,你快过来帮我放好,快点。”张埼哭丧着脸走挪身到箱子旁将枕头给百里南垫好,又重新躺好。 “张埼,听说你以前很厉害呀?”百里南就知道他还没睡熟,赶紧说道。 只听见张埼含含糊糊地说:“啊?什么?” “我说,听说你以前挺厉害呀,张埼,你听见了吗?” 张埼一听百里南说他很厉害,睡意便逐渐褪去,说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听我爹说的,你给我讲讲呗?”随后,张埼兴致勃勃地给她讲了一夜自己的传奇故事,直到鸡鸣时还在迷迷糊糊地讲着,但凡他有一点要睡着的苗头,百里南便将他叫醒。 直到最后,张埼实在累的不行,一边挥着手,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南儿……我……明……日……再……”话还没说完,就直接睡着了。无论百里南怎样呼唤,他都毫无反应,她也只好伴着张埼的呼噜声入睡。 才睡了不到一个时辰,门就被急促地敲响,张埼不耐烦地咆哮道:“谁呀,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大哥,快起来,再不起来就真的来不及了。”屋外的人又焦急地敲着门。 张埼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慢悠悠地爬了起来。打开门后,那人提着灯笼走了进来,对着张埼说道:“大哥,快把箱子抬过去,要是肖哥来了,就麻烦了。” 张埼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然后点上蜡烛,快步走到箱子处。他重新找了一团布,塞进百里南的嘴里,塞好后还对着她甜滋滋地笑了笑。 关上箱子后,张埼对着那人说:“我在箱子上弄了个透气孔,你记得摆放好些。我再睡一会儿,你们弄好了再来叫我。”那人点了点头,吩咐身后的人将箱子抬起。 随后,百里南听到箱子外面逐渐传来各种嘈杂的指挥声音,等到他们将箱子放好后,她便将绑在手上的绳索弄断,慢慢解开身上的绳索,再把嘴里的布取掉。 她昨晚用牙咬了整整一个晚上,才把绳索咬得七零八落。张埼刚刚要塞她嘴巴的时候,吓得她心里咯噔咯噔的。幸好她把被咬过的地方遮住了一些,再加上微弱的灯光,张埼才没有发现。要是在白日里,定是会被发现的。 她将眼睛凑近那个通风口,看见外面好几个人举着火把,指挥着人往驴车上搬着一些什么,有一袋一袋的,也有一箱一箱的。经过一夜的折腾,百里南也实在有些困倦了,在箱子里逐渐睡着了。 睡梦中,她仿佛骑着骏马驰骋在辽阔的草原。突然间,一阵颠簸让她腾空而起,只听“咚”的一声,她的头与箱子来了个亲密无间的撞击,她被撞得生疼,捂着头,龇牙咧嘴的低声哼哼着。 清醒过来后,她立刻透过通气孔向外张望,发现车辆正缓缓驶离城门。她尝试推动箱子的盖子,感觉到有重物压在上边,但好在并没有上锁,她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观察四周,她发现最前方是两辆马车,张埼正骑着马紧贴在最前面的马车旁边,时而掉转马头巡视一圈。后面紧跟着四五辆驴车,每辆驴车都有两人负责,一人牵着驴,另一人在后面照看货物。 第78章 爬上爬下的关北轩 四人寻找了许久,始终不见百里南的踪影。关北轩与江羽七一合计,认定这事儿与张埼脱不了关系。 由于明日是三旬假,他们便让曾瑶她们先回去了。 随后,二人回到关北轩家中,偷偷从关初收藏的武器中各自挑了一把称手的短刀,拿上就出了门。 他们来到邓家大公子的宅邸,四周转了一圈,发现门外只有两名守卫。关北轩曾来过这里一次,大体上知道哪处是主屋,但并不清楚下人房的位置。毕竟,邓大公子的宅邸还是挺大的。 于是,二人躲在能看见大门的阴暗角落,想先看一下情况。 不一会儿,一个人从街角走了过来。待他走近,关北轩和江羽七发现,来者正是张埼。他从旁边的偏门进入了宅邸。 关北轩与江羽七商议了一番,决定先翻过墙去探探情况。他们来到一处窄巷的墙边,江羽七蹲下,把关北轩送上了墙头。 关北轩发现,墙内是一个花园,靠墙的是一片池塘。想要从此处翻进去定是不行的,毕竟府内还有巡逻的侍卫,跳下去肯定会引起很大的动静。 二人又窜到了另一边的墙头,这边倒全是屋子,关北轩蹑手蹑脚地翻过墙头,又将江羽七拉了上来,压低声音对江羽七说:“你在此处接应我,我先下去瞧瞧。” 江羽七点了点头,关北轩便缓缓爬了下去,他踩在了墙边一个大水缸的边缘,借着力跳了下去。 来到一处屋子的侧面,他探出脑袋。只见最边上那个屋子的门前,守着两个侍卫,他们靠在门边上,已经睡着了。他蹑手蹑脚地走到那间屋子的后面,趁着月色把窗户捅了一个洞,贴着眼睛望进去,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但屋内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如响雷一般,他便觉得百里南定然不在此处。 本想向四周再去看看,但是见到巡逻的侍卫后,又退了回去,踩着水缸爬上墙头,对江羽七说:“再去后门看看。” 刚走到后门旁边不远处,便听见门打开的声音,关北轩二人迅速躲进阴暗处,探出脑袋,看见从后门走出三名男子。夜里寂静,他们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约莫听得清楚。 “鱼大,去哪儿买?” “就附近那个酒楼。” 关北轩发现带头的人,正是之前在书院门口时跟在张埼身边的那个。便一路跟在他们后面,见他们进了一处酒楼,不一会儿,提着一个食盒走了出来。 一路跟着,走到了邓府的后巷。等他们进去后,关北轩踩着江羽七的肩膀爬上了墙头,上去之后才发现被房顶遮挡住了视线,看不见鱼蛋的去向。 本欲跳下去再寻找方位时,他右边的那处院子传来声音,他望过去,看见那个提着食盒的人,正站在一处房屋门前,轻轻地敲了敲门:“老大,吃食买回来了。” 随后,房门从里面缓缓打开,张埼出现在眼前。他接过食盒后,吩咐几人离开,然后转身进屋,顺手关上了门。 关北轩待几人走远,附在江羽七耳边说道:“你在此接应我,我去探探情况。” 言罢,他纵身一跃,落到地上,然后小心翼翼地走到那处房屋的角落,捅破最边上的窗户纸,看了一下里面。隐约可见靠墙处有一张床,床前摆放着一口大箱子,再往前应该是客厅,卧房与客厅之间用一张巨大的屏风隔开。 不一会儿,张埼的声音传来:“你说说你,跟着我,多好,吃穿不愁,无忧无虑。”紧接着,传来百里南回怼他的声音。听的关北轩甚是解气,心想:这娘子,都被抓了还如此嚣张。 见张埼似乎没有对百里南动手的意思,他稍微放心了些。 在百里南被放进箱子后他又听了一个多时辰,确认张埼不会对她不利后,便回到先前跳下的墙头,唤江羽七将他拉了上去。 二人爬下墙后,找了个僻静之处。江羽七迫不及待地问道:“三哥,情况如何?” 关北轩回道:“南儿今晚应该暂时安全,但张埼似乎有所图谋,明日可能会有行动。不知道能不能撑到我们去找官府!” 江羽七听后有些激动:“那你刚刚为何不把她救出来?” 关北轩无奈地摊开双手,苦笑道:“南儿就在张埼床边的那口箱子里,我本想等他睡着后,进屋救她出来。谁知,张埼一打呼噜,南儿就把他吵醒,我也是寻不着机会,又怕被巡逻的人发现,只好先回来了。” 商议一番后,江羽七守在前门,关北轩则守在后门,等待着。 鸡鸣刚过,邓府后门斜对面的院子里就传来一阵声响,紧接着,邓府的后门被打开,从里面抬出了好几个大小各异的箱子。关北轩看着他们把箱子抬到过道旁边放着,过了一会儿,四五辆驴车从后巷缓缓驶来,随后又陆陆续续的将箱子码放上驴车。 接着,又有许多一袋袋的东西从斜对面的院子里搬出来,也被码放到了其他车上。关北轩正思考着如何通知江羽七,一只手突然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把他吓了一跳。他转头一看,原来是江羽七正眯着眼睛盯着巷子。 关北轩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问道:“你怎么过来了?我刚才还在想该如何叫你呢。” 江羽七小声说:“我看到一行人赶着好几辆驴车进了巷子,就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等东西都装好后,两辆马车从巷子尽头缓缓驶来。车停下来后,从后面的那一辆马车上下来一个人,他扫视了一圈,不满地问道:“张埼呢?” 这时,一个人从后门匆匆跑出来,迎上去行了个礼,说道:“来了来了,肖哥,都准备好了,我们现在出发吗?” 肖哥点了点头,问道:“全部都安排妥帖了吗?” “除了这几个人,其他都好了。”他指了指身后被绑着双手的五个人。 肖方尘瞟了他们一眼,指着孙士坚说:“嗯,将他们带上马车,这人放我车上。” 随后,肖哥围着驴车仔细检查了一番,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便钻进马车,撩起车帘对张埼说:“出发。” 张埼接过缰绳,喊道:“启程!” 第79章 山脚茅屋 此时,天空刚刚泛起鱼肚白,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城门关卡处。张埼递上文书后,便又骑上马,带着车队出了城门。 跟在后面的关北轩看到这一幕,犯了难,对江羽七说:“我们没有公验,如何出城门?” 江羽七指着前方领头查验的官爷说:“我有办法。” 他让关北轩在原地等待,自己则上前与那人交谈几句后,那人便给了他两块令牌。随后,江羽七将令牌交给关北轩,二人顺利出了城门。 出城门后,他们悄悄跟在车队后面。关北轩疑惑地问江羽七:“他为何给你令牌?” “通常,领头人身上都会有几块用于应对紧急事件的令牌。若遇到急事,可借用。那人我认识,所以才顺利拿到了两块。” 关北轩哦了一声,方才明白:“原来如此。” 车队约莫行驶了一个半时辰后,停了下来。张埼高声喊道:“停车,休息一炷香时间。” 于是,众人陆陆续续将车拴在了一旁的树上。张埼打开装着百里南那口箱子上面的包袱,从里面拿出好几张馍馍,分发给了其他赶车的人。然后,他拿着两张馍馍,坐到肖方尘身边,递给他一张,啃起了馍馍。 百里南透过通气孔,看到稀稀拉拉吃着馍馍的众人,摸了摸自己饥饿的肚子,小心翼翼地将箱子掀开一条缝隙。她观察了一下四周,发现没有人注意到这边,便将箱子掀开得更大些,伸出手在上面摸索着。 果然,她摸到了一张馍馍,迅速扯进箱子里,在里面吃着。由于吃得太急,被噎得直打嗝,她捂住嘴巴,尽量不发出声响。 跟在车队后面的关北轩和江羽七,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车队。突然,他们看到一只胳膊从箱子里伸出来,给他俩吓得够呛,两人相视,都极其无语地看着对方。 关北轩无奈地说:“我真是服了她了,都这个时候了,她还有心思吃东西。”然而,他心底却觉得这位娘子越发有趣了。 江羽七则咧着嘴,从怀中掏出一包糕点,打开后递给关北轩一块,笑着说:“她做得对,吃饱了才有力气。” 休息过后,众人重振旗鼓,再次上路。约莫走了半个时辰,他们离开官道,改走林地。这片林地应该是被人清理过的,开辟出了一条足以让小型马车畅行无阻的道路。 山路渐行渐陡,此时太阳已经高悬于头顶,再继续走了好几个时辰后,在一处山脚的茅屋处停了下来。停下后,他们将所有东西都卸下来,搬进了茅屋内。 百里南在箱子里面热的都快要窒息了,被抬进茅屋后,终于凉快了些。这时,箱子被轻敲了几下,传来张埼的声音:“南儿妹妹,你稍等片刻,待夜幕降临,我再带你离开。”话音未落,卸货的人便扛着一袋又一袋的东西进了屋。 张埼将一切安排妥当后,来到厅内,询问肖方尘是否要将带来的那几人关进柴房,等明日再带进山里。肖方尘表示无需如此,他会亲自处理这几人的事情,随后便让张埼叫兄弟们先去歇息。张埼离开后,肖方尘命人将五人带了进来。 孙士坚进入房间后,肖方尘见他的手已被勒出血,便稍稍松开些绳索,说道:“我在马车上跟你说的,你是否明白了?” 孙士坚点了点头,答道:“嗯,明白。” 肖方尘在车上告诉孙士坚,到了此地后,他会派一人佯装带他们进山,但走一段路后就会放了他们,并叮嘱他们不要多问,也不要打听,放了他们后一直朝北走,一个时辰后便能回到官道。 接着,肖方尘又拿起桌上的一张馍馍,塞进了孙士坚的衣服里。随后,肖方尘喊了一个人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听罢,那人将五人的头用麻袋套住,再用一根绳子捆住他们的手,牵着他们走出了房间。 由于极度紧张,孙士坚始终不敢询问姐姐的情况。他心想:姐夫既然都放自己离开了,应该是不会对姐姐怎样的,或许昨天晚上姐姐就已经被姐夫带出去了。 关北轩和江羽七躲在一处草丛后面,目睹着他们将所有的东西搬进屋里。不久,又有一人领着五名蒙着头的人出门,朝屋后的山上走去。从身形看,都不是百里南。 茅屋门口有两人把守,茅屋又不是很大,想要混进去恐怕不行。于是,他们二人便继续等着机会 。 关北轩躺在草丛里,打了个哈欠,对江羽七说:“我先眯会儿。” 江羽七正专心致志地盯着茅屋的一举一动,点头回应道:“你别睡太沉,打呼噜被发现就完了。”话刚说完,见关北轩没有反应,回头一看,他已经睡着了。幸而这里是林地,鸟鸣声和蝉鸣声此起彼伏,只要呼噜声不大,就不会被发现。 这边,百里南听见外面渐渐没了动静,便打开箱子,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仓库中。她从箱子里爬出来,透过门窗看到门口有两个人把守,断定自己暂时定是没法逃出去。 于是,她好奇地走到搬进来的那些东西前面,用手戳了戳,感觉很硬。她取下头上的簪子,在不显眼的位置戳了个洞,发现里面竟然是大米。接着,她打开旁边的箱子,里面是一些衣物和日用品。 她坐在一旁的米袋子上,思考着如何才能出去。四周的窗户都被木条封住了,门口有人把守,换岗的人也是直接交接,没有丝毫空隙可钻。实在想不出办法,她便趴在米袋子上睡着了。一觉醒来,外面的阳光透过门窗,将其映照成了金黄色,虽美不胜收,但百里南根本无心欣赏。 思来想去,还是趁着张埼没来之前躺进了箱子里。入夜,张埼把守门的人支走去吃饭,自己则悄悄地走进仓库,来到箱子前。百里南听到响动,便知道是张埼来了,但她丝毫不惊慌,张埼一打开箱子,就看见她乐呵呵的样子。 他看着四处散落的绳子,调侃道:“哟,不错啊,竟然自己把绳子解开了。” 百里南立马撅起嘴说道:“不弄开的话,我怕是早就闷死在里面了。” “什么时候解开的?” “在城里。” “不错不错。”张埼说完,便从旁边的箱子里拿出一套男装,让她穿上。 百里南穿上后,张埼嘱咐道:“等会儿我带你出去,你可别乱叫,我们老大可不是好惹的,要是把你当成奸细,恐怕你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出去后你就跟着我,我带你走。” 第80章 河中沐浴的女子 百里南穿完衣衫,张埼提着灯笼带着她出了仓库,百里南一直低着头跟在他身后。 待走到了看不见茅屋的地方后,百里南随意甩动着手中的长袖,边走边好奇地问道:“张埼,你要带我去哪儿?” 张埼随口回答道:“你别问,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他看向百里南,见她的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便警告她:“你可别想着逃跑啊,这附近老虎豺狼可不少,你一个小女子,跑出去就只有一种结果,只能成为豺狼虎豹的下酒菜。” 百里南轻哼一声,满脸不屑地说:“你放心,我不会跑。” 又学着张埼的语气:“我小女子,我怕豺狼虎豹。” 两人一直沿着山路走着,突然,山路开始变成一个很陡的下坡路。百里南瞅准时机,用力推了张埼一把,张埼一个踉跄,借着惯性朝着下坡一路狂奔而去。 身后的百里南立马朝着旁边的林子飞奔而去。她一心只顾着逃跑,对于后面隐约传来的呼喊声充耳不闻,借着皎洁的月光,她的速度越来越快,不敢有丝毫停歇。 就在今日下午,关北轩睡醒后,江羽七又接着睡了好长时间。 入夜后,关北轩看见从茅屋里出来一个提着灯笼的人,身后还带着一个消瘦的侍卫,便将江羽七摇醒。 江羽七一脸迷茫,仔细看清与门口侍卫交接的人后,便对着关北轩说:“好像是张埼,身旁那人看身形,应该是南南。” 他立刻将腰间的刀拔出,紧紧握在手里。等张埼走出茅屋,关北轩和江羽七便绕过去蹑手蹑脚的跟在他们后面。 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他们觉得离茅屋已经足够远,肯定叫不来追兵了,便准备动手将百里南救回来。可刚准备上前,就看到百里南将提着灯笼的张埼推下了坡。随后,她转身跑进了一旁的密林中。 紧接着,传来张埼的大喊:“百里南,你疯了?哎哟,哎哟喂,可摔死我了。” 二人匆忙往旁边的密林跑去,边跑边喊:“南南,南儿,别跑了,是我,我是关北轩,别跑了!”他们的呼喊声在密林中回荡,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在稀薄的月光下,他们只能朝着百里南跑掉的方向奋力追赶。 过了好一会儿,他们还是没有找到百里南。远方又传来阵阵狼嚎,关北轩便大喊道:“小七,我们俩分开点距离,有狼叫,小心野兽。” 江羽七也大声回应:“好,你也是,南南,你在哪儿?” 百里南拼命地跑着,跑了许久,终于跑出了林子,听到了河水流动的声音,便知道前面一定是河流。她毫不犹豫地穿过茂密的茅草,来到了小河边。 顾不得被划破的衣服和皮肤,百里南蹲在河旁,捧起河水,仔细地清洗着脸蛋。尽管天气渐热,但河水依旧冰凉。百里南刚刚跑得气喘吁吁,浑身冒汗,压根感受不到水的冰凉,她甚至想脱了衣服,将这一身的汗气洗去。 稍作歇息后,百里南望着眼前的河水,还是褪去身上的衣裳,迈入河中。这条小河的水很浅,即使她坐在河里,河水也只没过她的腰肢。她边洗边将自己那身已经汗臭了的衣服,在河水里搓洗干净,搓着搓着她还唱着歌给自己壮胆。 关北轩一路奔跑,忽然隐约听到歌声,便不再呼喊,停下来屏息聆听,仔细辨别着歌声的方向。四周虫鸣阵阵,他只能继续朝着前方走去。终于,听清了方向,朝着声音的方向跑去。 跑出林地,前方出现了一条河流,他朝着河流的上游走去。走了大约二十尺,不远处,一名女子正坐在小河边的河水中,背对着他。月光下,如瀑布般的黑色长发倾泻而下,覆盖住了她的后背。她垂头将发尾浸入水中,轻轻搓洗着她的头发。 转而将高歌换成了轻声哼唱:“鸿雁传书情意绵,情入深处难自己,狸猫倚树望郎归……” 这歌声传入关北轩耳中,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幸好他知道唱歌的人是百里南,若是不知,恐怕会被吓得魂飞魄散。随后,他隐约听到了江羽七的呼唤声。关北轩心想,百里南这样实在不妥,但又怕突然出现会吓到她。正当他不知所措时,百里南站了起来。 顿时看的关北轩心里直骂娘,连忙转过身去。他捡起一块石头,朝身后扔去。果然,引起了百里南的注意。她被吓得不轻,还以为有什么可怕的野兽。紧接着,她似乎又听到远处有人在喊“南南”。 百里南暗自嘀咕:“这深山老林,怎么会有人叫我?” 她掐了掐自己的脸蛋,感觉到疼痛,心中愈发害怕:“不会是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亦或是有修炼成精的怪物?” 她赶忙爬上岸,匆匆穿上那身破烂的男装。朝着下游望去,似乎有个身影,吓得她失声尖叫:“啊,有鬼呀!”抓起地上的衣服和鞋子,转身就跑。 关北轩连忙转身叫道:“百里南,别跑,是我,关北轩!” 听到那“鬼”自报家门,百里南停下脚步,身体颤抖着说道:“大仙,哦不,上仙,小女子只是路过此地,求上仙高抬贵手,放小女子一条生路。刚才已经见识到了您的神通,您的声音明明还在远处,却突然出现在眼前。上仙,小女子这就告辞,回去后一定会给您奉上香火。” 正当她准备逃离时,光着的脚丫子突然一滑,眼看就要与脚下的石头来个亲密接触,一只强有力的胳膊及时搂住了她的腰。 百里南发现自己没有摔倒,用手臂碰了碰腰上的胳膊,疑惑地嘀咕道:“哎?热的?” 她低头一看,好像是人的胳膊,站稳后转头一看,在月光的映照下,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正是关北轩。 “好看吗?”关北轩低头看着怀中的女子,嘴角微微上扬,笑着问道。 女子丢下手中的鞋子,用手指戳了戳关北轩的脸,一脸狐疑地问道:“你该不会是什么狐狸大仙儿变的?” 关北轩无奈地说道:“好好好,我真是白找你了,你还真会想,还狐狸大仙儿呢。” 百里南顿时兴奋起来:“真的是你呀?关北轩,你怎么找到我的?” 关北轩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就看见你跑进林子里了,我们喊了你半天,你都不答应。” 这时,远处的呼喊声再次传来:“南南,你在哪里呀?南南” 第81章 猛兽 百里南奋力挣脱关北轩的怀抱,双手捧着脸颊,高声呼喊道:“江羽七,我在这里,我在小河这里。” 这时,关北轩瞥见百里南身上的衣服已被划得破烂不堪,到处都是窟窿,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她白皙如雪的肌肤。便将身上的外衫脱了下来,递给她,沉声说:“把鞋子穿上,这个也穿上。” 百里南羞涩地接过他手中的衣衫,穿好后,也将鞋子穿好。 没过多久,江羽七便找到了他们二人。江羽七激动万分,一个箭步上前紧紧抱住了百里南,说道:“你都不知道,我在林中遇到了一头狼,它的嘴边还挂着血迹,我真的好害怕,好害怕你被猛兽给吃了。” 关北轩见状,一把将他扯开,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这不是没事嘛,堂堂七尺男儿,别像个娘们儿似的,婆婆妈妈的。现下越来越冷了,今日又不可能回去了,还是先生个火。” 百里南随即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江羽七见她正顶着湿漉漉的头发,急忙四处去搜寻枯枝。还好附近有不少枯枝,想必是大水过后从河中冲到岸边的。三人找了一处可以避风的地方,生起了火堆。 江羽七迅速架好枯枝,点燃了火,将火烧得旺旺的。关北轩则在旁边砍了好几根树干,用茅草将树干绑在一起,做了一个烤衣服的支架,然后招呼百里南将湿衣服摊开烤。百里南摊好衣服,坐在关北轩为她搭建好的石头上,轻轻拨弄着自己如瀑布般的长发。 关北轩和江羽七的目光,直直地盯着眼前这位妙龄女子。散落的黑发如墨一般,随着她手上的动作,漂亮的眼眸在火光的照应下一闪一闪的。她拨弄了好半天,头发才终于稍稍干了一些。这时,她发现对面的两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原本被火烤得通红的脸,此刻变得更加红润了。 “你们俩干嘛这样看着我?”百里南心虚地问道。 两人瞬间收回视线,江羽七拿着树枝搅动着火堆,脸上泛起一抹红晕,说:“你的胆子可真大……” 关北轩抱着胸,看着江羽七,随声附和道:“何止胆大,那简直是连命都不要了。” 百里南立马嬉笑着回答:“过奖过奖。” 这一下,两人顿时无语了,异口同声地说:“你脸皮可真厚。”好不容易才将衣服烤干,百里南躲在远处换上,然后将关北轩的外衫还给了他。 “你们是怎么知道我被张埼绑了的?”百里南满脸疑惑。 随后,二人向她讲述了这一路的心酸历程。说完,关北轩脸色一沉,目光中闪烁着愤怒,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张埼,我定不会放过你的。” “好了,善恶到头终有报,他迟早会遭到报应的。不过,我们要不要这样……”紧接着,三人暗中谋划了一场针对张埼的恶作剧。 他们畅聊了一个晚上,直到天蒙蒙亮时,三人才有了睡意,开始打起盹儿来。火渐渐熄灭,百里南惊醒后,抱着胳膊搓了搓,又往没灭尽的火里加了一些枯枝和几根柴火,火又重新燃烧起来。 百里南正闭目养神,突然听到一阵猛兽的喘息声,似乎离她很近。她立刻竖起耳朵,想听的更真切些。确定方向后,转头便看见不远处的水洼旁,一只体型巨大的老虎正在不停地舔着水喝。 百里南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她缓缓站起,蹑手蹑脚地走到关北轩与江羽七身后,双手轻轻戳了戳他们的后背。二人醒来,睁开眼便与正在舔水的老虎八目相对。 百里南有些慌张地问道:“怎么办?” 关北轩和江羽七则双双从腰间,小心地拔出短刀。老虎似乎感受到了危险,龇牙咧嘴地发出低吼。 关北轩从地上捡起一根相对粗一些的棍子,递给百里南,轻声说道:“南儿,你往后退,走远些,躲好,保护好自己。” 百里南接过棍子,小声回答道:“好。”然后,她便后退了十几步。 突然,从老虎的身后滚出来两只小老虎,大老虎变得更加凶猛了,它估计是看到几人都手持武器,为了保护幼崽,便怒吼一声,扑了过来。 关北轩向左跳过去后,对江羽七大声吼道:“小七,快躲开!” 江羽七一个侧身,敏捷地躲过了扑过来的老虎。老虎见扑空,一个转身,可身后的那两只小老虎应该是想要帮助大老虎,便冲上来撕咬江羽七的裙摆。 江羽七对着其中一只小老虎飞起一脚,将它踢开。母老虎见状,怒目圆睁,嘶吼一声,再次扑向江羽七。江羽七还没来得及反应,正准备扬起刀时,便已经被老虎压在了身下。 老虎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尖锐的獠牙,就要朝着江羽七的头咬上去。关北轩见状,紧紧握住手上的短刀,朝着母老虎的腿部猛力砍去。 母老虎吃痛,转头用凶狠的目光盯着关北轩,然后朝关北轩扑去。关北轩向后退了两步,扬起刀,朝着扑过来的老虎狠狠地砍了上去。刀不偏不倚地正中老虎的眉心,受伤的老虎应声倒地。 小老虎见状,害怕的钻进了旁边的草丛。倒下的老虎连着吼了两声,似乎是在驱赶小老虎。然而,小老虎在草丛中探出脑袋,想上前来,却又不敢。随着天空渐渐明亮,母老虎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两声后,垂下头,闭上了双眼。 站起来的江羽七抬起胳膊,喘着粗气,朝着关北轩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眼中充满了感激:“三哥,谢谢。” 百里南见江羽七胳膊上的血已经渗透衣服,鲜血正一滴一滴地顺着破碎的衣服掉落在地上,他急忙上前抓住江羽七的手,查看他的胳膊。 关北轩则将砍在老虎眉心中的刀拔出,踢了老虎一脚,确认它已经死亡后,再去草丛搜寻了一下,发现小老虎已经悻悻离去。 “这死老虎,爪子怎会如此锋利?”百里南眉头紧蹙,满脸忧虑地说道。 江羽七见百里南愁眉不展,强颜欢笑着:“南南,别担心,不疼。” 百里南抬起双眸,望着他那痛苦狰狞的表情,心疼地说道:“还说不疼,关北轩,你快来帮他处理下伤口。” 关北轩收好刀,快步跑来。待百里南解开他的护腕后,关北轩抓起江羽七的胳膊,轻轻掀开衣服,那伤口令人触目惊心,百里南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转过头去,身体竟因不适而产生了一阵强烈的生理反应。 第82章 林中棚屋 关北轩留意到了百里南的脸色,便温柔地说道:“南儿,你将我腰间的刀拔出,那边有些车前子,你去挖一些过来,以备不时之需。” 百里南祖母的父亲是位赤脚医生,小时候祖母曾教她识别一些常见的草药,她知道车前子可消肿,她便急忙从关北轩腰间拔刀,前往挖掘。 关北轩将江羽七扶坐下后,稍微清理了一下他的伤口,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药瓶,打开后将药粉撒在江羽七的伤口上,药粉刚一接触伤口,江羽七就疼得龇牙咧嘴。接着关北轩又取来百里南那件残破的男装,撕成布条为江羽七包扎伤口。 包扎好后,看着强忍着痛苦的江羽七,关北轩的眉心微微颤动,讽刺道:“疼吗?亏得我带了伤药,否则你可就不止是疼这么简单了。” 江羽七强装镇定:“不疼,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 关北轩见他嘴硬,在给他系上布条时,手上稍稍加了点力,看着他因疼痛而扭曲的脸,笑着说:“有本事,就别嘴硬。” 百里南挖了十几颗车前子,洗净后回到他们身边。看着走近的百里南,江羽七想起她先前不适的模样,调笑道:“南南,你该不会是晕血?” 百里南挑了挑眉,心中或许又回忆起江羽七那血肉模糊的胳膊,不禁感到难受,可又心疼不已:“哪里,只是那老虎太凶残了。” 紧接着又说:“关北轩,这火已经灭了,你再将它生起,我看到那边好像有一片竹林,我去砍一根来做容器烧水,把车前子煮了。” 关北轩点了点头,江羽七原本也想和百里南一同前去,却被关北轩按了下来:“你别动,我的药很难得的。” 百里南手提着刀,来到那处竹林,砍倒了一棵较粗的竹子,将竹子砍短一些后,拿着两段正准备返回时,隐约看到不远处的草丛在晃动。百里南瞬间警惕起来,突然,一只狐狸从草丛中窜出,看了一眼百里南后,便如风一般逃跑了。 百里南匆忙回到关北轩他们身边,焦急地说道:“我们动作得快点了,我刚刚在竹林那边看到一只狐狸,这老虎的尸体在此,恐怕会引来野兽。” 二人都觉得有道理,关北轩便从百里南手中接过竹子,将其砍削成一个杯子状,然后去河边找到泉水的出水口,舀了一杯水,拿回到火堆旁烘烤,又把车前子放了进去。等水烧好后,稍微放凉了一些,让江羽七喝下。 接着,他们又用竹子做了两个杯子带着,正要动身离开时,江羽七看着地上的老虎,提议道:“要不割些老虎肉?我们也不知道还要走多久才能到有人家的地方。” 关北轩看着那老虎,皱起眉头,思索片刻后,说道:“它也挺可怜的,算了。而且带着也不方便,万一招来野兽就麻烦了。我带了弹弓,在林子里打几只野鸡和兔子应该不难。” 于是,三人准备循着来时的路折返,可环顾四周,他们只记得是从后山上来的,却根本无法确定具体的方向,只能缓缓前行,看看是否能找到归途。历经漫长的攀爬,他们终于抵达山顶,但面对眼前一座又一座的山峰,三人都瞠目结舌。疲惫不堪又饥肠辘辘的他们,只好找了个地方原地休息。 休息了好一阵子后,关北轩突然瞥见不远处的野鸡,他迅速掏出弹弓,在地上拾起一块小石头,拉紧弹弓,只听“嗖”的一声,野鸡应声倒地。架起火,吃了野鸡便又继续出发。 又走了半晌,太阳已然快要落山了,他们终于望见不远处有一间小棚屋。推测这一定是猎人搭建的临时歇脚处,三人满心欢喜地跑过去,期盼着能遇到人带他们离开这里。 可到了地方后,他们发现屋里空无一人,门也没有上锁。 推开门,走进里面,关北轩四处打量了一番,说道:“还不错,挺宽敞的,还有做饭的器具,看上去挺干净的,此处并没荒废,看来,今晚的栖身之所算是有着落了。” 眼看着天就要黑了,昨晚又没睡好,今日若是还是在野外过夜,且不说还有个伤者,这深夜寒露深重,恐怕大家都难以承受。稍微收拾了一下后,关北轩说要出去打点晚上吃的,百里南也站起身说要同去,于是二人将江羽七丢在屋里,结伴走进了林子里。 正当他们寻找猎物时,百里南看到一棵树旁有一簇蘑菇,她立刻拉了拉关北轩的袖子,兴奋地喊道:“关北轩,你快看,那边有蘑菇!”接着,她跑过去摘下了蘑菇,用衣服兜着。 关北轩看着她,宠溺地笑了笑,拨了拨她衣服里的蘑菇后说道:“你认识这些蘑菇吗?不会是毒蘑菇?” 百里南满脸自信,咧着嘴,笑着说:“你信我,绝对不会是毒蘑菇,我儿时见过祖母摘给我吃,和这个长得一模一样。” 关北轩眉毛微微上扬,听到她说儿时的时候,不禁背后冒起了凉气。不过看这蘑菇的形状和色彩,确实不似毒蘑菇,便稍微放心了些。突然看见百里南背后有一只兔子,便拍了拍她的肩膀,指了下她的身后。 百里南心领神会,屏住呼吸,一动不动。随后,关北轩从腰间掏出一个石子,扬起弹弓,石子迅速飞出,野兔瞬间倒地。关北轩走到野兔旁边,刚要捡起时,又在不远处发现了一只野鸡。再次抄起弹弓,一发击中,野鸡应声而落。 百里南跑到野鸡旁边,提起野鸡,兴奋地说道:“关北轩,不错呀,弹无虚发嘛。” 关北轩高高昂起头,嘴角得意地扬起:“那是自然,所以说,以后若是找夫君可得找我这样的,绝对饿不着你。”百里南听他如此说,只是咯咯地笑着。 回去的路上,走到一处空旷之地,从关北轩的位置望去,落日的地方,云彩仿佛被火烧一般的通红,真的很美很美。二人都停下脚步,望着太阳即将消失的方向,欣赏着这美景。百里南不禁感叹:“好美的日落!” 关北轩转头看向她,只见她甜甜的笑着,眼睛弯弯的,甚是可爱。 “南儿,你真的可以找我做夫君的,你看,我这一下子就打了两只鸡,三只兔子,明日的口粮都不用愁了。”关北轩盯着她,晃了晃猎物笑着说道。 “关北轩,你别打趣我了,与我亲夫一样,就知道戏弄我。”百里南看着他那不靠谱的样子,才不会相信他说的话。 关北轩嘴角轻扬,脸上写满了放荡不羁:“信不信由你,到时候恐怕你想嫁给我都没机会咯,万一我科举高中,被榜下捉婿,你可别后悔。” 百里南看着他那副德行,真想一拳揍过去,阴阳怪气地说道:“那就祝关大公子金榜题名,迎娶公主,荣当驸马,可好?” 第83章 绝对不是蘑菇的问题 回到小棚屋,江羽七已经在火坑里生好了火,关北轩将猎来的猎物拿到外面处理。 百里南则在四周翻找了一番,找到了猎户留下的一点儿干面,拿出来得意地向江羽七显摆着:“亲夫,你看,你今日可有口福了,在这深山老林里还能吃到面。” 江羽七拿着一条木棍,戳了戳冒着烟雾的柴火,被烟熏得睁不开眼,眯着眼睛说道:“托你的福。” 百里南一听就知道他在挖苦自己,放下手中的面,拿起一旁的蒲扇帮他扇了扇烟雾:“瞧着你现下精神头不错,早知道我先就怂恿关北轩把你丢在这儿了。” 江羽七慵懒地说道:“只要你舍得将我这救命恩人丢在此处,那我便甘愿做那牡丹花下的鬼” 百里南气得拿起扇子,故意将烟雾扇向他,呛得他连连咳嗽,边挥着那只没受伤的手臂边大喊:“来人呀,又谋杀亲夫啦,三哥,救我。” 关北轩提着处理好的猎物走进屋,见二人正在打闹,喊道:“你们俩幼稚不幼稚,水不够了,快再烧一壶。” 百里南指着火架上的水壶说道:“已经快烧开了。”话刚说完,水壶里就传来了声音。关北轩提起水壶,转身出去继续处理剩下的猎物。 百里南做好野鸡肉后,将洗净的蘑菇和面放进锅里,煮好,三人美美的吃上了一顿。吃完后,他们都靠在一旁的墙上,抚摸着肚子,心满意足地打着饱嗝。 吃饱喝足,疲惫不堪的他们纷纷睡意袭来,慢慢都睡着了。才刚刚睡下不久,就叫火坑里面的火都还没完全熄灭,百里南的胃里就开始翻江倒海。疼醒的她手捂着肚子,轻声呻吟了几声,急忙起身跑出屋子,来到一旁的杂草丛中。 过了一会儿,她手捂着肚子回去,刚打开门,就被突然冲出来的关北轩和江羽七吓了一大跳。回过神来的她不敢回头,大声喊道:“往左,往左!” 原本准备往右跑的二人,急忙转向左边跑去。一会儿,只听见江羽七大喊:“三哥,快,快帮帮我!” 关北轩也大叫道:“你等会儿,马上就好!”这一夜,真是好不热闹。 下半夜,三人都虚弱地靠坐在墙边。关北轩一脸幽怨地看着百里南,哭笑不得:“南儿,你不是说,蘑菇没毒吗?” 百里南有气无力地回答:“蘑菇真的没毒,不然我们就不止这样了。” 江羽七则垂着头,将手抬起,看着控制不住颤抖着的手,说道:“我……我……实在是太痛苦了。” 经过一夜的折腾,几人纷纷睡去。再次醒来时,太阳已经透过窗户照了进来。百里南睁开眼睛,看着身旁熟睡的两人,都带着浓浓的黑眼圈,她慢慢爬到火坑边,捡起一块黑炭,移到二人身边,在他们脸上各自画了几条狸猫胡子。 画完后,百里南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灵感突然到来,又在他们的额头上各自描了个花钿。看着熟睡的二人,拍了拍手,很是得意。 过了许久,关北轩醒了过来,看见眼前似狸猫一般的江羽七,忍不住大笑起来。江羽七被笑声吵醒,缓缓睁开眼睛,受伤的手传来疼痛。再看着眼前像狸猫一样的怪物正在哈哈大笑,也跟着笑了起来。 关北轩见他笑,便心中了然,自己同样没逃得过她的捉弄,只得无奈道:“真是服了。” “南南呢?”江羽七这才发觉百里南不见了。二人出屋后四处寻觅了一圈,并未见到她的身影,不由得有些惊慌,高声呼喊了几声。 “哎,在这儿呢。”不远处,百里南艰难地提着桶,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顺着小道徐徐走来。 关北轩赶忙跑过去,接过她手中的桶,厉声道:“怎么一个人去提水?万一遇到野兽可如何是好?” 百里南拍了拍腰间的刀,笑道:“没事儿,我带了刀呢。” 关北轩责备道:“若真是有野兽袭来,这刀在你手中恐怕也发挥不了多大的作用,往后切不可单独行动了,知道吗?” 百里南连连点头,在看到前方脸上还挂着小猫胡子的江羽七时,抿着嘴憋着笑。 江羽七见状跑上前,轻敲了下她的头:“你还笑。” “我这不是给你们提水去了么,快去洗洗,说实话,你俩真的都已经臭了,那边有条小溪,你们要去洗洗吗?还是吃完东西后直接找路回去呢?” 关北轩说:“洗了也无济于事,还是尽早寻路回去。” 三人吃完烤兔肉,又将屋子稍作收拾,这才开始动身返程。临行前,关北轩看着她用树枝挽起的头发,问道:“你的簪子呢?” 百里南认真地答道:“吃了人家的米面,总得留下些什么,不问自取可视为偷。” 关北轩挑了挑眉道:“你倒是慷慨,你那支簪子怕是能换好几十倍米面了。” 那是一支银制的簪子,是百里南省吃俭用好久才舍得买下的,然而比起金钱,她觉得自己内心的底线更加珍贵些。 百里南锁好门,开心地笑道:“无妨。” 三人寻了好久的路,一路上不见半个人影,时而还传来几声猛兽的吼叫,让人毛骨悚然。疲惫不堪的几人,嘴里不停地抱怨着。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即将日落西山之际,他们找到了一条小路。沿着小路前行许久,在看到官道的那一瞬间,三人激动得叫了起来。继续朝着官道走了一段路,看到一家即将打烊的茶水铺子。关北轩随即将身上的短刀交给店铺老板,老板便赶着驴车带着他们回到了城中。 回到城中,三人狼狈不堪,引来路人纷纷侧目,指指点点:“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弄成这副模样。” 百里南和江羽七也终于回到了书院,门房见两个像乞丐一样的人走了过来,正要阻拦,却认出了百里南。待他们进去后,门房嘟囔道:“这是去哪儿了?搞得如此狼狈。” 回到宿舍,百里南收拾好衣服,前往澡堂,准备痛痛快快地洗个热水澡。这几日的惊心动魄的确是让她感到身心疲惫,她泡在桶里,不知不觉地睡着了。迷迷糊糊中,她似乎听到了声响,猛然惊醒,却发现一旁的蜡烛不知何时已经熄灭。 紧接着,旁边澡堂的门发出“吱呀”一声,被人打开。门关上后,传来男子焦急的声音:“璃儿,我想死你了,来,让我亲一口。” 第84章 好像吃到瓜了 随后传来女子的声音:“你别急嘛,小点声,万一被人听到就麻烦了。”随后,便是一阵让人面红耳赤地声音。百里南躲在水里,大气都不敢出。终于等到了二人完事离开,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敢点灯,穿上衣服。 收拾妥当后,百里南打开门,拿着脏衣服走出澡房,边走边嘀咕着:“璃儿?女澡堂?璃?孔清璃?” 想到此处,瞬间不淡定了,心中暗想:完了完了,这莫不是不小心吃到什么惊天大瓜了?我的天,我这嘴可不严实,得赶紧忘掉忘掉。 可转念一想,也许并不是这样,可能是自己听错了。然而,次日清晨,睡足后的百里南收拾妥当,准备出门去见关北轩和江羽七。刚锁上宿舍的门,就看到旁边院子里走出一个人,也在锁门。 百里南大吃一惊,她强装镇定地锁好门,若无其事地走过,在那人身边时,礼貌地问道:“清璃,你也没回去吗?” “嗯,你也是么?”沈清璃反问道。 “我也是,我先走了。再会。” “再会。” 百里南边走边回忆着昨晚的事,脸上的表情不断地变化着,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吃到了这种瓜,以前曾瑶说的时候,她还觉得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事,如今她倒是不这么想了。 与关北轩他们会合后,三人找了间茶室。百里南边沏茶边听他二人说话。 “我昨日找了个小乞丐帮我盯着邓府,他今日前来跟我汇报,说张埼已经回到邓府了,我们今晚就行动吗?”关北轩接过百里南递来的茶,说道。 江羽七盯着自己的胳膊,犹豫不决:“会不会太匆忙了?” 百里南给他也递上一杯茶,然后问道:“你是担心你的胳膊还没好,翻不了墙吗?” 江羽七点点头,百里南笑着说:“没关系,我有办法送你上墙头。” 江羽七愣了一下,皱起眉头,疑惑地问:“怎么送?” “我有办法就是了。” “那就交给你了,可别给我整没了。” “怎么会。” 这时关北轩拿出一个盒子,轻轻放在桌上说道:“目前就只有这么些,我还吩咐了那些小乞儿多帮我抓一些,等会儿太阳落山时再送过来。” 百里南拿起盒子,微微打开一条缝隙,看到里面大概有十几只,满意地笑道:“不错,那你有让他们抓一些那个吗?” 关北轩喝了口茶,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那是自然。” 随后,百里南带着他们来到一处木匠铺,四处打量了一下,并未发现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他们又找了好几个铺子,终于找到了她想要的那种小巧便携的伸缩梯。 日落时分,小乞儿们如约而至,将东西交给了关北轩。三人带着回到了茶馆,百里南又让关北轩买了一些宣纸,剪成了人形,叠好放进了挎包里。 夜深人静后,他们提着大包小包来到了邓府后巷。确认周围没人后,百里南迅速将梯子搭好,轻声叮嘱道:“一个一个慢慢上去。” 随即,他们都爬上了墙头,又架着梯子小心翼翼地爬到了张埼房间的屋顶。大致确定了一下床的位置,揭开上面的瓦片。 她指着关北轩身旁的篓子,说道:“关北轩,把那个篓子给我,我要亲自放。” 她接过篓子后,把手伸进里面,掏出一只青蛙,小心翼翼地从瓦片处丢到了张埼的床顶,约摸丢了十几只。青蛙们获得了自由,片刻后,欢快地乱蹦跶着,有些跳到了地上,有些爬上了张埼的床。此时的张埼还在打着呼噜,死死的睡着。 紧接着,关北轩又打开一个大盒子,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儿地从揭开的瓦洞中全倒了进去。不一会儿,张埼的屋子里就传来了阵阵蝈蝈声和青蛙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张埼被扰醒,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他脸上,伸手一抓,那软塌塌、肉奶奶的感觉,吓得他魂飞魄散,失声惊叫,甩掉手中的东西后,坐起身朝窗边望去,蓦地看见一个人影从窗前飘过。 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定睛细看,果真是个人形的东西,在窗前飘来飘去。张埼都给吓呆了,蜷缩进床角,用被子蒙着头瑟瑟发抖。 这时,百里南拿起一只空心的竹筒,插进瓦洞里,慢条斯理地喊道:“张埼,还我命来,张埼,跟我走” 张埼听到这声音,抖得像筛糠一样,根本不敢掀开被子,颤抖着辩解着:“南儿妹妹,对不起,我没想要害你死,是你自己要跑的,是你自己要跑的,不关我的事” 听到张埼的声音,百里南心中暗自得意,接着又用凄惨哀怨的声音喊道:“不,就是你,是你害死了我,我被老虎咬得好痛呀,快来救救我,救救我,张埼”随后就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一时间,哭声、蝈蝈声、窗外宣纸的沙沙声,交相呼应,此起彼伏,吓得张埼直接昏死过去。 百里南他们见屋里没了动静,心里不禁有些发毛,手忙脚乱地收拾好东西,慌慌张张地爬回墙头。 然后,关北轩又扯着嗓子大叫几道:“来人呀,来人呀,救命呀。”将侍卫吸引了过来。 随后,他也三下两下地爬下了墙头,三人听到有人进了张埼的房间后,迅速逃离现场。 三人来到了瓦市,找了个包厢,坐立不安。百里南心虚地说:“不会真把张埼吓死了?” 关北轩连忙安慰她:“不会的,他胆子那么大,都敢绑你,怎么可能会被吓死。再说我们已经通知了人,他会没事的。” 这边,张埼的手下听到关北轩的声音,匆匆来到张埼的院子,然而院内并不见人,只听见张埼的屋子里面有很吵的声音,便敲了敲门。良久,都无人应门,害怕张埼出事儿,众人破门而入。 刹那间,两只青蛙从屋里跳了出,给他们吓了一跳。随即提着灯笼边喊着张埼,边走到了他的床边,只见角落的被子蒙着什么,扯开后发现正是张埼,于是拍了拍他,还是没反应。众人便将他扶着躺好,用力掐着他的人中,片刻,他终于醒了过来。 他一醒过来,便看到了鱼蛋的那张大脸,失声惊叫道:“有鬼呀,有鬼呀。” 第85章 身败名裂 鱼蛋见他如此激动,扬手便是一耳光。见张埼冷静了些,指着自己喊道:“老大,老大,你看看我是谁?” 张埼看向他,气得握住双拳,坐起后,朝着他的脸上便是一拳:“你竟敢打我?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鱼蛋挨打后,忙捂着脸笑道:“老大,我见你好似丢了魂儿,心急如焚,只想救你。” 张埼朝着窗户望去,眼神闪烁,问道:“那鬼走了吗?” 鱼蛋等人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唯见空荡荡的窗户,其余什么都没看到,纷纷摇头,问道:“老大,什么鬼呀?你莫要吓我,莫不是魔怔了?” “就是南儿妹妹,她来找我了,说要带我一同下去。”想到先前的场景,张埼仍旧心有余悸。 “老大,你怕是在做梦,嫂夫人连尸首都没找到,如何能来寻你。”鱼蛋满脸疑惑。 “怎会,我方才分明听到了她的声音,就似从地狱里传上来的一般,那声音寒冷刺骨,她还哭。”张埼说完,伸手去拿床边的水杯,正想喝时,一只青蛙竟从杯中跳出。 众人吓了一跳,张埼立刻将杯子丢弃,高喊:“这是何物?” 鱼蛋伸手抓起青蛙,在张埼眼前晃了晃,疑惑地问道:“青蛙?老大,你房间里怎么会有青蛙?” 张埼环顾四周,心中的疑惑更甚:“怎么有这么些吵吵嚷嚷的声音?” “老大,貌似是蝈蝈声。”旁边一小弟抢答着。 张埼皱着眉头:“蝈蝈?”众人点了点头。 随即,思索了一下,自言自语道:“蝈蝈?青蛙?鬼?” 突然想到了什么,便吩咐道:“鱼蛋,给我四周查看一下,有没有什么可疑之人。” 鱼蛋指挥着那几人一起去院子四周搜寻了一番后,并没有什么发现。回到张埼房间后,便向他禀报说什么都没有发现。随后张埼对着鱼蛋耳语了几句,鱼蛋频频点头,然后抱拳道:“老大,我明白了,此事我一定办好。” 初五日,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在这夏日里,更添了几分闷热。百里南趴在窗前,看着雨滴打在芭蕉叶上,然后顺着芭蕉叶流淌到下面的水缸里,那声音清脆悦耳,非常好听。突然,她想起之前关北轩吹奏的叶笛之音,想着下次一定要找个机会让他再吹奏一曲。 院门缓缓打开,上官南撑着伞走了进来。到了屋檐下,她收起伞,看到百里南后,对她笑了笑。百里南也回之一笑,两人虽然没有言语交流,但这笑已经将之前的种种都淡化掉了。 午时,天空放晴,百里南放下手中的书籍,前往与江羽七他们约定的地点。因为昨日关北轩说会去打探一下张埼的情况。 到了之后,百里南只看见他们二人正表情凝重地喝着茶,看到她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还不停地摇头。百里南心中一沉:难道张埼真的被吓死了? 她深吸一口气,在椅子上坐下,接过关北轩递过来的茶水,浅浅地喝了一口,镇定地说道:“你们说,我承受得住。” 江羽七故作深沉,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放下,长叹一口气说道:“这次,我们恐怕真的是捅了大娄子了,这下该如何收场?” “哎,难道我们要去衙门投案自首吗?”关北轩也唉声叹气地摇头。 百里南的表情更加凝重,她眉头紧蹙,沉思片刻,突然站起身来,坚定地说道:“我去投案,这件事本就是因我而起,我去投案,若是你们被问起,只说不知情便是。” 关北轩与江羽七相视一笑,心怀不轨,百里南这才发觉他们是在戏弄自己,随即她暗自发笑,瞬间晕倒在地,装作不省人事。 正洋洋得意的关北轩二人见状,顿时吓了一跳,关北轩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摇晃着她的身体,焦急地喊道:“南儿,骗你的,你别吓我,快醒醒。” 见她依旧毫无反应,关北轩凑近她的耳边,轻声说道:“你再不醒过来,我可要掐你人中了!” 百里南听到这句话,立马从他怀中挣脱坐起,撅起小嘴,双手一摊,嗔怪道:“怎么,只许你们诓骗我,就不许我反击了?” 江羽七将百里南的茶杯拿过来,又斟满了一杯热茶,递到她面前说:“这倒不是,不过我有些担心,若是张埼发现是我们捉弄他,会不会报复我们呀?” 百里南刚准备接过杯子,房门便被“砰”的一声踹开,一伙人冲了进来,为首的正是张埼。 “三位,真是好兴致啊。”张埼手中把玩着一把锋利的匕首,眼神凌厉地走了进来。 百里南身体微微一震,稍作停顿后,还是不慌不忙地拿起杯子,轻抿了一口茶水。 张埼走到百里南身旁,坐到了桌上,用他手中匕首的刀背,在百里南的脸上轻轻地划过:“南儿妹妹,给我个解释?” 百里南放下茶杯,扬起下巴,不屑地说道:“不应该是你跪下给我道歉吗?” “我向你道歉?你还有脸说?先不说那日你将我推下山,就说昨晚,你,你,你……”气的张埼说话都结巴了。 关北轩淡定地说:“张埼,这青天白日里的,你别太嚣张了,县衙可就在旁边。” “你给我闭嘴,关你屁事。”关北轩刚要动手,就被江羽七拦了下来。 江羽七凑近说道:“三哥,他们人多势众,我们暂且忍耐一下。” 张埼见百里南一脸的傲慢,凑近她耳边小声说:“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到底跟不跟我?若是不跟我,我定让你身败名裂。” 百里南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不跟。” 张埼气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大叫道:“好,百里南,你可别后悔。” 随后,他叫手下将他们三人绑了起来,关北轩本想挣扎,无奈他们人太多,根本挣不开。 接着,他们被带到了闹市,张埼再次凑近百里南问道:“你确定吗?” 百里南把头一扭,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人渣。” 张埼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抢过身旁那人的铜锣,拼命地敲响:“大家都来看一看了,都过来看一看。” 众人好奇地围了过来,交头接耳,指指点点。随后将铜锣还给那人,指着百里南说道:“各位父老乡亲,你们看看,这女子是桑槐书院的学子,你们知道她做了什么吗?”众人纷纷摇头。 张埼大声喊道:“她,与男子私通!”随后,人群中传来一阵喧哗,还有质疑和吃瓜的声音。 “你怎么知道的呀?” “对呀,仅凭你一人之言,如何知道真假。” 张埼见有人质疑,扯着嗓子叫道:“信不信由你们,此事在她们村早已人尽皆知,有人亲眼看到的,她把男子藏在自己家里好些天!”众人又开始喧哗起来,交头接耳,对着百里南指指点点。 第86章 她是我未婚妻 百里南未曾料到张埼竟然会说这个,霎时面红耳赤,匆匆瞟了一眼关北轩,只见他正奋力挣扎着,扯开嗓门怒吼:“张埼,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江羽七也在苦苦挣扎,手臂处的白色衣袂已被重新裂开的伤口染得鲜红。 张埼转头看向他,轻哼一声,用手指着关北轩,讥讽道:“我胡言?那奸夫不就是你吗?关家镖局的二公子?” 关北轩望向百里南,见她始终盯着张埼,满脸皆是鄙夷之色。 见她这副模样,关北轩心中颇为矛盾,转念一想,自己堂堂七尺男儿,岂能让一女子承担这一切,于是高声叫道:“你们休要听他胡言,这位娘子并未与人私通,她是我的未婚妻,我们数月前便已定下婚约,只因要参加科考,所以才商定待科考后再举行婚礼,故而根本不存在什么私通之事。” 此时,一人策马而来,人群纷纷让开。那人行至张埼身旁,扬起鞭子,狠狠地朝着他的屁股抽去。紧接着,冷着脸说道:“张埼,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我妹子你都敢抓?” 张埼摸着屁股,正欲发怒,转身后抬起头,便望见了肖方尘那凌厉的眼神,顿时慌了神,赶忙行礼道:“肖哥。” 跟在他身后的几人也忙跟着行礼。 肖方尘吼道:“还不快放人?” 张埼只得吩咐手下将他们松开。百里南被松绑后,转身便跑了,瞬间消失在了人群中。关北轩与江羽七见百里南跑了,便匆匆追了上去。 肖方尘望着那抹渐行渐远的黄色背影,心疼了几秒,转而恶狠狠地盯着张埼,冷声道:“回去。” 张埼颤颤巍巍地说道:“肖哥,我真不知道她是你妹子。” “现在知道了?” “嗯,知道了,以后再也不敢了。”说罢,张埼便战战兢兢地跟在肖方尘身后离去。 百里南一路狂奔,许久之后,来到一座桥上,缓缓走上桥,凝视着潺潺流淌的河水,思绪渐渐飘远。 她忆起了去年的七夕,随即心中暗想:有什么苦难过不去?真是庸人自扰之!不必在意他人的言语和看法,随心而为就好。 随后,她深吸一口气,将双手搭在石桥上。关北轩追上来,见她这番模样,以为她要跳河,便快步上前,从后面紧紧抱住她,将她抱到了桥头。 “你疯了?”关北轩放下她后,将她翻转过来,大声吼道。 百里南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干嘛那么凶?” 关北轩指着河水,怒喝道:“我凶?若我刚刚来迟一步,你岂不是就要跳下去了?你不是很有能耐吗?这点小事就能让你跳河?” 百里南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这才明白他是误会了自己的意图,不禁噗嗤一笑:“你竟以为我要跳河?” “不然呢?” “我怎么会跳河?我只是不想在那群人面前当猴儿了,想找个地方透透气罢了。” 关北轩听后,随即紧紧抱住她,说道:“南儿,你放心,此事因我而起,我定会处理妥当,你切莫有心理负担。” 百里南被他搂得有些喘不过气,轻声说道:“关北轩,谢谢你,不过,我并不在意。” 不远处,江羽七紧握着手臂,匆匆赶到。看见前方相拥的两人,停下脚步,眸中复杂,血已经浸透了他的衣衫,许是失血过多,脸色十分苍白。 百里南看到远处的江羽七,赶忙推开关北轩,上前检查他的手臂。 “流了这么多血,对不起,亲夫,都是我不好。”百里南满是愧疚之色,随即她转头看向关北轩,“关北轩,快带他去医馆重新包扎一下。” 江羽七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南南,我没事。” 将江羽七送去医馆重新包扎后,三人又来到之前的那家茶楼,付了包房的钱给小二。出了茶馆,百里南对江羽七说道:“亲夫,你先回去,我有些事要和关北轩说。” 江羽七点了点头,转身默默离去。 百里南领着关北轩来到一个能够纵览藏书阁全貌的地方坐下。 关北轩凝视着她的侧脸,认真地说道:“南儿,我今日回去便告知爹娘,请媒登门下聘。” 百里南双手托起下巴,望着远处的藏书阁,轻声说道:“关北轩,谢谢你,但你不必如此。你应该娶自己心爱的女子,而非为帮我洗脱污名而委屈求全。况且你我是好友,你帮我解围,我已然感激不尽,无需赔上自己一生的幸福。” “你不喜欢我吗?”关北轩的言语中透着些许失落。 百里南转头看向他,他眼中似是有星光,她回道:“不喜欢。” “真的吗?”关北轩问这句的时候,她眼中似乎有一丝动容。 可她依旧说出了:“真的。” “那好。”关北轩甩袖离去,留下百里南独自坐在此处。 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百里南眼神愈发复杂。她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拍去身上的尘土,自语道:“自己已身陷泥沼,何必牵连他人,百里南,你日后可会后悔?” 这边,肖方尘将张埼带回后,狠狠地抽打了他十五鞭子。 问明前因后果后,警告他不得再打百里南的主意。张埼被众小弟抬回了房间,上药时叫苦不迭,哭喊道:“这十板子的仇还没报,又添十五鞭,我真是倒霉透顶了!” 他随即叮嘱小弟们:“以后见到百里南,都给我躲远点,她定是我的灾星。”小弟们连连点头。 肖方尘处理完所有事务,回到住处。刚进厅堂,他便闻到了阵阵饭菜的香气,只见冯秀和付晚正端着几盘佳肴走进来。 肖方尘快步走到桌前坐下:“好香啊,两位妹妹的厨艺可真好。”他嗅着饭菜的香味,赞不绝口。 付晚说道:“全是秀儿姐姐的功劳,我不过是帮忙加了把柴火而已。” 肖方尘高兴不已,他拿着筷子夹起一片肉送进嘴里,咽下后,不禁赞叹:“哇,这味道真不错,有两位娘子在,我可真是口福不浅呀。”冯秀听后只低着头,羞涩地吃着碗里的饭。 付晚夹起一块肉放进肖方尘的碗里,娇笑道:“那你就多吃点。” 肖方尘也笑嘻嘻地给付晚夹了一块瘦肉,说道:“那是自然,你们也得多吃点,辛苦你们带了这么多菜过来。” “肖大哥你太客气了,你上次给我们带回去那么多好东西,我祖母可高兴了,今日来时,祖母还不停念叨,让我多带些,说城里的东西哪有自家种的好吃。”付晚一脸得意。 冯秀也连连点头,随声附和:“我爹娘也是,让我多拿些,备了满满一筐,若不是因为实在拿不下了,肖大哥怕是半个月都不需要购置吃食了。” 第87章 宛宛类卿 饭后,肖方尘又与冯秀和付晚二人在后院玩闹。 肖方尘教她们下象棋,冯秀和付晚学得十分认真,但与肖方尘对弈,还是十有九输。 “肖大哥,你也太厉害了,晚儿恐怕再也赢不了肖大哥了。”付晚又输了一局,边收拾自己的棋子,边撒着娇。 冯秀说道:“晚儿,你可比我好多了,下到此时,我一局都没赢过肖大哥,你都赢了他两局了。” 付晚捂嘴笑道:“秀儿姐,你就别抬举我了,是肖大哥让着我,不然我怎么可能赢得了他,明明我都下不过你。” 肖方尘收回最后一颗棋子,笑道:“晚儿妹妹过谦了,我的棋品可不差,自是不会让你们分毫的,来,继续。” 肖方尘落下一子,付晚则托着下巴,聚精会神地思考着下一步棋该如何走。 她轻拈起一枚棋子,指着棋盘某处轻声呢喃:“嗯,这里吗?” 落子后又迅疾拾起,换了个位置:“我下这里,肖大哥,该你了。”肖方尘卷起衣袖,微笑着摇摇头,随即吃掉她刚下的那枚棋子。 付晚泄气地嘟囔道:“哎呀,肖大哥,你怎么这样。” 肖方尘轻敲棋盘,提醒着她:“晚儿妹妹,下一步可得思量清楚了哦。” 夜色渐深,一旁的冯秀已经昏昏欲睡,肖方尘见她疲倦,便在此局结束后,收拾好棋子,指着冯秀对付晚说:“日后再陪你玩,今日早些歇息。” 付晚噘着嘴,满脸的不情愿,肖方尘则站起身,轻抚她的脸颊边的发丝,温柔地说:“乖,今日早些睡,明日我回来给你们带好玩儿的,磨喝乐怎么样?” 付晚瞬间带着满脸地笑意,连连点头,肖方尘叫醒了冯秀,又问她们想要什么样的,她们各自说出喜欢的款式后,便结伴回了房。 待她们离开,肖方尘来到厅堂,悠闲地喝着茶,似是在等什么人。不多时,肖方尘家的门被叩响了。在山伯的引领下,一位侍卫装扮的年轻人走进厅堂,待山伯离去后,肖方尘问道:“她如何?” 侍卫拱手禀报:“公子,南儿娘子与关北轩分开后便回到书院,似乎并未受到影响,回去后一直在屋里温习书卷,看不出有丝毫不好的情绪,她入睡约一炷香时间我方才离开。” 肖方尘嘴角挑起一抹笑意,暗想道:也唯有她能如此淡定。 接着他又嘱咐侍卫:“你明日帮我盯着关北轩,他今日当众那般说话,我倒要看看他接下来会有何举动。” “是,对了,公子,今日关北轩与南儿娘子分别时脸色很难看,似乎颇为恼怒。” “知道了,你回去歇息。” 侍卫领命后,肖方尘移步至前院。 月色下,他凝视着那些渐渐凋零的花朵,回忆起自己为了留在邓府,费力接近邓大公子,精心谋划制造麻烦,再巧妙地帮他解决,短短数月间,他便成为了邓大公子最信赖的人之一。其中的艰辛,唯有他自己知晓。 他轻轻摘下一朵状态尚好的花,凑近鼻尖嗅了嗅,思绪又飘到了今日在他面前活蹦乱跳的付晚身上,他一边把玩着手中的花,一边冷笑着,低声呢喃:“不过是宛宛类卿罢了,才有几分像你,我便心生留恋了。” 回到房间后,肖方尘写了一封信,地址是他爹娘的,信封好后,他将其放在了书桌旁。 次日清晨,肖方尘早早起身,冯秀已将早点准备妥当。给他摆放好碗筷后,冯秀又用勺子为他舀了一碗汤。冯秀柔声道:“肖大哥,这是我煮的桂圆红枣汤,你每天都这么早出门,家中又没雇厨子,外头的吃食哪有家里做的干净。” 肖方尘接过汤碗,笑着向她道谢。喝了两口后,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对冯秀说:“秀儿妹妹,南儿在桑槐书院,你若是得空,午时可以去找她玩儿会儿去。” 冯秀笑着应道:“我正有此打算,只是担心会打扰到她,一直不敢去。” “她每日午时有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待会儿我再给你些银子,她书院的伙食并不太好,你去找她就说想让她带着你去各处吃一吃县里的美食。” 冯秀欢喜道:“好,我今日便去。” 吃完饭后,肖方尘给了冯秀几两银子,冯秀连忙推辞:“肖大哥,这太多了。” 肖方尘握起她的手,将银两放进她的手心,说道:“没事儿,这不算什么,你们吃好一点儿,想买什么就去买,不够了再找我来拿。” 冯秀握着银子,望着肖方尘离去的背影,轻声嘀咕道:“这可是我家大半年的收入呀,肖大哥可真大方。” 午时,冯秀来到书院门口,让门房转达百里南,说她的密友来找她了。 百里南匆匆来到书院门口,本来还在疑惑是谁,当她看到门口那个修长的身影时,便立刻明白了过来。 她急忙跑过去,兴奋地大叫道:“冯秀。” 冯秀看到她跑过来,开心地张开双臂,将她抱进怀中,笑嘻嘻地喊着她:“南儿。” 百里南松开她后,挽着她的手,好奇地问道:“你什么时候来县城的?” “昨日,我和一个密友一同来的。” 百里南左右看了一下,疑惑地“咦”了一声:“在哪里?没看到呀。” 冯秀看着她可爱的模样,微笑着说:“她过来帮她祖母抓药,今日一大早就回去了。” “原来如此,你还没吃午饭?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随后,她和冯秀手挽着手来到那处她常去的小食铺,点好吃食后,便与冯秀开心地聊了起来。 百里南好奇地问道:“冯秀,你准备什么时候返程?如果不急,便来找我玩。” 冯秀回答道:“兴许要过两三日。” 百里南兴奋地说:“那你现在住在哪儿呀?我若是有时间便来找你。” 冯秀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轻声说:“我……住在肖大哥家。” 百里南惊讶地问道:“肖大哥?肖方尘吗?”冯秀微微点了点头。 百里南皱起眉头,有些尴尬地说道:“若是他那里,那我就不去了。” 冯秀不解地问:“为何?”随后,百里南边吃着,边将她与肖方尘之间的那些纠葛一五一十地说给了冯秀听。当冯秀听到百里南说与肖方尘一刀两断时,她虽然感到十分吃惊,但心中却不由地升起了一丝喜悦。 第88章 担心冯秀 连着三日,冯秀都来找百里南玩耍。每次吃完东西,二人就聊着小女子的心事儿。百里南还将书院听到的各种奇事说给她听。 这日晚上,二人在一处亭子中坐着。 冯秀面带愁容,她轻声说道:“南儿,我真羡慕你可以去书院,我家中贫苦,姐姐还病着,这辈子都没这个机会了。” 百里南看着一脸失落的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胳膊,安慰道:“冯秀,你不必羡慕他人,你可知道,当你羡慕别人的同时,别人也在羡慕你啊。” 冯秀一脸疑惑,百里南又说:“我每次去你家,都能看到你爹和娘亲对你们两姐妹温声细语的,会温柔地询问你们想吃什么,想做什么,他们的眼中满是对你们的宠溺。有次你说想吃一种野果子,你爹哪怕冒着瓢泼大雨,也连夜去山上给你摘了回来。” 冯秀听了她的话,似是有些羞愧:“南儿,谢谢你,是我身在福中不知福了,明日回去我便给我爹娘带城中那家最美味的烤鸭。”百里南哈哈大笑着,并嘱咐她若是回去,再来城中之时,一定要来找她玩耍。 冯秀回到肖方尘的住处后,又将今日与百里南游玩的细节,一五一十地讲给了他听。冯秀才回去两日,便迫不及待地回到了县里,又带了好些东西过来。 那日下午,她正准备去赴约,刚走到门口,便听到厅内的肖方尘高声喊道:“秀儿,你等我一下,我也去。” 随后,肖方尘换了一身蓝色长袍,手持折扇,风度翩翩。 他一路随着冯秀来到桑槐书院门口,百里南出来时,一眼就看见了冯秀身边的肖方尘,有些许尴尬。本想找个借口回宿舍的,但又不好意思拒绝冯秀的邀请,便硬着头皮,随着他们一起到了一处酒楼。 冯秀和肖方尘坐在百里南对面,吃饭时,肖方尘不断地为冯秀夹菜,嘱咐着她注意这个注意那个,这让一旁的百里南如坐针毡,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次日午时,冯秀再度来找百里南,她终于忍不住偷偷问道:“你和肖方尘,你们俩不会有什么事?” 闻言,冯秀的脸“唰”的一下红了,羞涩地说道:“没有,怎么会,肖大哥只是对我们比较照顾而已。” 百里南始终放心不下,冯秀可是个好女孩,肖方尘并非善类,万一冯秀被他嚯嚯了可不行。百里南实在担心,于是,她决定在晚上下了学后,前往肖方尘的府邸问个清楚。 到了肖方尘的宅邸,山伯给了她一个地址,让她前往该地等待肖方尘,他晚些时候会过去。百里南依言前往,那是一处酒楼,她在小二的带领下进入了那处包房。 没过多久,肖方尘便气喘吁吁地赶来,似乎跑得很急,在门口稍作镇定后,他才推开房门,走进包房并关上了门。 “南儿,好久不见。”肖方尘进来给百里南打招呼。 百里南轻抿着手中的茶,回应道:“你还真是虚伪,我们午时不是才见过吗?” 肖方尘笑着坐下:“你还是老样子。” 她瞥见肖方尘额头上的汗珠不断滚落,好奇地问道:“你这是去干嘛了?怎么如此匆忙?” 肖方尘笑嘻嘻地回道:“没干嘛,处理了一些小事。南儿,你来找我……是?” “你让人给我地址,不就是知道我会来找你吗?难道你不清楚我的来意?”百里南直直地盯着肖方尘。 肖方尘佯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摇头道:“不知。” 这时,一阵清脆的敲门声传来,小二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客官,酒菜已备好。”肖方尘应了一声,小二推开门,将酒菜摆放好后离去。 待小二走后,肖方尘拾起筷子,递给百里南,温柔地说道:“南儿,先吃饭,我们吃完再谈。”说罢,他又为百里南斟了一杯酒。 百里南连忙摆手拒绝:“我不会喝。” 肖方尘嘴角轻扬,笑道:“无妨,此酒绵柔,不醉人,与寻常甜饮无异。” 百里南拿起酒杯,轻嗅一番,随即放下。她今日可不是来喝酒的,怕误了事,故而滴酒未沾,肖方尘倒是将余下的喝的七七八八了。 酒足饭饱后,百里南开口问道:“你……与冯秀究竟是怎么回事?” 肖方尘嘴角上扬,戏谑道:“怎么?你莫非是吃醋了?” 百里南白了他一眼:“吃你个大头鬼,冯秀可是位好姑娘,你可别嚯嚯她。” 肖方尘闻此,似乎洞悉了百里南的来意,放下酒杯,冷笑一声:“不嚯嚯她,难道嚯嚯你?” “肖方尘,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呀?”百里南气得高声叫嚷。 肖方尘强压心中怒火,凝视着百里南的眼眸,问道:“是的,请问你有何指教?” 随即,百里南语重心长地回道:“我想说,若你对她并非真心,就莫要做出令她误解之事。” 肖方尘指着百里南面前的酒杯,说道:“我是否真心,就看你这位大善人今日能饮下多少了。” 百里南拿起那杯酒,将其中酒水倾入一旁残羹剩饭中,愤然道:“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 紧接着,肖方尘高呼:“店家,上两壶烈酒。”小二闻声,迅速取来两壶烈酒。 待小二离去,肖方尘再次斟满一杯,递给百里南,沉声道:“我是认真的,你若今日饮下这两壶酒,我便放过冯秀。否则,我必定将她娶到手,然后让她沦为弃妇。” 百里南怒视着递来的酒杯,骂道:“有病。”起身,便准备离去。 百里南行至门前,肖方尘冷笑一声,嘲讽道:“怎么,你是不敢,还是压根不在乎你那闺中密友?” 百里南脚步一顿,咬着牙,气恼地说道:“若你恢复正常,我便与你商谈。你若如此癫狂,我也无计可施,请恕我不能奉陪。” 肖方尘搁下酒杯,霍然站起,迅速前去挡在了百里南跟前,央求道:“和你开玩笑的,南儿,我们这么久没见,坐下聊聊,好吗?” 百里南见他态度转变,笑了笑,冷声道:“现在能好好聊了?” 第89章 宿醉 肖方尘连连点头,紧接着又引领着百里南落座。他唤来小二,拿来一壶清酒和一壶果酒,两人便聊了起来,肖方尘告诉她自己如今在邓家大公子手下做事,邓大公子对他颇为信任,日后若有何事,尽可告知于他,他必能为她摆平。又说已经责罚过张埼了,日后绝不会再滋扰她。 话至此处,百里南似乎也放下了些许心结,便与他畅谈起来,谈及自己在书院的经历。说自己原本有四个情投意合的玩伴,然而短短数月,却已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说着说着,愁绪涌上心头,她拿起酒杯,与肖方尘推杯换盏。不知不觉,竟喝多了些。 肖方尘未曾料到百里南竟然经历了那么多,见百里南已然醉得趴在桌上沉沉睡去,便缓缓坐在她身旁,轻抚着她额前的碎发,心疼地说道:“南儿,我不知你竟经历了这么多。” 看着那四瓶空空如也的酒,他叫来小二开了一间上房,将百里南抱进房间后放在床上。此时,她嘴里还一直嘟囔着要喝酒。给她盖上毯子后,搬来一张凳子,坐在床边,握住她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脸上,不停地用脸蹭着她的手。 他明知她听不见,却仍旧傻乎乎地笑着,喃喃自语:“南儿,你可知道,那年夏日,初见你的第一眼,那便是永恒啊,那段时光已然是我这一辈子最快乐的时光了。我们本就有着相似的经历,都不被爹娘所喜,都在苦苦抗争,只是为了能让他们多看我们一眼。” “我深知自己沾染了一身恶习,你不喜,我也想改过自新。然而,有些东西仿佛已经深深烙印在骨子里,难以抹去,每当看到,便难以自持。南儿,你为何就不能多原谅我一些呢?” “南儿,我如今所做之事,或许会离你越来越远,但若有一线生机,我都会紧紧抓住,只为了能够多看你一些时日……” 说着说着,他便趴在了百里南的床头,沉沉睡去。次日清晨,百里南只觉浑身酸痛,稍稍一动,便发觉自己的手已然失去知觉。转头一看,肖方尘正紧紧地握着自己那只已然麻木的手,她尝试着动了一下,却似抽筋剥骨一般痛苦。突然,她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急忙用另一只手掀开毯子,查看自己的身体,见无异样,这才松了一口气。 感觉到百里南的动作,肖方尘也醒了过来,他看着一脸惊愕的百里南,嘴角扬起一抹坏笑:“怎么?怕我对你做什么不轨之事?” 此时,百里南的手已经逐渐恢复了些知觉,她挣扎着想要抽出,肖方尘却握得更紧了,他嬉笑着贴近百里南,又抓起她的另一只手。百里南奋力挣扎,尖叫道:“肖方尘,你快松开!” 肖方尘愈发得意,起身将百里南拉起,双手环抱她的纤纤腰肢,看着她在怀中像只受惊的小猫般挣扎,心中满是幸福。 肖方尘将头凑近她的脸颊,作势要亲上去,百里南胡乱挥舞的手猛地朝着他的胳膊用力一掐,疼得他哇哇乱叫:“百里南,你倒是一点都没变呀,如此暴力,以后还有谁敢娶你?” 百里南面部扭曲地挣扎着,怒吼道:“没人娶也与你无关!” 肖方尘放开她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说道:“好好好,你到时候可别求我。” 百里南怒不可遏:“谁会求你,呸,少做白日梦了。” 蓦然望见外面的太阳已然高悬,心中顿时慌乱,嘀咕着:“完了完了,这都什么时辰了,这怕不是要被夫子骂死。” 肖方尘见她手足无措,不禁轻笑:“你别急,我已派人替你告了假,今日你就无需前去了。” “此话当真?”百里南有些怀疑。 肖方尘盯着她,说道:“自然是真的,你今日就陪陪我?就这一日,我便应允你之前所说的一刀两断,可好?”说完这句,眼中满是恳切。 见百里南仍在犹豫,他赶忙又道:“只要你今日陪我,我往后定会与冯秀保持距离,绝不让她对我有任何误会,这样总行了?”百里南略一思忖,觉得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便点头应允了。 随后,肖方尘带着浑身酒气的百里南来到澡堂子,待她洗完澡换上了自己准备的衣裳后,又带她去了郊外的草场,教她骑马。 百里南悟性还不错,不多时便已驾轻就熟。 不多时,肖方尘翻身跃上马背,双手环抱住她的腰,在她耳畔轻声道:“带我跑跑。” 随着百里南的一声“驾”,马飞身而起,驰骋在这一望无垠的草场上。天空中白云悠悠,两人的衣袂随风起舞,交织在一起。马跑得越来越快,风刮过百里南的脸颊,她只觉得通体舒畅。 肖方尘则紧紧搂着她的腰,将脸紧贴着她,贪婪地嗅着她的芬芳,任凭她的青丝抽打在自己的脸庞上。跑了许久,百里南的臀部被马背硌得疼痛难耐,她拉紧缰绳,马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 “怎么不跑了?”肖方尘问道。 百里南轻轻抚摸着马的脖颈,说道:“休息片刻,这马背硬得很,你先下来,我们歇一会儿,让它也吃一些草。” 肖方尘却将她抱的更紧了,撒娇道:“我不,我要是下去了,你独自跑了怎么办?” 百里南抚摸马脖子的手顿了一下,随即将手中的缰绳递到他的手中,说道:“这样,总行了?” 紧接着肖方尘嘴角扬起一抹坏笑,用力一拍马屁股,双手拉着缰绳大喊道:“抓紧了。”百里南毫无防备,受到惊吓后紧紧抓住马的鬃毛。 在奔跑了一阵子后,马慢了下来。驮着他们跑到了一处山丘的山顶,肖方尘自己跳下马后,将百里南抱了下来。随后,二人坐在草地上,望着远处蜿蜒的小河流和一旁零零散散的马匹,躺下,看着天空中白色云层,享受着阵阵带着草香味的清风。 百里南说:“我娘以前也养过一匹马,可惜后来被我祖母给卖了,那匹马是白色的,非常好看,我每次跟着娘亲去赶集时就骑着它,要是回来驮了货物,我就在后面拽着它的马尾巴,让它拉着我走。” 肖方尘惊讶地问:“拽它尾巴,它不会踢你吗?” 百里南闭上双眼,似乎回忆起了儿时的场景:“它很通人性的,怎么会踢它的主人呢?不过它确实因为想打滚而把我甩下去过,它是不会弄伤我的。我还记得有一次,我在它身边晾衣服,旁边有一个很大的坑,它大概是怕我掉下去,就在我屁股上轻轻踢了一下,示意我不要再靠近了。” 肖方尘双手抱头,也闭上眼睛说道:“要是踢得重了,可能就不是这样的故事咯。” 百里南扯起一把草扔向他,说道:“你说什么呢,虽然我也听说过有人被马踢死的事情,但是我依然相信它只是为了提醒我,不然它那一脚,别的不说,我肯定会被踢飞好远。” 肖方尘侧过头看着她,她笑着,眼睛像是变得更加明亮了:“其实,你以前倒也挺幸福的,不是吗?” 第90章 骑马归来 百里南张开双臂,尽情感受着风拂过身体的感觉,懒洋洋地回他:“曾经,我一直将自己的不幸归咎于爹娘生下了弟弟妹妹。可如今呢,我觉得这已经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不再奢求任何人的怜爱,也不再争抢和强求。” 肖方尘为她如今的洒脱而欣喜,她已经完全不像初见时的模样,现在的她,才是真正的她自己。 躺了许久,天气骤然变化,雨淅沥沥地飘落下来。肖方尘拉起百里南,冒着雨一同骑马回到了马车里。坐稳后,肖方尘从怀中掏出一方彩巾,递给百里南。百里南接过之后,感觉似曾相识,看到一角的“南”字,惊讶地看向肖方尘。 “你不记得了吗?这是你给我的。”肖方尘拍了拍袖子上的雨水,笑着说。 百里南没想到这方帕子他竟一直带在身上,随即拿起彩巾擦去脸上的雨水,然后小心地叠好,还给肖方尘。 “你拿回去,我不需要了。” 百里南有些尴尬地收回手,将彩巾紧紧握在手中。 随后,肖方尘呼喊车夫回城。马车路过小食街时,肖方尘下车买了许多小食。 到达书院门口,百里南准备下车时,肖方尘让她将所有的小食都带回去。百里南稍作迟疑,肖方尘便笑道:“你不拿走,难道要我帮你送进去吗?”百里南只好提着小食往书院走去。 此时,关北轩正从书院走出来,他看到百里南从马车上下来,不禁眯起眼睛,流露出一丝困惑。 旁边的江羽七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说道:“那不就是救我们的那个人吗?” 往回走的百里南发现了他们二人,开心地向他们打招呼。江羽七笑嘻嘻地回应着,而关北轩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显得十分冷淡,然后他便加快脚步离去。 百里南一脸茫然,嘀咕道:“怎么这副态度?好像我欠了你银子似的。” 随后提着东西回到宿舍,东西太多,又拿去分给曾瑶和崔玉芳,见上官南也在屋里,也给她拿了一份。 肖方尘回到家后,坐在房中,拿起还没送出的磨喝乐把玩着。冯秀做好饭菜后来敲门叫他去吃饭,饭桌上问他为何昨日一夜未归,说自己昨日早早地做好了一桌饭菜,等了他许久,都趴在桌上睡着了,骤然醒来也不见他回来。他只说昨日走不开,没办法回来,忘了通知她了。 肖方尘想起书桌上那个本应该要送给付晚的磨喝乐,便问:“秀儿,晚儿什么时候过来?那尊磨喝乐放在我那里许久了。” 冯秀摇了摇头:“不知,兴许是家中的事情绊住脚了,她祖母又瘫痪着,家中只有一位叔叔在,约摸着是走不开。” 肖方尘便说:“你若是回去,帮我将那个磨喝乐拿去给她。”冯秀微微点头。 关北轩返回家后,马不停蹄地去了彪哥那里,不多时便收到了彪哥的回信,知晓了今日送百里南回来的人叫肖方尘,是邓大公子的左膀右臂,邓大公子的诸多事务皆交由他打理。 至于他与百里南的关系,彪哥暂时还未查清,两日之后,关北轩再次收到消息。 他才知道肖方尘的母亲是百里南母亲的闺中密友,他与百里南也算得上是两小无猜。 这些时日,关北轩本就被书院的各种传闻搞得心力交瘁,但凡认识的人都要向他打探一番,如今又冒出个青梅竹马,他真的要崩溃了。 反观百里南的满不在乎,他在书房里焦虑地踱来踱去。还有不到两月就要解试了,他决定在这几日将事情处理妥当,于是他先去跟他娘说了他与百里南的事。 他娘差些惊掉了下巴,坐在椅子上,接过关北轩递过来的茶水,猛喝了一口,沉思片刻,才缓缓说道:“轩儿呀,咱可不能让人家女娘遭这个罪呀,既然你都说了与她订了婚,那我们得赶紧找个媒人,上门去提亲。” 言罢,她便要出门去找媒人,关北轩连忙按住她,道:“娘,您还是跟爹说说,这还需要爹点头才行。” 待到关初回家,关北轩的娘把此事说给了他听,关初随即将关北轩叫到房里,给了关母一沓银票,嘱咐他们明日便去找媒人,先将东西置办齐全。 接下来的两日关北轩并未去书院,而是与他娘请了媒人,四处挑选下聘的物品。挑选的七七八八后,他与关母来到一家卖首饰的铺子,关母买了许多珠宝首饰。 而关北轩则在角落里发现了一只玉簪,看见它时,他便想,若是这个簪子戴在百里南头上,定是极好看的。于是,他情不自禁地拿起簪子,紧紧握在手中,傻笑起来。关母见状,笑嘻嘻地夺过簪子,递给老板,叫他也一同包起来。 一切准备就绪后,他们去找人看了日子,定在六月十八前去送聘礼。 就在媒婆准备高喊出发时,她突然疑惑地跑向关北轩他们乘坐的马车,掀开帘子问道:“娘子家的住址还没给我呢。” 关母扶额笑道:“你看看我,都忙忘了这事儿。” 然后看向关北轩:“轩儿,南儿家在哪儿呢?” 关北轩满脸尴尬地站在原地,躲避着众人投来的目光,支支吾吾地说:“我” 正在这时,远处跑来一个人,正是江羽七。原来,那日关北轩找他帮忙请假时,江羽七便想到他瞒着百里南去她家下聘,肯定不知道住址。于是,找机会向百里南讨要了地址,赶过来交给关北轩,没想到刚好遇到他准备出发。随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张氏自那日送出信后,一直没有收到百里玄的回信。这些时日,村里的谣言四起,张氏每次出门都会被人指指点点。好在六月的三旬假百里南没有回来,不然她要是知道自己在村子里被传出已经找了个古稀老头,还生了三个娃的谣言,肯定是承受不住的。 六月十五日,百里玄带着一对儿女回到了平乐乡。他早就收到了张氏的信,当时差点气吐血。在王蕴的劝说下,他才把写给女儿欲要与她断绝父女关系的信撕掉。 王蕴说反正六月要趁着百里长风和百里姝私塾放假回乡的,到时候再去处理这件事情也不晚。 不过,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百里玄的气也渐渐没那么气了。 不过自回到乡里后,他都不敢出门,只想着等百里南三旬假回来时,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他万万没想到,百里南没等来,却等来了他的准女婿。 第91章 下聘 关北轩母子带着众多聘礼,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平乐乡。寻不着路时,他们问了一旁的农户,农户给他们指了方向,又走了一会儿,关北轩掀开车帘,看到山头处的那处茅屋,便知道是找对了地方。 他还是有些许紧张的,一路上都在思索着,若是祖母不同意,可该如何应对。 来到张氏的住处,关北轩与娘亲并未下车,而是坐在车上,焦急地等待着媒婆带来好消息。关北轩听到院里有孩童在玩闹的声音后,他的心更加忐忑了。 媒婆敲响门,大声问道:“可有人在家中呀?” 过了一会儿,门被吱呀一声打开,百里玄站在门旁,一脸疑惑地看着众人:“各位是找不到路了吗?” 媒婆问:“此处可是百里南娘子的住处?”百里玄点了点头,一脸愕然。 “那就没错了。”媒婆转身对着身后的人招手,叫他们将聘礼抬进屋内。 前院玩闹的几个小娃娃看见生人,跑去躲到了张氏身后。张氏将媒婆引进厅堂,给他们倒了茶水,又把小娃娃们叫去了后院儿玩儿。 媒婆做了介绍,说自己是来帮埴县关家镖局的二公子说媒的,说完又将关北轩的画像打开,给张氏和百里玄看。百里玄有些摸不着头脑,疑惑的望着张氏,不安的喝着水。张氏见百里玄似是迷茫后,拉着他去了后堂。 “娘,这是怎么回事?”百里玄焦急的问张氏。 “我刚瞧着那画像上画的男子,貌似就是那日与南儿共处一室的男子。” 百里玄顿时瞪大双眼,一时语塞,思索了一会儿后,问:“那今日这情形又是如何?” 张氏轻叹一声:“看这架势,应该是来提亲的。都没请庚帖,就把聘礼带了过来。玄儿,你打算怎么处理?” 百里玄靠在凳子上,皱着眉头,双手放在扶手上:“还能怎么办?看看媒人怎么说。这谣言四起,把南儿嫁出去,那些谣言就会不攻自破了。若是再放任谣言传下去,可就不止村长来问了。” “南儿还在书院呢。”张氏有些担心。 “她知不知道都无所谓。如果这家人好,把南儿嫁出去也不是害她。再说,这本来就是她自己惹出来的麻烦。” 两人商量好后,来到厅堂。媒婆喜笑颜开地看着张氏母子:“我可给您二位说呀,这关公子,身高马大的,那张脸长得棱角分明,十分英俊,而且又和南儿娘子是同窗,情投意合的。若是成了,那可真是天作之合。” 她又把抬进来的一众聘礼一一打开:“您看看,哪家这么大方?这些聘礼可不少啊,全都是关公子的母亲亲自挑选的,可见对南儿娘子的重视。南儿娘子以后嫁过去,肯定不会吃苦的。” 张氏任由媒婆拉着她的手,连连陪笑着点头。然后,媒婆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契,塞进张氏手中:“这是关家在埴县买的一处宅邸。虽然不大,但是足够他们惬意的生活了。以后也不必跟着婆母生活,没婆媳矛盾,那岂不是神仙日子?关家还特意去官府把这宅子过到了南儿娘子名下。这足以显示关家的诚意了。南儿祖母呀,您看,这么好的姻缘,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就这么定了!” 张氏被媒婆哄得一愣一愣的,转头便问百里玄:“玄儿,你看?” 看到媒婆一脸疑惑,张氏给她介绍了百里玄,说他是百里南的父亲。媒婆赶紧上前行礼,自责道:“哎呀,你看我这个老婆子,进了屋都不知道问清楚,只听关家的人说家里只有南儿娘子的祖母在,没想到娘子的爹爹也在。老身真是失礼了。” 百里玄本来一直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此刻见媒婆恭敬客气,忙说道:“嬷嬷客气了,听你说的这些,倒是觉得关家尚可,只是,我连人都没见过,怎可轻易将女儿许出去?” 随即媒婆说道:“您稍安勿躁。” 去到屋外,将关北轩母子叫了进来。关北轩刚踏进屋,便对百里玄和张氏行了大礼。关母也是一脸笑盈盈的样子,见了礼。 百里玄见关北轩与画像上一般无二,稍问了些日常后,从他的谈吐也可见思维敏捷,便已知道媒婆所言不假。关母自进了屋也是一直慈眉善目地笑着,连连夸赞着百里南,说百里南日后若是嫁过来定待她如亲女儿一般。 本来媒婆揭开聘礼时,百里玄母子便觉得这关家真是大手笔,聘礼下的够他们在十里八乡昂首挺胸了。又听媒人说是关北轩娘亲亲自挑选的,更是增添了几分好感。 心想道,既然他们二人情投意合,而且现在乡里传了那么多不好听的流言,都是因这个男子而起,不如就成全了他们。 “既然如此,可还未合庚帖呢,这就匆忙收下聘礼是否不合礼数呢?”百里玄故作为难。 媒婆掩嘴一笑:“这有何难,我呀,带了合庚帖的人来。” 随后去到屋外,将一名白须老翁请了进来,叫百里玄写下百里南的生辰八字后,当场便合了庚帖,关北轩与百里南的事情便算是定下了。 等到媒婆和关家母子走后,百里南与张氏望着这满厅的聘礼发蒙。 媒婆来到马车上,将先前的情形说与了关北轩两母子听,两母子见事情成了本就高兴的不得了,又想着这么顺利全靠了媒婆的周旋,便对媒婆说定会给她加些费用。 关北轩自从见了百里玄后就一直很慌张,但见准岳父如此和善,心中的石头才放了下去。此刻在车上,又有些疑惑地嘟囔着:“南儿的爹不是在苏城么?” 声音虽小,但媒婆耳尖,听到后便急忙说道:“您呐,这可是运气好,她爹前日里才回来,这才刚到家两日呢,若非他在,怕是她祖母都做不得主的。” ······ 百里南见关北轩这几日来书沁阁都是隔三岔五的,心中充满了疑惑,询问江羽七,他也不说,只说天机不可泄露。自此,百里南便不再询问,也不去想了,自己每日下了学就只温习书籍,以备八月的考试。 六月十八日晚,江羽七约百里南到西虞湖游湖,说今日夜晚西虞湖边有花灯节目,百里南兴冲冲地带着曾瑶和崔玉芳前往。 四人来到约定的地点后,只见关北轩正在码头边的那处小船上站着,喜滋滋地冲着他们笑,三人将百里南推上了小船,随后关北轩便划着小船来到西虞湖的中心。 第92章 王蕴返乡 “你们干嘛呀?不是说有花灯节目么?”百里南坐在船中不敢动,毕竟这是个小船,稍微动一下便会左右摇摆。 关北轩放下桨,说:“你等一会儿,一会儿就能看见了。” “南儿,我要给你说一件事情。” “说。” 关北轩从怀中掏出那个装着玉簪的盒子递给百里南:“送给你的。” 百里南打开,见簪子通体呈淡绿色,中间还缀了珍珠,甚是好看:“干嘛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 “过两日不是你的生辰么?就当我送你的生辰礼物了。” “你如何得知我的生辰的?”百里南满是震惊。 此时,岸边的烟花升起,一朵,两朵,三朵……。百里南抬起头,望着这漫天的烟花,惊喜地大叫:“关北轩,你快看,烟花,这不会就是你们说的花灯节目?” 关北轩点了点头,而后凑近她,扯着嗓子大喊道:“喜欢吗?” “喜欢。” 关北轩又满脸笑意地大喊道:“南儿,我今日去你家下聘了,你爹已经答应了我们的婚事。” 百里南听清了他说的话,顿时目光呆滞,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待烟花停下后,她狐疑地望向关北轩:“你说什么?什么下聘?什么我爹同意了?” 随后关北轩便将这些时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包括他为何这些时日没有常去书院,都是为了给她准备聘礼。百里南听着关北轩的讲述,只觉得犹如天方夜谭,甚至有些荒诞不经。一路上关北轩送她回书院时,她都是浑浑噩噩的。 回到宿舍,她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自言自语道:“我被关北轩下聘了?我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今日曾瑶非要拉着我回宿舍换一身衣服,要我穿得漂亮些,所以他们都知道此事?只有我被蒙在鼓里?这也太离谱了?我的天,我这是遇到了一群什么人啊?” 她又拿起关北轩送的那只簪子,在昏暗的灯光下翻来覆去地端详着,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地要嫁人了。 而且她爹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就会同意了呢?但想到近日书院里的那些风言风语,还有之前张埼说的村里人似乎都知道了,她便恍然大悟,此事必定与此有关。 六月十九日,肖方尘听到侍卫说关北轩已经到百里南家下了聘,而且百里玄已经答应了,便整日郁郁寡欢。夜晚时,他叫酒楼送了一大坛酒过来,在那堆枯萎的花前借酒消愁。 饮着饮着,雨便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他在雨中一杯接一杯地喝着,边喝边傻笑,傻笑完又哭,喝到站不稳时,他隐隐约约看到从边上走来一名打着伞的女子。 雨水划过他的眼,他晃了晃头,昏暗中他似乎是看见了百里南的脸,便欢喜地扑上前抱住她,连连叫着:“南儿,南儿,我好想你,好想你。” 女子扶着醉醺醺的他回到房间,昏暗的烛光下,女子缓缓褪去肖方尘的衣衫,又将自己的衣物褪去,吹了灯,抚上了他的胸膛。 翌日清晨,肖方尘从宿醉中醒来,揉着欲裂的额头,感受到身边似是有人,便转头望去,看到女子的脸后给他吓了一跳。努力回想了一下,昨日明明是在雨中看见了百里南的脸。随即冷笑一声,自嘲道:“你是有多蠢,怎么可能是她?” 身边的女子嗯了一声,缓缓睁开眼睛,肖方尘嘴角扯着坏笑,一个转身将她压下,手指划过她的脸,俯身在她耳边暧昧地问道:“晚儿,昨晚睡得好么?” 女子娇羞道:“尚可。” ······ 百里玄与张氏待媒婆走后,拿着聘礼单子,清点了一下聘礼,二人费了好一番时间才清点清楚。大大小小十几个箱子,珠宝首饰一箱,现银一箱,绸缎两大箱,茶饼芝麻等干果两箱,酒水两箱,海味米粮六担,再加上地契。 清点完后张氏惊叹道:“这关家出手真是阔绰啊。” 百里玄也觉得惊叹,自己当初与王蕴也是订了婚的,只是那时没什么钱,只送了些米粮过去,这女儿的聘礼着实让百里玄自觉惭愧。 百里玄手捧着聘礼册子,若有所思地对张氏说:“娘,既然事情已经有了定论,我打算过两日就返回苏城,将此事告知王蕴。这些聘礼,您把米粮和容易变质的挑出来,其余的先搁在一边,等南儿回来了,让她自行处理即可。我们并不需要这些,等日后她出嫁时,我们再为她准备嫁妆。” 百里玄心里琢磨着,虽然自己无法提供聘礼册上那么丰厚的嫁妆,但至少要让自己的女儿风风光光地出嫁。他暗自发誓,回到苏城后一定要更加努力,绝不能让别人轻看了自己的女儿。 百里玄马不停蹄地赶回苏城,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王蕴。王蕴听完,当场瘫坐在地,嚎啕大哭,嘴里不停地责骂着张氏,指责定是张氏到处乱说,毁了自己女儿的清誉。 百里玄连忙责备王蕴:“你这是在信口胡诌,我娘绝对不会四处乱说的。” 事实上,王蕴说得一点也没错。张氏原本是憋住没说的,但是那日她最好的那个老密友前来找她说话,说着说着,她就没管住自己的嘴,把关百里南的事说了出去,还叮嘱好友不要外传。谁知道不仅传了出去,而且传得越来越离谱。 百里玄随后拿出聘礼册子和关北轩的画像给王蕴看,王蕴翻阅后,感觉关家似乎挺重视这门亲事的,未来女婿的模样也还算顺眼。她便说过些日子要回去见见这位未来女婿,亲眼看看他的人品相貌。如果不好,自己绝对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随后,王蕴将此事写信告知了她的小妹。小妹回信说,连面都没见过,怎么能轻易地把南儿嫁出去呢?她还说自己那边有条件很好的男子,可以介绍给南儿。他们家个个富裕,长相也不错。而且还说那小县城的人,根本没法跟越州的人相比。 虽然王蕴并不认同小妹的观点,但内心始终感到不安,总觉得如此草率地将女儿许配出去,实在不妥。 王蕴不顾百里玄的反对,毅然将铺子关了门,挂上休整十五日的牌子后,便迫不及待地坐上马车回家了。一路上,她不断催促马夫加快速度。当到达县里时,已是六月三十。她匆忙赶到书院,刚下车,就碰巧看见了从书院门口走出来的百里南。 第93章 搬入新宅 王蕴将百里南叫上车后,立即紧紧抱住她:“南儿,为娘好想你。” 百里南也笑嘻嘻地抱紧王蕴:“娘,你怎么回来了?” 王蕴可怜巴巴地说:“我再不回来,你都不要为娘了。” 百里南笑着回答:“怎会。” 王蕴放开百里南,看着她那可爱的小脸,轻轻摸了摸:“南儿,瞧着你似乎胖了一些。” 百里南摸了摸自己的脸,惊讶地说:“不会,娘,那我可得少吃些了。”随后,母女二人又聊了许久家常。 王蕴笑着握着百里南的手,问:“那臭小子呢?” 百里南知道王蕴说的是关北轩,不禁有些羞涩:“他说他娘那里有几棵山茶花树,他觉得放在新宅子里一定不错,就回去搬了。” 王蕴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她:“南儿,你真的愿意吗?你小姨说她可以给你介绍一个家境富裕、年轻有为的男子。如果你不愿意,我们可以去退掉这门亲事。” 百里南不可置信的听着她所言之事,待她说完,便急忙解释:“娘,你应该知道我与关北轩是同窗,而且上次因为救他,才传出那么多谣言。况且他对我也很好,他家中的人也非常好。他娘亲每天都让他叫我随他回家吃饭,虽然我都拒绝了,但她还是每天都会托关北轩邀请我,甚至还叫关北轩帮她写了拜帖递交给我。娘,你说说,这么好的未来婆婆,我很满足了。” 百里南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她想起王蕴与张氏之间的剑拔弩张,觉得自己能遇到关母实在是非常幸运的了。 见王蕴依旧愁眉不展,她便转了话锋:“娘,我先带您去新宅子,我前日刚搬过去,祖母托堂弟将关北轩送的好多聘礼都搬到那里了,我还没收拾呢,等我们回到宅子,您休息好了帮我看看行吗?”百里南挽着王蕴的胳膊,娇声娇气地央求着。 王蕴捏了捏她的脸蛋,说道:“好好好,你这个小磨人精,娘随你去看看。” 自百里南回来后,两母女常常书信往来,二人之间的关系也不再似以前那般,反倒更似好友了。 百里南将王蕴带回宅子,放置好行李后,王蕴便在院子里四处转悠。她拉着百里南的手说:“这宅子虽然不大,但前后院都有,阳光充足,就是位置有点偏僻。” 百里南笑了笑:“娘,我喜欢安静,偏僻一点更好。” 王蕴才刚歇息一会儿,关北轩就赶着驴车到了门口。他想着进屋问问百里南该把那四盆茶花树放在哪里,于是交代车夫先等他一下,跳下车走进了院内。 刚走进客厅,他就看见一位与百里南长得非常相似的妇人端坐在正座上,上上下下打量着他。他正感到疑惑的时候,百里南从偏厅走了进来,看到木讷地站在那里的关北轩后,掩嘴一笑:“关北轩,这是我娘。” 随后又看向王蕴:“娘,他就是关北轩。” 关北轩立刻行了大礼,高呼:“小婿关北轩拜见岳母大人。” 王蕴第一眼就觉得这个男子气度不凡,和女儿很是相配,见他还挺懂礼数,便笑容满面地走上前扶起他:“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坐下后,关北轩显得有些拘谨,而王蕴则从容地喝着百里南准备好的茶水。 王蕴问道:“你家中的兄弟如今在何处?” 关北轩微笑着回答:“家兄如今在霁城的书院讲学。” 王蕴点了点头,接着又问:“那他可有婚配了?” 关北轩回答道:“前两年便已经婚配了。” 百里南看着他们之间的一问一答,只偷摸地笑。 这时,外面的车夫大声喊道:“公子,你的树还要不要了?” 关北轩连忙高呼:“马上过来。” 随后,关北轩拉着百里南走到门口,询问她应该将这些东西放在何处。百里南思考片刻,回答道:“你搬到后院去。” 关北轩偷摸地又问:“南儿,我岳母怎么突然回来了?” 百里南无奈地笑了笑:“我应该庆幸他们回来,而不是抛弃我。” 关北轩摸了一下她的头,认真说道:“没事,就算他们不要你了,还有我呢,我绝对不会抛弃你的。” “关北轩,快搬你的树。”百里南看着车上的四盆树,发现它们都不小,于是又问,“需要帮忙吗?” 关北轩向她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身材,笑着说:“开什么玩笑,我岂要小女子帮我搬?力气倍儿有。” 接着,他凑近百里南小声说:“我可不能让未来的丈母娘小瞧了我。” 随后,他故意一只手搬起一盆树,可他却低估了这些树的重量,用力过猛差点没搬起来。他搬着两盆树,颤颤巍巍地走进院子,路过厅堂时,还故作轻松地对王蕴笑了笑,好不容易才搬到了后院。 待关北轩离开后,王蕴带着百里南回到了平乐乡,然后又去了祖父祖母那里。祖母责备王蕴为何不事先告知她一声,就将百里南许配给了别人。 王蕴说:“娘,你自己去问她,问问她自己做了什么好事,气得她爹都要和她断绝关系。” 祖母非常震惊,百里南委屈地讲述了事情的经过。祖母笑着说:“我的孙女儿自然懂得事情的轻重,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过还好没事,南儿呀,以后遇到这种事情可一定要三思而后行啊。” 夜里,祖母将百里南叫到自己的房间,拉着她的手,将一枚银戒指放进她的手中,说道:“南儿,这是我去集市给你和你娘打的戒指。你已经长大了,祖母也老了,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给你,你就把这个当作念想。” 百里南小心翼翼地接过戒指,紧紧握在手中,撅着嘴,趴进了祖母怀中,感受着祖母深沉的爱与祝福。她撒娇说今晚要和祖母一起睡,于是祖母毫不留情地将祖父“赶”去了客房。 躺下后,百里南与祖母聊了很多,她开心地告诉祖母,关北轩是个很好的人,等他考完试就带他来拜见祖母。祖母听后欢喜不已,连连答应。 王蕴和百里南一同回到县城后,带着百里姝和百里长风返回了苏城。临行前,王蕴反复叮嘱百里南,在没有行跪拜礼之前,绝不能让关北轩住在宅子里。百里南让她放心,表示一定会牢记王蕴的嘱咐。 看着王蕴的马车渐行渐远,百里南提着祖母塞给她的各种美食回到新宅子。刚进门,她就发现厅堂的门大开着。 来到厅堂,发现关北轩正端坐在主座上。百里南把东西放在了地上,见他竟然还不过来帮忙,便没好气地说道:“关北轩,你是不是长本事了?” 关北轩立刻笑着站起来,走到百里南身边,轻声哄道:“南儿,你闭上眼睛,我带你去个地方。” 接着,他蒙住百里南的眼睛,带着她来到书房。当关北轩松开双手时,百里南惊喜地看到了布置一新的书房,笑着说:“还不错。” 然而,当她看到书架上满满的书时,不禁疑惑地转头看向关北轩,愕然道:“你这是怎么回事?这些书应该不是我的?你的?” 关北轩嘟着嘴,撒娇道:“我可以住过来吗?” “你这是一早就打算好了是?我说你为何再三的催促我搬来这里呢?” 第94章 放榜后 关北轩笑了笑:“并非,如今离科考只有一月了,若是过了解试,我便要去往京州备考。到时你可要等到明年开春过后才能见到我了,我只是再想,这最后一月,能够与你多相处些时日。” 百里南不知道的是,关北轩都快要将老宅搬空了,能搬来的都搬了来,走时他还望着关母前院的那盆兰花,向关母投去跃跃欲试的目光。 关母忙找了个借口搪塞他说这个不能搬过去,是他哥买的,关北轩这才作罢。 待关北轩走后,关母只摇头,她一向只知道自己的这个儿子很暖心,竟不想他还是个偷家贼,家中的东西都被他搬过去七七八八了,不过只要他们俩小两口好,关母倒是乐得如此。 她时常叹气,自那日见过一次未来儿媳后便再也没见过了,又不敢贸然前去宅子,怕新媳妇不喜。 不过好在只有几月有余,到时候他们成了亲,自己便可常去见新媳妇儿了。 关母不似别家婆婆,她自己也是受过婆婆的冷眼相待,当初生了两个儿子时便暗下决心,自己日后的儿媳必会善待她们。 每每关母都会交代关北轩,一定要对南儿好。 虽然二人并未成婚,关母给关北轩说南儿一人住在那里定然是害怕的,关北轩得到娘亲的许可后,才大包小包的将所有物件搬去了新宅子。 百里南知道关北轩意图要住在此处后,想到了娘亲的交代,便说:“那我便搬回宿舍。” 说完便要去卧房收拾东西搬回宿舍,关北轩急忙拦住她,恳求着:“南儿,我住偏房,可好?我发誓未成婚之前绝不会踏入你的房间一步。” 百里南在他一再哀求的情况下答应了他。 自此,二人便一同住了进来。他们二人吃的饭菜,都是关母日日做好了差人送过来的,二人下了学便同在书房温习。 偶尔还叫来江羽七一起,到了临考那日,三人都信心倍增,都觉得自己一定能够考出好的结果。 放榜日,他们三人和曾瑶崔玉芳还在惬意的游着湖。 午时放榜,士兵们早在放榜处焦急地等待着来公布榜文的人,小小的地方早已经围满了人。 这边,泛舟湖上的众人,还在悠闲的憧憬着未来的生活。 随着岸边民众的高呼:“放榜了,放榜了。” 关北轩急忙叫船夫将船划向岸边,五人奔着放榜处跑去,人山人海,根本挤不进,只能勉强听到最前方的人高声宣读着榜单。 百里南大约是听清楚了,榜首便是邓书城,再接着便是江羽七和关北轩,好不容易挤到前面,确切的看到上面的名字后,百里南高兴的蹦了起来。 关北轩看着面前蹦跶着的女子,在吵嚷声中低头在她耳边问道:“明日便要游街,你可准备好我们的头花冠了?” 百里南俏皮的敲了下他的头,大声说:“你们俩的都准备好了。” 关北轩不高兴了,白了江羽七一眼,跟他说:“小七,你嫂子给你做了头花冠,你是不是要感谢感谢我这个大哥?” 江羽七笑了笑:“三哥,那么小气干嘛?到时候你们婚礼时我定送上大礼。” 知道结果后众人回到百里南他们的宅子,购置了许多东西,叫来了蔓娘子还有许多同窗,众人彻夜玩闹,把酒言欢,都喝的醉醺醺的,玩至后半夜才散场。 第二日,百里南早早的给关北轩备好了衣物还有头花冠,去他屋前敲着他的房门,关北轩只穿了里衣便给她开了门。 百里南进去后,关北轩将她搬着的衣物放在一旁,顶着睡眼惺忪的眼睛,环抱住她的腰肢,深情的望着她。 “南儿。”关北轩眼中的欲望越来越强烈。 百里南被盯得有些不自然,欲要挣脱,关北轩抱得更紧了。 “南儿,我都过了解试了,你是不是要奖励我些什么?”关北轩的脸色越来越潮红,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百里南撇过脸,脸也红润起来。 关北轩扬起坏笑,凑近了百里南的脸,百里南并未抗拒,只是她突然感受到关北轩附上来的手,吓得她用力一推,关北轩被推的坐到了床沿处。 他双手撑在床沿上,想到刚刚的情况,慵懒的笑道:“南儿,你也不必如此着急?” 百里南将一旁的衣服拿起朝着邪笑着的关北轩扔过去,关北轩接过衣服后站起穿了起来。 穿好,百里南给她戴上头花冠,关北轩俯身在百里南耳边小声说道:“南儿,你好甜。” 过不时礼官来迎,关北轩潇洒地跨上了马,随着敲锣打鼓的人游着街。 到了晚上,游完街的一行人在长辈们的邀请下去到酒楼参加庆祝的宴会。 入夜许久,一辆马车缓缓的停在了宅子门口,车夫敲响了门,百里南出来,只见马车似是花车一般,布置的花团锦簇,在马夫告知有人来迎后,里面伸出来一只纤纤玉手,随后一位貌美如花的女子将关北轩扶了出来。 在车夫的帮助下醉醺醺的关北轩下了车,看见百里南后嬉笑着抱住了她:“南儿,我……回来了。” 女子见此情形,坐回马车,不时,从马车内传来温柔的声音:“恭喜娘子,公子,小女子告辞。” 百里南颤颤巍巍的将关北轩扶回了他的房间,刚将他放在床上,准备去给他打些水洗个脸,没想到他用力一拉,她一个踉跄正正的扑在了他的身上,关北轩则呢喃着:“南儿,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你不要走好不好?” 与关北轩四目相对的百里南,看到他眼中的情欲,感到有些渴望,也有些害怕。 关北轩一个转身将她压在身下,气息吐在百里南的耳边,慢慢的二人忘我了起来。 百里南本想逃离,只是她慢慢的失去理智,慢慢的沉浸在里面。 次日清早,百里南醒来,看着身旁的男子,有些害怕。 关北轩醒来,看着身边闭着眼睛睡的女子,将她凌乱的发丝朝着耳边拨弄了一下,随后起身去了后厨。 关北轩废了好大力气才将柴火烧起,又提了好几桶水,将水烧好后提到浴房。掺好冷水,回到房时,将装睡的百里南抱起。 “你别装了,我早就知道你已经醒了。”关北轩抱起她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后又朝着浴房走去。 第95章 进入藏书阁 百里南缓缓睁开眼睛,发现从关北轩的下巴处望去,他的相貌竟也不减分毫,百里南双手环抱住关北轩的脖子,有些慌张的叫道:“关北轩,你抱紧点儿,我要掉下去了。” 洗好澡后的二人,穿上衣服一起手拉着手去了福仁酒楼。 过两日关北轩他们就要上京州备考省试了,江羽七设了宴叫了几个相熟的人聚一聚。 推开门进来时,众人看着春光满面的关北轩,还有一脸娇羞的百里南,起着哄。 宴会过后,江羽七拿起一个盒子递给了百里南,说是兑现之前的约定,百里南缓缓打开,里面竟是一对非常精美的镯子。 百里南接过后俏皮地叫道:“亲夫,谢谢。” 江羽七闻言脸上有些尴尬:“可不兴再叫我亲夫了,你可是三哥的人了,以后叫我小七。”百里南有些失落的点了点头。 在与关北轩相处的这几日,百里南是战战兢兢的。 她不知道关北轩到底有没有发觉自己并非清白之身,因为那晚并没有落红,但关北轩却表现的对此事毫不在意。 他没问,百里南自是没有说任何的事情,只是这些都积压在她的心中,让她觉得惴惴不安。 待关北轩与江羽七结伴去京州后,家中便只留下百里南一人,关北轩走时怕她害怕,还交代了关母多去照看她。 百里南则过了书院的测试后,正式进入藏书阁了。 去的第一日,便遇见了孔清璃,在书院时百里南与孔清璃的接触并不多,仅限于相遇时打个招呼,所以二人略显生疏。 一老叟将她们二人带到了后面的副楼处,边走边给她们介绍各个分区。 行至一处较小的办公间后,打开门,里面共有四处抄写书籍的书桌,每张桌面都码放了不少书籍,一旁挂放着粗细不同的笔。 屋内已有两位看起来比她们大了许多的女娘正端坐着抄写着书籍,老叟叫百里南与孔清璃各自选了一张书桌,并且吩咐了需要抄写的书籍后关门离去。 待老叟走后,四人开始聊了起来,百里南知道了那两位女娘在此处已经抄写了二十年的书籍,她们都是爱书之人,家中原就是书香世家,从没嫁人时便在此处开始抄书了。 百里南也给他们介绍了自己的身世背景,而后孔清璃也说出了自己的身世。原来,她原本也是书香世家之女,可她爹不幸因病离世,因她并没有兄弟能够继承家业,她与娘亲被家中的族亲驱逐出门。她娘带着她回了娘家,可她娘却因此事郁郁寡欢,不久便撒手人寰。 她舅舅见她没了倚靠之人,便想将她卖给老叟做小妾,她幸遇贵人。那人将她买下后收做了干女儿,还送了她去书院,又给了她做一名抄书之人的机会。 众人听闻她凄惨的身世后,脸上都充满了怜惜之情,可她们不知道的是,孔清璃最讨厌的便是看到这种眼神。 自从百里南进了藏书阁,她本以为自己借此能够接触到更多的书籍。可是每天都忙碌的抄写着书籍,并没有任何空闲的时间,每每散值后,她都疲惫不堪。 时常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中,关母来过几次,撞见后,时常过来给她送些补汤。 见她辛苦,便劝说她不要去藏书阁了,可百里南说不愿离开藏书阁,她觉得虽然累,但生活也是充实的,关母见劝不住便随她去了。 关北轩时常寄来书信,向百里南诉说着他在京州的一切,百里南每每看了也会回信给他说一些生活上的琐事,就这样平静的过了月余。 九月初九,又是一年重阳日。散值前,来人通知百里南他们今晚阁主大人在散值后会宴请。 众人散值后一同来到酒楼,阁主给几名女娘单独安排了一处稍微隐蔽些的位置。众人都把酒言欢着,酒过三巡后,一男子踉踉跄跄地提着酒壶来到了几位女娘处,非得要敬各位女娘。 大家都连连推脱,可那人说今日不喝这酒便是不给阁主大人面子,百里南等人只得喝下,一杯烈酒下肚,百里南已是晕乎乎。 过了一会儿,那人又过来,百里南推脱说自己并未叫马车,若是喝多了不好回家,那人笑道:“那有什么的,我待会儿送各位女娘回去,不用担心,只管喝。” 随后,又是一杯酒下肚,百里南只觉头脑更加昏沉,下了宴会,那人来到百里南她们这里,硬要送四人回家。 四人刚要上车时,有一位女娘的丈夫来接,她便随着她丈夫走了。 那人先是送了那位年纪稍大的女娘回家,而后马车内便只剩下了他们三人。 马车晃晃悠悠的行至一处酒楼,百里南早已昏昏欲睡。孔清璃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瓶子,揭开盖子后在百里南的鼻息旁晃了晃,百里南立即瘫下双臂彻底昏睡过去,那人下车开了一间房后,回到马车与孔清璃一起搀扶着百里南走进酒楼,将她带往房间。 上楼后,那人推开门,将百里南扶进了房内,将她放在了床上。 孔清璃坐在桌旁倒了一杯水,递给那人,有些气喘:“干爹,你将关家这儿媳给辱了,真不怕么?你现在后悔可还来得及。” 那人说:“你干爹我怕过什么?若不是关初那个顽固不化的东西,我还能从邓大公子那里得到更多的好处,都怪那老东西害我丢了邓府管家的位置,再说我今日得了手,你下半夜将她送回去,谁都不知。你不是早就看她不顺眼了么,顺便给你报了仇,不好吗?” 孔清璃随即娇笑道:“那还有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呢。” 当他们刚进去时,从隔壁的包间内走出一人,走到他们房门口时,瞟见了门框旁的玉坠,他正疑惑之际,似是听到屋里有对话声,便凑近了想听的更清楚。 听到二人的对话,他捡起地上的玉佩,猛然推开门,抡起拳头便将那人揍倒在地,孔清璃则被吓得失了声,忙去扶地上的那人。 只见男子打了人之后扫视了一圈屋内,看见床上躺着的女子,快步走过去将她抱起离开了房,离开时还恶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 第96章 重阳之夜 那人看清来人后,吓得捂着脸颤抖着喊道:“肖公子?” 隔壁包间的女子听到动静,打开门探头出来看看是怎么回事,刚探出头便看见肖方尘抱着一女子大步从隔壁的屋子走出来,她望着肖方尘离去的背影只失落地叫了一声:“肖大哥。” 可肖方尘头也没回的将百里南抱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他抱着她一路回了家,将她放到了客房的榻上,又去叫山伯喊医师过来,山伯气喘吁吁的跑到医馆,可人家早已经打烊。 山伯敲了半天门,没人应声,旁边的住户实在受不了了才开了门告诉他医师的住处,山伯则一路小跑着去找医师。 肖方尘将百里南又抱去了床上,给她盖好被子去打了些水,帮她擦拭着脸,眼中充满了怜惜。 医师慌慌忙忙地提着药箱,随着山伯来到客房,肖方尘立马让开地方叫医师帮忙诊治。 问了肖方尘大致情况,可他并不知情况,只说不知,见到她时便如此。医师把了脉,说应该是中了迷香,又喝了酒,睡一晚,明日便好,只是起来或许会有些头痛。 肖方尘这才放心下来,送走医师后,又坐在床边看着熟睡着的百里南。 摸着她的脸蛋,回忆起曾经的点点滴滴,完全忘了酒楼里等着他的人。 付晚等了肖方尘许久,不知不觉间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脸上还挂着泪痕,她想独自回去但又不敢回去,害怕肖方尘离去的背影再次出现在她的眼前。 临到鸡鸣,山伯才来到酒楼将她接了回去,回去时还特意交代她早些休息,不要去客房。 肖方尘在百里南的床边守了一夜,翌日清晨,百里南醒来,发现自己似是身处陌生的地方,很是疑惑,转头便看见趴在床边睡着的肖方尘,手中还握着那个玉佩。 她坐起后小心的用手指戳了戳肖方尘的头,肖方尘缓缓醒过来,看见眼前的女子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疑惑的瞧着他:“醒了?头疼吗?” 百里南摇了摇头,不解:“我为何在这里?” 肖方尘伸了个懒腰,责备道:“你倒是好意思问,你应该庆幸在我这里。” 百里南更加疑惑了,她昨日不是坐着同袍的车回家的么?怎么出现在这里了? 肖方尘问道:“你昨日是怎么回事?去干嘛了?” 百里南将事情给肖方尘说来,肖方尘顿时握紧拳头脸上布满怒气。 将昨晚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百里南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她不解为何孔清璃要如此害她。 她掀开被子就要爬起来,去找孔清璃说个明白,肖方尘抓住她的手,劝慰道:“你先别急,稍等我一会儿,我先带你去吃早点,我们再去找他们。” 肖方尘带着百里南来到邓府的后门处,随后叫她先在马车内等待,过不时回来叫车夫将他们带到了小食街,二人吃了早点后,将她带到郊外的一处破庙里。 寺庙内,孔清璃和昨晚那人被五花大绑的扔在地上。 肖方尘进来后,中年男人忙求饶:“肖公子,不,肖大人,您大人有大量,放过小人,小人再也不敢了。” 肖方尘走上前朝着他的手狠狠地踩上去,恶狠狠的说道:“放过你?你求错人了。” 百里南则气呼呼的上前质问孔清璃:“孔清璃我们之间无仇无怨,你为何如此对我?” 孔清璃白了她一眼,嘴里只蹦出几个字:“不为何。” 百里南更气了,看见肖方尘腰间的鞭子,就要上前抽出教训孔清璃,肖方尘忙抓住她伸过来的手:“南儿,你先别急。” 随后他自己从腰间抽出鞭子,蹲下后用在中年男子的脸上拍了拍:“既然她不说,那你便说,若是不全盘道来,我便将你夫人带来,让她好好治治你,若是说了,我便放了你二人。” 中年男子欲哭无泪,急忙求道:“肖大人,求您了,放过我,我说,我说。” 原来那日孔清璃与他在书院的洗澡房偷情,完事后,回到房的孔清璃,发现自己的簪子落在了洗澡房,回去拿时看见了百里南从他们之前进的那个洗澡房的隔壁走了出来。 孔清璃便躲在暗处,听到了路过的百里南嘀咕着她的名字,因此她一直战战兢兢的害怕事情暴露,在藏书阁有了机会后,便与他商议将她毁了名声,抓住她的把柄,自是不用再害怕事情暴露了,可奈何遇到了肖方尘撞破了他们的事情。 听到此处百里南甚是生气,对着孔清璃便骂道:“你自己与人偷情就算了,你还要害我,你是小猫搂着老鼠睡觉,你找死呀你。你姑奶奶我不发威你就当我是病猫是?我好欺负是?” 说完便抄起地上的木棍要朝着孔清璃抡去,肖方尘见状,吓了一跳,忙过去抱住她,摸着她的头安慰着:“南儿,南儿,你听我说,你听我说,咱们不和他们一般见识,打她怕是脏了你的手,我有办法治他们。” 百里南本欲挣扎,听到他说有办法还不脏自己的手便冷静了下来,问道:“什么办法?不解气我可不干。” 随后肖方尘附耳在百里南耳边说了一些话,百里南满意的点了点头。 肖方尘让他们二人签下认罪书之后,吩咐手下之人放了他二人,并且警告他们若再生报复之心,那便会让他们身败名裂。 九月的天气已然转凉,这日,百里南趁着休沐将家里的褥子换成了厚一些的,换完后在前院给她的那些花木们浇着水。 刚浇完一桶,门便被敲响,随即百里南打开门,看见门口停着一辆马车,肖方尘从马车里面掀起帘子正笑呵呵的望着她:“南儿,快,随我去看戏。” 收拾了下,百里南坐上了肖方尘的马车:“这就成了?” “你且去看看便知了。”肖方尘故作神秘。 马车行至一处拐角停了下来,肖方尘下车后将百里南接下带着她去了一处酒楼的包间,悠闲的给她倒着茶:“你稍等,我去吩咐下。” 第97章 捉奸 肖方尘回来后淡定的坐在桌旁喝茶,不一会儿,隔壁房间就传来打门声,还有妇女的高呼声:“高示生,你给老娘出来,你不是给老娘说你去值工了吗?现在怎么有人给我说你在里面呀?快给老娘出来。” 见里面没有回声,又踢了几脚门,此时酒楼的客人都过来围在一旁观看是怎么回事。 “高示生,你今天要是不出来,老娘今日就守在这里了,你叫屋里那个骚蹄子给我等着,老娘进来非得剥了她的皮。” 妇女随后叫她身边的那名少年去隔壁屋里搬了一张椅子,就这样坐在门口边敲着门边咒骂着。 百里南小心地跑到了门口,将门打开一条缝隙,便见隔壁门前坐了一名约摸两百来斤的中年妇女,身边的少年也十分壮硕,看着十二三岁的脸庞身高却是比关北轩矮不了多少。 百里南干脆搬来一张椅子,透过缝隙,看着后续。 看了许久,也不见进展,店主过来劝说,妇女也一动不动,她还叫少年买了些瓜子,边嗑着瓜子边坐在门口时而咒骂着屋内的人。 此时屋内的一男一女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男子左右踱着步,女子则环抱着腿躲在桌下瑟瑟发抖。 过了许久,男子再次朝着一旁的窗走去,向着窗外看了一眼,巷中一名侍卫打扮的男子环抱着双手靠着墙,笑嘻嘻的盯着他。 前后夹击,走投无路的高示生瘫坐在椅子上,要说他为何如此害怕外面的妇女,因他本就是她家招的赘婿,得了她家的好处去了邓府当管家。 可自己不争气,总偷拿邓府的物件出去卖,后来还想染指邓府的镖货,关初发现后告知了邓大公子,邓大公子便将他扫地出门,看在她娘子的面上才没将他送入官府。 她娘子乃邓大公子的奶娘,生的又雄壮,高示生怕她怕的要命。 高示生转而看到桌底的孔清璃,上前蹲下摸了摸她的脸:“璃儿,你说我自将你买来后,对你是不是极好?” 孔清璃点了点头,随后高示生才将她扶起,给她倒了杯水,坐在旁边,待她喝完又将她的双手握起:“璃儿,你看,你干娘在外面,你也知道她什么性子,今日我俩出去,定是会被她折磨,既然可以一人受罪,那又何必两人都受罪呢?” 孔清璃自然是知道他的意图了,眼神有些慌乱,可她还是说:“干爹,我愿意一人承担下来,你出去给干娘说是我勾引你的。” 高示生立马欢喜的抱住她,拍着她的后背异常欢喜:“璃儿,我就知道你定是心疼干爹的,我定会补偿你的。” 靠在高示生肩头,孔清璃抽搐着嘴角,眼中的泪水就要冲破眼眶。 屋外的妇女不断地敲着门,高示生的声音从里面响起:“娘子,我是无辜的,都是她勾引我的。我可以出来,但是你可不可以开恩,免了我的责罚?” 妇女怒吼道:“高示生,你还想免责罚?老娘嫁给你多少载了?整整二十载呀,给你生了两个儿子,你却给我在外面搞女人。还一直谎骗我说她是你干女儿,还说我们刚好没女儿,有了她能多个贴心的人,还叫我给那个骚蹄子寻书院,我这么信任你,你为何要如此对我?” 少年则攘了攘妇女,伏在她耳边:“娘,既然我爹都认错了,你便原谅他,我爹都说是那个贱女人勾引他的,将那个贱女人带回去,送去宗族,叫宗族处理,先将我爹哄回去再说。” 妇女思索了一下觉得少年说的有理,便起身将椅子放在一旁后环抱着双手,说道:“高示生,你若有心悔改便将那女人绑了,开门出来,我就原谅你。” 才刚说完一会儿门便被打开,高示生将孔清璃的双手用头巾束着,带了出来,一出来他便跪在地上,抱着妇女的腿哭泣着求她原谅,妇女伸腿将他踢倒在地。 围观的群众看到走出来的妙龄女子后,唏嘘道:“原来如此,这样年轻貌美的妙人儿,哪能不心动,别说被勾引了,不用勾引,光站那儿多数男人都未必把持得住。” 隔着门缝吃了许久瓜的百里南,见妇女将他们二人带走后,又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内心并没有报复的快感,反倒是对孔清璃产生了怜悯。 关上门,将椅子搬回,坐在桌旁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肖方尘见她脸色不好,将刚刚剥好的一小盘瓜子递给她,问道:“南儿,怎了?他们回去会遭受到应得的惩罚的。” 百里南木讷的接过,并不想吃,她突然看向肖方尘,问:“肖方尘,你说,孔清璃她后悔么?” 肖方尘手中剥着瓜子的动作顿了一下,看向百里南,说道:“她后不后悔我是不知道,反正高示生定是不后悔的。” “是呀,这世间本就如此,女人总是罪过的背负者。”百里南有些失落。 肖方尘将手中剩余的瓜子放在了桌上,从怀中掏出昨日捡到的那块玉佩递给百里南:“何必自苦?本就是她应得的,若是昨日他们成了,你可还会有今日之感悟?” 百里南从他手中接过,摸了摸,似是想通了些,将玉佩递回给他:“这本就是你的,你拿回去。” 肖方尘看她将玉佩递回,随即摇着头,叹了口气:“哎……玉佩呀玉佩,你瞧瞧,这个女人好狠的心,她竟然要抛弃救命恩物,你昨日算是白救她了哦。” 百里南立马收回手将玉佩揣进了兜里,昂头道:“呵,你想要回,我还不给了呢。” 肖方尘又叫小二上了些酒菜,与百里南一同吃完后,才将她送回了家。 百里南进到院内,看着还有大半没浇完的花草,叹了口气,耷拉着脑袋去了书房。 研好墨后扯出一张纸,提起笔又不知道该从何写起,分神时将墨滴到了纸上,想来想去,还是只报了平安,她害怕告知关北轩后会令他分心。 封好蜡,匆忙出门去寄出,刚走到门口,冯秀便乘着马车来到。百里南欲将她迎进屋内,她说就不进屋了,她是来告别的。 百里南很是震惊:“秀秀,你要去哪儿?” 第98章 柴房里的人 冯秀眼中闪过一丝失落,握着百里南的手松开了些,她说:“我大舅在京州给我寻了个差事,我去了便有钱帮我姐姐医治她的眼疾了。所以,今日只是与你来道别,这一别不知再见是何日,南儿,你且保重。” 百里南将冯秀送上马车后,见着马车缓缓驶离,眼中满是不舍与担忧。 冯秀的大舅其实早就喊她去京州,可那时她并不敢去,毕竟她自小连埴县都没踏出过,她可不敢去那么远的地方。 可那日她去肖方尘家,见到付晚与肖方尘你侬我侬,便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了,便再也没去过他家。而是给大舅写了一封信,说自己愿意去京州。 过几日后,肖方尘差人给百里南送来信,上面写到孔清璃被高示生夫妇赶出了家门,被赶出去时就只让她身着里衣,什么都不许她带。 百里南很是为孔清璃感到不值,如今藏书阁也全是流言蜚语,而她自那以后也再没来过藏书阁。 百里南觉得她虽然可怜,但又极其可恨,便写了一封信给肖方尘,随信附了二两银子,托他将银子拿给孔清璃。 后来,在藏书阁时还能偶尔遇到高示生,他每每看到百里南都会带着令人恶心的笑容。 就这样又过了两月,逐渐入冬,关母又差人送来了好些木炭。 百里南自觉受了关母许多照顾,每每对她言谢时,她都道自家人不必如此客套。 关母见她一人住在此处,总是担忧,给她送了好几次丫头,百里南都拒绝了。她推脱说自己不喜欢有人在身边伺候,关母也是身边从没丫头的人,能够理解些百里南,便慢慢的不再给她张罗了。 百里南想趁着年关将至,备下一份年关礼送给关母以表感谢,思来想去,她觉得可以书写一幅百寿图给她,写好后,裱好了放进书房的格子里,待到年关再送与关母。 关北轩又从京州给她寄来了许多新奇的小玩意儿,百里南将这些小玩意儿搬进书房后,一件一件的摆放在了书架上,看着满满当当的一墙,心生欢喜。 拆开他写的书信,里面也尽是对百里南的思念,他偶尔还会附赠一首小诗,百里南每每读起都会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日,天下起了小雪,晚间时地面上已经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雪。 百里南披了件披风提着灯笼去到前院,她闭上眼睛抬起头感受着雪花飘打在她脸上,而后又扬起手接过雪花,她觉得若是往后的日子都是如此,那也未必不可,平静且安宁。 正在这时,后院翻进来了一个人,踉踉跄跄的走到一间屋子,打开门,进去后,便倒下了。 百里南回到书房,在炭盆边烤着火,翻看着话本子,她感受到自己的手越来越冰凉。 看到盆中的碳已经燃烧的七七八八了,又瞧了一眼一旁放碳的篓子,里面也空了,便提着灯笼去到后厨准备再多拿一些碳过来。 可到了后院,发现雪地上有一串脚印,且脚印旁还零零散散的有些红色血迹,她心中咯噔一下,想着不会是闯入了什么歹人? 她提着灯笼,小心翼翼的朝着脚印寻去,发现脚印到了柴房门前便消失了。仔细查看地面,还有几滴血散落在柴房门口,柴房的门并没有关实,百里南则将灯笼放在一旁,在门口的柴堆里拿起一根大木头。 缓慢的推开门,只见一个人呈大字型的趴在柴房的地面上,百里南用木头戳了戳他的背部,他丝毫没反应。 她想看的真切些,便去到屋外将灯笼捡起,再次进去后,提着灯,看见了散落在那人旁边的包裹,用棍子戳开,里面就只有几件衣服和一些珠宝。 又瞅见了他腰间的葫芦,里面一直往外面滴落着什么,将灯笼凑过去,看见葫芦滴落的液体,已经将他的衣衫染红了些,顿时明了外面的血,并不是真的血。 百里南又用棍子戳了戳地上的人,还是没反应,她心想不会是没了?顿时有些害怕。 突然旁边的包裹散的更开了,她又将灯笼凑近包裹,发现里面有一叠小画像,拿起一张看了看,嘀咕道:“这上面画的,怎么这么像我?” 她一个激灵,皱着眉头来到那人身旁,攘了下他的头,没攘的动,便放下灯笼,双手用力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没能将他翻过来,她起身拍了拍手喘着粗气,拉起他左边的手用力扯着,想将他翻转过来。 只听见地上的人哼哼几声,虚弱的喊道:“别扯了,别扯了,再扯就要断了。” 百里南见他有了反应,停下动作,那人艰难的侧过身,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百里南大惊:“肖方尘?怎么是你?” 肖方尘眼神迷离,喘着虚弱的气息,费力的说:“去给我拿瓢冰水。” 百里南立马去院里舀上一瓢凉水,拿进去后,肖方尘叫她朝着自己身上淋下。 一瓢冰水下去,给肖方尘来了个透心凉,他在冰水的作用下瞬间瞪大双眼,咬着牙清醒过来。 随后靠在柴墙边只打着哆嗦。 “肖方尘,你怎么搞成这样?”百里南扯过一旁的麻袋盖在了他的身上。 肖方尘看见地上散落一地的包裹,打着哆嗦质问百里南:“你翻我包裹?” “我问你怎么搞成这样,你说我翻你包裹,得,好心没好报,我走了,你自生自灭。”说完百里南就要提着灯笼走掉。 肖方尘立马哆嗦着咧出一个很难看的笑容:“没没没,南儿,南儿妹妹,你翻了就翻了,没关系,我要冷死了,能不能救救我?” 百里南去拿了些炭,将他带到书房。叫他换一身衣物后,给他拿了一床被子裹着,又将木炭加进炭盆,用蒲扇将火扇的更大些。 在炭盆旁煨了一壶热水,待水开后给肖方尘倒上一杯:“喝些热水,驱驱寒气。” 肖方尘接过,满脸笑意的感谢她:“谢谢啊,南儿妹妹。” 百里南戳着火堆,肖方尘则双手抱着热水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安静下来,二人有些尴尬。 “那个···” “那个···” 二人同时开了口。 百里南说道:“你先说。” “南儿,好久不见。” “嗯,好久不见。” 他们俩自上次之后,便再也没见过了,突然的见面弄得两人都很尴尬。 “南儿,我兴许要在你这里躲一些时日,不知是否方便?”肖方尘犹豫了下,还是开了口。 百里南有些诧异:“你发生什么事了?” 第99章 落难 肖方尘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一言难尽,我日后给你道明,如若不方便的话,我明日便走。” 百里南本来是挺犹豫的,毕竟家中没人,可他也算是熟人,总不能将他赶出去?便说道:“没有不方便。” 肖方尘握着热水,应声道:“谢谢你,南儿。” 待百里南出去后,肖方尘望着通红的炭火陷入了回忆··· 肖方尘今日之经历真的是够他哭一场了,一夕之间,翻天覆地…… 若不是他机灵,怕是早就交代在那深山老林里了! 立冬日,邓府来了一位上宾,侍卫带着他穿过廊道,进了邓大公子的书房,半晌后他才从书房出来,出门时看到了迎面而来的肖方尘,停住脚步让出路对他颔首一笑。 起初肖方尘并未在意这个人,这人叫宋十青,肖方尘上山送物资时与他打过几次照面,一直以为此人只是邓大公子招用的普通门客,但随着他出入邓府的次数越来越多,引起了肖方尘的怀疑。 虽然邓大公子待他还如之前一般无二,但每每这个人一来邓大公子就将他支使出去。 立冬后的第十日,邓大公子将肖方尘叫到书房,屏退左右后,问他矿上要用的物品是否购置齐全,送去了多少。 肖方尘递上一方册子,说道:“公子,这是购置的所有用于矿上过冬的储备物品名单和数量,要说是否够,吃穿用度倒是够了,也陆陆续续的在送着,只是木炭还是缺些,宋大人说那边虽然可砍伐的木材很多,但不敢烧,若是起了烟,定会有暴露的风险,如今,又不敢大量购置木炭,若想赶到大雪封山前,必定要去城郊的农户家搜集购买。” 邓大公子随即吩咐他尽快将木炭购置足够,尽早送上山。 肖方尘接下指令后便匆忙出了城,四处购买木炭,终于赶在封山前将木炭送到了山脚,到了地方,刚歇下不久一人便推门而入,肖方尘抬眼看,原来是宋十青。 “肖公子,幸会幸会。”宋十青进入后行完礼,将身上的狐裘脱下交给了身旁的侍卫,而后又挥手叫他出去。 肖方尘行礼道:“幸会。” 待侍卫退下肖方尘迎他坐下,疑惑道:“宋大人,缘何,今日亲自下山?” “肖公子怕是不知,如今山上已经大雪纷飞,我亲自下来,就是将剩余的所有物资都拉上山去,若是封了山,得等到明年开春了,那么多人要吃穿用度,若有疏漏,那可不得了。” 肖方尘明白了宋十青的良苦用心,便催促着他快些拉货物上山,与他一起出到门外急忙清点物资,将所有的货物都驮上马背后,宋十青告别了肖方尘。 他走时还对肖方尘说保重,只是这句保重让肖方尘内心有些发毛。 邓大公子交代,若是最后一批货物上山后,他需得在山下等上几日方可回城。 夜晚他吹了灯,将要歇下时,突然看见窗外貌似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他小心的走到窗前,站了一会儿后,那个人影将窗子捅了个洞,向里面丢进一个散发着烟雾的东西后便不见了。 肖方尘立马捂住口鼻,可已经吸入了一部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头昏眼花。 他急忙在床上用枕头伪装成自己还睡在床上的样子,举着夜壶蹲守在角落,等着那人进来。 过了一炷香时间,那人用刀慢慢的撬开了门,小心翼翼的走到床前,扬起刀子正准备刺下去时,肖方尘扬起夜壶打晕了他。 肖方尘拿上衣架上的披风后便小心翼翼的到了马棚,跨上一匹马,快速朝着县城里跑去。 赶到时城门刚好才打开,递交了文书,一路骑着马去到邓府,想将受袭击之事告诉邓大公子。 在邓府门口却被侍卫拦截,侍卫说要等邓大公子醒了才能进去,肖方尘感到震惊,仔细看了下,门口的侍卫竟然也比平日里多了一倍,虽然他不明白为何,但还是在门口等到了天亮。 天刚亮起不久,门被缓缓打开,管家从里面走出,说邓大公子今日没有时间,叫肖方尘先回家等着,明日一早再过来。 肖方尘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家中,他觉得这一切的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心中惴惴不安。 好好的睡了一日,起来已是天黑,山伯敲响了他的门,说见他一日没吃东西,给他煮了一些粥。 肖方尘披头散发的打开门,山伯将粥放在桌上,叫肖方尘趁热喝。 肖方尘看着站在旁边的山伯似是有心事一般,他喝了两口粥问道:“山伯,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跟我说?你且说出来,能帮得上的我会尽力帮你的。” 山伯动了动嘴,似乎有些为难。 肖方尘又说:“山伯,你不必觉得难为情,你照顾了我那么久,能帮到你我很高兴的,你在我身边,我才能够感受到似是在祖父祖母身边的那种安心。” 山伯握紧拳头,瞬间将肖方尘面前的粥打翻了,颤抖着声音说道:“公子,你快些离开。” 肖方尘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大跳,不由追问道:“山伯,怎么了?为何要离开?” 山伯浑身筛糠似的,急忙去衣柜翻了一些衣物给他打包着,又将肖方尘放珠宝的柜子拉开,将所有珠宝也放进包袱。 肖方尘看着他的动作只觉得眼前越来越迷糊,似是看见十几个山伯在来回走动,心中大概有些明白了,强撑着用手掐了自己的大腿几下,让自己清醒些。 山伯将装好的包袱扔进他怀中,催促道:“公子,快些走。” 肖方尘顾不得那么多,在山伯的带领下从后门走了出去,他踉跄着脚步,有些分不清方向,冒着小雪扶着墙一路走到了百里南家的后门处,大致观看了一下,觉得自己应该是没有走错,便利用身上的鞭子翻过了墙头。 百里南去客房到铺好床后回到书房,见他狼狈的样子,嘴角扬起。 “肖方尘,你别说,你这样倒是比往日放荡的样子好看多了。” 肖方尘应声道:“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不过说实话,你瞧我如今这样,收留我,你不怕惹上官司么?” 第100章 关母送袄 “若你真是犯了事儿,我明日就去官府举报,拿些赏钱买酒肉吃,岂不美哉。”百里南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见他手中的热水没了,又提起壶给他加了 一些:“喝茶么?你旁边的那个罐子里有。” 肖方尘将裹着的被子扯开,拿起一旁的罐子,向杯子里面放了一点儿茶叶,浅喝一口,称赞道:“你这茶不错呀。” “那是自然,关北轩的母亲送的,我平日里熬夜看话本子时会喝一些。” 肖方尘将一旁桌上的话本子,拿了过来,合上念着书名:“《天荒地难》,我还以为你看的是小儿女的话本子呢,这书名,瞧着不似呀。” 百里南夺过:“我什么都看,涉猎广泛。” 肖方尘眯眼道:“什么都看?这话可不能乱说。” “你少打趣我了,喝完就早些歇息,出门左拐第一间便是。”百里南拿起话本子又翻了起来。 烛光下,她动作轻柔,看到有趣处,还不经意间扬起嘴角,肖方尘握着茶水盯着她看,看着看着心跳慢慢的加速,他只得清了下嗓子,扫视了一下书房四周。 看到那满满当当的一墙小玩意儿,开口道:“瞧着你这书房的布置,倒是挺多样的,小玩意儿、书籍、花草、吃食,真是应有尽有。” 百里南只无意地回了一个字:“嗯。” 见她只专注着看书,可他又想和她说些什么,提起火盆旁的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又拿过一只杯子给百里南也倒了一杯。 百里南礼貌地接过,肖方尘趁机问道:“他……对你好吗?” 百里南闻言后有些震惊,一时语塞,她放下手中的书籍,握着杯子,瞟了一眼那满墙的小玩意儿:“很好,他家人待我也很好。” 肖方尘松了口气,脸上的笑极其不自然:“那日在闹市,我见过一眼他,和你挺般配的,只是总觉得他眉眼间与我有些相似。” 百里南顿了一下:“是么?” 忽然想起了他包裹里面的那堆小像,便反问他:“对了,你包裹里那堆小像怎么回事?” 肖方尘听后慌张了些,移开落在百里南身上的视线:“那个呀,那个嘛。” 他将一旁的包裹打开,挑选出一张递给百里南后,说:“像你么?这是我认识的一个小娘子,冯秀也认识的。” 百里南翻看了一下,的确,这小像画的有五分似她,只是自己的脸蛋并没有那么圆润,她才知先前是自己误会了,尴尬一笑,回道:“嗯,是有几分相似。” 又想到些什么,立马问道:“不对呀,我叫你不要嚯嚯冯秀,你怎么又嚯嚯冯秀的好友了?” 肖方尘满不在乎地回她:“怎么,只许你另觅新欢,那我就要孤独终老咯?” “那倒不是,你若是真的喜欢人家,便专心些,莫要再三心二意才好。”百里南觉得他那另觅新欢这几个字尤其刺耳,但是她并不想解释什么。 “知道了,大小姐,我去歇下了。”肖方尘起身,捡起一旁的被子和包袱,开门回了房。 肖方尘一夜未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也不知是白日里睡太多了,还是此时身处之地,让他心中又燃起火花。 次日,直到午时,百里南从藏书阁回来,他还未醒来。 她提着食盒去到客房前敲响了门。 肖方尘昏昏沉沉的爬起来打开门,袒胸露乳的出现在了百里南面前。 百里南瞪大了双眼,忙撇过头去,双手将食盒递给他,结巴的说道:“给……给你的。” 交到他手里后转身小跑到前院,稍微缓和了些后,叉着腰,抱怨道:“就不知道穿好了衣服再开门么?” 此时门被敲响,传来关母的声音:“南儿,在家吗?” 百里南心中大惊:完了完了,这可怎么办? 关母又敲了几下门,她高叫一声:“伯母,我在家呢,稍等一下。” 她快步上前,伸手将那扇厚重的门缓缓推开。 随着“吱呀”一声轻响,关母正满脸笑容地迎上来,紧紧握住她的双手。 “我啊,昨日瞧着下雪了,就想着给你送件袄子。这大冷天儿的,可别冻坏了身子!”关母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她走进屋里。 百里南带着她进到厅堂,笑盈盈的说道:“伯母,我还有不少袄子,几乎都只过了一次水,您要是再继续送给我,我这房间可就真没地方搁啦!” 关母笑道:“我是昨日去集市上时,见那袄子甚是好看,想着你穿着一定极美,才买了下来。” 随后,百里南叫关母稍坐,她去书房拿水给她沏茶喝,因为她的水都是煨在书房的。 关母立马站起,说道:“我随你去书房看看。” 百里南心中暗自叫苦不迭,原本想着自己一个人去到书房,提醒下肖方尘别出声。可如今倒好,关母竟然也要跟过去。这要是真碰上了,后果简直不堪设想!一想到这里,百里南的额头就开始冒出细密的汗珠,手指也不自觉地握紧了起来。 此刻的百里南虽然心急如焚,却又束手无策。只能尬笑着带着关母朝着书房走去,快走到时百里南清了清嗓子:“伯母呀,您吃了午饭了吗?” 她用身子挡住关母的视线,偷瞟了一眼客房,还好房门紧闭。她想,肖方尘应是知晓了自己的提醒,只是书房与客房一墙之隔,接下来只能祈祷肖方尘不要发出声响了。 引了关母进书房,关母扫视了一圈书房的陈设:“你这书房布置的甚是温馨呀。” 又笑着指了指那一墙的小玩意儿:“那些可是轩儿从京州买给你的?” 百里南微微颔首:“是的,他每每寄信过来都会附赠些小玩意儿,这屋子都要堆满了。” 关母满意地笑着,百里南给她沏了一杯茶水,关母接过后,叹了口气:“等轩儿回来,你们成了亲,我可就放心了。” 这时,隔壁屋子发出一阵叮铃哐啷的声响,百里南吓得定在了原地。 关母停下手中的动作,侧耳倾听:“什么声音?” 第101章 狸猫之祸 隔壁房间突然传来两声尖锐的狸猫叫声,百里南脸色一变,慌忙解释:“可能是门窗没有关紧,让狸猫钻了进来,今日早上我见门没关紧便将门拉上了,许是它被困在里面了。” 随后叫关母稍坐,自己就要过去查看。 出门时,她故意掩上了书房的门。 到了客房门口,停下脚步,左右张望一番,确认周围没有异常后,才小心翼翼地抬起手,轻轻叩响房门。 片刻之后,门缓缓打开一条缝隙,一只手从里面伸出来,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已紧紧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拽,将她整个身子拉进了房间。 她猝不及防,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好在肖方尘及时扶住了她。 待百里南站稳脚跟后,肖方尘深吸一口气,指了指那些散落在地上的包裹,然后凑近她的耳朵,压低声音说:“那个……我真不是故意的,这些包裹里的东西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自己散落在地上了。” 百里南正欲发作,关母的声音从隔壁传了过来:“南儿,怎么样?那畜生没弄坏什么东西?” 百里南慌忙喊道:“伯母,它只打碎了一个花瓶,我这就将它赶出去。” 她朝着肖方尘的胳膊掐了一下示意他假装猫叫,百里南将窗子打开,再假装驱赶,肖方尘学着被驱赶的狸猫叫了几声。她凑近肖方尘耳边叫他一定要注意一些,别在整出这些个幺蛾子。 关上窗后,刚走出客房,关母便从书房走了出来,看向百里南问道:“那猫赶跑了?” 百里南故作镇定的点了点头,忙要关上门,可关母走过来搭在她的手上说:“我去看看是摔了什么样的花瓶,我那边有不少好看的花瓶,给你拿一个过来。” 百里南立马扯上门,握住关母的手往书房走去:“伯母,书房里就有一只,与那只一模一样,这屋那个已经碎了,我过去拿给你看看。” 随后把关母带到书房,将书桌上的那个花瓶拿给她看,说那边打碎那个便是与这只一模一样的。 而后关母又叫她试穿那件袄子,百里南穿上后,关母连连夸赞,说自己果真眼光不错,这袄子在百里南身上真是好看。 二人聊了一炷香后,百里南送了关母离开,她坐上马车后高兴地嘀咕着:“果然南儿与我的身量差不了多少,日后想给她买衣衫基本上照着我的尺寸,改的稍小一些便可。” 百里南回到书房,路过客房时给肖方尘说关母已经走了,他可以出来了。 肖方尘这才将掉落在地上的包裹捡了起来,收拾好,又将才吃了几口的饭菜放进食盒,提到了书房,呆呆的站在门口。 百里南慵懒地坐在榻旁,见他站在门口不动,疑惑道:“怎么?你还想我帮你解决食盒么?” 肖方尘将食盒的盖子打开,让百里南看了一眼已经凉透了的饭菜说道:“那倒不是,我没吃饱,你平日自己在家不做饭的么?” 百里南回道:“也会做,极少。” 肖方尘无奈,将食盒放在一旁,走进去拉起百里南说:“我们去买菜?今日我给你做。” 百里南震惊:“你还会做饭菜?” “兴许……,会做几个?”这一刻他似乎将他所有会的菜都炒了一遍。 百里南站起,将一旁的帷帽拿着,便要出门,肖方尘忙叫她稍候,百里南不解。 肖方尘急忙跑去客房,过一会儿后出现在百里南面前时,百里南捧着腹前俯后仰的大笑着。 她问:“你真要这样出门?” 肖方尘点了点头:“怎么,难道不英俊么?” 百里南看着他脸上那贴到了耳旁的假胡须,憋笑着伸出手摸了摸:“咦,这手感还不错。” 肖方尘打下她的手,再按压的紧实些:“你可别给我扯掉了。” 百里南看着他这副样子总觉得有些违和,扣了扣下巴,猛然想起什么,跑去自己卧房,从梳妆台上翻出一个小盒,她打开,确认是自己要的那个后,盖上盒子跑到书房。 忙叫肖方尘坐下,她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些棕色的膏状物,她用指肚抹上一些在肖方尘的脸上肆意地涂抹着。 一会儿后,她拍了拍自己的手,满意的叫道:“嗯,这样和谐多了,不对,你的头发还是不太搭。” 随即又将他的发冠取下,稍微整理了一下他的头发,将绣篮里的一方青色布面拿起包住他束起的头发。 “这下是真的不错了,完全看不出你是你,我这手艺,真是易容天才。” 百里南拿了一方镜子递给肖方尘,他接过照了照,甚是满意,唏嘘道:“可惜了我这张英俊的脸,竟就这样被遮盖住了。” 百里南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镜子:“别自恋了,走。” 随后戴上帷帽与肖方尘一起出了门,到了菜场后,东挑西选的,半日都没选到几样东西,百里南开始不耐烦:“大哥,你到底会不会做饭呀?” 肖方尘浅笑一声,安慰她:“你放心,会的,我看到了那边有卖鸭子的摊贩,今日我便给你做我的拿手好菜,炖鸭肉?” 百里南只想快些买完菜回去,随着他来到一处家禽摊。 老板见有客人,本已经失焦的眼神立刻聚拢,立马喜笑颜开,忙介绍道他家卖的家禽有多么的肥美。肖方尘挑选了一只很大的鸭子,叫老板处理后,付了钱接过鸭子,又去买了一些配菜。 二人欢喜的提着东西往回走时,看到了有卖清酒的摊位,肖方尘拉着百里南走到摊前,问道:“买两壶么?” 酒铺老板见二人提着许多的菜,便拿起面前的一壶清酒笑着喊道 :“两位客官,我这酒名为''缠枝溧'',许多公子娘子都喜欢喝,甘醇清香,要不要拿上两壶呀,配上下酒菜,更是好喝。” 百里南已然疲惫,点了点头,肖方尘欢喜地上前叫老板打包两壶,包好递给肖方尘后,打趣道:“你这娘子可是找到好郎君咯,你看看,没让娘子累着一点,所有物件都自己提着。” 肖方尘听到后倒是笑嘻嘻的,百里南忙准备解释,可肖方尘马上拉着她的手往回走。 第102章 拿手好菜 回到家,肖方尘卸了脸上的胡须后,在厨房风风火火的忙碌着,百里南则在书房看着她的话本子,等待着肖方尘做好饭菜。 一直到天色渐黑,都没传来肖方尘的声音,百里南便合上话本子,想着前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到了后厨,只见肖方尘撸着袖子费力的扇着火,烟熏得他转过了头,刚好看见过来的百里南,忙说:“南儿,马上就好了,我最后炒个蛋炒饭,你回屋等着。” 百里南抿着嘴笑着回了屋,不一会儿,肖方尘将做好的鸭肉和炒饭端了过来,盛上一碗蛋炒饭递给百里南。 百里南接过闻了闻,夸赞道:“还挺香呢。” “那是自然,我手艺可全都交待在这里了。”说完,又将一旁的清酒打开,倒了一杯递给百里南。 百里南连连摆手:“我可不敢再喝酒了,滴酒就醉,已经怕了。” 之前发生的种种的确已经让她对酒产生了阴影,再说与肖方尘喝酒,她可不敢。 肖方尘便不再强求,吃了一口炒饭,百里南夸赞道:“这炒饭真不错,很好吃。” 肖方尘得意:“那是自然,你没听过一句话么?叫做,吃了蛋炒饭越吃越能干。” 百里南差些将嘴中的饭喷出:“从未听过如此直白的话,不过似乎有些道理。” 百里南又夹了一块鸭肉,放入口中,竟然有些酒香,她震惊的望向肖方尘,咽下后:“这?为何有酒香?” 肖方尘又给她夹了一块,轻言浅笑:“里面放了酒呀,这还是我祖母教我的。” 百里南点了点头,她才发现先前买的两壶酒这里就只放了一壶,不过的确美味,二人吃光了整整一只鸭子,吃完都打着嗝。 肖方尘喝完最后一杯酒后脸上泛着红晕,他问百里南怎么样,百里南笑道,很是好吃,比酒楼的差不了多少。 吃完肖方尘又去收拾厨房,百里南则又拿起话本子在书房的火盆旁看着,酒足饭饱总是犯困,看着看着,她躺在椅子上睡着了。 肖方尘进来时,见她将书抱在胸前,已然熟睡,便去拿了一张毯子盖在她身上。 而后自己便坐在火盆旁就这样看着她,总觉得怎么也看不够,思索了一下他去到书桌前,铺起纸,将百里南的面容一笔一画地勾勒在了上面,他画完一张后,又画了一张,在画第二张时将自己也画在了她的旁边。 看着纸张上她甜甜的笑容,嘴角也跟着上扬起来。 他不小心将笔碰倒在地面,百里南惊醒,一脸迷茫的寻找着声音的来源,在看到慌忙捡起笔的肖方尘后,呢喃道:“吓我一跳。” 肖方尘见她醒来,忙将画好的两张纸叠好。 百里南见他似乎偷偷藏了什么,坐起来指着他身后:“你身后藏了什么?拿给我看看?” 肖方尘摆头:“没什么。” 百里南不信,将身上的毯子掀开跑过去就要将他身后的东西抢过来,肖方尘顿时将纸张举得很高很高,她跳了几下,没摸得到,便泄了气。 噘着嘴不高兴的嘀咕着:“不看就不看,搞得别人稀罕似得。” 不得不说这招还是很有效的,肖方尘将手中的纸张递给她:“喃,给你看看,可不许抢我的,我可要拿回去当门神的。” 百里南立马转变了脸色,伸手快速抢过,生怕肖方尘反悔,她打开后,有些惊讶。 “肖方尘,你竟然有这么好的画技?” 肖方尘伸出手,要她将画还给他:“看完了?还给我。” 百里南看画的如此精致,顿时有些不舍,肖方尘伸手夺过,低声道:“你想要呀?不给。” 说完拿着画回了客房,将画置于一旁的枕头下。 夜晚,他躺在床上,望着床顶,想着自己也不能一直躲在此处,还需要将那件事处理好,不论结果如何,总之自己不能就这样过一辈子。 翌日,他鸡鸣便起了床,贴上胡须后,拿着昨日向百里南要来的那盒东西往脸上抹了抹,而后又束起头发,妥妥的似一名普通百姓,完全看不出他原本的样子。 他看了看旁边那条捡回来的鞭子,觉得带着它目标太大了,便拿上了那支昨日在菜场买的匕首,将匕首绑在了小腿处。 又去到床边,拿出昨日画的那两张画,摸了摸,便出了门。 他趁着还没天亮翻进了邓府,一路躲着巡逻的侍卫进了书房,他慌忙的翻找着,直到天泛起鱼肚白,才找到了他想要的那本册子。 带着册子小心地打开书房的门,一名侍卫刚好看见了有人从书房鬼鬼祟祟的出来,便喊道:“谁?” 见人慌忙地跑了后,边追赶着边大叫道:“有贼,快来人呀,有贼子进来了。” 肖方尘抱着册子一路跑至塘边,见没了路,只能将册子放在一旁的假山石下后,跳进了冰冷的池塘。 侍卫行至此处,见没人,便到其他地方去搜寻了,还好肖方尘憋气还行,待他们走远,肖方尘从湖中浮起,顾不得冬日的寒冷,在假山处拿了册子便翻过了墙。 街上此时已经陆陆续续的开始有人了,肖方尘只能哆嗦着尽快回到了百里南的住处。 百里南此时刚刚醒来,披了件披风,准备去书房将洗脸的水煨上,可刚打开门,便看见了浑身湿透的肖方尘正哆嗦着开客房的门。 她大声喊道:“肖方尘,你干嘛去了?” 她边跑过去边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给他披在了身上,叫他快去将湿衣服换下。 又慌忙去到书房将炭火刨开,加上好几块炭后用扇子呼呼地扇着,想将火扇的更大。 换完衣衫的肖方尘拿着披风来到书房,看着身着里衣的百里南正慌忙地扇着火,冰凉的身体感受到丝丝暖意。 “站在那里干什么,快进来呀。”百里南看他杵在门口,言语中带些厉色。 肖方尘进来将披风放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后,蹲在炭盆边,顶着湿漉漉的头发,伸出冰冷的手烤着。 第103章 翻入邓府 百里南拿着扇子朝着他的手打去:“你疯了,离那么近,等会儿烤熟了。” 肖方尘看着她那火爆的样子忍不住笑着。 “还笑,咋不冷死你呢,来,坐着自己扇。”她将扇子递给了肖方尘,肖方尘接过,紧闭着嘴,不敢多说一句话。 百里南去到自己房间拿了一块新的沐巾来到书房,将沐巾搭在他的头上,慢慢地给他擦着头发,肖方尘则缓缓的扇着炭盆,感受着她指尖带来的温暖,心中的暖意越来越盛。 还没擦完,肖方尘抓起她的手,一把将她搂进怀中。 炭火映在他眼中,一闪一闪的,百里南反应过来后挣扎着:“肖方尘,你放开我?” 肖方尘抱紧她,固定住她的手,她不得动弹,肖方尘靠近她的脸,感受着她脸上的温度。 百里南透过书房的门看到外面,已然飘起了雪花,她叫道:“肖方尘,你放开我,你看,外面下雪了。” 他只睁开眼瞟了一眼外面,的确是,难怪刚刚的湖水如此冰冷,这上场雪还没化完,又来了一场,瞧着外面越来越密集的雪花,估摸着这场雪应该不小。 感受到百里南的力度他抱得更紧,凑在她耳边说道:“南儿,你别动,我就想这样抱抱你。” 百里南见他眼神迷离,便不再动弹,就这样抱了许久,屋外的雪花已经将屋顶染白。 肖方尘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胸膛剧烈起伏着。 他原本紧抱着百里南的双手此刻也渐渐失去力量,手指微微张开,仿佛随时都会无力地垂下。 百里南在肖方尘怀里,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散发出的热量正透过衣物不断地传递过来。 她不禁心生疑惑:难道肖方尘是因为着凉而发热了吗?不然怎么会突然如此热……想到这里,百里南的心中涌起一丝担忧。 她试图再度挣脱,但肖方尘又将她抱得更紧了些,让她无法动弹。 她小声呼喊着:“肖方尘,你是不是发热了?” 肖方尘并没有任何反应,百里南再度大喊道:“肖方尘,你是聋了吗?” 肖方尘睁开眼睛,松开她,待她站起后,自己则朝着一旁倒去。 百里南立马抓住他的手,可力道不足,他摔倒在地,哼唧了一声。 百里南摊手无奈道:“你说说你,我真……哎,算了,谁叫你住在我家呢,总不能让你病死在我家。” 好容易将他挪到了书房的榻上,又将火盆搬在了榻旁,拿了好几床被子放在一旁。 给他喂了姜汤后,便将一床又一床的被子盖在他的身上,压的他连连哼哼唧唧,做好一切后,百里南瘫坐在椅子上。 这时肖方尘因发了汗,用力攘着被子,百里南看见后猛地站起,将盖在他身上的被子压的紧实些,说着:“你别攘,忍一忍,发了汗,就退热了,忍一忍。” 肖方尘着实难受,隐约听见她的话,便不再动弹。 待肖方尘平静睡去后百里南才回房穿上衣衫,想到家中也没有祛风寒的药,便出门去到药馆抓了几包。 回家的路上听到有人议论:“听说邓大公子家今日进了贼,那贼人似是偷了什么东西,邓大公子正四处找那贼人呢。” 另外一人附和道:“是呀,听说悬赏了不少银两。” 有人路过听到他二人的对话,便问道:“你们在哪儿听到的?真的有赏钱?” “我儿子在邓府有些小差事,听他说的,你若是想得赏钱可去邓府门口去看看,听说贴了那人的画像。” 百里南忙跑去邓府,邓府门口的一面墙上贴了一张画像,旁边还有一两人正读着上面的字:“悬赏五十两?大哥,快些记下这人的相貌,到时我们遇见了此人,这五十两可就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了,到时候一人二十五两岂不美哉?” 百里南上前查看,发现画上的男子正是肖方尘,她有些不可置信,通读了悬赏令后大体上是知道了,说肖方尘偷了邓府的贵重物品,若是捉到送至便会有五十两赏钱,协助也会有二十五两。 百里南看完,提着药快速的回到家中,将门关上后还检查了一下是否牢固。 回到书房脱下披风后,拿起药去厨房煎好,拿着扇子边扇着火,边啃着刚买的糕点,这忙的一日都没吃东西,吃的太快噎的她连连打嗝。 把药煎好,端到了书房,这时肖方尘已然醒来,靠坐在榻上,盯着面前的几层被子发呆。 听见书房的门吱呀被打开,肖方尘朝着门口望去,看见端着药进来的百里南,他满脸笑意。 将药递给肖方尘后,百里南开口问道:“肖方尘,你是不是闯了什么大祸?” 肖方尘不解,将药一饮而尽后,皱起眉头,满脸疑惑:“为何这样说?” “我看见邓府门旁贴了悬赏令,说你偷了他家东西。”百里南接过药碗,观察着肖方尘的脸色。 肖方尘本就满脸大汗,听见她说邓府竟然还悬赏捉他,便气红了脸:“偷了又如何?” 随后盯着百里南的眼睛,说道:“南儿,不是我不给你说,只是你知道的越少越好,这些事情没必要牵连你,我身体好些了便会走,不会连累你的。” 百里南以为他是误会了,心头一急,连忙摆手:“没有,我并非怕你连累,只是,你若是犯了事儿会误了自己终生的,若你真是犯了事儿,可要尽快去衙门投案自首,争取从宽处理才好。” 肖方尘皱起眉头,满脸的怒气已然化为无奈,眼底的黯然之色升起:“南儿,我知道的,只是我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 随即他的肚子传来咕咕的声音,肖方尘忙捂着肚子,百里南见此说道:“这一日未进食,定是饿了。” 随后将火盆旁的架子上那个荷叶包着东西缓缓打开,顿时鸡肉的香味扑鼻而来,百里南扯下一只鸡腿递给肖方尘,肖方尘接过慢慢地吃了起来。 夜晚,肖方尘睡在床上,手伸进一旁的枕头下面,摸着那两张画像缓缓地进入了梦乡。 第104章 告别 肖方尘又在百里南家休息了一日。 他托百里南去帮忙寄出了一封信,过了两日,他早早起床收拾好所有东西。 去到书房将炭火架起,等百里南起床后来到书房煨水洗脸时,肖方尘向她提出了告别。 百里南进屋那刻就看到了他放在一旁的包裹,知道他是要走了,她故作镇定地上前将水煨好,等着他开口。 肖方尘待她煨好水坐在椅子上后,缓缓说道:“南儿,我要走了,你……保重。” “这就要走么?”虽然她知道他是要走了,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有些多,她还是有些担心,“你,可已经打点好了?需要我帮些什么吗?” “不必了,你收留我,帮我送信出去,已经是帮了我许多了,这些时日,多谢你。”随后他又将手中紧握的金簪子递给她,“我也没什么报答你的,你收下这个。” 百里南忙摆手,说不要。 肖方尘说什么都要塞给她,接下簪子的百里南,要将昨日买的一些蜜饯带给他做路上的小食,他没拒绝。 百里南在给他的包裹里放蜜饯的时候,顺便将那支金簪放进了里面。 准备好一切,百里南将他从后门送走,他戴上斗笠,左右观望确认没人后,便快步离开了。 肖方尘来到了一条小巷,那里正有一辆马车停着,肖方尘上前进了马车,马车带他一路出了城门。 出了城门后,付晚将身边的一个小盒子打开,把里面的糕点拿出一块递到肖方尘眼前:“肖大哥,吃些糕点,这回去还得许久。” 肖方尘接过,本来没有表情的脸上,立马浮现出欣喜地笑容:“晚儿,谢谢你。” “我们之间没必要言谢,肖大哥,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我那日去你宅子上,怎么敲门都没人开,只能回去,我以为你不要晚儿了呢。”付晚言语中带了些担忧,却又对肖方尘的突然消失带了些小情绪。 肖方尘搂过付晚,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怎么会,我怎么可能不要我的晚儿呢。” 付晚将他带回了家,她家中本就没什么人,只有瘫痪的祖母和光棍叔叔在。 肖方尘自到了她家后,每日都帮着付晚忙前忙后,从不抱怨,祖母见肖方尘勤快且性格很好,也甚是喜欢。 每每付晚的叔叔前来劝说祖母将他赶走时,祖母都说这么好的孩子,又不是坏人,有个人帮忙做事,干嘛要赶他出去,叔叔劝说多次都无果。 虽然他们家住的比较偏远,没什么邻里,可日子久了定会传出些什么不好听的话,叔叔也甚是困扰。 那日叔叔去到县城帮他娘买药,路过邓府门口时,见到了那张悬赏令,他看着画像上的人,越看越像肖方尘。 便去到邓府门口问侍卫那张画像上面写了什么。 侍卫说,那人偷了邓府的东西,若是抓到送来奖励五十两,若是协助,也有二十五两。 听了侍卫的话叔叔顿时心花怒放,这不是白白送来的钱么,但是思索了一下,五十两他是没本事拿,便对那侍卫说:“官爷,如何能得到这二十五两?” 侍卫见这人看着挺老实,是不是知晓些什么,便将他拉到一旁,问道:“你是不是有这人的线索?” 叔叔说:“不瞒官爷,这人我知道在哪儿,不过我定是拿不下那五十两的,二十五两还是拿得下的。” 侍卫眼睛一提溜:“老哥,你看,这样可好?我帮你去抓,到时候你送来,这赏金我俩一人一半。” 叔叔上下打量了一番侍卫,他看着还挺健硕的,合着他两人,应该是能够拿下那小子的,便欣然同意了,二人相约次日城门口相见。 见马上就有了银子,叔叔买完药后还买了一只烧鸡,买完一路欢快的回了家。 吃饭时付晚见到桌上的烧鸡,满脸疑惑的看着叔叔,问叔叔哪里来的银钱竟然还买了烧鸡。 叔叔借口说付晚即将生辰,下次再去县城也不知道是何时,便买了回来,就当是给她过生辰了。 一家人欢欢喜喜地吃了烧鸡,付晚将家中的活做完后,夜晚带着肖方尘到了一处山头的空地,二人坐在清理好的地上望着漫天的星辰。 付晚说她从未感觉到如此幸福过,说肖方尘就是上天带给她的礼物。 她从记事起便承担了照顾祖母的重担,父母为了祖母的医药费常年在外谋生。 叔叔在祖母的医药费不够时还要出去挣些钱来补贴,以至于他现在已经四十好几还未找到娘子。 直到肖方尘的出现,她才觉得生活并没有那么苦。 肖方尘看着她天真的笑容,内心慢慢的对这个小娘子有了触动,他搂过付晚,抚摸着她的肩膀:“晚儿,我以后不会让你那么苦了。” 付晚抬起头,眼睛笑的弯弯的,她道:“肖大哥,我知道的,能在你身边,就算苦,我也是愿意的。” 星空下,二人互相依偎着,肖方尘从怀中拿出那日赠与百里南的金簪子,缓缓地插进了付晚的发髻里。 付晚看到后慌忙摘下来,说这个太贵重了,不能要,肖方尘说:“晚儿,你戴着很好看,这里面是银的,只是外面用了一层金包裹着,没那么贵重,再说,这个可是给你的生辰礼物。” 付晚这才收下,她说可不敢将这个平日里戴在头上,既然肖方尘喜欢,那她只戴给他看,肖方尘点了点头。 第二日,叔叔来到约定地点,侍卫见他没拿武器,便从腰间拿出一把匕首给他。 二人乘着车来到家中,叔叔将侍卫偷摸的藏在了房屋中。 但是带他进去时被祖母看见了,祖母心理跟明镜似得,知道叔叔定是不安好心,但是瘫痪着,又不能去告知肖方尘和付晚,急的她在床上费力弄出动静,叫嚷着。 叔叔安置好侍卫后叫祖母安静些,说肖方尘偷了别人家的东西,若抓到他送给邓家,自己可就有二十五两,有了这二十五两够她好几年的药费,祖母眼中的光慢慢的暗淡了下来。 思索了良久后,她才决定安静下来,只是眼中的愧疚久久不能消除。 第105章 为了悬赏 叔叔和侍卫商量好,待到肖方尘睡下后,再去将他抓住。 下半夜,叔叔和侍卫拿着绳索蹑手蹑脚地去到肖方尘的房间,慢慢地推开门。来到床前,叔叔看到付晚竟然与肖方尘睡在一起,肖方尘竟然还紧紧地搂着付晚。 顿时气得他掏出匕首,就要上前朝着肖方尘扎下去,侍卫连忙拉住他,小声说道:“你还要不要赏钱的了?” 叔叔这才冷静下来,将绳索接过,掀起脚头的被子,将套索那头慢慢地套往肖方尘的脚。 就在快要成功时,付晚一脚踢过来将快要套好的绳索踢开了。 叔叔又只能重新来,可付晚的脚压在肖方尘的脚上他又不好抬起,便扯了几丝自己的头发,在付晚的脚上挠了挠,果然,付晚因痒痒缩回了脚。 套上后,叔叔用力一拉,便将他的脚束缚住,肖方尘惊醒,随即侍卫上前按压住肖方尘,付晚也惊醒,大声嚷嚷着:“啊,肖大哥,怎么了?怎么了?” 肖方尘费力的反抗着,脚却被叔叔死死地拉扯着。 由于脚踝处的结是挣扎不开的,叔叔将绳子扯紧后,前去将捣乱的付晚抱下了床。 很快肖方尘便被侍卫制服了,将他的手脚都捆绑住,付晚则哭喊着叫叔叔他们放开肖方尘。 可叔叔哪里会听她的,将她扔进了祖母的房间,锁上房门。 两人齐心协力把肖方尘紧紧捆绑起来之后,抬着他去往停放马车的位置。 付晚在祖母房中撕心裂肺地哭喊着,然而哭了好一阵子之后,她也逐渐明白过来,就算自己再怎么哭闹,叔叔也是绝对不可能给她开门的。 慢慢地,付晚停止了哭泣,情绪也开始恢复平静。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留意到窗户竟然没有锁死,于是想从窗户翻出去! 正准备爬出窗外的时候,却被祖母声音叫住:“晚儿,你真的打算去救他吗?” 付晚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随后便从窗户翻了出去,看见他们已经抬着肖方尘出了院子,便蹑手蹑脚地跟在他们身后,寻求机会救出肖方尘,出门时还随意扯了一件衣衫穿上。 一路跟着到了一处密林,马车拴在一棵树旁,叔叔和侍卫将肖方尘扔上了马车。 叔叔爬上了马车后,叫侍卫赶快上来,侍卫说自己憋了一路,要先去如厕,叔叔无奈只能叫他快些。 此时的付晚小心地走到了马车后面,里面的肖方尘仍在费力地挣扎着。 叔叔咒骂了一句,随后拍着马车吼道:“你别挣扎了,等天亮老子便将你换钱,早看不惯你了。” 可突然尿意来袭,叔叔下了车,去到马车旁边不远处脱下裤子尿尿。 付晚趁机进了马车里面,看见里面的肖方尘,她眼泪止不住地流着,想帮忙给肖方尘解掉绳索,可解了好一会儿,自己根本解不开。 这时肖方尘示意她马车门边有把匕首,付晚朝着肖方尘示意的方位望去,看到匕首后立马拿了过来,抽出匕首便将肖方尘身上的绳子割断了。 肖方尘得到解脱立马扯掉嘴中的东西,示意付晚小声些,随后探出头去两边看了看,见叔叔正在捆绑着腰带。 他立马拉着付晚的手小心地下了马车,朝着旁边的小路走去。 下车时,马惊了一下。叔叔回头看了一眼,咒骂道:“你这畜生,没事别吓我。” 叔叔回到马车,突然发现马车里没了动静。以为肖方尘已经放弃了抵抗,掀开帘子,正准备夸他一句,猛然发现里面只剩下一堆的绳索,他大叫道:“那小子跑了。” 正蹲在草丛的侍卫听到叫声,慌忙从旁边扯了一张叶子,将屁股擦了一下后立马边提着裤子边朝着马车的方向跑去。 侍卫忙喊道:“快去追呀。” 叔叔急了眼,跺着脚吼道:“这四周四通八达的,从哪儿跑的你都不知道,怎么追?” 突然想到刚刚自己在马车的这边尿尿的,便拉着侍卫从那边追去,追了好一会儿,连影子都没看见。 可此时天都已经微微亮了,二人只能放弃,相互埋怨着。 肖方尘拉着付晚朝着一个方向跑了一小会儿后,害怕他们追上来,便换了一个方向。 跑了许久,见天已经微亮约摸是安全了,才停下来,二人都喘着粗气。 付晚看见肖方尘已经鲜血淋漓的双脚,心疼地脱下自己的鞋子,叫他穿上。 肖方尘扶着树说:“你这小脚丫子,我哪里穿得下,你自己穿着。” 可付晚心疼不已,又将自己的袜子脱了下来,将出门时随手扯下的衣衫也脱了下来,叫肖方尘绑在脚上,说这样兴许会好些。 绑好后,二人相互的搀扶着,走了许久。 天已经大亮,见到一户院子里的农户正背着锄头锁上门,他们知道农户定是要出门种地了,便待他走远后翻进了院子里,扯了农户晾晒的衣物穿好,又将农户的草鞋拿了一双穿上。 肖方尘拉着付晚说:“我们还是混回城里,我将一些珠宝藏在了城里,取了后我们找个偏僻的小院儿住着,他们知道我在城外,定然想不到我已然回了城里。” 付晚从自己头上取下肖方尘送的金簪子,说道:“我身上也没银钱,幸好这个昨晚插在我的头上,回城里定然需要打点,只能拿着个了。” 肖方尘接过,低眸说道:“晚儿,回了城里,定然再给你一个更好的。” 随后肖方尘将簪子上的一条链子卸下来,放在了刚刚晾晒衣物的杆子上。 二人一路行至城门口,肖方尘叫付晚佯装生病。 他背着付晚急忙奔跑着要进城门,侍卫忙拦住他们,肖方尘焦急的说道:“官爷,我娘子发了急诊,需要立马找城中的牛医师看病,我来不及拿文书,您先让我们进去,晚些时候我定然送过来文书。” 侍卫将付晚脸上的布掀开,见女子眼圈发黑,气息微弱,怕真是急症,随后付晚将刚刚的簪子递给侍卫虚弱地说道:“官爷,麻烦了,这是我家的传家之物,先抵押在此处,我们送了文书您再还给我们。” 侍卫见状,去问了领头人。领头人点了头后侍卫才跑过来收起簪子,放了他们进城。 第106章 去往京州 自肖方尘走后,百里南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平日里就是白日上值,晚间散值后又窝在书房看话本子,偶尔关母会过来找她说说话。 关北轩的信来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百里南想,他兴许正在奋力备考。 自关北轩到了京州城后,往日里除了备考,也时常出去游玩儿。 要不说关北轩是个社交小能手呢,他刚到京州便认识了尚书小姐。 尚书小姐常约关北轩游玩儿,不过关北轩因为已经有了未婚妻,每每赴约都会带上江羽七。 而尚书小姐也是知道关北轩有未婚妻的,只是关北轩言语有趣,性格爽朗,她甚是喜欢,当他大哥一样。 平日里那些公子哥对自己都是阿谀奉承,只有他关北轩,对自己从不是那种模样。 关北轩每每都喜欢调侃她。 尚书小姐生的身姿丰盈,气质儒雅。 虽然才情不怎么样,好在是个性子洒脱的。从不计较关北轩的口无遮拦,因为她知道,关北轩从无恶意。 关北轩在京州不仅认识了尚书小姐,还认识了一位国子监的学子,名叫许子希,比他还小了几岁,每每四人约见时他都大哥大哥的叫着关北轩。 关北轩虽然不是习武之人,但弓箭练得极其好,可谓百发百中。 那日在瓦市,一处射箭游戏的摊位上,关北轩一连几十发,将摊位老板面前的小玩意儿全清空了,老板只连连叫苦。 许子希见此连连称赞关北轩箭法好,摸清了关北轩的住处后日日缠着他教他箭法。 耐不住他的死缠烂打,最终关北轩妥协了,虽然知道他的名字但关北轩仍喜欢叫他国子监。 还有那位尚书家小姐,每次和他们一同出去玩耍的时候总是停不下来地吃吃吃。 有一次,关北轩好奇地问她:“你为何每天出来都要带上这么多吃的?” 她一边往嘴里塞着果子一边回答:“这些都是我出门前,爹爹让家里的下人给我准备好的,我不得不带着,我爹说多吃果子对身体好!” 关北轩心想这位尚书大人还真是宠爱女儿。 不过更有趣的是,这位尚书小姐虽然整天不停地吃各种甜食和水果,但她看上去只是身材丰腴而已,并没有变得肥胖。 反而因为那张可爱的鹅蛋脸以及灵动的性格而显得十分讨人喜欢,每每出去遇见老者都会夸这个娘子真是讨喜。 关北轩每每看到她吃着东西时,就会忍不住笑起来,戏称她永远都是一副吃不饱的样子。 而尚书小姐也不生气,只是白了他一眼,继续吃着自己的果子。 关北轩次次都会给江羽七说:“你可不知道啊!上次你没在的时候,她竟然拿出了一个跟她脸一样大的果子来啃着吃!那果子简直足够一家三口饱餐一顿了!” 每每听到这里,尚书小姐都会难为情地解释着:“哎呀,你们不要再取笑我啦!那天我爹爹托人买来的果子实在是太大了,我又没有刀,所以才会那样子吃的……” 时光如梭,转眼间又要到年关了。 关北轩定是回不了埴县,便赶在过年前给关母和百里南各自寄回了一封信,还各自附带了礼物。 腊月十日,收到关北轩信的百里南,决定趁着年关去京州看关北轩,给他一个惊喜。 百里南趁着休沐将客房收拾了一番,还在市集为弟弟妹妹和爹娘各自购置了一身新衣。 随后又购置了一些家里人的年关礼,托人一同送到了祖母处,还将家中的钥匙也一同托了去。写了一封信,说是为了方便年关他们去到县城游玩儿留的钥匙。 将这一切布置好后,又去藏书阁告了假。 她还将给关母精心准备的年关礼,早早地送到了关母手中。 送去时,她向关母透露了自己计划前往京州探望关北轩的想法。 关母听后,不禁担心起来。 毕竟从这里到京州路途遥远,一路奔波劳累,她害怕百里南身体吃不消。 于是,关母苦口婆心地劝说百里南放弃这个念头。 然而,百里南却坚定地表示,自己想要亲眼看看关北轩是否有什么变化。 关母见她如此执着,心中也十分无奈,只得叫来关初商量对策。 经过一番商议,最终决定安排百里南与前往京州的关家镖队一同出发。 这样一来,路上也好有个照应,也可以确保百里南的安全。 就这样,百里南带着满心的期待,踏上了前往京州的路程。 一路上,虽然路途艰辛,但有镖队的保护和照顾,倒也平安顺利。 而此时此刻的关北轩,并不知道百里南正在朝着他所在的地方赶来…… 腊月廿十六,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百里南随着镖队到了京州。 经过数日的舟车劳顿,百里南看着城门口上那张硕大的京州城牌匾,心中充满欢喜,所有的疲惫一扫而光。 左右观望了一下眼前这座宏伟壮观、气势磅礴的城门,不禁心生感慨:“不愧是官家居住之地!” 进入城内,只见这一大清早,街上就有了不少人;街道两旁的商铺林立,卖着各种商品的商铺已经陆陆续续开门,那些精美的商品真是令人目不暇接;小贩们也开始叫卖着,声更是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好一派热闹繁荣的景象! 再看那街道,宽敞整洁,一尘不染,显然是经常打扫清理着的。 与其他城市相比,这里少了几分杂乱,多了几分喧嚣和秩序感。 百里南坐在行驶在人群中的镖车上,感受着周围浓厚的生活气息和独特韵味,心情格外愉悦。 她暗自庆幸自己能够来到这样一个热闹繁华的地方。 镖队到了目的地后,领头人又将关北轩的地址告知了百里南,又派了一名镖师陪同着百里南一同去找关北轩。 到了关北轩居住的地方后,镖师便向百里南告别了。 待镖师走后,百里南趴在门上,想通过门缝瞧瞧里面的光景,可是门根本没有缝,她只能握住门环敲响了门。 敲了三下,里面传出江羽七的声音:“谁呀?这一大早的?” 第107章 初到京州 打开门,江羽七顿时惊呆住了,忙喊道:“三哥,三哥,你瞧是谁来了。” 他一直把着门,都忘了要迎百里南进屋。 关北轩慵懒的说道:“谁呀?” 随即将手中的书放下朝着门口看去。 当他透过江羽七看到那若隐若现身着淡黄色衣衫之人时,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之情。 他迫不及待地飞奔上前去,用力将江羽七把着门的手扯开,毫不犹豫地一把抱起百里南,进到院子里并转起圈圈来。 脸上洋溢着无比兴奋地笑容,不停地呼喊着:“南儿!真的是你吗?你怎么会突然来到这里?” 江羽七关好门后站在一边,双手环抱于胸前,面带厌弃之色地凝视着他们俩,嘴里低声嘟囔着:“最好摔个四仰八叉!” 此时此刻,关北轩轻轻放下百里南,并牵着她小跑进了自己的卧房里。 一进入房间,关北轩便迫不及待地向百里南展示起他从京州城得到的各种新奇有趣的玩意儿来——其中不仅有形形色色、造型各异的磨喝乐,更有各式各样充满玄机的精巧小物。 只见关北轩兴致勃勃地拿起一件件,逐一给百里南详细解说它们的来历和独特之处。 “南儿,你看到这个了吗?这叫凤鸣壶,它会叫的。你稍等,我演示给你看。” 随后关北轩将那壶中注了些清水,然后将壶盖盖上,随着壶中的水倒出壶竟然发出了凤鸣的叫声。 百里南只拍手叫好,也全神贯注地聆听着他的讲述,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关北轩一直给百里南解说到了午时,百里南肚子咕咕响起,关北轩这才停下来。拉起百里南去找江羽七一起,说要带她去京州最好吃的酒楼吃些特色美食。 随后三人到了一处繁华的酒楼,里面的客人络绎不绝,几乎是出来一人便会再进去一人。酒楼四周挂满了红绸灯笼,小二也耐心的迎着每一位宾客。进门便能看见一块很大的牌匾上,上面写着“宾至如归”。 进去后由一名女娘带领着三人进到一处包间,跨进包间后发现里面的陈设极其的简约舒适。 女娘请三位坐下后又给沏上了茶水,随即将菜品单子奉上。 关北轩并未接过菜单,直接报出了几样菜品,女娘记下后便出门备菜了。 喝着茶水,百里南打量着二人,才发现他俩的穿着竟都不似在埴县了。二人都一身玄色衣物,头发束起配着玉冠,这玉冠的样式百里南都是从未见过的。 关北轩自传菜的女娘走了后,便一直喋喋不休的说着这里的菜有多么好吃。 还说第一次来吃是与尚书小姐一起,就那一次他便觉得这里的菜品真的是美味至极。 百里南知道他所说的尚书小姐是谁,在关北轩寄回的书信上是提起过这位尚书小姐的。 百里南顿时有些好奇,问道:“尚书小姐是不是很好看呀?” 听到百里南的话关北轩噗嗤一下笑了:“好看是好看,可她就是个十足的吃货,我叫她“吃不饱”。” 百里南满脸疑惑:“为何叫吃不饱?” 关北轩给她说了其中缘由,他激动的用自己的脸比划着:“脸这么大的果子呀,她一个人就噗嗤噗嗤地吃完了。” 听完他的描述之后,百里南心中对于这位尚书小姐的好奇心愈发强烈起来。 她不禁暗自期待着有朝一日能够亲眼见一见这位有趣的尚书小姐。 吃完饭,百里南害怕扰到他们读书,便在回住处之后,给他们说自己想一人出去逛一逛。关北轩害怕她迷路,便要一同随行,可百里南说什么都要拒绝。说若是他也跟去的话,自己便不去了。 关北轩拗不过他,便将地址写在了一只木签上,叫百里南揣进挎包里。若是找不到地方了找处驿馆,叫个马车就会送她回家。 百里南将木签放进挎包里面后,欢喜的出了门。刚来到街上,看见卖着琳琅满目的商品的摊贩便走不动道了,一会儿东瞧瞧一会儿西瞧瞧。 不知不觉,逛到了夕阳西下时。 这街上还依旧是车水马龙,慢慢的已经有铺子开始点起灯了。 百里南逛了这么久,仅仅只买了两只毛笔。她也不是不想买,只是想买的太多,干脆就都不买了。买的两只毛笔,都还是准备送给关北轩和江羽七的。 待她准备回去时,站在街上,望着这四通八达的位置,完全忘了自己开始是从哪个方向来的。 这时百里南突然感到无比沮丧,自责道是自己小瞧了京州城。还以为这里和苏城还有埴县一样,就一条主街,也没几个胡同,如何迷路都能找到方位。 可这是京州城呀,官家住的地方,她,果真是迷路了。 想起关北轩写的地址,她慌忙掏着挎包,摸了好久都没摸到,瞬间晴天霹雳。 不知何时,那支木签竟然弄丢了。 百里南站在这街头似无头苍蝇一般,上下左右都走了一遍。 总结下来,就是觉得每条路都很像,又觉得哪条路都不像。实在没法了,她只能找了一处凉亭,坐在里面思索着该如何回家。 想了半日,都没想到该如何是好,只能期盼关北轩他们发现自己丢了。 天已经暗了下来,她满脸愁容的盯着路上的每一个行人,希望有一个是自己认识的,可她在这里明明就只认识关北轩和江羽七两人呀。 不对,她还认识其他人。她默默向天祈祷,若是真能遇见熟人,谁都行。 这时,从凉亭外缓缓走进来一位娘子,身着绫罗绸缎,头戴银环朱钗。兴许是这天气太冷,手握着汤婆子。身边的侍女则抱着一个盒子,进到凉亭,将娘子引到石凳处坐下。 百里南转过头,便看到了一张极具吸引力地笑容映入她的眼帘,这种吸引力让百里南忧愁的脸不自觉的放松了,挂上了笑容。 她对着眼前的女子微微颔首,女子脸上的笑容更甚。 百里南有些不好意思,见天色已然暗了下来,随便找了个话题:“这天,如今暗的可真快啊。” 女子笑道:“可不是,我这才刚出了馆子,正准备回家呢,天色便暗了下来。” 百里南尴尬的点了点头。 女子问道:“我瞧着姐姐的口音不似京州的,你可是外地来的?” 百里南顿时像被说中了心事儿似的,皱着眉头忙说:“可不是么,今早才到的,吃了午饭后准备在这街上逛一逛。这一逛不要紧,还给自己逛丢了。” 女子惊讶道:“啊,姐姐这是找不到回去的路了?这可如何是好?你可记得是在哪个街道么?” 第108章 差点儿丢了 关北轩眼看着夕阳逐渐西沉,夜幕也即将降临,但百里南却依旧没有归来的迹象。 心中不禁升起一丝担忧,于是去到门口想看一看是否有百里南的身影。 刚走到门口时,就瞧见了地上那枚熟悉的木签。 瞬间,脑海中一片空白,惊慌失措地高喊起来:“小七!小七!你快出来!” 听到关北轩焦急的呼喊声,江羽七急忙从屋内跑了出来。 他一眼就注意到了关北轩手中紧握着的木签,立刻伸手夺过来一看,果然是关北轩写给百里南的那个地址! 江羽七脸色大变,恍然道:“怪不得,都这时辰了南南还没回来,肯定是迷路了!三哥,咱们要赶紧去找她才行!” 说罢,二人关上门,急匆匆地向主街跑去。 两人都心急如焚,他们沿着街道四处寻找着百里南的身影。 每遇到一个穿着和身形与百里南相似的人,他们都会焦急地跑去查看是否是她。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又打听是否见过一名身穿黄衣如她一般高瘦的女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色越来越暗,可是仍然没有找到任何关于百里南的消息。 关北轩和江羽七的心情愈发沉重,就在他们几乎要绝望的时候。 似乎听到了百里南的笑声,关北轩和江羽七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朝着声音的方向飞奔过去…… 看见声音发出的位置后,关北轩与江羽七都沉下肩头,松了一口气。 进到凉亭,二人朝着桌面重重的拍下。 关北轩则死死的盯住百里南,沉声道:“叫我们好找。” 百里南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歉:“对不起。” 与百里南正聊得兴起的女子看到来人后,惊喜的喊道:“关大哥?咦……你们……认识?” 关北轩这才注意到百里南旁边的那个女子,朝着她身后的侍女看了一下,没心没肺的坐下,调侃道:“这不是我们的吃不饱小姐么,怎么这么巧。肯定认识呀,她是我未婚妻。” 吃不饱瞪大双眼,惊喜道:“原来她就是你的未婚妻呀,哈哈,这可真是缘分呀。” 百里南这才知道,她就是尚书小姐。也终于理解为何关北轩将她描述的如此可爱有趣了,聊的这会儿子,百里南越发觉得她有趣了。 但想到刚刚与尚书小姐聊的那些,百里南忙站起行礼道:“尚书小姐,是百里南唐突了。” 吃不饱一把将百里南拉着坐下,笑着说:“姐姐,你跟我不必客气,叫尚书小姐多生疏呀。我姓李,叫李婵,姐姐你以后可以叫我婵儿。” 百里南颔首与她相视一笑,随后关北轩又提议一起去吃个饭。五人找了家酒楼,边吃着小食边聊着天,都说今天这缘分真是奇妙无比。 酒足饭饱回到住处,关北轩拉着百里南到了他的卧房。 将那个木签置于百里南手中,厉声吩咐她道:“你今日一定要将此地址背下来,免得你再丢了。” 百里南傻笑道:“有你们,我丢不了。不过说实话吃不饱小妹妹真的太可爱了,我真的好喜欢她。” 关北轩拍了拍她的头:“她吃的时候是蛮可爱,毕竟那么大个果子都吃得下。” 百里南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儿地对他说:“你不知道吗?能吃就是福。” 关北轩忙抱住她:“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南儿,你……今日是否宿在此处?” 百里南推开他:“我出门时就将你旁边那间房收拾出来了,我在京州时,睡在那里。” 关北轩有些失落,指着她手中的木签说:“那,你今日需得背完它再走。” 百里南便坐在他身旁,默记着地址。许久之后,她觉得自己已经记住了,就将木签置于书桌上。 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关北轩挥毫着手中的笔,用的那支毛笔正是她今日所送。 见他每个字都似松柏一般,苍劲有力,字与字间的距离也恰到好处。 百里南静静地陪伴着关北轩,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的眼皮开始越来越沉,困意如潮水般袭来。 她的头慢慢地倾斜,最后轻轻地靠在了正在专心写作的关北轩肩膀上。 关北轩感受到了百里南靠过来,他小心翼翼地放下手中的笔,动作轻柔,生怕惊醒靠在他肩上的人儿。 他微微侧过头,目光温柔地看着百里南,心中涌起一股怜爱之意。 不一会儿,一阵轻微的鼾声从百里南鼻中传出。 关北轩嘴角微扬,露出一抹宠溺地笑。 他知道,百里南今天刚刚抵达京州,本就一路奔波劳累,何况今日还差些走丢。 此时此刻,她定是已经筋疲力尽、困倦至极。 关北轩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缓缓地走到自己的床前,把她放在了床上。 接着,他并没有过多举动,只是细心地帮她脱下鞋袜。 然后,将被子拉过来,轻轻地覆盖在百里南身上。 做完这些,关北轩深吸一口气,转身回到书桌前坐下。 他看了一眼床,拿起笔,继续全神贯注地书写着。 次日清晨,百里南起来后,伸了个懒腰,侧过头。看见了正在书桌旁拿着书专心致志的关北轩,嘀咕道:“我怎么睡在这儿了?” 随后她揭开被子,见自己竟连衣衫都没有褪去就睡在了床上。拧着眉头,穿上鞋袜,慢慢地朝着门外走去,她想出去找些水,好梳洗一番。 刚走到门口,关北轩放下书籍,叫住了她:“你干嘛去?” 百里南收回正要跨过门槛的脚,转身笑嘻嘻地说道:“去找水,梳洗。你专心些,不用管我。” 关北轩将他身旁的一方被子掀起,指着下面的壶说道:“不用出去找,这里有热水,水盆在床边。” 百里南抬了下眉,忙走过去,手贴了下壶,竟然真是热水,抬头看着关北轩:“你……不会故意帮我捂着的?” 关北轩拿着书敲了下她的头,说道:“想什么呢?这大冷天的,我在这温习不冷的么?这是我的汤婆子,小七也是这样用的。” 百里南这才明了,原来是自己想多了,笑嘻嘻的提着壶去梳洗。 第109章 肖方尘被抓 自百里南来了京州后,平日里就是帮着关北轩和江羽七做饭。衣服倒是不用洗,可送去专门的洗衣地。 而他们俩则负责专心致志的备考,偶尔百里南也会与李婵相约游玩儿。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百里南觉得李婵不仅仅是生的讨喜,她的性格更是讨人喜欢。 百里南时常想,以后若是生了女儿,定要似她一般才好。 然而肖方尘这边,自混进城中之后,与付晚一起取出了自己藏的那些珠宝,找了一处偏远些的院子租住着。 他本意是想等到开春,便写诉状去霁城,将邓大公子的那些阴暗之事告知州府衙门,然后带着州府衙门的人进入那解了冰封的山里将那些苟且之事公之于众。 他现在想收集更多的证据,以便于州府衙门相信自己所言非虚。 只是现在邓府的侍卫增长了许多,还有专人把守书房,肖方尘根本没机会进去。 平日里他只能易了容后去到邓府前蹲着,想找到机会去找更多的证据。 他渐渐发现,邓大公子每日的行程如今都很正常。 之前储粮的那座宅子也租给了别人,储粮的地方也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换了。 跟了一段时间,肖方尘便明了邓大公子若下次再有动作,定是要等到来年开春解冻之时。 他觉得如今这样每日跟着他也没意义,便不再跟踪他。平日里就与付晚在院中看着太阳从正头顶慢慢地落下消失在山头。日复一日,肖方尘觉得甚是无聊。 虽然斗蝈蝈的想法一再从心里升起,但一想到百里南,他便拍着自己的脸暗自说服着自己不要再去斗蝈蝈。 日子久了,付晚开始担心她祖母,便想瞒着肖方尘寄一封给祖母报平安的信,也想一同将平日里攒下的那些买菜后的余钱寄回去。 可她只识得几个字,偶然得知隔壁屋子就有一个代写书信的先生,便前去找他帮忙代写好后,给祖母寄了出去。 叔叔收到信时,便知道了付晚这小妮子竟然跟着外人瞒着他们在城中躲着。 随即寻着线索找到了那个代写之人,代写之人收下了付晚寄给祖母的那些银两后,告知了他付晚就住在隔壁。于是叔叔去到邓府上,将此事亲自报给了邓大公子。 邓大公子派了十几人,前去将院子围了,肖方尘听到动静后,立马收拾东西准备跑路,可还没穿好衣服就被闯进来的人给五花大绑了。 付晚则被叔叔死死地钳住双手,无法挣脱束缚,只能撕心裂肺地哭喊着,恳求他们放过肖方尘。 肖方尘被强行带到了邓大公子的书房里。 邓大公子悠然地坐在书桌前,冷漠地注视着被扔在地上的肖方尘。 他一边摆弄着手中的扳指,一边露出满脸鄙夷和嘲讽之色,对着肖方尘冷笑道:“肖方尘啊肖方尘,你难道天真地以为,凭偷走的那本采购清单就能给我定罪?” 面对邓大公子的质问,肖方尘毫无畏惧之意,他一脸轻蔑地回应道:“事已至此,既然落入你手,任凭你处置便是!想杀就动手杀!” 邓大公子闻言,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出一丝讥讽,继续说道:“哟呵,瞧你这副宁死不屈的模样,倒真是让人钦佩!不过,你这个人不是很爱赌吗?不如咱们俩也来赌一把,如何?” 说罢,邓大公子紧盯着肖方尘,见他并没有丝毫动容,不禁心生无趣。 于是又说道:“这样,我给你个机会。你拿着我给你提供的证据去官府告发我,看看官府究竟会不会派人前来拘捕我。当然,这个机会可不是平白无故的给你,我给你的证据,你可以检查好了再拿着,只是我有个要求,你去官府报案的话需得跑过我的十名精卫……” 肖方尘依旧一脸不屑的看着他,他知道邓大公子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敢如此,定是没安什么好心。 即使那十名精卫都是人中龙凤,可邓大公子从不会做任何冒险之事,他既然敢打赌,便是知道自己定会赢。 紧接着,邓大公子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对着身旁的侍卫挥了挥手。 侍卫们心领神会,立刻躬身行礼后转身离去。 不多时,他们便押着付晚走了进来,她姣好的面容上充满了惊恐,看到被扔在地上的肖方尘时,立马跪倒在地求着邓大公子放了他。 邓大公子眼神冷漠地看了她一眼,示意侍卫将付晚带到自己身边。 待付晚走近,邓大公子伸出手,用力地搂住了她的腰肢,并将她紧紧地贴在自己身上。 同时,另一只手则轻轻抚摸着付晚的脸颊,仿佛在欣赏物品一般。 邓大公子看着肖方尘,带着一丝挑衅开口说道:“如果,我用这个女人来逼迫你跟我打赌,你到底是选择赌,还是不赌呢?” 肖方尘听后,他只思索了一瞬,便大叫道:“邓书和,你放了她,我赌。 ” 邓大公子一把将付晚扔在地上,拍了两下手,大笑道:“好,来人,给我们曾经的肖管事上证据。” 随后进来一人,拿了好几本册子,又将肖方尘的手松了绑。他拿着册子翻看了下,的确是邓大公子这些年从私盐矿获利的账本,还有采购清单。 肖方尘将册子揣进了怀中,问道:“如何开始?” 邓大公子嘴角微微上扬,笑容中带了些玩味:“你别急嘛!在这之前呢,我们还要走个流程。” 接着,他的语调突然升高,仿佛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会令他无比兴奋。 只见他大手一挥,喊道:“来人啊!把他带下去,记得捂住嘴巴别让他发出声音。” 侍卫架起肖方尘后,他沉声道:“将他的双腿打断!” 肖方尘听见后只冷笑一声,是呀,他哪里不知道邓大公子是有如何手段呢。 肖方尘的上一任不就是被他埋入了那深山老林中吗? 他尤记得那日邓大公子带着他,亲眼看着一众人挖好一个坑后,将那人绑缚住手脚,填埋到只剩一颗头在地面后,挥手离去的。 只是他难得的善心,走时给那人套了麻袋在头上。 而付晚听见邓大公子的话后,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慌忙的从地上爬起,拽住他的裙摆央求哭喊着:“公子,公子,你放过他,你放过他,求你了,公子。” 下面的肖方尘见付晚那狼狈的样子,斥责她道:“晚儿,你别求他,我不许你求他,听到没。” 第110章 被迫鸣冤 邓大公子将付晚踹翻在地,一脸嫌弃的喊道:“把她拉下去。” 转而他又想到了什么,吩咐上前的侍卫:“不,你们记得一定要让她在旁边看着肖方尘。堵住她的嘴,吵吵嚷嚷的,烦死了。” 随后侍卫将肖方尘与付晚堵上了嘴,拖了下去。 紧接着,将他们带到一处空地后,肖方尘被高高地吊起来,身体悬在半空中。 两名侍卫手持着如臂般粗壮的木棍,毫不留情地朝着他的双腿猛烈击打上去。 “砰!”第一下,只发出了沉闷的响声。他紧咬着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但仍强忍着剧烈的疼痛一声不吭。 “砰!”又是一击,他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嘴唇微微泛白,可他依然紧紧盯着旁边那个已经快要哭晕厥过去的付晚。 付晚正绝望地摇着头,她的泪水像决堤一般涌出,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只能用那布满血丝的眼睛,绝望地看着肖方尘。 肖方尘努力挤出一个微笑,示意她闭上双眼。付晚缓缓地点了点头,慢慢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然而,正当付晚准备闭上双眼时,那些架着她的侍卫却察觉到了她的意图。 他们迅速伸出手,用力撑开她的眼皮,恶狠狠地说道:“不准闭眼!给我好好看着!” 付晚的眼中满是绝望和哀伤,她多想替他承受,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痛苦中煎熬。 木棍每一次落下,都仿佛敲在她的心头上,让她痛不欲生。 十几下后,侍卫缓缓放下双腿已断的肖方尘,随即也扯开他的口中之物。 肖方尘紧咬着牙关,忍受着剧痛,咬破的嘴角渗出一缕猩红。 他低沉怒吼了一声,紧紧捂住怀中的册子,牙缝中挤出两个字:“继续。” 旁边的两名侍卫对视一眼,架起肖方尘朝着后门走去。 到了后巷将他丢弃在地上后,跟在他身后不远处。 肖方尘深知邓大公子仅仅是为了折磨他,也明白即使报官也只是徒劳。 可是,他依旧用双手艰难地撑起身子,缓慢而坚定地朝着县衙爬去。 他一路爬行,紧咬牙关忍受着剧痛。还时而高呼:“邓书和私开盐矿,欺上瞒下,天理难容。” 双腿和双手慢慢地被地面磨破,渗出的鲜血将地面染红。 周围聚拢了一群看戏的人,听到他的呼喊后,皆指着他怒斥道:“邓大善人品行高洁,怎会行此龌蹉之事?你这窃贼,偷窃邓府财物,竟还诬陷好人,简直不知羞耻。” 随即朝着他身上扔去各种烂菜烂叶和臭鸡蛋,可肖方尘顾不得他们的羞辱只咬着牙朝着远处的县衙爬去。 他的身后不远处跟着一辆马车,那十名精卫在马车前方开道。 马车的车帘上被掏出两个恰好能看到外面情形的洞,邓大公子坐在里面,手握扇子,满脸兴奋地时而看着外面,时而看着眼前的付晚。 看到眼前被束缚住的付晚想要冲出去的模样,他越发的兴奋。 “怎么?想去救你的情郎么?可惜呀,他为了你,甘愿受这屈辱,他这样可全是你害的。”邓大公子用扇子抬起付晚的下巴,面带戏谑的看着她。 他发现自己竟然还未仔细看过这女子,方才看清她的面容。虽满脸苦痛之色,却也颇为惹人怜爱。他突然觉得这娘子可比他那外室有趣多了。 被束缚住的付晚用尽全力想冲出马车,可无论她如何努力却只能透过那两个孔,看着外面那个在地上缓慢挪动着的人。 她多想上前抱住他,多想替他承受那些谩骂和痛苦,可是她做不到,她慢慢的放弃了抵抗,瘫坐在地下眼中充满了绝望。 太阳升至头顶时,肖方尘终于爬到了县衙门口,他费力的拿起鼓槌一声一声地敲响了鸣冤鼓。 不时,衙役将他带进了县衙内部,县令老爷敲响惊堂木,问肖方尘所诉何事,肖方尘便说他要状告邓家的邓大公子邓书和私开盐矿,还将那几本册子用自己血淋淋的手从怀中拿出来呈给县令老爷。 县令拿到册子后翻看了两眼,皱起眉头,这时邓大公子在精卫的开路下踏进了县衙。 四周围观的民众在看到邓大公子后,都满是惊奇的看着这身着锦缎,面若冠玉的男子。 有人认出他是邓大公子后,众人都随着那人惊呼着:“邓大公子,您可是好人呀。” “您一定要将里面那个小偷给绳之以法。” “邓大善人可是救了我们全县的人,这人竟敢如此忘恩负义,就该千刀万剐。” 随后很多人都跟着呼喊:“千刀万剐。” 邓大公子嘴角咧起满意的弧度踏进县衙里,进到那明镜堂里,他温声向县令行礼道好。 县令见他来,立马赐了坐。 随后,邓大公子向身后的一名家丁招了招手,那人立马向县令呈上状纸。 邓大公子随即站起,指着地上跪着的肖方尘开口道:“县令大人,我要状告此人偷窃我家中的财物,还有他刚刚的诽谤之言。” 随即,他叫家丁将一包金银器具打开放在地上,指着这些东西说:“这便是我在他的住处找回的,全都是我家丢失之物。” 县令看完诉状后,再次敲响惊堂木,对着肖方尘怒斥道:“你可认罪?” 肖方尘冷笑一声,看着身边这一堆自己见都没见过的东西,否认道:“我从未见过这些东西。” 邓大公子笑道:“你别急着否认呀。” 随后对着县令躬身行礼:“大人,我还有一证人,您可传唤至此。他能作证这些东西确是我家的家丁在这贼子的宅子里搜出来的。” 县令随后传唤来了那个证人,正是之前肖方尘宅子的看门之人山伯。 山伯颤颤巍巍地走进来,进来后就立马跪在地上,高呼着:“大人,邓大公子所言属实,邓大公子所言属实。” 即使县令并没有开口问,但他那反常的状态就已经表明了事情的真相并非如此,可县令不想再继续深究。 不等肖方尘反驳,便立马吩咐将肖方尘押后再审。 就这样肖方尘被衙役拖到了监牢,丢在了那暗无天日之地。 第111章 腊月三十 庚寅年腊月三十,这一天,京州的街头巷尾都弥漫着浓浓的年味。 百里南与关北轩他们,一同来到菜市场,为了今晚的年夜饭挑选食材。来到熙熙攘攘的菜市场里,听着各种吆喝声、还有讨价还价的声穿行在各个摊位之间,精心挑选着今日所需要的食材。 新鲜的果子、嫩嫩的蔬菜、鲜活的鱼虾……许久后,关北轩与江羽七手中便拎满了各种各样的食材。 百里南他们还特意购买了好几壶上等的清酒,百里南说平日里不许他们喝酒,但是今晚许他们畅饮一番。 买完菜回到家后,百里南又叫关北轩去尚书府给李婵递去帖子,问问她入了夜是否能过来同聚。 关北轩写了帖子封好后,便去到了尚书府门口,将帖子递交给了门口的侍卫。折返时,看到了路上有一间卖着各式各样烟花爆竹的铺子,便进了铺子买了许多,然后叫老板空闲时送去他们的住处。 关北轩回到住处时,百里南已经将饭菜做好,吃过午饭之后,百里南又兴高采烈地拉着关北轩和江羽七一同贴上了春联。 接着,他们又搬来梯子将一个个美轮美奂的红色灯笼高高挂起,整个院子瞬间被喜庆的氛围所笼罩着。 为了讨些吉祥之意,百里南还特意买来了几盆金桔树,并在上面系上了许多红色的小荷包。每个荷包上面都绣着,吉祥如意、金榜题名。 当所有的物品都布置完成后,三个人并肩站在院子中央,环顾着四周,满心欢喜地欣赏着这充满年味的陈设。 此时此刻,百里南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 然而,站在她身旁的关北轩和江羽七却早已累得气喘吁吁。 毕竟,在整个过程中,百里南只是负责指挥他俩,他们一会儿要摆弄这个,一会儿又要收拾那个,一会儿还要登高挂好灯笼,一会儿又被叫去给荷包装上铜板。 不过即使疲惫,当看到眼前这片喜气洋洋的景象时,心中还是涌起一股成就感。尤其是在看到百里南甜甜的笑容时,都觉得自己的劳累是非常值得的。 这时,送烟花爆竹的店家站在门口敲了两下门探着头喊道:“公子,您买的烟花爆竹送来了。” 关北轩回应着:“搬到前院里就行了。” 随后,关北轩与江羽七一起帮着店主将那些烟花爆竹搬进了院内。百里南看着地上各式各样的烟花爆竹,不禁感叹道:“原来烟花爆竹竟然有这么多样式,我也只见过这里的一半呢。” 店主笑道:“娘子是不知其中缘故,也就今年的样式多了些,去年也不及这些的。” 百里南有些疑惑:“哦?难道有何缘故?” 店主随即说道:“今年呐,我们隔壁出了个会制烟花爆竹的夫妇。他们二人研究出了许多样式,放出来的烟花都极其好看。至于有多好看,您几位晚上放的时候便知其中的妙处了。” 百里南听后越发期待了。 当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时,百里南他们将桌椅搬到了前院的中央。忙碌地将已经准备好的菜肴和清酒端过来摆放在桌台上,还在桌底放置了火盆用来取暖。 一切就绪之后,百里南拿起酒壶,倒满了三杯清酒。正当她准备坐下时,一阵清脆的敲门声响起。 百里南应声而起,快步走到门前,轻轻推开门。 眼前的景象让她不禁一怔——只见李婵身披一件非常华丽的青色斗篷,手中提着一盏精致的宫灯,宛如小仙子一般。 她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一见到百里南,便迫不及待地开口喊道:“姐姐,我来啦!” 那动听的声音如同银铃一般悦耳,还带着几分俏皮与兴奋。 百里南看着李婵可爱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欢喜之意,微笑着抱了抱她,随后将李婵请进了院里。 李婵走进院后,身后的丫头欢儿将她身上的斗篷脱下,露出里面一袭素雅的衣裙,倒是显得她更加清新脱俗、楚楚动人了。 在安排李婵坐下之后,百里南朝着欢儿招了招手,叫她把手中的那件斗篷放到厅堂里面去,然后再过来这边跟大家一块儿吃饭。 欢儿行礼回好,动作利落地走进厅堂,小心翼翼地将斗篷放好。 做好一切的她并没有马上折返回来,而是稍作停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和衣角,才迈着轻盈的步伐重新回到前院。 然而,当欢儿走到李婵身边时,并没有如百里南所期望的那样坐下来一同用餐。反倒是静静地站立在一旁,微微低垂着头,目光落在正在和关北轩等人相谈甚欢的自家小姐身上。 百里南注意到欢儿的举动,抬起头来。 她轻声唤道:“欢儿,别光站着呀,快来这儿坐!” 欢儿闻声猛地一怔,有些慌张地摆了摆手,结结巴巴地回答道:“不……不用了,我还是站着比较好……” 说话间,欢儿的头垂得更低了些,似乎想要尽量隐藏起自己此刻的局促不安。 而她的视线却始终未曾离开过李婵半分,李婵看向欢儿,知道她定是害怕失了分寸,便伸手拉住她的袖子,说道:“欢儿,你坐下,这里又不是尚书府,在姐姐家,听姐姐的就是。” 欢儿立马欢快的应声坐下,拿起筷子为李婵布着菜。 “姐姐,你可不知,今日我随我爹娘去了宫里,那些规矩可把我憋坏了。”李婵嘴里塞得满满的,还不忘和百里南抱怨着。 百里南笑道:“是么?我常看话本子,有些写宫中生活的。上面都写的什么绫罗绸缎穿不尽,金银玉器满宫墙呀。若能看到这些,这规矩也是值得守的。” “倒也没那么夸张,不过娘娘们穿的那些衣服,那真是我们见都没见过的。尤其是那些绣花,真是极其精美。还有今日太后娘娘穿的那件,上面的鸟儿简直是栩栩如生。”说着李婵似是已经抚摸到那件精美的衣衫一般。 第112章 六人小聚 百里南饶有兴致地看着一脸陶醉、沉浸其中的李婵,不禁浅笑道:“快吃,口水都快要滴到碗里面去啦!” 听到这话后,李婵立刻红了脸,但还是娇嗔地反驳着:“姐姐,你真和关大哥一样,惯会取笑我。这哪有掉碗里?” 一旁的关北轩也来凑热闹,插嘴说:“我可从没取笑过你,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谁让你一下子啃那么大一个果子呢?都快有你两个脸那么大了!” 江羽七看着斗嘴的三人,碗里的饭都无什滋味了,想要插话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终于,按捺不住的他大声喊道:“喂喂喂!你们别光顾着说话啊,赶紧把东西吃完,我们还要去放烟花爆竹呢!那些玩意儿摆在那里,看得我心痒痒!” 随着后三人齐刷刷地望向他,异口同声:“知道了!” 百里南又凑近李婵问:“婵儿,你能喝酒吗?清酒!” 李婵小声回道:“能喝,可是欢儿在这儿,我怕她打我小报告。” “那就给你倒菜汁。”随后百里南提起一旁青白相间的壶,朝着李婵面前的杯子倒了一杯,后又叫欢儿将杯子递过来,也给她斟上一杯。 李婵顿时有些泄气的看着眼前绿色的汁液,嘟着嘴,又瞧了一眼旁边的那壶清酒,有些不甘的从百里南手中接过杯子。 百里南看着她那失望的小眼神,勾唇笑道:“婵儿,我这可不比清酒差,你先试试。” 李婵挑着眉有些半信半疑,但随着她将杯子靠近嘴唇,浅喝一口后立马将杯子里面剩下的全喝光了。她又将杯子递出,欢乐地说:“姐姐,这真的好好喝,再给我倒些。” 百里南点了点头,又给她倒了一杯。她正欲喝时百里南打断她,举起手中的酒杯,笑着高呼:“这腊月三十,我们是否要共饮一杯呢?” 正当大家纷纷举杯的时候,匆匆的敲门声再次传来。 坐在最外边的关北轩急忙放下手中的酒杯,起身走到门前,打开门。 只见门外站着一个咧着嘴傻笑的人,来人正是国子监,关北轩心中一喜,连忙将他拽进院里。 江羽七看到来人后,迅速跑去厅堂,搬来一把凳子放在他与关北轩的中间。 国子监走进众人身边后,行了个礼:“诸位有礼,我此番前来,不知是否打扰到了大家的雅兴呢?” 百里南站起身来,指着江羽七刚刚搬过来的凳子,笑着让国子监赶快入座,口中连说着:“快快坐下,你来,咱们可就更添几分热闹了,本就是自家人,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呢!” 国子监各自叫了一声百里南与李婵姐姐后便入了座。 百里南去后厨多拿了一副碗筷给国子监,后又给他倒了一杯酒。 而后众人再次高高举起酒杯,齐声欢呼:“新年大吉。” 随着他们的欢笑声,天空上燃起朵朵烟花,给这漫天的繁星多了些装饰。 百里南顿时有些疑惑:“这如何此时会有烟花呀?不是子时才会争相放烟花的么?” 李婵说:“今晚这个时候官家会在城楼观望民生呢,他们是放给官家看的。我能出来都是给我爹说想在街上看官家观望民生,他才许我出来的。” 百里南这才明白,原来这烟花是民众为了表示对官家的敬意才放的。突然,她想起了郭玉,她想郭玉此刻是否也看到了这漫天的烟花了呢? 六人尽情享用完美食之后,齐合力将桌椅搬回了厅堂。 然后,他们一同来到那堆五彩斑斓的烟花前,都充满期待和兴奋。 百里南凑到李婵耳边说道:“老板说这烟花可好看了。”李婵瞪着眼睛兴奋地点了点头。 关北轩翻来覆去只挑选出六支相同的烟花,各自分发了出去,指着地面上那堆,笑着说:“这里已经没法平均分配,大家喜欢哪个就自己拿去玩!” 接着,百里南又给李婵拿了一支点燃的香,而后各自都拿着那支烟花小心翼翼地点燃。 瞬间,各种色彩绚丽、形状奇特的烟花在地面绚烂绽放着。 有的像盛开的花朵,有的如闪烁的星星,还有的似翩翩起舞的蝴蝶……美丽的景象让他们目不暇接。百里南也是理解了为何店主说这烟花奇特了,的确,与传统的烟花有很大的差别。 在这个美好的夜晚里,小院儿充斥着此起彼伏的欢声笑语。 待李婵与国子监走后,三人搬来了梯子,登上了屋顶,坐在屋顶观赏着这漫天星空。 百里南看着身旁的关北轩和江羽七,想起刚刚李婵说的话,她不禁问道:“若是你们考上了,在这京州为官拜相后,是否还会怀念今日这种肆意的日子?” 关北轩有些惊奇:“为何突然有此疑问?” 江羽七也向百里南投过来诧异的目光。 百里南缓缓说着:“婵儿说,他爹今日也去了官家的宴会。本来她爹就病着,但吃的饭菜都是冷的,还要一直强撑着与一众同僚虚与委蛇。说他爹上过许多关于民生的折子,可官家每每都只草草看过批了一个已阅后便不再有下文。她说她爹当初可是庚午年的状元呀。” 她说完,又环抱住腿将脸置于膝上,看着关北轩继续说着:“我便在想,她爹是否当年也曾似我们这般肆意玩闹过。还想,若是你们封侯拜相后,身处于漩涡中,是否还会再想起这些曾经的青葱岁月。” 江羽七垂了些眼眸说:“怎么不会呢?至少,我不会忘了你们。” 关北轩见气氛不对,便展开双臂,环抱住二人,笑道:“你们是否想的有些太多了,且不说封侯拜相,单就说能不能考得上还不一定呢,你俩可别多想了。” 又笑道:“你放心,别人我是不知道,反正你们两我是绝对不会忘记的。小七,我一想到你屋里那几月没洗的臭袜子,我想忘可都难。” 江羽七只瞪了他一眼,冲他嘀咕:“你能不能不提这事儿了,都说了几个月了。” 随后他饶有兴致的对百里南勾了勾手:“南南,我给你说,我三哥当初给麻阿宝送了一支箭,上面还刻了……”江羽七还未说完便被关北轩捂住嘴。 接着威胁他道:“你别胡说八道,你再胡说八道我可撕了你的嘴。” 江羽七挥舞着手,嘴中一直呜呜叫着,关北轩则慌忙地捂着,生怕他继续说似得。 第113章 跨年礼 百里南更加疑惑了,上前扯开关北轩捂着江羽七的手,恶狠狠地看着关北轩。似乎说着,若是你再敢捂着他,老娘就要砸了你似的。 而后对江羽七说道:“小七,继续说。” 江羽七迫于关北轩的凌厉目光,眉心蹙了蹙,故作轻松地说道:“没什么,就是一句什么想你呀什么的。”后面的几个字说的非常模糊,根本听不清。 可百里南却根据音调猜到了他所说的内容,便对着关北轩眯起眼睛问道:“可属实?” 关北轩撇过头,摸了下鼻头:“你信他?” 随后屋顶传来猪叫般的声音,江羽七看着被掐的关北轩,捂着嘴偷笑。 看见偷笑的江羽七,百里南扬起手中放完了的烟花棒子敲了下他的头,追问道:“还有没,继续说。” 江羽七正准备说没有时,四周的烟花升起。一处,两处,三处,渐渐地热闹了起来。 只是这原本清朗的星空渐渐地被附上了一层迷雾,慢慢的连一颗星星都看不见了。 百里南嘀咕着:“京州可真大。” 关北轩则凑近她耳边问道:“好看吗?” 百里南微微颔首,可心中却暗自思忖:确实很美,但数量过多反倒显得有些纷乱嘈杂。可毕竟只有今天这样特殊的日子才会如此热闹。都想要抢在新年来临的第一刻点燃这绚丽多彩的烟花,无非是希望能为来年讨个好彩头罢了。用短短一天的喧嚣,换取整整一年的美好期许,又有何不妥呢? 无奈噪音实在太大,三人只好返回屋内,守在温暖的火炉边等待着外界的烟花爆竹声平息下来。 户外的烟花声响持续不断,起码过了两炷香的时间才逐渐减弱直至停歇。 此时,百里南迅速起身奔向自己的卧房,取出事先预备好的两只红色荷包。 回到厅堂后,她面带微笑地走到关北轩与江羽七面前,每人递过去一只,笑嘻嘻的送上了诚挚祝福:“恭贺新禧!愿二位在辛卯之年金榜题名、高中进士!” 二人欢喜的接过荷包后,翻看了一下。上面的绣花极其精美,虽然绣的都是兰花,但只有关北轩的荷包上面用金丝绣了一个小小的南字。 百里南说:“这可是我花了重金买的,花了我足足一个月的月俸呢。” 二人纷纷抱拳:“多谢娘子,娘子有心了。” 紧接着,他们也纷纷跑去自己的房间里,取出早已准备送给百里南的新春贺礼。 到了厅堂时,将各自准备的礼物递给百里南。 关北轩的礼物是一面精致无比的铜镜,其边框采用纯银打造而成,并雕刻了精美的龙凤图案。 镜子背面,龙尾巧妙地化作手柄,而龙头龙身则与凤凰相互交织缠绕着。 龙目的位置镶嵌着蓝色的宝石,凤凰的羽毛更是被涂抹上了七种绚丽多彩的颜色。整个镜子看上去真是美轮美奂、令人惊叹。 当百里南接过这份礼物时,立刻被深深吸引住了,手中反复摩挲着,嘴里还不停赞叹:“这般登峰造极的工艺,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如此美丽之物,哪里敢轻易使用呢?这生怕掉地上一不小心就将它弄坏了。” 关北轩见状,笑着安慰:“南儿不必担心,此镜可是请的京州城最顶尖的工匠精心制作的。那位匠师告诉我,这种银子制品需要经常使用才能越发闪亮耀眼。” 百里南喜悦地点了点头,说道:“那,我便日日都用它来描眉。”关北轩看着她俏皮的样子,咧着嘴大笑着。 随后百里南又将江羽七送的盒子打开,呈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套清新淡雅、如春日暖阳般的淡黄绸缎绣花衣! 只见衣服上绣上的是一朵朵娇艳欲滴的荷花,每一片花瓣都栩栩如生,仿佛能闻到阵阵清香一般;而那几只绣在袖子上的流光色的蝴蝶,靠近衣裙则宛如活物一般围绕在荷花旁翩翩起舞,似乎随时都会飞出衣袖一般。 百里南面露欣喜之色,小心翼翼地捧起衣物,喃喃道:“小七啊小七,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黄色的衣衫呢?瞧瞧这精美的绣花,啧啧啧……真不知何时我才能练就如此巧夺天工的技艺!” 一旁的关北轩眨巴着他的眼睛,笑嘻嘻地望向百里南,调侃道:“这还用问吗?你整日穿着黄衫跑来跑去,活脱脱一只黄色的小蝴蝶,甚少见过你穿其他颜色的衣裳。” 接着,他得意洋洋地继续说着:“怎么样,这套衣服漂亮?这可是本公子亲自帮小七挑选的!起初他执意要选那套淡紫色的,好在本公子据理力争,说你必定钟情于此色调,他才勉强听从我的建议,买下了这套。” “嗯嗯嗯,实在太好看了,谢谢你们。相比之下,我所赠之物反倒显得平淡无奇了。”百里南不住地点头称谢,当她目光扫过自己送给二人的荷包时,她假装起失落。 关北轩握紧荷包,笑道:“你又怎知,我们不是如获至宝呢?” 百里南下一刻,抱住他二人送的礼,兴高采烈的站起,欲将所有东西都搬去自己的卧房,在门口时对着二人俏皮地说道:“今晚,你二人可要守岁哦。” 坐在桌上看着她蹦跶着离开的二人忙将刚收到的荷包打开,果然,里面都放了一块铜板。二人相视无助的笑了笑,望着门口的方向喊道:“不是说好的么?百里南,你不讲武德呀你。” 在钺朝,有个跨年的风俗。若是腊月三十晚收到了压岁钱,便要彻夜守岁,不许睡觉。只能围炉夜话,或者玩一些小游戏用来度过这长夜。 今日一早关北轩就与百里南还有江羽七约定好,今日谁都不要送压岁钱,可他们还是没逃过百里南的小把戏。 百里南老早就为了今晚的守岁,准备了好多干果蜜饯。还搞了副牌九,弄了个摇签,甚至还剪了好多好多小纸条。每张纸条都写上了吉祥话,这些纸条呢,都是给玩牌九和摇签输了的人的小惩罚。 当百里南端着这些东西来到厅堂的时候,关北轩与江羽七瞬间瘫软在椅子上,绝望地哀嚎着:“这累了一日,能不能让我们歇会儿呀!” 第114章 初一日 一夜未睡,初一日的清晨。三人顶着硕大的黑眼圈,脸上贴满了小纸条,晃晃悠悠地回房睡下了。 刚躺在床上,又被一阵阵的鞭炮声吵醒。三人都坐在床头,耷拉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只想睡觉。 抱怨了一句后,都用被子蒙住头部沉沉的睡去了。 而国子监今日早早的过来敲着他们的门,本想找他们去主街看舞龙舞狮的。可敲了半日,都不见有人回应,只能独自前去观看了热闹的街市活动。 三人一觉醒来已然到了午时,各自梳洗完后,关北轩与江羽七又开始专心的看书备考。 百里南则做好了饭菜,分好后给他们端了过去。 江羽七平日里是在书房温习,而关北轩则是在主卧的书房。他们平日里都在各自的书房温习,遇到问题才会一起商讨或争论。 除了温书之外,他们偶尔会应一些士大夫的邀约去品茗斗诗。只是听说越临近开考这些邀约会越多,故关北轩和江羽七如今会更加奋力备考。 百里南给江羽七端去饭菜后,见他依旧专心致志的看着书籍,便将饭菜放在了一旁的小案上。 看到他的书房乱七八糟,又去到一旁的书架处帮他整理着。 “南南,你不必整理了,过两日我又会翻乱的。”百里南闻言转过身去,见他依旧在看着他的书,顿时有些怀疑他刚刚到底有没有说话了。 便依旧整理着,回道:“我也就住这几日便要回去了,看不到,自然不会在意你这里是否乱了。只是,现在看着,心烦。” 江羽七便不再阻止她,任由她整理。整理完,她又将那些已枯萎的植物拔掉,后又不知道在哪里找了一盆重新种上。 江羽七看完书后,前去小案上端起百里南送过来的饭菜,边吃着边看着她进进出出的忙碌着。 收拾完,百里南看着焕然一新的书房,甚是满意。见江羽七仍是专心的看着书,便蹑脚蹑手地出了书房。 她不知道的是,她的一切动作江羽七都看在眼里。虽然她已经是关北轩的未婚妻,但他依旧欣赏着这个从来都是把爱恨情仇挂在脸上的女子。 他想起昨日他说三哥给麻阿宝送箭时,她虽故作醋意,可那失落是写在脸上的。只是,三哥是真的看不懂她呀。 百里南收拾完江羽七的书房后来到关北轩的房间,准备收拾他吃光饭菜的盘子。 进来时,关北轩正端端正正地坐在书桌前,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中的书籍。 她不知道的是,关北轩是在她进入房间之前的那刻才匆忙赶到书桌旁,佯装出一副专心阅读的模样给她看的。 因为他吃完饭后,迟迟不见百里南返回。于是,他打开了房门,看到百里南时而从门前掠过,时而又折回原处,不知道她在干些什么。 不过,从她脸上那灿烂的笑容可以看出,似乎心情颇为愉悦。 关北轩心生疑虑,忍不住走出门一探究竟。结果发现百里南频繁进出的竟是江羽七的书房。 带着不满,他始终注视着百里南的一举一动。每当她经过时,他都会故意咳嗽几声,试图引起她的注意。可惜,百里南每次都是匆匆走过,完全没有察觉到那个换了无数个姿势试图引起她注意的关北轩。 当百里南提着水壶要来给关北轩换掉汤婆子的水时,关北轩故作生气:“我不用,你去给江羽七换。” 百里南只哦了一声便提着水壶出门,去了江羽七的书房里,看着百里南离去的背影,关北轩深吸一口气,抑制住自己欲要爆发的情绪,假笑了一下。 夜幕降临,万籁俱寂。 他呼唤百里南过来帮忙研墨,只见百里南端起一碗清水,将纤纤玉指浸入水中,轻轻将三滴晶莹剔透的水珠滴落于砚台中。紧接着,她拾起墨条,有节奏地在砚台上缓缓研磨起来。 片刻后,她停下手中动作,再次往砚台里加入两滴水,随后继续磨着。此时的她,目光不时飘向一旁全神贯注书写文章的关北轩。 时间悄然流逝,百里南无意识间已磨出许多墨汁。 待关北轩终于完成一文,转过头来,却惊见那砚台中的墨汁几乎快要溢出来了。他急忙放下手中的笔,迅速从百里南手中抢过墨条,口中嘟囔道:“姐姐啊,我让你帮忙研墨,可没叫你磨这么多呀!啧啧啧,如此浪费实在令人惋惜。” 说罢,关北轩小心翼翼地捧起砚台,轻轻晃动几下,满脸心疼之色。 百里南傻笑着:“我……无意的。” 关北轩看着这手中的墨,又有不舍又有无奈,正叹气之际,百里南去书架上拿了两本空白的书册过来。 “你让出些位置,我帮你用完,不就不可惜了么?” 关北轩挪过去了些,给百里南让出了些空位。看着她从笔架上拿下一只狼毫,打开书册,在上面认真的写下一行小楷:儒家者,尊崇仁义礼智信,以道德为基,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归。 “南儿,你这字可越发好看了,只是你这文,却差点儿意思。” 百里南颔首,将手中的笔递到他眼前:“你厉害!要不,你来?” 关北轩忙摆手:“不不不,我哪里有娘子这般……才华横溢。” 听到这里,百里南真想捶他一棒子,忙给他说:“你快去看看小七那里还缺墨不,不然我俩今日写一宿可都写不完这墨。” 随即关北轩立马将砚台拿着跑去了江羽七书房中,百里南在屋里只听到二人好一番争执,她摇着头继续书写着。 直至烛火燃烬,百里南重新点上烛火后写下最后几句:儒家之平天下,乃大同之理想也。天下大同,人人共济,无尊卑之分,无贫富之异。如是,国家昌盛,天下太平。 收笔,稍微晾干后合上书册,起身便准备去睡觉,谁知关北轩拉住她的手,低声问道:“南儿,今晚,可否留宿?” 百里南转过身,挣脱他的手,葱白般的手指捏住他的下巴,嘴角邪魅一笑:“怎么?想要得到我?” 第115章 离别前夕 关北轩没想到她小小的手,竟然力道这般足。疼得他龇牙咧嘴,慌忙求饶道:“姐姐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 百里南见状,这才松手,并微微挑起眉毛,凑近他的耳边轻声说道:“等你真的考中了进士,你想怎样就怎样。” 听到这话,关北轩不情愿地撅起嘴巴,脸上满是委屈之色。但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百里南洒脱地转身离开,那充满欲望的眼神也随之彻底黯淡下来。 他无奈地叹息一声,重新拿起笔,心中暗自思忖着今天可要多写两篇文章才行。 当目光扫到百里南留下的两本册子时,他忍不住伸手拿起来,逐页翻开仔细阅读。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渐渐沉浸在那些文字之中,被深深地震撼和征服。 合上书本的那一刻,他才知道,原来自己的这位未婚妻,除了看各种话本子还会看这些,且感悟竟也如此老成,可她分明还是个桃李年华的少女呀。 由于关家的镖队定于初六离开京州城返回埴县,百里南也得随同一起回去。于是她给李婵递了帖子,希望在此之前还能够与李婵再见一面。 她写了帖子邀请李婵于初五日,到关北轩等人租住之处,请她试吃一下自己做得最好的糕点,想让她尝尝自己做的与宫中的相差几何。 李婵听闻此事,兴奋不已。 初五这天,新年的氛围依旧浓厚,街头巷尾的人都在走街串巷,热闹非凡。 李婵一大早就迫不及待地带着欢儿去到百里南她们的住处。 刚踏进院子,一股诱人的香气便扑鼻而来,她连忙拉住百里南的手:“姐姐,你做的糕点真的好香呀!” 百里南见她夸赞自己,不自觉地扬起嘴角:“等会儿你尝过便知道它不仅香,而且更好吃!不过,我得先问问你,你能接受有臭味的食物吗?” 李婵眨巴着眼睛,思索片刻后回道:“那要看是哪种臭了,如果是像臭豆腐那样的,我倒是可以尝试一下。只不过我爹爹对此种有臭味的食物颇为反感,所以我很少食用。不过每次外出我都会偷偷的买来吃,回去漱了口,我爹也发现不了!”说话间,李婵似乎已经垂涎欲滴了。 将李婵迎入屋内坐下后,百里南原本打算先奉上茶水。但李婵却忙叫欢儿取出几包茶叶,称这些都是官家赏赐的上等果茶,特意带过来让他们尝尝鲜。 说罢,她让欢儿拿出两包,放入茶碗后,接过百里南手中的热水壶将茶碗倒满,完事儿还将余下的茶包交给了百里南,说到时给关北轩和江羽七他们尝尝。 稍等了一会儿,欢儿端起茶碗递给百里南和李婵。 百里南接过来闻了闻,不禁赞叹:“这茶的桃香味好浓啊,比我之前喝过的都要浓呢!”随后轻轻抿了一口,茶香四溢,回味甘甜,真是不错! 李婵也喝了一口,连连点着头:“我爹说这是琼州上贡的贡品,我们平日里喝的这桃香茶都是出自那里,官家喝的是比我们喝的要好了许多。” 欢儿搭话:“小姐,那可是官家,自然是精品。若是官家喝的和我们的都一样了,那可了得。” 百里南笑道:“欢儿妹妹此言虽有理,但……好的未必是真好,坏的也未必是真坏。” 欢儿一头雾水,李婵则笑着附和百里南:“姐姐说的在理。” 随后百里南将李婵带到后厨,揭开蒸着的糕点,阵阵桂花香味扑鼻而来。 李婵眨巴着眼睛看向锅里,一脸欣喜的样子。百里南拿过一个竹屉,上面垫了一层纱布后,将糕点一块一块的夹了上来。 待到糕点稍微冷却,拿起一块递到李婵手里,而后又拿了一块递给欢儿,满是期待的望着她二人。 刚咬了一小口的李婵,连连称赞:“姐姐,你这糕点真是香滑可口,入口即化,这桂花糕,真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了。” 百里南见她眼中都放出了光亮,便又给她递过去一杯水,李婵吃完手上的糕点后喝了一小口,更是瞪大双眼:“姐姐,你这是椰汁?” 百里南点了点头:“嗯。” 而后又递给了欢儿一杯。 欢儿喝后也连连夸赞,百里南问李婵,比起宫里的如何?李婵说:“若单论这桂花糕,味道是足了,样式稍微逊色些,但搭上这椰汁倒是比宫里的更胜一筹。” 随后百里南又向李婵询问了宫中的其他糕点是何种滋味,李婵描述了许多,百里南记不清。便带她去到江羽七的书房,向江羽七借了纸笔,将这李婵描述的都记在了纸上。 关北轩听着江羽七屋子里甚是热闹,耐不住好奇,跑去他书房里。看着这好几人,酸酸地说道:“你们一起玩儿,都不带着我。” 李婵嫣然一笑:“关大哥,那腿长在你身上,你想过来一起玩儿,谁还绑着你不成?” 百里南将写好的纸叠好,转身挽着李婵对关北轩说:“就是。” 去到厅堂后百里南向李婵躬身道别,李婵紧紧拉住他的手,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不舍。 其实,李婵身边从来不缺乏朋友。 每天约她吃饭的人,数不胜数,以至于她都没怎么在家吃过饭。 然而,这位姐姐给予她的感受却是独一无二的。 尽管相识时间不长,但彼此之间仿佛已经建立起一种深厚的情谊,宛如相识已久的老友一般。 而且她与百里南说话时,能够毫无保留地敞开自己的心扉。 她每每倾诉自己知道的故事还有八卦时,百里南都会全神贯注地倾听着,也会注意着她每一个表情从而给予回应。 尤记得那天,李婵与某位友人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心情低落的她在见到百里南后,立刻扑进了她的怀里,尽情宣泄着内心的委屈。 那日,她靠在百里南的肩膀上,久久不愿离去。而百里南则温柔地轻拍着她的背部,给予着她安慰。 午时过后,李婵起身准备返回,百里南说要送送她。毕竟下次再见也不知道是何时,况且下次也未必有下次。 一路上,李婵都挽着百里南的胳膊,两人有说有笑,分享着自己的故事。 百里南给她讲了自己和关北轩是怎么认识的,还有那莫名其妙的订婚,说她只觉得这一切都好不真实。 第116章 请入麻袋 二人一路聊着,尚未踏出巷口,突然间从后方窜出四名遮面之人,其中二人手持麻袋,另外两名手握着棒槌。 百里南心头猛地一紧,顿感情况不妙,二话不说,拉起李婵就往回跑。 只见那四人迅速分成两组,其中两人跑到前面,拦下三人后,故意压着嗓音说道:“尚书小姐,我们家公子有请您前去一叙。” 百里南连忙将李婵护于身后,眼神凌厉地质问他们:“你们家公子究竟是何方神圣?你又是什么人?” 那人将棒槌在手中颠了几下,慢条斯理地回应道:“我是谁并不重要,至于我们家公子么……呵呵,相信尚书小姐待会儿见到了公子,自然就知晓答案了。”语罢,他当即下令让其他几人一同上前抓住她们三人。 百里南眼疾手快,顺势用力推开站在身侧的欢儿,成功将她送离人群之外。 紧接着,她紧紧握住对方手中的棍棒,并高声呼喊道:“赶快去找关北轩过来!” 可欢儿才刚迈出两步,就被人紧紧地抓住了。 百里南见此发出了尖锐的叫声:“关北轩,快来救我!” 李婵和欢儿见状,也齐声呼喊:“关大哥,快来救我们啊!” 这几人原本以为,对付三个柔弱的女子会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万万没有料到百里南竟然如此凶悍,甚至还敢于反抗。 其中一个人惊慌失措地喊道:“快点把她们制住,让她们闭嘴!” 就在一片混乱之中,一根木棍狠狠地砸向了欢儿,她立刻昏倒在地。 紧接着,这些人匆忙封住了百里南和李婵的嘴巴,并将她们装进了麻袋里。 此时,关北轩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想起刚才百里南告诉他要送李婵回家,总觉得有些不对,他拿起弓箭,匆匆走出门。 到门口时朝着李婵返回的方向望过去,发现远处有几人,正将两个麻袋扛起,拐进了拐角,留下的那人也正准备将地上躺着的那个人背起。 他高声大喊:“你在干什么?”然后迅速奔上前去,那人应声而逃。 关北轩瞥了一眼地上的欢儿,毫不犹豫地越过了她朝着巷子追去。 江羽七听到关北轩的叫喊声后,出到门口,看见远处的地上倒着一人,心头一惊。慌忙跑上前查看,见是欢儿,便将她抱起掐着她的人中。 欢儿醒来,看清眼前的人后,慌忙抓住他的袖子。哭喊道:“江大哥,快去救我们小姐,快去救她。” 关北轩一路追到闹市都没发现任何可疑的身影,眼前全是攒动的人头,所见全是普通百姓和忙碌的商人们,没有丝毫线索可循。 只能回去看看有没有别的线索,他回到屋时,江羽七正好将欢儿扶着坐下。 向欢儿询问清楚刚刚发生的事情后,关北轩大骂道:“什么狗东西,敢这么大胆,光天化日之下绑人。” 欢儿听到大胆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慌忙说:“关大哥,我想起来了,是宋家,宋家大公子。昨日他邀约我家小姐前去游湖,我家小姐不愿,便找了借口婉拒了他。可小姐又去应了他老对头的约,而且刚好在路上遇见了他。他当时就放了狠话,说下次就不会是邀约了。” 这边,那四人将李婵与百里南装进麻袋后,搬上了一辆马车,马车缓缓驶入了一处宅院。 进到宅院四人将她二人丢到了一间房里后出了门。 不一会儿,随着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沉重的脚步声踏了进来。 那人进来后上前将其中一个麻袋解开,刚解开,便看到了恶狠狠盯着他的百里南。他见不是李婵后又将麻袋提起,紧紧地绑了起来。 他又缓缓挪到旁边那个麻袋旁,将麻袋解开来。 百里南只听到那人对着李婵,嬉笑着说:“婵儿妹妹,我上次可说了,再想见你时,可不会再邀约你了。不知,这个方式你可喜欢?” 李婵挣扎着,那人将李婵嘴中的布扯掉后,李婵便大叫道:“宋凡,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光天化日之下就敢绑我尚书府的人?” 宋凡上前忙将布又塞进她口中,显得有些慌乱,他叫李婵稍微安静些。 片刻后他又说:“婵儿妹妹,我不得已才绑你过来。你说说你,我每次邀约你,你都找各种借口拒绝我,我这不是没办法了吗?我想好好找你聊聊,可你就是不给我机会,婵儿妹妹,我拿掉你口中的布,你可别再大声叫喊了,我们真的好好聊聊。” 李婵点了点头,宋凡扯掉她口中的布,李婵满脸不悦:“你说,有什么事,今日就全都说完。” 原来宋凡绑她过来是因为两家联姻之事,宋凡说他早就有了喜欢的女子,并不想娶李婵。他一直想找李婵说明此事,给李婵递了多少次帖子了,还送了信件,可从未得到李婵的回应,宋凡不得已只能绑了她来, 李婵说她本就不愿意,她爹给她提这事儿时她就拒绝了。她并不知道宋凡也是不愿意的,一直以为宋凡约她,是为了增进感情,所以从不应邀。 说到此处两人一拍即合,约定各自回家都全力反对这桩婚事。 随即宋凡也给李婵道了歉,说自己并非有心,只是无奈之举。李婵便不再计较,叫他帮忙解了绳索。 获得自由身的李婵和百里南被宋凡差了马车送到了关北轩的住所门前,但看到的却是大门紧闭。 李婵焦急地大喊道:“不好!欢儿他们肯定是回府向我爹爹禀报消息去了。”话音未落,她急忙催促车夫调转车头,火速赶回尚书府。 抵达尚书府时,只见尚书大人已经率领一众家丁手持各式兵器,气势汹汹,似乎正准备要冲向宋府夺回女儿。 李婵匆匆跳下马车,尚书大人一眼便看见了安然无恙的爱女,立刻上前紧紧抱住她,抚摸着她的头发,嘴里不停念叨着:“我的心肝宝贝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稍稍安定下来后,李婵连忙询问站在一旁的欢儿关北轩和江羽七的去向。 欢儿告知她,二人已赶赴宋府。李婵欲与百里南同去寻他们。可百里南说她一人便可,随后叫了车夫驱车向宋府驶去。 第117章 回埴县 一路上百里南催促着马夫快些,马车行至能见到宋府大门的位置时,宋大公子也刚好下了马车走到宋家的门前。只见一支箭嗖的从宋大公子的眼前飞过,稳稳的扎进了一旁的石狮子身上。 在关北轩正欲大喊之际,百里南大叫道:“关北轩。” 关北轩二人看见马车上的百里南后,顾不得宋大公子捏着拳头愤怒的眼神,便径直的从他面前跑过,拔了箭奔向百里南。 “快上车。”随着咧嘴笑着的百里南勾手,他二人上了车。 江羽七给马夫指了方向,马车飞快向前驶去,路过宋府时,百里南掀起车帘对着宋公子大声叫道:“宋大公子,保重。” 宋大公子看着驶离的马车,狠狠敲了一下旁边那位侍卫的头,责骂道:“叫你乱抓人。” 随后看了一眼那石狮子上的箭坑,内心苦闷,进门时吩咐下人:“快去找个人填了,不然又要挨骂。” 回到家,百里南将今日之事告知了关北轩他们,他们显然对李婵的八卦更感兴趣。 不过百里南在说完八卦后,又开始数落他们:“宋家老爷可是大学士,你们今日如此莽撞,若真是冲撞了他,你们还想不想考了?” 见此,关北轩与江羽七二人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耷拉着脑袋,嘟囔着解释:“还不是为了你么。” 百里南见此,语调更是严厉了些:“为了我也不能如此莽撞,凡事也需三思而行。” 毕竟他们若是为了她失了这仕途,她可要悔恨一辈子。 晚上,百里南收拾好东西后,躺在床上,回想着来到京州的这些日子。 她真的好舍不得李婵,还有国子监,还有关北轩和江羽七他们,回想着这些时日的快乐时光,缓缓地睡去。 次日清早,早早的梳洗好,将所有东西都确认了一遍后。便准备去告别,刚打开门,关北轩便踏了进来。 他进来后什么都没说,搂过百里南的腰,顺势将门关上了。 随即在百里南错愕之际,低头便吻了上去,百里南从错愕中缓缓松弛下来,慢慢地变为了迎合。 随着欲望的升起,二人的脸色越来越潮红,百里南睁开眼,推开关北轩,轻声说:“关北轩,我们埴县见。” 关北轩又抱住她,嗅着她发丝的香味,温柔的回道:“埴县见,东西都收拾好了么?” 百里南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点着头。 此刻,江羽七正在屋外一动不动地紧盯着百里南的房门,手里紧紧攥着一方砚台。 他眼中的神情复杂,他刚刚看见了进去的关北轩,也看到了他搂住百里南的腰关上了门,他也能想到后面的事情,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胡思乱想,可他的内心还是会有波澜。 站了许久,他的双眼都失去了焦点。就在这时,百里南的房门被打开。 关北轩抱着一大堆的行李走了出来,抬眼便看见江羽七正呆呆地站在那里,他大声喊道:“小七,快过来帮我。” 听到声音的江羽七猛地回过神来,上前去将手中的砚台递给百里南:“你之前不是说很喜欢这个砚台吗?我特地又买了一方送给你。” 百里南接过,谢了他后,三人一同动手,将行李搬到了停放在屋外的马车上。 随着马车渐行渐远,关北轩和江羽七的心都仿佛被抽走了一块似得,变得空落落的。 过了十日,终于到了埴县。 百里南入了城,换了一辆马车,到家后发现门并未上锁,里面还有孩童的打闹声,知道定是爹娘在家。 她高兴地敲响了门,不时,王蕴前来打开门,看见百里南后高兴地抱紧她。 “南儿呀,你终于回来了,我们明日便走了,还以为等不到你呢。”王蕴满是欢喜。 随后王蕴叫屋里的百里玄将她的行李搬进了屋里。 弟弟妹妹见姐姐回来了,有些怯生生的站在一旁。 百里南从自己的行李里面拿出一包蜜饯,抓了一把给他们俩,又抓了一把放在一旁的果盘里,对着王蕴和百里玄说:“爹,娘,这是京州城的蜜饯,你们试试。” 百里玄挑了一下眉头,拿了一颗看了看:“这京州的难道有什么不同么,不都是蜜饯。” 王蕴伸手一把从他手中夺过蜜饯:“都一样,那你就别吃了,我吃。” 百里南见此,偷偷地笑着。 夜里,王蕴来到百里南房间,给她说了肖方尘的事情,百里南听到后大惊。 “娘,我去京州之前还见过他呢,这才多少时日,怎么就这样了?” 王蕴摇了摇头,满脸凝重之色:“我们也不知具体情况,你万姨母找我来哭诉。说她就只有这一个儿子,县衙现在还不许她去看,她什么都不知道,只听别人说是偷了邓府的东西才被抓的。” 随后又说:“可尘儿前好几月还给你万姨母寄了信,叫他们准备好聘礼,那聘礼单子可老长了。你万姨母当时还跑过来给我假装抱怨,说她拿不出那些聘礼可怎么办。她也就是说说,私底下可存了不少钱,哪里不够聘礼钱,她就是过来找我炫耀来的。” 百里南有些震惊,觉得肖方尘应该是为了娶那个与她有些相似的女子,才叫万姨母备下的聘礼。 王蕴看着百里南有些心不在焉,于是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南儿呀,我这一辈子也没有太多的奢望,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你们几个姐弟能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千万不要像你阿尘兄长那样,做出那种自毁前程、让家人伤心失望的事情来。” 百里南只是一个劲儿地点头,嘴里不停地回着好。 接着,王蕴又开始向她诉苦,抱怨起百里姝和百里长风越长大越不像话。 她说百里长风经常偷偷摸摸地跑到外面去,跟那些不三不四的小混混一起玩耍。 而百里姝呢,则更让人操心。她交的那些朋友往往跟她相处不了两天就会吵起来,但没过多久又会和好如初,然后再过两天又开始吵架,你吵就吵,还非得找她来评理。 最离谱的一次,百里姝竟然还和住在隔壁不远的那位老婆子发生了争执,甚至引来了衙役。家中琐事令王蕴不堪其扰。 关键在于,百里玄平日都毫不理会,只有真正出了事儿时,他才理会,而他的教育方式,也只是拿起棍棒殴打他们姐弟俩。 第118章 春闱 第二日,天气甚好,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洒落在了地上。 百里南将王蕴和百里玄送上返回苏城的马车之后,便乘着马车前往藏书阁报到。 刚刚踏入藏书阁的大门,便遇见了高示生,他带着令人生厌的表情走到百里南身边,口中的言语满带调侃:“南南娘子,真是好久不见啊!这段时间有没有想念我?” 面对高示生的调笑,百里南选择无视,她虽心中恼怒,但表面上依然保持着镇定。 加快步伐,朝着副楼走去。可高示生似乎并不打算放过她,紧紧跟随着她的脚步。还用充满挑衅的语气说道:“百里南,你如今可是失了靠山,无论如何,你都逃不过我的手掌心的。” 百里南听到这里终于忍无可忍地爆发了出来,她猛地转过身死死地盯着他。 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冷冷说道:“高示生,你明明家财万贯,这外面更是美女如云,任你挑选。你天天盯着我干嘛?我又不如那孔清璃好看,你是闲的没事儿做么?赶快去找阁主让他多给你安排点事情做做。” 高示生眼见百里南发怒,脸上露出更为猥琐的笑容:“嘿嘿嘿,我是有钱,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花得到我的钱。原本呢,我倒是打算放你一马,不再与你计较。可你们之前让我那么难堪,要知道,我可是个有仇必报的人。这样,咱们来做笔交易怎样?只要你肯陪我共度良宵一夜,我便既往不咎。” 话音未落,只听到“啪”的一声脆响,一个响亮的耳光重重地扇在了高示生的脸颊之上。 紧接着传来一阵怒斥:“和你家大母猪睡去,你娘子找了你,可真是瞎了眼,倒了八辈子血霉。” 打完百里南便小跑着离开了,高示生则捂着被打得火辣辣疼的脸颊骂骂咧咧:“我家那个母老虎已经够凶了,怎么这个更凶?” 散值后,百里南回到家,坐在书案处,眉头紧皱,思考着肖方尘的事情。 今日在藏书阁她也问了两位姐姐关于邓府抓的那个贼人的事情。据她们所说,肖方尘是偷了邓家的金银财宝,逃了许久邓府才抓到他的,而且还是因为被他身边的人告发,邓府才终于将他抓捕归案的。 百里南一筹莫展,她不确定肖方尘是否真的像传闻一样,可是她又觉得肖方尘不至于荒唐至此。 时光荏苒,转眼间又到了休沐之日。 今日这天气也是极好,百里南便趁着开春了,将院中的那些已经枯萎凋零的花盆清理干净,然后再重新栽种一些新的花苗。 正在忙碌时,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百里南放下刚提起的花盆,来不及拍打身上的尘土,就匆匆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门刚打开一条缝,便看见王祁牵着蔓娘子的手,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打开门后,百里南惊喜道:“大哥,蔓娘子,好久不见,快进来。” “小妹,好久不见。”王祁忙回应道。 百里南调皮地调侃起王祁来:“大哥,你这是春风满面呀。蔓娘子,可好久不见你了。” 蔓娘子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轻声说:“南儿小妹,你可别拿他打趣了。” 紧接着,百里南卸下了围兜,领着他们走进厅堂,并安排两人落座后叫他们稍等片刻,自己先去洗个手。 待她洗完手回到厅堂后,又给他们沏了茶水。原来,王祁不惜倾尽所有家财,给蔓娘子改了良籍。然而,此举却惹怒了王祁的父亲,导致他被赶出家门。 好在蔓娘子有些积蓄,便拿出后在乡下购置了几亩田地。从今往后,他们打算就在乡间过那种男耕女织的日子。 百里南听闻后,十分敬佩他们能够如此勇敢,也给了他们最真挚的祝福,嘱咐他们闲暇之余可常来家中做客。 待送走他们后,百里南坐在厅堂,凝视着那紧闭的大门,心中好不羡慕。 转眼间快到了春闱之时。 为避免影响关北轩专心备考,百里南每次给关北轩寄去的书信只写了几个字:吾安好,勿念。 而关北轩的回信也只有几个字:待吾归,念你。 每当拆阅来信,两人皆满心欢喜。 春闱当日,关北轩与江羽七带着所需物品来到考院门口。在门口时,他们互相击掌鼓劲后,精神抖擞地踏入考院之内。 二月十五日,伴随着一声清脆的钟响,众学子纷纷停下手中的笔。不时,考院门口聚集的人群开始欢呼起来,众考子也接连走出考院。有的面带微笑,有的却愁容满面,有的小跑着,有的死气沉沉地挪动着。 而外面的亲属们,个个带着五花八门的吃食,满心欢喜地等待着考子们出来。 关北轩踏出考院后站在不远处,一直在等待着江羽七出来。等了好半日都不见他的身影,直到身边的人渐渐变少,江羽七才终于从考院内缓缓地走了出来。 关北轩立马对着他挥手叫喊着他的名字,江羽七看见他后也只是慢慢地走了过来。待他走近,关北轩朝着他的肩膀上用力一拍,问道:“如何?” 江羽七只悻悻地说:“不如何。” 关北轩立马安慰他:“哈哈,没事儿,等你三哥考上了,定会罩着你的。” 江羽七抬眼看着一脸欢笑的他回道:“我谢谢你啊!” 眼看着距离放榜大约还有一个月,他们寻思着先痛痛快快地放松两日,而后全心全意地准备下一场考试。 刚踏进家门,关家镖队的镖师就登门,送来了百里南与关母的书信。 关北轩将这些带到他的书房后,慌忙拆开百里南的信,只见上面仅画了一条活灵活现的锦鲤,他喜笑颜开,小心翼翼地将信重新叠好放入信封,然后珍藏进了自己视若珍宝的那个木匣子里。 江羽七此刻打开了送来的物品,刚一打开,一股恶臭便扑面而来,旁边还搁着一封信,关北轩展开信笺后,发现是百里南寄来的。 上面写着这些是给李婵和国子监的,让他们做好后给李婵和国子监尝尝,还说上次尝过京州的臭豆腐,感觉那味道与埴县的差了十万八千里,所以特意寄来正宗的埴县臭豆腐,让他们尝尝鲜,后面还附写了如何做的步骤。 第119章 忧心的爹 关北轩与江羽七捏着鼻子,满脸嫌弃的看着那一坛臭豆腐。 关北轩嘀咕道:“南儿,你是真没管我们死活呀,能不能炸好了再带过来,这生胚真的太臭了。” 江羽七转过头深吸了一口气,憋着气说:“炸好了路上就会烂了。”他实在忍不了了,说完就冲出了房间,在外面大口大口的吸着气。 关北轩捏着鼻子,迅速将罐子盖了起来。接着,他把包裹着的布重新包好系紧。 带着罐子走到江羽七身旁,将罐子递给他,说:“小七,你去烧点水,等水晾凉了,把里面的臭豆腐捞出来泡好,这样就会不臭了。” 见江羽七迟迟不愿接过去,关北轩便肩膀一摊,嘴角微扬,不紧不慢地说:“你既然不愿,那我便将它丢了,顺便写信给南儿,说你嫌弃这东西太臭……” 他的话还没说完,江羽七便伸手将坛子夺了过来,然后大步地朝着厨房走去。 看着江羽七离去的背影,关北轩脸上露出一丝狡黠地坏笑。他悠然地走进书房,将门窗一一打开,然后坐在书桌前,执笔给李婵写帖子,诚邀她明日过来一同品尝这臭豆腐。 写完后封好,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国子监应是不用请的,他知道我今日考完,明日定会过来拉着我一起去练箭。” 江羽七将臭豆腐泡好后又将坛子清洗干净,洗的时候才发现坛子上写了几个字:君之劳苦,感佩至极。 江羽七顿时也感觉不到臭了,咧着嘴更用力的洗着。 李婵接到帖子后非常高兴,第二日兴致勃勃的去赴约,出门时与她爹擦肩而过。 李善权疑惑的问送她出来的侍女:“小姐要干嘛去?这么高兴?” 侍女行礼后回道:“回禀老爷,好像是有公子约小姐去吃饭。” 李善权想起前段时间他带着李婵去宋府,正当宋公夸赞起两家儿女甚是般配时,李婵便变了脸色。他随即拉起身边那名侍卫叫他跟着李婵,查看情况后回来禀告自己。 侍卫一路跟在李婵后面,直到李婵进了关北轩的院子。他只看到身材挺拔,样貌棱角分明的关北轩,笑着将李婵迎进了屋内,好似还听到关北轩叫李婵为吃不饱。 李善权自李婵出门便忧心忡忡,脑中出现了各种幻想。 他本来觉得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与自己政见相同的老友之子是最好的选择,可见到上次女儿的态度后便有些疑虑了。 他去问过李婵,李婵跟他说她不喜欢宋凡,还说宋凡也不喜欢她。 李善权犯了难,虽然他认为女儿嫁到宋家是最好的选择,可若是勉强在一起,那定会害了女儿一辈子的。 他便与夫人商量了对策,夫人说女子一生,能遇到相濡以沫的人才会幸福一生,就似他们两人一样。最终他认为夫人说的在理,总在思量着如何能找到这样的女婿。 侍卫回去后将他所见到的禀明了李善权,听到侍卫的禀报,李善权心中咯噔了一下,心想女儿不会是与别人私定终身了,便叫侍卫去查关北轩的底细。 夜里,待李婵睡后,叫来欢儿。见李善权脸色凝重,欢儿以为是自己犯了什么错被老爷知道了,便立马跪在地上,垂着头不敢看李善权。 这李善权虽是文官,却长得似武官一样,浓眉剑目,稍微冷着点脸色就会显得异常凶狠。欢儿又是刚买进府不到一年的丫头,自是在这尚书府中战战兢兢地,生怕做错什么事情被发卖了出去。 李善权端起茶杯,提起杯盖拨弄着茶叶,声音略带低沉的问道:“欢儿,小姐今日去的是何处呀?” 欢儿声音略带颤抖地回道:“小姐,小姐今日去了关公子家。” “哦?”李善权放下茶杯,脸上的凝重又多了几分,“关公子与小姐是什么关系?” 欢儿慌忙回道:“小姐与关公子就是普通好友的关系。” 李善权显然不相信,便继续追问:“你也跟了小姐一年了?小姐可对你吐露过什么心事?” “小姐平日里都不怎么与我说话的,老爷,您若是想知道什么,我可以帮你去问问小姐。” 李善权见也问不出什么便问了些李婵最近见了哪些人,去了哪些地方。 欢儿说李婵日日都是应约一些世家娘子的邀约一起去酒楼吃饭,或者到处去游玩儿。 李善权又问她与哪些男子走得近,欢儿便说极少,平日也只与那几家相熟的公子一起玩儿,李善权也是知道的,只是除了那关北轩。 李善权又问她为何关北轩叫李婵吃不饱?欢儿说了李婵每每出去都带着他吩咐的果子吃,所以关公子便调笑小姐永远吃不饱。 他稍作思量后,叫欢儿退了下去。 回房躺在床上后左思右想就是睡不着,翻来覆去的。他夫人便坐了起来,问他为何像条鱼似得翻来覆去的不睡觉。 他说了今天欢儿禀报的一些情况,夫人听后随口说道:“你呀,就是操心太多,女儿小时候,别家男娃娃亲了她一口你就得将人家骂哭。如今这女儿大了,你操那么多心干嘛?若她真是有喜欢的人,只要她愿意,成全她就是。不管那男方家里是什么条件,只要他真心对女儿好,我觉得我都是可以接受的。” 李善权听了夫人的话越发的睡不着了,细细将与李婵玩得好的那几名男子一一作了对比,都入不得他的法眼,只觉得那几名都太过浪荡,他们的爹爹隔三差五的就会找他抱怨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 第二日,李善权顶着黑眼圈子去上值,同僚们见状,皆打趣他道:“昨夜里莫不是去偷鸡了?” 散值后许久,侍卫终于来禀报,说那男子叫关北轩,乃是越州一小县城中一镖户的公子,此次入京州是来参加省试。此人性格豁达,箭术超群,虽然交友广泛,但从不涉足赌场妓院等场所。 后来,李善权也去查看了一下他的档案,上面写道:关北轩,越州霁城埴县人士,庚午年生人,时年二十一,父关初,母关李氏。 李善权看见这关初的名字时,总觉得异常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看过。 第120章 放榜 李夫人与李善权聊过后,找了个晴日,以请了画师为两母女描画为由,叫侍女将李婵喊至后花园,想探听一下李婵的心意。 李婵来到后,李夫人将她叫到了身边的那张凳子上坐着。 画师示意二人摆好姿势,便开始作画。 不多时,李夫人看着画师,脸上笑意盈盈,轻声开口:“婵儿,宋府前日里派人过来与你爹商谈了我们两家的亲事。” 李婵闻言,猛然看向李夫人,带着焦急的语调质问:“娘,我们不是说好了么?我与宋凡并非良配。” 画师高声喊道:“小姐,坐好。望向我,面带微笑,嗯,妙极妙极。” 李夫人不紧不慢地回应:“婵儿,你别急。你是说宋凡他已经有喜欢的娘子了是么?” 李婵显然有些情绪了,但是只能扬着嘴角,咬着牙回答:“是呀,娘,您难道希望女儿嫁入宋家,每日目睹夫君心系他人吗?” 李夫人继续说:“我与你爹当初不也是各自都有心上之人,如今相伴不也是美满如意吗?” 李婵有些焦急了,她伸手攘了攘李夫人,随便找了个借口:“娘,我已经心有所属了。” 李夫人眉头紧蹙,缓缓转过头望向她,追问:“是谁呀?婵儿,你快告诉为娘,为娘可以帮你把把关,倘若我觉得不错,就替你做主,去给你爹说放弃与宋家的联姻。” 画师见状,轻声呼唤:“夫人。”李夫人闻声,赶忙端坐好。 李婵略带涩地回答道:“您没见过,不过,他品性正直,而且擅长弓箭。只是,他兴许不喜欢我。”说着,她的眼神逐渐黯淡。 李夫人听着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沉,转头看着她,心中顿时有些心疼。 她握住李婵的手,轻轻拍了拍,安慰她:“我家婵儿如此出众,世间男子比比皆是,婵儿,不必为此伤神。” 李婵听后微微点头,过了好一会儿,画师终于画好了,他轻轻吹了吹,然后上前递给李夫人看。李夫人对这幅画赞不绝口。 夜幕降临,李夫人拿着画像坐在梳妆台旁,看着那画上可爱的女儿,心中满是忧虑。 她想起当初与李善权的婚姻,当初自己也是显赫之家,祖母为当今太后娘娘的乳娘,托太后娘娘的福,自家在这京州还算过得去。 那年李善权入京州赶考,大雨滂沱之时与李夫人偶遇,一来二去,二人私定了终身,还好在太后娘娘的支持下,她才能与李善权修成正果。婚后,李善权说他做梦都没想到会娶到她,还给她说了他之前也有喜欢的人,只是那女子的家人嫌弃他家境贫苦,转眼间便将她匆匆嫁了人。 想着这些往事,她都没有察觉到李善权已经走进了房间,一直到李善权的双手轻轻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她才回过神来。 她凝视着镜子中的李善权,眼眸中的忧虑愈发深沉:“老爷,此事该如何是好啊?” “你昨日让我不要焦急,今日自己反倒急了起来。莫要慌张,我已派人调查过了,那关北轩虽然家世一般,但品性端正。倘若他能考取进士,倒也与咱们女儿相称。”李善权随手拿起桌上的梳子,轻柔地为李夫人梳起头发来。 尽管如此,李夫人心中仍然还是忐忑不安的。 转眼间,到了放榜之日。 那日,李善权一回到家,便迫不及待地朝着李夫人的方位飞奔而去。他气喘吁吁地告诉李夫人:“关北轩果真通过了省试!而且成绩还不错,是首批榜单上面的人。看来考取进士大有希望!” 而李婵今早间在院中,拿着她的小弓箭射着玩儿时,听闻外面传来阵阵锣鼓声,称今日放榜,便回房写了个纸条,连忙吩咐欢儿前去查看关北轩和江羽七是否榜上有名。 欢儿便匆忙去了,早早守候在放榜之处。待榜单贴上后,她手中紧握着小姐交给她的纸条,瞪大眼睛一个一个的对着找和纸条上面一样的名字。 没过多久,就找到了江羽七的名字。然而寻找关北轩的名字时却颇费一番周折。 找了许久突然听到有人高声朗读着榜单上的姓名,当关北轩三个字传入耳中时,她急忙叫那人帮忙指认,终于也找到了。 她找完又匆匆忙忙地赶回尚书府,一见到李婵,便激动地喊着:“小……小姐,有……有他们俩的名字!”李婵闻言欣喜若狂,立刻欢呼雀跃起来,紧紧抓住欢儿的手,急切地讨论着该送上什么样的贺礼才合适。 而这一切恰好被一旁的李夫人尽收眼底,她默默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眼中流露出一丝担忧。 过了省试,江羽七与关北轩又马不停蹄地投入到紧张的备考中。关北轩将百里南送的文曲星磨喝乐摆放在了书桌上最显眼的位置。 而江羽七也将那尊磨喝乐放置在显眼处,旁边还蹲着李婵送的一只迷你小狗,小狗身后紧跟着一坨金色的粑粑。李婵说,送这个是希望他们能多多走狗屎运。 在这一月中,国子监成了常客,但他不再嚷着让关北轩教他练箭,而是在前院竖起了靶子,待关北轩吃饭时才请他过来略作指点。 李婵也时常前来,给他们送一些糕点果子。 很快就到了殿试之时,关北轩与江羽七进考场时都信心满满。考完,与李婵他们在酒楼中好好吃了一顿,还请了唱曲儿的唱了好几首曲儿才返回住处。 关北轩回到房间后,坐在书桌前,把玩着那尊磨喝乐,低声呢喃着:“南儿,等我,很快我便会回家见你了。你答应我的,可不许食言。” 三日后,放榜之日。清晨,天还未亮,已有众多学子与其家人们一同守候在放榜处。礼部外围挤满了人,喧闹声震耳欲聋。 关北轩、江羽七与国子监三人也早早地来到礼部墙外的放榜之处随着一众人等待着。他两人尽管昨晚一夜未眠,但都还是精神抖擞的盯着礼部的大门。 突然,钟鼓齐鸣,如雷震耳,一队侍卫手持火把,簇拥着金榜从礼部,一个挨着一个的陆续跨出大门。榜刚上墙,人们便如潮水般涌上前去,将那几张大榜围得密不透风。 第121章 传胪大人的药罐 关北轩三人瞬间被涌上来的人群给推了上去,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无法看见榜单。三人不约而同地踮起脚尖,伸长脖子,朝着榜单处极力张望。 尽管周围的火把和灯笼将四周照得通亮,奈何距离实在太远,榜单上的字似是被蒙上了一层薄纱,根本看不清。 随即,听到有人哀嚎:“哎,进士及第想不到咯。” 还有人兴奋的尖叫着:“爹,你看,你看二甲第三名,二甲第三名。”声音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这时有人开始高呼者榜单上面的名字, 三人只能竖着耳朵静静地听着前方人高声报出的名次,终于,听到了那期待已久的声音:“二甲榜单了啊,二甲榜单了啊,第一名江羽七,第二名罗进,第三名祝逢春···。” 听到江羽七名字的那刻,国子监惊得瞪大了双眼,看向江羽七,欣喜若狂地叫喊道:“江大哥,听到没,你可考了二甲第一名,江大哥!” 关北轩的眼中也闪烁起光芒,他轻轻地拍了拍正发着愣的江羽七的肩膀,赞叹道:“小七,厉害呀。” 随后,三人又静静地听着,此时的江羽七已经难以抑制住内心的喜悦,嘴角情不自禁地扬了起来,听着听着,他的眼神开始迷离着。 名单已经念了好几个,可始终没有听到关北轩的名字,他的心跳愈发急促,眼中的热情与光芒也在渐渐黯淡。 就在这时,一阵高呼传来:“二甲二十二名,关北轩。” 这声音犹如一道闪电击中了他,让他立在了那里,关北轩嘴角扬起,露出狂喜。而后,他双手搭在江羽七的肩膀上,激动地摇晃着他,嘴里不停地念叨:“小七,小七,我也考上了,我也考上了!” 江羽七被他摇晃的头昏脑涨的,赶忙叫住他,让他冷静些。 关北轩兴奋的说要请他们俩去吃早点,吃完再过来确认一下是否真如那人所念一样。随后,三人好不容易挤出了那拥挤的人群。 到了早点铺子时,天也已经大亮。 三人坐在桌上都难掩心中的兴奋,国子监亲自为二人布上筷勺,并叫他们以后可要罩着自己。 关北轩笑言:“那是自然,待到你金榜题名时,咱们便能相互照应了。” 国子监昂起头颅,自信满满的拍了拍胸脯:“大哥放心,我必定会奋力追赶上您二位的步伐的。” 江羽七瞧见他那副模样,拿起一双筷子递过去,笑道:“江山代有才人出,且看你这后浪如何推前浪!” 酒足饭饱之后,他们又去金榜处查看,果然毫无差错,江羽七为二甲第一名,关北轩则是二甲二十二名。 接下来的几日,他们参加完游街活动,又赶赴了庆祝新进士及第的宴会。 宴会结束,有些微醺的关北轩与江羽七正欲返回住处,可刚到门口,便被一群人给围了起来,上来就问是否婚配。 关北轩紧紧拽着江羽七的袖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人群中挤出来,上了马车急忙赶回住处。 刚至巷口,便听见巷内人声鼎沸,于是关北轩掀开车窗的帘子,一眼望去,自家门口竟围了许多人,他们一只手中提着各式各样的篮子,另一只手则持着用红布精心包裹着的画卷。 见马车驶来,众人一拥而上,纷纷询问车夫,此是否为传胪大人的车驾。 关北轩与江羽七相视苦笑,无奈之下,关北轩掀起帘子,缓缓地下了车。 众人见下来的公子身姿挺拔,面容俊朗,皆倒抽一口凉气。忙将画像往他身上塞去,口中还争论不休:“这位大人,与我家娘子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与我家娘子才是。” 随后,见车内又走出一位温文尔雅的公子,分了一批人向他拥去,也不管谁才是真正的二甲第一,只管将画像塞给他们。 面对这番热情,他们只能满脸带笑地婉拒着,可那些人哪管这些,能塞的地方都被他们塞得满满当当,弄得他二人哭笑不得。 好不容易才进了家门,用门栓死死拴住了门,二人靠在门后,看着对方满身的画像卷轴直摇头。 关北轩无奈道:“终于明白什么叫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了。” 江羽七此时脑袋中只想着如何才能让他们不再如此。 这几日一到天亮,门口便围了不少人,直至夜幕人才走,他与关北轩常常从后门偷摸出去。 那日,江羽七光明正大的打开了门,在那些人的拥簇下,从他的身上掉下来一个瓶子,一人慌忙捡起递给他时竟看见了上面写着“和欢丹”。那人小声念着这三字,瞬间一众人安静下来,有人夺过那个瓶子,确认的确是壮阳药后,都不可置信的看向江羽七。 江羽七只尴尬地笑道:“多谢众位好意,某,却有些隐疾。本来某不愿耽误各家的小姐,但见众位如此热情,某也不好推脱。若不嫌某有隐疾,某愿为乘龙快婿。” 众人见此忙将塞在他身上的画卷抽了回来,满是惋惜之色,除了有一两个不信的人想看一下情况,其余人都陆陆续续的走了。 走时还相互嘀咕着:“这么好看的公子,真是可惜了。” 江羽七对着留下来的那两人,伸出手来,说道:“两位,如若愿意,便留下画卷,我明日定会上门拜访。” 二人相视,思考了一瞬后也离去了。 走时江羽七还不忘向他们挥手大喊:“再会。” 关北轩靠在门口,看着他这一出好戏,问道:“你是真不考虑你日后的名声吗?” 江羽七上前,一脸的无所畏惧:“反正我又不认,他们传的便只是谣言,那又如何?” 关北轩只摇头:“若因此错失了真命天女,那就可惜了咯。” 江羽七只关上门,头也不回的往自己的书房走去。 第二日,门外果然没了人蹲守,但是门口早早地停了一方轿子,来人轻声叩响关北轩家的门,高声呼喊:“关公子,在家吗?” 敲了一会儿,江羽七过来将门打开,原本以为还有人不死心,但见是找关北轩的,他便叫了关北轩出来。 第122章 看上你了 来人正是吏部尚书大人家的下人,他满脸堆笑地走上前来,诚邀关北轩前往他家大人举办的家宴。 关北轩心生疑惑,问道:“缘何要请我?” 那人喜气洋洋地回道:“今日家中因小姐金钗之年生辰,特设宴席,我家大人见您与我家小姐相熟,便请您过去凑个热闹。” 关北轩不好推辞,便回房换了身衣裳。可他并不知晓今日是李婵的生辰,环顾四周,也没寻到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只好匆匆跑去江羽七那里询问有无合适的礼物。 江羽七拿出了一个颇为精美的盒子,打开给关北轩看后,关北轩不禁皱了皱眉头。然而别无他法,只能盖好盒子,带着它上了轿子。 来到尚书府,他在下人的带领下一路进到宴会处。 由于来的时间较早并没有看到尚书大人和李婵,他进去后,便将礼品呈上,随后侍女带着他入了座。 他稍微环顾了下四周,看情况,尚书大人今日的确只是设了家宴。因为只摆了两桌,他们这桌上已经坐了几位少年和小童。 不时,陆陆续续的开始有人到来,多数是年长一些的,个个都神采奕奕,举手投足间都透着威严和庄重。 待坐下后,又相互行礼问好。过了一会儿,尚书大人携妻女入了长者那桌。 李婵瞥见旁边那桌的关北轩后,喜上眉梢,本欲开口叫他,却被身旁的李夫人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李夫人凑近她的耳边,轻声说道:“今日有这么多叔叔伯伯在场,要庄重一些。” 李婵这才重新端坐好,朝着关北轩微微颔首,关北轩亦微笑着轻点了下头回应她。 尚书大人李善权笑言:“今日小女生辰,特设家宴,只邀了诸位亲朋好友,大家不必拘谨,尽管随意些。” 这时有人拱手说道:“师长,我等自然随意,只是这婵儿既然已满十八,是否该谈婚论嫁了,不知,我家小子是否有此福分。” 李婵听闻,心中暗自不满此人乱点鸳鸯谱,却又不好发作,只得露出尴尬的笑容。 随后又有人开口:“你家那小子,谁不知道他日日只痴迷于他的字画,今日连师长的宴请都不来,我看啊,我家小子倒是更为合适。” 李善权见状,朗爽一笑,赶忙说道:“承蒙诸位对小女的厚爱,小女也是诸位看着长大的,你们几家的小子,情况如何,我不说诸位也心知肚明,若是你们,可舍得将从小叫着你们叔叔伯伯长大的小女嫁入你家?” 此时,众人纷纷垂下眼眸,若是让李婵做自己的女儿,他们自然愿意,但一想到要嫁给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便纷纷摇头。 于是,众人不再提及此事,随着李善权的吩咐,侍女们开始为众人斟酒,宴会正式开始。 宴会结束后,李善权特意留下了关北轩,让关北轩陪着李婵在自家后花园玩耍。 而他则与李夫人一同站在假山后,观察着二人的情况。只见关北轩时不时将李婵逗得哈哈大笑,就连李夫人都未曾见过女儿在他人面前如此落拓不羁过。 李善权夫妇便任由他二人在后花园玩闹,他们则去到厅堂,叫侍女将关北轩送来的礼物拿过来。 夫妻二人打开一看,竟是一幅洛神图,不禁相视一笑。 李夫人言道:“老爷,依我看,这位乘龙快婿恐怕是真的,只是这孩子的家世的确不太好。” 李善权将画卷收好,放回盒中,缓缓说道:“你当初不也未曾嫌弃我家世不好吗?只要我女儿不嫌弃,我们又有什么好嫌弃的?只要他待我们女儿好便可,何况他如今已是进士及第,过些时日便会封官,也算是踏上仕途了。我看过他的文章,确实还不错!” 此后,李善权常将关北轩带在身旁,一同出席数场宴会。关北轩虽心有疑惑,但不好直接开口询问。 这日刚回到家,他来到江羽七的书房,坐在书桌上,闷闷不乐。 江羽七见他一反常态,愁容满面,便一边整理着自己的画卷,一边带着几分戏谑的口吻问道:“三哥,这可不像你啊,莫非尚书大人对你有什么特别的要求?怎么一回来就如此愁眉不展的?” 关北轩长叹一口气,看向江羽七回应道:“小七,你说这尚书大人究竟是何意?上次吃不饱生辰,只邀请了我这一个外人。我问过吃不饱,她说这是她爹的意思,并非她所请。如今又每日带我参加各类宴会,我实在摸不透他的心思。” “怕不是看上你咯。”江羽七调笑道。 关北轩随手从书桌上拿起一本书,朝着江羽七就扔了过去:“看上你还差不多。” 江羽七叹息着:“我现在可是臭名昭着,你看看有谁来找过我?他们都是对我唯恐避之不及。” “自作孽不可活!”关北轩懒洋洋地站起身,慢慢地走出了书房。 夜晚,关北轩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心里想着:看上我?能看上我什么? 突然间,他想到了李婵,顿时惊恐地坐了起来,连鞋子都顾不得穿,就跑到江羽七的卧房门前,拼命地敲着门。 “小七,小七,出大事了,出大事了啊!”江羽七被他吵醒,迷迷糊糊地打开门,看着一脸焦急的他,一头雾水。 “怎么了,三哥?这大半夜的,你又抽什么风呀。” 关北轩将江羽七拉了出来,两人坐在门槛上,关北轩说道:“尚书大人恐怕真的看上我了。” 江羽七震惊得目瞪口呆:“你别吓唬我,人家可是有妻女的。” “不是,你想什么呢?我觉得他应该是误会我和李婵的关系了。”关北轩抱住双臂,一脸的严肃。 江羽七一拍巴掌,也终于恍然大悟:“难怪日日带着你去参加宴会,原来是为了自己的乘龙快婿铺路呀。啧啧啧,这老丈人可真不错,要不,你就顺从了他,反正你和那李婵也确实挺亲密的!” 关北轩气不打一处来:“和谁亲密呢?我和她就是好友而已,况且她也只是拿我当大哥,别胡说八道。上次你给南儿胡说的事情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第123章 封官 随后关北轩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带着戏谑的口吻问他:“小七啊,你那不能人事的事儿都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了。你不会……?”说完,挑了下眉,眼睛还不怀好意地望向他某处。 江羽七见状,赶忙收拢双腿,满眼尽是鄙夷之色:“三哥,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能不能成熟点?我可没诓骗南南,只是稍稍改了一些东西而已。” 转而又问:“你打算如何处理你与李婵的事情?你可得想好了,不然我可立刻要给南南寄去书信了。” 关北轩垂下头,一边摆动着头一边说:“让我再想想。”说罢,站起身回了房间。 不一会儿,还坐在门口的江羽七就听见他房里传来了呼噜声,无奈地摇了摇头,也回到房间,关上了门。 次日,李善权再次派人来接关北轩。 在去宴会的途中,关北轩与李善权在马车内相对而坐,关北轩紧紧攥起拳头,鼓足勇气开口道:“尚书大人,明日便会下达封官的文书,学生也将返乡,这些时日承蒙大人关照,学生感激涕零。若有机会,学生定会携妻登门拜谢大人。” 李善权原本正在闭目养神,听到关北轩提及“妻”字时,他猛地睁开眼睛,满脸疑惑地看向关北轩,诧异道:“你已成婚?” 关北轩拱手回答:“回大人,学生早已订婚,此次还乡之后便会完婚!” 李善权立即沉下眼眸,搭在腿上的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衫。随后,他高声让车夫停车,把关北轩赶下了马车。 关北轩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无奈地耸了耸肩,喃喃自语:“得罪了吏部尚书,关北轩,你的日子可算是到头了。” 转身,他走向主街,为了过两日的返乡之路做准备,他购买了许多京州的特色物品。由于物品太多,他便雇了一名独轮车夫。逛了一日,天色已渐黑,他才和车夫一起将满满一车的东西推回住处。 江羽七打开门,看到那车上堆积如山的货物,不禁感叹:“三哥,你可真会败家啊!” 随后,又帮忙将所有东西都搬进了院内。 封官文书下达后,江羽七被任命为大理寺评事,而关北轩则被安排进了都水监。 江羽七到大理寺报到后,回到住处匆忙收拾好了返乡时要带的东西,后又在书房里悠闲地喝着茶等待关北轩回来。他回想着自己到了大理寺后,刚报出名字时,众人都惊讶地看向他的样子,便觉得十分滑稽。 又看到书桌处那尊百里南送的磨喝乐,伸手拿过来,摸了摸,笑道:“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而关北轩去都水监报到的过程却没有江羽七那么顺利。在门口,就受到了冷遇,他被拦住了,侍卫说都水使暂时不在,让他在门外等候。 他站在门旁许久,又去问了两次,那人动都没动便回了他同样的说法。他便不再去问,顺势坐在了都水监门口的阶梯上,从清晨一直等到太阳快升到头顶时,才有人不耐烦的将他叫了进去。 他是知道这个都水使的,与吏部尚书大人是同窗,前两日尚书大人还带他见过。 其实他昨日就已经预料到了今天的局面,此刻内心虽郁闷,但在自己的安慰下,还是礼貌地站起来行了礼,随着侍卫进去了。 侍卫将他带进了一处很大的房间,放眼望去,里面并列摆放着一张张很大的桌子,上面铺满了各种图纸。 正位处有一张书案,上面坐着的正是都水使杜昶,他拿着朱笔在面前的那张图纸上面标注些什么。 侍卫退下后,关北轩上前几步,拱手行礼:“学生见过都水使大人。” 杜昶停下笔,抬起头,眼神轻飘飘地瞟了关北轩一眼:“我都水监虽然不像其他地方那么讲究礼仪规矩,但你今日在外面的行为,已然是触犯了朝律。况且你既已被授予官职,就应自称下官,你可明白?”他的表情和言语都异常平静,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关北轩再次拱手:“下官知罪,谢都水使大人提点。” 杜昶拿起书案旁的折子,打开扫视一眼后又合上:“你起身,既然担任了都水监的少监,就一定要牢记官家的恩泽,日后好生做事!你,可是埴县人?” 关北轩回答:“谨遵教诲,回大人,下官正是埴县人。” 杜昶靠坐在椅子上,看了一眼桌上那张运河图纸上自己标红的地方,正是埴县。 他抬头皱了皱眉,开口道:“那你返乡后,直接去埴县的河渠署协助方石青修缮京琼运河!不过,你毕竟是新官上任,方石青已然在埴县七八年,与他共事,你需虚心求教!” 关北轩应下后便回到住处,他心中暗自庆幸,能在自己家乡任职,哪怕并不是长久在那里,他也是心满意足了。 只是这都水监少监本就是个四处奔波的苦差事,他不免担心往后会与百里南聚少离多。 不过听都水使的意思,埴县的水利似乎颇为复杂,否则方少监也不会在那里一待就是七八年。 怀着对未来的种种不安和憧憬,关北轩与江羽七踏上了归乡的路途。离开时,国子监满是不舍,关北轩只好将自己心爱的那把弓箭送给了他。 埴县的县令早已接到了喜报,县里近百年来都未曾出过进士,今年一下子竟然中了两位,而且年龄都如此年轻,他心中别提有多高兴了。 尤其是桑槐书院,早早地就在门口贴了喜报,门上还挂起了红灯笼,就连书沁阁的门边也换上了两块崭新的牌匾。朱夫子更是逢人便说自家学子中了两名进士,而且都是二甲,那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而关家的门槛也快要被踏破了,七大姑八大姨们全都赶来道贺,每天忙得关母晕头转向,家中不得不请了几个下人。 百里南却好像不关自己的事一样,她每天都深居简出,有人问起,她也只是微笑着回应。 回来的时候,关北轩和江羽七为了早点到家,选择了走水路。 在上船前,两人开怀畅饮,谈论着对未来的期望。 第124章 一模一样的人 江羽七感慨道,他如今进了大理寺,以后恐怕很难有安宁的日子了,倒是很羡慕关北轩以后可以时常陪伴在百里南身边。 关北轩则安慰他:“你日后定然会有美娇娘常伴你身侧的。” 江羽七只笑着向他敬酒:“承你吉言!” 由于他们的行李太多,只好搭乘了一艘货船返回埴县。那货船的船主正好与彪哥相识,便载上了他们二人。 夜半时分,到甲板上小便完的关北轩返回时,黑灯瞎火的,找不到与江羽七睡觉的房间了。摸了半天,终于找了一间房,进去摸了摸,刚好是摆了两张床,以为自己没走错便躺了下去。 不多时,隔壁传来声音:“老大,在莽子林下货时,船上这两个人,不会出什么问题?” 关北轩竖着耳朵听着,接着传来船老大的声音:“怕什么,就他们俩,我们这么多人,出了事还收拾不了他们?” 一会儿,有人开门,提着灯进来,与正要推门而出的关北轩撞了个正着。 关北轩冲他咧嘴一笑:“大哥,我走错房间了,真是不好意思,不好……” 话没说完,便被那人一掌劈晕,来不及发出任何求救的声音便倒了下去。 关北轩被人绑好之后,带到了船老大的房间里。 船老大看着关北轩的脸对那人说:“你有没有觉得这人跟昨天刚来的那小子长得很像?” 那人赶忙应道:“老大,你也觉得么?昨日见这人时,就觉得,那何止是像啊,简直一模一样!只是两人的气质略有不同,谷齐林那小子看起来更冷漠些。” 船老大连忙挥手,让他把谷齐林叫过来。 谷齐林被叫过来后,跪在地上,恭敬地向船老大行礼:“老大,您叫我来有何事?” 船老大问:“你说你读过书?比起那些举子如何?” 谷齐林面沉似水,回应道:“兴许,不相上下。” 接着船老大将烛火捧起,朝着地上的关北轩脸上照去。 谷齐林困惑不已:“老大,此举何意?” 船老大指着地上的人言道:“我要你,成为他。” 谷齐林眉头紧蹙,听完船老大的谋划后,虽心有疑虑,但还是应允了,他要求将此人交予自己。 船老大表示要斩草除根,以绝后患。谷齐林则说自己对这个人的生活一无所知,如何冒充?他说他自有方法让他吐出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船老大这才依了他。 江羽七醒来,只觉得头痛欲裂,转头看到旁边坐在床上神色不佳的关北轩,问道:“你怎么了?脸色如此难看?” “没怎么!”说完,他又躺下闭上了眼睛。 江羽七有些费解,他起身来到船舱外,凝视着外面沿江的美景,不禁感叹:“果然诗仙笔下所描绘的美景是真实存在的。” 沿江两岸山峰耸立,云雾翻腾,船正穿行于这宛如仙境般的江水之中,岸边的山林中时而还会传来猿的啼叫。 回到船舱的江羽七,看到关北轩依旧躺在那里,只是手上正拿着上任的任职文书看着。 “哟,三哥,今天真是好兴致啊。”江羽七没好气地调侃他。 谷齐林根本不理他,将文书收起,又闭上了双眼。 江羽七这下真的是一头雾水了,心里纳闷着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了他,为何今日对他如此冷漠。于是也不再与他说话,吃饭时只将准备好的干粮分出来放在他床边,他见后拿起默默地吃着。 到了第三日夜晚,船停靠在了一处山林边。此时,江羽七的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睡得很沉,显然是被人下了迷药。 船上的人正忙碌地搬运着货物,他们举着火把,将一袋又一袋的东西从船上搬下来。这些东西似乎很沉,需要两个人才能抬起一袋。 此时真正的关北轩透过缝隙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心里还咒骂着:该死的,下巴都麻木了,能不能来个人帮我扯了这该死的东西? 谷齐林提着灯,来到了关押关北轩的那处船舱。关北轩抬起头便看到刚踏进的谷齐林,他手中的灯光刚好照在他的脸上。 那刻,关北轩身躯明显一怔,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穿着他衣服,脸上带着冷意与他如此相似之人。 谷齐林走上前,扯掉关北轩嘴里的东西,说道:“初次见面,我做个自我介绍。我叫谷齐林,埴县李子乡人士。弟弟,幸会!” 关北轩双眼瞪得浑圆,张着的嘴巴试图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嘴早已麻木,根本发不出清晰的声音。 谷齐林将灯放在地上后,顺势坐在了关北轩身旁,头靠着船板闭上双眼,静静地等待着关北轩开口。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关北轩的声音终于传来:“你是谁?” 在昏暗中,他并没有睁开眼睛,只用着冷冷的语调回道:“弟弟,你可真健忘,我不是说了么?我是你哥,谷齐林!” 随即谷齐林又说:“你给我讲讲你的人生经历?我好奇。” 关北轩显然还是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虽然他的嘴巴逐渐恢复了知觉,可思索了许久,皱起的眉头仍然没舒展开来,心中的疑问也越来越大。 要说这人是关初与别人生的,不可能与自己如此像,可若不是,那他到底是谁?难道易容术真有传说中的那么神奇吗?可以做到如此精细? 最终,他决定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转头看向谷齐林,眼眸还是微闪了一下。他问:“你们到底寓意何为?绑了我也不理我,也不杀我,我于你们有何用?” 谷齐林嘴角扬起勾起一丝冷笑。他心想,他这个弟弟倒是有趣。 谷齐林回道:“你也是有趣,我凭什么告诉你?你有没有用,全在我的一念之间。老大可是要将你除之而后快的。若是想活,回答我的问题便是!” 关北轩见他什么也不说,内心火闷,只说:“要杀要剐随你们,你们问我的问题我一个都不想回答,你们想怎样就怎样!” 谷齐林挑了下眉,饶有兴致的看向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他说:“我给你说个故事?长夜漫漫,他们还得搬许久,我便暂时陪陪你!” 第125章 回县后 谷齐林缓缓道来:“以前呢,有一对夫妇,家境还算过得去。一日,足月的夫人夜间突然临盆,她的丈夫赶忙与兄弟一起将夫人抬到了稳婆家中。夫人顺利产下第一个孩子后,丈夫喜出望外,小心翼翼地将孩子包裹好,抱回了家中。然而,他才刚刚到家,兄弟就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告诉他,弟媳生的是双胞胎,还有一个孩子还没出来。丈夫听闻,又兴冲冲地跑去抱另一个孩子。” 他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就在他去抱另一个孩子的时候,刚交到他娘手里的那个孩子便被人抢走了。夫人得知后,对婆母的怨恨自此深入骨髓,而丈夫却总是帮着自己的娘,斥责夫人不应该对他娘如此态度。夫人每日都沉浸在痛苦中,甚至在小儿子还在吃奶的时候,就想要上吊自尽。可当她看到自己的大儿子抱着咿咿呀呀的小家伙,对着她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时,她终究还是回到了房间,取下了那根悬在梁上的白绫。” 顿了一下,转头看向他说:“所以,你的乳名才叫“三宝”是吗?” 听他说完,关北轩原本就皱着的眉头越发深了。他知道这个故事是他家的,他也知道他是有个孪生兄弟,可爹娘都告诉他,这个兄弟在他出生的时候便夭折了。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关北轩眯起眼睛看向谷齐林,他二人真的是长得一模一样,但是他依旧觉得这其中有着阴谋。他说:“可我的孪生兄弟在出生时便死了。” 谷齐林嘴角轻扬,笑道:“那不过是你爹为了让你娘认清现实而编造的谎言罢了。你娘在你儿时就疯了两年,你难道不知?” 关北轩摇了摇头:“我只知道祖母和姑姑对娘不太好。我还以为自古以来婆媳和姑嫂的关系本就如此,所以从未在意。” 他顿了顿,转而又问:“若是如此,你既是知道这些,为何不回去与我们相认?” 谷齐林无奈地笑了笑,叹了口气:“我也想啊,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关北轩,你先让我代替你几个月,等我做完该做的事,就会把身份还给你!” 关北轩沉默片刻,他如今可是朝廷命官,不是他不想给这个突然出现的哥哥机会,只是他对谷齐林一无所知,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岂不是会害了所有人? 他迟疑了下,问:“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妨说出来,或许,我可以帮你的。” 谷齐林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不紧不慢地说:“我不是在与你商量,现在的情况是你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你也别仗着我们有血缘关系,就觉得我会对你格外宽容,我只想达成我的目的。若是你不愿,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就范。或者,我不需要应付你的爹娘,直接去河渠署报到也行,后面的我自己慢慢来,只是你获得自由的时间也会随之延长。” “我给你时间考虑,还有三天就到埴县了,你可要考虑清楚是否与我合作。哦,对了,我看过你的那个盒子,南儿是吗?我记住她了。”说完,谷齐林便拿起地上的灯,再次封上他的嘴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听到谷齐林提及南儿,关北轩还是动容了。思索了一日,他决定暂时顺从谷齐林的意愿。 第四日晚上,谷齐林来到后,关北轩要求他保证所做之事不会危及自己的家人,并且不能触犯律法,然后才答应与他合作。 谷齐林只说自己只能尽力确保他的家人不受伤害,但无法百分之百预测未来的事情。至于律法,他自称所做之事本就是为民除害。 关北轩只给他说了大致的情况,他说瞒不瞒得住只能靠他自己。谷齐林说他太小看他了,本就不需要隐瞒什么。 第六日,天还未亮,船就靠了岸。这几日,江羽七被关北轩气得够呛,一下船就自顾地走了。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哪里得罪他了,莫名其妙对自己那么生疏,每次和他说话他要么回哦,要么就惜字如金。 谷齐林则悠然地请了几个人,将所有物品搬上马车。两辆马车一路驶向百里南的住所。 到了后,谷齐林叩响门,不一会儿,百里南应声前来开门。刚打开门,便看见在门外的关北轩,惊喜地叫道:“关北轩,你回来了?” 他只冷冷的回了一声:“嗯。” 百里南略感尴尬,毕竟长时间未见,确实有些生疏了。 谷齐林吩咐身后的人将所有东西搬到厅堂。还在搬时,百里南便出门去了藏书阁。 出门时,她将关北轩房间的钥匙交给他,说:“你的屋子可能有些灰尘,我很久没进去过了,你自己整理一下。” 谷齐林接过,应了一声好。 在去藏书阁的路上,百里南心中充满了不适感,她自己也说不清这种感觉。原本关北轩没回来时,她还满心期待,可他回来后,自己却处处觉得别扭。 谷齐林将关北轩的卧房打开,里面的陈设简洁,仅有一张床,墙上挂着一张弓。而且房间还比较小,他去到厅堂,打开装着关北轩的那个箱子,冷冷地说:“你的房间如此之小,看来你只能暂时住在这个箱子里了。” 说罢,他扯出塞在关北轩口中的布,看着他那苦涩的脸,又补充道:“我已经让老大在河渠署旁边帮我找处院子,你放心,不会让你受委屈太久。” 这几日,谷齐林频繁参加县令等人的宴请,与各种达官贵人周旋,还要回家参加他爹娘举办的及第宴请,每天都喝得烂醉如泥,被人送回。 百里南对此已经习以为常,因为每次谷齐林在门外时,还醉得东倒西歪,站都站不稳,但只要外面的人一走,他就会如履平地般,迅速回到自己的房间。 百里南每次给他烧好热水后,只需轻轻叩响他的房门,不一会儿,他就会自己提着桶去浴房。 两人之间基本没有交流,百里南常常在书房看话本子,偶尔会看到他进书房拿些东西。就连那日百里南给他送上贺礼时,他也只是冷淡地说了声谢谢,把贺礼拿回了房间。 第126章 催婚 回来的第五日夜晚,谷齐林敲响了书房的门,百里南正坐在书桌前看着自己的话本子。听见门被叩响,她放下手中的书,叫道:“请进。” 然而,他并没有推门进来,只在门外说了一句:“我在河渠署那边找了一处房屋,后日便搬过去,你明日告个假,将东西收拾一下,不必携带过多,日常所需即可!” 百里南错愕地回道:“嗯,知道了。” 待他走后,百里南耸肩,缓缓站起,凝视着这满书房的物品,心中暗自抱怨,也不知道早些说,这该如何收拾呀? 但她还是站起后,开始收拾起来,将书房里翻得各种响。 其实,谷齐林本不想带她一同前往,但是关北轩非要逼他带着。他转念一想,只要带着百里南,便不会引起他人太多的怀疑,便同意了关北轩。 百里南带了一些自己常看的书籍,还有一些日常的衣服用具,随着谷齐林叫来的马车,浩浩荡荡地去到了新宅子。 这处宅子比之前的那处宽敞许多,听说是关北轩自己选的位置,县里出的钱奖励给他的,江羽七也有一套在不远处。 百里南进去后才明白为何人人都争破了头去考科举,这宅子从外面看比自己之前住的那处大不了多少,但是里面却是比之前那处大了两倍不止。 谷齐林跟她说知道她不喜有人侍奉,便将那些达官贵人所赠的丫头悉数遣走了,只留下三个粗使婆子和一位看门的老翁,还有一位看管马车的车夫。 他将主卧让给了百里南,自己则住进了另一处院子,书房也设在那个院子里。谷齐林告诉她,主卧有两进深,外面的那间足够她设立自己的独立书房,她便乐得住在那里。 尽管百里南感觉现在的关北轩与往昔相比变化颇大,但她只是以为他如今身为官员,有所不同也在情理之中。 然而,他冷漠的态度却让她对未来产生了一些莫名的恐惧! 谷齐林自归来后仅回过一次家,那便是关家设宴之时。那日宴后,谷齐林迅速返回,关母本想询问他婚事,都没来得及开口。数日后,她收到谷齐林派人传来的话,称自己已搬入新宅。 她便托话说想过两日前去探望,谷齐林则表示自己太忙,让她趁百里南休沐时再去。于是乎,关母趁着百里南休沐便去了新宅子,还带了许多糕点。 来到门口时,关母觉得这处宅子并无特别之处。待老翁为她打开门,进入里面后才发现这处宅子着实不错,前院进门处便有一处影壁,周围摆放了好多绿植花卉。 老翁将她带进厅堂坐下后,又有一位婆子上前奉上茶水。 不一会儿,百里南走了进来,一进门便紧握关母的双手,将她带往自己的房间。 关母与百里南寒暄了好一会儿,称自己此次前来是为了找关北轩,不知他何时回来。 百里南说他通常要到夜里才会回来,而且平日他也不在家吃饭。关母握住百里南的手,心疼的说:“南儿呀,真是苦了你了。” 百里南则回应她:“伯母,南儿并不觉得苦,我每日上值,日子过得很充实。反倒是关北轩,他每日鸡鸣而起,日落而归,他比我更辛苦。” 关母看到她头上的簪子,拍了拍她的手笑着说:“南儿,我轩儿能找到像你这样的女子,乃是他的福气。” 一直等到夜幕降临,谷齐林才回到家,回来后径直走进了自己的院子。 婆子赶忙去到百里南的房间,告诉百里南公子回来了。 于是百里南便拉着关母来到谷齐林住的院子,轻轻敲了敲门。不一会儿,谷齐林过来打开门,问道:“南儿,娘,找我有何事?” 百里南说关母有话要跟他说,随后谷齐林准备将她们引进院内,但百里南说自己还有些事情要做,就回了房间。 百里南这么做,是想让他们母子多说说话,毕竟有她这个外人在有些话未必好说。 谷齐林只将关母带到了院里的石桌处坐下,又叫婆子上茶水,关母连忙说不用了,将自己带的糕点拿了一块递给他。 关母见他只顾着吃,满是忧心的盯着他说:“轩儿呀,你回来也有半月了,如今你和南儿的婚事,是不是该办了?” 谷齐林思索了一下,回道:“娘,我现在刚进入河渠署,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实在没有时间考虑这些事情,再等几个月。” 关母见他这样说,又说:“轩儿,南儿跟了你这么久了,对于女子来说,名分可是非常重要的,你可要上心!” 谷齐林淡然地回道:“儿子知道!我会跟她说明的。” 见此,关母便不再说什么了,又问了他一些生活上的事情后,便在他的安排下,送她回去了。 待关母走后,谷齐林关上院门,走向卧房。看着被绑在榻上的关北轩,他取出塞在关北轩嘴里的布,说道:“你娘过来催婚了。” 关北轩过了好一会儿,才活动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埋怨他:“你能不能不要塞那块臭布了?我保证不喊不叫就是了,行不行?” 谷齐林斩钉截铁地说:“我不信任你!”他怎么可能忘记,前几日关北轩是如何给他找麻烦的,害得他只能天天给他下药,让他整日昏睡。后来,关北轩实在受不了了,求饶后他才在晚上停止下药的。 关北轩叹息着:“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尽头啊?我这媳妇不疼,母亲不爱的,真是白白疼她们了,竟然一个都没发现你不是我。” “你就别耍嘴皮子了,说说,你要我如何与你未婚妻说?”谷齐林见他又开始埋怨,不禁嘴角微微上扬。 关北轩满脸堆笑地对谷齐林说:“二哥,你看这样行不行,你让我自己去说?” 谷齐林拿起那块布,不紧不慢地说道:“那我可就自己去说了,你就自己在这儿待着!” 关北轩急忙求饶:“别别别,二哥,咱别那么冷冰冰的,你老威胁我,搞得我都怕了你了。你给我张纸和笔,我自己写不就是了!” 说完谷齐林便给关北轩松了一只手,看着他写完,拿起纸看了一遍,浑身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第127章 竟然养外室 谷齐林吩咐婆子将书信送去了百里南房间,百里南接过,满是疑惑地看着婆子。婆子只说是公子交代给她的,顺带送来的还有一只盒子。 百里南待婆子走后关上门坐在书桌前,慢慢打开那封书信,只见信上写道:南儿,近日忙于公事,未能顾及于你,还望见谅。今日娘亲前来是与我商议婚事,只是我初入河渠署,每日事务缠身,分身乏术。吾之挚爱,待我缕清些定会让你坐上八抬大轿! 夫 关北轩 百里南收好信,又将那方盒子打开,竟是一些墨条,正是之前他帮关北轩磨过的那家的。 她取出一块,研磨些许后,拿出纸张,在上面写了大大的两个字:知晓! 折好后,又附上了一个自己新绣好的荷包,让婆子送了回去。 谷齐林接过信,拆开后见上面只有两个字,便随手丢给了关北轩。 关北轩看到这两个字后喜笑颜开,谷齐林则一脸无语。他扯下身上的旧荷包,扔给关北轩,自己则将新的荷包系在了腰间。 关北轩很是不爽,叫道:“那是我的,快还给我!” 谷齐林挑了挑眉,直接将布条重新塞进他嘴里,然后吹灭了灯,径直走向床铺睡觉去了,离开时还不忘给关北轩盖上被子。 这几日,谷齐林去了河渠署报到。方石青是个脾气火爆的人,刚去时便遇到他大骂自己的手下做事无能,效率低下。 手下人辩解道,如今正值雨季,无法每日施工,工期延误实属正常。但方石青却认为他们只是在找借口,责令他们趁着天晴日夜不停地加紧干活,否则自己难以交差便会对他们不客气。 谷齐林本就不是为了做事而去,且对情况一无所知,便整日跟在方石青身后听其使唤。方石青实在看不惯他游手好闲的样子,便派给他一段河流疏淤的监工任务。 于是,他每日上值,就坐在那河段旁,一边喝茶,一边看着工人们用铁龙爪断断续续地清理淤泥。一下值,他就前往邓大公子府邸,与他举杯畅饮,四处游玩享乐。 那日,邓大公子送给他一名娇美的女子。他本想拒绝,但邓大公子执意要他收下。他便推脱说自己家中已有夫人,若将女子带回去,必定会闹得鸡犬不宁。 于是,邓大公子一挥衣袖,将自己的一处宅院赠给了他,并说以后可以将美娇娘安置在那里,当个外室养着。谷齐林实在难以推脱,便收下了那女子。 他大约一周会去那处宅院一次。虽然谷齐林本来没打算对百里南隐瞒,但也没有告诉她。 一日,百里南去书馆买书,听到同在挑书的男子说:“明年我一定要考中进士!” 他的同伴却对此不屑一顾:“就凭你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样子,我才不信呢。” 那人又说:“不不不,我现在可是有艳羡的人。” 看着同伴那疑惑的面庞,他不禁会心一笑,接着说道:“你可知道我们县那位新科进士如今过着怎样的生活?他可是日日与邓大公子把酒言欢,邓大公子还送他宅邸和美艳娇娘。这给我羡慕的,为了那美娇娘,我也得拼命努力了!你可别小瞧我,我现在可是强大得可怕!” 百里南听完匆匆付了书钱,抱着书心事重重地往回走。 回到家后,她让婆子叫车夫到厅堂找她,询问了车夫关于公子近期的行程。车夫支支吾吾的样子,让她意识到书馆那人所言非虚。 回到房间,她稍作镇定,觉得确实有必要和他好好谈一谈了,于是让婆子准备了些清酒和食物。 夜晚,他回来后,百里南布置好一桌酒菜,便让婆子去请公子过来。 过了一会儿,婆子回报说:“娘子,公子说他今日有事情要处理,不能陪娘子了。” 百里南看着这一桌子酒菜,叉着腰,怒气冲冲地跑到关北轩的院子里,用力地拍打着门。 “关北轩,你快给我出来!我有事情问你!你快给我出来!” 谷齐林听到门被拍的巨响,一脸无辜地缓缓看向床上的关北轩。 关北轩则勾着头,让他过来扯掉嘴上的布,谷齐林照做后问道:“你娘子怎么发这么大的火?” 而后又轻声说:“我只是养了外室,被你娘子知道了,我没想到她这么大反应?” 关北轩听完恶狠狠地看向他,气恼地小声吼道:“你干了什么?还敢养外室?你是疯了吗?你快放开我,你到底想怎样?我帮你去做,能不能别再胡来了?” 谷齐林满脸委屈,嘟囔着:“我不是不告诉你,这些天来,你应该对我也有所了解,我对你难道不好吗?有什么好吃的都会给你带一份,晚上你睡不着我也会陪你聊天。只是有些事情,你知道得越少就越安全!” 关北轩只觉得脑袋嗡嗡直响:“好,我不管你在外面的那些事,可你要是打着我的名号得罪了南儿,我以后可怎么办?” 谷齐林推了推他,那冷漠的脸上流露出些许歉意,轻声说道:“抱歉,我也是迫不得已。今天车夫告诉我时,我就开始想办法了,只是实在想不出好的办法。不如,你去劝劝她?” 接着又摇了摇头,心想若是他跑了自己可就完蛋了。 思索间,他的目光落在了墙上的弓箭上,挑了挑眉,说道:“我帮你解了,你去哄她。你若是跑了,或者对她说了不该说的话,我就一箭射死她,你觉得如何?” 关北轩只觉得极其无语,如今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他只能无奈地点点头。 百里南敲了许久的门,里面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她的火气越来越大,朝着里面怒吼道:“关北轩,你要是再不出门,我们就恩断义绝!” 关北轩应声而出,笑嘻嘻的打开门,看见怒气冲冲的百里南后,一把牵起她的手,委屈巴巴地说:“南儿,我刚刚在沐浴呢,你那么急干嘛?”说完,还特意把自己湿漉漉的头发甩了甩,展示给她看。 第128章 负伤回来 关北轩随着百里南去到她的房间,进去时关北轩鬼鬼祟祟地朝着四周看了一圈,夜太黑,他什么都没看见。 进到屋内坐下后,他瞧见了窗边的人影,便刻意坐在那个位置,企图为百里南挡住谷齐林的箭矢。可刚坐下不久,他却又在另外一处的窗子发现了那道身影,无奈之下,他只能坐着不动了。 百里南拿起酒杯,斟上一杯清酒,递给关北轩后,说道:“关北轩,你自回来后便一直对我态度冷淡,这我还能忍,可如今我听说你又养了外室,可有此事?” 关北轩满脸谄笑,取过酒壶和杯子,倒上一杯后,移步至百里南身旁,单膝跪地,呈上美酒,笑道:“南儿,若我说这是被逼无奈,你可信?” 见百里南并不接过酒杯,他便竖起三根手指,立誓道:“南儿,我可以对天发誓,我真的是被逼的。” 百里南见状,极不情愿地接过酒杯,追问:“你倒是说说为何被逼?” 关北轩回答说:“此事我眼下无法告知于你,但我向你保证,虽然我将她安置在别处,可我绝对不会碰她一根汗毛!” 百里南沉默半晌,对关北轩说道:“关北轩,我知你如今为官,有诸多无奈。但是,我在此给你说明,我百里南,能够容忍你对我始乱终弃,能够接受我们的情分烟消云散,却唯独不能容忍欺骗。倘若你真的移情别恋,只要你如实相告,我自会退出。但若是你瞒着我,被我知晓,我必定让你不得安宁,你可明白?” 关北轩连连点头,正要立誓,却被百里南拦下,说道:“你回去,我不管你如何行事,你务必牢记我今日所言!” 关北轩本欲再抱抱百里南,岂料百里南却推开了他的手,他只好不舍地离去。 刚踏出百里南的院子,便被上前的谷齐林绑住了他的双手。 将他带到房间后,谷齐林嘲笑道:“我本以为你是个情场浪子,没想到却是个惧内之人。” 关北轩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拜你所赐,你懂什么,那叫尊重!” “行行行,你有理。”谷齐林边笑着边将他束缚住。 转眼,又过了一月。 这日夜里,关北轩正躺在床底,刚醒来的他,就只能扣着床顶玩儿。不一会儿听到了开门的声音,又传来一阵东西被绊倒的声响,随后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试图通过谷齐林留的通气孔查看,然而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终于,床板被推开,一只手费力地用刀割开他身上的绳索。 关北轩满腹狐疑,叫道:“二哥?是你吗?” 谷齐林有气无力地回答:“是。” 随后,关北轩扯开被割断的绳索,起身摸索着拿到了灯,用火折子点燃后,看见谷齐林正躺在床榻旁,气息微弱。 他慌忙上前,检查谷齐林身上的伤口,发现他的腹部正不停地流血。虽然他似乎自己已经处理过,但效果不佳,鲜血仍不断往外冒。 此时的关北轩慌了神,他手忙脚乱地在四周寻找药箱,找到后,又匆匆忙忙地从药箱中扯出纱布,扯开谷齐林的衣服,将纱布紧紧地压在他的伤口上,然后绕了好多圈,总算止住了血。 可这种情况必须送医,他刚准备起身去找医师,谷齐林却拉住他的衣袖,用虚弱的声音喊道:“轩弟,别去,别去。” 关北轩准备扯掉他的手,可怎么也扯不开,他就拿起他身边的刀,准备割掉袍子。谷齐林连忙说道:“你别去,你先听我说,我认识一位医师,你去找她即可,我告诉你位置,在清乌街的曼姿小筑,有个叫阿鸢的娘子,她精通医术!” 关北轩记得这个女子,正是蔓娘子她们院子里的。关北轩告诉谷齐林自己知道那个地方,谷齐林这才松开手。关北轩一路狂奔到曼姿小筑,此时里面正歌舞升平,关北轩径直跑进去,上气不接下气的喊着阿鸢。 如今曼姿小筑的主事人正是阿鸢,她见关北轩径直跑来,赶忙上前将他拉到门廊处,询问发生了何事。关北轩简单说明情况后,阿鸢便匆忙回房,提了一个箱子,随关北轩一同来到他的住处。 开门后,看到地上脸色苍白且已经晕厥过去的谷齐林后,她虽心中有些慌,但手上的动作却有条不紊。边叫关北轩将他扶到床榻上,边在自己的药箱中找着工具。 关北轩把床板合拢后,与阿鸢一起将谷齐林移到榻上。随后,阿鸢缓缓揭开他身上的纱布,当看到那令人触目惊心的伤口时,她还是闭上眼睛,稍微稳定了一下情绪,然后熟练地为他处理好伤口,缝合后仔细地包扎好。 完成一切后,她叮嘱了关北轩一些注意事项,才松了口气,去净手。 关北轩见事情已经稳定下来,指着床上的谷齐林,问阿鸢:“你和他?” “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一天天的净给我找麻烦,真是的。”阿鸢抱怨着,转而又挑了挑眉,问,“你是不是想问我是否知道些什么?” 关北轩微微颔首,阿鸢轻声说:“那我可不敢跟你说,如果我说了,等他醒来,非得剥了我的皮不可,你还是让他自己告诉你。” 看了一下关北轩,再看一下床榻上的谷齐林,又说道:“反正我只晓得你们确实是兄弟。” 关北轩便不再问,只是凝视着床上的人,眉头紧蹙。 阿鸢收拾妥当后,提着她的箱子说:“我先回去了,我那边还有事儿,你记住我给你说的,照顾好他,我明日会托人给你送药来!” 关北轩从后门送走了阿鸢,回到房间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谷齐林,嘴里嘟囔着:“真是够麻烦的。” 他又走到书桌前翻找谷齐林的那些书籍资料,竟然意外地发现了邓府的平面图,上面还清晰地标注了书房和邓书和的卧房。 接着,他又看到了一些谷齐林与他人的书信往来,越翻越觉得谷齐林所做的事情并非那么简单。 第129章 兑现诺言 次日,昏睡了一宿的谷齐林悠悠转醒,腹部的疼痛令他睁眼便龇牙咧嘴。 瞧着一旁盖着毯子,靠在榻旁睡在地上的关北轩,他强忍着疼痛将其摇醒:“关北轩,关北轩,快,快去上值!” 关北轩被晃醒,睡眼惺忪中,看到一脸焦急的谷齐林叫嚷着让他去上值,便揉了揉眼睛,疑惑地问:“上什么值?” 谷齐林被他那迷蒙的样子急得伤口一阵阵地抽着疼,他叫嚷道:“河渠署呀,快去,不不不,只要去葫豆村,那边的河段在清淤泥,你去坐那儿喝茶就行了。” 关北轩扒开毯子,缓缓起身,伸了个懒腰问道:“那你怎么办?” 谷齐林又是一阵叮咛:“我不用你管,你别去了就嬉皮笑脸的。平素里他们不会管你,除了方少监过来,你需得恭敬些。他没事儿,应该不会过去,你先去,车夫叫齐升。” 关北轩打开衣柜,发现里面全是自己之前的衣服,他翻出一身干净的官服。他看了一眼床榻上的人,默默地穿上。出门时,他还不忘回头调侃一句:“你就不怕我跑了?” 谷齐林指了指百里南屋子的方向,一脸的鄙夷:“你跑就跑,反正你的庙在这儿,别看我现在有伤在身,杀个人还是易如反掌!” 关北轩只能无语地出了门。去葫豆村的路上,他还顺道去了曼姿小筑一趟,嘱咐阿鸢自己去府里照顾谷齐林,说他出门时特意交代了门房,今日会有人送些笔墨纸砚过去,让她扮成送货的就行。 阿鸢待关北轩走后,才想起,让她送笔墨纸砚,却没给钱。正想叫住他时,他早已走得没了影儿,只能气鼓鼓地嘟囔着:“真是和谷齐林一样抠门!” 待关北轩走后,阿鸢熬好了药,稍微装扮了一下,拿着关北轩给的钥匙,去卖笔墨纸砚的铺子买了些许宣纸。随后,她将熬好的药放入盒中,带着它迈向了关北轩的府邸。 婆子将她引领至院子门口后便离去了,谷齐林吩咐过他们,任何人都不得踏进这间院子。平日里,他外出时都会将院门紧锁,就连百里南也几乎未曾踏入过此地。 阿鸢轻轻推开门,进入卧房,目光落在榻上那个正发着呓语的男人身上。她走上前去,将他唤醒,并将装着药的竹筒递给他。 谷齐林醒来后,见到阿鸢,并未表现出惊讶之色。他强忍着伤口的剧痛,试图坐起身来,可实在太痛,他咿呀了几声,阿鸢见状,只得上前搀扶着他坐好。 阿鸢问道:“怎么搞的?” 谷齐林接过阿鸢递过来的药,饮尽后将竹筒递还给她,微笑着说:“命中注定有此劫难。” 阿鸢气道:“对对对,你不也是我的劫难么?” “阿鸢,你如此嫌弃我,我可会难过的!”谷齐林的脸上虽挂着冷嘲之色,但他眼中流露出的温柔倒是快要溢出来了。 阿鸢不理会他,将其余的几个竹筒和一个油纸包放在榻旁的凳子上,说道:“呐,这是这两日的药,还有给你带的吃食,你凑合着吃!我先走了,我那边还有一大堆事儿!” “嗯。”谷齐林只是冷淡地回应了一声。 待阿鸢离开后,他才缓慢的打开那油纸包,看见里面的东西,他会心一笑,用他那修长的手指慢慢地抓着食物送入口中。 这边,关北轩找到了地方后,并没有坐在为他安排好的位置上悠闲地喝茶,而是四处奔走查看。一会儿和这个聊聊,一会儿和那个聊聊,很快,便和那一众人打成了一片。 那些人见往日冷漠如冰的少监如今变得这么爱笑好动,都道他是不是之前装的。他笑着说:“这新官上任还得三把火呢,好不容易当个官,摆摆样子还是要有的!” 很快便混到了下值,回到宅子,他并没有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而是去了百里南房中。推开门,只见里面布置得清新雅致,夕阳透过窗户,将屋子染成了金黄色。书桌上那盆紫色的小花,正开得宛如满天烟火一般,甚是好看。 他走进房间,坐在书桌前,随手翻了翻百里南近期看的话本子,合上后,呢喃道:“这么恐怖,一个人看不害怕的么?” 接着又起身将她的卧房门打开,精致的淡色绣花床幔,遮住了床上的光景。一旁的梳妆台上,她特意做了一个支架,用来放置之前送给她的那面镜子。他走上前去,拿起那方镜子端详起来,心中暗忖:定是常用,才会如此光亮。 正想得入神,百里南回来站在了门口,看着手持镜子的他,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百里南开口问道:“今日为何如此早下值?” 关北轩被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个踉跄,险些将手中的镜子掉在了地上。 在看见站在门口的百里南后,放下手中的镜子,飞奔过去,一把抱住她:“因为,想你了!” 百里南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她用力推开关北轩,却发现自己根本推不动。她只觉得心中有些不自在,轻声说道:“关北轩,你抱得太紧了。” 关北轩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邪魅的笑容。他松开手,却突然将百里南打横抱起来,关上门,大步走向床边。 百里南大惊失色,心慌意乱地叫道:“关北轩,你要干什么?” 关北轩不答,走到床前,掀开床幔,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随后满眼情欲的盯着她,迷离的眼神,让百里南的心脏不禁狂跳起来。可在他凑上来的那刻,却沉浸在了他的吻中。 二人愈发的忘我,关北轩在她耳畔轻声呢喃:“南儿,总该兑现诺言了?” 夜色渐深,谷齐林见关北轩仍未归来,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慌乱。 他艰难地撑起身子,想要出门查看,可刚挪动到桌前,便已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只能坐在桌旁,在这无尽的黑暗中默默等待。 后半夜,关北轩小心翼翼地爬起身来,动作轻盈,生怕惊醒了百里南。 蹑手蹑脚地提起鞋子和衣服,来到外面的书房,迅速穿好,出去后轻轻的关上门,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他提着在百里南屋子里顺来的一盏小灯笼,乐颠儿的走进自己的卧房。关上门,转头便感受到了一双凌厉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第130章 李子乡 正当关北轩点灯之时,一把匕首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关北轩轻轻捏住刀尖,缓缓推开,对着谷齐林嬉笑道:“二哥,人人都道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你看看你关了我多久了?就不许我去陪陪我娘子么?” 谷齐林万万没想到,他将他丢在此处竟然是去找百里南,心中的怒火瞬间燃烧起来。然而,腹部的剧痛感袭来,他只能轻捂住自己伤口,冷声道:“你就不能先给我说一声?” 关北轩缓缓道来:“十里路上遇清风,再去此处无迹寻! ” 谷齐林冷着脸收起匕首,问他今日上值如何,关北轩只说一切顺利,让他不必担心。接着又叫他明日下值后务必要去一趟邓大公子府上,可关北轩却不情愿,谷齐林威胁道:“若是你不去……” 话还没说完,关北轩就连忙答应了。在谷齐林交代完他一些注意事项后,他又将谷齐林扶上了床换药。换完药后,关北轩便回到了自己的榻上。 “二哥,你与邓书合是有什么过节吗?”刚睡下不久,又传来了他的声音。 见谷齐林毫无反应,他再次说道:“你若执意隐瞒,我就只能亲自出马,即便仅有丁点线索,我也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睡觉!”谷齐林冷冷的声音传来。 次日清晨,百里南醒来时,并不见身边的关北轩,便自行起床梳洗。待走到书桌前,发现上面有一张纸,写着:春风十里不如你。 关北轩散值后去了邓大公子府邸,一进门,邓大公子便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忙将关北轩带到了他的书房,然后将桌上那卷画卷展开。 随着画卷慢慢展开,关北轩瞠目结舌,他咽了咽口水。 这时,邓书合一脸媚笑地问:“关老弟,此图如何?” 关北轩拿起画卷,笑盈盈地回他:“妙极!妙极!图中女子,身披轻纱,十指纤纤,玉足滑嫩。啧啧啧,这画师可谓用心良苦,整幅图细致入微,宛如真人!” 嘴上虽是这般夸赞,心中却暗自庆幸自己昨日……否则,恐怕难以自持。 紧接着,邓大公子便说将此画赠与他了,关北轩只连声道谢!而后,二人一同观赏了舞姬跳舞,期间还安排了一名女子给关北轩斟酒。斟完酒后,那女子便对关北轩上下其手,吓得他一把将她推开。 邓书合见状,赶忙让那女子起身退下,还对那女子笑道:“你明知关老弟除了之前送他那个,对其他女子毫无兴趣,还这般冒失,你这真是自找苦吃!” 回家后,关北轩将画卷丢给谷齐林,一脸厌恶地说道:“你们两个狐朋狗友,日日做的是些什么鸡鸣狗盗之事?” 谷齐林连画都不曾打开,便知里面是何内容,他笑着说:“若非如此,他怎会相信我?” 随后,关北轩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在谷齐林面前晃了一下,问道:“想看吗?” 谷齐林伸手去拿,关北轩却又将信揣进怀里:“不给!” 又说道:“你若是将全部的事情告知于我,我便给你!” 谷齐林让他搬张凳子过来坐下,他要慢慢讲给他听。刚坐好,谷齐林就借口自己坐得有些累了,让他帮忙挪一下屁股。就在关北轩上前之际,他伸手准备取出信,可关北轩早有防备,一个闪身,又稳稳地坐在了凳子上。 “说,别耍花样了!”关北轩得意地笑着。 谷齐林见没得手,便只说:“我不是已经跟你说了吗,我是李子乡人,你去查查不就知道了?” “行,你不说,我便自己去查!”于是关北轩给他换了药后,便关上门出去了。 出去后来到百里南房前,发现里面的灯还亮着。他轻轻敲了两下门,里面传来百里南的声音:“进来!” 进去后,先探头向外张望了一番,然后关上了房门。 他缓缓走到百里南身后,从后面紧紧抱住她,下巴靠在她的肩头,温柔地问道:“在看什么呢?南儿。” 百里南咧嘴一笑,回答道:“《孽鬼传》,要一起看吗?” 关北轩朝着她的书望去,只见上面赫然画着一张龇牙咧嘴的鬼怪,顿时放开百里南,乖乖的坐在一旁,端起水喝了起来。 他挑了挑眉,试探地问道:“你真不怕?” 百里南捂嘴轻笑:“世上本无鬼,若是真有,哪有人心可怕?” 关北轩边点头边放下茶杯,赞叹不已:“嗯,不愧是我的娘子,说得有道理。” “谁是你娘子?不要脸!” 他上前拿走百里南手中的话本子,靠近她的耳边轻声说:“你呀,你是我娘子,娘子,是否该安歇了?” 百里南又重新拿起书桌上的话本子,自顾自地翻了起来。关北轩见状,也不再理会那本书,直接站起身,将百里南抱进了房间。 第二日,天下起了瓢泼大雨,关北轩趁着无法施工,让车夫驾车载着他一路驶向了李子乡。 到了此处,他让车夫在路口等候,自己则撑着伞走到了一户人家门前,抬手敲响了门。门缓缓打开,探出一张少女的面庞,疑惑地问道:“你找谁?” 关北轩连忙问道:“你可知谷齐林家在何处?” 少女摇了摇头,回答道:“不知!” 于是关北轩又继续向前走了许久,看到了一户农家小院儿,他站在门口大声喊道:“有人在家吗?” 不一会儿,院里传来开门声,接着又传来一妇女的叫喊声:“谁呀?” 关北轩大声喊道:“我想问一下您是否认识谷齐林?” 那人回答道:“不知道,没听过!你去别处问问!” 关北轩正纳闷儿之际,后方走来一名牵着牛披着蓑衣的人。关北轩赶忙迎上前去,刚要开口询问,那人便惊喜地叫道:“阿林!” 关北轩欢喜地问他:“你认识谷齐林?” 那人笑了笑,说:“阿林,你读书读傻了,你我怎么不认识?” 关北轩疑惑地问:“您是?” 那人摇了摇头,叹息道:“哎,这孩子,真是读书读傻了,我是你刘叔呀?” 接着又说:“你不是去京州的国子监了吗?怎么回来了?对哦,过几日是你娘的忌日,你定是回来看她的。” 说完,又向他身后望了望,问:“你爹呢?怎么没随你一起回来?” 第131章 二哥的经历 关北轩只说他爹在京州,太忙,没有时间回来。 于是刘叔便叫他去家中坐坐,关北轩随着他约莫走了半个时辰才到家。刘叔将牛拴在一旁的柱子上后,走到门口将蓑衣脱下,挂在了外面的墙上。 关北轩随他进到屋内,看着这间简陋至极的屋子,感到有些手足无措。 刘叔去到里屋,拿出来了一个小板凳,用袖子擦了擦,然后递给关北轩,说:“阿林,家里没有婆娘,什么都没置办,你就凑合着坐。” 关北轩赶忙接过,谢道:“谢谢刘叔,没事,这已经很好了!”说完便将凳子放在地上坐好。 刘叔见他丝毫不拘束,便大声笑着:“好小子,大丈夫不拘小节。” 接着又说:“哈哈,这句话刘叔可是跟王寡妇学的,是否有些水平?她可是读过一些书的。” 关北轩连连笑着点头,刘叔接着说道:“阿林啊,你们这一出去,能混出个名堂来就好,不似我们在家中,且不说这繁重的赋税,就说这田地,全靠老天赏饭吃。” 关北轩安慰他说:“刘叔,您如今在这方山清水秀中生活,岂不知这可是许多才子佳人羡慕的生活,古人都道‘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刘叔听后来了兴致,缠着关北轩给他讲讲是何意。关北轩详细地为他讲解了这句诗的意思,对刘叔又是好一阵追捧,刘叔乐得不行。 后面关北轩也从与刘叔的闲聊中,大致了解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原来,谷齐林家住在离此处不远的山坳里,那山坳里就独独他一户,以前他爹靠着打猎将谷齐林送去了书院。 前年年初,在经纶书院研学的谷齐林被县里推举去了国子监读书。 他父亲考虑到在家种田打猎再无法维持他在国子监的学业,便带着为数不多的银两与他一起前往京州。可是,他娘在他们走后不久便病死了,刘叔拿出了全部的积蓄安葬了她。待到谷齐林年底归来时,便只见到了他娘冰冷的坟头。 关北轩带着一部分答案回到了家,走进卧室,看到躺在床上的谷齐林,将手中的烤鸡递给他,说道:“我去给你娘上香了,刘叔带我去的。” 谷齐林坐起身来,接过烧鸡,没有过多的反应,只是自顾自地吃着手中的烧鸡。 吃着吃着,两行清泪沿着他的脸颊滑落,他继续往自己嘴里塞着烧鸡,直到塞满嘴,都不曾停下来。关北轩见此,被吓得赶忙将烧鸡从他手中夺过来,放到一旁后,焦急地问道:“怎么了?你别哭呀。” 谷齐林缓缓咽下口中的烧鸡,慢慢挪动着睡下,闭上眼睛,说道:“关北轩,我好累,你出去,我想睡会儿。” 关北轩见状,只能将一旁的被子给他拉过来盖上,又将那封信放在了他的枕边。 出门后,他来到百里南的房间,坐在书桌前等着她散值。百无聊赖间,他翻动着她的那些书籍,不经意间翻到了一本书中夹着的纸张,他拿出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北牢房,北二间。关北轩心生疑惑,默默记下了这个位置。 待百里南回来,与她一起吃了饭。关北轩又问百里南如今在藏书阁感觉如何,百里南给他讲了许多自己发现的有趣书籍,又说每日抄书,手都抄的酸软了。 关北轩听后,起身来到她身边,帮她揉捏着手臂。 百里南看着他一直在捏自己的左手臂,满脸疑惑地盯着他。关北轩见她盯着自己,调侃道:“怎么,南儿,是被我的英姿勃发所折服么?” 百里南冷笑一声:“你厚颜无耻的样子我倒是见得次数多了,竟不知你不仅厚颜无耻还没脑子!” 关北轩慢慢停下手中的动作,思忖着百里南这句话的意思。这时百里南用右手轻轻抹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关北轩这才恍然大悟,连忙抓起她的右手,轻轻揉捏起来。 入了夜,关北轩又偷摸的跑去厨房,拿了一些吃食给谷齐林端了过去。刚进门,便发现谷齐林正坐在桌前,手中紧握着他给他的那封书信,面色凝重。 关北轩坐下,将吃食放在桌上,叫他吃。谷齐林则将手中书信递予他,关北轩接过,匆匆览过,瞬间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紧接着,他向关北轩讲述起自己的经历。他与父亲到了京州后,父亲为了供他读书,找了一份差事。交代好他好好在国子监读书后,便先给了他一笔钱,这笔钱还不少,谷齐林惊奇为何父亲会突然有了这么多钱。 父亲告诉他,自己遇到了一位老乡,介绍了一份不错的差事 ,工作地点有些偏远,在深山老林之中,数月才能回家一次。便先向管事的预支了好几个月的工钱,先给他用着,叫他不用太省。 看着这些钱足够他在国子监一年的费用,谷齐林没有多想,收下了钱独自在国子监附近居住。 然而,数月过去,父亲却迟迟未归。一直到了第二年的春天,一个深夜,父亲终于回到谷齐林的住处。他打开房门的那刻,他父亲便倒在了他怀中,他将父亲扶到床上,见父亲都已经没了人样,瘦骨嶙峋,面无血色。 父亲从怀中掏出一包银两,放入他的手中,用手指比划着。 谷齐林见父亲不说话,只是比划,原本以为他是没有力气开口,便煮了粥,当他给父亲喂粥时,竟然发现父亲没了舌头,吓得他手中的碗跌落在地。他痛哭着询问到底发生了何事,父亲却只默默流着泪,不停地摇头。 第二日,他带着父亲去了医馆,医师说此病是积劳成疾,又吸入了不少瘴气所致,已经无药可救了,不久父亲便离世了,他只能将父亲草草地葬在了京州。 谷齐林伤心不已,但也满心疑惑,父亲外出仅仅一年,离开时还身强体健的,回来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他想找到父亲工作的地方,弄清他到底从事什么差事,竟然连舌头都失去了。然而,他谁都不认识,想要找到父亲的工作地点并非易事。 第132章 那封信 谷齐林准备先将父亲带回去魂归故里再说,就在他拿起父亲临走之际剪下的发丝装进包裹时,突然回想起父亲曾托人给他带过一次银两。他依稀记得那人的长相, 细眼榻鼻,说话还带着浓厚的埴县口音。于是,他凭着记忆将那人的模样画了下来。 当他回到埴县时,在兵器铺子里偶遇了关北轩。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关北轩,内心充满诧异,于是暗中跟随他去到了关家。在墙头,他看见屋里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时,心中的疑惑愈发深重。 随后,他找到了阿鸢,请她帮忙打听关家镖局的往事。阿鸢托了一个婆子,帮忙打听到了关家之前的事情。于是谷齐林便知道了自己便是关家被抢走的那个孩子,他爹自他小时便说他是观音娘娘送给他们的礼物,因为他是他爹在河边捡来的。 刚捡到时,他满身蚊虫,奄奄一息。他爹将他送进了医馆,因钱不够,就没日没夜的上山打猎。他爹说自己打猎最厉害的时候便是那时,连着好几夜不睡都还是精神抖擞的。最终他猎到了一熊一虎,卖了才将他救活。 得知了自己的身世,谷齐林并没有前去相认,他想知道父亲曾经到底遭受了什么,便将父亲的发丝埋葬在母亲的坟墓旁,然后带着画像跑遍了十里八乡。好在他的运气算好,只用了两个月便找到了画像上那个人的消息。 然而,并不算是好消息,因为那个人已经死了。不过,他找到了那个人的家人,从他们口中得知,那个人曾在埴县的大京钱庄做事。但后来不知何故,被派往京州后没几个月,便传来了他的死讯。 于是,谷齐林前往大京钱庄打听,可那里的人都说不认识此人。 他便毅然前往京州,找到了那里的大京钱庄。恰巧遇见钱庄正在招募护院,他因又会弓箭,又会些拳脚功夫,便被招做了护院。 在那里做了数月护院,谷齐林终于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他注意到,每过一个月,都会有一个人来钱庄找庄主取走一笔数目不小的钱,而且几乎都是散银。取走后,庄主就会派他们去送钱,每次送到山林外,就会有人来接走这些钱。 于是,谷齐林趁着那人再来之前,向庄主告了假,偷摸的跟着对方的人去到了山林深处。他们走了很久,终于停在了一处山坳边的悬崖上。领头人到了后含住手对着山坳发出哨声,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陆续有人上来,将银两顺着峭壁的爬梯运了下去。 观那山坳里,即使是大晴天,也弥漫着一层迷雾,完全看不清下面是何种状况。且四周都是峭壁,除了他们守着的那处,根本没有其他地方能够下去山坳里。 谷齐林回去后便辞去了护院之职,在那山坳边蹲守了半月,终于见到有人从下方陆陆续续背上来一些东西,背上来后又一一装进麻袋。 就这样过了两日,便不再有人上来。之前运钱的那些人又一车车将这些麻袋运向另一个方向。 谷齐林一路跟着他们来到一处山林中的码头,那里停靠着一艘大船,船上的人陆续将麻袋搬上了船。 后来,谷齐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那艘船的去向,又蹲守了数月,才逮到机会上了那艘船。 “二哥,你为何不早告诉我?”听完后,关北轩质问道。 “我原本不想把你牵扯进来,可如今看来,你不得不入局了!”谷齐林凝视着桌上的食物,陷入了沉思。他也未曾料到,竟都是局中之人。 这封信是船老大写的,信中写道,邓书合因为上面来了消息,说这几月会严管京琼运河的货船,想要将所有走水路的东西换成陆路。船老大依照约定去找他商谈时,中了他的埋伏,整条船的人如今只剩下他一人。 他如今身负重伤,只能将邓书合作恶多端的证据带走藏在一处安全的地方,如今他能信的只有谷齐林,便将那处地址交给他,让他待到时机去找他,若是他不在便取出东西,将邓书合绳之以法。 谷齐林叫关北轩先回家问一下关初,邓书合有没有和他说过什么。 关北轩匆忙赶回家,他急匆匆的敲响门,里面传来关母的声音:“谁呀?敲门敲这么急,小旗,快去开下门。” 小旗应声称是,跑去打开门,见是关北轩,立刻高呼:“夫人,是三公子。” 关母听闻立刻迎上前来:“轩儿回来啦。” 关北轩忙问道:“爹呢?爹在家吗?” 关母面露不悦,埋怨着:“一回来便只寻你爹,连娘都不唤一声,你爹在镖局呢。” 关北轩闻声即刻转身离去,关母愣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来,看向小旗,满脸尴尬:“这孩子风风火火的,干什么呢?” 关北轩上了马车后一路疾驰至关家镖局,下车便见到门口立着一块巨大的牌子,上面写着“招大量镖师”。 关北轩匆忙跑进去,见关初正在给招镖师的人交代一些事情,招聘处尚有四五名健壮之人在排队。 有相熟的镖师见到关北轩后,便向他打招呼,关北轩微笑点头回应。 跑到关初身边时,关初还在大声地给招聘的人交代着细事,关北轩大声喊道:“爹。” 关初闻声转过头来,看见儿子后,原本严肃的脸瞬间转为惊喜:“轩儿,你怎么来了?今日不当值吗?” 关北轩回答道:“爹,不当值,我有事找你!”随后他拉着满脸堆笑的关初朝着内堂走去。 进到内堂,关北轩先是探出头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没人后迅速关上门。 关初被他的行为弄得有些不解,便笑着问:“我儿如今当了官,何事须如此谨慎?” 关北轩则自顾自地问他:“爹,我问你,如今为何要大量招镖师?” “怎么了?”关初见他面色凝重,也认真起来。 关北轩说:“爹,是不是邓书合叫你招的?” 关初点了点头,回复他:“邓大公子说过些时日要让我们运几批货物,叫我招几十人先备着,没运之前的待工费由他出。” 关北轩知道他爹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平复了一下情绪,说道:“爹,没事,我只是过来问问,你先忙,我先回去了。”望着离去的关北轩,关初满脸疑惑。 第133章 衙役的八卦 回到家后,关北轩与谷齐林商议了许久,二人始终未能想出一个完美的办法能够让关家镖局脱身,便决定先观察一段时间,再做定夺。 可关北轩突然想起谷齐林的伤,便追问道:“那你的伤是怎么来的?” 谷齐林叹息一声回道:“你猜船老大的那些证据是如何得来的?” 关北轩听完咬着牙咒骂:“真是咎由自取。” 在接下来的这些日子里,关北轩一直自己上值,与一众官员打得火热。无论是官职高低,还是衙门小吏,他基本上都认识了。 他还时常找县令对弈,县令少时便痴迷于棋艺,棋艺自然是炉火纯青。可关北轩也是个下棋高手,他以往没事的时候就找江羽七对弈,还喜欢混在那些老者中与他们相较高下,常常气得那些老者愤然离席。 这日他又与县令下棋时,关北轩提及如今正在修缮京琼运河的堤坝,方少监说上面拨下来的款项或许不足,让他来问问县令大人是否有什么锦囊妙计。 县令大人执起炮,一口吃掉了关北轩的帅。摇了摇头笑道:“与你连日对弈,就只赢了今日这一局,关少监,你呀你,若非今日有求于我,恐怕我仍旧难以取胜。” 关北轩拱手笑道:“大人过誉了,大人棋艺堪比国士,之前都是侥幸才赢了而已。” 县令叹息一声站起来到亭边,凝视着眼前的景致,说道:“关少监,你回去转告方少监,我知他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是我就算帮他,那也只是杯水车薪。” 稍作停顿转头看向关北轩,又说道:“关少监,你能说会道,也去规劝规劝他!” 关北轩不解,县令便告诉他,方石青一心想要重建堤坝,可上头仅拨款供其修缮,他为此屡次找县令,欲让县里出资,可县里何来这么多钱?重修可是大工程,人力物力缺一不可,所需钱财何止万贯。 回到河渠署后,方石青见关北轩欲言又止的样子,便心知无果,随即又开始发着大火。关北轩只是站在他身旁,眼睛滴溜溜地看着他发火,生怕这火会发到自己身上。一想到县令还让他劝解,内心直摇头,他可不想趟这趟浑水。 那日,关北轩去了趟县衙,出门时听到衙役谈论北二间牢房中那个犯人的事。他想起百里南的那张纸条后,顿生好奇,便凑上前去听。 甲衙役说:“你们可不知道,那管北二间的人可没少捞银子,都快赶上我们的月俸了。” 众人惊奇,他接着说:“都是托那间犯人的福。” 关北轩兴致勃勃地问:“关的是什么人呀?还可以捞到这么多银子?” 乙衙役回道:“就是之前偷盗邓家财物的那个,一直被关在那里,腿也断了,怪可怜的。” 关北轩眉头锁起:“哦?那为何还能得银子呀?” 甲衙役顿时一脸的坏笑,伸出手:“想知道?一人五十文!” 众人都咒骂他心肝黑,可还是有人掏出了钱,他便拉着交了钱的人一同去到别处说。 待他们说完后,关北轩对那几人喊道:“我出十文,有人将消息卖给我吗?” 众人不理他,四散而去,甲衙役前来对着他笑道:“方少监,咱别这么小气嘛,又不是没银子,你给我六十文,我便单独告诉你,再附送您一个小道消息。” 关北轩无奈地从腰间的荷包中掏出五十文,极不情愿地交给了他:“就五十文,快说。” 于是,甲衙役便凑近他的耳边:“关少监,您真的要听吗?” 关北轩骂道:“我不听给你钱干嘛?” 于是甲衙役便说:“那犯人着实可怜,却也艳福不浅,常有两位娘子前来送银子,只求狱卒对他多加照顾。只可惜他得罪了邓家,狱卒虽收了银子,却并未给他特殊礼遇。” 关北轩听后不以为意,觉得这事儿不值五十文,执意让甲衙役将钱还回来。甲衙役哪肯罢休,叫嚣着让他听完附赠的消息再做决定。 关北轩听了他给的消息后,气愤不已,头也不回地狂奔回家,径直冲向百里南的房间,粗暴地踹开门。不见百里南的身影,他一屁股坐在书桌前,掏出之前翻到的那张纸条,跑去了牢房。 到了牢房,关北轩提出要见北牢房北二间的人。狱卒以那是重犯为由拒绝他探监,关北轩便说自己与邓书合是好友,可狱卒还是不许。 无奈之下,他掏出银子塞给狱卒:“你收了银子,若有人问起,你就说我去看的是西一间。”狱卒收了银子,带着他去了西二间,并叫他快些,只给他一炷香的时间。 牢房内臭气熏天,潮湿不堪,尚未天黑,便有老鼠虫蚁在里面肆意横行。 待狱卒走后,关北轩上前,想看清那人是谁。那人猛然抬起头,拨开眼前的头发,嗤笑着一把抱住关北轩,口中不停念叨:“不要走,不要走……” 关北轩一把将他推开,拍了拍自己的袍子,满脸写着厌恶。当看清他是肖方尘后惊愕不已,见他的样子似是已经疯癫,问什么都得不到回应,关北轩便离开了牢房回到家中。回家后,他沐浴梳洗了一番,在百里南房中等着她回来。 百里南回来时,婆子一脸慌张地告诉她,关北轩似乎有很大的怒火,让她多加小心。她满心狐疑地回到房间,刚推开房门,便瞧见满脸怒色的关北轩坐于书桌前。她轻声呼唤了一下他的名字,他却并未回应。于是,她走上前去,目光随即落在他面前摆放的那张纸上。 百里南结结巴巴地想要解释:“关北轩,我……我并非有意隐瞒。” 只见关北轩故作生气地说:“南儿,你有何事都可对我讲,我定会帮你,你若不言,我如何知道?” 百里南低头说道:“并非不愿对你说,只是这是万姨母嘱托我去给狱卒疏通关系,好让阿尘兄长在狱中好过些,告诉你,不也是无济于事么?反倒给你添堵。” 关北轩听到她称呼肖方尘为“阿尘兄长”时,不禁眯起眼睛,本来是故作的生气,现在是真生气了。 第134章 断腿重塑 关北轩一把抓住百里南的手,将她拉入怀中,紧紧盯着惊魂未定的她:“不许你再叫他‘阿尘兄长’,以后只许直呼其名。”他言语中带了些恼怒。 百里南只得乖乖点头,关北轩靠近她,轻声呢喃:“南儿,你身边为何有这么多男子?” 百里南在他怀中凝视着他的喉结,见他吞咽了一下口水,便试图站起身来。然而,关北轩却不松手,她尝试了几次,最终还是放弃了挣扎。她回应道:“如今,不就一个你么?” 关北轩盯着怀中的她,思考片刻,轻轻掐了一下她的脸颊,笑道:“嗯,确实如此。” 接着,他告诉百里南送钱也无济于事,肖方尘得罪的是邓书合,县里唯一一个享有“大善人”名号的邓大善人的儿子,亦是未来的邓家接掌人。如今,肖方尘也算是全县公敌,即使她送了钱也无人会施以援手。嘱咐她以后别送钱了,送了也是徒劳无益。说他会尽量想一想办法的。 几日后,谷齐林已经可以下床随意走动了。 散值回来的关北轩,一进屋便长叹一息说道:“二哥,我有个重要消息,你想不想听?” 谷齐林顿了片刻,问道:“什么?” 关北轩将手伸到他眼前,坏笑着说道:“一两银子,我便告诉你。” 谷齐林瞥了一眼他的手,一脸鄙夷:“要说便说,我没银子。” “切,我又不是不知道,你衣柜的角落里,放了好几十两,别以为我不知道,真是小气!”关北轩见诈不到银子,急了眼。 只见谷齐林不慌不忙地说:“你自己去看看,有,你便自己去拿。” 关北轩快步走到衣柜,一番翻找后,发现原本放在那里的盒子不见了,心知定然是谷齐林转移走了,垂头丧气地说道:“算了,见你可怜,便告诉你。我打听过了,当初邓府抓到的那个偷盗之人,他是自己去报案的,听说是被人打断了腿,爬着去的。去的时候还带了证据,说是要告发邓书合贩卖私盐、草菅人命。众人都道他是污蔑,可我觉得事情不简单。我前日去看了他,他貌似已经痴傻了,问他什么都没反应。” 见谷齐林听得认真,接着说:“而且,自从县令把他关进去后,就不许任何人探视,也没说何时重新审问,只是把他关在那里。听狱卒说他已经痴傻了好几个月,不过这也算是个机遇,按朝律,痴傻之人可赦免罪行,或许我们可以想办法把他提出来,然后找机会看看能不能从他口中问出些什么。” 谷齐林言道:“你放手去做,我的伤势已好转不少,待到康复之时,我便前往京州取回船老大留下的证据。你要密切留意邓书合的举动,莫让你爹过多地卷入他的事务,以免往后择不清。” 关北轩点头称是,忽然,他盯住谷齐林:“二哥,你那外室?” “你无需理会她,本就是做戏给邓书合看的,你过段时间过去应付一下便是。” “我不去。”关北轩的回答斩钉截铁。 “你要去。” “我再说一次,我绝不会去。” “那好,我去” 话说,关北轩拜托百里南给肖方尘的母亲写了一封信,催促她尽快返回埴县。 待肖母归来后,便叫她去请来了霁城最负盛名的讼师,将肖方尘捞了出来。邓书合见他已然痴傻,便没拿他当回事,随着他们将他提了出去。 肖母带出肖方尘后在埴县寻了一处住所住着,她本想将儿子带回去,可肖方尘死活不愿离开埴县。 关北轩又托阿鸢为他诊治腿伤,阿鸢说他的腿需得重新打断了再接,才有可能重新站立。 肖方尘听见阿鸢说他还有机会能站起时,眼眸明显闪动了两下。 眼见母亲不忍自己再承受断腿之苦,肖方尘突然就故作痴傻地对着肖母哭喊道:“尘儿,断腿,断腿。尘儿要断腿” 于是,阿鸢嘱咐肖母将肖方尘养的胖一些再进行治疗。自那后,肖方尘发了疯似得吃东西。短短半月有余,从刚出狱时的瘦骨嶙峋,已然变得面色红润且有肉 。 待到断腿之日,阿鸢一人难以完成,便请来关北轩帮忙。在阿鸢准备好一切后,关北轩将肖方尘的腿再次打断。 再次感受到断腿之痛的肖方尘紧紧咬住口中的布,巨大的疼痛感从腿部直冲天灵盖,他扭曲的脸上青筋暴起,仿佛要爆裂开来。即使是这样的疼,他愣是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关北轩见他的反应,不由的有些佩服他了。 随后,阿鸢帮他重塑好了双腿,并交给肖母一个药方,然后又递给她一个红色的小药瓶。并叮嘱肖母一定要按她给的量服用,因为此药的药效虽好,但不遵药量可能会导致严重的后果。可肖母并没有放在心上,转头便忘记了。 肖方尘腿部重塑好后,当晚便开始发烧。阿鸢告诉过肖母这是正常现象,需得熬过。 看着肖方尘痛苦的模样,肖母慌张不已,突然想起阿鸢给的那个药,便拿出来两粒喂给他。果然,肖方尘吃了之后,便不怎么难受了,只是仍然发着热。 发着热的肖方尘在梦魇中常常呼喊着南儿。肖母这才知道,原来儿子竟然心系着百里南。可她知道百里南已经许了人家,他们两人之间绝无可能,便只能在肖方尘身旁安慰着他。 肖方尘转醒后,常会木讷的盯着屋顶傻笑,时而伸手去摸,口中偶尔呼唤着百里南的名字。 肖母实在不忍心看着他如此忍受相思之苦,便来到藏书阁门外,守着百里南散值,想叫她去看看肖方尘。 肖母在门口满脸愁容地望着藏书阁内,当看到百里南时,她立刻上前,却被侍卫拦住。百里南这时也看到了她,急忙跑上前,对侍卫说是她认识的人。 随后,肖母拉着百里南的手,将她带到离藏书阁远一些的地方,恳求道:“南儿,你去看看你阿尘兄长?” 百里南皱起眉头,有些犹豫。但稍作思考后,她还是问道:“万姨母,肖方尘他现在如何了?” 第135章 去看他 肖母满是忧愁地摇了摇头,详细地向她讲述了肖方尘的情况。百里南不忍看到肖母如此忧心,便随着她一同来到了他们租住的屋子。 刚踏进院子,百里南便听到了肖方尘的阵阵哀嚎。她皱着眉头看向肖母,肖母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后说道:“他几乎每日如此,就想向我讨要阿鸢医师给的那瓶小药。那药虽效果极佳,可药效持续时间不长,且不能多吃,所以这痛几乎要他自己扛着。” 百里南随着肖母进到屋内,一股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见肖方尘散乱着头发躺在床上,痛苦地呻吟着。 肖母快步上前,抓起他的手,喊道:“尘儿,南儿来看你了,你看,南儿来看你了。” “娘,给我药,给我药,我要药”肖方尘咬着牙连连喊道。 “好好好,给你,给你,你等一等,等一等。”肖母随即从怀中掏出了那个药瓶,倒出三颗药丸喂给他。 一会儿后,吃下药的肖方尘逐渐安静下来。他在看到百里南的眼睛后,慌张地撇过脸去。 百里南走上前,脸上的忧虑之色愈发沉重:“肖方尘。”她轻唤了他一声。 肖母见状,轻轻地走出去并关上了门,在院子里帮肖方尘分拣着药,熬上药后,边扇着火边竖起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 良久,肖方尘嘶哑的声音传来:“你来干嘛?” “我来,看看你,你,还好吗?”百里南向前迈了一步,伸出的手又收了回来。 “好。”随着肖方尘的这声好,二人又久久无言,撇过脸的肖方尘,红了眼眶,眼中的泪一颗一颗掉落下来。嘴角却倔强地扬起,内心嘲笑着自己:那么痛都没哭,现在哭什么?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如何在这一次又一次的断腿之痛中煎熬过来的。因为痛苦时,满眼都是她呀!可是,她如今就在眼前,他却失去了面对她的勇气。 过了良久,他长舒一口气,压制住心中自己的情绪。偷偷地擦去眼角的泪水,转过头来,对着她露出笑容:“南儿,多谢你来看我。谢谢你们,待我好了必定登门拜谢。” “肖方尘,你”她稍作停顿,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从挎包里掏出一本书,放在他枕边,轻声说道,“这是我誊写的故事集,你无聊时可以看看。” 肖方尘微微点头,当看到她包上的那块玉佩时,他嘴角又泛起一丝笑容,说道:“天色不早了,南儿,你快回去。” 百里南推门而出的瞬间,他的脸上再次浮现出痛苦之色,他冷笑着自嘲:“这药的药效可真是越来越短了。” 他意识到那个药不能多吃,便强忍着剧痛,没有让肖母再拿药出来。而是咬紧牙关,拿起枕边的那本书,翻了几下,发现里面竟是一些民间的奇闻轶事。 他摇了摇头,苦笑道:“牢里那群人可真不识货,如此好的书,竟都视为草纸。” 然而,才看了十几页,剧烈的疼痛感就让他再也看不下去,又开始大叫起来。 屋外熬药的肖母,手忙脚乱地把药倒进碗里,然后急匆匆地端给他。喂他吃完药后,他又吵着要吃药丸。 肖母说什么也不给,说医师交待了不能多吃,本来一日只能一次,可今日都吃了两次了。 她为了让自己狠下心,便在给肖方尘吃完东西后,锁上了他的房门,把钥匙用绳子系好扔到了房顶上,逼迫自己不要心软。 百里南离开时,肖母原本想送她,可她让肖母照顾好肖方尘,自己一个人回去就行。她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感受着周围的市井气息,看着街边的灯一盏接着一盏亮起来,心情格外沉重。走着走着,她便到了西虞湖边,坐在湖边,感受着湖风拂过,盯着湖边的花灯,她突然感到一丝寒意。 关北轩见入了夜,百里南还没回来,便去询问婆子,婆子说没看到她回来。于是,他又跑到藏书阁,可藏书阁早已关门。 他顺着从藏书阁到家的路一路寻去,在一处三岔路口,两人不期而遇。关北轩喊了她一声,百里南听见后抬起眼望向他,朝着他飞奔而去,然后搂住了他的脖子。 关北轩见她情绪似是有些异样,便问道:“你去哪儿了?入夜了都不知道回家?” “我去看肖方尘了。”百里南淡淡地回道。 关北轩闻言,将她推开,然后盯着她的眼睛,眉头紧蹙,严肃地说道:“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会安排好的,你不必操心他的事。” 百里南感受到了关北轩的怒意,赶忙解释:“没有,我不是担心你安排不好,是万姨母叫我去看他的。” “叫你去干嘛?去可怜他么?” 百里南拉着他的袖子晃了晃,娇嗔道:“你吃醋了?” “我才没有,他那样子,我有什么好吃醋的?”关北轩一脸的不屑。 百里南笑嘻嘻地拉着他向家的方向走去。到家后,她放下挎包,拿起黄历翻了翻。关北轩满是疑惑,问道:“你干嘛?” “选日子。” “选什么日子?” 百里南翻了几页后,合起黄历,盯着他,俏皮地说道:“不告诉你。” 关北轩气愤地问道:“到底告不告诉我?” “就不。” 关北轩一把抱住百里南,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再次问道:“告不告诉我?” 百里南把脸转到一边,挑了挑眉,得意地回道:“不。” 二人来来回回许久,突然,关北轩瞥见了百里南挎包上挂着的那块玉佩,他质问道:“你天天带着这块玉佩,是谁送的?” 百里南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回过头,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回道:“肖方尘。” 关北轩立刻松开她,上前几步,将那块玉佩从她的挎包上摘了下来,揣进自己兜里,没好气地说:“没收。” 百里南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说道:“关北轩,不至于?” 关北轩斩钉截铁地回答她:“至于!” 第136章 由嫁入丧 谷齐林在伤口愈合后,便装扮了一番,马不停蹄地赶往京州。 他首先去了之前蹲守的那处山崖查看,却发现这里早已人去楼空,就连悬崖边上的那处茅屋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悬崖边通往下方的路径也被已经毁坏。从毁坏的痕迹来看,应该已经有些日子了,旁边杂草丛生。 而后,他根据船老大信中所写,顺利找到了那处院子。然而,这院子显然已经荒废多时,一片荒芜。他翻过院墙,进入院内,几经辗转才找到书房,然后按照船老大所述的方法打开了暗室的门。 可刚进去不久,暗室的门就突然被锁上了,他心中虽有些慌乱,但想着先找到东西再寻找出路。然而,他四处寻找了一番,却一无所获。当他想要再出去时,却发现根本没有出路。他只能无奈地靠坐在角落里,过了许久,才重新站起来又搜寻了一遍,但结果依旧令人失望。 他思索了良久,觉得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几天过去了,他身上的干粮和水都已经耗尽,最后他在饥饿和疲惫中沉沉睡去。 当他醒来时,发现自己的眼睛被蒙上了,四周一片黑暗,感觉自己正在一辆颠簸不已的马车上。他被绑着,胃里也是空空如也,头脑也是昏昏沉沉,只听见车夫一路的驾车声。随后,车夫将他交给了一些人。又过了几日,他被带到了一间屋子里关押着。 这日,天下着大雨,关北轩算了下谷齐林离开的日子,已经将近月余,甚是忧心,心中惴惴不安的。 他在卧房中,紧紧握着百里南给他的那个香囊,出了神。他想起百里南交给他荷包时的情景,她叮嘱他一定要时刻戴着,因为里面有她在观音庙为他求来的护身符。她说,自从去看过肖方尘后,便觉得人生在世,平安健康为大。她并不求他升官发财,只求他平安喜乐。 这一月中,关北轩与家人商议好于八月十五日迎娶百里南,关母喜出望外,早早地就为了他们的婚礼四处奔走。在准备好了大部分东西后,关母取来了为他们制好的喜服,叫关北轩拿了回去试穿一番。 夜晚,关北轩来到百里南的房间,将喜服拿给她说:“南儿,过来试穿一下,看看是否还有需要改动的地方。” 百里南在关北轩的帮助下,手忙脚乱地穿上了嫁衣。当他为她戴上头冠的那一刻,百里南抬起头,透过眼前的珠帘,望着他那温柔如水的眼眸,轻声唤道:“关北轩。” “嗯。”关北轩的动作轻柔,手指正要拂过她的脸颊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公子,公子,出事了。” 关北轩停下手中的动作,眉头瞬间紧锁,快步走向门口。一打开门,婆子正满脸焦急地看着他,催促他赶紧去厅堂。 关北轩匆忙赶去厅堂,百里南也手忙脚乱地脱下喜服,由于衣服复杂,她一个人难以脱下,只将头冠取下后,穿着喜服就跑了出去。等她赶到厅堂时,关北轩已经出门了。 她找到先来敲门的婆子,询问发生了何事。婆子告诉她,关家镖局派人来报,镖局出事了,关老爷也出事了,关北轩已经随来人一同离开,并叮嘱婆子叫百里南在家等他回来。 百里南遥望着门口,心中满是担忧。她呼喊着婆子,匆忙回到房间,迅速脱下了喜服,稍作犹豫后,还是匆匆地朝着关家赶去。 刚到关家,便听见里面哭声震天,百里南迈入关家大门,见里面的人皆步履匆匆,四处忙碌着。一人正扛着一方引魂幡,其上写着:世故显考关公讳初之引魂幡。 这时,后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驱赶声:“快让让,快让让” 百里南回头,只见七八个彪形大汉,抬着一口硕大的朱红色棺材从大门口进来。 百里南面色凝重,边朝里屋走去,边取下头上的步摇。待行至后院,只见关北轩与关母身披麻衣,跪在主房外的门边,对着面前白布覆盖着的人大声哭喊着。 “爹,爹,爹你醒醒” “老爷,老爷,你怎能抛下我们就这么走了?今后我们可怎么办呀,轩儿都还没成亲,你怎么可以就这么走了” 百里南愣在原地,茫然无措。这时,从后面闪出一人,身着白衣,匆忙跑到门边,扑倒在覆盖着的人身上,放声大哭:“阿初,阿初,你怎么了,阿初,阿初啊” 关母闻声抬起头,看向来人,发现是巧巧儿后,情绪愈发激动,怒吼道:“你来作甚?给我滚,滚出去!轩儿,快将她赶出去” 关北轩起身,一把抓住巧巧儿,大声呵斥旁人将已哭得快要晕厥过去的巧巧儿赶出了门。 这时,他看见了身后缓缓走过来的百里南,眉头紧蹙,上前将她拉到一边,满脸不快地对她说道:“你来此做甚?快回去。” 百里南没想到他竟会是这般态度,本还想着如何宽慰他,顿时也眉头紧皱,将手中的步摇攥得更紧了。 “关北轩,我” “别再说了,你莫要在此,快些回去!”随后转身吩咐身后的人,“去叫齐升将娘子送回。” 百里南见此,扯了扯他的衣袖,再次喊道:“关北轩,你” 话还未出口便被他生生打断,刨开她的手,说道:“你先回去,我回来再说。” 百里南只能无奈地松开手,眼睁睁地看着他转身离去。 回到家中,百里南换上一身素雅的衣服,点亮烛火,等着关北轩,心中满是忐忑。一直到了鸡鸣,她知道他这几日定然是不会回来了,便睡下了。 三日后的下午,关北轩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到家中。径直穿过百里南的书房,褪去身上那身脏兮兮的衣服和鞋袜扔在一旁,进到卧房躺了下去。 百里南散值回来,一进书房,便看到了地上的衣衫。她拾起,见上面已满是泥泞。许是这几日下雨,他跪拜所致,而这身衣服还是那日他离开时穿的。 她拿出去交给婆子后,走进卧房,来到床边,轻轻掀开床幔,看着熟睡中的关北轩,那紧锁的眉头和满脸的胡茬,不禁心中泛起酸楚。 第137章 不愿回家 待关北轩醒来,百里南吩咐婆子备好热水,自己则前往关北轩的房间帮他取衣衫。这是她第一次踏进他的房间,里面布置素雅,没有过多的装饰。她拿了一套玄色的衣衫,朝着浴房走去。 没想到,关北轩已经开始沐浴了。她轻轻敲了敲门,关北轩低沉的声音传了出来:“进来。” 百里南推开门,走进房间,将衣衫置于衣架上后,正准备转身出去时,关北轩从浴桶中站了起来。百里南看见眼前的光景,顿时瞪大了双眼,捂住嘴巴,蹲下身子,躲在了衣架后面,心跳陡然加速,龇着嘴小声咒骂着:“这小子,搞什么?” 她蹲着身子朝着门口挪动,听到了关北轩出浴桶的声音,随后又是木板上的脚步声。突然,她正准备打开门的手被关北轩一把握住了。 百里南尴尬的声音响起:“关北轩,衣服我放在衣架上了。我……” 话音未落,便被他提起,紧紧地抱进了怀中。 百里南失声惊叫:“关北轩,你干嘛?” 关北轩只是紧紧地抱着她,湿漉漉的头发和胸膛,浸湿了她的衣衫。许久,他才轻声呢喃道:“南儿,对不起,我们的婚期,可能……” 百里南迅速回应道:“没事,我已经给爹娘寄去书信告知了。” “好,南儿,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你先搬回从前那处屋子,我已经吩咐人过去收拾了。”关北轩的声音很是温柔,却也掺杂着些许无奈。 百里南抬起头,看向他的脸庞。不知何时,他已将胡须剃去,容颜略显憔悴,眼眸低垂,似有千言万语。 百里南虽心中疑惑为何要搬回原处,但还是乖巧地答道:“好。” 次日清晨,关北轩早早起床,乘坐着马车离去。他给百里南留了一封信,百里南拆开看后,在婆子们的帮助下,将自己的物品全部搬回了先前的小院儿。 关北轩消失了月余,百里南前往关府询问,门房告知她关北轩并未归来。于是,她来到关家,门边还挂着白灯笼,略显萧条。 百里南敲响了门,在她报上名字后,门内传来关母的声音:“南儿,你回去,我替轩儿给你说一声对不起,他是有苦衷的。” 百里南满心疑惑,再次叩响门扉,却无任何回应,她只能带着失落离去。 关母着实不知该怎样直面百里南,那日她见关北轩领着另一位女子归家,便上前质问,怎知关北轩只叫她莫要多管闲事。 在回去的路上时,百里南在一处酒楼门前撞见一女子正扶着关北轩,颤颤巍巍地爬上马车。那女子,她觉得很是眼熟,走近一看,竟是孔清璃。 她立刻上前,扯住关北轩的袖子,大声质问道:“关北轩,你在做什么?” 关北轩听到声音,醉眼朦胧地转过头,一脸茫然地指着她,对着身旁的女子嬉笑道:“阿无,她是谁呀?为何叫我?” 这时,酒楼中又走出一人,正是邓书合,他脚步踉跄,颤颤巍巍地走上前。他看见百里南拽着关北轩的袖子,指着关北轩笑道:“咦……关老弟,你这真是艳福不浅呀!” 百里南白了他一眼,然后拉着关北轩的胳膊,用力推开孔清璃,大声叫道:“关北轩,你跟我回去!” 关北轩却一把甩开百里南的手,醉醺醺的脸上写满了不悦:“你谁呀?凭什么跟你回去?” 这时,被推开的孔清璃再次上前挽住关北轩。 “孔清璃,你最近的日子是好过了是么?”百里南满脸怒气地盯着她。 她随即挑衅地看着百里南说道:“百里南,好久不见。我本就是轩郎的人,孔清璃是谁呀?我可是轩郎的阿无。”说完,一脸媚笑的抚着关北轩的发丝。 因吵闹,马车边围过来了一些看戏的人。邓书合在身旁女伴的搀扶下,急忙上前几步,对着百里南笑着说:“娘子,这男人嘛,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关老弟如此优秀,有个外室,不愿回家,也实属正常。” 百里南冷笑一声,朝着他的脚用力踩了下去。随着邓书合的哀嚎声,百里南大声说道:“喝,既然不愿回家,那你就死在外面!” 随即转身朝着孔清璃的脸狠狠地扇了上去,说道:“这个男人,我不要了,送给你了,他不认识我,我还不认识他呢!”说完,百里南转身离去,只留下一群震惊不已的人在那里窃窃私语。 邓书合忍着脚部的疼痛,委屈巴巴地看向关北轩。只见关北轩依旧醉眼朦胧,傻乎乎地笑着。随后,他在孔清璃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百里南气冲冲地回到家后,一屁股坐在书桌前,拿出纸张,奋笔疾书,给关北轩写下了一封绝笔信。然后,她去到关北轩的宅子,将信交给了门房,走时想起了什么,从头上抽出那支簪子交与门房,嘱咐他尽快交给关北轩。 关北轩拿到书信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傻笑着。想到今天的情形,他既感到无奈,又感到心疼。感受到百里南字里行间的愤怒之后,他随即将信烧掉了。 刚将书信付之一炬,便传来孔清璃的敲门声:“轩郎,已备好热水,可以沐浴了。” 关北轩眼神凌厉,直射向门口的那道身影,声色俱厉地回道:“知道了,谁让你如此称呼我的?” 紧接着,传来孔清璃怯怯的声音:“关大人,妾身知错。” 夜幕降临,孔清璃吹灭了灯,躺在床上。她本就是邓书合送给关北轩的,那日关北轩与邓书合醉酒,邓书合暗示她将关北轩扶进厢房,厢房内早已燃起催情之香。 进去不久,二人便浑身燥热难耐,关北轩忍耐着,奔向厢房外的水缸,一头扎了进去,借着冰冷且窒息的水让自己恢复了清醒。 随后,他进屋打晕了孔清璃,当孔清璃醒来时,关北轩早已离去。只是身上纹丝不挂,便以为已与关北轩有了夫妻之实。于是,关北轩向邓书合讨来了她,安置在了那处外宅中。 第138章 共进一餐 每到夜晚,关北轩都会让她吹灭灯等他。夜半时分,就会有人进入她的房间。清晨起来,关北轩也不会在她身旁。 在外宅住了一个月后,关北轩搬回了自己家,也将孔清璃带回了家,不过让她住在自己之前住的院子,而自己则住进了百里南住的那处屋子。 孔清璃自住进宅子后,又请了好几个丫鬟,整日府里热闹非凡,在她的指挥下,丫头们把百里南布置的东西全部更换一新。关北轩对此也不闻不问,随她折腾,只是告诫她别动自己住的那处院子。 百里南自从那日写下决绝书后,就搬离了那处宅邸。她重新租了一间小院子,虽然不大,但是应有尽有,后院完全够她摆弄那些花花草草了。 她那日刚刚踏出藏书阁,肖母就寻了过来。称自己要去苏城走一遭,想让百里南代为照看一段时间肖方尘,让她偶尔瞅一眼就行。虽已雇人照看,但毕竟是外人她不太放心。百里南从她手中接过钥匙,应承了下来。 百里南近日在藏书阁的日子很是难熬,高示生在得知她与关北轩闹翻后,时不时就前来骚扰。她倒也不惧,每次都会狠狠地回击,但次数多了便不堪其扰。 那日午休时,高示生又派人传唤百里南前往藏书阁三层整理书籍。百里南前去后,只顾着埋头整理书册,听到身后有声响,她便静待来人走近些,准备用手中的鸡毛掸子给身后之人一点颜色看看。 转身,却发现来人是邓书城,他伸出手握住了百里南扬起的鸡毛掸子,皱着眉头看着一脸惊吓的她。 片刻,百里南抽回鸡毛掸子,不好意思地小声致歉:“抱歉,我还以为……” 邓书城微微一笑:“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来取书么?书名叫什么?我可以帮你找。”百里南紧握住手里的鸡毛掸子,愈发窘迫。 “我……能否邀你共进一餐?”邓书城小心翼翼地问道,见百里南似乎有些尴尬,连忙又道,“我兴许要赶赴别处任职了,临走之际,只是想请你吃顿饭,没有别的意思。” 百里南点了点头,随后随他再次来到了福仁酒楼。 邓书城点了几道菜后,特意嘱咐小二上了两份卤梅水。小二端上卤梅水后,百里南用勺子轻轻搅动着,若有所思,她开口问道:“你要去何处任职?” “琼州。”接着说道,“南南,听闻琼州风景美如画卷,令人陶醉,美食遍地,特别是那里的桃子茶,更是好喝。”他的嗓音轻缓,仿佛要将琼州的所有美好都要与她说一遍。 “哦。”百里南只是淡淡地回了一个字,她实在不太自在,根本没有听进去他说的话。 看到百里南反应冷淡,他也不再与她说太多自己的事情,在小二布置好饭菜之后,慢慢吃着饭。 期间,邓书城询问百里南是否与关北轩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听说,她在大街上看到他哥带着关北轩喝花酒,将他哥揍了一顿。 百里南没想到自己这档子破事儿也能传的到处都是,她无奈地向邓书城解释道:“当时气急,还请你代我向你哥道个歉,我并非有意,还望他能大人有大量。” 邓书城噗嗤一下就笑出了声,他说他哥虽然平时有些凶,但不会与女子计较,还说他后来去了他哥府上,看到他哥一瘸一拐的,便问他脚怎么受伤了。他哥无奈地笑着说:“无甚大事,遇见了只小老虎。” 在回去的路上,邓书城送百里南回到藏书阁。马车停在藏书阁门口,当百里南准备下车时,邓书城伸手拉住了她的袖子,他低沉地声音传来:“南南,你可愿随我一同前往琼州?”他眼眸中尽是挽留之意。 百里南转头,感受到他目光中的期待,她迅速撇过目光,抽回衣袖,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回答道:“谢公子美意,抱歉。”说完,她便下了车,留下邓书城独自坐在车中,眼神中满是失落。 然而,在她下车后,百里南又再次掀起车帘,对邓书城露出灿烂的笑容,说道:“还未恭喜公子高中,现在可以补上吗?邓大人。”邓书城原本失落的脸上立刻浮现出笑容,连连点头。 只见百里南朝他勾了勾手,唤他过来帮忙撩起帘子。随后,百里南双手抱于头顶,对着邓书城盈盈一拜:“民女恭贺大人,愿大人前程似锦,官运亨通。”言罢,她便转身离去,只留邓书城望着她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 邓书城到了琼州后,给百里南寄来了许多琼州的特产美食。每件特产上,都细心地写着与其相关的故事。 神奇的是,自那日邓书城来过之后,高示生也从此老实了,再也没有找过百里南的麻烦。百里南以为是高示生见到自己与邓书城有交情,有所忌惮,故而不敢轻易冒犯。 入夜,百里南依旧保持着看话本子的习惯。她每次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当日所抄录书籍上有趣的内容,重新誊写到自己准备好的空白书册上。每誊抄一本,她都会随家书一同寄往苏城,给百里姝看。 今日,又是一年七夕,屋外人声鼎沸。听到一阵喧闹后,她停下笔,打开门,坐在了房门槛上。她租住的地方离主街很近,听着外面的阵阵吆喝声,仰望着天上的繁星,思索着此刻的牛郎织女是否已经紧紧相拥。 一阵敲门声响起,百里南前去开门。打开,便看见眼前一群扎着小丸子头的小娃娃,他们都背着手,似乎拿着什么东西。百里南看着他们可爱的模样,展颜笑道:“你们好呀。” 他们也笑嘻嘻地回应:“姐姐好。” 正当百里南打算询问他们有何事时,一名小男童将手中的簸箕放在了百里南脚下。然后,小娃娃们一窝蜂地将手中的东西放进簸箕中,放完便嬉笑着跑开了,只留百里南在风中愕然。 她惊讶地看着眼前满簸箕的东西,琳琅满目,有糖葫芦、各式各样的风车、形态各异的糖人儿还有磨喝乐及可换穿的磨喝乐衣衫。 第139章 七夕夜 她将簸箕端起,抱进了房中。仔细地翻了翻,嘴里嘟囔着:“这是谁给的呀?不会是送错门了?那我可真是得了大便宜了!” 此时,又一阵敲门声传来,她赶忙去开门,只见肖方尘坐在木轮椅上,对着她傻笑,身后随着的想必是肖母请来照看肖方尘的人。 “肖方尘,你怎么来了?我还想着明天再去看你呢。”百里南见到肖方尘,心中有些意外。 “今日七夕,来看看你。”肖方尘的气色看起来比之前好了许多,只是仍透着些许疲惫。 百里南将他迎进院子里,肖方尘给了推车的人一些银两,吩咐他今晚可以不用管自己了。推车人接过银两,便转身离开了。 百里南见他让推车人走了,尴尬地问道:“那你,如何回去?” 肖方尘微微一笑,回答道:“谁说我要回去?” “不是,那你……”她看了看自己的小院,带着些许激动地音调说道,“你不会是想让我来照顾你?” “嗯。”肖方尘只是淡淡地回了一个字。 百里南皱起眉头,满脸震惊。肖方尘见她这副模样,便不再逗她,指了指一旁的拐杖,笑着说:“诓你的,我自己可以回家。” 百里南这才松了一口气,有些不敢相信地说:“好这么快?” 随后,肖方尘站起身,拄着拐杖稳稳地站了起来,给她演示了一番:“怎么样?还得多谢阿鸢医师的良药,效果显着,短短一个多月,便已经可以稍微着地了。” 看着肖方尘如今的状态,百里南点了点头,说道:“嗯,气色确实好了很多,不过你可不仅要感谢阿鸢医师,你娘可更辛苦。” 肖方尘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坐下从椅子后面拿出一盏花灯,点燃后递给百里南,轻声说道:“南儿,给。” 百里南接过花灯,由衷地赞叹着:“这灯真好看!” 肖方尘嘴角上扬,笑道:“你比这灯更好看。” 百里南的笑容瞬间凝固,脸上露出一丝尴尬。 此时,一阵叶笛声突然响起,百里南眉头紧蹙,追寻着声音的方位,似乎来自她屋旁,叶笛声凄婉,她的心瞬间慌乱起来。 她匆忙将手中的花灯塞到肖方尘手中,让他稍等片刻,然后夺门而出,向着声音的源头飞奔而去。然而,声音却在此时戛然而止。她在四周寻找了一圈,也没有发现关北轩的身影。 随后,她垂下眼眸,失望地往回走。在转角处,她的手被关北轩一把拉住,只听他轻声唤着她:“南儿。”关北轩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你来做什么?”百里南并未转身,语气冷淡。 “今日七夕,我想见见你。南儿,你还好吗?”关北轩的声音中透着关切。 “不好,怎么?你有让我好起来的办法吗?”百里南带着嘲讽说道。 “有。”话毕,关北轩一把将百里南拉到身边,紧紧抱住她的腰,将她抵在墙边。 百里南震惊过后,凝视着他的眼眸,怒道:“关北轩,你除了这一招,就没有别的招数了吗?怎么?我就只是你泄欲的工具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还是去找你的阿无” 关北轩用嘴封住了她接下来的话语,百里南却用力咬了他一口。关北轩忍着痛,抬起一只手,捏住她的脸颊,继续着他的动作。嘴里弥漫着一股血腥味,他无视百里南的挣扎,继续着他的动作。 一会儿随着烟花的升起,关北轩看着落荒而逃的百里南,食指轻轻擦拭着嘴角的血迹,嘴角勾起一抹得手后的坏笑。 百里南逃回家里,迅速拴上了门栓。此时,身后的肖方尘已经拄着拐杖站了起来,满脸疑惑地问道:“怎么了?南儿?” 百里南心慌意乱地回答道:“没怎么。” 然而,当她转身时,肖方尘却看到了她嘴角的血,便已经猜测到了什么。随即他捏紧双拳,发出一声冷笑,怒声吼道:“关北轩,你可真是好本事!”可响起的一阵烟花声,淹没了他的怒吼。 随后,百里南将肖方尘带进屋里,把她抄录的那些故事集给他看。肖方尘兴致勃勃地翻阅着,突然,他的手开始颤抖,尽管他强忍着,但脸上的冷汗已经渗了出来。 百里南原本还在兴高采烈地讲着其他有趣的事,可许久没听到肖方尘的回应,转头看向他,才发现他此刻正浑身颤抖。她立刻放下书籍,上前去用袖子帮肖方尘擦了擦脸上的冷汗,关切地问道:“肖方尘,你怎么了?” 肖方尘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对着满脸忧虑的百里南说:“没事,南儿,一会儿就好了,你别担心。” 百里南急忙拿出彩巾,为他擦拭着脸上和脖子上的汗液。这时,肖方尘叫她帮自己去打一盆水。百里南应声出去后,他从胸前摸出一个小葫芦,倒出几粒药丸吞下。 当百里南端着水进来时,他已经好了许多,接过沐巾后擦了擦脸,又对着百里南微笑着。待百里南收拾好一切,与他坐在书房里,他突然问道:“你……还好吗?” 百里南冷笑一声:“哪能不好?遇到你们,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肖方尘无奈,只是抿着嘴,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他又说:“也许,他真是有苦衷呢?” 百里南再次冷笑,她问道:“怎么?你是来当说客的吗?给你,我不要了。他父亲新逝,他却出去与人花天酒地,这也就算了,可他还……罢了,没什么好说的,过去的就让它过去。” “嘴硬。”肖方尘完全看出了她的不甘心,心中暗想:关北轩,你这次可有得受了…… 与百里南闲聊到后半夜,他准备杵着拐杖回去。百里南说夜色已深,让他今晚留宿在此,明日再回去。肖方尘闻言,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夜晚,他躺在客房的床上,这几个月来,他难得的睡了一个安稳地觉。 第140章 归来的付晚 次日清晨,百里南在出门时,嘱咐他等到大叔过来接他了再回去。他也顺从地回应说好。可当大叔过来后他并没有随他回去,而是叫了大叔去买了许多菜,叮嘱他买一只鸭子,与一壶清酒,还特意吩咐清酒要买''缠枝溧''。 大叔应下后买了回来,于是他从午时便开始在厨房忙碌,待到百里南回来时,酒菜都已经准备得七七八八了。 百里南一进门就闻到了满屋的香气,欢喜地跑进厨房,看见肖方尘正在将做好的鸭肉装盘,大叔也在退着火。 百里南连包都来不及放下,就上前帮忙,待所有酒菜上桌后,三人一起吃了晚饭。吃完饭,肖方尘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肖方尘回到家时,发现门口站着一位女子,身披白色披风,头戴朱钗,妆容精致。她手中抱着一个盒子,正满脸愁容地看着那扇上了锁的门。肖方尘看到她后,惊讶地叫道:“晚儿?” 女子转过身,看到肖方尘后,欣喜不已,忙跑上前,眼泪就涌了出来。她委屈地呜咽着,然后又强忍住泪水,朝着肖方尘挤出一个微笑:“肖大哥。” 肖方尘仍旧惊愕,问道:“你为何会在这里?” 付晚听到他的话,便突然大哭了起来,似是有万般的委屈要与他诉说。肖方尘无奈,只得将她带进屋中。二人进屋后,大叔识趣地离开了。 这时,付晚逐渐停止了哭泣,她蹲下身,轻轻抚摸着肖方尘的腿,关切地问道:“肖大哥,还疼吗?” 肖方尘轻轻地摇了摇头,望着她那已经哭花的脸,嘴角微微上扬,微笑着:“已经不怎么疼了,晚儿,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何在此呢?” 他端详着付晚的穿着,发现她已然不似之前那个村里出来的小女子了,而是梳起了妇人的发髻。而且,她头上的朱钗和身上的衣衫看上去都价值不菲。 “我”她轻咬嘴唇,深吸一口气,带着委屈的声音说道,“肖大哥,如今他们都不要我了,你还会要我吗?”肖方尘见她这副模样,赶忙弯腰扶起她,让她坐在身旁,倾听她诉说着自己的委屈。 付晚讲述着自己的遭遇,自从肖方尘入狱后,她一直想尽办法求邓书合放人,可却被他囚禁起来,日夜遭受着他的折磨。 那日,邓书合又叫她去陪关北轩饮酒,她胆战心惊地走上前,给关北轩敬酒时手不停地颤抖,把酒洒了他一身。然而,关北轩并没有责备她,反而好生安慰。 邓书合便说要将她送给关北轩,她便顺势向关北轩求救,关北轩才将她带了回去。之后,她便被安置在外宅,直到前些日子,外宅里又来了一位女子。那位女子在关北轩不在的时候,嚣张跋扈,整日支使她洗衣做饭,还日日打骂于她。幸亏关北轩将那女子带走了,她的日子才稍稍好过了一些。 可是,今日早间,关北轩将她叫到厅堂,给了她肖方尘的地址,还给了她一些银两,让她以后不必再回那处宅院,所以她便带着那些银两前来找肖方尘,来时见大门紧锁,便一直焦急不已。 她没有告诉肖方尘,自己其实是心甘情愿去陪邓书合的,只因为邓书合说只要她愿意献身,就会考虑向县令求情,将肖方尘放出来。然而,她献出了自己,邓书合却并未把她当回事,之后便像对待普通舞女一样,让她和其他舞女一起学习那些不堪入目的艳舞。 肖方尘听完,冷笑着自嘲道:“晚儿,你何苦?我又何德何能?” “肖大哥,这一切皆是我心甘情愿,只要你能重获自由,哪怕是刀山火海,我也义无反顾。”付晚的眼眸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此后,付晚便日夜悉心照料着肖方尘。百里南曾来过一次,带了许多糕点和吃食。然而,她到来时,付晚已经上街买菜去了,并未与她碰面。肖方尘告诉百里南,如今有人来照顾他了,让她不必再如此辛苦地跑过来。若有何事需要帮忙,尽可来找他。 百里南回去时,在巷子中与付晚擦肩而过。百里南并未留意到她,而付晚却看见了百里南从肖方尘的院子中走出。在看清她的样貌后,她想起了之前肖方尘抱着离开的那个女子,瞬间明白了一切。她紧紧握起拳头,但回到家后,又装作若无其事。 不久,肖母归来。见到付晚时,她发觉付晚的眉眼与百里南有几分相似,便私下询问肖方尘缘由。肖方尘只说他与付晚已私定终身,嘱咐肖母切勿亏待付晚。 肖母并不喜欢付晚,因为自从付晚到来后,肖方尘对药丸的依赖愈发严重。肖母不给肖方尘药丸,付晚便偷偷拿来给他。肖母气愤不已,便在肖方尘看不见的地方对她横眉冷对。 付晚故作楚楚可怜之态,设计让肖方尘看到肖母对她恶语相向的一幕。于是,肖方尘让肖母返回苏城。肖母临行前,前往百里南处,向她诉苦,并讲述了如今的状况。希望百里南前去规劝肖方尘,百里南感到有些为难,表示会尽力而为。 休沐日,百里南挑选了一盆格桑花,还有一些糕点,前往肖方尘的住所。敲门后,开门的正是付晚。 百里南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眼眸中闪过一丝惊愕。继而,她尴尬地问道:“肖方尘,他在吗?” 付晚的表情也由错愕转为微笑,热情地将她迎进了院内。此时,肖方尘正拄着拐杖练习走路,见到百里南到来,他脸上痛苦的神情立刻转换为惊喜。他笑着说:“南儿,你怎么来了?” 百里南上前将花盆放在一旁,微笑着说:“万姨母走的时候,说她不放心你,叫我有空便过来看看你。” “哈哈,有什么不放心的。”随后,付晚走上前,将肖方尘搀扶回椅子上,然后将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肩上,满眼含情的看着他。 第141章 并无肌肤之亲 肖方尘从肩上取下付晚的手,握在自己的手中,用拇指轻轻抚摸着,说道:“南儿,如今晚儿将我照顾得很好,你们都不用担心。” 百里南看着这一幕,不禁掩嘴笑着:“你们这恩爱给我秀的。” 接着,她又看着付晚说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晚儿妹妹呢,妹妹今年多大了?” 付晚羞涩地笑着回她:“十九。”她的声音极其轻柔,与百里南的声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百里南见她拘谨,便咧开嘴,将手中的糕点盒子递给她,说:“妹妹可比我小了两岁,初次见面,没带什么见面礼。就请你们吃一下我自己做的糕点,桂花糕,就是没有买到椰汁,不然搭配着更好吃。” 付晚接过盒子,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百里南,微笑着道谢:“谢谢南儿姐姐。” “晚儿,你去给南儿倒杯茶水,看看还有没有热水,没有的话就烧一壶。”肖方尘嘱咐道。 付晚应了一声,便转身前往。百里南则推着肖方尘来到院子边的石桌旁坐下。 百里南见付晚不在,盯着他的眼睛,严肃地问道:“肖方尘,万姨母说那药丸不可再吃了。我也询问了阿鸢,她说你如今完全不必再吃,你为何还要吃?” 肖方尘移开目光,满不在乎地嘟囔着嘴说:“不吃我便会感觉浑身如虫蚁侵蚀般难受,我也不想吃,可实在太难受了。” 百里南深吸一口气,紧紧握住拳头,就想上手。这时付晚前来,为百里南端来了茶水。百里南接过,道谢后招呼她坐下。 付晚刚坐下,肖方尘便又开始身体颤抖,额头冷汗直冒。付晚见状,急忙掏出药瓶,倒出药丸,百里南还未来得及阻止,她便已经将药丸喂给了肖方尘。 肖方尘稳定下来后,看着满脸忧愁的百里南微笑着说道:“南儿,别担心,我知道的,我会慢慢停下这个药的,好不好?” 百里南转过头去,拿起茶杯轻抿一口,并不想理他。肖方尘见状,伸手抓住百里南的袖子,撒起娇来:“南儿,真的,我发誓。”说着说着,竖起三根手指,就要起誓。 百里南连忙转过脸来,看着他说:“好了,不用你起誓,自己记得就行。” 转而又看向付晚,指了指她手中的药瓶,郑重地叮嘱道:“晚儿,绝对不能再让他吃这个药了,你可要监督于他,否则后果会很严重。阿鸢医师说了,若是不停药,恐怕以后都无法停药了。而且,一时的痛苦总好过永远的痛苦。明白了吗?” 付晚紧握着手中的药瓶,用力点了点头。她似乎明白了,肖方尘为何会喜欢上百里南,自己好像也被她深深吸引着。 随后,付晚做好了饭菜,三人一起吃过饭后,付晚去送百里南。在百里南临走之际,她轻声问道:“南儿姐姐,你是叫百里南吗?” 百里南挑着眉回道:“是呀。” 付晚得到肯定的答案后,轻声说道:“其实,关大人与阿无娘子并无肌肤之亲。” 听闻此言,百里南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她转身对付晚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晚儿,我知晓了,多谢你。不过,此事与我已无关联。”话虽如此,她的内心却又涌起波澜,似乎难以平静。 转而,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道:“你又是如何得知关北轩的事情?” 付晚随即将自己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称自己幸得关大人相救,才免遭在邓府中服侍那些门客的厄运。 付晚起初并不知晓百里南的身份,但在吃饭时,听到肖方尘直呼其名,她才知道原来她便是关大人的未婚妻。前些日子,她听闻婆子说起百里南在街上与阿无娘子以及关大人发生争执,此后二人便产生了嫌隙。 想起那晚,她无什睡意,便趁着月色在宅子里闲逛,偶然看见一人站在阿无娘子的房门前,点燃了一炷香后,推门而入,随后便传来呻吟声。她从身形判断,此人绝对不是关大人。后面她又偷偷去瞧了几次,发现夜夜皆是如此。今日得知百里南的身份后,她便想着将实情告知百里南,兴许能让二人的误会稍稍缓解。 百里南得知了付晚的悲惨经历后,心疼地握住她的手,温柔地说道:“晚儿,日后切不可再为任何人如此糟践自己,一定一定要先保护好自己,方才能保护你所想保护之人。知道了吗?” 付晚听后微微点头,但心中却暗自苦涩。她实在无法忍受肖方尘受苦,他的每一丝痛苦都如同刀割般刺痛着她的心。肖方尘但凡露出痛苦的表情,她都恨不得替他承受。 二人分别后,付晚望着百里南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回到住处,她将百里南带来的糕点拿给肖方尘。可刚拿出来,肖方尘貌似又发病了。她拿出药瓶,想收回去,可她看着肖方尘痛苦地捶打着自己的头部,最终还是倒出了几粒药丸,喂给了他。 百里南回到家中,脑海中不断回响着付晚说的话,她心中暗叹:这个女子好傻,怎么能傻成这样,竟天真地以为自己的妥协能够换取他人的自由。 想着想着,她便趴在桌上沉沉睡去。睡梦中,她依稀见到了关北轩,于是低声咒骂道:“关北轩,你个臭狗屎,你给我走开!” 待她醒来,天色已将黑,她伸了个懒腰,身上披着的斗篷滑落。百里南转头看见掉落在地的斗篷,心生疑惑:“我睡时,没披这个?” 突然,她又想起自己隐约看到了关北轩的身影,不禁打了个寒战,赶忙起身检查门,果然发现门未上栓,但好在仍紧闭着。便不再继续想,起身出去找吃的。刚踏进后厨的院子,便听到一阵声响伴随着咳嗽声,她蹑手蹑脚地走上前去,打开门,一股烟雾扑面而来,呛得她咳嗽不止。 待烟雾稍稍散去,她定睛一看,满脸脏兮兮的关北轩正对着灶孔戳弄着,灶孔中正冒出滚滚浓烟。 第142章 想吃你做的汤饼 百里南瞬间眉头紧蹙,高声喊道:“关北轩,你在做什么?” 关北轩笑嘻嘻地看向她,连带着咳嗽说道:“咳咳,做饭呢,南儿。” 紧接着,百里南上前将他拉出厨房,把灶孔里塞满的柴火尽数取出,然后转身出去,双手叉腰,对着关北轩大喊:“关北轩,这是我家,你要做饭回自己家好不好?怎么,你是想炸了我的厨房吗?” 关北轩却只是满脸陪着笑,摸了摸自己的鼻头,说道:“你家,便是我家,我此刻不是正身处自己家中吗?” 闻言,百里南愈发气恼,上前拽住他的袖子,使出全力想要将他往大门口拉,可根本拉不动他,随后用上了两只手,也只将他拉动了两步。气急败坏的百里南,拿起一旁的水瓢,就要朝着关北轩抡去。 可关北轩迅速伸出手,牢牢抓住了她抡过来的瓢,顺势抢走后,重新扔进了水缸。而后,抓住她的手,躲避着她的连环踢。百里南见踢不到他,便停了下来,伸出头朝着他的手臂咬了下去。 随即传来关北轩的连连告饶:“南儿,南儿,快松口,松口”他疼的直跳脚。 见他告饶,百里南这才松开口,随后一脸挑衅地看着他,说道:“怎么样?还是你家吗?” 关北轩撸起袖子,只见两排紫色的牙印在他那白皙的胳膊上尤其醒目。他哭笑不得地朝着百里南埋怨道:“你是属狗的么?也不知道轻点。我不管,你今日要为此负责,我要吃你做的汤饼。” “回去叫你的阿无给你做。”说罢,头也不回地甩袖离去。她快速跑回房间,正准备上门栓的时候,关北轩的手握住了门边。 “南儿,别生气了,好不好?”关北轩委屈的声音传来。 “你放开,不然我用力了啊。”百里南的怒气显然越发盛了。 “不放。”随着这坚决的声音落下,百里南真的用力了,关北轩咬着牙忍受着这痛。 百里南已经用尽全力了,但见他仍旧不吭声,便有些心软,松了力道,谁知关北轩却趁机推门而入。 百里南被冲进来的关北轩吓得愣在了原地,片刻才回过神来,这时关北轩握着自己被她咬的生疼的手臂,低头看着她,轻声说道:“南儿,你真的别生气了好不好?要不,这只手臂也给你,你咬,咬了就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话音未落,百里南便抓起他伸过来的手臂,狠狠地咬了下去。关北轩疼得面部扭曲,却忍着痛,就让她咬。片刻,百里南松开了嘴。盯着他说:“我有问题要问你。” 关北轩边查看被她咬的牙印,边颤抖着声音回道:“什么?” 随后,她叫关北轩先等着,说自己饿了,等会儿再问他,便前往厨房去做汤饼了。 关北轩待她走后,在院子里闲逛,看到满院子的花花草草,想起之前百里南也摆了满院子的这些花花草草,自己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便问能不能丢出去一些,谁知百里南却说:“丢你出去,都不会丢了它们。”想到这,他的嘴角又浮现出一抹笑容,可手臂的疼痛却又让他皱起了眉头。 过了一会儿,传来百里南叫他吃饭的声音,他乐颠儿地跑去后厨,帮着百里南将汤面搬进了书房。他知道百里南的习惯,独自一人时一定会在书房里吃东西。 二人正吃着,百里南问道:“你最近到底在做什么?我真的看不懂你了。” 关北轩犹豫了一下,继续吃着,边吃边说:“我在处理一些事情,不愿把你牵扯进来,这样你或许会安全些。” 百里南冷笑一声:“那我岂不是还要谢谢你的好意?” 关北轩笑道:“那倒不必,我心甘情愿的。” “真是美得你了。哼,反正我也不想参与你的事情。”接着她又问道,“你和那阿无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你要如此对她?” “这个等我先吃完再说。”关北轩其实是害怕说到一些会惹怒百里南的话,到时候连汤面都没得吃了。 吃完后,关北轩才缓缓道来:“那女子,她欺骗了秦拉子的感情,借他爬上了邓书合的床。利用完他后,就将他弃如敝履。你以为她不知道夜夜进她房的不是我吗?呵呵,你可太小瞧她了。她以为我不知道她打得什么主意,就是想生下一儿半女,以后随着关家姓。” 接着又说:“她起初以为邓书合会是她能够牢牢抓住的人,可她太天真了,邓书合的女人何其多,她相貌平平,邓书合又怎会将她看在眼里。于是她便向那些门客投怀送抱,起初有那么一两个还有些新鲜劲儿,可她却游走于他们之间,朝三暮四,到了后来,别人便不再把她当回事了。” “那你也不能如此对她呀,你明明可以不管她的,你的做法是不是太过分了?”百里南听他所言,又想起之前她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虽然可恶,但同为女子,心中又不禁有些怜悯。 关北轩叹息一声后说道:“你可真大方,她可是罢了,我今日来,是想告诉你,我要去京州一段时间,你要照顾好自己。” 百里南惊讶道:“去京州?”关北轩点了点头,随即他咧着嘴,朝着百里南的位置挪了挪。百里南见他靠过来,急忙搬着凳子后退了一些。 “你别过来。”百里南喊道。 关北轩停了下来,脸上瞬间写满了委屈:“我马上就要走了,你能不能” 话还没说完,百里南便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不能!” 关北轩摸了摸自己被咬的手臂,嘴巴撅得老高,满脸都是委屈的神情。 百里南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回到卧房拿了一个荷包出来,交给关北轩,说道:“既然你要去京州,那就帮我将这个荷包带给江羽七,他如今在大理寺,定然危险重重,我为他也求了一个平安符。” 关北轩接过荷包,随意地翻弄了一下,极不情愿地“哦”了一声。 随后百里南便下了逐客令:“饭也吃了,你可以走了吗?关大人,慢走,不送。” 关北轩依依不舍地走出房门,看着百里南关上了门,听到她上了门栓,这才转身离去。 第143章 上京述职 次日清晨,关北轩登上了前往京州的马车。方少监吩咐他前往京州,将此处的状况禀报给杜昶,强调河堤必须重新修筑,不能只是小修小补了,否则来年雨季但凡有一场特大的暴雨,堤坝将难以承受。 关北轩便带着所有的资料,踏上了前往京州的道路。然而,与他一同前行的还有两个人,其中一个便是谷齐林。他在与邓书合周旋了许久之后,终于得到了谷齐林的消息。便趁着这次要前往京州将他救了出来,也是多亏了秦拉子的帮忙,才能顺利将谷齐林救出来。 这一切都要从前些日子说起,邓书合那日将关初带到了那处山脚,要求他将剩余的那些盐运出。关初自然不肯,于是邓书合便说他早已运送过一次,就是被山匪劫走货物的那回。关初懊悔不已,只说自己每次出货都应该要一一查验的。但即使这样,关初仍然不从,邓书合便将他带到了谷齐林面前。 关初一见谷齐林,便急忙上前喊道:“轩儿。” 可邓书合却说:“他可不是关北轩,而是你当年被抢走的那个儿子。” 关初顿时慌乱了,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随后,邓书合将他们二人关在一起。待二人交谈许久后,关初确信了谷齐林果真不是关北轩。谷齐林嘱咐关初千万不可答应邓书合运盐的要求,否则不仅关北轩不保,他们一家人都会陷入危险之中。 关初出来后,向邓书合表示自己仍旧不愿意帮他运送这些私盐。邓书合见状,便唤来手下将谷齐林带了出来。每在谷齐林非要害处捅一刀子,便问关初一句是否愿意。当到了第十刀时,关初终于妥协了,他说只要放了谷齐林,他就愿意帮忙运送。 邓书合冷笑一声:“你如今没有与我谈判的资格,我不会放了他,但我可以答应你会找最好的医师为他治疗。” 关初无奈之下只得答应了他。数日后,关初在押送货物的途中,于一处山林中休整过夜。前去如厕的他,不幸遭遇野兽袭击,脸部被啃得惨不忍睹,待镖队的人发现时,关初早已没了气息。 此时,在马车上,关北轩饶有兴致地看着谷齐林:“二哥,身子恢复得如此之快,你可得好好感谢邓书合。”谷齐林轻哼一声,扭过头去,懒得搭理他。 关北轩见状,立马嬉皮笑脸地从身边的食盒中拿出一个果子递给他:“二哥,不高兴?” 谷齐林顿时火冒三丈,打掉他递过来的果子,指着自己满脸的蚊子包,怒不可遏地朝他吼道:“我能高兴得起来?你不是说昨日就走的吗?我在那林子里喂了一夜的蚊子,你自己看看,我这满脸的包!” 关北轩强忍着笑,弯腰捡起被他打掉的果子,擦了擦一口咬下去。再看向谷齐林时,见他那愤怒的表情,配上满脸的包,实在忍不住了,便哈哈大笑起来。 谷齐林实在是忍无可忍了,愤然去到马车外,坐在边上,靠着车壁闭上了眼睛。 赶车的关初,看见他出来后坐在了旁边,关切地问道:“怎么了,阿林?” 然而,谷齐林根本不想搭理他。关初见状,提高音量问道:“轩儿,你是不是欺负你二哥了?” 片刻后,从马车内传出关北轩的声音:“我哪敢欺负他呀?爹,你也太小瞧他了,他的身手可比我好太多了。都怪你以前不让我习武。” 关初高声责备着关北轩:“轩儿,你二哥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你给他道个歉。马车外面怎么能睡呢?” 听到关初这偏心的话语,关北轩极不情愿地掀开车帘,伸出手拍了拍谷齐林的肩膀,语气中全是不满:“二哥,我错了,我不笑你了,你进来。” 谷齐林微微睁开一只眼,挑了挑眉,随即迅速翻身进到了马车内。 马车一路行驶进了京州,然后来到了关北轩之前住的那处宅子。如今,这处宅子便只有江羽七一人住在这里。 关北轩敲响门,江羽七打开门的一刹那,望着眼前的两个关北轩,惊愕得愣在原地。关北轩则拍了拍江羽七的肩膀,向他打招呼:“小七,不,应该是江大人,好久不见。” 而谷齐林则旁若无人地径直走了进去。江羽七回过神来,急忙接过关初手中的东西,将他们热情地迎进了屋内。 在大致了解了关北轩所说的情况后,江羽七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在回去的船上,你会突然性情大变,害得我还以为是哪里得罪了你呢。” 晚上吃完饭,关北轩一家人来不及休息,便将如今的情况告诉了江羽七,并将他们的计划透露给他。 原来,关北轩此次来京州,不仅仅是为了述职,更为了邓书合的事。他问江羽七:“小七,你如今在大理寺任职,我想请教一下,如果我想将邓书合的事情直接上诉,应该怎么做?” “你有证据吗?”江羽七反问他。关北轩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们目前只是大致猜测邓书合参与了私盐矿的开采和贩卖。 他们也询问过肖方尘,肖方尘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全数告知了关北轩。 起初,肖方尘在得知邓家的那些佃户心存不满后,便开始煽风点火,挑起那些佃户闹事,然后再出面替邓书合摆平佃户的事情。后来,他又帮助邓书合解决了很多麻烦。邓书合见他办事可靠,便将他留在了他身边。 之后,邓书合带着肖方尘去了那个山脚的茅屋,在那里将之前的管事在深山老林中喂了野兽。 接着,邓书合告诉肖方尘,以后那里的事情就交由他负责。于是,肖方尘每两个月便会采购一批粮食和日用品送到那处茅屋,随后就会有人前来与他对接,将东西接走。 后来,邓书合又托他将一批货物从那间茅屋押送至郊外的宅院。然而,在交接货物时,他发现袋子里装的竟然是盐。这让他不禁想起张埼之前说过的话,张埼曾提到过这山里有一处盐矿,由于他们村离盐矿较近,不少人都前往那处盐矿做工。 第144章 没有证据 起初,他以为邓书合只是与盐矿有合作关系。可后来,在书房等待邓书合时,肖方尘无意间在他的书桌上发现了一张描绘着私盐运输路线的图纸,以及放在桌上的账册。他细细翻看,心中越发觉得不简单。 正当他翻看时,邓书合走了进来,先是一惊,然后快步上前夺走他手中的账册,怒斥了他一声,随即将他驱逐出去。但肖方尘还没走出宅邸,就被邓书合派来的人拦下。待他回到书房,邓书合虽然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但言语间却充满了威胁。肖方尘心里清楚,邓书合是个心狠手辣的人,要让他消失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 从此,肖方尘每天都提心吊胆地在邓书合身边帮忙做事,他深知自己终有一天会面临和前者一样的下场。于是,他时常保持着警惕,还曾试图寻找那处盐矿,但最终一无所获。 他也问过张埼,可张埼表示自己并不知晓,因为他们村去盐矿的人都没有再回来过,不过每年都会有人给他们的家属送去一大笔银两。 再后来,肖方尘险些遭邓书合灭口。他原本打算潜入邓府寻找证据,但翻找一通后并未发现账簿,只好拿走自己之前采购物品的册子。没想到,他后来还是被抓住了。 去县衙的那天,他仔细查看了邓书合给他的那些账簿,确是他贩卖私盐和私开盐矿的一些账目。他将这些册子交给县令后,就不知道那些册子的去向了。不过,他猜测那些账册多半是被县令还给了邓书合。 谷齐林说自己去邓书合的书房查找过,并没有发现什么。之后,他又去了卧房,在床下的一方暗盒中找到了一些书信。这些书信上面写的都是一些暗语,他翻看了两下,并没有看懂,书信的戳印是京州,且用的是特制封蜡。 他之前在京州时,常去这个铺子买这种封蜡,他上次来时去过这个铺子,发现铺子老板已经换了人。通过与铺子老板的交流,得知这个铺子是老板前些日子从上任老板那里接手的,前面的那个老板已经不知去向,且只有那个人会制这种封蜡。 在了解到大致情况后,江羽七说:“这样恐怕有些棘手。我如今在大理寺只是个闲职,没有什么实权,手下不过两三人。不过二哥,你既然提到了那处山坳,我们是否可以前去查看一番,看看下面的情况,再商量后续?” 谷齐林点头表示赞同,觉得他所言甚是,便对众人说:“那好,轩弟,你先去述职,别把正事儿耽误了。我明天和小七一起去查看一下。关爹,您赶了这么多天的车,就在这里好好休息休息。” 关初面露忧虑之色:“阿林,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这又奔波了数日,要不再等几天再去?” 此时,关北轩看向他,也点着头,阴阳怪气地说:“是啊,二哥,你身体这么虚,应该再等几日。” 关初听到这话,抬手就向关北轩的嘴拍去,奈何他向后一倒,躲过了关初的手。 谷齐林看着这一幕,不屑地回应关北轩:“再虚弱也不似你,关大人!” 接着,他又把衣衫敞开了一些,给关初看他的伤口,然后抬起头:“关爹,我没事,你看,这痂都快要掉完了。” 江羽七则看着眼前这两个一模一样的人暗想:这两人,长得一样,性子倒是天壤之别。若是他们不说话,不知道南儿是否能分清他们? 次日,关北轩前往都水监找杜昶,将埴县处京琼运河的堤坝情况,向他做了大致的说明,随后又将方少监描绘的堤坝情况图拿给他看。杜昶看完后,眉头紧锁。他不是没有上报,只是上报了多次,上头都说现在没有银子,让他再等等,先行修缮,等有了银子再行重建之事。 关北轩把关少监所言之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杜昶,杜昶只说他会想办法,并让他转达方少监,坚持到明年,待官家的浮图宫完工,定然就会有银两了。 关北轩带着杜昶给方少监的回信,回到了住处。此时屋中并没有人,他知道谷齐林和江羽七早已出去,可关初也不在,他顿时慌了神。又想他爹是不是出去看看这京州了,但是爹也不是没来过京州,不至于有此好奇之心,顿时心生疑惑,难道爹是去买什么了? 等了许久还不见关初回来,便带了把短刀出门,到了街上四处搜寻一番,并不见他的影子。这京州城如此之大,怕是不好找。到了吃饭的时间,他便寻了处酒楼,要了间包间,进去点了几个小菜,坐在窗边望着楼下的风景,慢慢吃着。 好巧不巧,他看见了一个侧影,与那个常来邓府找邓书合的人极其相似,他此刻正在一浮铺上挑选着东西。待他转身,果然就是他。 于是关北轩有些慌乱了,他虽然与他只打过几次照面,但是那人在关初的葬礼上随着邓书合来过,并且还一同与邓书合在封棺前看过关初最后一眼。 所以他并不确定这人会不会认识他爹,万一见到,并且认识,岂不是前功尽弃?于是他匆匆扒了几口饭菜,便起身结账出了酒楼。又跑了几处地方,依然没找到关初,只好悻悻而归。 谷齐林与江羽七今日一大早就起了床,江羽七找了一个信得过的手下带着,一行三人先去买了许多绳索,又去买了一些吃食。路过一卖驱蚊虫草药的商铺时,谷齐林想起了那日在林间被蚊子折磨的晚上,便进去买了许多驱虫草药。 随后驾着马车浩浩荡荡地朝着那处位置驶去,马车刚行驶到城门口,便被早已等候在那里的关初拦了下来,随即三人无奈,只能带着他一同前往。 出了城,谷齐林看向关初,问道:“关爹,你有没有给轩弟留个手书?”关初听后,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随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谷齐林见状,顿时被他这个爹给气笑了,江羽七则安慰道:“没事儿,三哥定会想到关伯父来找我们了的。” 第145章 再见李婵 果不其然,江羽七还是很了解他这个三哥的,关北轩在找寻无果后,便在返程途中思忖着关初必定是与江羽七等人一同去了山坳,随即买了几壶清酒回到家中。 夜幕降临,关北轩登上了之前与百里南和江羽七一同观赏烟花的那处屋顶,悠然自得地饮酒赏星。突然,院门被敲响,他只得爬下房门去开门。 门一打开,便见一矮个子男人正吃力地搀扶着浑身酒气的关初,在见到关北轩后,急忙示意他接过关初。关北轩将关初扶进屋内后,给他倒了杯茶水灌下,见男子跟了进来,并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站在门边眼巴巴地看着他。他满脸疑惑地问道:“可还有何事?” 男子面露尴尬地回答:“公子,酒钱,三百文,送人,一百文。” 关北轩这才意识到关初竟然没付酒钱,便从荷包中掏出了一两,那人接过,说找不开。随即关北轩便说让他把剩下的钱换成清酒明天送过来。待那人走后,关北轩看着这醉醺醺的父亲,直摇头。又搀扶着他回房歇息,才又爬上屋顶继续喝酒观星。 又一阵敲门声传来,关北轩一边抱怨着,一边前去开门。 门开的瞬间,关北轩愣住了:“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吗?”百里南白了他一眼,直接走了进去,然后把挎包放在厅堂的椅子上,拿起桌上的茶水壶倒水喝。 关北轩此刻慌了神,见到百里南,他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不过好在谷齐林不在,关初也已经睡下了。关了门,便朝厅堂走去。 百里南不见江羽七,正想问他在何处时,却瞥见了关北轩腰间的那个荷包,她指着荷包,惊讶地问:“这不是我送给他的吗?你怎么戴在身上?” 她分明记得之前送给关北轩那个荷包,他已经戴得很旧了,如今这个如此新,很明显就是她准备送给江羽七的那个。 关北轩低头看了看腰间的荷包,平静地说:“这本来就是我的。” 百里南听了,上前就要将荷包取下来,关北轩紧紧握住,不让她取走,百里南气得伸手就去掐他的手背。 “百里南,你是不是虎?能不能温柔点儿?”关北轩被她掐得痛得不行,眯着眼睛,连连后退了两步。 “你拿别人东西就不虎了?快还我。”百里南摊开手,大声说道。 见关北轩紧紧握住荷包并不打算归还,便不再向他索要,说自己到时候再去重新给江羽七求一个。随后转身要去书房找江羽七,关北轩拦住她说江羽七出去了,得好几天才会回来,于是百里南转身拿起挎包就要出门。 关北轩见她风风火火,拉住正要离开的她问道:“你干嘛去?” “回客栈呀,还能干嘛去?” 随即她告诉了关北轩她过来京州是与藏书阁的人一起的,来这里取一套关于占星的珍本。她来找江羽七,是想起江羽七貌似有一本非常古老的占星图,便过来想借阅一番。本来看着天色已晚,待明日再来,可耐不住自己的急切性子,便匆匆前来。 “既然小七不在,我怕是与这占星图没缘分,我后日就要回去了,哎,你何时回去?” 二人站在门边,关北轩就靠着门静静地听着她说话,思绪却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他想既然南儿都来到了京州,他爹今日出去了一日,不会被人认出来?待他醒了可一定要告诫他爹不要再出去了。 “关北轩,你发什么愣?” 百里南的声音突然高了八度,才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怎么了?” “我说,你何时回去?我后日就要回去了。” “哦,我还得等几日,你住哪儿?我帮你找找那个占星图,若是找到了给你送去。” “也行,我就住在主街上的那个四囍驿站,你若是找到了,明日日落之时再送过来,白日里我兴许不会在那里。”她好不容易来京州一趟,白日里自然是想去找李婵玩儿,那么久不见,她真的好想她。 第二日,百里南迎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来到尚书府上。婆子将她引到了李婵的闺房中,此时的李婵才刚起来不久,正在梳妆台前由欢儿给她梳着妆发。百里南进去时故意叫婆子不要出声,然后便站在珠帘后面,透过铜镜静静地盯着李婵梳妆。 几月不见,她越发清瘦了,眉眼间的轮廓似是比以前清晰了不少。待欢儿给她梳妆完,她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转身便看见了珠帘后面的百里南。 她欢喜地小跑过来,一把抱住了百里南:“南儿姐姐,南儿姐姐,我好想你呀。” “婵儿,我也想你。”百里南抱住她,拍了拍她的背。 可这手感和以前一点儿也不一样了,便扒开她的手,上下打量了一下她,问道:“婵儿,你是怎么了?瘦了这么多?你瞧瞧这腰,就一握了。” 李婵本来带了笑意的脸突然变得伤心了起来,她将百里南带到桌旁坐下,又叫欢儿俸了茶水。 “怎么了?”百里南眉头皱起,见李婵伤心,甚是心疼。 李婵咬了下嘴唇,吩咐了欢儿出去,将手搭在桌上,无意识地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开口道:“南儿姐姐,我给你说件事情,你千万不要和别人说。”百里南连连点头。 “这件事我只跟你说,你千万得替我保守秘密。”见百里南又点了点头,她才继续说下去,“去年我遇到一个人,跟关大哥长得一模一样,他英姿飒爽,擅使弓箭。那次我与丫头去寺庙上香,上完香后,看到寺庙旁的一片花林甚是好看,就走进去玩。进去后不久就发现怎么也走不出来了。 一直到了太阳落山,我和丫头都累得瘫倒在地。突然,我们好像看到好几双发光的野兽眼睛,吓得我和丫头拔腿就跑。跑了很久,我一头撞进一个人的胸膛,抬头一看,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映入我的眼帘。他长得很好看,就是冷冰冰的。 第146章 占星图 我撞到他后,他一把把我推倒在地,然后一脸冷漠地对我说:‘小姐,请自重。’我当时都懵了,等我反应过来,就跟他说我迷路了,想让他带我们出去。他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就走。可我已经跑得没力气了,连站都站不起来。看着他的背影,我问他能不能帮帮我。他就取下背着的弓箭,叫我抓住弓箭,就这样拉着我出了林子。 再次见到他,是在一个封蜡馆。那时我正在挑选封蜡,他走了进来。一袭玄色衣裳,日间再见他,他的眉眼更加清晰,我的心跳突然加快。当他走近我时,我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但他只是冷着脸拿起我面前的那方封蜡,付了钱就走了。 我追上去,想感谢他那天的救命之恩,他却说不记得了,然后就走了。从那以后,我经常去那个封蜡铺子,却再也没见过他。直到那天见到关大哥,我还以为是他,可关大哥一开口,我就知道不是。我问过关大哥是不是有个孪生兄弟,他说他的孪生兄弟早就死了。” 百里南听的如坠云雾,有些捋不清这个关系了。她思索良久,在脑海中反复盘算着,关北轩,李婵,然后还有另外一个关北轩。 一团乱麻一样,待李婵讲完,她再也按捺不住,问道:“婵儿,你是说还有一个关北轩吗?或者,长得与关北轩一模一样的另外一个人?你确定你没看错?” 李婵连连点头:“南儿姐姐,我绝对不会看错的,他的样子深深地烙在我的脑海里。”百里南听后眉头都快要挤在一起了。 李婵见她满脸疑惑,举起三根手指急忙解释:“南儿姐姐,我可以对天发誓,他虽然与关大哥长得一模一样,但他绝对不是关大哥。” 这样一来,百里南更加恼火了,脑袋中穿插着各种可能。她又将事情重新捋了一遍,嘀咕着:“冷漠,冷若冰霜,不苟言笑?关北轩?” 她突然想起刚从京州回去时的关北轩,似乎与李婵说的这个关北轩如出一辙,她蹭地一下站起来,向李婵道别:“婵儿,我还有事,改天再来找你。” 说完,便夺门而出,李婵急忙站起,去追赶,可才刚出门就不见了她的踪影,只能独自回到闺房,托着下巴自责不已:“我是不是不该将此事告知南儿姐姐呀?会不会给关大哥添麻烦了?” 然后她又望向身旁的欢儿问道:“欢儿,我是不是错了呀?”欢儿连连摇头说李婵没错。 百里南出了尚书府后,一路奔向关北轩住的地方。 此时的关北轩正在屋里训斥着他爹,叫他爹别再出去了,万一被人认出来可就糟了。他爹叫苦不迭,说自己昨日被谷齐林责骂,还将他赶下了车,还说害怕他被人认出,将他蓄了十年的胡须都给刮了。今日又被他责骂,他都搞不清到底谁是爹了。 百里南来到门前,正扬起准备敲门的手,却又犹豫了,她心中暗想:质问关北轩?我又能以什么身份质问他呢? 想着想着,她还是敲响了门,随即又大声呼喊着:“关北轩,你在家吗?” 关北轩听到呼喊,随即示意他爹在屋子里不要出声,说百里南来了,便去到前院打开了门,将百里南迎进厅堂后,告诉她说自己刚起来不久,还没来得及找占星图。 百里南略带着尴尬:“没事,你现在可以去帮我找找么?我也可以一起,两个人找定会快些。”她还是抑制住了自己想问关北轩另一个他的冲动。 “行。”关北轩想着父亲的卧房离书房还是隔了一间房的,只要父亲不闹出太大的声响,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带着百里南到了书房,二人在书房四处翻找。果然,江羽七说的没错,当初她帮他整理好的书房,现在已然是乱作一团,她记得自己将那本占星图放在了稍高的位置。 于是关北轩将矮梯搬了过来,站上去在上方寻找,可江羽七的书房实在是太乱了,二人找了好一番还是没找到。 此时,关初房里却传出了呼噜声,那声音时断时续,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刚开始百里南还没听真切,停下手中的动作,仔细听了听,听的真切了些。 关北轩这时也听到了关初的呼噜声,他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急忙故意将书翻得哗哗作响。 “关北轩,你小声点儿,不,你先停下。”说完便出到书房门外仔细听着声音发出的位置。 关北轩也急忙下来跟了出去,又将百里南拉进了书房中:“南儿,怎么了?” “你没听见吗?有一阵奇怪的声音。”百里南又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声音又停了。 “没有啊,你是不是听错了?我只听到一些鸟鸣声。”关北轩强装镇定。 百里南小声嘀咕着:“没有吗?难道真是我听错了?”正在这时,一阵声音响起,那声音根本不似呼噜声,而似烟花发射时发出的声音。 百里南瞪着眼睛,看向关北轩,扯了扯他的袖子,急忙说道:“听到没,听到没?我没听错?” 见声音又停了,关北轩故意皱着眉头说:“没有啊,哪里有?” 百里南眯着眼睛,竖着耳朵又仔细听了听,一阵声音传来,她打下关北轩扯着她袖子的手,快步走出书房,来到她之前住的那个房门前。 这时关北轩突然跑到百里南面前抱住她,颤抖着大声喊道:“啊南儿,南儿,那屋子里有老鼠,好大一只,好大一只老鼠。” 没想到把关初吵醒了,直接坐起大喊道:“老鼠,哪里来的老鼠?” 百里南将关初的声音听得真真切切,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关北轩。 关初此刻已然清醒过来,正懊悔不已,拍了下自己的嘴内心咒骂着自己。 百里南正一头雾水,但关北轩此刻的态度,让她觉得此事定然有蹊跷,于是指着屋子质问他:“关北轩,你在搞什么?这里面是谁?” 关北轩咧着嘴苦笑道:“没谁,南儿,真没谁。” 第147章 打赏 百里南怎么可能相信他的话?她实在无法忍受关北轩什么都瞒着她的感觉了。她苦笑一声,转身就要离去。可关北轩却拉住了她的袖子,她试图扯开,可他抓得极紧,扯不开。 已经气到极点的她终于爆发了:“关北轩你快放开我,你到底要干嘛呀?我不知道你到底瞒了我什么,现在我已经不想知道了,要走了,你又扯着我,能不能松开?我不想知道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不好?” 见她气急,关北轩松开手,她得了自由立马飞奔出去,可出门时却与江羽七撞了个满怀。百里南只抬头看了他一眼便直接跑了出去,江羽七愣了一会儿立马追出去,可她早已跑远了。 随后江羽七来到后院,见关北轩正在客房门口看着的自己方向,也发着愣,他走上前问道:“怎么回事?” 此刻,关初也开了个门缝探出头,满是无奈地说了一句:“轩儿,我也不知道怎么睡着了。” 关北轩扶着额头,他此刻脑袋就像一团浆糊一样,乱糟糟的,现下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看了一眼身旁一身脏兮兮的江羽七,疑惑道:“小七,你怎么回来了?” 江羽七想起了自己回来的目的,叉着腰,直摇头:“别说了,真是倒了大霉,半路车坏了,我只能下了马,骑着马回来再弄一辆马车过去,现下你没事儿了?那就和我一起去?” 关北轩长叹一口气,随着江羽七前去买马车,再前往与谷齐林他们汇合。 出门时还不忘叮嘱关初,叫他一定不要出去。可关初哪里闲得住,想着自己如今连胡子都没有了,别人就算遇见了他,自然也不会认识,便待关北轩他们出门后,来到了一处听曲儿的地方,而那处地方就在百里南住的客栈对面。 关初才刚到那处门口,百里南就看到了他,她只觉得这人极其眼熟,和关北轩长得实在太像,活脱脱就是中年版的关北轩。 于是她好奇地跟了上去,可里面的表演实在太精彩,百里南便也坐了下来,听着她们唱曲儿。几曲完毕,开始有不少人往台上扔赏钱。这时,刚刚那位唱曲儿唱得极其好听的女娘更是笑靥如花地走到各个桌旁,一桌一桌地请安。 到了关初这里时,他毫不犹豫地掏出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塞进那位女娘的腰带里,女娘何曾见过如此大手笔的客人,连连道谢,关初则连连称赞她的曲儿唱得精妙绝伦,这点钱根本算不了什么。 女娘便问道:“不知公子可否告知姓名,公子如此大方,小女子无以为报,便以公子之名送公子一首曲子。” 关初见女娘还有这等本事,自然想见识见识,立马报出了姓名:“在下关北轩,请娘子赐教。” 女娘当场便唱道:“关山迢迢路艰难,北望烽烟思万千。轩宇巍峨存壮志,豪情澎湃赋诗篇” 曲调悠扬,声线婉转,清唱也如黄莺出谷般悦耳。待女娘唱完,四周又是一阵掌声,关初又从怀中掏出了一百两的银票塞进她腰间。 看得百里南是一愣一愣的,她已然知道这人必是关初无疑了,不过她此时并不是对他的死而复生感到好奇,而是被关初这一掷千金的打赏行为给震惊得合不拢嘴。 还没散场,百里南就出了场地,她实在看不下去了,短短一个时辰,关初已然打赏了六百两。回到客栈,只见她在书桌上提起笔在纸上写着:关北轩,另一个关北轩,关伯父死而复生。 这下她真搞不懂这一家人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了,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干脆将面前的纸揉成一团,不再想了。 两日之后,她与同僚一同返回了埴县。 才回到埴县的第二日清晨,她在去藏书阁的途中,经过一条巷子时,瞥见付晚被一个男子搂着进了一座宅院。待她看清那女子是付晚时,抱着书籍呆愣在原地。 待那二人进去后,她仍愣在那里。这时,一名男子从她身后走了过来,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吓了一跳,待转头看清来人是薛风后,这才松了口气,嗔怪道:“薛风,你吓死我了。” “谁叫你像根木头似的杵在这里?”薛风笑嘻嘻地看着她,见她脸色不太好,又关切地问,“怎么了?” 百里南礼貌性地笑了笑,回道:“没什么,去藏书阁么?” “嗯,一起。”薛风点了点头。 她与薛风一起走进了藏书阁,此刻,藏书阁一边的亭子里正坐着一名少女。那少女身材消瘦,穿着素雅,手持书卷,气质极其儒雅。还才刚踏进藏书阁,薛风便跟百里南打了声招呼,朝着那女子的方向飞奔而去。 那女子正是藏书阁阁主的女儿,而薛风,则是她的夫君。百里南还去参加过他们的婚礼,看到薛风从那段痛苦的感情中走出来,并且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百里南打心底里为他感到高兴。 薛风刚到女子身边,便将一旁的披风拿了起来,轻轻地披在女子的肩上。百里南看着这温馨的一幕,不禁挑了挑眉,笑着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处。 刚坐下,她的脑海中便又浮现出刚刚看到付晚随男子进入那院子的场景。她皱着眉头,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觉得自己最近真的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这段时间遇到的事情太多,她的思绪实在太乱了。 突然,她感到自己的肚子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她心中暗叫不好,心想一定是葵水来了。于是,她跟几位姐姐打了声招呼,便提着包匆匆地回去了。 一路捂着肚子,脚步踉跄着往回走,当再次走到那条巷子时,又看到那间屋子走出一名男子,正是搂着付晚进去的那个人,这下她终于看清了那人的容貌,竟然是邓书合。 然而此时的她腹痛难忍,已经无暇顾及其他,只能捂着肚子朝着自己的住处缓缓走去。 回到家,她躺在床上,捂着肚子疼得死去活来。虽然她以前来葵水时也会疼,但这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回来的路途太过颠簸,疼痛比以往更剧烈,她的意识开始模糊,嘴唇泛白,额间的冷汗直冒,终于疼得晕了过去。 第148章 丢出去 醒来时,只见关母正坐在床边,满眼担忧地看着她,身边还跟着丫头小旗。见百里南醒来,关母连忙让小旗去把正在煨着的糖水端过来。 百里南慢慢坐起身来,看着关母,轻声问道:“伯母,您怎么来了?” “小旗在路上遇见了你,见你脸色苍白,还捂着肚子,便急忙跑回去找我。我担心你出什么事,就过来看看。”关母满是慈爱地看着百里南。 “伯母,我没事了,现在已经好多了。”百里南心中有些震惊,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关母了,此刻见到她,竟有些不适应,不自主地躲避着关母投来的慈爱目光。 “没事就好,我见你放在一旁的裙子上沾有血迹,就知道你一定是来了葵水。南儿呀,你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千万不要太过劳累了。我刚进来时,见你嘴唇都发白了,可把我吓坏了。”说着,关母接过小旗端来的糖水,用勺子舀了一勺,轻轻吹了吹,送到百里南嘴边。 百里南觉得十分难为情,想要自己端过来喝,可关母却说:“这碗烫。”她只好红着脸,一口一口地喝着。 喝完,关母将小旗支了出去,又握着百里南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南儿啊,我不过是一个深宅里的妇人,这一辈子呀,就只是随着轩儿他爹帮他洗衣做饭带大两个孩子,一辈子也就这么过来了。起初进他家时,是因为他爹快不行了,为了冲喜,三媒六聘什么都没有,就用了顶轿子,将我接进了他家。我们女人,这辈子,又有几个不是靠着夫君的呢?靠着他也得受着他的气,他将那外室带进家中,我都得忍气吞声” 关母说她其实很羡慕百里南有放手的勇气,百里南听到此处,又想到关初一掷千金的事情,心中为关母感到无比不值,她省吃俭用,为了这个家精打细算,可她相公却在一个时辰内将她这辈子都攒不来的钱给挥霍掉了。虽然感到心疼关母,她也不会将此事说出来,因为不会有任何用,除了给关母添堵。 许久后,百里南起身,将关母送了出门,来到门口时,看到两块被拆掉的门,差些惊掉了下巴。 关母看着百里南满脸不好意思地说:“进不来,我与小旗只能想了法子拆了门。”说完,她又指使着小旗,二人很快又将门安上了。百里南急忙上去帮忙,关母连连拒绝,装好后,二人扬长而去。 独留百里南震惊不已,反应过来,赞叹道:“她们俩力气可真大” 关上门,又四处检查了下,真没搞懂她们到底是怎么拆下门的。只能慢慢走回卧房,将裙子泡进了水里,又去书房坐着吃关母送来的吃食。边吃边想着关母说的话,她说现在关北轩府中那女子嚣张跋扈的,搞得婆子没事儿就跑去她那里告状,自己已经不堪其扰了。 百里南吃完后,来到肖方尘家,见他一脸颓废,便询问缘由。肖方尘痴笑连连,连连摆手:“没事儿,南儿,我很好。” 他告诉百里南,他已让父母备下聘礼,准备去付晚家提亲,他父母过几日就到了。百里南想到今日所见,还是忍住了告诉他的冲动,也不知道这样做是对是错。但见肖方尘这副模样,若是知晓真相,恐怕会更加痛苦。于是,她干脆交代肖方尘照顾好自己,便离去了。 随后,她去找薛风借了几个护卫,径直朝着关北轩家走去。刚踏进宅子,门房喜出望外,急忙将她迎进屋子。婆子见了她,也是满心欢喜,连忙给她倒茶水。 百里南端坐于主位,眼神凌厉,吩咐婆子:“去把孔清璃叫来,不,是阿无娘子。”两个婆子结伴而去,心中暗自欢喜,想着这下总算有人能整治这个莫名其妙跑来的外室了。 百里南今日身体不适,心中火气正旺,刚进宅子就听到似乎有女子的叫喊声,心情愈发烦躁。喝了两口茶后,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这时,孔清璃带着两个丫头走了进来,满脸不屑地嘲讽着:“哟……百里南,你这是打哪儿来呀?不会是走错门了?” 百里南懒得跟她废话,挥了挥手,两名护卫立刻上前将孔清璃架住。孔清璃立马挣扎着惊叫道:“百里南,你疯了,你要干嘛?”可侍卫又不是吃素的,她哪里挣扎得开。 她身边的两个丫头虽然震惊,但平日里这娘子嚣张跋扈,少不了对她们非打即骂,所以她们也只是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 只见百里南对孔清璃的叫喊和咒骂充耳不闻,只说了三个字:“丢出去。” 侍卫便毫不犹豫地将挣扎着的孔清璃抬了出去,丢在了门外。门房见状,赶忙关上门并上了门栓,任由孔清璃在门外责骂和敲门,他只是双手捂住耳朵,嘴角挂着幸灾乐祸的笑容。 那两个丫头见百里南眯着眼看她们,立马跪了下来,声音哆嗦的如风中之烛火一般:“大娘子,我们”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百里南打断了,百里南对着身边的两位婆子吩咐道:“你们俩将平日里与阿无娘子助纣为虐的打发了出去,其他的愿意留下的就留下,不愿留的便结了工钱也打发出去。”两个婆子点头称是,便去照办了。 随即百里南又对几位侍卫道了谢,并且每人都给了些银钱,叫门房将侍卫们从后门带了出去。 之后自己便在宅子里闲逛了起来,她来到自己之前住的那处屋子,却发现门被锁着,身边的婆子立马说道:“这是公子锁的,他走时交代了那人,说不许她动这处院子。” 于是百里南也没进去了,转身来到前院,见之前她种的那些花花草草全被拔了,不禁有些生气,又听到门外孔清璃一直在拍着门骂她,她来到门后,来了兴致,大声问道:“孔清璃,门外好不好玩儿?” 孔清璃听见了百里南回话,便敲得更用力了,她高呼:“百里南,你以为你是谁呀?你以为关大人是真心喜欢你吗?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几斤几两,我告诉你,你” 百里南听着她的谩骂,只是挑了下眉,问身边的婆子:“她还有什么东西在宅子里吗?待会儿记得一起收拾了给她扔出去。” 婆子连连笑着点头,交代完后,百里南又从后门回去了,她一点儿也不怕孔清璃报复,她那点儿胆子除了敢助纣为虐,真要她动谁,她可没那本事。还记得在书院那时,一条拳头大的狗都能吓得她满书院跑,不过百里南懂得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这个道理,便去狗市场买了一条小臂长的狗,日日出门都牵着它。 第149章 山坳 关北轩四人到了地方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下到了山坳里。 许是瘴气密布的原因,山坳里光线昏暗,湿气极重,大白天也弥漫着不少水汽,树木郁郁葱葱,青草生机勃勃。 原本的路线已经被杂草淹没,但还能依稀找到一些痕迹。前行一段时间后,一股恶臭扑鼻而来,即使四人都用湿布遮住了口鼻,那股恶臭还是进入了鼻中,直冲天灵盖,关北轩不由得干呕起来。 突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不时,四周围过来了不少只眼睛发着绿光的狼,那匹头狼比其他的狼大了许多,且异常凶狠,正朝着几人龇牙咧嘴。 四人都屏住呼吸,相互靠拢了些,关北轩与谷齐林小心翼翼地取出几支箭后扬起弓箭,江羽七与另外一人则紧紧握住了手中的刀。 随着头狼的一声怒吼,群狼冲了上来,谷齐林三箭齐发,最先冲过来的三只狼应声倒地。随后江羽七他们也砍倒了好几匹冲过来的狼。经过一番激烈的搏斗,谷齐林射出了最后三支箭,可还剩下十来头狼,江羽七二人渐渐力不从心。 这时谷齐林被一头狼扑倒,他从小腿处抽出匕首,与那只狼搏斗着。 他瞥见了关北轩还有两支箭,便大喊道:“轩弟,对准头狼。” 关北轩随即一个转身,取出一只箭,拉开弓瞄准了头狼,嗖的一声,射中了头狼的左腿,头狼随即发出一声怒吼,朝着四人扑来,关北轩立马将另外一支箭搭在弦上,又一声嗖,不偏不倚地射中了那头狼的眉心,头狼应声倒地,关北轩这才松了一口气。 正当这时,正与一头狼搏斗着的江羽七大喊了一声:“三哥,小心!” 话刚落音,关北轩便被一头狼扑倒在地,他随即用弓箭挡住了那匹狼即将咬上他脖颈的血盆大口,狼口中的唾液竟顺着弓箭滴落到了他的嘴边,这味道让关北轩顿时屏住了呼吸,脸都憋得通红,手中的力量逐渐弱了下来。 谷齐林成功解决掉他身上的那只狼后,突然一个飞身跃起,冲到关北轩身边,朝着他身上那匹狼的脑袋就是一刀,狼瞬间松开了口。谷齐林见状一脚将狼踢到一旁,然后伸手将关北轩拉了起来。 紧接着,关北轩二人迅速协助江羽七二人解决掉了剩下的狼。完成战斗后,他们都疲惫不堪地坐在一根倒下的枯树干上休息。 江羽七转过身,用一旁的草擦拭着刀上的狼血,看着还在不时干呕着的关北轩,不禁摇了摇头:“三哥,你这不太行呀,这点儿臭味就受不了了?” 又是一阵干呕,关北轩只觉得自己的舌头都快麻木了。这时,谷齐林递过来一把草药,让他闻一闻,兴许会好一些。关北轩接过草药,深深地嗅了一下,感觉确实好了很多。 他疑惑地问道:“二哥,你这草药是从哪里来的?” 谷齐林听后站起身,准备去捡回箭矢,并不想回他。关北轩见他不答,挑了挑眉,继续闻着草药。 谷齐林捡回了所有的箭矢,擦拭干净箭头,重新装回箭楼,还将关北轩的箭也放进了他的箭楼里。 他拍了拍关北轩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轩弟,回去,多练练。” 关北轩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反驳道:“二哥,我也没拖后腿。”谷齐林只是回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休息了好一会儿,四人喝了两口水,继续前行。才走了几百米,他们就看到了另一幅令人不适的场景:一个大坑里堆满了横七竖八的尸体,由于环境的原因,虽然已经腐烂,但大部分还没有露出白骨。不少尸体被拖出了坑外,已经被狼群咬得面目全非。 关北轩强忍着恶心,转身扶住一棵树呕吐起来,眼睛都因为呕吐而变得通红,泪水噙满了眼眶。谷齐林三人虽然没有关北轩那么强烈的反应,但也实在忍受不住了,开始干呕起来。 许久之后,他们又将口鼻用布严严实实地裹了一层,这才上前去检查那些尸体。坑里面各种虫肆意地爬着,令人毛骨悚然。江羽七稍微检查了一下,发现里面多数都是中年男性,还有一些身着侍卫服饰的健壮之人。 谷齐林则上前将其中一人的口掰开,发现其并未失去舌头,又接连翻看了几人,发现他们都还有舌头。这下,谷齐林心中的疑惑更甚了,难道自己的父亲并不在此处做工? 检查完后,他们拉上已经呕的不行的关北轩,沿着一条小道继续往前走去。走了一段距离后,他们抵达了一处山脚。看山脚处的形状,此处原本应该有一个洞口,不过如今却已被落石封住,四人在周围仔细检查了一番,并未发现有可以进去的地方。 想要扒开落石显然是不可能,于是关北轩提议道:“小七,目前的情况我们几个肯定应付不来,要不你回去上报。” 江羽七点头表示赞同:“好,那我们再四周看看,然后就返回。” 于是,四人又在四周仔细查看了许久,并没有发现什么。正当他们准备往回走时,关北轩踢到了一块石头。他捡起来看了看,这块石头好像是金属矿石,他便顺手将其揣进了兜里。 在回去的路上,顺着绳索向上攀爬时,最前面的关北轩在爬到几十米处,突然看到了一条有手臂那么粗的蛇从旁边爬了过来。他顿时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而谷齐林见状,眼疾手快地取出一支箭,拉开弓,稳稳地射中了蛇的头部。 那蛇便顺着山崖滚落了下来,正好落在江羽七和另一人的脚边,惊得他们两人都用崇拜的眼神看向谷齐林。然而,谷齐林却无暇顾及,他见关北轩已经爬上了山顶,从蛇头上取下箭矢,顺便踢了它一脚,确认已经死亡后,便背上弓箭,身手矫健地握住绳索,快速朝山顶爬去。 四人爬上山顶后,稍作休整,从马车里取了一些吃食吃了起来。 第150章 处理家事 还好,他们下去时关北轩考虑到了马的安全,他可不想回去的时候靠两条腿,便四处游走,扯来了许多荆棘,将马围护起来,这样猛兽也不敢轻易上前。 他们刚上来时,便看到不远处有一只熊瞎子慢悠悠地路过,见他们人多,瞟了一眼就走了,于是关北轩更加得意自己下去时的明智之举了。 吃了一些东西后,他们赶车回到京州城里。刚放下东西,四人立马找了一处澡堂进去准备洗去这几日的疲劳。 他们进去时,被在附近逛街的李婵看到了。见那几道熟悉的身影进入澡堂,李婵在附近的茶水铺子找了个位置坐下,点了一杯茶水,边喝边等待着他们出来。 李婵坐下后,皱着眉头,心中若有所思。她有些坐立不安,拉着欢儿的手,轻声问道:“欢儿,你刚刚看见关大哥他们进去澡堂子时,他身边的那个人了吗?” 欢儿摇了摇头,说:“小姐,我没看到。” 见李婵眉头紧锁,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便好奇地问道:“小姐,你怎么了?为何愁容满面的?” 李婵摇了摇头,仍旧心神不宁:“我刚刚好像看到了关大哥身边那个人,他的侧脸与关大哥极其相似,不会真的是他?” 欢儿睁大了眼睛,好奇地问道:“谁呀?” 李婵见与她也说不清楚,便随口回道:“没谁。” 然后她直直地盯着那澡堂子,生怕关北轩他们走了自己没看到。欢儿见李婵如此盯着男澡堂子,不由地脸红了。她心想:小姐可真胆大,竟然这样肆无忌惮地盯着男澡堂子。 过了好一会儿,关北轩他们顶着半干的头发,只用发簪简单地束起一个发髻,便走出了澡堂子。当李婵看清关北轩身边那人的面容时,她脸上立马露出激动的神情,紧紧地握住欢儿的胳膊,握得欢儿的脸部都扭曲了。随即她站起身来,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裙,又问欢儿自己的发髻有没有乱。 欢儿轻轻摇了下头,还没来得及回应,她就快步小跑着来到了关北轩身旁。关北轩见到她先是大吃一惊,然后迅速用手捂住谷齐林的脸,可早就来不及了。 “关大哥,你在干嘛呀?”李婵提溜着那双圆溜溜的眼珠子,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吃不饱,你出来玩呀?”谷齐林连忙拉下关北轩的手,可关北轩又立刻遮了上去。 李婵笑嘻嘻地看着他:“关大哥,你不用遮了,我都看到了,你不是说你的孪生兄弟不是已经?”意识到自己说那字不太好,便没再说后面的字了。 接着,她又看向已经拉下关北轩手的谷齐林,害羞地打着招呼:“公子,好久不见。” 关北轩疑惑地看向谷齐林,问道:“你们认识?” 谷齐林没有理会他们,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冷冷的一句“不记得”。李婵听到后,心情瞬间低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满是委屈。 关北轩见状,急忙叫欢儿过来,照顾好李婵,然后紧跟着谷齐林走了。 在回去的路上,关北轩向谷齐林打听他们俩的事情。谷齐林抬了下眉毛,思考片刻后,摇了摇头,说自己真的不记得了。 关北轩则责备他不懂得怜香惜玉,怎么能对女娘如此冷漠。谷齐林不以为然地回答:“不认识,我为何要理她?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 关北轩的脸立刻沉了下来,旁边的江羽七则盯着他,频频点头,表示谷齐林说得有道理。他们三人与另一人道别后,便回到了住处。此时,关初正在院子里挥舞着大刀,看到他们回来,便放下刀,拉着他们几人,让他们讲讲那个地方的事情。听完后,他眉头紧锁。 关初言道:“此事非同小可,你们还是将此事上报,这绝对不是我们所能解决的了。至于那地方与邓书合的关联,亦或是否会牵连我家,皆是后话了。如果真违犯朝律,即便我无意牵涉其中,也定然会担起责任。” 江羽七表示会拟一份文书呈报,至于后事如何,日后再议。不过,他叮嘱关北轩归家后务必先处理好家事,以防万一。 关初则在关北轩临行前,嘱咐他给巧巧儿一些银两,以作了断。关北轩却满脸不屑地回应道:“爹,不如我将她接来与您团聚如何?”关初闻此再不言语。 数日后,关北轩返回埴县,他第一时间赶赴河渠署,将杜昶所言转达给了方少监。方少监闻言怒火中烧,河渠署上下皆不得安宁。 关北轩则躲得远远的,连劝都不敢劝,便匆匆溜回家中。到家后,未见那女子踪影,询问婆子后,方知已被百里南赶走,他心中暗自欢喜。 然而,他刚到家,那女人便找上门来,模样狼狈,向他诉苦。关北轩只给她指了条明路,称后宅之事他无权干涉,让她去求百里南或秦拉子。随后,他命门房将她赶出门外,紧闭大门。 回到书房后,关北轩心想,如今形势不明,未来难以预料。为了不牵连百里南,他满心不舍地写下了退婚书。 在去往百里南家的途中,他目睹巧巧儿与另一名男子进入一家酒楼,心中不禁暗自讥讽:爹这些年为这女人花费无数,有求必应,如今却转投他人怀抱。虽是人之常情,可爹才刚刚诈死不久,她就耐不住了。当初她还哭得死去活来,甚至当众跪在府外不肯离去,这会儿倒是跑得快。 只看了一眼,他便迈步继续朝着百里南家而去。此时,百里南还未归来,他便向街坊邻里打听,顺利找到了宅院的主人。他询问屋主是否愿意将这处宅子出售,屋主思索良久,又与家人商议,最终还是拒绝了。于是,关北轩支付了十年的租钱,拿着屋主开的串票,回到了百里南家。 刚到门口,他就看到百里南牵着一条小臂长的小狗,欢欢喜喜地走了过来。那狗见到关北轩后,立刻对着他吠了两声。百里南抬头望去,只见关北轩一袭青色衣衫,站在她家门前,还对着她咧嘴笑着。 第151章 唯一 百里南白了他一眼,蹲下身抱起小狗,转身就准备往相反的方向走。 关北轩见状,赶忙跑上前,拉住了百里南的袖子。许是小狗认为关北轩是个坏人,便在百里南的怀中不停地冲着他吠。 关北轩开口道:“南儿,我有事情找你。” 百里南并未转身,开口回他:“说。” 关北轩顿了一顿:“我有些渴。” 百里南无奈地叹了口气,领着他回到宅子里。 给小狗喂了吃食后,带着他走进书房,倒了一杯茶水递给他,问道:“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 关北轩先将串票递给她,百里南接过看了看,皱起眉头,问道:“你为何要帮我交掉十年的租钱?” “你不搬回那处宅子,我只能这么做了。我本来想买下这处宅子,但房主不肯卖,我就只能帮你付十年的租钱了呗。”关北轩满脸无奈。 百里南一声冷笑,她实在想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于是,让他稍等片刻,然后回到卧房取出自己的银钱,再回到书房递给他:“我不需要你付,这是两年的租钱,剩下的我日后再补给你。” “你无需给我,我更不会要,我找你实则另有他事。”他并未接手,稍稍停顿,从怀中掏出那封退婚书递给百里南,“南儿,抱歉,我兴许要食言了。” 百里南接过,翻看了下,只见上面写明了与她退婚,并且之前的聘礼无需退回。 看着这字里行间,百里南不禁悲从中来,强忍着泪水,回应道:“嗯,我知晓了,多谢。不过那些聘礼我并不想要!” 关北轩的情绪亦随之消沉,说道:“就当作是对你的弥补?况且那些聘礼也不多。与你的一生相比,它们又算得了什么?” “哼,你拿我当什么了?”百里南冷笑一声,扭过头去,嘴角扯出不屑的弧度。 关北轩嘴唇轻动,内心的苦楚险些喷涌而出,写退婚书时,他都强忍着没流泪,此刻却留下一行泪来。许久,他试图拉起百里南的手,可百里南却躲开了。 “南儿,你可知道?在还未见到你之前,我便一直心系麻阿宝,可自从见到你,我的心中便只有你一人。若你问我将你当作什么,我只能说,从前,是唯一,今后,也是唯一。”他无奈地笑了一声,带着些许颤抖的声音传入百里南的耳中。 百里南听后,倒是越发觉得讽刺了,心中顿时觉得这平白得来的财物不要白不要,单说孔清璃也就罢了,如今又是麻阿宝,又是一声冷笑:“哼,关大人,果真是情场浪子,这‘唯一’二字从你口中说出,倒像是在骂我了。罢了,我收下聘礼,不过,你若想取回,随时可来取走,我分毫不会动用,那些财物都在旧宅子里,是你娘请的人看院子的。若是你改变主意,给我知会一声,我便随你去,将宅子过给你。” 见关北轩点头,她便闭上眼睛送客:“关大人好走,恕某不远送。” 关北轩失落地站起身来,最后看了一眼闭着眼睛的百里南,转身默默离去。 刚到前院,百里南的小狗又朝他狂吠,他看着小狗,忽然间又想起百里南张牙舞爪的模样来,原本挂着失落的脸,瞬间变成了哭笑不得,轻声嘟囔道:“还真是和你主人一样。” 他没有停下脚步,而是一路回到关母那里,让关母收拾好东西,过几日就前往霁城居住,还说自己已经托人给哥哥送信了。 关母本不太乐意,但她原本也打算去看看即将生产的大儿媳,就顺从了关北轩的意思。可关北轩却嘱咐她把东西带得齐全些,关母不明所以,但也只是照办。 见四周无人,关母拉着关北轩问道:“轩儿,你爹,他还好吗?” 关北轩没好气地回答:“他哪能不好,您不必担忧他,他如今住在小七那里,您还有什么好担忧的。” 关母听后点头松了口气,接着又对关北轩说:“前阵子,巧巧儿来找我,想要她住的那处宅子的地契,还说当初老爷买下那处宅邸时,以的是她的名义。” 关北轩急忙问道:“你给她了?” “我怎么可能给她,我让她自己去找老爷要去。” 关北轩这才松了口气,又将今日遇见巧巧儿之事说与了关母听,关母听后气得就要去收回宅子,可关北轩劝道:“你先别生气,等我爹回来了,让他自己去处理,你坐等着看戏就行。”关母的心情这才平复下来,点了点头。 过了几日,关北轩将母亲送上了前往霁城的马车。随着马车渐行渐远,他心中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于是,他又变回了那个玩世不恭的关北轩,每天上值时与一众人打得火热,没事就去找县令下棋。至于邓府,他也不再去了,邓书合请了他几次,他都找借口推掉了。 如今的关家镖局,已由二当家李兴旺执掌。他与关初情同手足,曾一同出生入死。然而,与关初的果断决绝相比,李兴旺老实本分,做事有些犹豫不决。 一日,关北轩偶然路过邓府,看见了李兴旺进入邓府中,心中不禁升起一丝疑惑。待到自己空闲之时,前往镖局寻找李兴旺想问一下邓府与镖局的事情。李兴旺一见到他便十分欢喜,立即将他迎入镖局,进去便将一叠银票交与他手中。 “轩儿,这是镖局近期的全部盈利,我留了一些以备不时之需,其余的都交给你。如今大哥不在了,以后这些就交与你打理了。”关北轩接过银票,只取了三分之一,然后将剩余的全部交还给李兴旺。 “兴旺叔,镖局最近与邓府是有什么合作吗?”关北轩问道。 李兴旺摇摇头,回答道:“自大哥离世后,邓府的镖货便不再委托我们运输。听说他们在霁城找了一家镖局,所有货物现下都由他们押送。” 关北轩微微抬眉,继续说道:“前几日我见你前往邓府,还以为镖局与邓家仍有合作呢。” 第152章 求娶付晚 李兴旺先是思索了一下,而后一拍大腿,长哦了一声,笑着解释道:“那日呀,是邓大公子找我是询问大哥是否留下了什么路线手稿。你也知道,你爹可谓是路路通,哪里有小道,哪条路近,哪条路难走,他都一清二楚。”说到此处,李兴旺似乎又想起了关初的惨逝,不禁长叹一声,脸上满是悲痛之色。 关北轩抿了抿嘴唇,轻声说道:“我爹……兴旺叔,镖局就有劳你费心了。余下的钱你留着。” “那怎么行!我只是替你爹暂时看管镖局。无论你爹在与不在,这镖局永远是关家的。”李兴旺情绪激动,站起身来,执意要将银票塞给关北轩。 “兴旺叔,这是我爹的意思!他曾多次跟我提及,倘若有朝一日他出了意外,定然不会忧心镖局,他坚信您一定能将镖局打理得很好。他还说,您和他是过命的交情,就算他出了事,您必定会替他照顾好我们一家。他嘱咐我,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镖局就全权交由您掌管,我们只需拿少部分分成即可。” 见关北轩执意不肯收下,李兴旺也不再推辞,表示这些银钱暂时替他保管着,待到日后关北轩有需要时,再交还给他。 离开镖局后,关北轩暗自思忖着邓书合究竟是在打什么算盘?或许是新找的镖队对埴县周边的路线不够熟悉,所以他才打起了关家镖局路线图的主意。 可惜,关家镖局并没有什么路线图,关初本人就是一张活地图,而且他与众多山匪都有些交情。若是有新镖队经过,恐怕得脱一层皮。他那些盐,要运出去并不难,但是想要盈利,恐怕是痴人说梦了。 见邓书合对镖局并没有什么企图后,他便放下心来。 话说,自从肖方尘的爹娘来到埴县后,一直在依照肖方尘拟定的聘礼清单筹备着。 一日,夫妻二人在去购买锦缎的途中,看到了一辆颇为奢华的马车,便停下脚步观看。然而,当车帘掀起时,他们却看到里面的男子正搂着付晚,而付晚则满脸羞涩地靠在男子怀中。 这一幕让他们气得不行,回去后便要求肖方尘与付晚断绝来往。肖方尘感到困惑不解,他们只说付晚轻浮放荡,入不得肖家门。 原本肖母此次回来,听说肖方尘要娶妻,心中十分欢喜。就算肖母不喜欢付晚,但只要肖方尘愿意,他们也乐意成全。 可是刚回来不久,他们就发现每当肖方尘喊着要药丸时,付晚都会给他。而那些药丸其实早就没有了,不知道付晚上哪儿,又给他求了许多来。 而今的肖方尘,时而清醒,时而迷糊,还不时傻笑,终日清醒的时光并不长。他爹娘今日又见付晚与另外一名男子在一起,便打心底里觉得定是付晚故意为之,致使肖方尘落得如今这副模样。 见肖方尘执意不肯与付晚断绝关系,夫妇二人夜间商议一番,决定返回乡里,寻到了冯秀父母,想要为肖方尘张罗求娶冯秀。 冯秀父母素来知晓冯秀对肖方尘的心意,也有意将女儿许配给他,见他父母登门,甚是欢喜。双方彻夜长谈,最终定下了口约。次日,冯秀的父亲便赶至集市,给冯秀寄去一封信询问她的意思,嘱她若有意,就速速归家。 这日,待付晚回乡下后,肖方尘的父母便将冯秀父母已经应下亲事之事告知于他。肖方尘与父母大吵一架,宣称自己绝不可能迎娶冯秀。肖母苦苦相劝,可肖方尘依旧不为所动,坚称自己绝不会负了付晚。 肖母见劝不动,便将那日所见之事告知了肖方尘。肖方尘并不相信,只道是爹娘以此为借口,欺骗自己迎娶冯秀。可近期付晚的确有诸多托词出门,一出门便是大半日,有时甚至彻夜不归。这在肖方尘心中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那晚,付晚归来,肖方尘再度发病,全身如万蚁啃噬一般难受。他如今虽能稍许站立,可病发突然,才刚起身,便颓然倒下,蜷缩在地上,痛苦地捶打着自己的头颅。 付晚刚端着一盆水进屋,便见肖方尘蜷缩在地上发着抖,赶忙将水盆放在地上,上前欲将他扶起,奈何力气太小。又见他用头撞击地面,实在不忍心的她,又掏出了药瓶,倒出数粒药丸喂给他。 见肖方尘似乎逐渐稳定,她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脸庞,关切地问道:“阿尘,感觉好些了吗?” 肖方尘点了点头,在付晚的搀扶下,艰难地撑起身子。坐好后,他紧紧握住付晚的手,眼眶泛红。 “晚儿,我如今这副模样,让你受苦了。” 付晚急忙摇头,情绪激动地说道:“阿尘,你别这么说,在我眼中,你永远都是那个我初见便刻骨铭心的人。” 肖方尘苦涩一笑:“是吗?” 他抬头望见付晚不断点头,嘴角微微上扬,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阿尘,你的腿”付晚害怕他的腿承受不住她的重量,便娇羞地想要站起。 可肖方尘没等她说完,便托起她的脑袋,吻了上去,微弱的烛火下,二人缓缓闭上眼眸。 夜晚,待付晚沉沉睡去,肖方尘悄悄从她的衣物中拿起那个药瓶,将里面的药丸全部倒入了自己的荷包中。 而后的那些时日,肖方尘但凡清醒,就更加拼命地练习走路。很快,他已经能够靠自己行走近百步了。 近期,付晚的父母回到了埴县,付晚回家后便再也没有来过了。 肖方尘担心不已,与爹娘商议后,决定带上聘礼,前往付晚家商议婚事。于是,一家人带着媒人和聘礼,浩浩荡荡地向付晚家出发。 到了地方,媒人上前敲门,说明来意后,付晚的父亲竟然手持扫把驱赶她,扬言他们若敢踏入门槛一步,就放狗伤人。媒人吓得惊慌失色,急忙跑到肖方尘的马车前询问对策。 肖方尘的父母下车,上前敲门,但许久都无人回应,只能无奈地返回马车,将所有聘礼又拉回了埴县。 第153章 两个失意之人? 自此,肖方尘更加颓废,整日浑浑噩噩,神志不清。每到夜晚,更是大吵大闹,时而呼唤“晚儿”,时而念叨“南儿”。 肖母实在忧心不已,与肖父商议后,二人再次前往付晚家,希望与付晚的父母商讨一下他俩的事,怎奈付晚的父母根本不应声,一见他们来便立马大门紧闭。 肖方尘的爹娘束手无策,忽然忆起冯秀之事,便火急火燎地去找冯秀的父母。冯秀的父母则说冯秀尚未回信,但凭他们对女儿的了解,冯秀想必不会拒绝,遂将生辰八字交给了肖方尘爹娘,让他们先去合一合八字,说不定冯秀已在归来的途中了。 夫妻二人急忙找到相师合了二人的八字,相师直言二人是佳偶天成,夫唱妇随。于是,他们拿着相师批的姻缘帖给肖方尘看,可肖方尘死活不从,扬言若再逼迫,唯有以死明志。 肖母无奈,猛然想起前些时日去找百里南,从她的话语中似乎听出她与关北轩已断绝往来。于是,夫妻二人商议后决定以百里南的名义哄骗肖方尘娶了冯秀再说。 趁肖方尘略微清醒之时,以愿帮他求娶百里南为由,劝他打消迎娶付晚的念头。 肖方尘心动了,但眼神中还是充满了怀疑,询问他爹娘:“南儿,她会嫁给我吗?” 肖母当即信誓旦旦地表示一定会,还说百里南如今已是被退婚之人,且与关北轩在一起住了那么久,这早已是十里八乡皆知的事,又有谁还会再娶她。 肖方尘眼中似乎燃起了一丝希望,于是加倍努力地练习走路,想亲眼见见百里南。转眼间,自己的药丸已经所剩无几,他跑了多家药铺,终于找到了这种药丸。医师反复叮嘱他切不可多服,他随口应承后便匆匆离去了。 好得差不多了的他,前去购置了一套新衣,将自己打扮得精神抖擞,而后叫了辆马车,前往藏书阁门口,等待着百里南散值。 见到百里南出来,他立刻挥手示意她过来,百里南看到肖方尘后有些惊奇,见他站在马车旁不停地挥手,赶忙牵着狗跑上前去。 见百里南的狗一直在他脚边左嗅嗅右嗅嗅,顿时蹲下身摸了摸它,并且从怀中掏出一根肉条喂给它,狗狗吃完后对着他摇头摆尾。 待肖方尘站起身后,百里南轻拍他的肩膀,笑着问道:“可以啊,肖方尘,你如今大好了?” 肖方尘扬起手轻弹她的额头,回答说:“那是自然,请你吃饭,去吗? “行,去哪儿?” “你随我去,就知道了。” 肖方尘扶百里南上了马车,又将狗狗抱起放了进去,自己才上车坐在百里南的对面。马车上,肖方尘一直坐立不安,而百里南则抱着狗狗开心地逗着。 突然,百里南想起那日肖母来找她,说他们去付晚家提亲,却被付晚的父母拒之门外的事情,她停下逗狗的动作,看向肖方尘:“肖方尘,你与付晚?” 肖方尘抬了下眉毛,沉默了许久才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苦涩:“我娘应该都跟你说了,就是那样。” “那只是她父母的意思,你有去问过她本人吗?”怀中的狗叫了几声,百里南轻轻抚摸着它,温柔地叫它安静点儿。 “去了两次,她都不肯见我。” “兴许是她父母不允许呢?” 肖方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或许,不过,我了解她,若单只是她父母不许,她定然不会依了她父母的,兴许,是她自己的意思。” 百里南满心疑惑,她实在想不明白,付晚看上去如此在意肖方尘,不至于不愿意见他?不过,她又想起那日付晚与邓书合之事,心想自己也不过才见过付晚一两次而已,或许是自己不够了解她,于是便不再想这件事。 随后,她跟着肖方尘来到一处能够欣赏西虞湖风景的酒楼。小二上好酒菜后,肖方尘为百里南斟了一杯清酒,百里南接过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肖方尘愣住了,诧异道:“你何时变得如此果断了?以往你不是还会推脱吗?” “你不会懂,此一时彼一时!”百里南放下酒杯,示意他再倒一杯。 肖方尘微微挑眉,拿起她的酒杯又为她斟满一杯,然后给自己也满上。 他紧握酒杯,凝视着百里南,问道:“你和关北轩之间,是怎么了?” 刹那间,百里南觉得此情此景甚是滑稽可笑,仿佛是两个被抛弃的失意之人在互相慰藉一般。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别这样看着我,是万姨母告诉你的?你不会是过来安慰我的?我可没那么脆弱,感情而已,断了就断了,我想得开。” 肖方尘笑着回应:“我哪里还有闲心安慰你,我自己都乱成一团了。我也不担心你想不开。”心中想到了当初百里南的果断,她这样的女子,只有他们男子伤心的份。 “那便好,我可受不了别人怜悯我,再说,我一点也不可怜,每日有小鱼陪着我,我可开心了。”说完,她将围在身边的小鱼抱进怀中,轻轻抚摸着它,然后从挎包里拿出一条小肉条喂给它,“你说是不是呀,小鱼?” 肖方尘见状,也掏出一条肉条,撸起袖子探过半张桌子喂给小鱼。 见小鱼吃得欢快,他笑道:“它都要吃饱了,快放下它,我们再不吃,菜可就要凉了。” 说完,他拿起筷子,夹起一片瘦肉放进百里南的碗中。百里南见状,也放下小鱼,用一旁的水净手过后,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整个用餐过程中,肖方尘一直在为百里南夹菜,百里南边拒绝着他边往她碗里夹,到最后百里南也不再推脱,肖方尘夹什么她就吃什么。饭后,肖方尘唤来小二收拾桌面,又点了两壶清酒。二人临窗而坐,欣赏着落日。 “肖方尘,你是如何找到如此绝佳的位置的?从这里望去,这落日实在太美了。”百里南轻抚着怀中的小鱼,好奇地问道。小鱼此刻也仿佛在欣赏着这落日一般,异常安静。 “有心,何愁找不到?”肖方尘回答道,随即斟了一杯酒递给百里南。 第154章 寨子 几杯过后,百里南的面颊已然微红,在夕阳的照映下,她迷离的眼神配着绯红的面颊,愈发诱人,盯着百里南的侧脸,肖方尘的喉咙不禁滚动了一下。接着,二人一杯接一杯,一直喝到太阳落下。 待夕阳西下,湖周围的花灯一盏接着一盏亮起,天上也慢慢密布上了一颗又一颗闪亮的星星。 “走,我带你去个地方。”肖方尘站起身来,起身时,或许是坐得太久,身体有些摇晃,差点儿摔倒。百里南本能地伸出手,肖方尘站稳后看到百里南伸出的手,微微一笑,然后紧紧抓住,将她拉了起来。 将小鱼送回家后,他带着百里南一路去到郊外,来到一个村寨。肖方尘说今日这个寨子有埴县传统的嫁人仪式,想带她来看看,百里南早就听闻埴县本土的民族婚礼很有特色,听说都是半夜嫁人的,还会有哭嫁的习俗,便欣然前往。 到了寨子入口,见里面依然灯火通明。在一位大叔的引领下,他们走进了寨子,来到了出嫁女娘的家中。屋里已经挤满了人,百里南在肖方尘的带领下找了个位置坐下。 百里南环视屋中一周,只见男女老少皆围坐于屋内,相互聊着天。他们的言语与埴县普通百姓略有不同,百里南也只能勉强听个大概。 只听见一小稚童连声询问她的阿公新娘子何时出来,阿公则回答道:“快了,快了。” 随后,一名帮工一只手提着一壶水,另一只手则托着一些杯子,在人群中穿梭,询问众人是否需要饮水。 肖方尘向她招手示意,那名帮工便来到他们二人面前。二人各自取过一只杯子后,帮工开始为他们倒水。随着水位逐渐上升,一些东西从杯底浮了上来。 百里南见状,惊奇地向身旁的肖方尘问道:“这是什么?” 肖方尘微微一笑,答道:“金银花呀。” 倒水的帮工见她如此惊讶,便解释:“公子所言极是,这正是金银花。这金银花呀,代表永恒的爱。按照我们的传统,婚礼当天都要喝这金银花水,以祝福新人长长久久。” 百里南咧嘴点头,轻抿一口,感受到这水甜中略带苦涩,瞬间皱上了眉头。 帮工见此,笑道:“娘子想必是不习惯这口味。” 百里南摇摇头:“并非不习惯,只是这茶甜中带苦,口感有些奇特。我往日不曾喝过几次花茶,让您见笑了。” “这苦涩亦也代表着婚后的生活未必一帆风顺,苦涩定然常伴左右。这便需要夫妻二人相互体谅,多为对方着想,方能化解这苦涩之意,亦有同甘共苦之意。”帮工言罢,意味深长地看了肖方尘一眼,“身为夫君,更应多让着娘子,如此,甜味方能更浓。” 百里南见此,知道帮工是有所误会,尴尬地笑了笑。就在此时,新娘子的房门被打开,两位嬷嬷搀着捂着脸的新娘子走了出来。众人皆朝新娘子望去,脸上皆带着喜意。 新娘子穿着特制的嫁衣,十分精美,头上戴的头冠更是华丽无比,令百里南惊叹不已,不禁低声呢喃:“真想摸一摸。” 一阵欢呼声响起,新娘子在嬷嬷的引领下,开始向各位亲戚哭诉,百里南与肖方尘看了好一会儿,虽然不太能听懂,但每当新娘子哭完,那些被哭到的亲戚都满是高兴地掏出银钱给新娘时,百里南也会跟着众人一起欢呼。 哭完后,新郎官前来迎接,众人簇拥着将新娘送上了轿子。又见一群小童,将手中各式彩布包着的东西,通过轿子的窗口丢入轿中。小童散开,总管一声“起轿”,轿夫们抬起轿子,随着新郎官一方的人朝着新郎官家走去。 待他们离去,肖方尘拉着百里南来到了寨子最高处的平台,从这里可以眺望到新郎官家的位置。此时,新娘已经进入了新郎官的屋子,正在行跪拜之礼,他们只能隐约听到远处传来的欢呼声。 “可惜我们代表女方,不能前往男方家观礼。”肖方尘看着,正满脸笑容望着新郎官家的百里南说道。 百里南侧头看着旁边跟随而来的众多小童,笑着说:“这里不也一样可以看到么?” 这时,一个小童扯了扯百里南的衣服,递给她一块糖,百里南接过糖,对小童报以一笑。 没想到小童却笑嘻嘻地对百里南说:“姐姐,你好好看,等我长大了可以娶你吗?” 百里南顿时哭笑不得,一旁的肖方尘则笑得前仰后合,拍了拍小童的脑袋笑道:“你这是准备和哥哥抢吗?” 百里南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嗔怪道:“人家还小,不懂事,你也一样么?” 接着,百里南蹲下身子,将糖纸剥开,喂给小童,温柔地说:“等你长大了,一定会遇到比姐姐更好看的人。” 谁知,小童竟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斩钉截铁地说:“不,我就要娶你。” 百里南说不可以,怎料小童突然扬起手,给了她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这一巴掌惊得百里南顿时愣在那里。肖方尘也一愣,忙推开小童。随后,小童又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向她道歉。 这时,小童的母亲找了过来,要将小童抱走。小童哭闹着不肯离开,还嚷着要把百里南一起带回家。他的母亲无奈之下,只好扒下他的裤子,在他的屁股上打了几下。 然而,小童依旧抗拒着。无计可施的母亲只得尴尬地看向百里南和肖方尘,向他们道了歉,然后强行将小童抱走。 身边的那些小童也陆陆续续离开了,只剩下百里南和肖方尘坐在一旁的台阶上,欣赏着这里的月色。这里的月色如同祖父祖母家的一般,仿佛伸手就能摘下星星。 看着百里南正享受着微风拂过、月光洒在身上的惬意,肖方尘咬了咬嘴唇,笑着说:“南儿,你魅力可不小呢?” 百里南自然知道他是在调侃自己,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用手撑住头,回答道:“谢谢,你可不知道他刚才打我那一巴掌有多疼。” 第155章 大通铺 肖方尘见状,立刻停止了笑声,转而从怀中掏出一张画着他们二人的小像,递给百里南:“南儿,我在祖父祖母那里有一个盒子,里面全都是你给我的信,还有许多我记忆中的你。” 百里南顿时感到一阵尴尬,她接过小像,看了看。虽然小像已经做过硬化处理,但边缘还是有一些磨损,显然是经常拿出来看。 她将小像交还给肖方尘,淡淡地说:“扔了,没什么用了。” 肖方尘连忙摇头,轻抚着小像,一脸认真地说:“说什么呢,那可是我最宝贵的东西。” 百里南无奈地撇撇嘴:“随你,你愿意留着就留着。” 肖方尘微微一笑,然后问道:“你往后有什么打算吗?” “安心上值,静候散值,逗逗狗,养养花,看看话本子,这便是我的打算。”百里南嬉笑着回答。 “你别给我嬉皮笑脸的,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肖方尘显然有些气恼了。 “好好好。”紧接着百里南故作镇定了下来,“说实在的,没想过。” 肖方尘靠得更近了些,问道:“那姨父姨母他们没说什么吗?” “他们尚不知情呢。”叹息一声,接着又说,“即便知道了,我也自有托词应对他们。” “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肖方尘饶有兴味地凝视着她,期盼着她的回应。 百里南万分不可思议地看向他,问道:“你莫不是怕我嫁不出去了,准备可怜我?” 她认为肖方尘绝非真心,毕竟他与付晚之间的羁绊尚未理清,就算理清楚了,她也觉得肖方尘应该知道自己与他已再无可能。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肖方尘自始至终在意的人都是她,对于付晚,他只是心存愧疚,心怀怜悯,甚至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她的眉眼与百里南相似。 肖方尘压着嗓子,轻咳一声:“兴许,是的。我的誓言,还作数的。” “那还真是多谢你了,我不需要。”百里南伸了个懒腰,回答道。 突然她感觉到有些困倦了,可当下,返回县城已是不可能,她料定肖方尘必然已经安排妥当,便问道:“困了,怎么办?” 岂知肖方尘双手一摊,回复道:“不知。” 百里南顿时目光幽怨地望向他:“当真?” 肖方尘只是点了点头,随后又回复她:“这个寨子里睡的是大通铺,你若是能习惯,我便带你去找户人家,看看他们是否有多余的床铺留给我们?” 百里南听后顿时失了精神,满脸的犹豫不决。自己真心不习惯与生人同睡一张床,可事已至此,别无他法,她一咬牙,点了点头,任凭肖方尘安排了。 肖方尘带着她来到新娘家,进门后,一位婆婆将他们领进一间屋子。屋内烛光摇曳,一张通铺上睡了好几个人,男女老少皆有,都已进入梦乡。 老者把他们带到最角落的位置,轻声说道:“今日人多,你们就凑合挤挤。” 百里南看到这一幕,内心是极度崩溃的,但确实已经困得不行了,只好随着肖方尘点头回应老者。 随后,肖方尘在她耳边轻声说让她睡最里面,自己睡旁边。百里南拖着疲惫的身躯,脱去鞋袜,和衣靠墙而睡,刚躺下就进入了梦乡。肖方尘看着已经睡去的她,宠溺地笑了笑,然后也褪去鞋袜,睡在了她身旁。 刚睡下,肖方尘又开始感受到一阵钻心的疼痛感袭来。他艰难地从腰间拿下荷包,取出几粒药丸吞下,过了一会儿才稍稍好转。他侧过身子,盯着熟睡的百里南,眸中尽是温柔。 思索了一下她今天说的话,他觉得自己或许有机会。见百里南的发丝有些凌乱,便伸手将其拨开,指尖轻抚着她如墨般的发丝,眼底的温柔愈发浓烈。于是他躺好,握住了百里南的手,沉沉睡去。 次日,屋外传来小童的嬉戏声,百里南猛然惊醒。她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手脚并用地搭在肖方尘身上,而肖方尘正一脸坏笑地看着自己。 她立刻缩回手脚,可腿明显已经麻木了。脸上浮现出痛苦的表情,动也不敢动。肖方尘见状,知道她定是腿脚麻木,便催促她快将脚抵在墙上。 百里南满心狐疑地照着做,果然,好了许多。过了一阵子,那麻木感渐渐退去,她缓缓坐起身来。转头瞥见旁边睡着的就只有一两个小童还睡着,便蹑手蹑脚地爬下了床。 紧接着,肖方尘也翻身而起,穿戴好鞋袜后,带着百里南走出门去。院子里已经开始在摆放桌椅,厨房内也热闹非凡。百里南二人并没有留下来吃饭,而是匆忙返回城中。肖方尘送百里南去上值后,便遵照她的嘱托前往她家帮忙喂小鱼。 刚到巷子,便瞧见关北轩正坐在百里南家门前,神情颓废。 肖方尘走上前去,关北轩见状,先是面露疑惑,继而起身,恶狠狠地盯着他,冷声道:“你来此作甚?” 肖方尘不顾他,越过他拿起门锁,插进钥匙打开了门。 关北轩有些许惊讶,看着他走进院内,百里南的狗立刻欢蹦乱跳地向他摇尾示好。然而,当它看到关北轩时,却又朝他狂吠起来。肖方尘见状甚为满意,嘴角微微上扬,从怀中掏出一根肉条喂给小鱼。 关北轩终于按捺不住,上前揪住肖方尘的衣领,再度发问:“昨晚,你带她去了何处?” 肖方尘不屑地斜睨他一眼,而后试图用力掰开他的手:“你松手。” 见关北轩并未松手,他又继续说:“她的去向何须你管?” 关北轩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他扬起拳头,朝着肖方尘的脸庞狠狠挥去。这一拳打得肖方尘嘴角流了血,他用大拇指抹去血迹,挑衅地看着怒不可遏的关北轩:“你就这点能耐?” 关北轩见状,愈发愤怒,再度上前准备给肖方尘一拳。就在此时,肖方尘突然发病,瘫倒在地,身体蜷缩着,不住地发着抖。 第156章 并非良人 关北轩的怒气稍稍缓和了一些,他抬脚踢了肖方尘一脚,说:“别装了。” 谁知肖方尘的面色愈加痛苦,他艰难地想要从腰间掏出荷包,然而反复摸索,却始终未能摸到。关北轩见此情形,猜想他定是真病了,不禁嘟囔着:“可别死在南儿这儿。” 说罢,他匆匆掩上房门,前去请来了阿鸢。 待他与阿鸢赶到时,肖方尘似乎好了许多,已经自己坐起来,倚靠在墙边。 关北轩将他扶进厅堂,阿鸢为他搭了脉。阿鸢问了肖方尘许多问题,又询问他是否还在服用那个药丸。肖方尘只是露出苦涩的笑容,轻轻点头。 阿鸢的面色变得凝重起来,嘱咐他切不可再服,肖方尘又点了点头。 而阿鸢见他时而自顾自地傻笑,时而又似在低声呢喃,感到十分疑惑。于是,她与关北轩商议一番后,将肖方尘带回了他家。 到了肖方尘家,阿鸢又询问了肖母肖方尘的近况,以及他这种状况已经持续了多久。肖母回答说,自从肖方尘出狱后,一直便如此。 阿鸢这才明白过来,她告诉肖母,肖方尘恐怕早已出现了精神方面的问题,只是目前症状还不严重,并叮嘱肖母一定要多加留意,绝不能再让他受到任何刺激。 开完药方后,阿鸢再次叮嘱肖母,绝对不能让肖方尘再吃那个药丸,然后便与关北轩一同离去。 送回阿鸢后,关北轩带着钥匙来到百里南家中,给小鱼喂了吃食,小鱼便不再对他狂吠。他抚摸着小鱼,自语道:“你个小东西,一有吃的就不对我叫了是?” 他昨日下值后,去与县令下棋了,回家时门房递给他一封李婵写给百里南的信。于是前来送信,谁知敲了半天门,里面毫无反应,只听到狗在叫。 他便在门口坐了一夜,等待着百里南,没想到直到清晨,也未见百里南的身影。他继续等着,谁知等来的却是肖方尘。 关北轩喂完小鱼,将信放在书房的门边后,回家了,想着等百里南散值了再来送钥匙。 百里南下值后,看到了书房门口的书信,正怀疑之际,瞥见信封上“京州”的字样,便立马拾起它,进入书房,打开书信。 信中写着李婵即将嫁人,她说她并不喜欢那人,只是她喜欢的那个人也并不喜欢她。尽管满心抗拒,李婵仍决定遵照爹娘的意思嫁过去,相夫教子,与夫君相敬如宾。 百里南看完,心中五味杂陈,李婵字里行间的失落她是读懂了的,只能提笔回信,遥寄祝福。 刚刚写完回信,便听到屋外似有脚步声,她心中不禁一紧。蹑手蹑脚地前去查看,推开一条门缝,便见关北轩抱着小鱼朝着书房走来。 百里南见状,立刻打开书的房门,上前从关北轩怀中夺过小鱼,不满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关北轩不慌不忙地伸出手,将钥匙在她眼前晃了晃,淡然回道:“就这样进来的呗。” “我明明是从里面上了门栓的,你有钥匙能从里面打开?”百里南显然有些恼怒。 “那你就别管了,我是来给你送钥匙的。”关北轩稍作停顿,又若有所思地问道,“你昨晚去了何处?” 百里南一把夺过钥匙,心中有些愤愤不平,没好气地回道:“与你何干。” 关北轩眼神幽幽地看着她,劝她:“南儿,我不管你如何,但是肖方尘并非良人。” 百里南心中暗自诧异:“是否良人又如何,与我又有何干系。” 关北轩挑了挑眉,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语气也变得温柔起来:“你知晓便好。” “关大人近日很闲么?我家可没做晚饭,我也是用过晚饭才回来的。你莫不是想留下来吃晚饭?”随后她又轻轻抚摸着小鱼,接着说,“小鱼是不?咱们都已经吃过了哈。” 话锋一转,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朝着关北轩说:“关大人若是不介意的话,我家小鱼的吃食倒是可以分你一些。” 关北轩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一边扶着额头,一边无奈地摇了摇头:“多谢好意,我心领了。” 又想起先前翻进院子的时候,小鱼的模样。虽然如今小鱼不再吠他,可也不搭理他。他尝试着叫了它很多名字,什么“旺财”呀,“金宝”呀,“小白”呀等等,可它都无动于衷。最后,还是掏出了准备好的肉条,它才搭理自己。 接着,他指着小鱼,说道:“小鱼是?我记住你了。” 说完,他转身离去。 关北轩虽然笃定了百里南与肖方尘并无可能,但心中仍旧惴惴不安。于是,他闲来无事,就跟在百里南身后送她去藏书阁。 那日,他照常如此,却被人蒙住了脸劈头盖脸给他揍了一顿好的。揍完后,那些人还警告他日后不许再日日尾随百里南,否则下次还会挨揍。他一脸无辜,等那些人走后,掀开麻袋,看着空荡荡的四周,心中充满了无奈。 他知道此事定然是薛风所为,于是顶着满头的包,前往薛风的府邸找他算账。薛风猛然见他,忍不住捧腹大笑。 关北轩指着自己鼻青脸肿的脸,恼道:“你还好意思笑,看看你干的好事!” 薛风见状,强忍住笑,扶着额头,悲叹一声:“好歹我也是遵照你的嘱托办事,若不是一连几日都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躲在暗处偷看百里南进入藏书阁,我也不会吩咐人前去。你自个儿做下的孽,倒是过来数落起我来了?” 关北轩无奈,只能苦笑着说:“好好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薛风和关北轩乃是自小到大的玩伴。自从薛风进入藏书阁后,关北轩便托他照看些百里南。也正因如此,高示生才不再骚扰百里南。 随后,二人又畅聊许久,关北轩劝他再度去科考,言道以他之才能,何愁入不得一甲之列。然而他却云淡风轻地表示,自己已有佳人相伴,无心科考,功名利禄并非他心之所向。关北轩闻言,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拱手祝福。 第157章 当真如此狠心 话说,自肖方尘被关北轩送回后,肖母得知了自己儿子已然精神出现了问题,心中愈发焦急他的婚事。是夜,肖母端着熬好的药进入肖方尘屋内。 她还尚未开口,肖方尘便道:“娘,明日你替我买些笔墨。付晚既然不愿再见我,我也不愿如此不清不楚,便写一封决绝书,你帮我送去。” 此事正中肖母下怀,因为她觉得付晚的父母实在欺人太甚,去了几次都将他们拒之门外,最后那次还真放了狗出来,追了他夫妻二人一里多路。 于是,次日清晨,她便买来了笔墨纸砚。肖方尘铺好纸后,毅然决然地写下了决绝书,字里行间表明两人自此断绝关系。说他不愿这般含含糊糊,说清楚了,彼此也都能活得潇洒自在,此后无论婚丧嫁娶,都再无瓜葛。 肖母匆匆将信送至付晚家,其父母依旧闭门不见,肖母便将信放在门边,大声嚷嚷着这是给付晚的决绝信,然后转身回家。 谁知信送达的次日,付晚便一副颓败之象来到了肖方尘家。肖母开门见是她,吓了一跳,只见她发髻松散,神色悲怆。肖母将她迎进屋内,叫了一声肖方尘后,便将她带进了他的屋子。 此时的肖方尘正坐在书桌前,描绘着那夜百里南的一颦一笑。抬头见到付晚,他略一惊愕,手中的笔却并未停下,继续勾勒着:“你来作甚?不是不愿见我吗?” 付晚眼眶泛红,哽咽着,见肖方尘如此神情更是忍不住了,上前几步,趴倒在肖方尘桌旁。瞟见了肖方尘已然画了一个轮廓的百里南,眼中的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了下来。 哽咽着说:“阿尘,我……我腹中已有你的骨肉,你当真如此狠心抛下我吗?” 肖方尘顿住笔,抬眼凝视着楚楚可怜的付晚,冷笑道:“你确定你没说反吗?” “我知道,是我不好,我不该不理你,可是,爹娘以死相逼,我实在不忍啊,你一定能理解我的,对不对?”付晚伸出手,想要握住肖方尘。 肖方尘却躲闪开了付晚伸过来的手,将笔置于笔山上后,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沉声道:“我们之间本就是阴差阳错,我感谢你这些日子的陪伴,可我,终究瞒不过自己的内心。” 见付晚的眼眶愈发泛红,避开她的目光,一咬牙,继续狠心说道:“于你,我自知有愧,可我爱的自始至终都是南儿。” “不,阿尘,你定是在恼我不理你,对不对?”付晚不可置信地摇着头,“你难道连你的亲生骨肉也舍得舍弃吗?” 肖方尘的眸中闪过一丝动容,可想起爹娘曾说的话,他觉得付晚就算是有了孩子,那也未必是自己的骨血,更何况付晚有孩子兴许只是她编撰的借口,于是硬着心肠说道:“舍得!” 付晚听见这两个字,顿时瘫倒在地,她不敢相信肖方尘会如此绝情,颤抖着站起来,拉住肖方尘的手,怯怯道:“阿尘,我以后再也不离开你了,我与你一起离开这里,我们带着孩子去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好不好?你别再生气了,我发誓,以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肖方尘却狠心地拨开她的手,站了起来,眸中闪过一丝决绝:“我意已决。” 这时,大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肖母急忙上前开门,还未开口,付晚的叔叔和父亲就冲了进来,连声喊道:“晚儿,晚儿,你们把晚儿藏在哪里了?” 叔叔一把抓住了发着愣的肖父,焦急地问道:“你们把我侄女藏哪儿了?” 肖母连忙上前想要扯开叔叔的手,大声喊道:“她是自己找来的,我们可没有藏她。” 随即叔叔松开肖父,紧跟着付晚的父亲进入屋内寻找。一进到肖方尘的房间,就看见肖方尘一脸冷漠地站在屋里,而付晚则紧紧抱着他的腿,似乎是不让他离开。 付晚的父亲和叔叔连忙上前将付晚扯开,可付晚却死死抱住肖方尘不肯松手,边哭边喊:“阿尘,阿尘,你不要这样对我好不好?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然而,叔叔和父亲一边责骂她,一边一根一根地掰开她的手指。好不容易将付晚拖开后,叔叔一把抱住她,让她动弹不得。 付晚的父亲则朝着肖方尘的脸颊狠狠地来了一拳,吐了口唾沫,怒吼道:“你个杂碎,让你欺负我女儿。” 看着肖方尘倒在地上,便与叔叔一起将付晚抱了起来。付晚依旧挣扎着、哭喊着,可一点儿用都没有,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肖方尘离她越来越远。 待他们离开后,肖方尘撑着身子,坐在地上,抹去嘴角的血迹,然后自顾自地狂笑起来。 肖母听到动静,赶紧进去查看,谁知肖方尘却疯狂地吼道:“出去,给我出去!” 肖母无奈,只能退到门边,心疼得眼泪直流。肖方尘狂笑了许久,才缓缓爬起身来,又坐在书桌前,拿起笔继续描绘着小像。 到了吃饭的时候,肖母将饭菜端进去,看到肖方尘本就淤青的半边脸更加淤青,便去煮了颗鸡蛋,拿来帮他滚一滚。滚着滚着,肖方尘突然哭了起来,肖母将他紧紧抱在怀里,轻声安慰。 肖方尘哽咽着,问道:“娘,你说,南儿她会嫁给我吗?” 肖母轻拍着他的背,连声回答:“会的会的,我这就给你姨母写信,她定然会成全你们二人的。” 肖方尘抽泣着坐起来,冲着肖母笑了笑:“娘,你可不许诓我。” 肖母连连点头,可是心里面却打起了鼓。 次日,肖家父母又急匆匆地赶往冯秀家。然而,冯秀父母的面色却异常尴尬,他们表示昨日已经收到了冯秀的回信,信中表明她不愿意。 肖母顿时如坠冰窟,脸色瞬间变得如死灰一般,她失魂落魄地与肖父返回县城。一路上手足无措地询问肖父该如何是好。肖父则不断安慰着肖母,说事已至此,他们不妨再去拜访一下付晚的父母,看看他们的态度。 第158章 悔与不悔 昨日听到付晚说怀了肖方尘的骨肉时,肖家父母就已经有些懊悔了。相互埋怨着,后悔当初不该一时头脑发热,想要搅了肖方尘的婚事。 如今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意料。于是,夫妇二人买了许多补品,前往付晚家登门道歉,看看是否还有挽回的余地。 可付晚的父亲却依旧持着扫把,将肖家父母赶出门外,咒骂着肖家的儿子,说趁着他们不在,糟践了他的女儿。而且直至如今,他也从未低声下气地前来求和,还对他的女儿说了那么绝情的话。 他毅然决然地表示,绝不允许付晚再与肖家有任何瓜葛。并且,他已经给女儿定了亲事,让肖家父母死了这条心。 肖家父母只能耷拉着脑袋带着所有东西回家。 第二日,付晚打扮得十分艳丽,坐着马车来到肖家找肖方尘。肖母起初还欣喜若狂,以为付晚是想通了,兴高采烈地将她迎进屋里。哪知,付晚进去不久,肖方尘便吩咐肖母去药铺买一副堕胎药煮了。 肖母心如刀绞,可又不敢不去,只能硬着头皮去药铺买了堕胎药回来。 煮完后,肖母端着药走进房间,只见肖方尘依旧坐在书案前,而付晚与他相对而坐,脸上虽带着一丝哀伤,但并没有太多的情绪。 肖母战战兢兢地把药放在书案上,本想开口劝说,可肖方尘却冷声让她出去。她只能一步三回头,无奈地走出房间。 不时,屋内传来动静,正是付晚捂着肚子倒在地上,脸上尽是痛苦之色,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间滑落。片刻之后,她的下身便出现了一抹猩红。 彼时的肖方尘,正面无表情地坐在书案前,专注地描着他的画。付晚的突然到来,打破了这份宁静,坐在对面的她沉吟半晌,语气坚定地问道:“阿尘,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可悔?” 然而,肖方尘却头也不抬,只是淡淡地吐出两个字:“不悔!” 于是,付晚目光沉痛,而后红着眼眶,咬着嘴唇,发出一声冷笑:“好,那便求君赐一碗堕胎药,了了我们之间的这些恩恩怨怨。” 肖方尘此时思绪混乱,心中只有百里南的身影,对于付晚的话,他毫不在意,只当她是在无理取闹,甚至认为她所谓的身怀有孕只是托词。然而,当他看到付晚身下那惊心的猩红时,还是乱了阵脚。 他急忙起身,将付晚抱到榻上,大声呼喊着:“娘,娘,快去请医师,快!” 肖母闻声,踉跄着跑去请来了医师。医师查看后,只说这是堕胎后的正常现象,无需惊慌,嘱咐肖母如何清理后,开了一张药方,边开边说往后的时日必须好好调养身子才行,开完方子便匆匆离开了。 待医师走后,肖方尘让肖母出去,并嘱咐她去成衣铺子为付晚购置一套新衣。肖母有些犹豫,说她还需要帮付晚清理身子,但肖方尘说不需要她帮忙,便催促着肖母离开了房间。 待肖母去后,肖方尘坐在塌边,看着塌上那面色苍白的女子,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笑道:“你可真傻,晚儿,对不起。” 付晚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只用虚弱的声音回答:“阿尘,你说你不悔,可我……已悔……” 随后,肖方尘端来了一盆热水,动作轻柔地帮付晚清洗下身。清理完毕后,他捧起那个已经有了小手小脚的婴儿,缓缓地走出房间,来到前院。在那棵已经枯萎的梨树下,双膝跪地,用手刨出一个小坑,小心翼翼地将婴儿放了进去。 这一刻,肖方尘的眼泪终于冲破眼眶,一颗一颗地滴落在坑里。覆上土后,他终于发狂,在前院里疯狂地打砸着物件,所见之物,无一幸免。肖父站在屋檐下,看着他如此癫狂,不敢上前半步。 肖母买完衣服回家,一进院子,便被眼前的满目疮痍惊得不行。她疑惑地看向正耷拉着脑袋坐在屋檐下的肖父,肖父只是无奈地长叹一声。 肖母也只能将衣服送了进去,此时,肖方尘正坐在付晚身边,望着付晚,有一搭没一搭地傻笑着。而付晚已然入睡,脸上已经稍微恢复了些血色。 付晚在肖方尘家调养了数日,身体逐渐康复,才与肖方尘告别。此时的肖方尘或许是受了刺激,常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肯出来。肖母去送饭,他便拉着肖母的袖子,惊恐地说有人要害他。 肖母见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便与肖父商议,将肖方尘带回了他祖父祖母家。 过些时日后,付晚来找百里南。 百里南将她迎进屋里,付晚说她即将嫁人,此次前来是有东西要托百里南转交给关北轩。说完,她便将一个用布包裹着的一堆册子交给了百里南。百里南知道这是要交给关北轩的,便接过册子放在书桌上。 交付过后,付晚握住百里南的手,泪水奔涌而出,她哽咽着,向百里南诉说着。 原来,她接近邓书合正是为了这些册子,她偶然听得关北轩与肖方尘谈论邓书合那些罪证的去向。 当初,她委身于邓书合时,便留了心眼儿。 一日邓书合醉酒叫人吩咐她前去书房见他,她不小心见到书案下有个暗盒,便趁着邓书合睡着后悄悄查看,见正是当初那些册子,上面还有肖方尘的血手印,于是将那些罪证盗了出来。 只是,这些证据一直藏在邓府中,当初随关北轩出去时,并没有机会带上。她想,既然肖方尘需要这些,她便前去将这些证据给带出来。可要带出来何其不易,无奈之下,她只能以美色诱之,好在邓书合对她还有几分兴趣,她才顺利地将这些册子带出。 百里南听后心疼不已,反握住她的手,取出彩巾为她拭泪。付晚说,她知晓肖方尘心悦之人是百里南,如若在遇见肖方尘时就知道,自己断然不会踏上这条路,如今想要后悔却早已来不及。 百里南揪心不已,只是连声安慰她,并向她致歉。付晚却笑言:“南儿姐姐,这本就非你之过。这爱上一个人,你便只想他好,即使他一无是处,你也只盼他好。他痛,你便想替他承受这痛;他哭,你便想奉上肩膀。” 百里南虽然知道现下不合时宜,可还是出言相劝:“晚儿妹妹,莫非你忘了我之前所言?你若不爱自己,仅依靠他人的怜悯,必然是会受伤的。往后,切不可再如此傻了。” 付晚抹掉眼泪,点了点头,笑道:“我已然想通了,如今,我夫家在越州城经营小本生意,我嫁过去倒也衣食无忧,日后相夫教子,我也是乐得自在的。” 与付晚聊了许久之后,百里南才将她送上马车。而后,她凝视着书案上的册子,眉头紧锁。 想到肖母告知她肖方尘已精神失常之事,既为肖方尘感到惋惜,也为付晚感到庆幸。 第159章 送册子 付晚离开后,百里南带着那一堆册子,前去找关北轩。然而,此时的关北轩还并未回家,于是门房将她带到了关北轩的书房。婆子端上茶后,她便静静地坐在书房里,等待着关北轩归来。 黄昏时分,阳光透过窗洒进屋内。百里南看得出神,这里的布置与她离开时一模一样,就连书案上那盆花也未曾改变,只是如今已入秋,上面的花也只有星星点点的几朵了。 正看得入神,关北轩踉踉跄跄地走了进来,貌似喝了不少。在看到百里南后,有些发蒙,眯着眼睛看仔细了些,喊道:“南儿,你来了?” 百里南闻言,转头看见他扶着门,醉眼朦胧的,立马上前准备扶他,谁知这个天杀的竟直接扑进了她怀中。她深吸一口气,强忍住想要揍他的冲动,将他抱到了榻上。 刚将他放在榻上坐下,他就顺势搂住了百里南的腰,撒起娇来:“南儿,南儿” 百里南低头便见他醉眼迷离的样子,正委屈巴巴地望着她,本欲推开他的手放松了下来。但她还是皱起眉头,数落着他:“关北轩,我真是服了你了,你能不能坐好?” 他却摇了摇头,突然间,那委屈的眼中包上了泪。百里南哭笑不得,声音变得温柔起来:“好了,我找你有事,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关北轩这才闭上眼睛,让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吸了下鼻子,轻轻点头道:“好。” 随即,他松开抱着百里南的手,一只手撑在榻上,喘着粗气,轻哼了一声,另一只手则松了松领口,微微阖上双目,目光却始终停留在她身上。 百里南看见这一幕,差些流了鼻血,压着嗓子轻咳一声,前去将那一叠册子从书案上拿了过来。 “这是付晚今天拿来给我的,托我转交给你,说是邓书合的罪证。”接着,又简明地将付晚之事讲述了一遍。 说完,她将册子递上,关北轩只是单手接过,将册子放在了一旁,淡淡地“嗯”了一声。 “你别光‘嗯’呀,听懂了没?” “没,你离我近点儿,再给我说一遍。” 百里南怒极反笑:“行行行,关北轩,你少在这儿给我装傻子充愣,没听懂就算了,某没功夫陪你玩。”随即,她躬身伸出手拍了拍关北轩的小脸,嘻笑着说道,“某告辞,不用送。” 她才走出两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闷响。百里南转过身子,只见关北轩正趴在地上,满是委屈的眼中又包上了泪。 百里南摇了摇头,走出屋子,捧着口大声喊道:“孙嬷嬷,孙嬷嬷,公子摔倒了,你快来扶公子一把。” 孙嬷嬷闻声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百里南使了个眼色,她便走进屋内。 百里南无奈地笑了一声,然后潇洒离去,走时只听见婆子大声呼喊着:“哎呀,公子,你如何从榻上摔下来了呀?” 孙嬷嬷刚想上前搀扶,关北轩一个翻身就站了起来,看得孙嬷嬷当场愣住:“公子,你……” 关北轩扬起嘴角,笑道:“没事,孙嬷嬷,你下去。” 孙嬷嬷只好起身,似是丈二和尚一般走出房间,关上了门,边往前院走边嘀咕着:“老咯,真看不懂现下这些年轻人。” 关北轩这酒,本就不是在外面喝的。他一进门,听婆子说百里南在书房,便叫婆子去取一壶酒,一咕噜全喝了,待到酒意上来才跌跌撞撞地前往书房。撒娇时,见百里南没有回应,便抬起头,恰好与她那灵动的眼眸相对。于是还不争气地舔了下嘴唇,喉结也跟着滚动了一下。本想上演一番酒后媚态,奈何演技拙劣,百里南不买账就算了,还弄得自己浑身燥热难耐。 待婆子离开后,整理了一下衣衫,看向榻上那叠册子,拿起后翻阅起来。 看过之后,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喃喃自语道:“邓书合啊邓书合,你把我的宅邸翻了个底朝天,都未找到的东西,哪曾想竟然在你自己的宅子里。”草草地翻了一轮,合上册子,去衣柜翻出几件不要的衣衫,将册子包裹起来。 次日,送到关家镖局,托前往京州的镖师转交给江羽七。随后,又回家提笔给江羽七书写了一封信,大致描述一下情况,拿去寄往京州了。 做完这一切,换了一身清爽的衣服,前往百里南家。一个飞身,翻过墙头,进到她的院子里。小鱼见到从墙上飞下来的关北轩,只是稍稍愣了一下,随即就当作没看见,自顾自地玩着脚下的玩具。 关北轩见它如此乖巧,便将带来的肉条全部喂给了它,还将一把银色的小锁挂在了它的脖子上。 还不停嘟囔着:“小鱼呀,往后我进来你倒是可以不理,若是别个,你可一定要吠,明白吗?” 这把小锁是他路过一浮铺时看到的,一眼便觉得与小鱼十分相配,于是大手一挥没问价格便让老板包上。谁知这小小的银锁,竟抵得上一件袄子,不过他也只是犹豫片刻,便直接付了钱。 给小鱼戴上小锁后,看着浑身黑漆漆的它配上脖颈处那把小巧的银锁,甚是好看,顿时觉得自己眼光真是不错。随后,他摸了摸小鱼,又翻出墙外回家去了。 待关北轩走后不久,百里南将小鱼的吃食端到前院喂它,看着它吃饭时可爱的模样,不由得伸手抚摸着它,突然发现它脖颈处有把小锁,顿时皱了眉,问道:“小鱼,你这是从哪儿得的?” 小鱼只顾着自己吃着,才吃了不到一半就停下来不吃了。百里南感到很奇怪,平日里它都吃不够,现在怎么就吃饱了?突然,看到一旁的肉条碎屑,再瞅了瞅小鱼脖子上的小锁,便清楚这事儿与关北轩定然脱不了关系。 于是她连夜赶往屋主那里,在征得屋主同意的情况下,请来一帮人,将院子四周的墙上固定上不少比较尖锐的瓦片。 次日,关北轩又给小鱼带来玩具,想要送给它,可在看到墙头的瓦片时傻了眼,好在玩具是抗摔的,他便顺手丢进了院子里。 自那以后,院子里便常常出现各种狗狗的玩具,小鱼倒是挺欢喜的,可苦了百里南,本来院子就不大,现在到处都是小鱼的玩具。 于是她找来一个大筐,把所有玩具都丢进筐里,雇了一个人,让他将这筐东西搬去关北轩府上。 那人离开时,小鱼用哀怨的眼神看着百里南,在她脚边蹭来蹭去,似乎是想让她留下这些玩具。 百里南见此,蹲下身轻轻摸了摸小鱼的头,温柔地说:“小鱼,不心疼,我日后给你买新的。”小鱼听后,立刻开心地舔了舔她的手,轻声吠了一下以示回应。 第160章 小鱼之死 关北轩散值回来时,见到了院子中央的那筐玩具,顿住脚步,转而又若有所思地盯着手中正拿着的这个玩具,挑了挑眉,叫来婆子询问情况。 婆子说是百里南差人送过来的,还带了句话,问他想听吗,关北轩点头叫婆子快说。 于是,婆子跟着送货的人有样学样地给关北轩缓缓道来:“大娘子说‘我家小鱼虽是母狗,但年纪尚小,配不了大人您这俊朗之姿,这些聘礼还请大人收回。若大人真心爱慕我家小鱼,那还请大大方方地从正门前来探望,大可不必行那梁上君子之行径。’” 关北轩听后,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他一边扶着额头,一边吩咐婆子把这些东西都搬到库房去。 现下已入冬月,昨夜的一场雷雨,倒是给这逐渐萧条的花草树木带来了一场生机。 如今,关北轩倒是不再送小鱼玩具,改成隔三岔五地与百里南来一次“偶遇”。百里南遇见他的次数多了,便烦闷不已。 一日,她改道而行,终是避开了关北轩,可却遇见了疯疯癫癫的孔清璃。 百里南一心牵着狗走路,完全没有留意到人群中那道恶狠狠的目光。待到百里南走得近些,孔清璃突然从人群中冲出,在百里南还未反应过来之际,上前抓起小鱼,高高举起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百里南双眼瞪大,狗绳从手中滑落,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毫无反应的小鱼,双膝跪地,颤抖着伸手探了探小鱼,显然,它已经没了气息。 此时的孔清璃则双手拍着,连连叫道:“死得好,死得好……”看到百里南痛苦的样子,又指着她疯癫大笑,嘲笑道,“百里南,你看看你,看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活该……活该……” 百里南抬起头,红着眼,咬着牙,恶狠狠地盯着她,歇斯底里地怒吼道:“孔……清……璃。” 随即站起,正欲动手,从看戏的人群中冲进来一人,将孔清璃护在了身后。来人正是秦拉子,他连连向百里南道着歉。 彼时,孔清璃被百里南赶出进士府后,便去找邓书合。可邓书合以她没有兑现找到他想要的东西为由,拒绝收留。而后,她又试图去找高士生,可高士生如今哪有胆子收留她,也同样拒绝了。 于是,她找了家客栈住下,日日打扮得花枝招展在街上闲逛,但凡遇见一辆豪华的马车,或穿着富贵的公子,便上前搭讪。别人见她如此放荡,十之八九都会鄙夷地看着她,有人的便让人将她赶走,没人的则赶紧跑掉。 也有些浪荡子,用花言巧语将她哄骗,共赴云雨之后,便又将她弃之如敝履。 身上为数不多的银钱很快耗尽,因付不起客栈的费用,老板无情地将她赶了出去。 她便在街上浑浑噩噩地晃荡许久,那一堆舍不得典当的胭脂水粉和绫罗绸缎,也渐渐被一些人洗劫一空。 她饿急便前去抢,吃的没抢到不说,还遭受到不少毒打。于是,她只能眼巴巴地盯着那些小食店,等待食客们吃完后,赶紧前去扒拉几口剩菜剩饭。然而,店家怎会容忍,少不了又是一顿驱赶和打骂。 直到那日,她终于想通了,决定先放下身段,委身于一人,以待来日东山再起。 于是,她偷了一套素雅的衣衫,在河中沐浴后穿上,然后相中一人,便主动投怀送抱。那男人见她自动送上门来,自然是占尽便宜后,将她绑起来,卖到临县妓院,拿上钱便走了。 孔清璃誓死不从,老鸨便叫人折磨殴打她。折磨许久后,她言语行为开始变得疯疯癫癫,老鸨见状,觉得自己花了钱不仅一分钱没挣到,还要供她吃住,着实不值当。 于是,又打算将她卖给乡里那些个没婆娘的独身汉。谁知,她虽然已经是疯癫之态,但仍保留了几分机智,在去乡下的路上趁机逃跑了。 在逃跑的途中,她遇到了秦拉子,秦拉子顾念旧情,便将她带回乡下,两人结为夫妻,日子也还算和睦。只是孔清璃的疯癫状况,让秦拉子不敢把她独自留在乡下,无论去哪里,都会带着她。 此次,秦拉子本想带着她出来购置一身新衣,哪成想自己一个不注意,孔清璃就独自跑掉了。秦拉子找了好一圈,都没有找到,没成想在此处找到了她,可惜还是来晚一步。 见百里南愤怒不已,他也只能连连赔着不是,见她仍旧不肯罢休,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南儿娘子,能不能看在关小哥的份上,放过璃儿?如今她已经疯了,冒犯了娘子,实在不该,还望娘子大人不记小人过。” 身后的孔清璃紧紧抓着他的衣服,身体不停颤抖,带着哭腔嘟囔着:“阿秦,阿秦,救我,救我,我怕……” 周围围观的人也跟着起哄:“不就是一条狗嘛,大不了让他们赔你一条。”“就是,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百里南听后更是气得七窍生烟,瞥见秦拉子腰间的佩刀,嗖地一下抽出来,横在秦拉子的脖子上,吼道:“滚开!” 刹那间,周围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瞬间安静下来,还有一两个人小声嘀咕着:“至于吗?” 百里南双眼通红,怒吼道:“我今天就是要她为小鱼陪命!” 说罢,百里南手上稍稍用力,秦拉子的脖子上立刻出现一道血痕。孔清璃吓得瘫倒在地,连连尖叫。周围的人也纷纷劝说起百里南,让她冷静一些。 正在这时,关北轩拨开人群冲了过来。他见状,迅速冲上前去,夺走百里南手中的刀扔到一边,然后紧紧将她搂在怀中。 “放开我!今日谁也别想阻拦我!”百里南奋力挣扎着,眼中满是杀意。 关北轩低声安慰道:“南儿,南儿,冷静些,冷静些,是我,我是关北轩。” 百里南听到声音,停止了挣扎,抬头看了他一眼,小嘴一撇,顿时所有情绪化作委屈,瘫软在关北轩怀中失声痛哭起来。 “关北轩,小鱼,她杀了我的小鱼……”百里南哭得撕心裂肺,上气不接下气,但还是强忍着悲痛,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清楚了她的委屈。 关北轩瞅了瞅旁边小鱼的尸首,眼神中杀意骤起,死死地盯着秦拉子,片刻后,他还是闭上双眼,咬紧牙关,从牙缝中冷冷地挤出一句:“带上你的娘子,滚!” 秦拉子如获大赦,对着关北轩连连抱拳作揖:“关小哥,我定然会给南儿娘子一个交代的。” 言罢,便捡起刀,带着孔清璃匆匆离去。围观的众人见没了热闹可看,也纷纷散开。 关北轩抱着百里南,又看了一眼小鱼,那把小锁依旧静静地挂在它低垂的脖颈上。他轻轻地拍着百里南的背,安慰道:“南儿,我定会为小鱼讨回公道,你信我。” 话刚说完,哭得撕心裂肺的百里南,一口气没岔过去,晕倒在关北轩怀中。 第161章 并非善类 再次醒来,已是次日清晨,屋外的雨似乎下了整整一夜。 百里南睁开肿胀的双眼,眼睛的不适让她眉头紧蹙。 她侧过头,看到关北轩正趴在床沿熟睡着,身上仅盖着一条薄毯,顿时心中一阵酸楚,又想起昨日小鱼惨死的场景,不禁又低声啜泣起来。虽然极力压抑着自己的哭声,可关北轩还是察觉到了,悠悠转醒。 见百里南蒙着被子低声抽泣,他不禁垂下眼眸,稍顷,百里南哭得愈发撕心裂肺,已经开始岔气起来。 他赶忙掀开被子,看着她那哭得红肿不堪的眼睛,眉头紧锁,昨晚她便一直在梦呓,时而还会哭泣,但都不似清醒时这般痛苦。 给她抹了抹眼泪,心疼地安慰:“南儿,乖,别哭了好不好?” 然而,百里南的哭泣并未停止,关北轩无奈地叹了口气,脱掉鞋子,直接上床躺在了百里南的身边,伸出一只胳膊搂住她,将她向自己胸口揉了揉,轻拍着她的背,任由她继续哭泣着。 就这样,百里南哭了许久许久,慢慢又睡了过去。关北轩看着在这冬月里,都能哭到满头大汗的她,心中一阵酸楚,不由地用手指拨了拨她额前的碎发,心里盘算着该如何为小鱼讨个公道出来。 短短睡了一炷香的时间,百里南再次醒来。她低垂着双眸,询问小鱼的去向。关北轩告诉她,担心她过度伤心,就将小鱼送到了进士府,让她不必担忧。百里南微微点头,动作迟缓地坐起。她看到关北轩的胸口已经被自己的泪水浸湿了一大片,不禁有些难为情。 关北轩见她坐起,也跟着坐了起来,倚靠在床头,温柔地问道:“饿了吗?” 百里南轻点了一下头,关北轩见状翻身下床,穿好鞋子后,出去给她端来一盆洗漱的水,叫她先洗漱,自己便再次出去了。 不一会儿,他端来两碗面,放在桌上后,向刚刚梳洗完的百里南勾了勾手,喊她过来吃饭。 百里南坐下后,接过筷子,疑惑地看着桌上的那碗面,面上正卧着一个黑漆漆的蛋,她抬头看向关北轩。 关北轩露出一抹尴尬地笑:“这面是孙嬷嬷做的,蛋是我煎的。南儿,若是你不喜欢这蛋,就夹给我。” 话刚说完,他便拿起筷子就要夹那片黑蛋,百里南只是微微一笑,打掉他的筷子,夹起后咬上一口。虽然有些焦糊,但还不至于难以吞咽,只是盐放得多了些。 微微抬着眉嚼了几下,对着关北轩又是一笑,然后点了点头,说:“不错,你试试。” 关北轩见她吃得挺高兴的,自己也满心欢喜地开始吃。然而,刚咬下一口,他差点儿就吐了出来,疑惑地看向百里南:“南儿,不咸吗?” 百里南嗤笑一声,摇了摇头,然后将蛋在面里搅拌一下,才又继续吃起来:“厨艺确实有待提升。” “那我可还需要一位师父,不知娘子可有心收弟子?”关北轩见她心情似乎有所好转,便趁机转移她的注意力。 百里南笑着点点头:“有空,便教你。” 吃完后,他给百里南用煮好的蛋滚了眼睛,才将她送去藏书阁。 然后回了趟进士府,备好一切,前去找秦拉子。 此时,秦拉子趁着天刚放晴,正在院子里晾晒衣物。而孔清璃则被关在房间里,边用力拍打着门,边哭喊着让秦拉子放她出去。 关北轩是带着小鱼的尸首过来的,不知他从何处弄来一副小棺材,将小鱼装在了里面。 秦拉子打开门,看到关北轩时,并未流露出过多的惊讶,他的目光停留在关北轩手中的小棺材上,眼眸稍稍闪了一下。 待将关北轩引进院子里坐下后,秦拉子单膝跪地,抱拳恳求他的谅解:“关小哥,是我对不住你,没有看管好清璃,导致她将南儿娘子的爱宠给……哎,关小哥,如今我已将清璃禁闭在屋中,并且封死了门窗,若是南儿娘子还不满意,只要不伤她性命,想如何处置,我都无任何怨言。” 关北轩将他扶起,把棺椁递到他手中,叹息道:“我早就提醒过你,她并非善类,你为何如此执迷不悟呢?” 秦拉子双臂垂下,忆起初见孔清璃时。 那年那日,他行走在码头边,正要前去给彪哥送账本,却看到两名男子正拽着一名少女的胳膊四处询问是否有人愿意收买丫头,还不停地说价格可以便宜些。那女子满脸不情愿,却因身体过于瘦弱,根本无法挣脱。 秦拉子见那女子可怜,又觉得她容貌秀丽,是自己喜欢的类型,便加快了脚步,打算先送完账本再去解救她。怎奈送完账本回来,那三人早已不见踪影。 再次见到她,她已在书院。原本只是街头偶遇,秦拉子便默默跟在她身后,直到她走进书院。此后,他常常去书院门口,希望能偶遇她。也遇到过几次,可孔清璃从未正眼瞧过他,即便如此,他依旧常去。 日子一久,他发现孔清璃时常打扮一番后坐上一辆马车,马车会带着她去到一家酒楼。他向酒楼小二打听,才得知她常与一中年男子在此幽会。秦拉子听闻,心如刀绞,从此再未去过书院门口。 许久之后,他去帮彪哥送货,途中突遇大雨,便躲进了一座废弃的庙里。 此时,孔清璃刚被高示生夫妇逐出家门,她只身着里衣,眼中含泪,瑟瑟发抖地蜷缩在庙中的角落。 秦拉子脱下自己的外衫,小心翼翼地递给她,她一手便接过穿上了。随后,二人坐在庙门槛处,等待雨停。 孔清璃见他没有恶意,才缓缓开口:“公子,多谢。” 兴许是许久没说话,嗓音带着沙哑,却异常好听,听得秦拉子顿时红了脸,软着嗓子回道:“只是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待到雨停,秦拉子便启程去送货,孔清璃则一直默默地跟在他身后,与他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第162章 哄娇妻 秦拉子察觉到后,每走一段路便会停下休息,孔清璃也随之停下脚步。 一直到返程之时,秦拉子终于忍不住转身问道:“你要随我回家吗?” 孔清璃笑得格外灿烂,连连点头。 于是,秦拉子将她带回了家,二人共同度过了几天幸福的日子。当得知秦拉子经常去邓府后,孔清璃便恳求他带自己一同前往。拗不过她,便带她去了几次。 那日,她寻得机会,找了个借口在邓府中单独游走。见到醉醺醺的邓书合在书房后,她便关上门,褪去衣衫…… 秦拉子得知,大受打击,大病了一场。 后来,他去找关北轩时,又遇见了她。此时的她,正在魅惑一名小厮,让小厮晚上待关北轩睡着后到她的房间去。然而,这一幕也被站在他身边的关北轩看了个全程。 随后,秦拉子试探性地问关北轩会如何处置孔清璃,关北轩却表示:“我并没打算管这档子事。” 于是,秦拉子夜夜翻墙而入,先一步将小厮迷晕,然后再带着迷香进入孔清璃的房间…… 后面孔清璃去到进士府邸,秦拉子没了机会,便没再前去。后来他随彪哥出了一趟货,归来时,才得知孔清璃已被逐出府邸,且早已不知去向。他四处寻觅,历经艰辛,终于找到了她,可她却已经变得疯疯癫癫,神志不清。 关北轩见他神思恍惚,长叹一口气:“秦大哥,你的事我不想管,也管不着,只是她如今令我娘子伤心,即便我娘子放过她,我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秦拉子低着头,恭顺道:“关小哥,你想如何?我定然照办。” 关北轩冷笑一声:“你去办有何用?又并非你杀了小鱼。自然是要孔清璃清偿,我已将小鱼的尸首带了过来,我要她为小鱼披麻戴孝,在主街最繁华之时,手捧灵位,从街头一路跪到街尾。” 秦拉子闻言有些惊愕,心中犯难,他捧着小鱼的棺材,看了一眼关着孔清璃的房间,抿了抿嘴:“关小哥,清璃她如今这副模样,恐会坏事,不如,我替她去?” 感受到关北轩锐利的目光,秦拉子长叹一声,又低下头说:“我去劝劝!” 关北轩拦住了正欲前去的秦拉子,让他把小鱼的棺椁放在一边,出去置办一些需要的用品,他自有办法让孔清璃心甘情愿地去。 秦拉子犹豫了一下,随着关北轩拍他肩膀的手,点了点头。 待秦拉子出去后,关北轩来到关着孔清璃那间房的门前,听到她的呼喊声,皱起眉头,满脸厌恶之色,敲了两下门,冷冷地说:“孔清璃,别再装了,你这样不累吗?” 孔清璃对他的话置若罔闻,依旧自顾自地喊着放她出去。 “你不回我也无妨,不过你最好透过门缝瞧瞧我手中的这张纸,兴许,你对它感些兴趣。”说完,关北轩不慌不忙地从袖中抽出一张纸,抖了抖,置于门缝前。 孔清璃这会儿子依旧在喊叫,然而当她趴在门缝处眯着眼睛看过那张纸后,她的喊声戛然而止,紧贴着门缝问道:“你想要如何?” “我方才与秦拉子的对话,你又不是没听到,装什么傻?这份身契,能否拿到,那便看你如何做了。”关北轩将纸叠好放回袖中,拍了拍衣服的下摆。 这时,传来了孔清璃哽咽的声音:“为何你们都对她如此偏爱?她不过是一普通商户之女,有什么了不起的?就凭她那张楚楚可怜的脸吗?关北轩,你告诉我,为什么她能得到你们这么多人的喜爱,而我,却如这烂泥一般,被人肆意践踏?” 关北轩并不想理会她的这些胡言乱语,只说如果她想好了,他就会放她出来。今日申时,她必须抱着小鱼的灵位,前往主街,边跪行边大声忏悔自己不该枉杀生灵。 沉寂许久,孔清璃的声音再次传来:“好,我不过就是关大人哄娇妻的一个工具罢了。关大人,你可得说话算话,我若遵你嘱托做了,就把身契还给我!” “自然,我还诓你不成?” “关大人,可还想听我一言?” 关北轩顿住正要离开的脚步,回应道:“说。” “百里南在意的人未必就是你,当初我和高示生将她诱骗至酒楼时,救她的那个男子可并非你。她也不过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罢了。”接着,在关北轩的追问下,孔清璃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关北轩听后,眼眸一沉:“你竟还做过伤她之事,你就不怕我反悔不给你身契?” 孔清璃凄然冷笑道:“若我不说,恐怕你此生都无从知晓此事?即便大人真要出尔反尔,妾身又能怎样?” 言罢,关北轩嘱咐孔清璃务必在申时于主街现身,只要她谨遵其言,身契必定会还给她。 嘱咐完,顾不得刚刚归来的秦拉子,拂袖而去。 一路辗转来到藏书阁,还好当初自己机智,向薛风讨要了一块通行令牌,侍卫才不至于拦他,他一路冷面如霜,径直走到副楼。 然而,他并不知晓百里南具体在哪个房间,刚站立片刻,身后就传来一声轻柔的问询:“关大人,您是来找南儿娘子的吗?” 关北轩转身,只见薛风的娘子正抱着一堆书籍,满脸好奇地注视着他。他微微点头,薛风娘子随即指了指那间挂着“清”字牌匾的房间,轻声说道:“就在那间。” “多谢。”关北轩道完谢,转身朝着那间屋子走去,轻叩几声门,前来开门的正是百里南。在百里南还未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拉起她的手朝外面大步走去。 他走得飞快,而百里南则需两步并作一步,被他牵着一路小跑。反应过来,才皱起眉头问道:“关北轩,你这是要做什么?” 关北轩只顾着拉她往外走,似乎完全没有听到她的问话。 他们从薛风娘子身边擦过时,路过的风都掀起了她的裙角,薛风娘子只是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呆愣地轻笑。有了这样的对比,她才意识到薛风是多么的温文尔雅,对她是何等的体贴入微,甚至连走阶梯都要先她一步,再小心地搀扶着她。 第163章 靶场 出了藏书阁,关北轩又一把将她抱上马车,坐好后,他对着车夫冷然道:“齐升,去靶场。” 齐升应声,驱动了马车。 这时,惊魂未定的百里南,才瞥见关北轩身旁放着一大一小两张弓,再看他端坐在那里,满脸的冷意,看起来颇有一番他刚从京州返回时的姿态。 百里南怯生生地问道:“关北轩,你到底要干嘛?” 见他没有回应,又试探着问:“你今日不当值吗?” 关北轩嘴角轻扬,伸手抓住她的手,将她拉入怀中,温柔地在她耳边回应道:“今日不当值,有些事想问你。” 他的气息轻拂过百里南的耳畔,惹得她一阵痒意。她试着挣扎了一下,却发现关北轩的双臂将她环绕得更紧了。 她的目光瞟向一旁的弓箭,心中暗自琢磨:这是要教我射箭吗?该不会是想拿我当靶子? “关北轩,你先放开。你可不知道,我今日本就去得晚,现下你又把我拉出来了。我那书案上还有好厚一摞书没抄完呢。若是抄不完,连累了几位姐姐,可不大好。”百里南也不知靶场在何处,只见马车行驶得很快,猜测肯定是要出城。这一来一回少说要半个多时辰,她实在惦记着自己桌上那几本要抄写的书。 “这个你不必担心,大不了我帮你就是。”关北轩没有松开她,依旧在她耳边轻声问道,“我起初以为高示生只是贪图你的美色,却不知还有内情。南儿,你不告诉我,是不是觉得我无法帮你?” 他的气息在百里南耳边萦绕,着实听得百里南一酥一酥的。又听他提起高示生的事,这档子事儿过去那么久了,自己都快忘了,不知道他又是从哪里听说的,于是哦了一声,淡淡地反问道:“那件事都过去那么久了,我自己都快忘了,没提的必要?” “有必要,早知道我就带着你一同去京州了。”他轻轻蹭了蹭百里南的肩膀,将她又抱紧了几分。 百里南听后呆了一呆,软声道:“其实也没什么,再说他们也没有得逞。如今孔清璃那副模样,必是遭了天谴,说与不说也没有什么不同。” “于我而言,有很大不同,你不与我说,是不是不信我?亦或更信肖方尘?还是那个常给你寄特产的邓书城?”关北轩的眼眸变得黯淡,语调中流露出些许委屈。 百里南闻言微微挑眉,她万没料到他连邓书城给自己寄特产的事都知道,言语间还如此暧昧,她实实在在打了个哆嗦。 关北轩抱得实在有些紧,她只能吸气收腹,喘了口气,然后挪动了一下屁股,正欲回话,却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异样,当即伸手去扣他环抱自己的手:“关北轩,你先放开我,我喘不过气了。” 关北轩被抠得生疼,却依旧不肯松手,只是愈发委屈地追问:“你告诉我好不好?” “你无不无聊啊?我信你,我信你,总行了?可以松手了吗?”百里南正打算用尽全身力气反抗一番,关北轩却松开了一只手,迅速托起她的头,俯身吻了上去。 百里南心中叫苦不迭,正准备咬他一口,却瞥见他的眼中有一滴泪滑落,刚好滴在了自己的眼角,她不禁一怔,不忍心来,便任由他如狗啃一般索取着,他这吻技,狗啃算是抬举他了。 片刻后,关北轩见百里南无什反应,顿了一下,睁开眼,看到百里南那木然的样子,便稍稍眯起了眼睛。 就在这时,百里南感受到关北轩附上来的手,忽的眼睛瞪大 ,双手猛地一推,霎时整个屁股与马车的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接着头又磕到了马车的坐凳上,随后传出了百里南哼哼唧唧的声音。 关北轩并没有伸手去扶她,反而掩嘴偷笑。 百里南捂着头,龇着牙啧啧着,见到他还在笑,顿时气得不行:“关北轩,你还笑!” 她立时爬起,扬起手就揪住了他的耳朵。这下,关北轩是笑不出来了,他一边握住百里南的手,一边讨饶道:“南儿,南儿,松手,快松手,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可百里南心中的怨气未消,又怎会轻易松手,手上的力道反而更大了,只闻马车内顿时传来阵阵哀嚎。 不时,车内渐渐安静下来,关北轩捂着自己那早已红透了的耳朵,埋怨道:“你还真是下得去手啊。” 百里南没好气地回道:“这次就算两清了,下次你若再敢轻薄我,就不止如此了。” “见都见过,何必呢?”关北轩低声嘟囔着。 可这句话还是被百里南听到了,她又扬起手来,关北轩见状,立马向后一倒,伸出双手连连摆手:“不敢了,不敢了。” 见她坐好,关北轩才说道:“我这次是带你去见一个人,不过,还有个缘由要先告知于你,你可别为外人道。” 见百里南点头,他才继续说:“他呀,是个男子,虽然长得妩媚了些,你万万不可将他认错了性别来,不然怕是有得你受。” 百里南顿时来了兴致,正想追问,马车在齐升的一声高喊中慢慢停了下来。 待马车停稳后,齐升高声喊道:“公子,靶场到了。” 关北轩先将弓箭拿出递给了齐升,然后自己下车,将百里南接了下来。 下车后,他紧紧握着她的手,拿起两副弓箭,走进靶场。 此处虽是靶场,但看上去更像是马场,进门处便是一条长长的走道,将左右两边分隔开来,左边是靶场,右边则是马场,马场的面积比靶场大了十倍不止。此时,正有不少人在马场策马奔腾,而靶场这边却空无一人。 由一名侍卫将他们带到了一处亭子中,待他们坐下后,沏上茶便拱手走开了。 没过多久,一人骑着一匹白色的骏马,缓缓停在了亭子旁。那马着实有些花里胡哨,连马的鬃毛都给装饰了一番。 百里南顺着声音望去,马上之人,揭下面纱,一张鹅蛋脸似娇花一般,柳眉如黛,凤眼如星,面若粉桃,肤胜白雪,一头如墨般的秀发随风飘舞,丝丝缕缕的碎发拂过他的面颊。一身暗红色浮光锦骑射服,衬得他越发肤如凝脂。 第164章 方馒头 下马后,他轻勾起那如葱白般的手指,将发丝别至耳后。 只单单这一个动作,就已经让百里南看得痴了,若非关北轩事先告知,此人是男子,她怕是真要上前握住他那双玉手,连声呼唤着美人儿了。 随着那人逐渐靠近,百里南的心跳愈发急促,忽的一个趔趄,他踢到了台阶,对着百里南二人就是一个跪拜姿势,就在双膝即将跪地的瞬间,关北轩眼疾手快,迅速递出弓箭,将他扶了一把。 还得是多亏了这个趔趄,不然百里南的小心脏怕是承受不住,要突突出去了。 随着他起身,关北轩收回弓,哈哈大笑起来:“方馒头,你何须行如此大礼?折我的寿倒无妨,若是惊到我夫人,我可跟你没完。” 百里南原本还沉浸在来人的绝世容颜中,经关北轩这么一说,顿时有些恼怒,反驳道:“谁是你夫人?” 关北轩朝着她身后瞄了一眼,并没有更好的借口找,只得赔笑。 此时,那人已经行至二人面前,向百里南点头示意后,提起茶壶,边倒水边满脸笑意地揶揄关北轩:“就是,未成婚便算不得夫人。娘子安好,在下姓方,小字一个蛮。我也曾在桑槐书院求过几日学,娘子若不嫌弃,可唤我一声师兄。” 这话虽是揶揄关北轩,可百里南却极其受用,立马喜笑颜开地拱手回道:“方师兄好,小妹百里南。” 说完,便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方蛮也是毫不吝啬,同样盯着百里南嘴角扬起笑意。 “方馒头,你可仔细着说话。”挑了个眉,又道,“搞得桑槐书院跟修仙门派似得,还什么师兄,南儿,你随我叫他方馒头便好。” 关北轩顺着方蛮的视线望去,只见百里南已然羞红了脸颊,却仍盯着方蛮看。他顿时伸出手挡住了二人交叉的视线,深吸一口气,嘴角抽了抽:“我真是自找苦吃。” 方蛮打掉关北轩的手,转身看着他,奇道:“怎么,我威风凛凛的关小哥还会自卑?这可甚是少见。” 关北轩瞄了一眼百里南,见她已收回目光,正端着茶杯,小口小口地轻啜着茶水,便拿起一旁的那把小弓,掂了掂,慢条斯理地说:“自不自卑我是不知道,只是,这把弓,我倒是知道有人眼巴巴地想要,至于他能不能要到嘛,那得看我的心情咯。” “好大哥,开玩笑呢。”他伸手就去抢那张弓,关北轩哪里会让他得逞,灵巧地一旋,避开他伸过来的手。 见成功避开,他又将弓塞进了他的手中,沉默片刻,道:“方馒头,你何必行这等卑劣手段,我来找你,本就是想把这弓送给你,你无需夺。” 关北轩如此慷慨,他反倒有些胆怯了,并未接过弓,而是把手缩了回来,虽然眼睛仍死死盯着那张弓,却干笑着说:“你是不是憋着什么坏招要害我呢?我求了你多少次,你都不肯把这弓卖给我,如今却要送我。我不信有这等好事儿!” 关北轩挑了挑眉,不慌不忙地说:“自然不会平白给你,我有两个条件,只要你都答应了,我定然双手奉上,且分文不取。” 方蛮略微思忖片刻,一边皱着眉头,一边摸了摸自己的颈项,略有迟疑地接过后,问道:“当真?” 关北轩立刻回答:“自然当真。” 百里南听得稀里糊涂的,左右她还以为关北轩要教自己射箭呢,想来是自己想太多了。又瞧了瞧他们讨论的那张小弓,确实精致无比,通体牙白,弓身瞧着应该并非木质,握把处更为粗壮,上面还雕刻着精美的纹路,稍端微微翘起,弓弦则比普通的要细一些。 接着,关北轩与方蛮低声说了几句话,便站起身来,拿起那把大的弓箭,拉起百里南,意气风发地说:“走,南儿,让你见识见识我英姿飒爽的身姿。” 百里南着实愣住了,像一个木偶般,任由关北轩将自己拉起,然后亦步亦趋地随着他们二人朝亭外走去。刚至亭外,方蛮便朝着一旁的护卫招手,示意他再牵一匹马来。不多时,护卫牵过来了一匹棕色的骏马,虽然不如方蛮那匹那么精致,但也能看出是一匹上等好马。 关北轩一把将百里南抱上了马背,而后自己也拉住缰绳,飞身上马,顺势环抱住百里南的腰。方蛮也轻盈地跃上他那匹白色的骏马,扬起鞭子,如离弦之箭般疾驰而去,临行前还高声喊道:“关小哥,我先行一步。” 关北轩在百里南的耳畔轻声问道:“南儿,怕吗?要是害怕的话,我就将速度放得慢些。” 百里南轻轻地摇了摇头,随即,关北轩扬起缰绳,用力一夹马肚,马匹迅速奔跑起来。不愧是匹好马,它的速度比百里南之前骑过的那匹要快得多,她只觉得自己的脸被寒风如刀割般地吹打着,生疼生疼。 关北轩感觉到百里南朝着自己的怀中微微缩了缩,便放慢了马速,关切道:“南儿,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 百里南半闭着眼睛,微微点头。心中却暗想,原来话本子里男主抱着女主纵马驰骋的场景,也不全是那么浪漫美好的,像她这样被风吹得七零八落的也是有的。 一刻钟后,终于到了地方。瞧着这里应该是一处骑射场,场地不小,角落处设有一座休息亭,亭内摆放着桌椅,休息亭旁边则设有一间库房,箭矢及马鞍等都放置在此处。 关北轩将马停好,下马后小心翼翼地将百里南抱了下来,牵着她走进亭中,为她倒了一杯茶水,叮嘱她在此处歇息,随后便前往库房取出一袋箭矢,背上后,再次飞身上马。 在马上,关北轩拉住缰绳对着亭中的百里南打了一个响指,示意她好好看着,随即俯身露出一个灿烂地笑容,双腿一夹,缰绳一抖,身下的骏马便疾驰而去了。 此时的方蛮已经在场地内拉开弓箭射了好几箭,每一箭都不偏不倚地射中了靶心。 第165章 骑射场 见关北轩驾马而来,方蛮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笑意,驱马紧紧跟随在关北轩身后。疾驰下,二人一前一后,取出箭矢,拉满弓弦。只听见“嗖嗖嗖”几声,二人的箭矢无疑都正中靶心。 然而,后面的几箭,关北轩的箭矢前脚刚上靶心,方蛮的箭便接踵而至,好几支箭都将关北轩的箭矢射偏了。 关北轩不禁有些气馁,瞥了一眼休息亭的百里南,见她正趴在栏杆处,撑着头看得津津有味,于是又重新打起精神,从身后的箭袋中抽出两支箭矢,再次架上弓箭。不出所料,全都上了靶,只是都停在约摸七八环的位置。 方蛮看得呆了,立即拉紧缰绳,让马停下,朝着关北轩大声喊道:“关小哥,你不厚道呀!” 关北轩歪头一笑,随即也拉紧缰绳,马蹄扬起,而后停了下来。 “我怎么不厚道了?”关北轩嘴角不自主地扬起笑意。 “你是何时背着我偷偷练了这一招的?”方蛮瘪了瘪嘴,一脸不高兴。 关北轩抬了下下巴,问道:“你要不认输得了?” 谁知,方蛮听了他的话,扬起头,冲他狡黠一笑,然后驱马前行,再次取出三支箭矢,架上后拉满弓箭。只听见“嗖嗖嗖”三声,三箭齐发,齐刷刷地命中靶心。 关北轩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百里南见方蛮这一身姿,啧啧两声,眼睛瞪得浑圆,一个不注意发出了激动地声音。她见关北轩投来了幽怨的目光,连忙捂住嘴巴,眼睛打了个转。 方蛮射完后,学着关北轩的样子,对他歪头一笑。见关北轩的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十分难看。方蛮甚是得意,他从箭袋中取出最后一支箭,拉满弓弦,朝着箭靶射去。这支箭如同一把利剑,劈开了前面那支箭的箭杆,然后稳稳地射中靶心。 关北轩不得不服气,只摇头道:“你可真奢侈,一支箭可要好几钱银子呢。” 方蛮先行回到休息亭,下马后将马交给护卫,接着一个箭步从休息亭下翻身跃到百里南身旁。他也趴在栏杆上,与百里南一同看着远处,此时的关北轩正在马背上拿着最后三支箭矢架在弓箭上瞄准。 方蛮突然开口:“小妹,刚才在场上,我和他,谁的身姿更为动人心弦?” 说完,他若有所思地看向百里南,只见百里南的脸唰的一红。 可百里南却瞥见了他手心中泛黄的茧子,便话锋一转:“我先前只看到方师兄修长的手指,却不想,如此精湛的箭术,肯定也是经过无数个日夜的苦练才练成的。难怪,刚才关北轩抓着我的手,只觉得他的手粗糙不已,想来是这个原因。” 又说:“身姿这事,自然是各花入各眼……” 方蛮摸了摸自己手心的茧子,琢磨着百里南话中的意思,翻过身靠在栏杆上,闭着眼睛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下轮不到我关小哥自卑了,我觉得我待会回去得先哭一会儿……” 此时关北轩已经策马而来,下马后,随手将缰绳递给护卫,然后快步冲上前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自己倒着水喝。 喝完后,他冲着百里南和方蛮笑了笑,说道:“我原本是想到你这里来松松筋骨,顺便检验一下我这些时日的勤学苦练,没想到还是比不上你这个方馒头!” 方蛮放荡不羁地一笑,随即又幽怨地看了一眼百里南,回应道:“明明是你赢了,我刚刚问了小妹我俩谁的身姿更动人心弦,你猜她怎么说?” 关北轩放下水杯,得意洋洋地说:“这还用问吗?自然是我啊!” 方蛮冷笑一声,呸了一口:“你这脸皮怕是用京州的城墙做的?得,我懒得跟你说了,那第二件事你是想如何?” 关北轩瞥了一眼百里南,一脸严肃地说道:“我想你,将你那套祖传防身术教给南儿。” 百里南惊讶地看向关北轩,不断地摇头。要是早知关北轩带她来的目的是这个,就算拼了死命都不会愿来。自己平日里能躺着就绝不站着,要让她去看个画本子还行,现在想让她学什么防身术,她实在不情愿得紧,一想到习武要扎那个马步就头疼得要命。 儿时,她大叔不晓得在哪个旮沓里学了些基础拳术,非抓着她与孙士坚一起学。初始时就是扎马步,烈日炎炎下,她也就坚持了一刻钟不到,便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干了。 孙士坚则迫于大叔的威压,在烈日下足足坚持了一炷香的时间。但大叔还是不满意,让他继续,当他看到早已跑到阴凉处休息的百里南后,就哭闹着不干了。大叔气得抽了他一顿,然后罚他跪在那烈日炎炎的青石板上,一直跪到太阳西斜。 最后还是张氏赶来,将大叔臭骂一顿,抱起孙士坚回到屋里,可是他的膝盖早已经被地面烫烂自那以后,百里南对武术的崇敬就仅限于在话本子中了! 方蛮见百里南的头摇的似拨浪鼓一样,反而来了兴趣,点了点头,对关北轩说:“行!” 他们俩完全不顾快要崩溃的百里南,自顾自地商量着什么时候开始,在哪里开始,什么时候有空等等。而且只要百里南一开口,他们俩就会异口同声地否定掉,百里南此时只想找双翅膀飞回家。 许久后,方蛮将他们送上马车,走时还不停地嘱咐百里南回家后,每天早上都要按照他今天教的几个动作,练习半个时辰。说要不然等他正式教她的时候,只怕她会受不住。 百里南只频频点头,那几个动作于她而言,实则一个都没记住,她只是在二人的嘲笑与指点下,宛如木偶一般,随着方蛮随意舞动了一番。 此时的她强颜欢笑,无非是盘算着待她回家后,便紧闭大门,除了上值,再不踏出家门半步,更是不想再见到关北轩及他一刻! 说是这么说,但她约摸着自己也只能是想想罢了。看他们二人认真的样子,怕是逃不掉被他们折磨。 第166章 赎罪 在回程的马车上,百里南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问出了那个初见方蛮时便埋藏心底的问题:“关北轩,方师兄家竟如此有钱?竟然用如此华美的浮光锦制作骑射服?难道靶场这么挣钱么?” 关北轩忽地轻笑道:“你今日全程都紧盯着他,莫非就是为此?” 百里南面露窘色,干笑道:“这怎么可能?一则,他着实生得好看,令我十分羡慕。二则,这个疑问确实困了我一路。” 关北轩摸了摸自己身旁的弓箭:“他确实长得一副狐媚相,与他哥可是全然不一样。那你先告诉我,刚才在骑射场,我与他,谁的身姿更令你动心?” 百里南听到这突来的话语,心中暗自叫苦。这问题真是问得好,这下没将自己的疑惑给解了,反倒又惹了一身骚。 不过他这么一问,百里南的脑海中倒是浮现出他刚才在骑射场上一脸严肃、拉弓射箭的模样。那身段,那姿势,确实让百里南心中充满柔情。再想起当初他在蹴鞠场上的那些个风采,若是拿话本子中形容俊男的词来形容,恐怕也能占据一半了。 百里南也算见过不少青年才俊,但现下在她眼中,都不如关北轩这般。与他们的文弱相比,关北轩那厚实的胸膛着实让她春心荡漾。再加上他那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些许痞气,更是让她心醉神迷。 况且年纪轻轻便能进士及第,真算得上是文武双全了,内心只啧啧不已。就是缺了些善解人意,时常将自己气得不行。突然想到他们之间已然退婚,神色有些许黯淡。又转念一想,虽已退婚,但好歹也曾是她百里南的男人,她可不亏! 于是,嘴角微微抽了抽,和顺一笑:“爱说不说,我现在反而不太想知道了。” 关北轩见百里南双手环胸,似是生了闷气,不禁扑哧一笑,伸手扯了扯她的袖子,轻声说道:“别生气嘛,我告诉你就是,只是故事有些长。” 百里南闻言,立时喜笑颜开,看着他连连点头,表示并不介意长短。 关北轩娓娓道来:“你也看到了,他长得一副祸国殃民的样子。我们县里有许多从外地赶来的富家公子,你可知他们所为何来?多数都是为了他。 他是前任宰相方回之子,不知何故,宰相卸任后不到一个月便病死家中,紧接着官家下了一道圣旨,以一些不是由头的由头将他家抄了家。不过,仅仅只是抄没财物,随后又将他的哥哥贬至我们县做了个少监,他也跟着哥哥来到这里,用仅剩的一些余钱建起那个靶场。 都知道宰相家有个女儿美若天仙,却不知那仙女其实是他的同胞妹妹。只可惜,妹妹在被抄家后不久便忧郁而亡。由于家道中落,葬礼也办得十分简陋,甚少有人知道他妹妹已经不在人世。 方蛮随哥哥来到此地后,因其容貌与妹妹一模一样,许多人便误以为他就是宰相家那个仙女般的女儿,于是常有人慕名而来。来的人多了,他也不堪其扰,便遮上面,扬言想见他也行,必须献上金银钱财。即使是这样,也有不少富贵公子为了一睹他的芳容,奉上金银财宝,绫罗绸缎。 他那靶场着实不挣钱,他之所以穿那些华美的衣服,全然都是因为他所穿的衣裳,无需洗涤,便有人愿意一掷千金地购买。故,为了能卖个好价钱,他所用的衣料都是极其上等的。那些衣衫他大都只穿一次,便托小厮拿到他开的那间铺子挂上。但大多数时候,衣服还没到店里,就被蹲守在门口的那些人给抢购走了。” 听完后,百里南不禁啧啧称奇,暗叹此人着实有些意思。 话音刚落,关北轩突然握住她的手,盯着她的眼中流露出丝丝担忧。他柔声道:“南儿,待会儿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心里要有所准备” 他的话还没说完,外面就传来几声狗叫。百里南原本兴致勃勃的脸上瞬间失去了光彩,嘴角一撇,眼中包上了泪。 关北轩见状,握着她的手力道又加重了几分。看着她的泪水滚落下来,他连忙坐在她身旁,搂住她的肩膀,轻轻地上下搓着。此刻,他心中却也开始不安起来,不知道自己的一意孤行是否正确,会不会让百里南更加伤心。 马车一路前行,最终停在主街的入口旁。 此时,主街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众多人围住了一名身着麻布孝服、抱着灵位的女子。女子低着头,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他们围观。 齐升将马车停好,下车后,关北轩拉着百里南的手,走进了人群中。 百里南在看到孔清璃抱着的牌位上写着“小鱼之灵位”几个大字时,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她转头看向关北轩,指着孔清璃问道:“你这是要干什么?” 关北轩拉着她的手,轻轻点头,示意她继续看下去。 女子瞟了一眼旁边的关北轩,然后双膝跪地,开始一步一跪拜,大声喊道:“苍天在上,我孔清璃滥杀无辜生灵,今日为因我而枉死的灵狗小鱼立上牌位,一步一跪拜,诚心忏悔我之过错。希望诸位神灵见我之诚心,原谅我的罪过!” 百里南看得目瞪口呆,浑身竖起了鸡皮疙瘩。她一时间不知是该哭还是该怒,心中五味杂陈。 随后,他们身边开始有人在传话:“听说这女子心如蛇蝎,残忍地杀害了一条小狗,而后那狗竟化作厉鬼,夜夜都会去到这女子的院子里狂吠,吵得她夜夜不得安睡,最终把她吓得精神失常。她的丈夫无奈之下找了一位天师,天师说她犯了枉杀生灵之罪,是阎王爷准许那条狗来索命的。若想活命,就必须赎罪,并且往后都不能再食用荤腥,否则必将不得善终。” 就这样,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迅速传遍了街头巷尾,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这女子被冤魂索命,而这冤魂竟然是一条狗。 第167章 捂手 孔清璃快要行至街尾,狂风骤然呼啸而起,天色瞬间剧变,乌云如墨般翻涌,一道闪电划破长空,紧接着是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 此刻,有人望了望天后惊恐地指着孔清璃大喊:“雷打冬,雷打冬了!老天爷发怒了,定是你残杀无辜,惹恼了上天,一定是你!” 一时间,身边围观的人纷纷附和,朝着她身上扔一些菜叶啥的。 秦拉子站在人群中,看着这一切,心疼不已,见有人趁乱扔了一颗石头将孔清璃的头砸出了血,便立刻冲上前去护住她。然而,孔清璃却怒吼一声“滚开”,用力推开了他。 此时,关北轩早已带着百里南来到临近街尾处的酒楼上,二人在窗边注视着这一切。百里南望着天空,冷笑着摇头,尽管她对孔清璃心怀怨恨,但心中仍不免觉得关北轩有些过分。此刻,她只觉得天意弄人。 须臾,倾盆大雨瓢泼而下。孔清璃依旧愤恨地跪地叩拜,围观的人都纷纷四散避雨。 秦拉子见状,迅速脱下外衫,撑起为孔清璃遮雨。孔清璃手中的牌位已被雨水打得只剩下残破的竹框架,写着字的纸早已破碎,纸屑如残蝶般散落在她湿漉漉的身上。 百里南扯了扯关北轩的衣袖,轻声道:“够了,你让他们回去。” 关北轩随即伸出手,勾起无名指和小拇指,轻轻挥了挥。立时,从对面的屋檐下走出一人,跑到秦拉子身边低语几句后,秦拉子便扶起孔清璃离去了。 待他们走后,百里南伸出手,感受着雨水滴落在手心的感觉,若有所思。关北轩只是静静地在一旁看着她,心中着实有些忐忑。片刻后,他也学着百里南伸出手,任由雨水打在手心。 “关北轩,你可知?昔日在苏城时,我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雨天,心情低落时,便可藏身墙角,让雨肆意拍打在自己身上,任由雨将自己淋湿。因为雨声可以掩盖你的哭声,雨水则可以盖住你的眼泪。”她的语气平静如水,看似没有丝毫情绪的波动,然而,她眼眸的闪动却没逃过关北轩的眼睛。 关北轩突然握住百里南在雨中的手,她的手已然如冰一般冰凉,立时将她的手拉回,用自己的衣袖为她擦拭着雨水。随后引她坐下,扯开自己的衣襟,将她的手轻轻放入自己的胸膛。 一阵冰凉袭来,他的眼眸微微一闪,随后露出灿烂地笑容:“南儿,可还暖和?” 百里南本被他扯衣襟的举动吓了一跳,现下见他如此,不禁掩嘴一笑,脸颊瞬间泛起一抹红晕,轻轻点头。 “我饿了。”此刻确实饿了,今日连午饭都未曾食用,就被关北轩匆匆拉了出来,又这般四处奔波,已经饿的头脑有些发晕。 “稍等一下,我待会儿就去叫小二上菜。”关北轩并未将她的手取出,而是抓着她的手挪了挪位置,继续为她捂着手。 过了一刻,感觉到百里南的手已经暖和起来后,才将她的手抽出,握在手中,感受了一下,确定已经暖和,便让她先稍等片刻,自己则去了外堂,点了几道清淡的菜后,拿着一碟小食和一壶清酒回到了房间。 在门口时,他见百里南正托着腮帮子望着窗外出神,便小心翼翼地走到桌旁,将清酒和小菜放在了桌上。 关北轩轻声问道:“在想些什么呢?” 百里南回过神来,冲着他嫣然一笑:“没什么,只是在想这雨何时才会停歇。” 忽然,她又眯起眼睛,紧紧盯着关北轩,问道:“你何时休沐?” 关北轩正在翻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顿,回答:“我想何时休沐,便何时休沐。怎么了?” “你们上值竟然如此轻松?”他此言一出,百里南心中不由升起一丝艳羡。 关北轩轻挑眉毛,嘴角含笑:“那是自然,你以为我为何现下会如此闲适?” 其实,自从江羽七将京州那处山坳上报后,上面的人就接手了。他们前去探查了一番,回来后却莫名惩罚了江羽七及其手下。而且江羽七上报时,为了将功劳与关北轩分上一份,顺便提了他的名字。所以,关北轩现下也被停了职。江羽七来信安慰,让他安心些,就当休假了,说他自己会想办法解决的,让他等一些时日。 于是乎,关北轩整日无所事事,每日不是练习弓箭,就是练习弓箭,再就是去邂逅百里南。 昨日,等了好一会儿都没见到百里南路过,便料到她定然是换了路线,于是就发生了后面这些个事儿。 百里南见他笑,便也和顺一笑:“我明日休沐,你待会儿与我去一趟藏书阁,把我书案上那摞书拿回去,明日一早过来我家,帮我抄。” 见关北轩满脸幽怨地看着她,又轻哼一声,接着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准反悔。” 关北轩无奈点头,他并非不愿,心中甚至有些窃喜,正愁没有理由去她家,监督她早上练习方馒头教授的那些活动筋骨的动作呢。他先故作不愿,若立刻答应,百里南回过神来,恐怕就不让他去了。 用过饭后,雨也停了。 二人一同前往藏书阁,抱着那摞书回到家时,天色已暗。 将书放在书案后,关北轩顺势坐下,目光紧紧锁住正在整理书籍的百里南,盯得她心里直发毛。于是,她又把整理好的书挪了挪,疑惑地问道:“你为何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关北轩猛地凑近她,抓住她正摸脸的手,眼中笑意盈盈,轻轻摇了摇头。 吓得百里南心跳猛地加快,惶惑道:“那是……?” 他悠悠开口:“你要不给我讲讲你在苏城的事?我想听。” 百里南探出头,瞅了瞅外面,见天色已黑尽,便寻思着要下逐客令了。 她话还没出口,关北轩便又嚷嚷道:“你若今日不和我说,我便赖着不走了!” 百里南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后又假笑着点点头:“可以,不过我能提个小小的建议吗?” 第168章 春梦 关北轩不解,百里南随即将目光移向他正抓着自己的那只手,默了默,道:“以后能不能不要老是抓我的手?你的手劲太大了,每次都把我抓得好疼!” 关北轩松开手,垂着眸,咧着嘴干笑:“我无心的。” 百里南挑了下眉,虚假一笑:“嗯,下次注意。” 说完,又挑了挑灯芯,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袋瓜子,装盘后招呼关北轩吃。 吃上后,她才开始缓缓讲述自己的经历,从儿时一直讲到了成年。讲得七七八八,外面又下起雨来,百里南此时已经哈欠连天。 她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哈欠,关北轩也不由自主地跟着打了一个。他其实毫无睡意,尤其是当他听到百里南说肖方尘是第一个给她带来光明的人时,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见百里南看起来已经困得不行了,他便小心翼翼地问道:“南儿,今日外面还下着雨呢,我能不能……在这里留宿?” 百里南也听到外面的雨声似乎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她便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开口道:“你随意……” 说完,她便站起身来,准备回房。还没跨出两步呢,就被突然伸出来的手拉住了,随后耳边又传来一句低吟:“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在半迷糊的百里南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就将她拦腰抱起,朝门外走去。百里南瞬间清醒过来,正要挣扎,关北轩嘴角一扬:“你要是乱动,我可就要松手了……” 于是,害怕掉下去的百里南又将他的脖子搂紧了几分…… 到了百里南的房间,将她放在床上后,帮她褪去鞋袜,随即转身去关门了。回来时,见百里南用被子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躲在角落里。 他无奈地扯了扯被子,说:“我只是想睡个觉,真的困死了,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百里南还是不大相信,摇了摇头。 于是他又说:“你想想,今日跑来跑去的,我们都还没沐浴,我如何会对你做什么,你大可将心放下来!” 百里南思索片刻,放心了些,便说:“那你去客房睡,客房的床旁边有个柜子,里面有被子!” 他对百里南的话语置若罔闻,二话不说便脱去鞋袜和外衣,纵身一跃躺上了床! 百里南依旧紧抓着被子,蜷缩在角落里,提溜着眼珠子,看起来已经没了睡意。 不一会儿,关北轩的呼噜声便响起,她探出脑袋,瞅了瞅他,见他似乎真的已经进入梦乡,才蹑手蹑脚地扒着墙躺下。躺下后,她又小心翼翼地将被子分了一些给关北轩。 才刚闭上眼睛,关北轩却眼睛一睁突然一个转身,将她压在身下,吓得她花容失色,结结巴巴地说:“关北轩,你……你不是说……说……” 话到嘴边,却再也发不出清晰的声音。他的气息暧昧,浑身都是暖暖的,百里南逐渐沉沦其中…… 一场下来,又是一场。直至鸡鸣破晓,二人才相拥睡去! 次日,百里南醒来时,身旁已不见关北轩的身影,心中不禁疑惑昨晚之事不会只是自己的春梦?那这春梦可不似前几次,这次……有些猛。于是揭开被子看了看自己,果然身无一物…… 身体的酸痛和不适感更加明确地告诉她,昨晚并非梦境。只是,这大清早的,他又去了何处?自己的衣衫也不见了,无奈之下,她只能躲在被子里,再躺一躺。 许久之后,房门被轻轻推开,关北轩捧着一件毛绒绒的披风走了进来。来到床边,他轻轻掀开蒙在百里南头上的被子,温柔地看着她,轻声说道:“该起床了,夫人。” 这声“夫人”着实让百里南抖了一抖,脸色也变得红润了些。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怯怯问道:“我的衣衫呢?” 话未落音,关北轩嘴角扬起一抹坏笑,猛地扯开被子。百里南慌忙伸手去扯,却为时已晚,此时她身无寸缕。就在她手足无措之际,关北轩迅速为她覆上披风,将她裹了一裹,抱了起来。 随即百里南耳畔再次传来他那充满磁性的声音:“夫人,不用担心,我带你去沐浴。” 又是一声“夫人”,听的她身上泛起了一层细密的疙瘩。 到了浴房,里面烟雾弥漫,热气蒸腾。看来关北轩事先已将一切安排妥当。进去后,他轻轻地将百里南放了下来,示意她进入浴桶。待她入桶后,关北轩也开始动手宽衣解带。 百里南惊讶道:“关北轩,你不会是想……你别这样,你若如此,我可要出去了!” 关北轩全然不顾她,手上的动作并未停止。褪去外层的袍子后,他露出一脸坏笑,回应道:“你若不怕冷,尽可出去……” 百里南这才发现衣架上竟没有她的衣衫,仅有关北轩的。心中转念一想,穿他的衣服也无妨,于是起身去拿。谁知关北轩快她一步,将衣服扯到一边。她脚下一滑,整个人扑进了关北轩的怀中。 这下他更加得意了,嘴角扬起,坏笑道:“这么急不可耐?” 百里南无奈,只好嘟着嘴回到水中。 一番沐浴过后,关北轩才将早已为她准备好的衣衫拿了进来。是一套黄中透着淡绿的衣衫,颜色甚是好看,款式也清丽脱俗。百里南让他出去后,自己才缓缓从水中爬起。想到刚才的情景,她不禁又打了个寒战。 待百里南出去,关北轩收拾好浴房,才去到书房。 此时,百里南正吃着一些糕点,想必是当作早膳。见关北轩进来,她也热情地招呼他一起吃。 关北轩拿起糕点,皱起眉头问道:“你每日早膳都吃这些?”百里南微微点头。 于是他便说:“那我让孙嬷嬷过来帮你打扫院子,做些吃食。你日日吃这些怎么行呢?” 百里南望着他,认真说道:“我午时向来都是在藏书阁吃的,委实没必要叫个婆子来侍候我。况且,我这院子每七日便会有人来清扫一次,也没什么杂乱之物,无非就是些灰尘罢了。平日里,我都是待在书房,而且这书房都是我亲自打扫的,所以真的没这个必要!” 关北轩轻轻敲了下她的额头:“有这个必要,就这么决定了。她过来给你做做早膳也好!”百里南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顺从地点头同意。 第169章 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吃完糕点,百里南给关北轩分配了两厚本书,言辞厉色地叫他开始做事,还一直叮嘱他万万不可错一字。 关北轩连连点头,端坐好,等待着百里南磨墨。他本来准备今日就开始让百里南按照方蛮的交代做晨练的,可是昨晚委实是有些累着她了,便想着今日就让她歇一会儿。 百里南磨墨时,关北轩又给她提了小鱼之事,说他已经吩咐人给小鱼找了块福地安置,若是她想去看看,他便带她去。 可百里南只是淡然说道:“你安排就好,我只是怜惜它本可多感受感受这世间的更多美好,可如今却罢了,此间我还是相信有轮回的,兴许此刻它已重新呱呱坠地了呢?不知再次重生是化作虫鸟还是走兽?或许转生成人也不一定!亦或终有一日能再见,不过再见也未必相识,因缘际会,我已然为它伤过心了,看与不看意义不大。” 关北轩明显一怔,他越发不懂这女娘了,此刻她的冷漠却与日前之撕心裂肺形成了太大的差别,但也暗自佩服她能够那么快调整自己的心态。更是惶惑自己在她心中的份量,究竟会是几何? 瞧着她越发认真研磨着的样子,从怀中掏出之前那支簪子,伸出手,重新插进她的发髻中:“你倒是看得开,我本欲再去给你抱一只的,看来,是不必了。” 百里南嘴角扬起,将墨条置于砚台旁,从笔架上取出一支笔双手呈上:“你往后不必为我做这些,我其实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这句话确实正中关北轩心头,他见过她哭,见过她笑,见过她凶,见过她垂眸,若说脆弱,那便唯有那日她扑在自己怀中那委屈之色了。 关北轩接过笔,轻蘸墨汁,开始抄写起来,他的字依旧如以前一般无二,力透纸背。百里南看了半晌,见他确实没有抄错过一个字,就在一旁托着下巴打盹儿。 昨夜睡得也委实晚了些,今日起得也实在太早,想来是因为日日当值都是这个时辰起身的缘故,竟也在同一时刻醒来了,现下坐在这里只觉得眼皮沉的不行。 睡梦中,她仿佛又回到了儿时,那时的她四五岁光景,祖父带着她去到张氏那里,张氏家有一只黄狗,此间刚下了一窝小狗,奶呼呼的,各种颜色都有,煞是可爱。 祖父见百里南喜欢得紧,便向张氏讨要一只,于是张氏喜滋滋地说:“都是自家人,说什么讨要不讨要的,南儿喜欢,想抱几只就抱几只。” 说罢,又吩咐孙士坚带百里南去挑一挑,百里南一眼便相中了那只胖乎乎的黄色小母狗。恰巧,那只也正是孙士坚所喜欢的,于是,孙士坚眼含着泪抱着那只小狗对着它的嘴亲了又亲,亲了约摸一刻钟,才万般不舍地将它递给百里南,看得百里南和身边的那个小伙伴都是一愣一愣的。 返回时,百里南一路满心欢喜地抱着它,随着祖父下山,趟河,爬山,经过一个时辰终于将它抱回了家。后来又教会它握手,坐下,等各种指令,它十分聪明,学得很快。 祖父祖母家的那处山坳里就只有零星四五户人家,与百里南一般大的女娘便只有冯秀。故每日百里南大半时间都与这条小狗一起玩耍,待到百里南长到七八岁的样子,正月里,它独自跑出去玩儿,回来时,跌跌撞撞,踉踉跄跄,后又口吐白沫,不多时便倒地不起。 当百里南再次见到它时,它已经全身僵硬,气息全无。于是,她抱着它哭得昏天暗地。祖父不忍心,拉开她,说它已经死了,叫百里南听话,不要再哭了。 可百里南还是哭得伤心不已,祖父见状只能叫祖母将她抱开,而后将狗子装进背篓里,将它背走了。百里南事后问祖母它去了哪里,祖母说祖父将它背去市集卖了。 百里南疑惑不解,祖母说有不少狗贩子买那些死狗用来做菜吃…… 手突然一滑,百里南惊醒,见关北轩仍在认真抄写着,便又回想起刚刚的梦境,细想之下,别人毒死了它,它又辗转成了其余人口中的食物,要说可笑也是可笑。 只是那只狗真的是陪着她一起长大的,其中的伤心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时她边摸着它的头,边在它耳边低语,叫它若是下辈子再做了狗,可得聪明些,离那些心怀不轨的人远一些。 就在百里南打盹儿的这会儿功夫,关北轩已经抄了小半本,她啧啧两声,关北轩闻声望向她。 她叹道:“若你不是个进士,我都要推举你去抄书了,这么快不说,还能将字迹写得如此好,某真是自惭形秽。” 关北轩用笔杆轻轻敲了下她的头:“你可别打趣我了。”随后咦了一声,“南儿,我这才发现,你今日虽没戴余的发簪,只稍稍挽了个松散的发髻,再配上我挑的这身衣衫和簪子,真是显得越发清丽动人。不若,今日便作此打扮随我去看看王祁?听说,他现下日日下田、上山砍柴的,还给我带口信,说他日子潇洒,我们何不乘着今日,前去给他个惊喜?” 百里南听后觉得蛮有意思,可她实在又有些放心不下眼前的这些书,便一直盯着它们有些犹豫不决。 关北轩看出她的疑虑,将笔搁置在笔山上后,说道:“这个你不必担忧,我今日回来,必定帮你抄好,一字不差,可否?” 于是百里南喜笑颜开地点着头,随后关北轩拉着她出门,购置上许多礼品后,吩咐齐升朝着王祁的住处驶去,刚至村口,就听见蔓娘子的高呼声:“王祁,你又死哪儿去了?你快来帮我搞下这个!” 随后又是王祁匆忙的声音:“来了,来了,蔓蔓,你等我会儿,那只鸡卡在栅栏里了,我先去帮它一下,马上过来。” 百里南与关北轩二人则偷偷摸摸地趴在墙头,朝里面望去,此间小屋竟还不错,地面都铺上了一层砂石,小院儿做了一个很大的圆形木台亭子。 或许是为了让蔓娘子前往亭子时更加便捷,于是在屋檐处搭建上一条门廊,直通亭子。若遇雨天,从屋里前往亭子,根本不会淋湿。 亭子四周都悬挂着纱幔,一阵风吹过,纱幔随风飞起。 第170章 驭夫手册 此刻,在这寒冬腊月,蔓娘子竟然身着着单薄的罗衫,在亭子中翩翩起舞,一阵风起吹得她的衣衫翻飞,百里南赶忙捂住关北轩的眼睛。 关北轩十分疑惑:“怎么了?” 百里南轻声回答:“没怎么。” 随后她重重地假咳几声,蔓娘子朝着声音的方向望过来,在见到百里南的那一刻,惊喜万分,连忙喊道:“王祁,南儿小妹来了。” “啊?什么妹?”一阵鸡叫声伴随着王祁的声音传来。 “你快过来。”她对着百里南直招手,“南儿,等我一下,我来给你开门。” 说罢,她准备从亭子跳下,却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裙子,一个脚滑,险些摔倒在地。 好在王祁眼疾手快,双手握着鸡一个箭步后惊恐地向前扑去,全然给蔓娘子当了个肉垫,这一幕被百里南和扒下她手的关北轩看了个全程,二人惊得面面相觑,片刻后就是哈哈大笑。不能怪他们,着实是王祁一头鸡毛的样子确实有些滑稽! 蔓娘子挣扎着爬起来,待站定后就对着王祁抱怨:“都是你做的破亭子。” 王祁也龇着牙爬起,连声道歉:“娘子,我改日一定给这个亭子四周加上木梯,绝不会让你再摔倒了。” 这回答,不得不说,蔓娘子将王祁拿捏得死死的。 蔓娘子急忙去开门,将百里南二人迎进屋里,这屋中陈设也是较城中的曼姿小筑分毫不差,不禁让人感慨蔓娘子的这个眼光,实在是好。 王祁给几人上好茶后,便站在蔓娘子身后,将刚刚给她披上的披风又拉紧了些。 见此情景,百里南忙挪动着凳子,坐到蔓娘子身边,然后压低声音,轻声问道:“蔓姐姐,要不要考虑写一本驭夫手册?我可以代笔!” 蔓娘子听后掩嘴一笑,对着百里南又勾勾手,细声说道:“什么驭夫手册,我告诉你,就只有一条,你且记着,过来点儿。”随后瞟一眼关北轩,做了个手抓的动作,“将银拽在在自己手里。” 百里南长哦一声,不禁连连点头,拱手表示佩服。但她知道,这只是个契子,根本原因是因为王祁真的心悦于她。 王祁见她二人嘀咕着什么,又是看他又是看关北轩的,便巴巴地凑过来问:“你俩是不是说我坏话呢?” 蔓娘子顺势揪上他的耳朵,说道:“娘子们说话,不许偷听,知道了吗?” 王祁忙不迭地应道:“知道了。” 关北轩早已憋不住笑了,他想起王祁每每托人给他带的消息,都是说他的地位如何如何高,今日他算是真见识到了,嗯,的确高,简直就是高不可攀。 而后蔓娘子又拉着百里南说话,关北轩则与王祁出到亭中摆上一桌酒菜,这桌酒菜虽然潦草,也不过是些凉拌生果,可这些竟然都是王祁亲自种的。 蔓娘子给百里南说,王祁的爹娘来过几次,哭天喊地的求王祁回去。 初时,他们未经过王祁同意,便用一只公鸡给他娶上一房妻室放在家里,可怜那妻本就只是遵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不过那妻室也是个火爆性子,家境原本就不差,见受骗,便一纸休书拿给王祁,带着嫁妆又浩浩荡荡地回家了。 他爹娘见好歹劝不动王祁,转头便打上女儿的主意,招了门上门女婿。那女婿本就与他妹妹情投意合,即便是上门女婿,带过来的嫁妆也丝毫不差。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可即使再亲的人,在同一屋檐下,哪又能没有磕磕碰碰的呢? 故才上门不足数月,女婿便吵闹着要带妹妹离开。妹妹也是个倔脾气,平日里爹娘对自己夫君横挑鼻子竖挑眼,还各种嫌弃,一说,他不思进取,二说,他好吃懒做,三说,他穿得花里胡哨,全然把当初与女儿许诺将女婿当成自己儿子看待之事抛到九霄云外。一怒之下,弃下一纸书信与女婿二人双双出走了。 两位老人在家长吁短叹,说自己白养了一双儿女,竟都如此狠心,又眼巴巴地过来找王祁二人,说允了他们的婚事叫他带着蔓娘子回去,王祁不愿,蔓娘子便劝导他说毕竟是自己的亲爹娘。 王祁眼见着爹娘往日的精神头确实已经萎靡了一大半,也不忍心,就随着他们回去过几日。 说来也可笑,刚回去十日不到,见王祁对蔓娘子低眉顺眼的,便又要张罗着要给王祁纳妾, 蔓娘子一怒之下连夜回到这处山林,她前脚刚到院子,后脚王祁就跟了过来。 那日下着大雨,蔓娘子进屋后便合上门栓,吹灭灯,又将窗开了条缝,就这样偷偷看着雨中的王祁,王祁在雨中站了一个时辰,蔓娘子也在屋里哭了一个时辰。终是于心不忍,打开门后将王祁招呼进来,二人相拥痛哭一场,相互许诺往后绝不分离。 近日,王祁妹妹也送来书信,说她已经身怀有孕,与夫君开了间脂粉铺子,虽辛苦,但也幸福。凡事都是夫君忙前忙后,她便只需在后堂吃吃喝喝。 刚说完,蔓娘子一阵干呕,王祁听见声音,忙不迭跑进来帮蔓娘子顺着背。边抚着,边满脸愁容地问:“蔓蔓,好些了吗?是不是这个瓜果做得不好?若是不对胃口,我便重新去给你做一份。” 蔓娘子摇了摇头,挥挥手说自己没事,叫他去陪关北轩。 王祁放心不下,便与关北轩一同将外面的桌案抬进屋里,两两相对而坐。 百里南看着自己大哥这副模样,心中甚是羡慕蔓娘子,不禁感叹自己没这好命,诚然自己也没蔓娘子那般曼妙身姿,也想的过去。然而,那道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她倒是全然没有察觉。 四人闲聊一会儿,王祁突然问道:“小妹,你们何时成婚?可要早些告诉我,我帮你多种些蔬菜,瓜果什么的,届时你们都无需去买!” 这个问题问得好,百里南只轻咳一声,端起桌上的杯子,眼神飘忽不定。 关北轩也是一愣,随即瞟了一眼正抓着杯子不知所措的百里南,正欲开口,百里南却抢先答道:“我们还不着急,我还想多自在些时日呢,若是成了婚,免不了又要应付那些七大姑八大姨,我的性子大哥是知道的,最不喜这些!” 此刻百里南说的也是真心话,往日里她也想过嫁给关北轩,可现在,她倒是觉得自己一个人生活更加自在。 第171章 ‘情爱\’二字该如何解? 王祁震惊不已,一双眼睛盯着百里南,饶有兴致地问道:“你诚然是不想给我们关大人一个名分?”转而又看向关北轩,“三哥,你可得抓紧了,若是跑了和尚,守着庙也是无济于事的。” 关北轩干笑一声:“你也说了跑了和尚,守着庙也是无用,那既是如此,我守着和尚,庙它定然跑不掉!” 王祁一只手摸着鼻头,无奈地说:“什么庙不庙的,哎,算了,你们成婚别忘了叫我就行。” 蔓娘子听了,也是掩嘴一笑,对着百里南点头说道:“南儿小妹,王祁平日里得了好的红色料子,免不了提你一嘴,还总担心你成婚不告诉他,怕他如今只是这乡野农夫,你会嫌弃他。” 百里南立时心急如焚,忙不迭回道:“大哥,蔓姐姐,以后可不能这么说,也不能这么想,南儿早就把你们当成亲大哥和亲姐姐,如果真的成婚,定然会邀请你们作为上宾的!” 王祁连忙一个字一个字地回答:“好好好,我信你。” 在回去之前,王祁拉着关北轩扎上裙子,卷起袖子,在他的园子里又是拔又是砍的,整了好几筐蔬菜瓜果,搬到马车上。累得他们几个气喘吁吁,百里南和蔓娘子则站在园子边上,看着他们三人手忙脚乱的样子,笑得前仰后合。 临别时,王祁和蔓娘子挥手与百里南二人告别,蔓娘子又是一阵干呕,王祁赶紧把她扶进屋里,又是给她顺背又是给她喂水。 百里南和关北轩回到县城时,天已经暗下来。到家后,关北轩吩咐齐升回进士府送回两筐蔬菜瓜果,并顺便让孙嬷嬷明天一早就来百里南这里,以后就住在这边照顾百里南。齐升应下后拱手离去。 夜里,他们二人也只是简单地洗上几个瓜果,配着百里南煮的面食,匆匆吃完。 吃完后,关北轩又忙着抄书,百里南则在他身边看着话本子。 话本子中有一说,从前有一位女神仙,清冷淡漠,对人世间的情爱之事看不透,便请旨下凡去参悟这情爱之事。 第一世,她托生成宫中贵女,懵懂情动之时,那朵情花还未开启,就被官家送去和亲了。虽然她的夫君对她很好,但她一生只顾着处理夫君的后院之事,无暇顾及风月之事。 第二世,她托生成农家女,少时身后就跟着一个比她小四五岁的少年。她只把他当弟弟,却不知道他早就心悦于她。待他表明心迹之时,父母已将她许了人家。这一世,她的丈夫憨厚老实,她又相夫教子,安稳度过一生,也算是圆满。只是她还是不明白,难道这就是情爱吗? 第三世,托生成男子,因生的俊美无比,才情亦是堪比文曲星,身边莺莺燕燕,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皆有。她亦尝试与他们相处,然终不得其法,他们所爱者,貌似都不是自己,却又是自己,苦思冥想,一世未娶,郁郁而终。 又历经数百年,仍不得其解。遂上达天听,寻司命仙君求解。 她问:“仙君,‘情爱’二字该如何解?” 仙君答:“情起于心,爱恒于心。二字相辅相成,合则为情爱,分则各为主。” 女神仙仍不解,她本乃树木所化,吸天地日月之精华方得升天之机,为树时总不会分什么公树母树?故上天之日,前往报道,管事神仙见它并无性别,记录在册后,令它前往太上老君处讨粒阴阳丸,化一下性别,并说若它不想化也可。 行至老君处,道明来意,童子取来二丸丹药,皆是头颅般大小,问它选阳或是阴,它答:“小仙不知。” 童子见其貌胜仙娥,取阴丸予之。它将丹药抱回住处,依童子所言,于天地灵气最盛之时,将丹丸化为水饮下便可。但见丹丸太过硕大,便在夜间前往蟠桃园化为本身,积了一树叶儿晨露,将晨露悉数置于一个大盆中,再将丹丸放入,怎知丹丸入水便立即化开了。 于是,它抱着盆呼呼几大口饮尽,喝的头发汗毛都竖了起来,毛孔也不断冒着水珠,待水珠不再冒时,便觉异常困倦,趴在桌上沉沉睡去。醒后,便发现自己胸前鼓起了两坨,她迅速褪去衣物,在镜子面前好奇的观察着自己的身体。 后来在上教化的法业课时,教化仙君有说他们这些精怪化仙者,可入凡间参悟道法,便听到那些仙娥咬耳朵,说凡间的七情六欲唯有这情爱最难解,她随即就有了此疑问。 百里南合上话本子,长叹一口气。关北轩听到她叹气,便提起笔,挑眉疑惑地看向她。 “怎么?累了?这书你都抄上了,我再接手不合适,就麻烦你了。”说完她对着关北轩咬住唇闭着眼点了下头。 关北轩干笑两声:“说什么呢?我是见你叹气,瞧瞧你是在干嘛。” 百里南也回以两声干笑:“我还以为你准备撂挑子,没事儿,看了一个故事,此间说“情爱”二字何解?你认为该何解?” 关北轩五指敲击了下桌面,略微思忖,倾身靠近百里南后,低语道:“我夜里再告知你。” 百里南因太过困倦便先去睡下了,睡时,将门栓检查了一次又一次,确认没问题才睡下。可抄完书的关北轩从早间留的窗,翻窗进去,点上烛火,躺在她身旁,用发丝逗醒了她,而后一把抱住她。 醒来的百里南一脸无辜,耳边传来他酥到骨子里的声音:“南儿,情爱二字太过广泛,但都不及我对你之爱。” 沉默片刻后,传来百里南的一声冷笑:“是么?麻阿宝和孔清璃呢?” 关北轩立马将她翻转过来,只见她双眼已然饱含泪水,只需一闭眼,那泪水定然会滚落下来,烛火下,她眉间的忧伤更是让人心碎。 关北轩皱着眉,一把将她抱入怀中,一双眼也是微红:“我那是诓你的,我若不那样说,你如何会收下聘礼?那些都并非我真心话,在我眼中,心中一直都只有你,一直如此,南儿,你别哭,都是我不好。” 百里南抹了眼泪,又一声冷笑:“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吗?关北轩,你可考虑清楚了,我很记仇的,这二人的名字,我会在你耳边念叨一辈子,你想忘都忘不掉。” 第172章 晨练 关北轩一脸无奈,干笑两声:“随你。” 见百里南依旧郁郁寡欢,便抱着她睡了一晚。 起床时,百里南盯着眼前那个闭着眼睛并未醒来的男子,心中暗自窃喜。昨晚,她着实害怕又像前夜里那样,做个委屈样,寻个借口,果真躲过了关北轩的折腾。 此刻百里南就那样枕着手,盯着他看,她发现自己貌似从没有特别仔细地看过他的脸,此刻他虽闭着眼睛,但那浓浓的眉毛,长长的睫毛,粉粉软软的嘴唇,看的百里南竟然不自主地咽了口口水。突然,关北轩的睫毛微微闪了两下,她立马闭上双眼。 关北轩睁眼醒来,看了看窗外,伸手摇着百里南,声音略带沙哑地喊道:“南儿,快起床了,快起床了!” 百里南假装醒来,故作迷糊:“怎么了?” 关北轩翻身下床,边穿着衣服,边说:“快起来,该晨练了!” 听见“晨练”二字,百里南立马苦着脸,拉起被子盖住了头,尖叫道:“我……不……去。” 显然这不是她所能决定的,被子被穿戴整齐的关北轩一把揭开,她又手脚并用抱住被子,可怜巴巴地望着关北轩。 关北轩俯身过去凑近她,手抓住自己的衣襟扯了扯,威胁道:“你是准备要哪种晨练?” 吓得百里南立马松开被子,结结巴巴道:“我……我起床,嘿嘿,起床!” 嘟着嘴洗漱穿戴好,被关北轩强行拉到前院的空地处。然后在他教一下,威胁一下,扶额摇头一下的情况下,她懒懒散散地照做一下,垂头丧气一下,坐地耍赖一下,半个时辰转瞬即逝。 晨练过后,胡乱扒拉两口早膳,去梳妆台前随便挽了个发髻,插上几只头饰,挎上挎包,匆忙抓起那几本书,抱起来,朝着藏书阁飞奔而去。 走时,她还特意叮嘱孙嬷嬷等关北轩离开后,一定要锁好门,千万别让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进来。 她才不管站在一旁抱着手,满脸宠溺地看着她的关北轩有没有听到,反正那个不三不四的人说的就是他! 回到藏书阁,同僚问起她那日为何突然离开,她只说家里出了点事。 下值后,百里南回到家,见家门紧闭,本是高兴不已,试着推了推门,门就那样被推开了,一眼就瞥见正在角落七手八脚地绑着什么东西的关北轩。 她泄气地关上门,用挎包遮住脸,蹑手蹑脚地朝着书房走去。 才刚走到前院的边缘,就传来关北轩的声音:“南儿,你回来啦?快过来看看,我给你做的这个人型沙袋怎么样?” 百里南顿住脚步,内心一万个骂,放下遮住脸的手,一脸尬笑地点头:“不错,不错!” “你看都没看,怎么就不错了?过来试试,看看重量够不够!”关北轩向她招手。 “我先去放一下包,等会儿再来看。” 话刚说完,关北轩便高声喊道:“孙嬷嬷,过来帮大娘子放一下包!” 孙嬷嬷立刻应声跑到百里南身边,将包从一脸不情愿的百里南身上取下后,匆匆向书房走去。 关北轩又招了招手,她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挪过去。刚走过去,关北轩就弯腰抱起那人型沙袋,往百里南的肩上放去。这一放,直接把她压得矮了半截。 “不会?这都重了?”随即他双手托起沙袋掂了掂,觉得不至于这么夸张,就又重新放回百里南肩上。 这一下,压得她又矮了半截,无奈之下,只能帮她卸下沙袋,然后轻轻拨弄了一下她的发丝,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我的决定非常正确,你确实应该好好锻炼一下了!” 自回来见到关北轩那一刻起,百里南就没提得起精神。这会儿子,见他还那么得意,真想提着棒子将他赶出自己家。 接下来的好几日清晨,一起床,她就被关北轩拉去晨练。一下值,也总能看到关北轩的身影,要么在书房悠然自得地喝茶,看着她的话本子等她;要么准备好一桌子酒菜等着她。 且一入夜不久,便不顾她是否还在看话本子,吹灭灯,直接将她拉入房间,叫她早睡。若是不从,便又是一抱,将她抱回房中。她也曾试过等他睡着后,蹑手蹑脚地爬起来去书房,可才动了两下,就被他一把抓住,抱进怀中,让她动弹不得。 她以前看话本子看至鸡鸣才去睡的美好日子,已然成了奢望。 这日,她决定先不回家几天,等关北轩走后再回去。下了值后,去找了一间风景不错的客栈住着。夜里,她开着窗,赏着月,看着话本子,好不惬意。 住了两三日,回到家,果然不见关北轩。她匆匆吃完孙嬷嬷准备的晚饭后,又窝在书房里看话本子。 这几日,天气开始变得有些冷。孙嬷嬷给她准备了汤婆子和炭火。见百里南看的认真,便坐在炭火旁,不时给她加些炭火,或者换一下汤婆子。 她回来的这几天,关北轩没有来,换了方蛮过来。与关北轩不同,方蛮则是晚上来折腾她。不过,他比关北轩温柔许多,并且让她练习两天就休息一天。 一招一式方蛮都教得非常认真。见百里南累了,他还会安排她先休息。虽然百里南整天练得腰酸背痛,但她如今日日都睡得很安稳,也无暇顾及那话本子中勾人的情节了。 于是,百里南学得愈发认真,方蛮的这套防身术似乎就是为女儿家量身打造的,讲究的就是个四两拨千斤。方蛮每次都会先认真地给她讲解一遍,然后亲身示范一遍,再手把手教导一遍,最后让她自己尝试一下。 即便如此,她都学的形也不像,神更不像,若不是方蛮脾气好,约摸着是要被她气死不可。 这实在怪不得她,她一直都清楚自己在运动和舞蹈方面毫无天赋,即使是再简单的动作,她也必须学上百十来遍才能掌握五成。 以前,她曾和一个小姐妹一起找过一位教舞蹈的娘子,同时学习,人家一套舞蹈已经跳得如行云流水,而她连三分之一都没记住。自那以后,她便认定自己没有任何运动和舞蹈方面的天赋,也对这些失去了兴趣。 第173章 下半辈子的幸福 说来也怪,关北轩自那日离开以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孙嬷嬷不禁有些担忧,趁着机会向百里南提了一嘴,说公子已经好几天没来了,不会出什么事。 百里南略一思索,觉得孙嬷嬷说得有道理,自己这些天虽然过得还算惬意,但每日早晨起来时,还是会想起他那威胁自己去晨练的模样。于是,她吩咐孙嬷嬷,如果明日得空,就去进士府跑一路看看关北轩是否安好就行,千万不要说是自己叫她去的。 次日清晨,孙嬷嬷便迫不及待地前去打探情况,回来后,她对百里南说,关北轩在家中挺好的,每日就是练练箭,读读书,看起来没有异常,百里南听后放心了些。 夜幕降临,方蛮前来。他一进门,便迅速摘下面罩,来到早已在院中等待着的百里南身边,拱手抱歉道:“今日来迟了,实在不好意思,被那些纨绔子弟缠住了,好不容易才得以脱身。” 百里南上下打量了一下他,见他依旧似往常一样的装扮,并未施粉黛,皱着眉头满脸疑惑。 她问:“方师兄,你一直都是男子装扮,那些公子哥就没有怀疑过你不是那位仙女吗?还有,你的嗓音也并不娇柔,你该不会一直都不说话?” 方蛮被她这一连串的问题,问的有些迷糊,稍微捋了一下,回答道:“不瞒你说,我每次见他们都是散着头发,遮住面容。而且,我取下面罩的时间非常短,只有顷刻间,所以,他们是否知晓,我也不得而知。至于说话嘛,你说得没错,我从未在他们面前说过话。” 百里南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这可真是妥妥的美人钓呀。” “你可别胡说,我可从未说过自己是女子,他们都是自愿的。况且,我也放出过消息,说我并非女儿身,可没有一个人相信,都说只是为了见我一面,不在乎我是男是女,甚至还处处阻拦我的马车。我实在无法忍受那些骚扰,只能隔一段时间举办一次见面会。”说完,他伸出手敲了下百里南的脑袋,问道:“不过这都不重要,现下我有一个疑问,不知小妹能否为我解惑?” 百里南应了一声,他接着说道:“我看上了一位女子,想要追求她,却不知从何下手,小妹可有什么好的计策?” 百里南思索片刻,干笑两声:“呵呵你确定要问我?” 方蛮又恭谨地行了一个大礼:“自然,你亦是女子,定然比较懂得女子的心思,不瞒小妹,与我相熟的女子,如今也只有你一个了,我的终生大事,可全然拜托给小妹了!” 百里南又干笑两声:“方师兄呀,并非我不想帮你,说实在的,我也不懂女子的心思,你可不知,我如今见到女子都有些害怕。” 见方蛮疑惑,百里南便又将与上官南那档子事儿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方蛮,方蛮听后宽慰她:“人这一辈子,或遇风华绝代的佳人,或遇刎颈之交的友谊,或遇血浓于水的亲情,但也有一样都没有的,你至少有了其一,也不枉来人间走这遭。”长叹一声,又说,“可怜你方师兄我哦,三样中,哪样都没那么称心如意。现下想寻寻我那风华绝代的佳人,怕也只是痴人说梦咯,罢了,我今日教你第三式。” 说完,便又开始给她讲解招式的发力点,诀窍,又考察了她前两式的成果。百里南学的还不错,虽然如今力量不行,但是精髓还是掌握了的。 当夜,百里南刚刚沐浴完,才踏出浴房几步,便被人从身后抱住了,她立马一只手握拳,另一只手握住那只手的手腕,用指关节朝着那人的手背摁下去,随即来人吃痛松手,她一个转身,朝着那人的裆部踢去。 幸好,来人有所准备,双手挡住她的攻击,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南儿,你真狠,下半辈子的幸福是不准备要了吗?”关北轩惊疑不定,随即后退两步。 百里南看清是他后,松开紧握住的拳,抬了抬下巴:“真是活该,谁叫你偷袭我的?” 关北轩啧啧两声,不可置信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方馒头教的不错。” 话罢,他又趋前紧紧抱住百里南,放低嗓音询问:“南儿,今夜……可否留宿?” 百里南本欲推开他,可他学乖了,连着她的手一起抱住了,让她难以动弹,闷声笑道:“你当我这儿是客栈呢?” “并非,只是……哎,罢了罢了,你早些歇息,我走了。”说完,他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便步履匆匆地走了。待他走后,百里南站在原地,呆愣了好一会儿,才耸了耸肩回房歇息。 后面几日,关北轩都没有再来。这日,百里南正在沐浴,前院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随后孙嬷嬷披着外衣前去开门,进来的是齐升,他神色匆忙,询问孙嬷嬷大娘子在哪里,孙嬷嬷说她正在沐浴,齐升便在厅堂焦急地踱步,口中不停念叨着怎么办。 孙嬷嬷见状,便匆忙走到浴房门口,敲了几声门,告诉百里南齐升找她,看起来很是焦急,于是她匆匆起身,穿好衣衫,来到厅堂。 刚踏入厅堂,齐升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百里南皱起眉头,让孙嬷嬷快扶起他,随后问他发生了何事。 齐升满脸焦急地哭诉着:“官府来了好些人,将公子连夜带走了,也没说什么事,进士府也被贴了封条,府里众人都被赶了出来,大娘子,公子被带走时,只对我高声喊着照顾好大娘子。大娘子,你可认识官府的人?能不能去打听一下公子到底所犯何事?他们是不是抓错人了呀?” 正在这时,门又被敲响,来人正是薛风,薛风将百里南拉到一边,告诉她关家镖局涉及了一些事情,连累到关北轩了,所以现下关北轩才被抓。而且此次被抓,估计短时间内回不来。 第174章 有些心疼 百里南听后,一个头两个大,薛风又说:“他早就知道自己有这一天,怕你担心一直没告诉你。只给我说若是他真出了事儿,还得麻烦你帮忙处理一下进士府那些奴仆们的事情。齐升和孙嬷嬷可以留着,余的人就都打发出去。” 薛风又说如果有困难尽管找他,他有新消息后也一定会第一时间告知她。 送走薛风后,百里南又让孙嬷嬷赶紧穿好衣衫,与齐升一同前往进士府,把没有住处的侍女小厮和管理账房的嬷嬷带过来。如果有住处的,就叫他们明天一早到进士府门口领余的工钱。 等孙嬷嬷和齐升走后,百里南坐在中堂,满脸愁容,脑袋里像一团浆糊。她喝了口水,闭上眼睛稳定情绪,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等着齐升他们回来。 一个时辰后,齐升和孙嬷嬷才带着账房嬷嬷和一众侍女小厮们回来。百里南在看到苏嬷嬷手中的账册时,心中稍感欣慰。 众人进入院内,皆是满脸忧愁,齐齐站在院中向百里南行礼。 百里南把孙嬷嬷和管理账房的苏嬷嬷带进厅堂,让她们坐下,然后才开始交代她们要做的事情:“苏嬷嬷,府里的人不多,你今晚去我书房,连夜把府中众人的月钱算出来。我等会儿先给你拿些银子,多退少补。我那里还有些荷包,你细分出来,贴上各自的姓名。另外,每份再加上半月的工钱,当作他们找下一份工作的食宿费。现下你就去算。”苏嬷嬷领命而去。 又吩咐孙嬷嬷:“家里只有两处客房,你带人去收拾出来。今日就委屈大家挤一挤。如果有不愿意的,也可以自己出去住。你和苏嬷嬷、向嬷嬷今天就跟我一起睡,我的床够睡四个人。” 安排好后,自己又去房间取了些银钱到书房交给苏嬷嬷。苏嬷嬷望着百里南递过来的这些银钱,有些犹豫。 百里南皱着眉疑惑问道:“不够吗?” “大娘子,这府里现今有十七八个人,当初大娘子在时,也就我们五个,自然耗费不多。”苏嬷嬷接过钱默了一默,怯怯道,“现如今,大娘子给的这些银子,恐怕还不够一半。” 百里南蓦然惊道:“不够一半?”苏嬷嬷闻之又点点头。 刚刚院里黑不溜秋的,她还真没注意到有那么多人,她还以为就十来个呢。她这手里的银子还是攒了好几个月的,本就有些不舍,这下,她悠悠地看向苏嬷嬷的手中,肉割一样的疼。 无奈下,只交待苏嬷嬷先等一等,回房又将那压箱底的一袋银子拿了过来,满是不舍地交给苏嬷嬷。 众人忙忙碌碌到子时,院里从没如此热闹过。 客房的床小,床上定然是挤不下的,他们便扯了被子在地上铺着睡,被子不多,都挤在一处,两间客房相邻,虽然已经出现了呼噜声,但是大多数人都是睡不着的,都在猜测着公子为何被抓。 “你说,公子到底是犯了什么事儿?为何会连夜被带走了?” “你们都讨论了那么久了,十宗罪都挨个被你们猜测过,要我说,公子定然是没犯事儿,肯定是官府误抓了。” “你们看清前来的那些人了吗?” “我都不敢看,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我偷偷瞟过一眼,穿官服的那是县太爷,县太爷亲自来抓,怎么可能是误抓?” “反正公子定然不会犯事儿,他平日里待我们所有人都是和和气气的,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犯事儿。” 隔壁房间传来敲地板的声音:“各位姐姐,声音小些,早些睡,明日兴许就知道了。别吵到大娘子睡觉了。” “知道了。”回了一声,又蒙着被子与小姐妹讨论着。 此刻的百里南也是辗转反侧,她既心疼自己的钱,又咒骂着关北轩,不晓得他到底惹了什么麻烦,也是把十宗罪猜了个遍,连他被砍头的瞬间都已经想到了。 身边的三位嬷嬷都直挺挺地睡着,她又害怕吵醒她们,直至鸡鸣,她才缓缓睡去,一大早又被院里嘈杂的声音吵醒。 睁开眼,身边的几位嬷嬷已经不在,她便缓缓爬起床,打开门,看看到底是在吵个什么事儿,没成想,门刚打开,门边的侍女便朝着她躬身行礼:“大娘子。” 百里南点头回应,张大嘴巴望着后院正忙前忙后的众位,有在剪枯枝的,有在扫地的,有在擦着门窗的,还有小厮在帮着修葺她那坏了许久的门廊框,本就不大的小院儿,到处都是人。 “他们在干嘛?”百里南惊道。 “大娘子,他们听说您吩咐苏嬷嬷给他们结工钱,便感激您,帮您扫洒下院子呢。”说完,又朝着远处的那位侍女招手道:“沁儿,大娘子醒了,快去拿热水过来,帮大娘子洗漱。” 沁儿应声前去,百里南依旧震惊不已,有些不自在地说:“我不需要你们照顾的,你们不必如此。” 侍女说:“大娘子,就让我们最后尽一些心思,公子之前待我们那么好,现下公子被抓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反倒成了累赘,亏得有大娘子还想着我们,我们都感激不尽!” 她实在是不太喜欢,可面对她们的热情,又实在不忍心推脱,只得尴尬地点了点头。 侍女跨门而入,拉着百里南在梳妆台前坐下,为她梳起发来,摸着百里南的青丝,赞不绝口,夸得百里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几人手脚麻利地帮百里南穿戴好,她还是第一次享受别人的照顾,原来,这种感觉也挺不错的,自己无需思考,只需任着她们摆弄就好。只是那些夸赞之词,自己实在喜欢不起来。她认为自己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穿戴完,又给她端来早膳,用完早膳,苏嬷嬷前来将她算好的账目递给百里南过目,百里南逐页翻过,点了点头,吩咐她将工钱全部发放下去。还叫苏嬷嬷告诉他们,以后若是进士府再度招人,他们若想回来,定然以他们为先。苏嬷嬷领命离去。 待她们都走之后,百里南才前往藏书阁,向上面告了一日假。 第175章 探监 此刻,在县衙门口徘徊的百里南不禁暗骂自己就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她明明可以对此置之不理,却又按捺不住性子想弄清楚事情的缘由。 她在县衙门口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衙门的门虽然开着,但只有两名衙役守在门口,里面也没有人走动。心中纠结万分,说实话,她只知道监牢在县衙里,其它的一概不知,也不知道进去探监是否需要走什么流程。 此刻,她正在衙门对面的那个茶摊坐着,边喝着茶边想着是不是该先去问一下衙役,该如何探监。 这时,一名中年妇女走到了县衙门口,向衙役表明自己要探监,并拿出了一张纸递给衙役。衙役看过纸后,就带着她进去到县衙内。 百里南见妇女走远,就结了茶钱朝着衙门走去,刚踏上一个阶梯,胳膊就被人拉住。她回头一看,那不就是方蛮吗?此刻,他白色面纱覆面,那双凤眼在面纱的映衬下更加妖艳,百里南明显一怔:“方师兄?” “跟我来。” 方蛮拉着她来到了一家成衣铺子,进去后,又带着她来到了那处铺子的后院厢房。 关上门后,取下面纱,问道:“你不会是想进去看关小哥?”百里南点点头。 方蛮焦灼地说:“我今日一大早就去你家,本想告诉你这些事情的缘由,没想到你不在,我又去藏书阁找你,你还是不在,你真是就那么担心他吗?” 百里南呵呵一笑:“那倒也不是,只是,我给他垫了那么多银子,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找谁还去?你快给我说说,他到底犯了什么事?怎么会连夜被带走?” “那也不能莽撞地前往县衙,你难道不怕被当成同党给抓了?”伸手敲了下她的头,继续道,“我今日清晨里刚好去了我哥那里一趟,他说关小哥被抓,是因为关家镖局运镖出关时,在他们的镖货中查出了大量违禁品。将一众镖师羁押后,其中一名镖师指控是受了关小哥指使运输的那些货物。” 百里南不解:“违禁品?” “嗯,是盐。”方蛮压低声音道。 百里南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盐?这怎么可能?” 方蛮叹了口气:“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有人故意陷害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现在怎么办?”百里南有些焦急。 方蛮沉默了片刻,回道:“我哥说他会想想办法的,你先别担心,若是有了消息,我定然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 百里南扯了下他的袖子,央求道:“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见他一面?他娘也不在这里,至少去打点打点,他在里面兴许会好过些。” 方蛮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去打听一下,若是可以探监,我便告诉你。” 百里南无奈只能回家等待,在家她也一直心中忐忑。她不明白,关北轩怎么好好的扯上了盐?贩卖私盐的罪名可不轻,她虽然相信关北轩定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可光她相信也没用呀。 再等了一日,还是没有消息,她无心在藏书阁,便告了一段时间长假。又去找薛风,薛风也只是摇头,说暂时没有听到什么消息。 百里南在家里如坐针毡,焦急地等待着消息,如今连话本子都看不下去了。而且这几日天气更加阴冷,她更加忧心,生怕关北轩冻死在监狱里。 一天过去,又一天过去……还是没有任何的回音。 终于,在第三天的傍晚,方蛮带来了一个消息。他告诉百里南,关北轩的案子有了一些进展,县令同意让方蛮的哥哥去探望他了。 百里南激动不已,问方蛮可不可以带着自己前去,她就想去送两件衣物。方蛮说他就知道百里南定然是想去看看的,已经与他哥商量好,今夜,她扮成丫头,一起带着她进去。 入夜,换上丫头的衣衫后,随着方蛮进到方少监的马车。看到方少监的那刻,百里南终于明白了为何关北轩说他与方蛮不一样了,岂止不一样,方少监皮肤黝黑,一脸严肃,看着比方蛮至少大了一轮。 方蛮坐好,介绍道:“哥,她就是百里南。” 百里南揖上一礼,恭敬道:“民女见过方大人。” 方少监仅“嗯”了一声,随后吩咐马夫去县衙。 到了县衙,方少监带着她和方蛮进到牢里,她手中拿着两件袄子,一直低着头跟在方少监身后。 进到里面,她一眼就看到中间那间牢房中,正在地上打着坐的关北轩,看起来气色还不错,身上虽穿着囚衣,但瞅着里面塞了不少衣物,瞧着一点也不单薄。 待方少监吩咐看守的衙役下去后,高声咳嗽几声。 关北轩先是睁开一只眼,抬眼望了望,在看见方少监和方蛮时还没那么震惊,可当他见到他们身后那个瘦小的身影探出头看向他的那刻,倒是稍微震惊了些。 他随即站起身来,向方少监深深一揖,道:“拜见方大人。” 方少监点了点头,回道:“不必多礼。” 方蛮笑了笑调侃他:“关大人,瞧您这气色,简直比那娇滴滴的小娘子还要水灵,亏得我们担心得跟那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关北轩眉头一挑,应道:“你可别瞎说,我现在可是戴罪之身,你再多叫几句关大人试试,保准给你一起关进来。” 侧过头,瞟了一眼百里南,又问:“你们?不会是知道我明日要上京了,来送行的?” 方少监淡然问道:“为何要上京?” 关北轩叹息一声,慵懒地回道:“不知,今日县太爷过来找我,还给了我一包袱行李,说是上面来消息,要将我押解进京。” 方少监满脸疑惑:“你这事儿不至于要上京州?你老实交代,是不是还犯了什么别的事儿?” 关北轩倾身握着木柱,一改那慵懒姿态,愤愤然道:“那方大人可高瞧我了,我有那本事还至于待在这一方小天地么?也不晓得哪个狗杂种诬告我的,你们有没有见到那群诬告我的镖师?等我出去了,定然要他好看!” 第176章 靠着自己出远门 随即他们又问了关北轩一些情况,看起来他的确似乎一无所知。于是,他们二人便将时间留给了百里南。 百里南顺着栏杆空隙将袄子塞给关北轩,关北轩接过后,冲着她咧嘴一笑:“南儿,你跟来干嘛,这里面又骚又臭的,你可不知道,我刚进来的时候干呕得扶在墙上爬都爬不起来。” 她本来没什么感觉的,看他冲着她笑,又故作轻松,心中瞬间泛起委屈的涟漪,眼中含上泪水,害怕关北轩发现,又低下头将那几滴泪挤掉,随后昂起头来,故作轻松道:“关北轩,你少给我在这里耍嘴皮子,你以为我想来么,还不是帮你付了那么多工钱。光工钱就算了,你还欠了送菜送炭的钱,我算了下,一共五十两,你可得还我。” 关北轩抿着嘴偷笑:“好好好,还你还你,等我出来就还你。”随后又开始没个正形,“哟,今儿这是咋了,我们一向跟个小老虎似的南儿,怎么还掉金豆子了?” 百里南随即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哼了一声:“谁掉了,看着你受罪我可开心了。只是你可别死了,不然我的钱找谁还去?” “放心,死了我就去向那些个能点石成金的妖魔鬼怪,讨要几个金子,到时候埋你家门口,我再想个法儿提醒你去挖不就成了?”幸好他那手还扒在那木柱上,百里南见他这样说,气得火冒三丈,随即一伸手,掰住他的几根指头,一用力,关北轩疼得连连求饶。 “死不死?整日里胡言乱语,我问你,你的案子去了京州,是不是就会交给大理寺审问了?” “那可不一定,怎么?打算去帮我喊冤?你我非亲非故,就算帮我喊冤,也没人会理睬你。南儿,你就在埴县乖乖等着我回来。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回来!” “谁有闲工夫帮你喊冤,那两件衣服里放了些银子,进京应该不会给你们安排马车?那可要走很久,别委屈了自己。” “放心,你看我现在不是过得挺好的嘛,押解的人我都认识,他们不会亏待我的。银钱我就收下了,等我回来再一起还给你。”百里南点点头,狱卒前来催促,她只好转身离开,在拐角处还回头看了一眼,关北轩正趴在栏杆上,嬉笑着看着她,见她回头,又挥了挥手。 待百里南前脚刚走,狱卒便调侃关北轩:“关大人,艳福不浅呀。” 关北轩摸了摸手中的袄子,漫不经心地回道:“小尹呀,好日子过得太舒坦了,你是不是也想进来陪我?” 狱卒哼了一声,回应道:“您还是自己慢慢享受!” “那你可要注意你的言辞了,再叫我关大人,我就叫县太爷也把你关进来。” 狱卒“切”了一声,随即搬来一把长凳,坐在关北轩旁边,嬉笑道:“没事儿,现在就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没别人,关大人,你再给我讲讲你知道的那些八卦呗?” 关北轩伸出手来:“五十文!” 狱卒不情愿地从荷包中掏出五十文交给他,他拿着银钱掂了掂,揣进兜里后,压低声音说道:“县里,有个大户人家,老爷年近古稀,他家有十房小妾,近日那新纳的小妾又给他怀了个孩子,你猜,那孩子究竟是老爷的还是……” 随即又伸出手来:“一文。” 狱卒正听得兴起,又掏出一文,他又继续:“是那老爷的。” 狱卒立时就要将那一文拿回,关北轩向后一仰,忙叫他等等,他还没说完呢。 “但是,他的八个孩子当中有五个都并非他的亲生骨肉,但这都不是事儿,因为与他也有些血缘关系……” …… 百里南回到家里,立马吩咐孙嬷嬷做一些便于存储的干馍馍,还回房打开衣柜翻来翻去,挑出几件素雅的衣服包上,又收拾出好些东西打包好。 随后又叫齐升将马喂饱,架上马鞍,然后牵过来拴在后院,齐升疑惑为何大半夜喂马?她只说你喂就是了,我自有用处! 齐升摸不着头脑的照做,将马牵来时,已到子夜时分。百里南吩咐他先去睡,待他走后自己也回到房间和衣睡在床上。 天还没亮,她就爬起床,装好孙嬷嬷做的饼,还灌了几壶水。加上七七八八的行李全都搬到马旁边,随后又全系在马背上。做好一切,带着帷帽牵着马蹑手蹑脚地从后门出去,她不是不给孙嬷嬷和齐升说,孙嬷嬷还好,齐升定然又是哭闹不休的要跟着自己一起去。 她不想带着他,毕竟齐升才十三四岁,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她觉得带着他会有碍自己的发挥。 这算是她第一次靠着自己出远门,内心还是有些忐忑的,毕竟自己还是一个弱女子。不过她把关北轩落在她那里的那把弓箭挂在了马背上,虽然自己不会拉弓射箭,但挂在马上,好歹能吓唬吓唬人。 趁着天色还早,她来到城门口,排在队伍中,随着一众人出了城。到城外后,她将马牵到一边的空地上,自己尝试着骑上马。但现实和理想还是有很大差距的,她本以为自己能够轻车熟路地驾驭这匹马,谁知,好不容易爬上马后,她拉着缰绳驱使,马却一动不动。 又是“驾”又是“去”的喊了好半晌,马依旧文风不动。她无奈之下只能下马后牵着走,走到天大亮时,见到一处茶棚,系好马,点上一碗茶水,边喝着边等着押解的人前来。 茶棚比较简陋,里面架着四五张桌子,店家正在忙碌着。偶尔会有几人在此歇脚,喝上一碗热茶后,又继续踏上行程。 她知道现下的天气会很冷,但没想到会冷到这种程度,双手捧着热的茶碗,指尖还是被冻得通红。 就这样等了一个时辰,关北轩他们还是没有来。 此时,一人驾着一匹骏马,极速而来。在路过茶棚时,马上之人侧脸瞟了一眼茶棚,顿时拉住缰绳,一声“吁”,马儿便停下来了。 第177章 结个伴儿吗? 百里南本就觉得那匹马有些熟悉,待他停下,见到马鬃毛上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后,便知道他是谁了。随即侧过头,当做没看见。 心想:还好我戴了帷帽,兴许,他只是路过,只要我不朝他看,他定然认不出我来。 来人下了马,将马系好后,坐在了百里南那桌,随即又叫店家上一壶热茶。全程他都盯着眼前那个戴着帷帽,低着头,有意无意扯着帽檐儿的人。 店家上了茶后,他故意说:“娘子,我见你碗中茶已凉,我这壶也喝不完,要不你将你那碗茶倒了,我重新给你倒一碗热的。” 百里南慌忙捏着嗓子:“谢公子好意,不必了,某就喜欢喝凉的。” 方蛮长“哦”一声,随即倒上一碗茶水,浅喝一口,眼睛依旧瞟着她:“娘子这是要去哪儿?” “京州。” “那巧了,我也要前往京州的,要不结个伴儿?” 百里南干笑一声:“不必了,我见公子行色匆匆,想必是有急事,某脚程慢,怕误了公子。” 方蛮嘴角扬起,放下茶碗,一只手托着头,一只手在桌上用食指的指腹敲击着桌面,他就想看看,她到底能装到几时。 二人就这样僵持了半个时辰,百里南见没有了声响,微微抬头想看一下他是不是走了,显然是自己想太多,此刻他正饶有兴致地盯着自己,他覆着面纱,看不清表情,但单单从他那狐狸眼中瞧着,似是带着笑意。 在发现百里南在偷瞟自己后,抬了抬眉,不紧不慢地问道:“还准备装到几时?” 百里南脸颊一热,随即站起,朝着自己马匹的位置走去。 方蛮一个慵懒转身,盯着她:“你错过他了!” 百里南顿住正在解缰绳的手,朝着方蛮的位置看去,见方蛮依旧那副慵懒的姿态看着她,她有些犹豫,刚刚装作不认识他,现下又去找他,会不会不太好?但是他那样说定然是有原因的,正纠结之际,方蛮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怎么?娘子,结个伴儿吗?” 百里南直起身,咬了咬嘴唇,嬉笑着揖礼道:“方师兄,刚才您所说,是?” 方蛮松快起身,抓了几个铜板放在桌上后,来到百里南身边,又敲了敲她的帷帽:“还装不认识,你随我一起走,就知道了。” 百里南无奈一笑:“方师兄,你去京州干嘛?” “你去干嘛,我就去干嘛呗,关小哥进去之前可是把你交给我了的,好歹我也算是你师父,你若是在路上出个好歹,关小哥出来岂不是要我老命?”方蛮边帮忙解着绳索,边说。 解完递给百里南后,又解开自己那匹马的绳索,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地看着百里南,见她愣在那里,催促道:“快上马呀,愣在那里干嘛?” 百里南弱弱地说:“我早上试过,骑上它后,它就不走了。非得我牵着才走。” 方蛮捂脸无奈,随即又跳下马,将百里南抱上马时,看见马鞍上垫着老厚的一张坐垫,不禁惊叹道:“你可真是不委屈自己。” 百里南不明就里地“啊”了一声,方蛮说没事儿,接着就教她坐在马鞍上要怎么驱使马匹,随后又望着她那满马背的东西,直摇头:“你这是带了多少东西?” 从马下刚好能看见百里南帷帽下的脸,只见她乐呵呵一笑:“总不能饿着冷着自己,能想到的都带了。” “那你怎么不驾辆马车?” “不会。” 简单两个字又是让方蛮扶额摇头。 “大娘子,大娘子,我终于终于赶上你了。” 在听到这声稚嫩的喊声时,百里南又皱起了眉头,朝着声音望去,果然,齐升跟了上来,正背着一方包袱,边奔跑边高喊着她。 齐升如旋风般跑到百里南面前,看着马上的她,边喘着粗气边委屈道:“大娘子,你怎么不带上我呀,一大早就不见你的人影,院子里除了那堆马粪,啥都不见,我和孙嬷嬷都差点急死了。又不认识你留的那封信上写的什么,好在方公子前来,我们才知道你是自己一个人前往京州了。我的大娘子哎,你要去,好歹也要带上我呀,我至少还可以帮你驾个马车。” 见他一直在抱怨着,本就头疼欲裂的百里南,感觉到头更疼了。她连声催促着齐升快回去,齐升却不说话,只是垂着头,一个劲儿地摇头。 方蛮被他俩烦得不行,问齐升:“小哥,你会骑马吗?” 齐升顿时抬起头,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连连点着头。 于是,方蛮将百里南一把抱了下来,往自己马上一放,将缰绳丢给齐升。又拉起自己的缰绳,翻身上马,喊了句“跟上”,便双腿一夹,马儿跑起来。兴许是为了等齐升,速度并不快。 百里南反应过来,惊恐不已,高声喊道:“方馒头,你干嘛?” 方蛮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再叫我方馒头,就把你丢下去。”见她乖了一些,又说,“把帷帽摘了,硌死我了。”百里南只得乖乖摘下帷帽,这时齐升已经跟上来。 又跑了两个时辰,在百里南的屁股都要被颠成八瓣之际,终于追上关北轩他们的马车。此刻,关北轩正戴着镣铐,与两名衙役坐在路旁,有说有笑地吃着东西。 听见远处传来的马蹄声,他们都齐刷刷地朝着来人的方位望去。关北轩还与两位衙役打赌,猜测来的是几人。衙役都说是两人,关北轩则猜测是三人。 他刚刚咬了一口饼,还没来得及咽下去,便瞥见拐角处一匹白色的骏马飞驰而来,上面坐着两人,前面的那人一袭白衣胜雪,后面的那人飘着黄色的衣决。 关北轩光看那面纱,便知道来人是谁了,他顿时有些激动,紧紧握着饼站起来。 马在离他们十尺之处停下来,百里南见方蛮停了,探出头问道:“休息吗?” 方蛮翻了个白眼,一路上就只听见她喊着休息,无奈一笑,指了指前方:“嗯,休息。” 身后的齐升此时也已经跟上来,在看见关北轩的那一刻,立刻高呼:“公子。” 百里南这才看清那远方站着的人,原本痛苦的脸上也绽放出笑容,急忙松开方蛮的腰,拍着他叫他接自己下马。 第178章 我别怎样? 衙役们面面相觑,又将目光投向关北轩,疑惑地问道:“你家属?” 关北轩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方蛮将百里南接下后,百里南一瘸一拐地朝着关北轩的位置走去,齐升也早已牵着马到了关北轩身边,他一把抱住关北轩,哭诉着:“公子,你吓死我了,他们为何要抓你呀?” 关北轩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着他:“你都快有我高了,还哭鼻子,丢不丢人?” 齐升抽泣着放开他,笑了笑,抹了一把鼻涕和眼泪,点点头:“嗯,公子,我不哭了。” 方蛮也牵着马来到关北轩身边,几人靠在马车上看着一瘸一拐的百里南,都憋着笑。百里南见他们憋着笑,顿时气得火冒三丈,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就丢了上去,石头刚好滚到三人的脚边,停了下来。 这下,几人再也憋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百里南见状,立马红了眼眶,转身就要往回走。关北轩见玩大了,忙停下笑,大声呼喊道:“南儿,南儿,别生气,你别生气。” 说着便向前走了两步,不小心被脚上的镣铐绊倒,摔了个四肢着地,哎呦两声。百里南听见声响,转身,便见关北轩趴在地上,顿时也不生气了,反而幸灾乐祸起来。 其余人看着他俩,都一脸茫然,关北轩咧着嘴撑手爬起,刚刚鼻子不小心磕到地面,鼻血已经流出。齐升急忙去将关北轩扶起,方蛮也前去将百里南搀起,顺便将她头上那两支木枝拔下来丢在地上。 那两根木枝是在上一处休息时方蛮给她插上去的,当时骗她说她的发髻乱了,帮她整理一下,趁她不注意在她发髻里面插的这两条木枝,隔远看,她头上就像长了鹿角一样。 感受到方蛮从她头上拔下什么,边摸着头,边转身看向他,见他慌张,又朝地上一看,便发现了那两支树枝,随即甩开方蛮的手,蹲下,捡起后,在方蛮眼前扬了扬:“方馒头,你是不是活腻了?”方蛮憋着笑,眼神飘忽。 随即,百里南忍着痛,快步走到关北轩身边,嘲笑道:“关北轩,六月的债还得可真快。” 关北轩咬着嘴唇,委屈巴巴地看着她,齐升看着他俩对视的样子,都不好意思了,随意给关北轩擦了擦又流出来的鼻血,前去马上翻找干粮。 几人吃过后,百里南与关北轩一起坐在马车里,继续赶路。 百里南屁股实在是疼得不行,便歪着身子趴在马车的座椅上,抬眼望着关北轩说:“我还以为你们要靠脚程呢,没想到还能坐马车。” “我是回京州受审,又没定罪,再说我本来就没罪。”说话间他突然躬下身子,凑近百里南又问,“你来干嘛?不会是想我了?” 她想都没想就回道:“想你死。” “哎,真是狠心之人,亏我还日日惦记着你。” “少自恋了,我去京州是有公事,只是因为顺道,想着你今日也要去京州,便想和你结个伴儿。” “想与囚犯结伴的,普天之下怕只有你一个。也好,路上有你陪着,到了京州,就算是要吃断头饭,我也值了。”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呀?你别忽悠我了,我上次在京州见到你爹了”话还没说完就被关北轩捂住嘴。 随后关北轩皱起眉头,满是严肃地说:“这个不可说,你到京州后去找江羽七,他会告诉你一切的,你切不可轻举妄动,去了便听江羽七的!你说你怎么就那么不听话呢?明明叫你在埴县等我。” 百里南的指甲扣了扣椅子,轻声说道:“我怕我的钱没人给我还,七十两我可得挣好久,而且这次我强行走的,到时候回去丢了差事,你可要负责。” “钱我铁定还,至于差事儿嘛,那得看你与我是什么关系了。” 百里南嘴角微微上扬,慢慢从地上爬起,然后双手撑在马车壁上,缓缓凑近关北轩的脸,关北轩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脸色僵硬,百里南的眼神紧紧盯着关北轩的嘴唇,眸子闪了闪,随后吞咽了一下口水。 声音娇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呢?” 关北轩的喉结也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他慌忙地撇过头去,结结巴巴地说:“南儿,你别你别这样。” 又传来一阵酥麻的声音:“我别怎样?” 见关北轩的脸上竟然泛起了红晕,她便不再捉弄他,换了一种语气,轻笑一声:“我趴累了,只是想站一站!” 这一路倒也顺畅,要说有什么不顺畅的,也有! 行至半路,路过一村庄时,阵阵肉香扑鼻而来,因多日来一直以馍馍果腹,实在苦不堪言,于是遣齐升前去,希望想买些肉来换换口味。 谁曾想,齐升笑着前去,回来时却满脸泪痕,一问,方知那老汉是个独门独户的,齐升向他讲明来意后,老汉不仅不卖,还将他臭骂一顿,说他是个毛都没长齐的雏鸟蛋子。 百里南心想,就为这句话,他也不至于哭。于是又追问他为何哭泣,他支支吾吾,不肯言明,百里南便说要去找那老汉算账,欺负谁不好,非得欺负这半大的孩子。 齐升赶忙拦住百里南,跪地恳求她不要前去。于是关北轩将齐升拉到一边问明缘由,这一问,气得他火冒三丈,差点要解开镣铐前去与那老汉拼命。 原来齐升前去,表明来意后,忽感尿急,便向老汉借茅厕一用,谁知那老汉见他进去,便将门锁上,待他出来,那老汉满脸淫笑地拉住他的手,并说只要他能陪自己睡一觉,不仅不用付钱,还会将那些肉送给他。 齐升察觉不妙,奋力挣脱想要离开,老汉却边骂边拉住他,好不容易挣脱后,一想起刚才被老汉又是摸了屁股,又是被亲了一脸口水,他就委屈的不行,于是躲在草丛边压着嗓子哭上好久才敢回来。 第179章 打劫 虽说齐升此次侥幸逃脱,但保不齐下一次那老汉又会对别人打什么坏主意。 于是他们几人合计一番,这事儿若是报官,此地离县衙不知有多远,若是找村长,说不定村长还会帮着那老汉欺负他们这群外乡人。打一顿,不太合适,骂一场,又有失风度。 百里南见两名衙役身穿官服,便怂恿着他们前去,吓唬一下那老汉,兴许吓一吓,他往后就会老实些。 两衙役本不愿去,关北轩便说要送他们两个惊天大瓜,他们才不情不愿地前去。 到了之后,他们敲开门,二话不说便用铁链套住那老汉。老汉惊呼几声,又见来人是衙役,想到刚刚他还轻薄过一名小少年,便开始支支吾吾,战战兢兢地询问官爷为何要拘捕他。 甲衙役冲他怒目圆瞪,吼道:“你犯了什么事儿,难道自己不清楚吗?” 乙衙役又是怒目圆瞪,咬牙切齿地高声喊道:“还不赶快从实招来!若是坦白,挨几顿板子也就罢了;若是有所隐瞒,就把你拘到县衙去,关进大牢里,让你尝尝皮开肉绽的滋味!” 老汉吓得连忙跪地求饶:“两位官爷爷呀,我老汉活了这么大岁数,除了顺个鸡蛋啥的,真没干过其他坏事啊!” 两衙役见他不老实,就要拖着他走。他慌忙磕头,求饶道:“官爷爷,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今天来了个娃娃,我见他皮肤细嫩,就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我真的知错了,求求两位官爷放过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随后,衙役便说见他态度还算诚恳,暂且饶过他。又从怀中拿出那张百里南从她话本子上撕下来的一页纸,取出一只小毛笔,用口水润了润,假装写上几个字后,便说这是他的认罪书,让老汉摁手印,摁完手印,衙役还不忘嘱咐道,若是还有下一次,就直接带着这张纸过来抓人,绝不会再给他任何狡辩的机会。 老汉连连叩头,口中嘟囔着再也不敢了,躲在不远处偷看的几人见老汉跪地求饶的样子,皆觉得甚是解气。 几人重新踏上行程又走了两个时辰,翻开地图,发现到下一处镇子估计还要走到明日,便又掏出馍馍,吃起来。 方蛮见百里南一口水一口馍馍艰难下咽的样子,便说自己去林子里瞧瞧有没有什么野兔啥的,猎上一两只烤来吃也算是打打牙祭。 众人便寻上一处空地,架上火堆,边休息,边等待着他回来,起初关北轩也想随着去,说自己不比方蛮的箭术差,怎知方蛮指着他脸上那两个火疖子般大的痘痘,笑道:“还是别了,我怕你这副样子给我的兔子吓跑了。” 于是,关北轩靠坐在树旁抱着胸生着闷气,百里南见状,提着水从马车上下来,坐在他身边,给他递水。 关北轩转了转身子,不搭理她,百里南又轻轻戳了戳他的肩膀,疑惑道:“生方师兄的气了?” 他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依旧不理她,内心却在暗骂,谁生那瘪犊子的气,都怪你,日日惹火,害得我上火。 方蛮猎得两只兔子,一只野鸡。他还算细心,将猎物处理干净后才带回来,回来后又吩咐齐升,前去他洗猎物的那处河流装些清泉水,还大概给他说了泉水出口的位置。 几人架起火堆烤上猎物,阵阵肉香撩拨得睡在马车内的百里南馋虫大动,边呼呼睡着边流口水。 烤好后方蛮扯上一条鸡腿,钻进马车内,只见百里南正裹着被子,淌着口水,伴着微弱的鼾声。 方蛮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将那鸡腿在她鼻下晃了晃,百里南悠悠转醒,一眼便发现了眼前的鸡腿,眼睛顿时都亮了,正欲掀开被子伸手去抓,外面就传来关北轩的质问声:“你们是谁?” 方蛮将鸡腿硬塞进百里南的嘴里,示意她噤声,然后掀开车窗帘的小角向外张望。只见离关北轩他们十尺开外走来四五个蒙着面的人,看他们那通身的打扮,应该都是些落草为寇的土匪。 他们个个手持着大刀,其中一人的肩头扛着晕过去的齐升,走了几步后,便将齐升丢在一旁。 两名衙役此刻也握紧着刀把,将关北轩护在身后。 领头的人用刀尖儿指向关北轩,恶狠狠地问道:“你管我是谁,你是关少监?” 关北轩满是真诚的回他:“我不是,我姓王。” 领头的眯着眼疑惑地看了看他,又从怀中掏出一张画像,对比了一下,淡然地将画像揣进怀中,笑道:“小样儿,还不承认,奶奶的,管你姓什么,今日我就是来打劫你的。” 关北轩诧异道:“打劫还知道我的名字?你们这劫打的可真精准。” “打劫,就非得劫钱财吗?今日爷爷们就是来劫你的命的,受死。”话毕,便扬起刀,几步冲上前去,身后的那几人也随着一拥而上。 随着一声尖锐的箭鸣,土匪头子大腿中箭扑倒在地。他们瞬间慌乱,刚抓住土匪头子的胳膊想把他提起来,他却不顾疼痛地大吼一声:“别管我,快上。” 那抓着他胳膊的两人立刻丢开他,扬起刀冲上前去。衙役们也抽刀而上,很快便和其中两人打得难解难分。 另外两人则挥刀乱砍着关北轩,还好他用手上的镣铐铁链挡住了接二连三的攻击。忽然,其中一人纵身跳起,朝着关北轩的脖子狠狠地砍下去。关北轩立时挽紧铁链,挡住了这一击。那人并没有收刀,而是咬紧牙关,继续用力。 另一人则瞅准时机绕到关北轩身后,扬起刀正准备朝关北轩的脖颈砍去。又是“嗖”的一声,一支箭射中了那人的屁股,那人立刻倒下,哀叫声连连。关北轩趁着眼前的敌人分神,迅速一个转手,那人的刀脱手而出。 方蛮吩咐百里南呆在车内不要乱动后,就拿着弓箭冲了出去。 他出去后,扬起弓箭架上箭矢,箭头指向土匪头子,高声怒吼道:“若还想要他的命,就立马给我停手。” 第180章 挟持 那三人的余光瞟见了正拉满弓弦的方蛮,立时收手,衙役缴掉他们手中的刀,将刀架上那两人的脖颈。关北轩则顺势朝着另一人的裆部猛踢一脚,那人立马捂着裆部,脸上青筋暴起。 百里南在车内,掀着帘角,看得心惊肉跳,手中的鸡腿都顾不上吃,第一次见到话本子上打斗的场面,还是有些许激动的。她完全没注意到,车内溜进来一个人。 正看得起劲时,一把冰冷的匕首架上了她的脖颈,她刚想开口呼救,耳边就传来一声低沉的女声:“不想死的话就别动。” 脖上的疼痛感让她硬生生地将呼救声咽了回去,脑海中急速思考着该如何应对,将方蛮教授的那几个招数,相互配合着在脑海中演练上好几遍后,一咬牙,放下车帘,正准备扬起手,女子手中的匕首更加用力。 那匕首也忒锋利了些,定是刚刚才打磨过的,她感觉到自己脖颈处又传来一阵刺痛。 “老实点儿。” “女侠,你我无冤无仇,我与外面那几人也不太熟,您看,要不,换个人挟持?” “少废话。” 随后,女子用匕首劫持着她下到马车,方蛮此刻刚刚放下弓箭,其余几人扯下那几个土匪的腰带,正绑着他们的双手。 方蛮见衙役们停下手中的动作望着他,关北轩也拧着眉头望着他,转身,便看见一名身材矮小的女子,将一把匕首架在百里南的脖颈处,一只眼透过百里南的肩头恶狠狠地盯着他。 而百里南,冲他尴尬地笑了笑,脖子处的两条血痕清晰可见。 “若还想要这小娘子的命就放了他们。”僵持片刻,女子开口。 方蛮想都没想,迅速架起箭矢拉开弓箭,再一次对准土匪头子:“你若敢动手,我立马杀了他。” 土匪头子见状挪了挪,方蛮虽盯着那女子,但弓箭也挪了挪。 关北轩则思索着该怎么绕到那女子的身后,奈何自己手脚都附有镣铐,没法无声无息地潜行过去。见齐升醒来,对他使着眼色。 “你们都别动,当我瞎吗?”她手中的匕首又凑近了几分,本就冒着血的两条口子上方又多了一条口子,“快放了他们,我只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都老实点儿,我手可抖得厉害,保不齐在你们耍花样时,将这小娘子抹了脖子。” 话刚说完,“咻”的一声,众人齐刷刷地望向声音发出的位置,又齐刷刷望向天空中那耀眼的红色闪光点。 关北轩眼眸凌厉,蓦然望向放出信号的土匪头子,只见他龇着牙,挑衅地看着他。 关北轩随即咬着牙,怒吼道:“你先放开她,我们答应你。” “哼,你当我傻吗?你们先放了他们,待他们走远,我定然放了这小娘子。” 关北轩让衙役放了那两人,随即自己也放开眼前之人,那几人连忙用腰带系上自己的裤头,又去搀扶着土匪头子和屁股中箭那人,一瘸一拐的走了。走的时候还准备拿刀,关北轩一脚踩在了刀背上,衙役见状也一人一脚的踏住脚下的刀。 待他们走远,女子挟持着百里南连连后退,关北轩几人也随着女子的脚步,往前逼近,方蛮的箭尖也对准了女子的眼睛,可她离百里南太近,不敢放箭。 退行至分叉路口,女子含住手指,一声哨鸣,片刻,一匹骏马飞驰而至,在骏马路过路口时,女子后瞟一眼,扬手抓住马的鬃毛,双脚蹬着百里南的背一跃而上,扬长而去,方蛮也立马放出箭矢,奈何箭矢与女子擦肩而过。 百里南被女子双脚蹬的趴倒在地,连连哀嚎。关北轩立马拖着镣铐飞奔上前,抓住百里南的胳膊,将她提了起来。又焦急地问道:“南儿,有没有伤到哪里?” 方蛮忙吩咐衙役和齐升快将马牵回来,抓紧赶路,不能在此逗留。随后一把抱起百里南朝着马车走去,看得关北轩愣在原地。待他走出好几步后才跟上去。 方蛮将百里南放进马车,又前去将那几只快烤焦了的猎物拿过来。 此刻,关北轩正拿着彩巾,轻柔地为百里南擦拭着被石子硌伤的手,又看了看她脖子上的三条血印子,满脸愁容。 百里南虽然脖子也疼,手心也疼,背部也疼,但见关北轩满面愁容,还是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多大点事儿,小伤,小伤,你别这副表情。” 方蛮丢进来一个小药罐,让关北轩帮百里南清理伤口后擦上,关北轩接过,将帕子打湿后一点一点地擦掉她脖子上的血迹。 百里南这才注意到他戴着镣铐的手腕已经破皮红肿。现下天气本就寒冷,铁镣铐更是冰冷刺骨,刚刚又经历了如此激烈的打斗,可此刻,他的手竟没有丝毫颤抖,仍在认真地为她擦拭着。 她抬起手,握住了关北轩的手,他的手冰凉。关北轩抽回手,让她别动,继续帮她擦拭着血迹,擦完后又仔细地为她上药。 衙役与齐升牵马回来,架好马车后,继续踏上行程,百里南拿着那只烤鸡,将烧焦的部分刮掉后,探出头,询问两位衙役是否要吃,衙役接过,向她道了谢。 她随即夹着嗓音问道:“董大哥,冯大哥,你们能不能帮关北轩松一下镣铐呀?他刚刚打斗时,手腕都磨破皮了。反正他也不会逃跑,况且还有脚上的镣铐,求求你们了,两位大哥。” 说实话,两位衙役听到她的声音,的确是愣了一下,正想回答她时,她已经被关北轩一把拉进了马车里。 她一脸惊愕地被关北轩按在座椅上,随后他又从一旁掏出一串钥匙,在她眼前晃了晃:“你是想要这个?”百里南错愕地点点头。 关北轩勾唇一笑:“关心我呀?” “谁关心你了?”她一把夺过钥匙,帮他打开镣铐,“有钥匙怎么不早点打开,手腕都成这样了。” 打开后又重新给他上了一遍药。关北轩说自己毕竟是犯人,带着镣铐好些,免得到时候被有心人看到,给两位衙役大哥带来麻烦。 第181章 锦月姐姐 第二日夜晚,行至一处小镇,关北轩与衙役住进了特定的驿站休息,方蛮则带着百里南和齐升找了一家离关北轩他们近一些的客栈。 入夜许久,整个小镇笼罩在黑暗之中,时而传来的几声布谷鸟叫,让这夜显得更加孤寂。 百里南正在熟睡之际,一扇窗户轻轻地被推开,一个身影自窗而入,蹑手蹑脚地来到百里南的床前。他轻轻地拨开床幔,退去鞋袜侧身躺在床沿,又执起发丝,轻轻撩拨着百里南的耳廓。 百里南从被子中抽出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廓。那人停下来,抽出发丝,在她耳边轻声呼唤:“南儿,该起来还债了。” 关北轩见她还不醒,便捏住她的鼻子,还是不醒,攘了攘,还是不醒。顿时有些泄气,撑着头,正准备掀起被子睡进去时,百里南睁开眼睛,直挺挺坐起,伸出手,转向关北轩,口中呼喊着:“我死得好惨……” 关北轩抹了一把脸,叹一声:“这么美的鬼,我不介意。” 随即将她压在身下,盯着她的嘴唇,抚着她的脸,柔声说道:“学着昨日叫董大哥,冯大哥时那样,唤我一声夫君。” 他的气息越来越急促,抚着百里南脸颊的动作也越发轻柔。 百里南推了推他,他嘴角扬起,附在她耳边坏笑道:“谁叫你这一路,日日撩拨我的?” 百里南呵呵一笑,又搬出了麻阿宝和孔清璃,关北轩说今日麻清璃,孔阿宝都没用。百里南那个悔呀,悔也没用了,又是一夜不眠。 雄鸡报晓之时,关北轩又拿出方蛮给的药罐子,帮百里南将背上那两个幽青的印子涂上药膏,轻轻地抚着她的背,问她疼不疼。她嘟囔着嘴说,反正你也不心疼,关北轩勾起嘴角,躺下后,贴身抱着她,在她额间轻轻落下一吻,柔声说道:“对不起,南儿。” 第二日,方蛮见百里南挂着黑眼圈的样子,呆了一呆,问道:“你一夜没睡?” 百里南沉下肩,勾起一边嘴角呵呵一声冷笑。 到京州后,方蛮说她住在江羽七那里还是不太方便,他那边有处空宅子,可以让她先住着,百里南思索一番,觉得方蛮说的也有道理,便同意了。本来她也想着自己单独去住客栈的,既然方蛮有住处,自己还能省些钱财。 来到他的那处宅子,百里南内心忍不住不道德的感叹了一声:果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方蛮叩响门,里面的人应声开门,见到方蛮时惊喜地喊了一声“公子”,方蛮叫那人牵着马带着齐升先去安顿,而后带着她来到一间颇为雅致的房间,里面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方蛮嘱咐她今日早些歇息,还叫来一个丫头供她使唤,说自己要先回一趟家,明日再带她去找江羽七。 丫头名叫锦月,是方蛮妹妹以前的丫头,如今已经二十五六岁了,比百里南还大上好几岁,百里南将她当作姐姐一样,也称呼她为锦月姐姐。 锦月对她很好,又是给她端水,又是问她饿不饿冷不冷的,还一骨碌拿出好些小食叫她吃,百里南受宠若惊。 连日的奔波确实让她疲惫不堪,天还没黑,她就睡下了,一直睡到第二日午时方才醒来。 见她起身,锦月便说方蛮已经等了她一个多时辰,还特意吩咐她不要打扰,百里南有些难为情,锦月急忙解释,是公子心细,知道她连日奔波定然很累。还说以前小姐也经常赖床到午时,公子也是这样宠着小姐的。 百里南虽然对方家小姐有些好奇,但毕竟斯人已逝,若提起总归是不太好的,便也没继续追问。 洗漱好,锦月带着她来到候客厅中,厅里并不止方蛮一个人,还有两人,百里南踏入厅堂时一惊,直接愣在了原地。 江羽七勾了勾手,招呼她:“南南,过来。” 百里南回过神来,走到座位前坐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谷齐林,眉头紧蹙,满脸疑惑。江羽七随即向她介绍了谷齐林,并大致讲述了事情的缘由。 接着又说关北轩这次的事情可能有些棘手,现在关初也被抓了,他目前仍处于停职状态,入不得大理寺牢狱。他也向同僚打听过,上面似乎在封锁消息。新来的大理寺少卿似乎不太好说话,也不知道关北轩进去后是否会受到刑罚。 方蛮说他会去拜访一下认识的人,打听一下情况,至少要弄清楚关初为什么也被抓了。 百里南帮不上什么忙,便问江羽七是否可以去探监。江羽七说百里南和关北轩非亲非故,是不能去探监的。如果他有办法,肯定会带她去,让她在这里安心住下,有什么消息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她。 百里南又休息了一天,想起李婵,便托锦月给李婵送去拜帖。 送去后,很快便收到李婵的回信,她说她明日要去松南寺进香,约她一起。于是第二日,她早早起床,穿上一套素雅的淡黄色衣服,带着锦月去和李婵会合。锦月很细心,不仅准备了汤婆子,还带上了披风。 她们约定在城门口见面。马车行至城门口时,百里南掀开窗帘,看到一辆马车停在旁边。她试探性地高喊一声“婵儿”,李婵立刻掀起车帘的一角,看到百里南后,兴奋地向她挥手。聊上两句,李婵的马车就跟在她的马车后面,一路行至松南寺。 马车停下后,百里南先下了车,来到李婵的马车旁等她下来。可当她看到掀开马车帘子的人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那人掀开车帘从车上下来,然后李婵掀开帘子出来。男子扶着李婵的手,把她接下来后,冲着百里南微微一笑。百里南那僵住的脸,勉强挤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 李婵下车后,一把抱住百里南,在她耳边呼唤着她:“南儿姐姐,我好想你。” 百里南轻轻拨开她的手,笑道:“婵儿,这才多久没见,你怎么又清瘦了?” 第182章 李婵的拜帖 李婵撒娇地握住百里南的手说道:“定是想南儿姐姐想的呗。” 百里南温柔一笑:“估摸着你这肉都长在你这张小甜嘴儿上面去了。” “南儿姐姐,你别取笑我了。”随即她拉着身边男子的胳膊介绍道,“南儿姐姐,他是许思,是我未婚夫君。” 百里南微微屈膝行礼,而后勉强挤出一个笑来:“见过许公子。”许思神色平淡地对着百里南点了点头。 锦月将手里的披风披在了百里南身上,又将汤婆子拿来塞进百里南手中。她在见到许思时,就是满脸的怒气,百里南察觉到后,小声问她怎么了,锦月说没事儿,就是自己不太舒服。 于是百里南叫她在马车里等她,自己随着李婵二人去寺里进香了。 百里南心事重重地随着李婵进完香,又跟着她在寺里闲逛,行至求签处,两人又求了签,竟然抽中同一支,只见签上写着:相思无尽风波起,缘薄缘聚意不平。知音难求多憾事,雾消云散事事磨。 百里南拾起签文,木讷许久。李婵见签文不好,又抽上一支,见新抽的这支还不错,才心满意足地挽着百里南离开。 此间寺里有一颗祈福树,上面挂满了进香人写的祈福语,三人行至此处,许思买了三条祈福布条,三人各自写上一些文字,撑起竹竿挂上树枝。 三人刚走,百里南的祈福布条就掉下来了,只见上面用秀丽的字体写着:信女百里南祈求上天保佑关北轩、关初沉冤得雪,平安归来。 回去后,锦月也是闷闷不乐,百里南也同样满腹愁思,方蛮进来时,便见桌上坐着的两人,一个撑着头,用手不停地扣着桌面,一个趴在桌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另一个扣着桌面的手。 “你俩咋了?闹不愉快了?”方蛮上前敲了敲桌面。 百里南抬眼瞅了他一眼,有气无力地回道:“没有。”转而又继续怏怏儿地盯着桌面。 锦月则晃晃悠悠地站起,向方蛮行了个礼,说:“公子,我去拿些小食。” 方蛮坐下挥了挥手,她便离去了。 “小妹,你这是怎么了?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没怎么,方师兄,你有什么关于关北轩的消息吗?”百里南抬头,发现方蛮已经去掉面纱,脸上的胡茬都已经冒出头来,便又“咦”了一声,诧异地问,“方师兄,你怎么不刮胡须了?” 方蛮挑了挑眉,又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关小哥的消息,不过,过两日是冬至,京州城内定然热闹非凡,你有兴趣陪我一起出游吗?”见百里南兴致不高,又赶忙补充道,“我这胡须可是专门为了陪你去游玩儿才留的。” 百里南见他言辞切切,便点头应下了。 第二日,方蛮请来裁缝师傅,说冬至到了,要给她做一身新衣,裁缝师傅刚量身完,她就收到了一张拜帖,上面写的是李婵约她去四囍酒楼吃饭,送帖子的人说马车已经等候在门口。 百里南本想带着锦月一起去的,可是她刚好随着裁缝师傅前去查看衣料,她便自己只身前往。 来到酒楼,小厮将她带进一处包房,待她进门后,便关上门守在了门边。 进门处有扇屏风隔着,看不清里面的情形,百里南踮起脚尖侧步走过两步,准备吓一下李婵,谁知不见李婵,倒是见到了那个她最不想见到的人。 她慢慢收回伸出的那只脚,转身就准备回去,只听见许思的声音传来:“南南,好久不见。”见百里南没有回应,便又说,“你出不去的,门外有人把守。” 百里南怒道:“你想干嘛?” 许思依旧是不紧不慢的语气:“南南,你过来,陪我坐会儿。” 百里南用力推开门,门外的小厮拦住了她,她正欲冲出,被人用力一拉,跌进门里,小厮眼疾手快,关上了门。 许思将她抵在门上,眼眶泛红:“就陪我坐一会儿都不行吗?” 百里南轻蔑地瞥过他的目光:“我向来讲求一个眼缘,不喜之人,不愿共处一室!” 许思呵呵一笑,语调中充满调侃的意味:“是么?多年不见,你倒是依旧没变,还是如此杀伐果断。”顿了顿,又问,“听说你来京州是为了一个人?” 百里南猛然看向他,面露疑惑,问道:“你如何得知?” 许思嘴角轻扬,似笑非笑地说:“这不重要,现在可以陪我坐一会儿了吗?” 百里南与他相对而坐,许思为她倒上茶水,她只看了看,并没有喝。 “怎么?怕我下药?”许思见她似有疑虑,又给自己倒上一杯。 百里南冷哼一声:“历历在目,记忆犹新。” 许思随即拿起她那杯一饮而尽,倒置茶杯:“你放心,我现下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百里南追问道:“你知道什么?” 许思将手中的茶杯转了一转,不紧不慢地说:“南南,你是问那个人么?现下没事儿,吃好喝好,只是保不齐日后会有事儿。” “你真会打哈哈,没什么事情的话,我便要回去了!”百里南站起身来,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纠葛。 快步走到门口,又传来许思的声音:“南南,我对你真是真心的。” 百里南并没有停住脚步,直接打开门,扬长而去,出酒楼后飞快的跑到人群中,那夜的记忆又浮现在脑海中,她的心依旧还会揪着疼。心中只咒骂着自己是什么狗屎运,怎么竟遇到这么些不三不四的人。 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她有些茫然,自己根本不知道怎么回方蛮家,便晃晃悠悠地朝着江羽七的院子走去。到了后她扬起手,敲开门,来开门的是谷齐林,百里南只望了他一眼,招呼都没打,就朝着院内走去。 随即传来江羽七的笑声:“哈哈哈……二哥,你竟也有今天,有没有感受到我们的感受?” 谷齐林蓦然抬眉,看了一眼江羽七,又看了一眼百里南,转身关上门。 第183章 路痴 江羽七见百里南无精打采,带她来到书房,在火盆旁坐下,递给她一个汤婆子后,轻声问道:“南南,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百里南盯着眼前的火盆,眼眶里慢慢含上了泪水,她将汤婆子紧紧地抱在怀中,蜷缩着双腿,任由泪水滚落下来。 “怎么了,南南?你快告诉我,是不是方蛮欺负你了?”江羽七心中一紧,手忙脚乱地扯出一条彩巾,伸手轻轻地为百里南攒着眼泪。 百里南吸了吸鼻子,连忙说道:“小七,不是的,他没有欺负我。”她接过江羽七的彩巾,自己擦了擦眼泪,又说,“我找不到方蛮家了。” 江羽七这才松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稍微平复下来,然后说道:“没事儿,我知道他家在哪儿,待会儿吃完饭,我送你回去!”百里南连连点头,含着泪,冲着江羽七努力挤出一个微笑。 这个晚饭吃得也很是压抑,百里南离席时,艰难地叫了一声谷齐林二哥,谷齐林也是面无表情,微微点头。 送百里南回去时,方蛮正在门口焦急地踱步,远远就看见驶过来的马车上,正掀开车窗帘观望的百里南,他大步走上前去,忙呼唤道:“小妹,你去哪里了?” 百里南掀开车帘,冲他甜甜地笑了一下,搭着他伸过来的手下了马车:“方师兄,我只是出去逛了一下,找不到回来的路,就去找小七了。” 江羽七掀开车窗帘,对方蛮笑了笑,而后又嘱咐道:“方蛮,她是个路痴,你多照顾着点儿。” 方蛮捏了一下百里南的脸,回道:“知道了,竟还不知道你是个路痴呢,那你怎么敢独自上京的?” 百里南咯咯笑道:“兴许我没等到关北轩,便不会来京州了。” 百里南又转头看向江羽七,向他道了谢,江羽七轻轻扬唇一笑,言语轻柔:“何须道谢?”放下一些车帘,遮住了自己眼底的柔光,随即挥挥手,留下一句“再会”便离去了。 冬至日,因今日官府开放了关扑禁令,整个京州城中都是热闹非凡。 百里南此刻正拿着一方小镜子观摩着自己,她今日一身云锦做的杏仁黄如意暗纹外衫配着晴山蓝的下裙,外衫上细致的花草绣点缀着领边与袖口。锦月给她梳了朝天髻,发髻上金色发冠搭着几只珍珠小钗点缀,描的梅花妆更是衬得她今日美艳动人。 方蛮前来,坐在桌旁握着茶杯,边浅嘬着茶水边等待着她,片刻后,他听到声响,抬眼,便见百里南穿着那身新衣从屏风后飘逸绝尘地走出来,身姿袅袅,披帛随着她的脚步飘起,看得方蛮顿住了正欲送往唇边的茶杯。 待她行至桌旁,对着方蛮莞尔一笑:“方师兄,走。” 方蛮放下茶杯,笑道:“等会儿,还缺个东西。”说完,便从怀中掏出一方腰佩,给她系在了腰间。 带着百里南来到主街,大大小小的铺子前都挤满了人,一路上有垂头丧气败兴而返的,也有兴高采烈欣然而至的,只是能提着因关扑获胜而得来的物件欢喜回家的却寥寥无几。 才逛上一会儿,又遇到了许思带着李婵迎面走来,在看到他们的那刻,百里南收起笑容,拉着方蛮的胳膊准备离开,可李婵却看到了她,立时欢笑着奔跑过来,叫道:“南儿姐姐。” 百里南顿了一下,松开方蛮的胳膊,转身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婵儿,你今日也来逛逛么?” 李婵轻笑一声,点了点头,又将手上拿着的那两个糖人儿分给百里南一个,百里南接过冲着她微微一笑,抬头便见方蛮恶狠狠地盯着许思,眼中似有杀意。 见百里南望向自己,将她拉至身后,又对着许思皮笑肉不笑地冷笑一声:“许大公子,真是好久不见。” 许思嘴角微扬,和颜悦色地说道:“方二公子,几年不见,怎么越发沧桑了?” 方蛮冷哼一声,语气中充满了嘲讽:“哪儿能有你春风得意。” “你我既都有佳人作伴,何必如此剑拔弩张,我们正准备前去祈乌园游玩儿,方兄与娘子是否有意一同前去逛逛?”他刚说完,李婵原本木然的眼神瞬间变得明亮,上前抓住百里南的袖子晃了晃,眼中充满了期待。 百里南又抬头望了望眉头紧蹙的方蛮,眨了眨眼睛,其实她是希望方蛮拒绝的,奈何方蛮会错意,竟然答应了。 随即几人来到一处园林,百里南与李婵在湖边的亭中闲聊,见两位娘子聊的兴起,他们也插不上嘴,便一同出了亭子。 此处风景倒也别致,湖边做了几丈长的叠式假山,假山上也有一处亭子,此刻许思与方蛮正朝着那处假山走去。 百里南与李婵聊完都慵懒地趴在栏杆处,盯着水中一直扎着猛子的野鸭发呆。 许久之后,李婵拨弄了两下糖人儿,侧过头,看着发呆的百里南,问道:“南儿姐姐,关大哥此次没有陪你一起来京州吗?” 百里南也转过头看着李婵,这才想起,自己忘了告诉她关北轩的事情了,不过她并不打算说,免得她也忧心,便随口回道:“没有,他忙。” 李婵轻轻“哦”了一声,又说道:“南儿姐姐,你准备在京州待多久呢?我惊蛰过后大婚。” “现下还不知,若我还未回去,定然来参加你的婚礼。”百里南伸出手,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手,软软的,复而,又问,“婵儿,你天天是不是不吃饭呀?你瞧瞧这手,都能清晰地感受到骨头了,要好好吃饭,知道没。” 李婵听后笑得暖暖的,微微颔首。 此刻,许思与方蛮站在能见到亭中两人的位置。 “听说许公子不是不入仕场,与宰相大人断绝了关系,去游山玩水了么?怎么,这京州还是有你留恋的东西?不会是在外面日子不好过,才回来认回那个爹?若是我,都已经断了关系,还恬不知耻的回来,可真不如死了的好。”方蛮阴阳怪气地开口。 第184章 一定是你太闲 许思瞄了一眼亭中,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和煦的笑容:“毕竟也老大不小了,该担的责任还是要担的,不像方兄,可以逍遥自在,无拘无束。”话锋一转,“我与尚书小姐惊蛰过后就要大婚,方兄可有空闲时间,可过来喝一杯喜酒。” 这句话果然惹怒了方蛮,但是他握紧双拳极力忍住,平静地回望他道:“那可要恭喜许大公子了。” 此时,百里南与李婵听到一声稚嫩的惊呼,随后便传来“扑通”一声。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亭子旁边正扑腾着一个小孩,百里南四周瞟了一眼,并未发现旁的人,便立马站起,边呼喊着有人落水了,边朝着小孩落水处跑去,李婵也紧随其后。 到了位置后,就只见小孩越扑腾越远,远处也有几名女娘正朝着这里赶过来。 方蛮二人听到百里南的呼救声,齐齐朝着声音望去,只见远处的湖边,有人正在水里扑腾。 二人拔腿就朝着落水处狂奔而去,方蛮又见百里南站在岸边,正蹲下,貌似要下水,便高喊道:“百里南,你别动。” 百里南心跳加速,此时脑中正思考着如何救这小孩,根本没听清方蛮的声音,她将披帛一头绑在旁边的一棵小树上,然后将另外一边挽在手里,蹲下后快速进入水中,湖水冰冷刺骨,她咬着牙,试图够小孩的手。 李婵在岸边边焦急的呼喊着,边询问聚过来的女娘们有没有会水的,几位女娘只摇着头。 小孩越扑腾越远,百里南又并不会游水,此刻冷的她脑子越发混乱,她只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够到小孩,拽着披帛的手已经被勒的泛白,眼见就快要够到了,便又松了一圈披帛,终于抓住了他的一点衣角,她边咬着牙,边尽全力将他的衣服拽的更多些。 谁知衣角脱手,披帛也从手中滑落,双脚踏空,随即自己也喝了好几口冰冷的湖水,此刻脑海中只出现了两个字“完了”。 好在方蛮已经赶到,毫不犹豫地跳下湖中,游过去,一把抓住了百里南的手,拖住她的胳膊慢慢游向岸边,此时,许思也已经跳下湖里,将小孩捞了起来。 上岸后,小孩直打着哆嗦,已经出现了抽搐的症状,他的娘亲此刻也已赶到,上前抱住小孩慌忙地哭喊着。身边也有不少指责娘亲的,都责备她怎么看的小孩,这么大点儿的孩童也不知道看得紧些。 许思朝着那小孩的娘亲怒吼道:“快送去医馆。” 小孩娘亲哽咽着说她不知道医馆在哪里,随即人群中有人说她知道,于是带着他们母子匆忙赶往医馆。 百里南在李婵怀中抖得筛糠似得,许思皱眉说道:“我有处院子在旁边,我们去将身上的湿衣换一下。” 方蛮盯着百里南的眼中满是担忧,但他并不太愿意去许思那里,可此处离家确实很远,他撑回去倒是没问题,可百里南如何撑得回,顿了顿,应下了。 李婵握着百里南冰冷的手,帮她哈着气,方蛮随即蹲下将百里南抱起,在许思的带领下去到他的宅邸中。 方蛮将百里南放在一处房间后给她裹上被子,随着一小厮去换衣服了。 百里南蹲靠在榻旁,抱着腿发着抖,一会儿后,许思却从旁边的房间打开门,手中拿着几件衣衫和一条沐巾过来。 百里南在见到他的那刻,心猛地一颤,哆嗦着问道:“你干嘛?” 许思此刻并没有换上干衣服,只是将腰带解开敞着衣衫,里面的胸膛若隐若现。 他进来后,看了看榻上的另外一床被子,问道:“为何不除去湿衣,裹上被子?” 百里南又回道:“不想。” 许思皱起眉头,将衣衫放在榻上,拽住被角将百里南拉了起来,说道:“快换上干的。” 百里南抱着胳膊站着不动,只边抖着边盯着许思。 “你看着我干嘛?快换呀。”随即又笑了一下,“哦”了一声,背对着她,说道,“这样总行了。” 百里南不回,也不动,许思无奈,只得回到旁边的房间,敲了敲门说道:“好了,你换,我不会过来的。” 百里南拉过一把椅子,死死抵住了门,这才拿起衣衫,躲到屏风后面换起来。 换好后,她走到门边,准备将椅子放回原位,刚走到那扇门前,许思的声音又传来:“南南,你给我写的那些纸条我都看过了。” 百里南不冷不热地“哦”了一声,回道:“我早就忘了。” 许思冷笑一声:“可我忘不掉。” 百里南也冷笑一声:“那一定是你太闲。” 说完,她抱起椅子放回桌旁,走出房间。她不知道方蛮在哪里,便呼喊两声,方蛮快步走过来,在看见百里南的穿着时,眼中似有怒色。 随即他连招呼都没打,便拉着百里南出府回家。百里南急忙说自己的衣衫还在里面呢,方蛮说不要了,到时候再给她买两套更好的。 回到家后,锦月见百里南这副模样,吓得一愣,赶忙拿了沐巾帮她擦头发。方蛮则吩咐她熬一碗姜汤,再重新寻一身衣衫帮百里南沐浴。锦月这才发现百里南身上的衣服,眸子闪了闪,应声出去。 方蛮待锦月走后,责备道:“以后万不可莽撞行事,知道了吗?你又不会水,保不齐别人没救到,反倒搭上自己。” 百里南嘻嘻一笑:“方师兄,我这脑子一热,总感觉能够抓到那小孩,谁知他越扑腾越远。” 方蛮无奈,从她手中夺过沐巾,揉了揉她的发,叹了一口气,又说:“反正以后切不可如此莽撞,没有把握的事情,万不可再做,知道没?” 百里南死命摇头:“方师兄,知道了。” 锦月送来姜汤,百里南喝后,又在她的带领下前去沐浴。 方蛮在百里南去沐浴后则出了府,回去换上一身衣衫,前去找许思。 许思似乎早知道他要来,正在房中悠闲地等着他。 第185章 那年之事 他在小厮的引领下,进到房间,刚进入便质问道:“许思,你究竟是何意?” “我能有何意?府里唯有沁儿昔日的衣衫了,难道要她身穿丫头的衣衫吗?”许思依旧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你最好如此。”方蛮神色凝重,紧接着又道,“你若存了什么不轨之心,我定不会轻饶你。” 许思却轻飘飘地回应道:“我与她相识的时间比你早。”他斜睨了一眼怒火中烧的方蛮,又不紧不慢地补充道,“再者,她与你有何关系?你管得着吗?小舅子?” 听到这声“小舅子”,方蛮气得青筋暴起,抡起拳头,就要揍他。许思却丝毫不慌,他优雅地执起茶杯,放在唇边,微微抬眼,似笑非笑地看着方蛮:“我如今可是大理寺少卿,方兄这一拳下来,可要斟酌后果。” 方蛮憋屈着点点头,咬牙切齿地说道:“好,许思,你长本事了。” 说完,朝着他面前的桌子一拳砸下,桌子裂开,再次警告许思离百里南远点儿后,前去拿起他们的湿衣,离开了许思府邸。 许思则待他走后看着杯子里面漂浮着的碎茶叶,冷笑一声,浅浅抿上一口,忆起当年之事。 太平十四年秋,聿国来犯,宰相方回向官家进言组建一支身姿不凡的娘子军。此娘子军的用途并非冲锋陷阵,而是将她们送去聿国做细作,她们主要的任务就是暗杀聿国的中流砥柱。 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导致那群娘子军尽数被捕,而后有匿名折子弹劾方回与敌国勾结,致使安插在聿国的细作网全线崩盘。然而,仅有这一封匿名折子,并无确凿证据可定方回的罪,于是官家逼迫方回自行请辞。 方回跪在玄武门前十日,以此来表明自己的忠心,然而官家却一意孤行,丝毫不顾文武百官的劝阻,对方回视若无睹。十日之后,饥寒交迫的方回被儿子背回家中,他痛心疾首地写下了请辞书。 从此以后,方回便闭门谢客,拒绝了所有与他有关之人的拜访。 有一日,方回有一名在边地任官的学生回到京州述职,听到外面的人议论方回的事情,愤恨不已,背着荆棘来到方回府邸前跪地谢罪,口中直言对不起师长。方回本就有病在身,听到那鲁莽徒弟的行为之后,喷出一口老血,没过几日就去与世长辞了。 此事传到官家耳中,官家给方回安上了结党营私的罪名,抄了他的家。 彼时,许思只是兵部尚书之子,在国子监听学。他那时与方回的女儿方沁儿定下婚约不到两月,宰相之位空缺,许思的父亲顶替上去,一跃成为宰相之子,一时风光无限,国子监的学子们个个都来巴结他,对他投怀送抱的人更是数不其数。 他也一时被那些花言巧语和阿谀奉承冲昏头脑,来者不拒。那日,他与一群好友出去游玩,看到从不远处的一辆马车上走下来一位女子,许思顿时看得呆了。 他身边的好友告诉他,那就是前任宰相方回的女儿。许思恍然,他起初听娘亲说方回的女儿美若天仙时还不相信,此刻见了,惊为天人,顿时觉得自己的前半生白活了似得。 那时的方沁儿,已经失去父亲,日日寡欢,忧郁度日。再加上身患寒疾,身体状况更是江河日下。方蛮见妹妹终日郁郁寡欢,便绞尽脑汁,想方设法逗她开心。那天,恰逢自己生日,方蛮便央求妹妹陪自己一起去放风筝。 许思前来搭讪,方蛮也在国子监听学,自然知晓他这位准妹夫的品行,便对他冷眼相待。可当他看到妹妹那羞涩的模样时,却只能紧紧握住自己的拳头。 许思得知方沁儿身患寒疾,便买下一处带有温泉的宅子,隔三岔五就会接她前去泡一泡。就这样,方沁儿的寒疾似乎好了许多,方蛮见妹妹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对许思的反感也日渐消除。 可许思的母亲却认为如今的方沁儿已经配不上许思,便想拆散这对姻缘。奈何许思坚决不同意。 他的母亲得知方沁儿有寒疾后,更加觉得儿子若娶了她,许家恐怕连个正经后代都难得,又得知她喜欢喝汤,便买通那处宅子的做饭婆子,让她每次做饭时都将熬煮的汤料换成极寒之物,还嘱咐做的菜也要淋上浓缩的寒物汁水。 待到方沁儿的症状愈发严重时,许思才得知是母亲暗中动了手脚。他前去与母亲对峙,母亲却一哭二闹三上吊,将他吃得死死的。许思的父亲许山恒更是将他痛骂一顿,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他自己不知好歹,忤逆母亲,才导致方沁儿如今这副模样,与母亲毫无关系,还叫他好自为之。 方沁儿最终因寒症卧床不起,许思四处寻访名医,却都束手无策,最终香消玉殒。就连方沁儿出殡时,许思的母亲担心他会前去给宰相府丢脸,便将他锁在屋子里,自己则搬来一把椅子守在门口,不许他踏出房门半步。 许思自那以后,终日躲在房间里,不肯出门。许山恒在朝中为他谋了个官职,他也不去,还说自己不想进入官场,不想变得像父亲那样冷血。 许山恒一听,便威胁道:“你若不去,你我便断绝父子关系!”许思想都没想,连夜出了相府。他娘不忍心,打发他身边的侍卫将他带到苏城老家。此后,许思便日日流连于秦楼楚馆,愈发放荡不羁。 那年,有些微醺的许思和侍卫一同路过一条胡同。此间宅院内沿墙种了几棵杏树,枝条伸出墙外,正值花瓣随着微风徐徐落下的时节。迎面走来一位少女,她正提着裙子,踮起脚尖,左右轻盈地避开地上的那些落花。 许思看得出神,待少女走近一些,看清她的眉眼,他的心跳愈发加速,脸上的红晕也愈发深了。少女与他们擦肩而过时,提着裙子对着他们礼貌一笑,便匆匆离去。 第186章 真的心悦他 已至腊月,年关将至,百里南整日闷在屋子里,如今不仅连话本子看不下去,饭也不太能吃的进去。锦月每每劝她多吃点,她都说自己整天不是躺着就是靠着,吃不了太多实属正常。 接连几日拒绝了李婵的邀约,李婵今日又送来拜帖,百里南实在找不到更合适的借口拒绝,毕竟生病、有事、月事等借口都用过一遍。她回复李婵,如果她要带着未婚夫,自己就不去了。李婵接到帖子后,坐着马车来到百里南住处接她。 百里南出来时,李婵掀开车帘,笑了笑,说:“你放心,我只带了欢儿。”百里南这才带着锦月上到马车。 李婵说要带她去之前她说过的那片梅花林子,她已经准备好了出游的东西,坐垫和煮茶的炉具全都备好了。随即锦月又下车取了一些小食,四人在车上聊着近日京州城里的那些八卦,一路有说有笑地来到那处梅花林子。 车夫帮忙把所有东西搬到林子深处后就离开了。四人把垫子铺好,架好炉子,开始煮茶喝,边喝边吃着小食。 锦月与欢儿聊着她们家那些勾心斗角的事,百里南和李婵听得津津有味。 欢儿说,她有个堂哥,家境还不错,他老娘给他娶了一房媳妇,不久后又嫌媳妇各种不好,把小两口撺掇得和离了。 然后呢,又给他寻了一房新媳妇,那新媳妇可不是个善茬,怀孕后,她老娘骂她,她就当没听见,天天睡到日上三竿,也不做饭也不做家务。 老娘没办法,又想撺掇儿子和离,堂哥把老娘吼了一顿,问她是不是想让家里断了香火,老娘便再也不敢提和离的事情。 聊着聊着,又走过来一群人,所有人都穿着一样的服饰,瞧着领头的扛着的那方旗帜,上面写着“国子监”三个大字。众人心中了然,这定然是国子监的学子们出游。 百里南凑近李婵,兴奋地小声说:“婵儿,你看看,那个第三排左边那个,长得好俊俏,啧啧啧,浓眉大眼。” 李婵朝着百里南说的位置望去,脸瞬间一红,她见到那学子的确是一表人才,便也掩口轻声说道:“第五排右边那个侧脸也不错。” 二人相视嘻嘻坏笑,突然李婵的笑容僵在脸上,百里南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心中“咦”了一声,那不就是谷齐林么?再看向李婵,她已然痴在那里。 百里南抿了抿嘴,托着腮继续欣赏着那长长队伍中的俊美男子。不少男子也朝着她们这边观望,百里南也毫不避讳,直勾勾地看向他们,有些男子收到百里南的视线后羞红了脸,有些则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还有的对着她沉下脸色。 此间林子里有不少人过来郊游,众人都在盯着这一群国子监的学子,还有不少议论着的。百里南自然敢光明正大地朝着他们看,毕竟多她一个也不多。 谷齐林已然只剩下背影,可李婵的目光还是朝着那个方位,只是眼中已经变得黯淡无光。 见她已经垂下头,握着手中的杯子漫无目的地把玩着,百里南凑过去,压低声音问道:“婵儿,你真的心悦他?” 李婵听见,慌忙捂住她的嘴,提点她:“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百里南做上一副了然的姿态:“你怎么知道我说的那个‘他’是谁?”转而指了指正聊得欢乐的欢儿和锦月,又说,“怕什么,我们声音小,她们听不见。” 随即她又站起身来,将李婵拉起,说道:“婵儿,我俩去里面逛逛。” 李婵疑惑不解,百里南紧握着她的手,对着她闭上眼睛轻轻点头,欢儿和锦月说她们也要一同前往,百里南则让她们俩看好炉子,别被人抱走了,说她与李婵不会走太远,只是随便走走,很快就会回来。 可欢儿还是坚持要跟着,百里南则拉着她的手温柔地说:“欢儿,我不会弄丢你家小姐的,再说,我有个秘密,想要单独告诉你家小姐。” 只见欢儿不情愿地撅了撅嘴,回道:“好,那你们一定要快些回来。” 于是百里南迅速拉起李婵的手,飞奔而去,这林间踏青的人真的很多,有的是以家庭为单位,有的是以好友为单位,有的是以情侣为单位,甚至还有不少卖货郎在这林间穿梭,挑着担边走边大声呼喊着:“卖小食咯,冰糖葫芦、串饼子、绿山茶、清酒都有咯。” 百里南将李婵拉到人少的地方,看见一棵树下有两块石头,两人便抱着双腿坐在了石头上,望着这满树的花苞,百里南说:“若是这些花苞都盛开,那一定会很美?” 李婵微微一笑,轻声说道:“落花时节更美。” 百里南随即眼睛一亮,声音也提高了一个调:“那我们等落花的时候再来?” 李婵满心欢喜地点了点头,随即又将头歪在胳膊上,好奇地问道:“南儿姐姐,你喜欢关大哥什么呀?” 百里南疑惑了一下,思考了一下,她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便含糊答她:“哪儿哪儿都喜欢。” “真好,不像我,好像都不知道自己为何喜欢,为何伤心,为何又落泪。”说着她的情绪又是一阵低落。 百里南稍稍向李婵靠近了一些,沉下肩膀,又瞟了一眼她那清晰地下巴轮廓,此刻的她已经与初见那时带着肉感的她完全不一样了,不禁又是一阵心疼。 李婵捧着脸望着远方那对正在相互喂食的小情侣,又是一阵儿唉声叹气。 她收回视线,神色木然道:“南儿姐姐,那日我娘来到我屋里,她紧紧地握着我的手,语重心长地给我说,总得有那么一个刻骨铭心的人是放在心底,不能宣之于口的。叫我先试着接触一下许思,我听了娘的话,去与许思约见了几日。许思的确很好,体贴至极,细致入微,我就觉得也还不错,便答应了这门婚事。可今日,我再次看到他,为何还会心痛呢?” 第187章 缘浅的 百里南心想,真是个傻瓜,那是因为你还在乎他呀。 但又微微一笑,回道:“我之前看过一个话本子,其中写道,在一个遥远的国度。有一位宰相,他有一位貌美如花的女儿,平日里都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一日,那千金随着其母参加一处宴会,在那东主家中遇到一书生,书生乃东主的穷亲戚。 书生与千金在府中回廊擦肩而过,手中的画卷碰到千金的肩头,掉在了地上,二人同时弯腰拾取,四目相对,皆是眼前一亮。回去之后便双双生了一场大病,自此千金郁郁寡欢,千金母亲从丫头口中得知与书生之事,便遣人请来书生,再次相见,虽相顾无言,但病却不药而愈。 千金父母怜惜女儿,虽知此段婚姻并非门当户对,但依旧随了千金的意思。千金出嫁,十里红妆,大婚之夜更是金做觞,玉做枕,芙蓉帐内是书生从没闻过的清幽香气,他的糙手触及的乃是千金柔滑如脂的肌肤。 突然的财富致使他不再上进,丢弃书籍,成日里与那些上门巴结的人寻欢作乐。千金劝说,他却道人这一生所求不过就是财富取之不尽,美人相拥在怀,他如今二者皆有,无需再读那劳什子没用的书。他说他读了那么些年的书,人人都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他却从没看见。千金见劝说不住,自此郁郁寡欢。 书生那日带回一女子,向千金表明要纳妾,千金不解,说他当初向自己爹娘曾许诺过一生一世一双人,书生却说千金自嫁过来后已半年之久,他日日宿在此处,可她的肚子始终没有动静。他说为了他家香火,还请千金通融。 千金到底是想不通,在书生与带回来的女子缠绵之时,打发走丫头,一条白绫悬于房梁之上,含恨而去。事后仵作验尸,那千金已然有两个月的身孕。宰相夫妇悔恨交加,原以为顺遂女儿心意是为她好,却不想将爱女推入了火坑。” 见李婵听得入神,沉默片刻,又道:“人这一生所遇之人何其多,缘深的缘浅的,情深的情浅的。我其实很随自己内心,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做过的事也有后悔的,可又有谁能知道当初若是做了另一个选择,结果是否依旧会不如意呢?就如这故事一般,若是千金父母执意不让女儿嫁给书生,千金因思成疾最终郁郁而终,也是有可能的。” 李婵思索片刻,回道:“也是哦。”随即脊背抵上树干,本欲继续搭话,盯着前方的双眼却猛然一亮,而后双颊蓦然染上嫣红。 百里南看着她这一系列的变化,十分疑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谷齐林正朝着她们的位置缓缓走来,步履稳健,脸上依旧冷冰冰的。 待他走近,朝着百里南淡然开口:“百里南,我有事找你。” “哦。”百里南眯着眼睛只回他一个字。 “你跟我来。”谷齐林又淡然开口。 百里南站起来,拍了拍衣裙,嘱咐李婵在原地等他后,随着谷齐林走到了稍远一点的地方。 他开口道:“国子监有一男学子,乃大理寺狱丞之子。他刚才四处向人打听有没有人认识你,兴许是对你有些意思。我在想……你……” 他后面的话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百里南大概知道狱丞是掌管大理寺牢狱的,便对他点头道:“我明白,你是想让我通过他去打听关北轩的事,是么?” 谷齐林难得的一惊,脸上的慌乱立时平复,又神色郑重地说:“不是,他给我们说过,他经常偷他爹的令牌,收些钱财替人送些东西去给那些囚犯。我去向他打听过关北轩的事情,他说他不知道人名,人家托他送东西的时候都是告诉他房号才去的。他还说里面四通八达,复杂得很,要是一间一间问名字那完全是不现实的事情,除非去查看那牢狱册子,但那册子他以前去翻看过,被他爹揍了个半死,他便不再敢去翻看。我其实有个计划,需要你帮忙。” “好,你们安排。”百里南微微一笑,点头同意。 谷齐林一听百里南说“你们”便又说:“此事不能告诉小七,不然他定然不会同意,只能你我二人商议。”他见百里南又是点头一笑,继续说道,“明日午时你来四囍酒楼,我们再商议细事。” 百里南又一点头,谷齐林难得的回以一笑,随后便行礼离去。 百里南来到李婵身边,只见她的目光依旧落在谷齐林的背影上,眼神复杂。 她挡住李婵的视线,伸出双手,咳嗽一声:“婵儿。” 李婵抬起头,搭上她的手,怏怏儿的借力站起,与百里南在林中逛了一圈,又遇到那群国子监的学子们,有不少胆大的,说着一些不太中听的言语。 百里南只拉着李婵的手匆匆离去,谁知路上又遇到一男子,正对着一棵梅花树小解,李婵只顾着走路,并没看到,眼尖的百里南一眼就瞟见了,只见那男子对着百里南二人猥琐一笑,竟然转过身来。 百里南立时扬起一只手挡住脸,拉着李婵小跑起来,李婵边跑边疑惑地问:“南儿姐姐,怎么了。” 百里南慌忙说:“别管,别四处乱看。” 待到跑远,她才气喘吁吁地将刚刚遇到变态之事告诉李婵,李婵一想到刚刚还在一棵梅树旁靠了一下,便猛地一激灵,心中一阵翻江倒海,恶心不已。 回到家的百里南,想着今日谷齐林所说之事,心里惴惴不安的,猜测着他不会是要自己前去魅惑那学子?握着手中那方镜子,对着镜子随便挤了两下魅惑的笑,差些没给自己恶心死,随即又犯上了愁,若真是叫自己前去魅惑别人,她估摸此事十有八九要搞砸。 又有些懊悔没细问,不过明日也就知道了,也不急于这一时,便又琢磨着若是能见到关北轩,是不是要给他带些东西进去,不知道他那些银子够不够用,可是现在她身上的银两也所剩无几了,还是得想个法子赚点儿银子才好,但究竟怎么赚呢?绣活又太慢,其他的自己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 她趴在桌上,用食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画着圈圈,苦思冥想着该如何赚些银子。 第188章 楚楚可怜 苦思一夜的百里南,决定编织一些手绳拿去售卖。她的祖母本是埴县本土少数民族的女子,会好些本族手绳的编织方法,都悉数教给了她。 她也向锦月姐姐打听过,京州有不少铺子会收购一些精致的小物件。她想着,自己也没旁的手艺,编些手绳卖,兴许能赚些银钱。 清晨,在锦月的带领下,她前去那些铺子逛了一圈。看到手绳的款式简单,她又向店家询问了收购的价钱。有好几家铺子听了百里南的大致介绍,都有些兴趣,叫她先送来几条看看,如果不错,他们愿意出高价收购。 于是,百里南拿出一些银两购买了不少材料带回去。一回到家,她就开始编织起来。 锦月姐姐跟她说不必如此辛苦地编织手绳,如果她缺钱,自己那里还有一些体己银子,可以给她用。百里南却说自己赚的才能用的心安,锦月听后,便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 时间转眼就快到午时了,见锦月不在,便独自出府前往四囍酒楼。报上姓名后,在小二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处包间。 谷齐林早已等候在里面,见百里南进来,他扬起手,招呼她坐下。 百里南刚坐下,就询问他的计划。谷齐林向她大致描述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又与她商讨细节,百里南不禁皱起眉头。 谷齐林见状,连忙表示自己一定会保护她的安全,让她不必担心。 随后,两人匆匆吃了饭。不知为何,百里南面对着眼前这张和关北轩一模一样的脸,就是提不起胃口。她只吃上几口,便离去了。 百里南回到家后,一边编织着手绳,一边思考着谷齐林所说的事情。而后打着腹稿,害怕腹稿打得不好,又拿出纸笔,写下后仔细背着。她的记性实在不太好,一直背到午夜,才疲惫不堪地睡去。在睡梦中,她还在背着自己的稿子。 两日后,天空下起了鹅毛大雪,整个京州城都裹上了银装。 国子监门口,一位握着油纸伞身着单薄的紫衣女子,正红着眼眶满脸忧愁地望着大门里面,她握着油纸伞的双手已经冻得发紫。 见到谷齐林出来,女子立刻上前抓住他的袖子,泪水滚落下来。带着哽咽的哭腔央求道:“表哥,你能不能帮帮我,我真的没办法了,能找的人我都找了。我真是没用,连兄长为何被抓进大理寺都不知晓。若是爹爹和娘亲在世,他们是不是就不会如此对待我们兄妹俩。表哥,我求求你,求求你了,你去帮我想想办法,我只想与兄长见一面就好,至少给他带些御寒的衣物。前几日他被抓时,就只穿着里衣。这天寒地冻的,也不知道他在大理寺牢狱会不会被冻着。” 然而,谷齐林却只是冷着脸,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随着手中滑落的油纸伞,女子跪在了这雪地中,引来不少学子顿住脚步。 只见女子一咬唇,抬起头,眼中莹莹的泪光闪烁着:“表哥,求求你了,若是你愿意帮我,你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这时,谷齐林身边的那位男子走上前来,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轻轻地盖在女子身上后,就要扶起女子。女子垂着头,不愿起来。 来人搂着女子的肩膀,抬头责备谷齐林道:“你这人怎么这样?谷兄,如此娇美的人儿,让她跪在这冰天雪地里,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 “她所说之事我帮不了她,她求我也没用。”说完,谷齐林将袖子从女子手中抽走,便大步离开了。 女子见谷齐林离开,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下来,她瘫坐在地,哭了起来,哭的那是梨花带雨,惹人心疼。 男子一派担忧关怀状对着女子问道:“妹妹,是遇到什么难处了吗?你尽管说,只要是我能帮上忙的,定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说完,又把她身上的披风拉紧了些。 女子一抬眼,一行清泪又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她眸子闪了一下,原本充满绝望的眼睛似是抓到了一丝希望,拧着的眉心稍作舒展,随即强忍着悲痛,对着男子挤出一丝微笑:“真的吗?公子,你真的会帮我吗?” 男子看着眼前双眼通红、楚楚可怜的女子,连连点头,随即握住她冰冷的手,将她扶起来,带到了自己的马车里。他把书童递过来的暖手炉也塞进女子的手中,女子依旧蹙着眉,一筹莫展。 男子握着女子的手说:“妹妹,你跟我说说,究竟发生了何事,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帮你的。” 听到他的话,女子又流下一行清泪,低着头抽泣着说:“公子,你我非亲非故,奴家很是感激公子的好意,只是公子是个好人,奴家不想给公子添麻烦。” 男子宽慰道:“妹妹不必如此客套,能帮得上你,某倍感荣幸。”见女子又开始哭泣,忙掏出彩巾便帮她擦拭着眼泪,又道,“要不这样,妹妹住在何处?这天寒地冻的我先送你回去?” 女子边啜泣着,边回道:“都还不曾得知公子姓名,奴家怎好意思要公子相送?” 男子柔声道:“在下姓苏名不凡,妹妹,不用不好意思,你就当我是自家兄长就好。” 女子随即也不再客气,报上了住址。马车行至女子住处,苏不凡扶她下车后,推门而入。 院子不大,里面的摆设也很简单。苏不凡在女子的带领下走进客厅坐下,随即女子又给他沏上茶水。 看到屋里没有旁的人,苏不凡问道:“妹妹是一个人独居在此处吗?” 女子微微颔首,黛眉轻蹙,面露忧伤之色:“奴家本与兄长一同居于此处,岂料前些时日,一群官爷突然冲入,将兄长带走。他们只说是大理寺来拿人,奴家急忙前去询问那领头的官爷,为何要缉拿兄长。那官爷却凶神恶煞地冲着奴家怒吼,吓得奴家都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 随即,她的忧伤又增添了几分:“如今奴家也不知兄长状况如何,是否受冷,是否饱腹。奴家那日前往大理寺,却被门口的人拦住,说探监需要许可。在他的指引下,前去办理许可。那办理许可的官员见奴家乃一弱女子,便非要奴家拿出能够证明奴家与兄长为兄妹的证据。随即奴家拿着户籍册子去找他,他却说这不能证明,还将奴家拉至角落,妄图轻薄于奴家,奴家……”说到这里,她又痛哭起来。 第189章 举手之劳 谷齐林只吩咐百里南前来国子监时穿得单薄些,也不曾料到今日会下雪,见到雪地中那抹紫色的身影时,内心顿时有些愧疚。 现下躲在角落听着百里南的这番表演,也是一阵迷糊,有些后悔,心想若是关北轩知道了这事儿,怕是要怨恨自己了。 只听见在苏不凡不断的安慰下,百里南又哽咽着问道:“公子今日可否在奴家这里用饭?就当是奴家报公子今日送回之恩。” 眼前这女子的可怜之态,惹得苏不凡心都快要碎掉,连连点着头,还立时吩咐书童回府,告知爹娘他今日不回去用饭了。 吃完饭,又喝上几杯百里南斟的酒,苏不凡有些迷糊,百里南趁着机会问道:“苏公子先前说的可是真的?真的会帮奴家去见兄长吗?”百里南顿了顿,眼中又闪上了泪花,“那些叔父伯父奴家都求过了,他们都不愿意帮奴家。若是公子愿意帮奴家,奴家愿意为公子做任何事情。” 随即又准备跪在苏不凡面前,他更是惶恐不已,立马伸出双手,将差些跪在地上的她扶起。 “妹妹莫要如此,帮你见兄长只是举手之劳,当不得妹妹如此大礼。” 苏不凡忙说不必她的报答,他只是看不得女儿家家如此可怜,又问百里南知不知道她兄长关在牢狱何处。 百里南蹙着眉,又拭泪哽咽道:“公子,奴家若是知道,便不会如此担忧了。” 苏不凡立时拍着胸脯说:“此事不难,只是需要些时间,妹妹莫要担忧,我来想办法。” 随后他又讲着笑话逗百里南开心,听着他哄自己,百里南心中越发愧疚,脸上的笑容都显得不那么自然。但在苏不凡眼中,他这些逗女孩子的手法向来是无往不利的,今日却在这女子身上失效了,只觉得这女子着实可怜,定然真是走投无路了。 临到离别,百里南将一方彩巾交与苏不凡手中,说她今日将他的彩巾都哭得脏了,这方彩巾算是自己赔他的,苏不凡接过彩巾,摸了摸,柔声对百里南说:“妹妹,切莫再忧心,我会尽快给你带来好消息的。” 百里南红着眼眶用力点着头,马车渐行渐远,她还对着回看的苏不凡一步三回头地挥着手。 苏不凡放下车帘后,抚摸着那方彩巾,看着角落的那个“柔”字,心疼不已,口中念叨着百里南的名字:“柔,关柔,含情弄柔瑟,弹作陌上桑。”随即又长叹一声,“哎,父母双亡,兄长也被抓了,甚是可怜,甚是可怜。” 第二日晚,苏不凡吃饭时多灌了几杯酒给老爹,趁着他老爹醉酒,从他腰间取下令牌,又匆忙去到大理寺牢狱。进去时,那看守的人瞟了一眼他,又瞟了一眼他手中的令牌,只挥了挥手示意他进去。他独自前往老爹的办公处,点起烛火,在那桌上的记录册中翻找着关北轩的名字。 那厚厚的几册,翻了近一个时辰都还没找到,苏不凡边抱怨着牢狱的囚犯册子记录的太过繁琐,边想着美人那楚楚可怜之态,咬着牙一页一页的继续寻找着。 又觉得百里南的兄长应该不是个重刑犯,便从最低级的牢房开始翻起,好容易看完一半的册子,歇上一口气继续翻着,终于在那最后一本的最后几页处找到了关北轩的名字,他十分不解,为何这个名字会出现在三品院中。 怀揣着疑问,他合上册子,心事重重地回到家中。三品院向来是关押犯罪高官的地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第二日,他向父亲探听口风,父亲告诉他,三品院确实关了一个人,但这个人并不是什么大官,是少卿安排的,他也不太清楚这个人的身份。得知情况后,他才稍稍放心了些。 他带着消息去找百里南,百里南听后,焦急地问他是否能带自己去看看兄长。他无奈地摇摇头,说自己进不去三品院。不过,他安慰百里南说,三品院的待遇还是不差的,叫她不用担心。 百里南垂下眼眸满脸忧郁地道:“只要兄长能吃饱穿暖,我就放心些许了。”随后,她又做上一桌酒菜,苏不凡吃过之后,微醺中带着欢喜回家了。 谷齐林待苏不凡走后现身,告诉百里南,过两三日后便不用再来这个院子,他会处理好苏不凡的事情。 三日之后百里南就不再过来,只是待在家里专心地编着手绳。她把编好的手绳拿到铺子里给老板看过,老板非常满意,愿意出高价收购,于是她更加勤奋地编着手绳。 至于谷齐林是如何解决苏不凡的事情的,她后来也听他说过。他说他让苏不凡倒了几日霉运,然后请来一个算命瞎子,拦住他,给他算上一卦,郑重其事地说他近日命犯桃花劫,是前世欠下的桃花债,现在那个女子来找他还债了。又问他这几天是不是倒霉透顶,苏不凡连连点头。瞎子接着说,如果不及时远离那个女子,他轻则有牢狱之灾,重则会丢掉性命。苏不凡吓得脸色苍白,自然不敢再来找百里南。 虽然现在知道关北轩在三品院,但是要进入三品院的确太难,于是谷齐林与百里南一商议,决定还是从苏不凡入手。 谷齐林找来一个人,前去请苏不凡帮忙给狱中之人送些东西。当晚,二人守在必经之路,趁苏不凡不备,一个手刀将其劈晕。接着,谷齐林手持令牌,前往大理寺牢狱。 百里南则带着苏不凡等待在离大理寺不远处的马车里,谷齐林走时还给了百里南一支迷香,叫她给苏不凡用上。 谷齐林在门口,被拦住了,举起令牌,说是奉狱丞大人的命令前来取些东西,狱卒便放了他进去。他搜寻一番,终于找到三品院的位置,躲在角落观察了一下,发现确实有两名狱卒在门口看守。 正盘算着该如何解决这两个守卫时,身后来了数十个人,看众人通身的打扮应是狱卒。他听到脚步声,转头一看,顿时有些慌乱。 第190章 开了眼了 这时,从十人后面走上来一人,对他厉声问道:“你是谁?鬼鬼祟祟的在干什么?” 谷齐林不答,那人挥挥手,狱卒们立刻将他羁押起来。不是谷齐林不想动手,而是他知道,这一来毫无胜算,二来,他毕竟是国子监的学子,还得为这个身份考虑。 被羁押的谷齐林稍稍挣扎后,反驳道:“我有令牌,你为何要羁押我?” 那人冷笑一声,凑近他的耳边,轻声地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令牌是怎么来的!” 此刻的百里南,正徘徊在马车旁边,捏了捏自己冰冷的指尖,又握住呵了几口热气,这冰天雪地的着实有些冷,寻思着苏不凡在马车内吸迷香应该吸得差不多了,便揭开车帘,将烟雾散去,也进到马车内,坐下后,觉得没有寒风吹着还是暖和许多。 过不时,一群人举着火把,将百里南的马车围了起来,百里南听到声响,掀开窗布帘一角,朝着外面望了望,只见数十个人将马车围了个水泄不通,心中顿时咯噔一下,又将布帘放下。 只听见外面有人高声喊道:“娘子,在此等候谁呢?” 百里南只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再次将窗布帘掀起一角,看到说话之人时,脑子猛地一抽,眉头都要拧在一块儿了。 那人上前几步,掀开门帘,语气平静地问道:“娘子,下来谈谈?” 百里南探出头来,尴尬笑道:“没等谁,迷路了,迷路了。”又朝着四周望了一圈,笑问,“许公子,这是?” “是吗?”许思又“咦”了一声,朝着身后勾了勾手,押上来一人,正是谷齐林,于是他指着谷齐林,向百里南问道,“这人,娘子可认识?” 谷齐林被堵了嘴,听到许思所说,蹙着眉,对着百里南眨上几下眼睛,微微摆着头。 百里南看到,便对许思摇着头,回道:“不认识,许公子,若是没什么事儿,我兴许要回家了。” 许思后退一步,向后面的人招了招手,立时上来几人将百里南拖出马车,随后,又进到里面将苏不凡架了出来,检查了下后,给许思报告说他中了迷香。 百里南见身边的谷齐林此刻正在挣扎,便对他不动唇齿地嘱咐道:“先忍忍,事已至此,看看情况再说。” 许思将手中那枚令牌放进苏不凡腰间,又吩咐将他丢进马车内。随后,让人将百里南带去少卿厅,而谷齐林则被关进了一间空置的牢狱。 到了少卿厅,许思上前几步,在书案旁的阶梯处席地而坐,随后拍了拍旁边,对百里南说道:“过来坐会儿。” 百里南摆了摆头,许思一笑,又拍了拍:“今日你们二人的罪过……可大可小” 话还没说完,百里南几步前去,坐了下来。许思又道:“坐过来些。”她又挪了挪屁股。 许思抬眉疑惑道:“以前怎么不知道你吃这一套呢?”叹了口气又道,“若是早知道,我们是不是就不会分开那么久了?” 百里南内心直呸,可面上却挤出笑容,拱手道:“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竟不知许公子是大理寺少卿,不知何处得罪了少卿大人,还望少卿大人饶恕小女子之罪过。” 许思饶有兴致地看完百里南这一违心的奉承,摇了摇头,笑了一笑,柔声道:“今日真是开了眼了。”又道,“你想见那个人?找苏不凡那小子,可没找我有用。” 百里南又尴尬一笑:“那不知道少卿大人能不能通融通融?” 许思长叹一声,猛然凑近她:“那就要看你怎么做了!若是我高兴,也不是不行。” 百里南此刻突然慌张起来,不自主地向后倾了倾,不过她一想,此处可是大理寺,许思虽是大理寺少卿,断然也不会有如此大胆,在此地对她做什么的。 于是她稳定了下情绪,嘴角勾起一抹笑,向前倾了倾,眼眸向下盯了下许思的嘴唇,再直勾勾地看向他的眼睛,柔声道:“许公子想我做什么呢?” 许思笑着坐正,理了理衣衫,回头看向她,又稀奇道:“原来你还有这一面,真是越来越有趣了,早知你如此有趣,我当初就不应该放你走。” 百里南内心又是一阵呸,但还是和颜悦色地恭顺道:“不知少卿大人,今日是否高兴?” 许思侧首看向她,沉吟片刻,蹙着眉回道:“我明日生辰,府中有宴会,你若来,我便应了你,放了刚刚那小子,既往不咎,至于三品院里面那位嘛,还得再议。” 百里南虽然内心极不情愿,但还是应下来,毕竟事情总得分个轻重缓急。 许思吩咐人将谷齐林看好,带着百里南走出大理寺,分别时,贴近百里南轻声说道:“往后想要那个令牌,就来找我,我多的是。” 百里南冷哼一声,转身离去,许思还死皮赖脸地喊道:“生辰,可是要带生辰礼的。” 翌日黄昏时分,门口停着一辆马车,百里南借口今日要去与李婵夜游,离开府邸,上到马车。 马车上坐着的正是李婵,黏着她坐的还有一位不认识的小娘子,瞧着比李婵又小上好几岁。 李婵介绍这位小娘是她叔伯的女儿,与她相交甚好。说今日本有些慌张,有了她二人作陪,此刻也就什么都不怕了。 李婵前几日便给她说许思生辰,叫她陪同着一起去,她想百里南陪着她去给自己壮壮胆,百里南当时就拒绝了。奈何昨夜出了那档子事儿,只能说命运弄人。 来到宰相府邸,百里南扫了一眼大门,心想真气派,大概只能用“富丽堂皇”四个字来形容了,她根本无心前来,此刻站在这门口,更像被赶上架的鸭子一样难受。 许思正站在门口,似乎是为了等待李婵的到来。见李婵与百里南她们已至,亲自引领着三人走了进去。 尽管青砖黛瓦此刻被厚厚的积雪覆盖,但屋檐上却没有一根冰柱。一路上的行廊雕梁画栋,美轮美奂,百里南匆匆瞥过几眼,只觉得精美绝伦,可她却没有心思欣赏。 第191章 不靠谱 宴会厅更是奢华至极,踏着柔软的地毯,目光所及之处,屏风、桌椅无一不是用上等木材打造而成,桌上的银质酒具皆绘着祥文嵌着宝石,盛着美食的瓷器更是精美无比。 百里南心中又是一紧,想起许思送给自己的那支小玉笛,难道也是价值不菲?那她还编织什么绳子,回去就拿去卖掉。不过好像放在了埴县没带来,心中又一阵懊悔。 许思倒是细心,给她们三人安排的位置用两面屏风遮挡着,其他人只能透过屏风看到三个模糊的身影。但是从许思的坐处能看到她们这里的一切。 整场宴会下来,百里南和李婵都只顾着吃,其实也吃不下什么。望着满桌子的美食,胃口都似不佳。听着那些人对许思的阿谀奉承,百里南只泛着恶心,李婵也是听得一愣一愣的。 而许思貌似都还挺受用,他一直从容地回应着他们。 比如有人说:“许兄妙龄驰誉,真乃吾辈之楷模。” 他微微点头,露出一丝微笑,回那人一声:“某某兄,谬赞”。 又比如有人说:“许少卿,何止是吾辈楷模,将来必定是国家的栋梁之才。” 他再次点头,又露出一丝微笑,又回那人一声:“某某少,谬赞”。 百里南实在无聊得紧,无精打采地撑着头,握着手中那精美的杯子把玩着。摸了摸那杯子上的红色宝石,心中不禁暗暗感叹,这做工,真是精良! 瞟了一眼身旁的小娘子,她倒是吃得挺勤快,颇有一番李婵昔日的风采。 又瞟了一眼小娘子身旁的李婵,只见她也正盯着眼前的翠微旭日屏风,若有所思。 再瞟了一眼主座的许思,他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着众人,时不时还瞟一眼她们这边,见百里南看向他,又对着她勾起嘴角一笑。 百里南急忙收回目光,盯着桌前的那盆葡萄,伸出手揪下一粒,剥皮后送进嘴里。 兴许是吃的有些多了,小娘子突然捂着肚子,侧着身子叫了李婵一声。李婵闻声靠过来,小娘子给她说了些什么后,又转过头给百里南说自己要去如厕,问她要不要一起去。百里南摇了摇头,她便与李婵一起,在丫头的陪同下离席了。 此刻听着他们的觥筹交错声,百里南更显无聊,心中只想立刻回家。 听着许思的意思,今日貌似还安排了不少节目。百里南想寻个机会溜走,但这府里的线路定然十分复杂,她一路痴,怕是找不到路,再说谷齐林还在他手上,这些实在是让她头疼不已。 宴会过后,许思又吩咐丫头小厮们带着一众人等去到花厅。 整个花厅也是雕花的顶、彩绘的柱,房顶悬着的八角宫灯更是极其精巧。花厅外的空地处架起了戏台子,现下已然准备的七七八八了,正有一两位戏子正开着嗓子。 许思依旧十分用心,用了两张屏风将李婵三人隔开。她们三人是较早落座的,后面跟来的人也陆续落座。许思叫来一位看起来十分精干的丫头,前去询问戏班子,是否已经准备妥当。 丫头回来时对着许思微微点头后,便又吩咐候着的丫头们沏上茶水。 随后许思赔笑道:“某今日点了几出经典戏码,众位好友若是还有其他想要看的,便与小蝶说,她会安排好的。若是看戏看得乏了也已经备好了歇息之处,对戏码不感兴趣的话,后厢房还架了几桌牌九,后花园的亭子里也备下了围棋、象棋。众位好友若是有什么其他的需求尽可吩咐小蝶。” 话毕,众人道谢。 刚刚那个精明的丫头又对着众人行礼道:“小蝶请各位公子小姐安。” 不一会儿,便有几人结伴在丫头的带领下离席,听着他们的意思应该是要去玩牌九。 现下唱戏的已经上台备好了姿势,第一幕戏便是当下最时兴的穆桂英挂帅,戏唱得不错,百里南看得津津有味。 李婵貌似对此戏码不太感兴趣,已经略显疲惫。 众人脚前的炭火盆子刚裹上白灰,便会来人将其拨开些,炭加的很足,一点也不冷。再加上汤婆子还会定时给她们换上,百里南现下反倒觉得有些发汗了。 戏到半场,许思又吩咐小蝶上热汤,百里南端起,用调羹舀了一勺放入口中,也不知道是用什么炖的,反正是极其好喝,她便多喝了些,喝得多了,便不太妙,想要小解。 本想叫李婵陪同,奈何她已经倚着座椅闭目养神,她又与那小娘子不太熟,再说这场戏讲的是八仙过海的戏码,她正看得兴起。她便独自离席,在丫头的带领下穿过层层过廊。 完事,出来,并不见跟着的丫头,呼喊两声,也没回应。她有些茫然,心中暗自责备这府里的丫头怎么这么不靠谱。 左右环顾了一下,四通八达,她只怪自己不记路,连上下左右都分不清。不过这么大的园子,记路也未必有用。正当她准备随便寻条路碰碰运气时,一声咳嗽声传来。 她循声望去,许思从暗处走出,唇角含笑:“南南,怎么,迷路了?” 百里南本想否认,可现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她拱手一礼,道:“正是,许公子可否带我回席?多谢!” 许思点了点头:“你随我来。” 百里南跟在他身后,七拐八拐,都给她拐晕了。可走着走着,发觉唱戏的声音好像越来越远,她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对劲,顿住脚步,不再前行。 许思感觉到她的停顿,停下来转身催促道:“怎么停了?” “你想带我去哪儿?”百里南内心有些慌乱,但又强装镇定。 许思一笑:“都走这么远了,你才发现方向不对,就别问我带你去哪儿了,去了,你就知道了。” 见百里南依旧不动,他上前几步,准备抓住她的手,她躲开了。许思沉下一口气,威胁道:“跟我去,我便会放了那小子,不然” 话没说完,百里南便迈开步子,许思又是摇头一笑,跟上前去。又走了一会儿,许思打开院门,将百里南迎进院内。 第192章 画卷 将她带进一间屋子,许思取出火折子,轻轻吹了吹,将烛火一一点亮。 随着一盏盏烛火亮起,百里南便见到满屋子都挂着一女子的画像,皆是这女子的一颦一笑,打盹儿的,嬉笑的,玩乐的,最大的那幅,乃是一幅梅下美人卧膝图。 百里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强忍着不适,抬眼望向许思,故作平静地问:“许公子这是何意?” 许思拉着她走到一幅画卷前,手抚上画卷,问道:“你兴许不记得这一日了?” 百里南看着那张画卷,杏花树下,女子正提着裙摆,单脚着地的地方错开了落花。 百里南思索了一下,并不记得,便又眯起眼,有些不耐烦地问道:“许公子,我想回花厅,你能带我回去吗?” 她现在头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种情况,又不想激怒许思,万一激怒他,自己定然没什么好果子吃。 许思侧过头,看着百里南略带慌乱的眼睛,冷笑一声:“我爹说,只要有了权力,什么女人都能得到,我信了,现在看来,他错了。” 百里南此刻真的不太能听得进去他说话,心跳得很快,她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又幽幽开口道:“许公子,今天如果让你不高兴了,真的很抱歉,但现在我真的有点累了,想要回去。” 许思此刻眼眶泛红,他原以为带她过来,她会有些许动容的,可现在的情况,并不是他想要的。 “百里南,陪我坐一会儿,听我说说话。”许思干干吞咽了一下,深吸一口气,说道。 听到许思叫自己“百里南”,她的情绪稍微好了一些,只是眉头依然紧皱,心中的那块巨石依旧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他将百里南引至书案旁坐下,研了墨,执起笔,继续描绘着案上那张才画了一半的画像,笔触之下,依旧是那个女子。 他边画边说,初见她时,他以为自己喜欢的是她的眉眼,因为她与故人相似。 第二次见面,一众人中只有她拘谨地躲在角落,除了与堂妹说话,与旁的人一说话便会脸红的不行。他前去搭讪,她接过酒杯,脸立时红得像涂了许多层脂粉,但是她并没有拒绝自己,送她回去时,她靠在自己的肩头沉沉睡去,睡梦中微微拢眉。醒来,客气又疏离。 第三次见面,他有些唐突的想要与她的关系更近一些,可吓得她要还回玉笛。 第四次见面,她还是比较拘谨,他的邀约,她没有拒绝。 第五次见面,意外的触碰,让他有了从未有过的心动,可她却不认,他很失落,脑中只有一种声音,便是要得到她。是夜,他尝试着将她当成那位故人,可拥她入怀的那刻,他才知道,她从始至终都只是她自己,闭上眼,便是第一次见她的那个场景,是她那抹明媚的笑容。 那夜,他只想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一夜缱绻。醒来时,看见她蹲在角落惊恐的样子,还是好悔恨,尤其是在她任由自己摆弄着她的身体时,他的心更加刺痛。他只想立刻回去,让娘亲准许自己娶她,连夜赶回家,跪在地上请求娘亲同意,可娘亲就连二房这个位置都不同意。 于是,他决定跪在地上不起,可他娘却说如果他不起来的话自己就不吃不喝。他只能再次逃离那个家。 再次遇见她,他多想带着她远走高飞,可又害怕纸包不住火。思忖良久,决定向她袒露一切,然而话未出口,她却告诉自己,她即将返乡。本以为自己可以随她一同前去,可却传来娘亲病危的家书。匆忙回到家中,果见娘亲病入膏肓,不到半年,娘亲便与世长辞。 后来他托人打听百里南的消息,去年三月,终于有了回音。他马不停蹄直奔埴县,寻寻觅觅,始终未见她的身影。那晚,终于见到了她,然而她眼中的冷漠,让他不敢靠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渐行渐远。父亲再次来信,恳请他回家,参加春闱,回到家,看着失去母亲后愈发苍老的父亲,不忍拒绝,只能遵命。 本以为此后与她再无瓜葛,孰料上天却又一次跟他开了个玩笑。那日,见到李婵接到的帖子上面写着“百里南”三个字时,猛然一惊。 于是,他随着李婵一同前往松南寺,在城门口,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命运如此捉弄人,她身边跟着的那个丫头,竟然是方沁儿从前的丫头,又从她口中得知她如今住在方蛮那里。 一同在寺院游走时,看着她心不在焉的模样,心中竟有些窃喜。 打听到她此次入京州,是为了三品院那小子,便假借李婵的名义约见她。可她却说不愿与自己共处一室,不过这都没关系,因为时隔多年,听到她与自己说了那么多句话,他很高兴。 冬至日,他知道她定然会出来走走,便也拉着李婵出来,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许久。终于见到了她,谁知她身边跟着的是那个总是跟自己针锋相对的小子,不过这都无关紧要,只要能见到她,他便心满意足。 她意外落水,他拼尽全力都没跑过那小子,让他抢先了一步,看着她瑟瑟发抖的可怜模样,只想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可是,他不能。到了宅邸,第一时间拿上衣衫,送去给她,自己则只是松了腰带,将那湿漉漉、令人不适的衣衫敞开一些。 当听到她拿起椅子抵住门时,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失落,但那都没关系。只是当他说自己忘不掉时,她却说是他太闲,这句话噎的他都不知道怎么回,语塞之际她已经跑掉了。 那日,在国子监门口,目睹了她那惊天地泣鬼神的表演,明知道那只是一场戏,但她那楚楚可怜的模样,还是让他的心仿佛都要碎掉了。 此时此刻,他才深刻地领悟到她当年的那句话:“对你一无所知。” 第193章 画工不咋地 说话间,眼前的这幅画已经只剩下眉眼没描了。 此刻,百里南反倒没之前那么恐慌,听着许思的一言一句,只觉得讽刺不已,内心已经打上许多要怼他的腹稿,可打完就又全然想不起要说的话。 见他停下话语,只专心地描着画中女子的眉眼,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地望着他手中的动作,回道:“所以呢?便可以用深情来掩盖罪行?呵,我竟然还不知你是这样的人,今日我本不欲惹怒你,既然你想听,是否需要我给你说个明白?” 许思手中的笔顿了一下,但又继续描着,描了几笔,他平淡道:“说。” 百里南摩搓着衣角,目光扫视了一下这满屋子的画卷,冷笑一声,回道:“能把占有欲当做深情的人我在话本子中见得多了,只是你这种沉浸在自我感动中的人,我怕是只见了你一个,你从始至终考虑的都是你需不需要我,而从没考虑过,我需不需要你。” 又道:“我原谅你,那是因为我认为是自己给了你可趁之机,若我当初听了爹爹的话,或者不与他置气,兴许不会入你的局,我认为追根究底还是自己缺爱所致。再者事情已经发生,至于当初那些缘由,现在看来已然不重要。我希望许公子能够自重,况且你如今是婵儿的未婚夫,你就不觉得带我来此处不合适吗?” 许思搁下笔,抬头望着她,嘴角上扬,似笑非笑,回道:“不觉得。”又嘴角含笑道,“可是,你如今需要我,不是吗?” 百里南霍然站起,已然坐不住了,皱着眉头,极不耐烦道:“许思,你这个人,怎会如此厚颜无耻?罢了,我不想与你多言,送我回去,多谢!今日,我已依你之约前来,生辰礼也已送上,现下可以放人了吗?其余的,我亦不愿再求你,今日之后,再也不想见到你。” 见她烦躁,许思默了一默,神色复杂地抬头看着她:“我今日叫你来,并非为了倾诉衷肠,只是想将昔日未言之事告知于你,你不必放在心上,再者”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紧接着传来侍卫的声音:“公子,老爷有急事找你。” 许思抬眼望向门口,高声应道:“知道了。” 随即站起,对百里南说让她在此等他后便出去了。待许思走后,她看着桌上那张刚画好的画像,内心依旧烦闷,真想用一把火将它们尽数烧了,但也只是想想而已,内心已经捏住了许思的小辫子,将他提起后,朝着他的脸打了上万个巴掌。 再看了看那幅美人卧膝图,挑了挑眉,低声嘟囔道:“画工不咋地。” 随后又坐在书案旁胡思乱想,寻思着若是许思不放人该当如何?抬起头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簪子,又嘟囔着:“用自己要挟他应该无用?” 又想着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似乎都不甚周全,若是再给她一次机会定然说得更好些。 久久不见许思回来,她心下思忖,许思莫不是准备将她关在此处?要不,自己出去寻一寻路?站起身来,走到门边,推了推,果然,门被锁上了,又去推了推窗,还是拴着的,不禁冷笑道:“还真是周全。” 长叹一声,只得乖乖坐在书案旁等着许思回来,等了半晌,依旧不见其归来,困意渐渐袭来,这天又冷,只得捏着眼皮打着盹儿。 此刻,屋外飘起了今年的第二场雪,这场雪较之上一场,显得有些单薄,大片的雪花稀稀拉拉地飘落着。 许思从他爹房中出来时,眼眶微红,眉头紧蹙。 他站在屋檐下,抬头望着又开始下雪的夜空,声音低沉地问侍卫:“她们为何会跑去那里?” 侍卫上前一步,将肘上的披风抖开,披在他的肩头,边系着披风边回答:“属下不知,问了候在花厅的侍女,她们说两位娘子离席时只说结伴去如厕。” “那为何不跟着?”许思的语气中明显带着怒气。 “是两位娘子不让她们跟着。”侍卫惶恐地回答。 许思叹了句“罢了”,然后冒着雪离去,离去时吩咐侍卫备好马车,他要出府。 百里南再次睁开眼睛,望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心中一片茫然。动了一动,周身酸痛,她强撑着坐起来,头也是疼得厉害,并着手指揉了揉太阳穴,再次环顾四周,发现窗子被墨色的布帘遮住,屋内一片昏暗。 再看,锦被鸳帐,红炭暖炉,藤椅竹桌,俨然是一处林间竹屋的模样。她掀开锦被,正欲下床,门却被打开了,百里南抬头望去,门外的皑皑白雪十分刺眼,她下意识地抬起袖子,躲避这刺眼的光亮。 只听见又“吱吖”一声,门关上了,耳边传来许思的声音:“醒了?” 百里南放下袖子,眯着眼睛看过去,此刻一身雪色衣衫的许思正将手中端着的两个碗放在竹桌上。随后又坐在藤椅上,用火钳戳了戳火炉里的炭火,原本覆盖着白灰的炭火上立刻撩起了点点火舌。 百里南眯着眼睛问:“这是哪里?” 许思看着她,眼中含着笑,文不对题地道:“你不冷吗?穿上衣衫,过来用些粥。” 百里南此刻脑子还不太灵光,只觉得太阳穴上面有一根筋像打鼓似的一直在突突的跳着,顿时有些烦躁,闭上眼睛胸前剧烈起伏着。 许思见状,几个箭步走到床前,坐在了她身边,搂过她的肩,蹙眉问道:“南南,怎么了?很难受吗?” 感受到许思搂过来的手,她睁开眼,满眼不耐烦地推开他,大声质问:“我问你,这是哪里?” “苏城,凤木山。”许思眸子闪了闪,又关切道,“南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看向许思追问:“我怎么在这儿?” 许思扯来一件衣衫,披在了她身上:“你先穿好衣衫,吃完饭我再告诉你。” 百里南在许思的帮助下,一件一件穿着衣衫,站起后,许思又给她系上裙带,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裙。 第194章 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许思扶她坐下后,转身走向窗边,轻轻将窗帘掀开,屋内瞬间明亮了不少。百里南又一次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墙上那幅美人卧膝图上,疑惑地看向正端着碗为她搅拌着青菜粥的许思。 “来,南南,先吃点东西,里面放了糖,甜的。” 百里南此刻肚子空空,确实饿得厉害,接过碗后,也不管烫不烫,就连着往嘴里送。许思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自己也端起碗,一勺接一勺地慢慢吃着。 见百里南吃完,还盯着自己的碗,许思笑了笑,将手中还剩下的半碗粥递给她,怎知她却摇了摇头。 许思瞟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粥碗,又望向她,诧异地问道:“你不会是嫌弃我?” 百里南点了点头,他更加诧异,将碗放在桌上,无奈地笑了笑,拿起她吃完的碗,开门出去了。 不一会儿,他又端来一碗粥,看着她吃完。见她似乎还想吃,便说:“不能再吃了,等下一顿我再给你做些好吃的。” 百里南目光空洞地盯着火炉坐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说。” 许思将桌上的茶杯翻过,倒上一杯茶水递给她:“那日,你在屋中睡着了,我便将你一同带来了。” “还有呢?”百里南接过茶杯,目光依旧停留在那摇曳的炭火上。 “此处大雪封山,约莫要到明年三月,雪才会融化。”许思继续回答道。 “哦。”她站起身,动作迟缓地走到床边,只脱掉鞋子,揭开锦被直接躺了进去,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又睡着了。 许思看着床上背对着他的百里南,有些恍惚,有些怀疑她是不是从刚开始就没有醒来过,会不会是自己看花眼了,但是桌上那两个空碗,明确地告诉他,她刚刚确实醒来了一段时间,只是,现在又睡下了。 许思站起身,端着碗走向厨房,厨房里的侍卫还在扒拉着粥。见许思进来,侍卫接过碗,连忙说道:“公子,这种小事您可以吩咐我去做的。” “不怎么方便。”说完他便抬脚离去,侍卫木然。 百里南再次醒来,脑子松快许多,发现屋内又暗了下来,朝着窗的方向看了一眼,布帘重新覆上了窗。 此刻许思正坐在书案处,姿势慵懒地拿着一卷书看。百里南翻身起来,撑着手坐在床沿,许思见到,放下书卷,来到床前,帮她穿鞋。 百里南任由他帮自己穿着,穿好后,她起身前去打开门,刺眼的光让她眯起了双眼,稍作适应,放眼望去,此间的确是一幢两层竹屋,只是并非在林间,而是在山顶。 她前行几步,瞧着眼前的景致,一轮残阳半隐在远处的山脉中。竹屋周遭的树木都裹上了厚厚的银装,积雪隐去了入院的路,院中那棵覆着厚雪的梅花树开得正盛,一阵冷风吹过,让她清醒不少。 “许思,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百里南转身盯着身后的许思,蹙着眉质问道。 许思陪着笑脸,深吸一口气,回道:“兴许,有。” 这句话气得百里南头脑充血,白了他一眼,提起裙子就朝着楼下走去。 许思前行几步,一把将她拉住,切切道:“没到来年三月,你是出不去的。” 百里南转身,红着眼眶问道:“许思,你这是准备将我拘禁在此处吗?” “外面冷,快回屋。”见百里南不动,又道,“若待到来年三月,你还是不愿留下来,我便送你下山。”见她依旧不动,又补充道,“说到做到。” 百里南闭着眼睛,满是不悦的甩开他的手,气冲冲的走进屋内,关上了门,又和衣躺在了床上。 许思站在门口许久,不知所措,侍卫探出脑袋,问道:“公子,外面冷,我屋里有炉子。”许思不悦地看了他一眼,再看了看紧闭的屋门,还是走进了侍卫屋里。 许久后,侍卫拿着火钳戳了两下炭火,见许思满脸愁容,垂着头,试探性地问道:“公子,菜已经备好了。您看是我做还是?” “我做!”许思起身,朝着厨房迈步而去。 到门口时,顿住脚步,吩咐道:“饭还得你煮。”侍卫闻声站起,随着他一同来到厨房。 百里南躺在床上,左右翻腾着。她想不明白,许思到底想干嘛?还有他到底放没放谷齐林?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关北轩在牢狱中又如何了?若是等到来年三月,那藏书阁的差事岂不是要没了?还有她屋里那堆编好的手绳待到明年三月送去,店家还会依照谈好的价钱收吗? 反正也是想不通,便起身掀开窗帘后,一屁股坐在了火炉旁,戳了戳炭火,伸出手上下翻转着烤火。 天色渐暗,许思端着饭菜敲了敲门,喊道:“南南,起来了吗?吃饭了。”见没回应,又叫了一遍。 门被打开,他进到屋内,摆上饭菜。 见百里南单手撑着头,心事重重地戳着碗里的饭,他夹上一片菜叶儿放进她碗里,软着嗓子道:“南南,这个菜叶儿我淋了鸡汤,你尝尝,好不好吃。” “谷齐林,你放了吗?”百里南不顾他所说,淡然问道。 “放了。” “我怎么来的?” “骑马带你来的。” “几日了?” “两日。” 问完,她便端起饭碗,匆匆地往自己嘴里送着饭,许思见她吃得急,连连温声叫她吃得慢些。 吃着吃着,两行清泪从她的脸颊滑落,掉进碗里。她却不管不顾,仍旧继续吃着。许思见状,忙放下碗筷,伸出手,为她擦拭着泪:“南南,你别哭呀,怎么了?不好吃吗?” 百里南放下碗,将嘴里的饭咽下后,委屈地啜泣道:“我想我娘了,都快要过年了,你怎么可以不经过我同意就把我带来这里。” 说完,便哇哇大哭起来。许思慌神,手忙脚乱地扯出一条彩巾,又手忙脚乱地帮她擦着眼泪,擦着擦着,见她根本没停下来的意思,已经哭得岔气儿,又抱住她边帮她顺着背,边轻声道歉。 第195章 想回家 哭了许久,她的情绪才逐渐稳定下来,红着眼眶,哽咽着问道:“许思,你有没有办法出去?我想回家。” 许思摆了摆头,于是她立马自己抹干了眼泪,端起饭碗,开始吃起冷饭冷菜来,许思又是一阵恍惚。 吃饱喝足后,她坐在书案处,随手书堆里掏过来一本的书,翻了两页,又掏过两本,翻了几页,好奇地问道:“为何会有这么多话本子?” 许思坐在火炉边,架起撑子煨上水后回道:“怕你无聊。” 百里南放下手中的话本子,抬眼看向他:“这么说你是早有预谋?” “也不算。此地本就是为了我们俩隐居而准备的,这些话本子在此处已经放上许久了。南南,你是想知道我为何要带你来这里是吗?你坐过来,我说与你听。”许思抬头看向百里南,向她招了招手。 百里南起身坐了过去,他满眼含情地凝视着百里南,轻声说道:“就是为了圆个梦,那未尽之梦,南南,你陪我几个月,我什么都答应你,好不好?” 百里南在心里暗暗骂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歌姬吗?还是秦楼楚馆的风尘女子?许思,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你第二次给我下药,我是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但是,她思索了一刻,觉得如今之计也只能先顺着他的意思,再寻找其他的突破口。于是,她的目光落在那幅画卷上,语气平淡地说:“你又何必如此?” “我没办法。”许思顺溜回道。 “那好,在这山上也挺无聊的,我看到屋外有些木头,我想要个你花厅里的那种八角花灯,瞧着你丹青不错,要不,你帮我做一个?”百里南脸上露出甜美的笑容,真诚地看着许思,声音温柔似水。 许思原本皱着的眉头也舒展开来,他嘴角微扬,欢喜道:“好,我明日就开始做。” “我想今天就开始,你那个侍卫叫什么名字来着?” “曾术。” “叫上他一起,我想要两个。” 许思应下后便出去叫曾术了,过不时曾术抱着几根木头棍子进来,二人便开始忙活着。 百里南白日里早就睡饱了,坐在火炉旁,盯着正七手八脚忙碌着的二人,曾术削着木头刻着花纹,许思描着丹青,百里南则悠闲地喝着茶水。时不时还跑去捣乱一下,说这个不行,那个不行,重画,我想要那种彩色翅膀的凤凰,还得加些祥云纹路。 晨曦,百里南看着已经双眼通红,疲惫不堪的两人,打了个呵欠,捂着口道:“天都亮了,你们累了一夜,歇下,起来后再弄。” 二人怏怏儿地起身,游魂似得。曾术出了门,许思却朝着屋内的床上躺去,百里南目瞪口呆,皱着眉,看着已经躺进锦被的人,心中想着他不会一直都睡在这张床上?真是令人头大。 许久后,她轻声唤了几声“许思”,见他没有反应,披上披风蹑手蹑脚的出了屋子,外面依旧冰雪一片,她慢慢下到雪地,踩上去,发出“咯吱”声,半膝盖深的雪,才走几步,腿部便传来刺骨的冷。 忍着冷,来到那株梅树下,抬手拍掉枝头的积雪,折下一枝梅花,往回走。 此时,许思正站在窗边,从窗上的缝隙看着这一切,他本就没睡着,见百里南非得叫他们二人连夜做花灯,他便留了个心眼儿。现下,见她并不是逃跑,放心了些,见雪中的女子折了花后准备往回走,便将窗掩上,又躺回被窝里。 许思觉得没错,她真的是准备跑的,只是刚踏上雪地的那刻,她便知道,即使自己跑了,大抵上也会冻死在这冰天雪地里,想了想,见那梅花好看,便去折了一枝回来。 回到屋子,百里南找到一个喝光的酒瓶,坐在书案处将梅花插进里面。这枝梅花,还有一少半打着花苞,约摸着还能看几天。她盯着瓶中的梅花,伸出手摸了摸花苞,陷入沉思,她在想怎么样才能下山,还有许思,若是对她做些什么,她又该如何是好? 想着想着便困意来袭,撑着头半合眼看了一下床,嘀咕着自己打死都不会上那张床。拖着身子前去将披风拿来,盖在身上趴在书案上睡去。 醒来,映入眼帘的便是悬在床上的罗帐。蓦然坐起,还好,身上的衣物还是穿着的。又转身看向书案处,许思已然慵懒地坐在书案处看着书,那支梅花被他插进了一个好看的花瓶里。 百里南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懵了懵,哑着嗓音问道:“我怎么在床上?” “案上冷。”许思回道。 “那你睡哪儿的?” “你旁边。” 百里南闭上眼睛,咬的牙咯咯响。翻身下床,来到书案前,扯掉许思手中的书,带着怒色要求道:“给我换个房。” “就只有两间卧房。”许思收回手,抬头看着满是怒气的她,淡然回道。 “那好,以后你同曾术睡去。” “他那里睡不下,你不信,我带你去看。” 彼时,百里南盯着曾术屋里那张刚好够一个人睡的床,和刚好够一个人盖得被子,怒吼一声“许思”后,气得当场就哭了出来。 回屋后,便蹲在墙角,抱着腿,不想理人。许思过来哄,她便起身站起,来到楼下,朝着冰天雪地里跑去,几个踉跄,摔倒在雪地里。许思又是哄,又是将她拽起身来。 见实在哄不住了便怒吼一声:“百里南,你若还是如此,我便不管你了。” 百里南抬起眼,瘪着嘴角,委屈地收住声音,哽咽道:“不管就不管,反正是你带我上山的,冻死我得了,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曾术躲在房里,听着屋外的动静挑着眉,摇着头,啧啧着。 许思一把将她抱起,回到屋内,将她按在藤椅上坐下,加上几块炭,看着她那狼狈的样子,沉声道:“百里南,你到底想怎样?” “想回家。” “我说过了,封山了。” 百里南眨巴着眼睛,眼中含着泪花,可怜巴巴地望向他:“还是想回家。” 第196章 聊聊,可好? 许思抹了一把脸:“我再说最后一句,回不去。” “你吼我。”说完,百里南咬了咬自己的嘴唇皮子,便又呜呜大哭起来。 许思此刻真是头痛欲裂,深吸了一口气,柔声道:“南南,别哭了,有什么事,咱们好商量,行吗?” 百里南立刻止住了哭声,回道:“这就受不住了吗?你不是想和我扮个隐居山林的情侣吗?我平日里,可就是这样。”接着又说,“我刚刚想了一下,曾术和你睡在此处,我睡去他那里。” 说完便站起身来,朝着屋外走去。许思没等她走到门口,便上前一把将她抱起,不顾她的挣扎,把她放在床上,扣住她的双手,将她压在身下,朝着她的唇就要凑上去。 百里南把脸转到一边,许思顺势在她耳边,柔声说道:“谁说我受不住了?” 百里南正过脸,看着他,眼底流露出宁死不屈,她道:“可是我早就已经是别人的人了,你不介意吗?” 他那只空闲的手背抚上她的脸颊,回答道:“那又怎样?” “呸。”百里南朝他呸了一口,恶狠狠地说,“可是我嫌弃你,嫌你脏。”又补充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不喝你递过来的那碗粥?” 许思冷哼一声,扣住百里南的手更加用力:“激将法吗?我不吃这一套。” 百里南拢了拢眉,眼泪开始奔涌而出,眼窝里立时蓄上一个小水池,她侧过脸让眼泪流下来后,身体松弛下来,又哽咽着说:“那随你。” 许思的脸离她越来越近,呼吸打在她的脖颈,见她还是丝毫无反应,便松开她,站起身来,摔门而出,百里南也坐起来,抱着双腿将脸埋在腿里哭泣着。 夜晚,百里南推开门,上前几步将双手撑在栏杆上,凝视着远方那轮清月。从此处看过去,那轮清月仿佛触手可及,她伸出手,却发现它离自己是那么的遥远。 自许思走后,隔壁屋子里断断续续发出一些奇怪的声响,直到此刻方才停歇。百里南沉寂下来,看了看院里那个被自己滚过的雪坑,前去敲响隔壁屋子的门。 “许思,我们聊聊。” 许思没有应声,片刻后,门被打开,他面色严肃的站在屋内,手中正提着百里南昨夜叫他做的那盏花灯。他低头看着眼前的女子,将手中的花灯递给她。 百里南接过,再次问他:“聊聊,可好?” 许思点头,百里南又说:“有酒吗?” 许思没有答她,将她迎进房里。 进屋后,百里南环顾四周,此处是一方茶室,窗被支起,茶桌后的博古架上摆放了不少古董瓶子,旁的两张香几上各自摆放了一个精美的香炉,香炉里正浮起一缕缕白烟,茶室中央的火炉旁堆了一堆木头屑。 在许思的带领下,她将花灯置于一旁,盘坐在茶案前。 随后许思在火炉处提来一壶滚水,也盘坐在百里南身边,撸起袖子沏着茶水。 沏好后,将一杯香茶递与百里南,平淡道:“这些时日睡得不大好,不宜饮酒,喝茶。” 百里南接过茶杯,又放在茶案上,微微抬眼,望着案上那支梅花,发现那些花苞已然打开了些,她又慢悠悠地看向许思:“你知道吗?那日我独自回去,路过一处河流,我当时就在想,若是我跳下去了,是不是就解脱了,可是我没勇气,就只在那桥上站了一会儿。” 又道:“后来,你来找我,我还是挺开心的,甚至想带你一起回乡,可是,我对你一无所知呀,如何开这个口?回乡后也期待过你来找我,只是那日的相遇,我着实失望。也遇到过那么一两个让我心动的男子,但今日想了一下,觉得那只能叫心动,论不上什么情爱。 看过那么多话本子,里面的男男女女之情,我依旧没搞得懂,兴许,这辈子也不会懂了。就拿如今来说,我依旧不懂,你为何要带我来此处。为情?为爱?还是为了自己那点儿私心?我虽然不懂你们男子的想法,但是,我认为你带我来此处,定然不可能是因为喜欢我。 况且你也说过你那些年常常流连于花月之所,定然见过千千万万个女子,不乏比我有趣又有才的,相较于她们,我自愧只是一乡野村妇,比不得她们的傲人之姿,既然如此,你告诉我,你为何要将我带来此处,不要说爱慕我这种话,我不信!” 许思听她说完,沉吟半晌,才道:“说这么多,你又想怎样?” 她盯着眼前的梅花,过了良久,问道:“想听实话?”许思点头,她继续道,“想逃,怕死。留下,怕你。” “你还会怕死?那你激怒我,就不怕我让你消失在这荒山野岭之中吗?”许思问道。 “怕,你就不会了么?”百里南不以为意地笑道。 “顺从我,我便不会。”许思嗓音轻缓。 “生不如死,和死,哪个舒服些,我还是分得清的。”百里南直言道。 “你就如此厌恶我?”许思盯着她的眼中带了一丝情绪。 百里南握起眼前的茶杯,轻抿一口茶水,转头看向他道:“不至于,我问你,你真的喜欢我?考虑清楚再说。” 许思收回目光,神色木然,喃喃道:“我喜不喜欢你,我还不知道吗?我奢求不多,就想要你陪我几个月,都不行吗?” “若是没来这里之前你问过我,兴许行,现在,不行。你有没有多余的被子,我睡这里,兴许能陪你几月。”百里南不想和他再纠缠下去了,反正现在也这样了,她想,既来之则安之。 许思愁眉深锁,满脸都是挫败,他痛苦地说道:“你睡去房里,我自己想办法。百里南,我是流连过风月场所,可是你知道我那时有多痛苦吗?我娘害死了方沁儿,方沁儿全家都认为是我害死了她,我也不能原谅我自己,我也认为她是我害死的。我只能日日麻痹自己,想要淡忘掉那些痛苦,直到遇见你。” 第197章 悲观 “许思,我何尝又不是下一个方沁儿呢?倘若,那日我纵身一跃,你是否依然似从前一样,用沉迷烟花之地的方式来麻醉自己?借口罢了!”百里南的眼眶已经泛红,说完这句话,她轻叹一声,站起身来,提起放在身旁的花灯,转身离去。 许思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回想起她那句“从未考虑过她是否需要他”。又多了件后悔的事情,当初他若是不那么着急离开,而是陪着她,也许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情了。只是后悔也无济于事,事已至此,他必须想个办法,让她对自己的怨恨不再那么深。 竹屋的一层,许思做了仓库,里面随意地摆放着许多东西。趁着月色,他提起曾术制作的另一盏花灯,来到仓库。仓库里的东西太过杂乱,他翻找许久,才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回二层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曾术明天开始收拾仓库。 房间里的百里南,将那盏花灯点起,趴在书案上,盯着上面的丹青出神。 以前在苏城时,私塾有个女夫子,会教她们一些丹青,那时她常与娘亲置气,描的丹青大多都透露出阴郁。于是,那位女夫子常常将她叫到一旁问话,她也会敞开心扉的与夫子聊,聊着聊着夫子就会抹上眼泪,有次还专程叫来王蕴,嘱咐她对百里南好些。 夫子有句话,她依然记得:“你为何小小年纪便如此悲观呢?” 细想一下,那得从儿时说起,儿时她在张氏那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同村就只有两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女娘。那两位女娘很小就会一些手艺活,绣花纳鞋、上山砍柴,样样不在话下。而她,什么都不会,也不是不会,毕竟她小的时候也跟着母亲学过几日绣花,只是张氏从不让她做这些。 她因好奇随着那些女娘上山摘一些可以卖的果子,张氏就会说:“摘那劳什子做什么?你爹会赚钱,你摘十几天的果子,都没有你爹一天赚的多。” 再比如,她也会跟着那些女娘上山砍柴,张氏便会说,家里有,你不必去做这些粗活,她顶多就是在张氏不在时做个饭,洗个衣衫,而且张氏的衣衫也从不让她洗。都说张氏重男子轻女子,可张氏却从没亏待过她,就算她犯错都不会打她,也不会骂她。 比如:儿时,她带着堂弟将人家一片林子的竹笋子全都拔了,拔了也就罢了,还将那些笋皮也一张一张全剥了,别人家前来找张氏理论,堂弟被大叔打得皮开肉绽,而百里南也只是躲在远处,看着他被打。 还有次,一户人家种有一片园子的黄瓜,她带着堂弟翻进去,将人家一园子刚打上花苞的黄瓜花全给掐了,又是堂弟被打个半死。 她唯一一次被揍的,便是那年年关。彼时,雪都还没化完,她就拉着堂弟一同去小河洗澡。父亲找来时,他们俩正在小河里,边发着抖边扑腾着。气得父亲揪着她的耳朵将他们俩带了回去,那大约是唯一一次堂弟看着她被揍。 但是有个神奇的现象,无论是从张氏口中还是从其他的亲朋好友口中,自己都是被夸听话、懂事的那一个,而堂弟在他们眼中则是顽皮不堪的那一个。 那时,他们村附近有一财主,建了一处乡学,她在乡学学习,她那时也是个小霸王,深得夫子的器重,连夫子管不住的学子都是交由她来管的,整个学堂的学子都有些害怕她。 直到那年,她被接到苏城,刚入学堂时,她听不懂当地的言语,夫子布置了一些居学课业。 次日,由一位男学子集中收取大家的居学课业簿,那男学子来到百里南的书案前,拍着桌子对着她说:“脚布。” 她没听懂,一脸疑惑地看着那名男学子。 于是男学子又大声说道:“脚布。” 见百里南依然疑惑,又重复说上几次。 于是,百里南惶恐的脱下绣鞋,又惶恐地将褪下来的袜子递给他。 当时那男学子就怒了,吼出一句她听不懂的话语,于是,她便哭了。能听懂当地的语言后,才知那学子说的是“有病”。 见她哭,男学子也愣住,慌忙叫来夫子。夫子将她带回家,与王蕴交谈一番后,回到学堂将那男学子训斥了一顿,并且叫他以后但凡在学堂必须要说官话。 自那以后,处于陌生之地的她收起曾经在乡学时的所有锋芒,下学回家便帮王蕴做好饭菜,然后帮弟弟妹妹洗澡洗衣,收拾屋子。王蕴每每回到家,便是这里不满意,那里又不行,絮絮叨叨地责备她,她那时真的很累很累,所有的锐角都在那时被磨平了。 但是在那个时候她明白了一个道理:女子的眼泪在某些时刻,那是武器。 突然间,她便觉得自己当时真的似怨妇一样,与那些嫁了人,成日里在家中忙活着,还不被婆家待见的妇人一样,成日成日的不开心。脑袋一亮,也终于明白当初自己为何小小年纪便如此悲观,那不就是自己困住了自己么? 转念想了想,自己这两日确实有些浮躁,反正现下也出不去,没必要日日苦恼!于是,站起来,系上披风提上花灯,准备出去好好欣赏欣赏这里的美景。 刚走出门,便见许思在院子里忙活着什么,那满院子的积雪被他踩出一个又一个的坑。身边的曾术则站在他身边掌着一盏比她手中这个更好看的花灯。 百里南站在栏杆处问道:“许思,你在做什么?” 他手中的动作顿了顿,停下来,抬头望向百里南,见到她后,冲她一笑:“南南,我在做孔明灯,你要来看看吗?” 百里南提着花灯,提裙缓缓而下。许思见她下来,将两块木板置于雪地,叫她踏在木板上前行过来。 来到许思身边,扬起花灯,仔细看了一下,一人高的孔明灯,确实有些大,上面描着的丹青,与花灯上面的一模一样。丹青旁边还提着几行字:寂寂寥寥二十七载,浑浑噩噩七八年。岁月无声,爱意未改。相思已诉,愿知音常伴。 百里南抬头看向许思,嘴角微微上扬,轻轻一笑:“你做的?”许思点头。 第198章 种了一些梅花树 当晚她陪着许思放飞了那盏硕大的孔明灯,随后,又与许思喝了酒,聊了心事。 她问:“许思,你来这里,是不是家中遭遇了什么变故?” 许思回:“你别妄图从我口中套话。” 她又问:“许思,那些风月场所的姑娘,你最钟情哪一个?” 许思回:“不记得了。” 她还问:“许思,这里如此乏味,能不能找点乐子?” 许思回:“或许,可以。” 于是,许思又差遣曾术前去仓库翻来牌九,三人通宵达旦地玩上一夜。 次日午时过后,百里南悠悠转醒,看着眼前正侧着身子支着头,饶有趣味地盯着自己的许思,惊得瞪大了双眼。 一声尖锐而绵长的尖叫响彻云霄,屋顶的积雪都被震得微微颤动。许思捂住耳朵,眯起眼睛,静待着这声尖叫消失。 百里南万分愤怒地吼道:“许思,你对我做了什么?” 许思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和衣而卧,还能做什么?是你自己爬上来的,可怪不得我。” 百里南柳眉微蹙,仔细回想一番,今日清晨,三人都玩得筋疲力尽,先是曾术起身离开,而后便是许思爬上床睡去,她实在困得不行,晃晃悠悠地走到床角,揭开一方被角,就这样钻进被窝,蜷缩在一个小角落,沉沉睡去。 检查一下自己的身体,松了一口气,怎知许思见她这番模样,竟一把将她搂进怀中,单手环住她的腰肢,让她紧紧地贴着自己。百里南用力挣扎,满脸涨得通红,见许思眸中的情意愈发浓,她不再挣扎,松弛下来,紧闭双眸道:“你想怎样就怎样。” 许思嘴角微微上扬,随后在她额间轻轻一吻,嗓音略带沙哑:“你又拿这招来对付我。” 见她紧闭的眸子微微颤动,眼角沁出泪珠,轻声说道:“我现在还能忍,哪日忍不住了,你摆出这种姿态也无济于事。” 许思说完,便松开她,翻身起床,然后又轻轻地为她掖好被角,嘱咐她再睡一会儿,自己则去做饭。 就这样乏味地过了一日又一日,这招确实管用,让许思一次又一次地放过了她。那日,许思像往常一样坐在书案前看书,百里南依旧对着火炉发呆。 百里南又问:“许思,今日是不是腊月三十?” 许思回答:“不是。” 她接着问:“那是?” 许思说:“你过来,我告诉你。” 百里南无精打采的,懒得动弹,揉着自己一头的散发道:“不太想去。” 许思问:“那我过来告诉你?” 她回:“也行。” 许思坐过来,看着百里南,又指了指那书案上的梅花道:“它都没开全呢,你在这里是不是觉得度日如年?” 百里南点点头。 许思又问:“我在旁边种着一些梅花树,要去看看吗?” 百里南再次点点头。 许思眼底闪过一丝柔情:“那你等我,明日再带你去看。” 百里南又点了点头。 翌日,好不容易调整好的睡眠时间,又因为与许思下棋,起得晚了些。百里南的棋艺并不好,她下棋从来都是不过脑子的,故十有九输,许思仍旧会耐心的陪着她下。 这些时日的相处,百里南觉得许思确实很温柔,很好,很不错,只是他是婵儿的未婚夫,再者自己也有关北轩。如今这种情况,让她觉得自己与许思似是在偷情,心中倍感难受。 清晨,用过早膳,许思为她披上披风,带着她来到门外。只见原本被积雪覆盖的地面,竟然被凿出一条道路来。百里南惊讶地看向许思,问道:“你和曾术连夜铲的?” 许思点了点头,百里南看向曾术的房间,啧啧两声,摇了摇头,心中暗暗为曾术道了声“可怜”。 许思将汤婆子塞进她手中,一路将她引至他种的梅花树旁。百里南看着眼前那三棵半人高的梅花树,不禁有些茫然。她原本以为许思种的是一片梅花林,万万没想到,他说的梅花树就真的是梅花树。看着眼前这三棵弯着腰就能摸到它们头顶的梅花树崽子,她又为曾术心疼上几秒。 百里南将手翻过来贴了贴汤婆子,抬头看向许思:“你若是早跟我说只有这几株,我就不来了,也免得你们连夜开出条路来。” 许思指了指旁边的一块空地,慢条斯理地为她解释:“虽然现在只有三株,但等到来年春天,就不止三株了,我们可以用这几株作为母本,让它们生生不息。” 百里南贴着汤婆子的手顿了顿,勉强笑了笑,有些不自在地说:“其实,也不用,三株,也挺好。” 许思伸手揉了揉她散着的头发,笑着问道:“你是怕我会一直拘你在此地吗?” “也许,怕也不怕。”百里南回头看着那几株梅花,弯下腰握住那冰冷的雪,将它从梅花树上剥离开来,把雪捏成一个冰雪球在手中把玩。 许思又问:“何解?” “不怕的是,有吃有喝,有人照顾。怕的是”雪在她手中渐渐融化,雪水顺着她的指缝滴落在脚下。 她凝视着手中渐渐融化的冰雪,疑惑不解地问:“许思,你说你爱慕我,你乃当朝宰相之子,而我只是商户之女,我身上能有什么是你想要得到的?” “难道没有想要得到的,就不能爱慕你了吗?”他伸出手,将百里南手中的雪轻轻拿掉,“冷,别玩了。” 接着,许思抓住她的手腕,扯出彩巾帮她擦拭掌心的雪水。 百里南看着自己被冻得通红的手,微微垂下眼眸:“但是,男女之情不就是要欠来欠去的么?比如,我和关北轩,就像两根原本没有交集的绳子,我救了他,两条绳子上面打了个结,他又救了我,上面又打了个结,如此反复,绳子上面的结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结实,我认为这才算是男女之情。” 许思顿了顿,反问道:“那只是其中一种,这世间如此广阔,怎会只有一种?你不是爱看话本子吗?那书中难道只写了你这种?” 第199章 她已经死了 百里南思索片刻,才缓缓回道:“唔,多数都是女子为爱痴狂,也有男子为情所困。只是那些让他们死去活来的由头,在我看来,实在不值。或许,是我不懂,毕竟我不是当事人,若我真成了当事人,兴许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呢?也许正应了那句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她顿了顿,接着说道,“许思,我已经原谅你了,你不必执着当初的那些事情,若你放下,兴许我俩可以成为莫逆之交。” 见许思不搭话,只是淡然笑着,便沉上一口气,说道:“许思,我们回去,你这梅花实在没什么好看的。” 许思扫了一眼他那三株梅花树,傻傻一笑,与她一同返回。途中,又折了两枝梅花,回到茶室,坐在窗前,一边欣赏窗外的风景,一边品味着窗边的梅花,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茶水。 许思终于开口:“所以,你爱慕的是关北轩?” 百里南沉默许久,手中的茶杯渐渐冷却。她侧过头,看着许思,见他仍然凝视着窗外,这才回答道:“也许,现在是,但如果有一天,他真的触及了我的底线,那么这份喜欢就只会成为过去。” 许思嘴角轻扬:“你倒是洒脱。” 腊月三十日,天渐破晓,竹屋内,许思翻身而起,生好炭火,去到仓库翻找一番。 百里南并不知道今日是几时,今日醒来,见许思身着一身赤色衣衫,还将她的衣衫换成了赤色,很是疑惑,他说:“今日三十,赤色,图个喜庆。” 由于日子实在太过无聊,百里南每日不是和许思下棋,就是和他们一起玩牌九。这些日子里,她别的没什么长进,牌九的技巧倒是长进不少,长的便是耍赖的技能,许思宠着她,曾术又不敢说什么,她自然将耍赖练得如火纯青。 她还解锁了许思不少的技能,比如他会弹那么一两首曲子,会耍那么几招剑,还会唱那么几句小曲儿。百里南戏称他为浪荡公子,他则称百里南为文雅娘子。 可无论百里南如何想方设法套他的话,他都守口如瓶。她问:“你在大理寺任职,那想必知道许多大理寺的事情,比如现在三品院里关了多少人?” 他只回答了两个字:“不知。” 她又问:“那你知道关北轩的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他淡淡地回:“不知。” 于是,在腊月三十的夜晚,她灌了许思许多壶酒,想趁着他醉,再去套他的话,怎知,一壶,许思并未倒下,两壶,他还是没有倒下,三壶,她自己倒下了。 曾术看着趴在桌上的百里南,只躲着偷笑。 许思将她抱起,回到房间。在床上的百里南睁开醉眼朦胧的眼,指着许思的鼻子,断断续续说道:“许思,咱是正人君子啊,别妄想趁我醉,占我便宜。” 红着双颊的许思,此刻也是微醺,盯着她那含情目,确然有些把持不住,滚了下喉咙,气息不稳道:“那你还勾着我的脖子?” 闻言,百里南一阵傻笑,松开他的脖子,呼吸急促道:“忘了。” 见她闭上双眼,许思笑道:“就三杯而已,如何就醉成这样?” 夜半时分,许思已经酒醒,见怀中的百里南依然面颊泛红,呼吸急促,他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躁动。 随着许思手中的动作,百里南惊醒,朦胧的双眼,瞬时变为惊吓,她正欲惊呼,许思覆上唇来。 娴熟的技艺,让百里南猝不及防,但还是费尽全身的力气推开许思,眼中挂上泪水。 伴随着他急促的呼吸声,百里南质问道:“许思,你又要如此吗?” 他已经眼眶泛红,呼吸越发急促:“南南,我终究做不得正人君子。” 她又质问:“可你是李婵的未婚夫,你如此对我,算是怎么回事?” 许思双手钳住她的手,不答她,又凑近她的唇。 见百里南红着眼眶,又松弛下来,便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回道:“你若是担心这个,倒是没那个必要,因为她已经死了。” 百里南只听到两个字“死了”,顿时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望向许思,眼中的泪滚了下来:“你刚刚说什么?” 许思再不顾她任何的情绪,一场云雨,百里南脑中只回荡着许思所说的话。她不明白,为何许思这样说,李婵不是在花厅看戏的吗?到底那日发生了什么?许思又为何带自己来这里? 趁着许思熟睡,她缓缓起身,随意扯过衣衫穿上,披风都不曾带,便朝着冰天雪地走去。她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既然许思不告诉她,她便自己回去找答案。顺着积雪的道路踉跄着走了许久,也不过半里路,曾术前来,将她拦下。 她高声呼喊曾术让开,曾术不答,也不让,她便向前走,曾术则往后退,几步过后,曾术扬起刀,将一旁的树枝砍下,拦在了路上。 这时,赶来的许思,将她抱起,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抱回房间,又把她扣在床上,吼道:“你跑出去,是想死吗?” 百里南瞪大双眼,怒目道:“想死又如何?” 许思冷哼一声,凑在她耳畔低喘道:“百里南,想知道真相,就听话点儿。今日可是新年,何必如此扫兴?” 良久,百里南也冷哼一声,冷冷道:“现下,我又不想知道真相了,许公子,今日你可满意?” “不满意。”说完,便又覆上她的唇,即使她并没有任何反应,他依然一次又一次地索取着。 凤木山有面山崖,从崖下望上去,这崖似是通上天际。许思曾带她来过这里看日出,日出很美,不过,今日的日出却有些凄凉,她身着红衣,在这片雪地里显得格外妖异,迎着清晨的那缕日光,她一跃而下。 跃下的瞬间她惊醒,看着熟悉的锦被鸳帐,回味一遍刚刚的梦,竟然扬起嘴角,为了这点儿事儿死,不至于!翻身下床,照常穿上衣衫,提起竹桌上的茶壶倒上一杯茶水,一饮而尽,再倒上一杯水,出到门外用刷牙子将满口的酒味除去。 第200章 命丧贼手 转身,便看到端着饭菜走过来的许思,没事儿人似得向他打了一声招呼,惊得许思抬起眉愣在原地。片刻后,还是端着饭菜来到房里,还没摆放好,百里南便迫不及待地端起碗,夹着菜狼吞虎咽起来。 许思木讷地拿起碗筷,尝试着夹起一块肉片,放进她碗里。见她没有拒绝,许思放下心来,也开始动筷吃饭。 用饭时,除了吃饭的声音,再无其他声响。饭后,许思心中有些忐忑,他鼓起勇气致歉:“南南昨日,对不起。” 百里南冷笑一声,面若冰霜地回道:“对不起有用的话,我倒是想捅你一刀,然后再给你说一声对不起。” 许思握了握拳,追问道:“那你要怎样才能够原谅我?” 百里南抓一把桌上的瓜子,面无表情地磕上两粒后,冷冷地道:“从凤木山的山崖跳下去?我昨晚已经跳了一次,这下,该轮到你了。” 此后,百里南对许思一直冷若冰霜,往日的欢声笑语不再。夜晚,她也任由许思折腾。许思感到十分挫败,也尝试过用各种方法逗她开心,却始终没有效果,就算她有笑容也是强挤出来的。尽管她清冷的样子很美,但这是许思不愿意看到的。 那日,许思再次带着她来到凤木山的山崖,看完日出后,他便站在崖边,张开双臂,紧闭双眼,高声喊道:“南南,让我自己跳这山崖,我可能不太敢,若是你真想我跳下去,你就推我一把。” 百里南只是冷笑一声,将他丢在那里,头也不回地往回走去。许思连忙追上去,紧紧拉住她的手,终于忍不住怒了:“百里南,你到底想要我怎样?” 那夜,百里南像往常一样坐在茶室的窗边,手中握着茶杯,若有所思。对于今日许思问她的问题,她自己也想知道,她究竟想要怎样呢? “我想知道婵儿是怎么死的。”百里南不曾转头,只凝视着窗前那轮皎洁的圆月,这些时日她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到夜晚,便会在此处坐上一个时辰,而许思,则会默默地陪在她身旁,帮她添着茶水。 许思沉寂片刻,淡然道:“她们误闯了我家的库房,恰巧遇到两名前来偷窃的恶徒,故她二人命丧贼手。” 百里南的眼眸中似乎闪过一丝痛苦:“是吗?那许公子还真是无情,未婚妻新丧,便有闲情逸致与我在此处风花雪月。”许思神色复杂地望着她,“南南,我与她不过是父母之命,并无半点情分。” 百里南的语气虽淡,目光却带着几分深邃:“原来许公子除了无情,还擅长伪装。” 许思竭力挤出一丝笑容,身子微微前倾,为她添上一杯茶水后,轻声说道:“南南,你若心中不悦,尽管打我骂我便是。” 百里南又是一声冷笑,语气平静地回应道:“我并未生气,又何来的不悦,许公子,无论你将我视为玩物还是囚徒,我都没资格生气。” 她冷笑时,会勾起一边唇角,那单侧的梨涡便会显现出来,她仅有一个这样的梨涡,而百里姝却有两个,她曾一度羡慕不已,总觉得百里姝的梨涡成双成对,而自己的梨涡未免孤独了些。 许思这些时日见到此梨涡的次数属实有些多,总感觉那梨涡仿佛是在讥讽他,他移开视线,只说前去为她准备沐浴用的水,便站起身来离去了。 浴房中,曾术一桶接一桶地往浴桶中加着水,许思伸出手在水中搅动着,今日,他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突然顿住在水中划着圈的手,抬头望向正在添热水的曾术:“曾术,你可有什么哄女娘的法门?” 曾术蓦然一怔,险些将桶掉入浴桶中,他稳住手中的桶,惶惑道:“公子,您就别为难我了,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一直独身一人,岂会知晓取悦女子的诀窍。” 许思长叹一声,叹息道:“真是白跟了我那么久。” 沐浴中的百里南,将头没进水中,心中默念十下,方才起来,那窒息的感觉,并未让自己更加清醒。 她近来觉得自己有些忘事儿,已经不太记得关北轩的模样,也很少想起他,心中却总蹦出一些哲理,如:对于已经发生的事,若一味追根问底,受伤的往往是自己。得过且过,或许也是一种明智的活法。 她瞥了一眼衣桁上那套淡紫色的衣衫,又勾起一抹冷笑。凝视着前方的烛火,思绪逐渐飘散:娘亲应该已经回到苏城了?不知道他们今日有没有吃元宵,娘亲应该不知道自己失踪了?毕竟给她的信中,说的是自己去京州找关北轩了。不知道也好,至少不会担心。 门被叩响,传来许思的声音:“南南,水凉了?需要添些热水吗?” “不用。”回答完许思,她便起身穿好衣衫,顶着一头湿发打开门。 许思讶然:“为何要在夜间沐发?”随即便匆忙将百里南带到火盆边,用沐巾帮她揉着发。许思的动作轻柔,百里南盯着眼前红红的炭火发着呆,揉到半干,许思方才坐在百里南旁边。 “南南,夜间寒凉,往后切不可在夜间沐发了。”许思的话音刚落,百里南便扬起袖子遮住嘴,打了一个喷嚏,片刻后,又是一个。 许思见状,既无奈又心疼,赶忙取来一粒药丸,说是能预防风寒,叫百里南服下。百里南也只是木然地接过,木然地吞下。 晃晃悠悠间,二月已至。这些时日,天气似乎愈发寒冷,她时常赖在被子里不愿起身。待到许思架好炭火,煨好热水,她才会不紧不慢地从被窝中爬出。 或许是许思无微不至的照料,让百里南的内心有了些许动容,她偶尔会向许思道一声谢,回一个笑。 与她那好看的梨涡重逢的次数少了,许思更是如沐春风,成日里想着法儿逗她笑,她憋不住时也会捧腹大笑,只是笑过之后,又会冷若冰霜。对此,许思仍旧苦恼。 第201章 破烂配个破烂 百里南也不是那种在谁面前都敢撒泼的人,在谷齐林面前,她是客气中带着疏离与尊重;在李婵面前,她是知心姐姐;在关母面前,她乖巧懂事;在王蕴面前,她则是她理解她懂她知道的态度。 她一直觉得自己运气不错,虽然遇到的几个男子脑子都不太灵光,但对她还算不错。毕竟她一直觉得自己脾气不大好,没几个人能忍受,没想到这世上竟然有能忍受她的人,而且还不止一个。这样想来,她的运气的确还不错。 她在苏城时曾听说过这样一桩事:一名十几岁的少女,青春年少,懵懂无知,偶然遇到一名男子,一见钟情。二人珠胎暗结,那男子得知少女怀孕,竟连夜逃走。女子惊慌失措,只能向好友借些银钱,买来一副堕胎药,在客栈里偷偷服下。那种生不如死的痛楚,让她分不清是心更痛还是身体更痛。自此以后,女子便不再相信任何男子,父母安排的亲事她都一概拒绝。直到三十一岁,她才敢再次接触男子,好在结局不错,嫁给了一位称心如意的郎君。 百里南也很庆幸自己并未有过身孕,若是有那么一次意外,恐怕如今的局面也不会太好,虽然现在也没好到哪儿去。 她的脑海中突然闪出一个念头:若是当初自己怀孕了,许思会怎么选择? 对于这个突然冒出的想法,百里南询问了许思。许思表示,过去的事情他并不知道,但如果现在她有了身孕,他定然会娶她。 她面无表情地反驳道:“唔,所以,没有身孕,就不会娶我了是吗?” 许思一愣,声音不自觉地高了一度:“并非。”随即兴奋地问道:“南南,你愿意嫁给我吗?” “娶我,你家中能同意么?”百里南又是一声冷笑,觉得许思此番姿态,简直就是在哄骗那些无知的小娘子一般。许思是什么身份,自己是什么身份,她还是分得清的。就算许思拼了死命让她做个小的,她未必乐意。 许思又看到那可怕的梨涡,急急道:“家中的事情,我自会安排,你不必担心,若你愿意嫁给我,我定然不会让你受委屈。” “让我想想。”百里南说完,便侧身倚在这竹楼亭阁的美人靠上,单手撑着头,闭上双眼。右手的食指下意识地在汤婆子上摩挲着。 回忆起这些日子许思的卑微,百里南心中有些动容。反正现在和他在这深山老林中做了这么多日夜的夫妻,她不禁问自己,若是下山,难道自己还能去找关北轩吗?她做不到,或许她也可以找个老实人接手,比如,肖方尘。 她还记得肖方尘离开的那日,她去送他,他拉着她的手,眼眶通红,问道:“南儿,我只是你的备选之人,对吗?” 那时她有些惊讶,问他:“你为何会这样想?” 肖方尘抹了一把眼泪,挤出一个笑容,说是自己失态了,与她好好道别一番,便跨上马车。百里南看着他从车帘里回头看自己时那满眼的眷恋,也不禁问过自己,肖方尘是不是自己最后的选择。她的结论便是,应该不是。如果没有关北轩,她可以重新找一个,这株回头草她不乐意吃。 而且她还有一个疑惑,大家都说肖方尘得了疯病,关北轩也跟她说过肖方尘如今异常的症状,比如:莫名其妙地笑,不由自主地自言自语。 肖方尘在她面前,表现得一切都很正常,她也没有发现过关北轩所说的那些症状。 如今,肖方尘是备选之人的想法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她顿时认为自己应该是在这山上待得太久,说不定也得了疯病。 许思此刻正悠然地煮着茶,目光不时落在斜倚在一旁的女子身上,此刻的她,慵懒的姿态中透着一种独特的松弛感,看起来甚是可人。虽然百里南夜夜都摆出一副木然的状态,可他好像永远都看不够她一样。 他虽身经百战,阅人无数,然而唯独百里南对他无动于衷,这反倒激起他内心的挑战欲望,让他愈发想要征服她。这夜,百里南终于开始尝试着迎合他,他感受到百里南的变化,越发兴奋。 百里南想通了,决定给许思一个机会。她觉得如今自己已经破破烂烂,破烂配个破烂也许还不错。夜晚,她尝试着找到与他在一起的快乐,然而身体上的愉悦却无法掩盖内心的痛苦。她的内心依然抗拒着许思,不过她觉得自己或许需要一些时间,时间兴许能解决她现在的苦恼。 渐渐地她开始接受许思,两人之间又恢复往日的欢声笑语。他们时而一同出去看日出;时而用那冰块子雪打雪仗;时而倚着栏杆听许思抚琴;时而观看他在雪地中为她舞剑。许思还常拉着曾术一同为她舞剑,显然曾术舞得更好,百里南也只是口是心非地赞叹道:“都好,都好。” 享受快乐的日子果然过得更快,转眼间已到二月底。 这日,许思正将那唱了数十遍的曲儿再次唱给百里南听,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传来曾术的声音:“公子。”许思应声而去,只留百里南独自坐在窗边。 百里南盯着那摇曳的烛火发呆,想着这些日子,因太过无聊,她与许思几乎无话不谈,甚至连家底都快掀了个底朝天,她不禁有些担忧,这会不会不太好? 在整齐的仓库中,曾术单膝跪地,抱拳禀报:“公子,云来峰燃的是三盏灯。” 重回茶室的许思,满脸喜色,手提着两壶酒,迫不及待地要与百里南开怀畅饮。 百里南见状,好奇地询问他有何喜事。许思嘴角轻扬,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回答道:“没事,就是想喝酒了。” 随后又欢喜地问百里南:“今日你还想吃些什么?我去做来当下酒菜。” 百里南则轻轻摇了摇头,说道:“这几日,每日吃的都一样,不必问我了,你自己决定就好。”许思听罢,转身去到厨房,不一会儿,便端出两碟下酒菜回到茶室。 第202章 乳糖浇 百里南一边听着许思唱着比平日里更欢快的曲儿,一边悠然自得地饮着酒,吃着下酒菜。可是,她的酒量依旧欠佳,才一杯酒下肚,便感觉晕晕乎乎,双颊如晚霞般赤红。 又是几杯酒下肚,已然连站都站不稳,又是哭又是笑的,刚吃下的酒菜也吐了一地。许思耐心地帮她收拾好,抱着她放到床上,褪去她脏掉的衣物。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耍着酒疯,嘴里嘟囔着:“我现在谁都不怕,大不了就是一死!我祖母张氏当初都敢扛着刀把我爹抢回来,我只会比她更厉害,我要扛两把!” 接着又说她听她爹讲,她的亲祖父当年可是一表人才,就是有些匪里匪气,她觉得亲祖父兴许长得像关北轩一样,个子高高的,棱角分明,身材健硕,还挂着络腮胡子,因为她爹也长着络腮胡子,只是平时会刮掉。 她还自问自答:“许思,你们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呀?为什么爱慕我?我长得又不好看,脾气又不好,无才又无德。你们爱慕我肯定是因为你们有毛病,要么就是有隐疾。嗯,有毛病,有隐疾!” 许思听着她的胡言乱语,边忙活边笑着回应:“你的想象力可真丰富!” 许思收拾完后,坐在床边,看着熟睡中的她,回忆着这些日子里她的一颦一笑、一哭一闹。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能闹腾的女子,虽然这些时日身心俱疲,但也乐在其中。他似乎已经想到将她娶回家,往后的日子会有多有趣了。 他的娘亲是个沉稳的大家闺秀,平日里不苟言笑,总是告诫他这个不行,那个不可。他从娘亲那里没有感受到过太多的关爱,好在他的乳娘非常好,他所有的温暖几乎都是乳娘给予的。 乳娘是丧子后给他当的乳娘,是娘亲那边的远房亲戚,丧子的同时又丧了夫,便一直住在他家,从小照顾着他长大。平日里十分宠溺许思,自己的那点儿月钱能够给许思花上一大半。当初方沁儿的事,也是乳娘告诉许思的。见许思情伤,她还曾跪着劝说许思的娘亲。可许思的娘亲却责备说是她把许思惯得无法无天。 自许思的娘亲过世后,许思的爹没有再娶,他爹又没有小妾,后宅基本都是由乳娘在打理。后宅也没有什么麻烦事,顶多就是一两个被许思撩拨过的丫头争风吃醋。但因她是许思的乳娘,那些丫头对她都很恭敬,不敢造次。 百里南醒来,只觉得头痛不已,向许思抱怨说他的酒定是假酒。许思只是无奈一笑,说她自己连夜连夜的踢被子,定是受了风寒,哪里是什么假酒的问题。她挑了挑眉,哦了一声。 在这里的这些时日,她被养的越发懒了,如今,连衣衫都是许思帮忙穿。她思索一番,觉得长此以往自己定然会退化,于是捡起方蛮教她的那套防身术来练习,而许思自然就成了她的靶子。 每次她的攻势都能被许思轻易化解,她很气馁,便直接呈大字型躺在茶室的地上,望着屋顶发呆。许思也躺下来,问她在想什么。 她说在想许思仓库里的那些东西。许思问她想那些东西干什么,她回答说下山的时候想顺一个走,还问许思哪个最值钱。 许思回答说:“我最值钱,要不,你把我揣进兜里!” 百里南侧过头看向他,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于是说:“若是你能缩小,倒也不是不可以。” 三月,雪渐融,山雾缭绕,梅落七八,残花稀稀落落,落下的花瓣铺满一地,这情景让百里南想起与李婵的约定,再瞧着身旁的许思,心中只泛着苦味。 她咬咬嘴唇,问道:“许思,可以带我下山了吗?”几日未见曾术,百里南猜想他定然已经下山。 许思握住她的手,嘴角温柔浅笑,轻拨她额边碎发,柔声道:“再等等,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待处理完,就带你下山。” 又过了一日,百里南又问:“许思,还要等多久?” 许思说:“快了。” 路已通,许思带她骑马而行,去看最后一场雾凇。二人共乘一骑,在晨雾中观赏着被晶莹雾凇点缀着的树枝。 百里南在许思怀中拢了拢披风,问道:“许思,你可吃过乳糖浇?” “吃过,怎么了?”许思拉紧缰绳,马儿停下。 百里南总觉得这马瞧着不太健康,瘦弱不堪,想来是在山上久食干草,还只能省着吃,自然瘦弱。 她摸了摸马的鬃毛,抬头看向许思,眨巴着眼睛问:“我想吃了,你能带我下山吃吗?若雪全化了,估计就吃不上了。” 许思宠溺一笑,抬手帮她擦掉刚落在她脸颊上的水珠,回道:“你若发誓不跑,我便带你去。” 百里南微微一笑,真诚无比:“我都已经同意嫁给你了,怎会跑?以后,我便是你的人了。我们就去吃个小食,吃完就回来。” 许思靠近她的耳根,回应道:“那好,今日便带你下山。” 回家取了一张厚实的坐垫,许思带着百里南骑马飞驰,历经数个时辰才抵达山底。山底有一座小镇,宛如世外桃源,仅有一条沿着大道延伸的街道,街道两旁林立着各式各样的铺子。 或许是天气依旧严寒,街上人烟稀少,他们二人共骑一乘,在这冷清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引人注目。铺子里的人纷纷探出头来,好奇地打量着马上这对郎才女貌的红衣璧人。 百里南自上山后,便极少束发,一头青丝柔顺而飘逸,仅在发尾束上一方红绸。许思将她抱下马,带到一家制作乳糖浇的铺子前,向店家点上两份乳糖浇后,将百里南带进铺子里坐着。 自踏上这条街道,百里南的目光便四处游移,心中盘算着如何逃走。她本想效仿话本子中那被欺凌的柔弱女子,指责许思是个狂徒。 但看到街上寥寥无几的行人,她在脑海中反复演练了好几遍,觉得若是这样做,要么自己会被许思强行带回,再无下山的机会;要么会遇到一两个好心人前来帮助,却被许思一脚踢飞。而且,他今日还带着剑,一怒之下,拔剑将自己刺死也未可知。 第203章 认错人了 进入铺子,里面颇为简陋,店家刚把乳糖浇端上来,百里南便说:“刚刚街道那边有卖糖葫芦的,我想吃。” 许思回她:“等我们吃完,就带你去买。” 百里南却撒娇道:“可是,我想和乳糖浇混着一起吃。” 许思无奈,只得前去买。出门时,他故意在门边停留许久,见百里南没有逃跑的迹象,才放心地前去。 买来后,二人吃完,百里南又吵着要去吃汤饼,许思只好带着她前去。吃完,刚出铺子,她又捂着肚子说要去如厕,许思扶额向店家询问哪里有茅厕,又带着她前去。 折腾完,天已渐暗,回去的道路崎岖,许思找了一处驿站,说先在此歇息一晚,次日再返程。百里南向许思抱怨那马太过瘦弱,让许思吩咐店家将马喂得饱一些,他说自己早就交代过了。 夜晚,待许思入睡后,她悄悄坐起身来,朝着许思比划着手刀。心里寻思着,自己要是会些话本子中的那些武功,肯定能一个手刀将他劈晕,然后扬长而去。可惜,自己只是一个什么功夫都不会的弱女子,她蹑手蹑脚地下床后,来到桌旁摸着黑倒了杯水喝。刚喝上一口,就听到许思的呓语:“南南,南南” 百里南将杯子停在唇边,仔细听着,见没有下文,便放下杯子,轻轻打开窗户,向外看去。外面是后院,月光下隐约看见,有两三匹马正拴在对面的马棚里。她关上窗户,穿上衣服,拿起许思的腰带,出门后用腰带把门绑上,提着裙子,小心翼翼地下楼。 店家此刻正在打盹儿,她顺了一条马鞭,朝着后院走去。随便挑了一匹看起来较为强壮的马,牵出马棚后,打开后门,将马牵了出去。 此时,许思正站在窗前,衣衫松散,手持一杯茶水,透过窗上的洞,注视着外面的一切,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房门轻启,曾术迈入,微微躬身行礼,向许思禀报一切已准备就绪。许思满意点头,饶有兴致地把玩着手中杯子。 百里南轻轻关上后门,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儿,隐隐感觉有些不安,总觉得自己逃脱得过于顺利。她牵着马,在门外稍作等待,想着若是许思此刻发现自己逃跑,便借口自己是出来遛马。等待片刻,四周静谧无声,于是牵着马朝大道走去。刚上大道,便觉后颈一痛,眼前一黑。 再次醒来,置身于一间奢华的屋内,屋内的豪华程度与宰相府相比毫不逊色。百里南只觉颈项酸痛,伸手摸摸,发觉身上的衣衫柔软光滑,穿在身上如丝般滑嫩,抬起手便顺着手臂滑落到肩头。看着手臂上自己掐出的那一道道淤青印子,她心中满是疑惑,自己这又是咋了?一次这样的经历就够了,怎么又来一次? 不一会儿,一名身着精致服饰的丫鬟端着一盆水走进来,见百里南坐起,惊呼:“小姐,小姐,你醒了?” 随后放下水盆,跑到屋外,高声呼喊小姐醒了,快叫老爷夫人过来。话音未落,又匆匆进屋,不停地对百里南念叨,什么小姐终于醒了,老爷夫人担心死了。 说话间,一群人涌进来,为首的是一位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和一位端庄优雅的妇人。他们快步走到床边,眼中满是关切和欣喜。 “南儿,你终于醒了!可急死爹娘了。”妇人坐在床边,握住百里南的手,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百里南一脸茫然,疑惑地问道:“你们是谁?我为何会在这里?” 中年男子赶忙解释:“南儿啊,我们是你爹娘呀!几天前将你从乡下接回,谁知你刚进家门就高烧不退,昏迷不醒。真是老天保佑,你如今可算是醒过来了!” 百里南更加疑惑了:“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 夫妇两人对视一眼,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这是怎么回事?南儿,你别吓唬爹娘啊。” 随即中年男子又转身对后面跟着的丫头吩咐道:“快,快去把医师请过来。” 在众人的担忧和百里南的迷茫中,一位身着长袍、手提药箱的老者缓步走进来。丫鬟迅速搬来凳子,老者坐稳后说道:“可否让老夫为娘子号号脉。”百里南有些迟疑,但还是把手伸了出来。 老者号脉片刻,询问了夫妇一些情况,而后眉头微皱,若有所思:“娘子的身体确实已无大碍,或许是发热太久的缘故,才出现了记忆混乱的症状。” 夫妇俩闻言,忧心忡忡:“这可怎么办才好?” 老者安慰道:“不必担心,这并非不治之症。只需静心调养,喝上几副药,多吃些补品,静待恢复即可。”说罢,老者开出一剂药方,递给夫妇二人。夫妇俩连连道谢,赶忙吩咐丫鬟送老医师离开。 百里南仍旧震惊地看着这一切,脑海中充满了问号,只觉得很是荒诞。 夫妇见她如此神情,便轻声安慰道:“南儿,你安心歇息,不用担心,爹娘一定会治好你的病。”随后,又是一阵嘘寒问暖,询问她有没有哪里疼痛,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问上一通后,见百里南略显疲惫之态,夫妇二人吩咐丫鬟好生照顾百里南后,便转身离去。 待他们走远,百里南惊愕地问丫鬟,自己究竟是谁?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丫鬟回答道:“小姐,您真的是烧糊涂了,您叫唐南,是苏城唐家山庄庄主的女儿。您自出生起,身子就不好,所以一直养在乡下。前段时间,老爷夫人才派人将您从乡下接回来。” 百里南愈加郁闷,心下暗想:莫非自己真的遇到了话本子里的那种情节?难道自己逃跑时不慎摔死,如今借尸还魂了?这般想着,愈发后怕起来,忙唤丫鬟取来镜子。 她对着镜子,仔细端详着这张脸,分明还是自己的面庞呀,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只觉头痛欲裂,如遭晴天霹雳,简直无法无天。 伸出手,轻轻戳了戳手臂上的那些淤青,还是痛的。这些淤青,原本是她打算用来诬陷许思虐待自己的“证据”,而如今,它们却成了让自己更加清醒的“警钟”。她觉得其中定然有猫腻。 第204章 我真的会逃 待上几日后,她说她想出去走走,可丫鬟仙桃总是跟在身边且极力劝阻。她也曾去过前院,光走到前院就已经累得半死。仙桃劝道:“小姐,您瞧瞧,您如今身子尚未大好,实在不宜外出。”百里南霎时语塞,心想是你家太大,这和我身子弱不弱没什么关系。 但凡她走到门口,抬起一只脚准备踏出这座奢华的大门时,仙桃便会扑通一声跪下,涕泪横流:“小姐,你若踏出此门,老爷夫人必定会怪罪于我,还望小姐体恤奴婢,身子大好前莫要出门。若小姐执意出门,那奴婢只能以死谢罪。” 百里南只得扶额,收回那只即将迈出的脚。连忙安慰道:“不至于,不至于。” 如今的她日日身着锦衣华服,头戴金簪银钗,身处这富贵繁华之中,实在浑身不自在。听着她们一口又一口的“小姐”,她更不自在。 她的“爹娘”也时常前来探望,对她那是嘘寒问暖、关怀备至,要么送来滋补浓汤,要么送来精致小食,要么送来金钗银环、绫罗绸缎。但凡她说自己并非他们的女儿,他们便会掩面痛哭,搞得她都不敢再提这档子事儿了。 约莫住了十来天,这日,她悠然自得地躺在一张醉翁椅上,于这繁花似锦的院子中用彩巾盖着脸晒太阳。仙桃则在一旁绣着花,静谧祥和,惬意十足。 此刻,许思身着华服,发冠高束,出现在门廊。见到百里南的瞬间,他微微挑眉,远远望去,只觉得她如今丰腴了不少。走得近些,仙桃抬头看见他,他打手势让仙桃暂且回避,仙桃便懂事地离开。 许思伸出手,轻轻捏住百里南脸上的彩巾,百里南乍见他,吓得脸色煞白。过了许久,她才捂住胸口,稍稍镇定下来。开口问道:“你怎会在此?” 许思晃了晃彩巾,又从手中抖出一块玉佩,悬于她面前:“听闻唐家有女,温婉清丽,恰似清扬,特来求娶!” 百里南凝视着眼前的玉佩,惊愕道:“许思,这一切皆是你的阴谋?” 许思挑了挑眉,狡辩道:“什么阴谋不阴谋,你不是说要嫁给我的吗?” 百里南柳眉紧蹙,面露不悦,肃声回他:“倘若那只是我的一句戏言呢?” 许思俯身将玉佩系于她的腰间,而后不慌不忙地应道:“木已成舟,悔也无用。” 百里南再次闭上双眸,食指轻敲着醉翁椅的扶手,云淡风轻地说:“我会逃婚的。” “你不会。”许思贴近百里南的耳畔,声音中透着几分欣喜,“你已有身孕了。” 百里南遽然睁眼,满脸狐疑地凝视着许思,僵上片刻后,手抚上自己的腹部,眉心微动,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 许思勾起唇角,眼尾含笑:“你若不信?我可以为你推算日子,你上次癸水之时乃二月初二,而今已是三月二十。”接着又说,“近来你是否感觉到很嗜睡?且浑身乏力?食量也增添不少?” 百里南木然颔首,他继续道:“此些症状皆是女子有孕之兆,要不,我为你唤一位医师前来瞧瞧?” 百里南直视着他,瞬间神色慌乱,稍作镇定后,仍心存疑虑,诘问道:“许思,你为何要给我安排个便宜爹娘?他们原本的女儿又在何处?” 他勾唇一笑,云淡风轻地回应道:“此事你无需知晓,乖乖待在此处,我不久便会来接你。” 见许思转身欲走,百里南连忙伸手拽住他的衣袖:“你给我说清楚,否则,我真的会逃。有没有身孕对我来说无足轻重,我的孩子,他也可以没有父亲。” 许思万没料到百里南会如此说,身体猛地一僵,他缓缓低头,迎上百里南的目光,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诧,继而沉声道:“你若早表明不愿嫁我,我绝不会做出这样的安排。事到如今,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百里南,说出去的话,是要承担责任的!你记住,从今往后,你只能是唐南。” 百里南凄然一笑:“许思,你真的从未考虑过我的感受,什么都瞒着我。嫁给你,我觉得我会活不长。” 许思转身蹲下,握住百里南的手轻轻摩挲,轻声说道:“我可以告诉你所有事情,但要等到行完礼后!” 走时,又俯身在百里南额间落下一吻。随后,贴近她的耳畔,柔声道:“若你想逃,大可一试。” 待许思离开,百里南回忆起那个夜晚,许思以为她已经睡熟,轻声呼唤了两声,见她没有反应,蹑脚蹑手地起身离去。许久都不见他回来,百里南心生疑惑,于是小心翼翼地爬起来,打开门张望一番。除了那一轮清月,四周空无一人。她看见曾术屋里亮着灯,便走到他房门前,贴耳听着。 只听见许思说:“……这倒不必担心,反正她的爹娘以为她已经不在人世了。我所担忧的是,南南若是知道她以后无法再与亲生父母相认,会与我置气。” 听到里面传来挪动椅子的声音,百里南急忙回到房中,佯装入睡。过了一会儿,许思回来,将她吻醒,轻抚着她鬓角的发丝,眼中满是柔情。 那一晚,她有些走神,许思问她是否身体不适,次日又拿来两粒药丸给她服用,说是用百年人参制成的补气丸,吃了对身体好。 此刻,摸着许思送的玉佩,突然想到,关北轩送的那支发簪貌似还遗落在那山上。想了一想,反正与关北轩已再无可能,就当他还了自己那几十两银子。也不知道他如今怎么样了。又想,倘若当初没有提及要嫁给许思,他是不是打算将自己囚禁在那山上一辈子? 她自从知道自己怀孕后,就时常感到想吐,明明之前什么感觉都没有。仙桃每日都会端来一碗药,百里南喝了几次后,便嫌苦不愿再喝。仙桃便说是老爷夫人吩咐的补药,若不喝,自己会受责备。无奈,百里南只得含着泪水喝下,喝下后又是一阵干呕。 第205章 小满日 百里南曾多次尝试逃跑,但每次都能被仙桃拦截。 比如,她偷摸的爬上墙头,当她准备跳下去时,仙桃瞬间就会出现在她身后,然后一跪再带上一哭,最后以自己的性命来威胁。 她从未遇到过如此难缠的女娘,于是,又拿“爹娘”送来的所有东西贿赂仙桃,怎知她收下东西,却依旧如此。 百里南时常想,若是自己当初对关北轩也是这个缠法,怕是儿子都已经老大了! 她也想过用花瓶砸晕仙桃后再偷偷逃跑,怎知这府里的花瓶个个都那么精美,她想挑个便宜的,可挑来挑去总觉得个个都不便宜。 于是,寻到一个机会问仙桃那些花瓶哪个最便宜,仙桃指着书案上的那个说:“咯,就那个,约摸一百两金子。” 她吓得脸色发青,再也不敢打花瓶的主意,转而去找石头,石头是找到了,但是当她在仙桃身后扬起石头时,又狠不下心。毕竟,仙桃对自己确实很好,虽然贪了钱财,但时常会给她带一些苏城里的特色小食。 她还拉着仙桃解释:“仙桃,我真的不是唐家的女儿,我叫百里南,姓百里,不姓唐。我不是你们家的小姐,我只是个乡下丫头。” 仙桃却回答:“嗯,我知道,小姐是从乡下来的。” 她急忙道:“不是,我是说我不叫唐南,我本来叫百里南。” 仙桃看着她,露出甜美的笑容,点点头:“嗯,老爷说过,小姐来的地方就叫百里乡。” 百里南如遭雷击,瘫软在案上,心中呕出几大碗血来。 而后,她又写了十几封信,偷偷托府中十几位不同的丫鬟小厮帮忙寄出,其中光是给王蕴的信就有四封。 按常理,同在苏城,寄出后,三四日便会有回信,可如今已经五日过去了,别说回信,她连自己托谁寄的都分不清。随意询问过几位丫鬟小厮,他们都说没有回信,她认为他们根本就没有帮自己把信寄出去。 折腾上许多时日,却仍未能踏出这座宅子半步。心一横,决定不再顾及仙桃的威胁,径直闯出去。谁知还没走完宅外的台阶,她便眼前一黑,醒来时又回到闺房之中。 小满的前几日,仙桃送来喜服,带着四五个丫鬟围着百里南,将喜服套在她身上,又是描眉,又是盘发,她似个木偶一般任她们摆布着。仅仅试个喜服,就花费上大半日的光景。 之后的几日,府中又是各种布置,喜庆不已。小满的前一日,府中似乎极其热闹,百里南问仙桃:“今天府里是有什么宴会吗?” 仙桃微笑着回答:“小姐即将出阁,府中设宴宴请亲朋。” 百里南十分诧异:“我不用出席?” 仙桃又是一笑,回答道:“老爷和夫人体谅小姐身子不好,特意交代您无需前去,在房中将养身子便好。” 百里南“哦”了一声,心中却暗想自己闯门关,爬墙头的事情,府中众人皆知,说她身子不好,有人信吗?又长叹一声,感叹着这大宅子里的事情果然复杂得很。 小满这日,刚过子时,她才刚睡下没多久,就被仙桃叫醒。迷迷糊糊中,她被一群丫头架起来梳洗。清醒过来后高声问仙桃是怎么一回事? 仙桃却忙忙碌碌,不停地吩咐这个要丫鬟做什么,那个要丫鬟做什么,根本没有听到她的问话。 百里南便任由她们折腾着,听着仙桃的吩咐,大抵上知道自己是要被送出府了。心中暗喜,一边任由她们折腾,一边闭目养神。 穿好喜服,描好妆容,贴好花钿,稍稍整理。“娘”带着一群丫鬟走进房间,一进来就掩面痛哭,百里南又紧握着她的手,轻轻拍着安慰。 毕竟这个“娘”对自己也挺好,见她哭泣,自己也不禁委屈起来。眼看着百里南的泪就要盈满眼眶,仙桃急忙安慰道:“夫人,今日是小姐的大喜之日,可别惹得小姐哭花了妆容。” “娘”抹了抹脸上的眼泪,抚摸着百里南的脸颊,止住哭声,带着满脸泪痕,哽咽着说:“仙桃说得对,今日大喜,不哭,不哭。” 随后又拉着百里南坐下,为她梳头,口中哽咽着念道:“一梳梳到尾,福禄双全事事顺;二梳梳到尾,无病无灾无烦忧;三梳梳到尾,儿孙满堂皆富贵。” 百里南看着“娘”在镜中忧愁的神情,听着她哽咽的祝福,心中皆是苦涩。她虽然不知道“爹娘”为何如此,但“娘”的泪她看得真切,她是真的伤心。心想:一饭之恩都得报,更何况这么多日的叨扰,就当一回他们的女儿。 唐夫人梳完头,丫鬟接过梳子为百里南挽发,夫人抚着她的发丝,眼眶泛红,望着她,脸上满是慈爱的笑意。 梳好发髻,戴上发冠,簪上发簪,唐夫人握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南儿呀,爹娘将半副身家给你做陪嫁,是希望我们南儿在宰相府中能生活得舒适些。嫁过去后,若是遇到困难,就托人给爹娘带个信,爹娘永远是你的后盾,也永远是你的亲爹娘。”说完,她从丫鬟捧着的檀木盒中轻轻拿起团扇,交至百里南手中。 百里南身着销金长裙,袍袖殷红似火,赤色的刺绣霞帔上点缀着珍珠宝石,金镶玉的金帔坠悬于凤头履上方,发簪的流苏坠子末端悬挂的小铃铛,随着她的步伐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当声,一步一响,一步一叮当。 她觉得那铃铛,定然是许思为防止自己逃跑而故意安排的。听着它所发出来的声音,甚是悦耳,思索着逃跑时定要将它带着。 由于路途遥远,需要先乘坐马车,进入京州后再改换轿子。上到马车后,百里南才意识到这婚恐怕是逃不掉了,因为此刻,一身喜服的许思已经与她一同登上马车。 马车内宽敞无比,雕花的车窗隐在金销帐下。二人分坐左右,中间摆放着一张覆着红绸的小方桌,桌上摆满了寓意美好的糕点和果子。 在媒婆的高声呼喊中,马车缓缓启动。许思起初正襟危坐,片刻后便放松下来,他微笑着拿起一旁的果子,递给百里南,温柔地说道:“夫人,路途遥远,若是渴了饿了,一定要告诉我。” 百里南端庄地举着团扇,并不想理他。许思挪动了一下,轻笑一声,倾身过去,从她手中夺过扇子。 第206章 诓你的 从唐家山庄到京州大约需要两三个时辰,这一路上,百里南都不愿意搭理许思。 许思同是整夜未眠,便取下幞头放在一边,托着头靠在小桌子上,紧闭双目,打着盹儿。 百里南也是困得不行,头一点一点的钓着鱼,鱼倒是没钓到,一个猛点头,脖子差点儿折掉。她揉了揉颈项,突然发现自己藏在喜服里面的那套衣衫不慎掉出来,心中霎时慌乱。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许思,还好他此刻依然闭着双眼,便小心翼翼地拾起衣衫,朝着喜服里塞了塞。 刚塞好,许思伸个懒腰,打个哈欠,睡眼惺忪地看了一眼有些慌张的百里南,“咦”了一声:“夫人,你这是怎么了?脸色为何如此苍白?” 百里南迅速端坐好,仍旧对他不理不睬。许思见状,嘴角微微上扬,声音慵懒道:“我瞧着夫人确实有些困倦了,要不要为夫过来,将肩膀借你靠一靠,让你稍稍眯一会儿?” 百里南疏离一笑,不冷不热地回应道:“不必了,许公子,我们尚未成亲,还请注意你的言辞,别叫这么亲热。” 许思一脸慵懒地微眯着双眼,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调笑道:“夫人若不养好精神,待会儿如何能逃得掉呢?” 百里南柳眉一挑,也不再与他废话,直接将小桌上的盘子全部推到许思那边,趴在上面,闭上眼睛,昏昏睡去。 许思看着百里南嘟着嘴睡着,嘴角又一次上扬,勾起笑意。 到京州时,天色已经大亮。马车抵达一处宅院,许思小心地扶着百里南下了马车,将她交给仙桃,嘱咐仙桃先带着她去休息片刻,顺便补一下妆容。待补好妆容,百里南见房中只剩下仙桃一人,便谎称自己饿了,让她找些吃食过来,自己先填一填肚子。 仙桃应声前去,门刚被关上,她便迫不及待地将喜服里的衣衫取出,怎料门外忽然传来仙桃与人交谈的声音:“嬷嬷来得可巧,我家小姐恰好饿了。” 嬷嬷回话道:“是公子担心娘子,说娘子一路上没吃什么东西,特意嘱咐奴婢来送些稠汤。” 紧接着,仙桃打开门把嬷嬷请进屋内,百里南心中一紧,手忙脚乱地将那套衣衫胡乱抛到角落,若无其事地站在镜前摆弄发簪。 待嬷嬷把那碗稠汤放置好,行礼告退,仙桃端起稠汤走过来,百里南面露难色,硬着头皮喝上几口。才喝完不久,她便感觉自己全身瘫软无力,尽管意识尚且清醒,但连迈步都异常艰难,说话也是有气无力,声音低微难辨。 她在心里暗暗咒骂:“许思,你竟然又给我下药,这已经是第三次了,你这个卑鄙无耻、肮脏龌龊的小人臭狗屎、烂狗屎” 昏昏沉沉地被人扶上花轿,昏昏沉沉地听到周围的人在七嘴八舌地高声议论:“这是哪家办喜事呀?排场这么大” “听说是右相家的公子成亲,女方是公子母亲娘家那边的表小姐。” “原来如此,瞧这嫁妆可真够丰厚的。” 的确,今日进城时,由于迎亲队伍太长,把进出城的民众都堵住了大半个时辰。虽说“十里红妆”略显夸张,但唐家的半副身家也不是盖的,稀稀朗朗的队伍连起来五里地,还是有的。 此刻,在京州城的街道上,许思身着喜服,头戴簪花幞头,骑在高头大马上,脸上是掩盖不住的喜气。 百里南倚在华美富贵的花轿中,随着抬轿人的脚步起伏,意识愈发模糊。她上轿时,头上还被覆了一方红纱盖头,行礼时她只隐约看到四周围满了人,本就昏沉,那些个面孔,一个都没看清楚。 且自下轿后,整个行礼的过程,都是仙桃搀扶着她完成,她心中怀疑,仙桃力气那么大,会不会是习武之人? 她还听到有人低声议论:“难怪说表小姐身子羸弱,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不知这表小姐相貌如何?这盖头编织得如此细密,都看不清楚。” 一声高亢的“礼成”声响起,百里南心中期待的抢婚人并未出现,心中不禁哀叹,罢了罢了,嫁给破烂兴许是自己的宿命。不过是以唐南的名义嫁的,和她百里南没什么关系,户籍册子上,自己应该并非已婚,这点,她很窃喜。 被扶回喜房中,她依然昏昏沉沉,屋中燃的香,香气馥郁,她坐下后不久便倒下沉沉睡去。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醒来时已恢复不少气力,腹中饥饿难耐,准备掀开盖头拿些食物来吃。 刚碰触到盖头,屋外便传来喧闹声,她停下手,端坐好,听到一些男子的轻薄言语,紧握住手中的扇子,内心咒骂着。 只听见许思带着醉意的声音传来:“各位好友,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内子身子不好,受不得吵闹,还望众位好友多多包涵,现下就请散去。” 仍有一些人吵闹着要看一眼新娘子,许思的语调越发严厉:“还望众位给在下一个薄面,多谢众位好友了。” 几位婆子好说歹说,众人才不情不愿地散去。门被打开,许思在婆子们的拥簇下踉踉跄跄地走进来。 二人盘腿对坐于床上,在婆子们一声声的吉语中,剪下发丝,合梳为鬓。 婆子端过来合卺酒,许思看了一眼,摆了摆手,吩咐婆子们离去,婆子们面面相觑,劝道:“公子,奴婢们知道少夫人身子不大好,但是合卺酒还是要喝的,这酒是清酒,不伤身子。” 许思面露不悦,说他知道,不用她们提醒,婆子犹豫,他又道:“仙桃,送嬷嬷们离开。” 仙桃应声,高声呼唤,带着嬷嬷们离去。 见门关上,他直接扑倒百里南,还好床榻柔软,百里南只惊呼了一声。 许思小心翼翼地取下她头上的发冠和发簪放好,带着情欲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身下惊恐的她,片刻后,便要覆上唇来。 百里南急忙伸出双手挡住他俯下来的嘴唇,口中惊慌失措地喊道:“许思,你疯了吗?我有孕了,你想干嘛?” 许思醉意迷蒙的抬起一只手,试图将她的手拨开。谁知她的力气还不小,许思再次凑近她的唇,轻声呢喃道:“那是诓你的。” 第207章 又能怪谁 百里南只觉得许思吐出的气息,令自己头脑发晕,屏住呼吸,不可置信道:“诓我的?” “嗯,你有孕,是诓你的。”话音刚落,他的额头便传来一阵巨疼。 睁开一只眼,看着眼下眉头紧蹙、嘶了一声的百里南,他也跟着嘶了一声,混沌的脑子瞬间清醒不少。 他伸出手,捏住百里南的小脸,凝视着她那充满怒气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坏笑,调侃道:“谁叫你逃跑的?要我给你算一算吗?暂且不论你想逃的次数,单论逃跑时被仙桃发现的,起码也有五十回了?你说你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你都答应要嫁给我了,还想着逃。这次你若成功,又打算离开我多久?” 百里南见他呼吸越发急促,伸出手推了推他的肩膀,不耐烦地回道:“许思,等你酒醒,我们再说。” 他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死死地扣在床上,俯下身,气息吐在她的耳廓,轻声低语:“南南,春宵一刻值千金……” 话还没说完,房门便被敲响,传来曾术焦急的声音:“公子,大理寺出大事儿了。” 许思不耐烦道:“明日再说。” 曾术又道:“来人说宋大人不在京州,眼下只能找你处理,万分火急。” “知道了。”许思满是不悦地回了一句,转过头来,在百里南的唇上轻轻一点,叮嘱她等自己回来,起身离去。出去后他又嘱咐仙桃照看好百里南,还特意吩咐拿些酒菜过来给她吃。 许思刚走不久,一位婆子就带着几个丫头将饭菜端进来。她在仙桃的侍奉下吃饭,兴许是饿的太久,刚刚与许思博弈又耗费了不少体力,坐在桌旁心慌手抖,拿起筷子,很想将饭快些扒进嘴里,却有心无力。不过,她还是努力地扒拉上几口,慢慢地咀嚼着。 门再次被敲响,却听不见敲门的人出声。仙桃大声问道:“谁呀?” 没有回应,敲门声再次响起。仙桃缓缓靠近门,从袖中露出匕首,小心地置于身后,单手轻轻打开门。 百里南见到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手中的筷子掉落在桌上,嘴里还包着一口饭,就那样呆愣地看着仙桃。心想,原来自己的感觉并没有错,仙桃真的会些功夫,让她做自己的丫鬟,是不是大材小用了? 仙桃打开门后,却不见人影,探出半截身子,左右张望了一下,还是没人。正准备关门,突然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百里南惊惶地看着这一幕,眼睛瞪得老大,仙桃打开门时,她便瞥见了屋顶上倒挂着的黑影。刚想开口,却因嘴里塞满饭差些喷出来,只得匆忙多嚼两口,咽下去才叫仙桃小心,可话还没说出口,她便昏过去了。 只见倒挂着的人飞身而下入得门来,又从他身后走进来一位黑衣人,关上门,两人快步走到百里南面前。待他们扯下面纱,百里南又将双眼瞪得更圆,惊愕道:“小七,怎么是你们?” 江羽七上前一步,抓住百里南的胳膊:“南南,快跟我们走。” 谷齐林也一脸肃穆地盯着百里南,而百里南却坚定地摇头:“我不走。” “为何?”江羽七的手更加用力了。 百里南被抓得有些疼,她扒开江羽七的手,苦笑着回答:“你也看到了,现在这种情况,我跟你们走,能有什么用?没必要连累你们!” 江羽七急切地说:“三哥在外面等你!” 百里南顿了顿,嘴角又挤出一丝苦笑,问道:“关北轩他出来了吗?他的案子是不是结了?他是不是没事儿了?” 江羽七又拽着她的胳膊:“你自己出去问。” “我不去。”说完,百里南眼中含上泪水,她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声音哽咽着,“小七,你帮我告诉关北轩,他送我的簪子丢了,反正他还欠我七十两,那支簪子就当他还我那七十两了,从今往后,我们两人互不相欠。” 江羽七的眼神变得黯淡无光,他沉声问道:“南南,你这是何苦呢?难道你真的想以别人的名义嫁给许少卿吗?” 百里南一边擦拭着泪水,一边哽咽着说:“小七,是的,我是心甘情愿的。” 谷齐林见状,竟然单膝跪地,抱拳致歉:“百里南,对不起,是我没有兑现自己的承诺,没能保护好你。” 百里南挣开江羽七的手,连忙扶起他,红着眼圈说道:“二哥,这与你无关,阴差阳错,命运使然,又能怪谁。”接着又问,“对了,这几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从江羽七的口中,她大致了解到一些缘由。那日,她应约参加许思的生日宴,宰相府中发生了一起命案。据说是因为李婵与同行的两名女子,迷路后闯入宰相府的库房,遭到趁乱前来盗窃的贼人灭口。杀人后,放了一把火,将库房烧毁。 听闻许思是第一个赶到的,看到火光中有一名全身着火的女子哀鸣着爬出,惊吓过度,旧病复发。右相连夜将他送回苏城调养身体。 最终,一名女子幸存但重度烧伤,两名女子身亡。重伤女子腹部被捅了一刀,且全身大面积烧伤,无法开口说话,目前仍在太医署治疗。 他们只知道百里南是与李婵一同赴宴的人,一直不确定那名活着的女子是否是百里南,直到事情发生一个月后,那女子稍微能开口,说自己是尚书府的小姐李婵,江羽七等人才死心,通知百里南的父母前来领尸。 在二月时,终于有了关初的消息。江羽七原以为关初是被关在大理寺,没想到他是被刑部抓走的。关初包揽下所有的罪责,告示上说关初私开盐矿、贩卖私盐、草菅人命,数罪并罚,秋后问斩。关北轩虽不知情,但因与关初是父子关系,被杖责二十后,贬去官职,放出牢狱。 而今日,江羽七前来赴宴,在新娘子被搀扶着离去时,不小心从掀起的盖头下看清了她的面容。起初,他只是恍惚,随后想起方蛮所说的话,便匆忙回去找关北轩和谷齐林商议,最终决定前来一探究竟。没想到,他果然没有看错。 第208章 凤彰紫华 百里南并未提及自己被许思带上雪山的事情,只是轻描淡写地说,自己误闯许思的画室后,被人敲晕,醒来时已身处一个陌生之地。她见时间已经过了许久,害怕仙桃醒来,便言辞急切地催促二人离开,二人面露难色,最终还是悻悻离去。 百里南得知李婵尚在人世,还是挺高兴的。可当她想到李婵被烧伤的状况时,又有些担忧。思绪流转,想到关北轩,苦笑一声,心想自己与他终究是有缘无分。忆起往昔的点点滴滴,她只希望从今以后他能一切顺遂。 她瞥了一眼趴在桌上昏睡的仙桃,轻轻打开门,来到院子里。 院中的几盏石灯,映出她寂寂寥寥的身影。夜空中繁星闪烁,微风撩人思绪。 她坐在院中的秋千上,听着隐约传来的唱戏声,唱的正是《西华山》。又传来一阵凄苦的叶笛声,她苦笑一声,自语道:“关北轩,你是在与我道别吗?” 她曾经设想过再次与关北轩相遇的情景,却未曾料到会是这种情况。望着天上的满天繁星,长长叹息一声后,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释然的笑容:“关北轩,后会无期!” 仙桃醒来,发现自己趴在桌上,一脸茫然。不见百里南,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惊慌地站起来。匆匆来到屋外,见百里南一席华衣坐在秋千上,悠闲地荡着,放下心,松上一口气后,来到百里南身边,咬了下嘴唇,问道:“小姐,我见桌上的菜您都没动,要不,仙桃去给您拿些果子吃?”她又咦了一声,“我记得刚才听见有人敲门,起身去查看,可是我怎么会趴在桌上睡着了呢?” 百里南平静地回道:“不用了,没有胃口,兴许是你今日没有吃东西,在门口饿得晕倒了,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你扶到桌子上去的。” 仙桃挑了挑一边的眉毛,摸了摸头,想着今日确实忙得连饭都没顾上吃。 这时,她的肚子又咕咕叫了两声,尴尬地笑了笑。 百里南微笑着嘱咐道:“去吃,桌上还有很多,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仙桃蹦跶起来,应声而去,吃完后还拿着一些糕点端来给百里南,百里南接过糕点,小口小口地吃着。 她抬头望了一眼仙桃,从这个角度,她感觉仙桃与曾术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好奇地问道:“仙桃,你是不是认识曾术?” 仙桃回道:“小姐是说公子身边的侍卫曾术吗?他是我哥,当然认识。” 百里南惊讶得“啊”了一声,随即干笑道:“所以,你也是许思的人?” 仙桃和顺一笑:“并非,我是在唐家山庄长大的,与公子只见过几次面。” 百里南眼珠转了一下,追问道:“唐家山庄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真正的小姐呢?” 仙桃见百里南手中的糕点吃完,又递给她一块:“这个嘛,小姐去问公子。奴婢不知,只知道要照顾好小姐。”百里南见她不说,便不再为难她。 仙桃将余下的糕点放在一旁的石桌上,抬头便看见许思踏入院中,依旧一身喜服,只是抱着幞头。仙桃见他前来,接过幞头,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后,出门叫人前来收拾桌上的酒菜。 许思来到百里南身旁,轻轻揉了揉她已经散下来的头发:“怎么了?瞧着不太高兴的样子?” 百里南抬眼看着他,见他脸上的红晕还未散去,缓缓道:“许思,礼成了,你说过,会告诉我一切的!” 许思躬身拉上她的手,轻轻揉捏着,眸中满是温柔:“明日告诉你,今日你想喝些酒吗?” 晚风如轻纱般拂过,勾起百里南心中的愁绪。她点点头,心想,兴许喝些酒,可以捋捋她那如乱麻般的思绪。 许思将她带回房中,吩咐仙桃拿来两壶酒,两壶酒的名字也是奇奇怪怪。 龙凤烛下,檀木桌旁,是两人金樽相碰的声音。 百里南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只闻酒香并没有品尝到酒的辛辣,甚至还有一股子清香,她疑惑地抬起眼,问道:“今日这酒是怎么回事儿?一点儿也不醉人?” 许思用食指轻轻敲了敲杯沿,勾起一抹微笑:“就你那点儿酒量,三杯就倒。今日可是洞房花烛夜,你喝醉了想干嘛?” 百里南沉默无语,提起酒壶,又斟满一杯,轻轻闻了闻:“许思,你莫不是怕我把你灌醉了逃跑?” 许思冲着她呵呵傻笑,一副迁就纵容的样子:“是是是,好了?” “那你可就多虑了,我若是能逃得了,就不会坐在这里与你对饮了。” 随即百里南又询问起李婵的事情,许思说是李婵家主动找他爹退的婚事,他也挺同情李婵,可李婵已经变成那样了,若让他违心去娶她,他实在做不到,他认为李婵也不会同意嫁给自己。 百里南质问道:“那你当初为何说她死了?” “那时我确实不知,我离开时家中并未失火,回来后才知道她没死的。”他见百里南脸色不佳,便赶紧道,“南南,我们不谈她了好不好?” “不谈,不谈就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吗?你可知道,我现在看见你,就觉得对不住李婵,许思,要不,我们先冷静冷静?”话刚说完,百里南就打了个嗝,随着这个嗝,她才感觉到这酒并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她开始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发热,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喘着粗气问道,“许思,你这是什么酒?” “我刚才吩咐仙桃去取酒时,你不是听到了吗?凤彰紫华。”见她的脸颊越来越红,拖着凳子挪过去,搂住她的肩膀,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吻,“南南,今夜我们不想旁的人,就只有我们两个,好不好?” 百里南扯了扯自己的衣襟,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许思,你混蛋。” “你又不是今日才认识我,混蛋就混蛋。”说完,将她拦腰抱起,轻轻放在了喜床上,纱帐落下,龙凤烛火随着纱帐轻轻摇曳着。 第209章 你又要逃? 已至鸡鸣,许思又将百里南的脑袋往自己怀中揉了揉,垂着眸,嘀咕道:“南南,你是不是为了那个小子才不想嫁给我的?” 谁知,百里南并未睡熟,沙哑的声音传来:“不是。” 吓得他心跳突然加快,百里南将手覆上来,感受着他心口的跳动:“你的心怎么跳这么快?” 许思抓住她的手腕,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略显疲惫的眼睛盯着她的眼眸,厉声说道:“我能说,你吓到我了吗?” 百里南回避他的目光,单手捂住自己,缩了缩身子,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你睡不着吗?那就给我解释一下为何将我绑到那山上?还有”话没说完,许思搂过她的腰,一个翻身,右手搭住她的后脑勺,不顾她震惊的表情,再次覆上唇来。 虽已至四月,但深冬的寒意还未散尽,昨日还是艳阳高照,今日却下起小雨。百里南起得很早,赤着脚下床,随意扯过喜服覆在身上,昨日仙桃走得早,都没有给她备下日常衣衫。 她打开箱子,随意扯出两件衣衫穿上,坐在桌旁盯着昨晚的这一桌狼藉,拿起那瓶叫做凤彰紫华的酒揭开壶盖闻了闻,皱着眉头又放下它。 放下的瞬间,许思带着沙哑的声音传过来:“夫人是还想喝吗?没关系,想喝便喝。” 百里南立时放下酒壶,转身看向正半盖着身子的许思,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不想喝。”几步上前,拉着他的胳膊扯了扯说,“快起来,给我个解释。” 许思任由百里南扯着他的胳膊,慵懒的半阖着双目,嘴角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你躺过来,我抱着你,慢慢说与你听。” 百里南不乐意,他便反手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拉到自己怀中,搂住她,缓缓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将你据为己有。” 百里南不耐烦道:“说清楚些。” 从许思口中得知,当初李婵二人被杀害后,许思父亲说许思又是李婵的未婚夫婿,又是大理寺的少卿,此事应该要避嫌,便叫他先回苏城一段时间,待到事情解决再回来。 他便想趁此次机会将百里南带去苏城一段时间,本来想问她愿不愿意跟自己走的,怎知回来时见她趴在案上睡着了,心中一合计,觉得自己若说明,她定然不会跟着自己走,便将她迷昏了,自做主张地将她带上凤木山。 再则,唐家山庄的庄主是许思娘亲的表兄,也是苏城的第一首富,他们确实有一个女儿养在乡下,但是身子羸弱,断然是生不了孩子的,他们夫妇二人没有旁的孩子,许思便找他们商议,将百里南当成他们的女儿,嫁给他,往后他便是唐家的女婿,可以保他们后半辈子无忧,不至于让那些个虎视眈眈的亲友给暗害。 百里南的“死”则是意外,因为当时库房里面死的有三个人,另外一名是匪徒的同伙,不知为何也死在库房,因百里南是与李婵一起来宰相府的,那些人便以为三人之中定有一人是她。 婚后的几日,许思很忙,每日都是早出晚归的,许思说是因为宋大人不在,大理寺的事情都需要他来处理。 她那位宰相公父也只在婚后的第二日见过,只嘱咐了她一些话后便吩咐她退下了。因为没有婆母,每日也很清闲,许思的乳娘对她也十分好,常来陪她说说话,说的便是许思儿时的事情,自此她便知道了许思诸多的糗事。 三日后,回门日,许思因公事还没处理完,便叫百里南先行一步,他会骑马追上她的,于是一行十几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了。行至一处山林,来了一窝土匪,劫走了百里南。 许思赶到时,便是一地哀嚎的小厮和丫鬟,他气得怒吼一声,剑指仙桃,仙桃吓得连连发抖,曾术劝说,许思将他们带回,从他们口中得知百里南是被一伙山匪劫走的,气愤不已。便将他们都锁进了柴房,吩咐他们要守住自己的嘴,若是让别人知道了,便灭了他们的口,众人慌忙点头。 许思知道这件事,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父亲,不然父亲绝对会对百里南不利,于是他带着几名心腹,连夜赶往唐家山庄,大致与唐庄主说明情况,唐庄主自知事情的严重性,便说自己会书信一封给右相,说唐母病重,想要留女儿与女婿多住些时日。 寻了四五日,许思与曾术在苏城的街上遇到了百里南,她一身淡黄色衣衫,挎着个斜挎包,头上覆着头巾,梳着两条小辫子活脱脱一农家少女。见到许思后便要逃跑,许思与曾术一人一个飞身,将她拦下。 许思面上带着怒色,上前抓住百里南的手腕,厉声道:“你又要逃?” 谁知她嬉笑道:“夫君,言重了,我只是出来散散心。” 随后,她便被许思搂住腰肢,给强吻了,并且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拖行至唐家山庄。 进院后,仙桃一直跟在他们身后惊喜地呼喊着:“小姐,你终于回来了?你去哪里”那个“了”字还没说完,便被拦在房门外,幸好她收脚够快,不然这脚怕是不能要了。 房中,被压在身下的百里南满脸惊恐,直勾勾地盯着许思那快要喷出怒火的眼睛,片刻后,强颜欢笑道:“许思,不,夫君,消气了吗?” 许思沉着脸,一言不发,就那样眯着眼睛默默地看着她。 许久之后,见百里南依旧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眉头紧锁,眼神迷茫起来:“这几日,你去了哪里?你不是被山匪给绑走了吗?” 百里南顿了一顿,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我若说我机智灵敏,有勇有谋,聪明伶俐,自己逃脱了,你信不信?” 许思的眸子越发深沉,深不见底:“你觉得我会信吗?” 百里南原本挂着笑容的脸,瞬间垮下来,抿了抿嘴,喉头哽了两哽,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那你能不能放了我?我今日本就准备再最后看一眼我的父母和弟弟妹妹,便远走他乡的,你干嘛要来找我?干嘛要来找我?” 第210章 够了 不顾百里南的情绪,许思撕开她的衣衫,见到肩胛骨处的痕迹,他眼尾瞬间泛红,缓缓地低下头,眼泪一颗一颗滴在上面。 他伸出手,捏住她的脸颊,无视她的挣扎,将唇霸道地覆上去。良久,许思暗沉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狠意,凑在她的唇边,肃声道:“他们碰你了?” 百里南瞳孔猛然一怔,满脸不可思议地回道:“许思,你脑子有坑?谁碰我了?” 许思捏着她脸的手越发用力,百里南疼得面部都扭曲起来,许思怒道:“那你肩胛骨这里是什么?” 百里南伸出手摸了摸,确实有些疼,她猛然推开许思,快步走到梳妆台前,拿起镜子照了照,只见肩胛骨处确实有两处神似吻痕的印记。摸了两下,转头便看见坐在床沿的许思,眼眶仍旧泛红,满脸都是委屈。 百里南在梳妆桌旁坐了下来,语气淡然:“许思,你不忙的吗?找我干嘛?我好好的差事也被你们给整丢了,还因为你们家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被山贼给绑了。还有,嫁给你的是唐南,不是我百里南,你去乡下将唐小姐接过来不就行了吗?我真不想参与你们之间的事情了。搞得我现在有家都不能回,真是烦死了。” 百里南是真的生气了,她无缘无故被山贼掳走,那山贼还说是因为许思的爹想要将他们赶尽杀绝,他们要拿她去祭奠那些死去的兄弟。 那看守她的两名山贼起了色心,趁着夜色,将她带到一处僻静的地方,想要对她行不轨之事,她用了方蛮教她的那几招,将那两名山贼给打伤,这才逃掉。 她头上的那些个金银簪子,手上那些个玉器镯子,全都被他们给夺去,全身上下也就那套衣衫还值些钱,她将衣衫典当后才换得一些钱财。 本想最后瞅一眼父母,带着卖衣裳的钱逃得远远的,再也不想见到他们。怎知刚看完父母,便被许思给抓了。现在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觉得自己现在越来越倒霉,尤其是在遇到许思之后。 百里南崩溃道:“你说说,怎样才可以放过我?” “你就这么想走?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嫁给我吗?” “呵,那你去娶呀,娶个十房八房的,为何单单就逮着我一个人折腾?是我想嫁给你的吗?就算我当初说了那句话,那还不是因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把你锁屋里不给你饭吃试试,看你会不会低头求我?” “百里南,你真要如此气我?” “你能不能搞清楚,到底是谁气谁?你们这些高门大户的,我哪里高攀得起?若不是因为你,我与关北轩” “够了。”许思一声怒吼打断她,百里南立马收住嘴。瞟了一眼许思腰间那块玉佩下面的穗子,有些后悔刚刚嘴快说了那么多不太好听的话。 许思留下一句:“若是想关北轩的爹平安无事,便跟我回去。”就起身离开了。 仙桃见许思怒气冲冲地离去,蹑手蹑脚地进入屋内,又见百里南也正趴在梳妆台上生着闷气,有些不太敢上前,就站在门口,眼珠子提溜着。 回程的路上,马车停在一处驿站休息,百里南刚坐下,房门被许思打开,脸上淡漠:“所以你是为了他才跟我回去的吗?” 百里南心中瞬间一阵翻涌,如万马奔腾:“你爱怎样想,就怎样想。” 许思抓住她的手,恶狠狠盯着她道:“这么说,是真的?” 百里南不服气道:“是。” 四月中旬,许思带着百里南一同前往埴县,同行的竟还有江羽七、谷齐林和关北轩。 几人分乘两辆马车前行,许思凑近曾术耳畔低语,让他把关北轩叫到自己乘坐的马车上来。于是,这辆马车上就只有许思最自在,他搂着面无表情的百里南,嘘寒问暖。 关北轩咬牙切齿,紧握双拳,看着这一切,却只能忍耐。许思更加得意,对百里南动手动脚。 百里南狠狠剜了他一眼,终于怒了:“许思,你够了!” 关北轩也正准备掀开帘子出去坐,许思威胁道:“坐好。” 百里南急得朝着许思脸上就是一耳光,许思愣住了,关北轩也愣住了,百里南吼道:“许思,你个乌龟王八蛋。” 许思回过神来,抓住她的手,舌头抵了一下被煽的脸颊,坏笑道:“怎么?心疼了?” 百里南真觉得许思已经疯了,又怒道:“许思,你是不是有病?有病你就去治!” 关北轩咬着牙,闭着眼睛,握着拳的手,指甲已经深深地刺进了手心。 自百里南打过许思后,他便老实许多,见百里南气得快要晕厥,便将曾术和关北轩换了回来,曾术则与车夫一起坐在马车外。 几人一路行至埴县,由于此次他们是秘密前来,便住进城外的一处山庄里。这处山庄是方蛮的,方蛮虽不喜许思,但因此次他是为了帮助关北轩,便也忍住想要赶他走的冲动。 但见许思搂着百里南一刻也不松手,也是与关北轩一样,咬牙切齿,捏着双拳,恶狠狠地盯着许思。可许思却甚是得意,兴许是得意的忘了形,百里南又一耳光扇过去,他才稍稍收敛了一些。 本来许思只需要将卷宗抄下来,交给他们,让他们自己去查的,可他就是想来气一气关北轩,便亲自前来。 他们将卷宗上记录的那几名镖师的住处一一拜访过,可那些人不是人去楼空就是暴毙而亡。 他们决定去一趟那间山脚的茅屋查看一番,怎知入口被故意毁坏过,寻不得路,听他们的意思,应该是要将肖方尘找来,百里南又是一阵子晕眩。 她央求许思道:“我能不能往后都待在山庄,不同你们一起跑东跑西呀?”许思只回了她一个“不”字。 肖方尘到的那日,百里南越发难受,没人会理解她如今的感受,那感觉就像是将她剥光了,放在烈日下炙烤一般难受。她想过是不是一头撞死得了,但想来想去还是怕疼,最终决定还是算了。 第211章 五月初五 在肖方尘的引路下,众人找到了那处茅屋,里面已经荒废许久,破败不堪。 他们与肖方尘商讨一番,大致确定了私盐矿的位置。经过好些时日的功夫,终于找到了那处地方,但也已经是杂草丛生,依稀能看到一些生活过的痕迹。 四处寻找过后,没有发现尸体,众人还是感到一丝欣慰,他们还去过张埼的村庄走访,家家户户前去做工的人都没有回来过,而且自去年起也没有人给他们送来工钱。 许思说这么多人不可能凭空消失,不过这些人若真是被灭口的话,找不到尸体,也只能算失踪。而且这么多人失踪他们的家属定然会报给官府衙门,但埴县并没有上报过这种人员大量失踪的事情,许思心中的疑惑更甚。 这日,许思前去沐浴,百里南的房门被敲响:“南儿,你在吗?” 百里南听见那声音,就知道是肖方尘,便高声回道:“不在。” 她心想若是许思回来见他们二人在一个屋里,又不知道会发什么疯。 “南儿,这些日子,你还好吗?听到你”肖方尘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接着道,“没事儿,南儿,你没事儿就好,若是你不愿,我可以带你走。” 百里南此刻紧紧咬着牙关,抱住自己的脸,心中万分难受,喊道:“肖方尘,求求你们了,别管我,让我自己静一静。” 肖方尘刚走,又一阵敲门声响起:“小妹,在吗?” 听到是方蛮的声音,百里南那颗悬着的心倒是掉下来了,她赶忙前去开门,将方蛮带到桌前坐下,方蛮道:“小妹,你怎么可以跟他在一起?” 百里南淡然回道:“阴差阳错,身不由己。” 方蛮急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小妹,你若是愿意,待事情捋清后,师兄带你走。” 百里南简直要崩溃了,心中暗暗咒骂着许思给她带来的这些麻烦事:“别了,不用,他也挺好,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果然如百里南所料,自肖方尘找上门后,许思当天夜里就像了发疯一样,吻过百里南的每一寸肌肤后,在她耳边低声问道:“那个肖方尘也与你有过纠葛?” 百里南一脚将他踹开:“许思,这些日子,你疯够了?” “还没够。”话未落音,便束缚住百里南的手,见她一声不吭,更加卖力。 这些日子,百里南常听着他们讨论,她本不愿参与其中,奈何每次许思都非得带上她,去时还往兜里揣上许多瓜子,边与他们谈论着边剥瓜子喂她。 百里南不吃,他便凑近她耳廓,揶揄道:“怎么?夫君亲手为你剥的,你嫌弃?你难道还想吃别人给你剥的?” 但凡到此时,百里南大致都会剜他一眼,后又从他兜里抓来一把自己磕着吃,但是他仍旧为她剥着,递给她,以致于那几日她如厕都异常困难。 百里南大致了解到一些情况,关初被指控私开盐矿,贩卖私盐,许思查过案册,大致上是说关初与山匪勾结,探查到一处盐矿后,便合力开采,合力贩卖。但这是刑部查的案子,具体细节他并不清楚。 他们猜测是埴县的县令与邓家勾结,开了盐矿,谋取私利,后又陷害关初。可百里南觉得事情应该没有那么简单,埴县如今的状况她也是清楚的,毕竟她待过苏城,埴县的建设与苏城差不了多少,若说县令为了贪墨,为何不压榨百姓? 五月初五,端午节。划龙舟,吃粽子,打边炉,游埴县的街道。一行七人玩到很晚,出城后,天开始下起大雨,众人顶着雨水奔跑在回山庄的那条小道上,一群黑衣人,拦住了众人的去路。 因为今日游玩,除了许思、江羽七和曾术有那么些职业病,其余人都没有带趁手的兵器,于是许思他们将小腿处的匕首抽出扔给了没兵器的几人。随后,许思吩咐曾术保护好百里南。 那是百里南第一次见许思拔剑,她一直以为许思那把剑只是一个配饰,可他是大理寺少卿呀,怎么可能,他拔剑的那刻,百里南心中蓦然一惊。 伴着电闪雷鸣,众人腾空而起,许思的每一招都被百里南尽收眼底,无奈寡不敌众,他与江羽七逐渐吃力,剑光闪烁间,百里南朝着身边的曾术怒吼道:“快去帮他。快去。” 曾术犹豫,百里南猛推他一把,他执剑而上,剑锋划破雨水,游走于那群黑衣人之间,身形快如闪电,与剑影交织在一起。 许思怒吼:“曾术,你是没听到我说的话吗?” 曾术已然杀红眼,不顾许思的怒吼,划过最后一人的脖颈,怎知还有一波,众人继续搏斗着。 一名黑衣人提刀朝着百里南走来,关北轩见状,一个闪身来到百里南面前,匕首对着刀,定然会很吃力,几招过后,关北轩有败下阵来的趋势。 百里南见关北轩身后的那名黑衣人扬起大刀即将落下,飞奔过去,挡在他身后,还好,许思一剑,那黑衣人倒下。 许思收回剑,箭步上前用那血手环住紧闭着双眼的百里南,一个华丽的转身,一把刀刺进了他的后背。 百里南睁眼,便见他眉眼间的痛苦之色,片刻后又转为释然的微笑。 许思抱着她倒下的瞬间,手中的剑也脱手而出,百里南瞪大双眼,喉头哽着,胸腔也似乎被一块巨石狠狠的压制着,说不出话来。撑着手爬起,抱住许思,红着眼眶,心剧烈地绞痛起来,颤抖着嘴角痛哭着喊道:“许思,许思,你怎么样了?你不会死?别吓我,你别吓我。” 许思嘴角扯出一丝笑意,扬起的血手摸了摸百里南混着雨水的眼角,微弱的声音在这雨中根本听不清:“南南,别哭。”随即他闭上双眸,手从百里南的面颊上滑落下来。 曾术一声怒吼,最后一名黑衣人应声倒地。疾步前来将许思抱起,朝着山庄飞奔而去,在后面的百里南,拿着许思的剑,踉跄着脚步,不顾磕伤划破的胳膊摸着黑朝着山庄疾步而去。一路上不知道摔倒了多少次,到山庄门口时,雨已经停歇,她晕倒在山庄门口,趴在那满是泥泞的地上。 第212章 四大喜事占其二 醒来,已置身于凤木山,环顾四周熟悉的环境,又忆起许思中刀倒下的那一幕,她慌乱不已,手忙脚乱地爬起来。 推开门,仙桃正在院中晾晒着什么,看见百里南的瞬间,她惊呼道:“小姐,你可算是醒了。” 她赤着脚踏出门口,向前几步,双手紧紧扒在栏杆处,迫不及待地问道:“仙桃,许思呢?他在哪里?” “小姐,公子他” “先等一下!”她伸出手,打断仙桃的话,眯起眼眸,仔细倾听,琴声,若有若无的琴声。 她顾不上仙桃惊愕的表情,就这样赤着脚,朝着琴音传来的方向飞奔而去,寻觅着许思的身影。 “许思。”在见到那个抚琴的背影时,她提起裙摆,欣喜地呼唤道。 许思停下拨弄琴弦的手,转过头来,满脸尽是痛苦之色。 “啊许思。”百里南从噩梦中惊醒,在看见床沿旁唇色苍白,一脸肃穆地看着她的许思时,又惊叫一声。 “你鬼叫什么?”许思没好气地说完这句,看着她慢吞吞地从锦被中挪出手,摸了摸自己撑在床沿的手,又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皱着眉头问自己为何没死,他怒道,“你就这么急着守寡吗?” 百里南轻咳一声,尴尬地笑了笑,抿了抿嘴,坐起身来,冲着一脸严肃的许思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靠过来,随后在他耳边轻声细语问道:“我想问一下,若是你死了,我能不能继承你凤木山上的那些遗产?” 许思难以置信地转过脸,凝视着她,她却突然凑上唇来。很好,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吻自己,许思顾不得刚包扎好的伤口,抬起手托住她的头,化被动为主动,良久,他眉头轻皱了一下,百里南轻轻推开他。 “还你的救命之恩。”言罢,她提起锦被擦拭着唇上的口水,“啧”了一声,继续道,“我方才做了个梦,梦中有你,还以为此生欠了你一条命,还好,只是个梦。” 气得许思颤抖着手指着她,咬牙切齿道:“百里南,你真……好好好,人家报救命之恩是以身相许,你就是如此打发我的?” “你给我下了那么几次药,我都没找你算账呢,你好意思找我要救命之恩?”说完,她见许思愈发怒了,干笑一声,问道,“你倒是说说,你想要什么?” 许思思索片刻,道:“你的心?”随后又冷哼一声,“你哪里有心?” 百里南急忙接道:“狼心狗肺也算心,你若要,我也可以给你。” 许思叹了一口气:“那还是算了。” 又质问她为何要帮那小子挡刀,她轻描淡写地说:“当时一急,脑袋一热便凑上去了。” 她反问道:“那你为何要替我挡刀?” 许思艰难地看了她一会儿,伸出手捏住她的脸颊,龇着牙说道:“一急,脑袋发热!” 百里南往日曾听闻一位一句话:人生除了成亲生子、金榜题名之外还有四大喜事,便是下蛋鸡、开江鱼、回笼觉、二房妻。 在这四大喜事之中,宰相府里的那对新婚夫妇便占了两样。 近些时日,百里南每日醒来,定然会再盖上被子睡个回笼觉,不到午时不会起来,而许思则再也踏不进她的房门。 只因他收了一个丫鬟,若不是那丫鬟与许思苟合之后,哭哭啼啼地跑来求她谅解,她还不知道这档子事儿,这又让她更加深刻的意识到,有些人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是没法改变的。忽而又心生感慨,觉得信任和失望就像是一个需要装满的空杯,信任需要无数个瞬间才能积满,而失望只需一个理由就足以盈满一杯。 于是,她取下许思送的玉佩,手中日日握着那柄嵌着红色宝石的匕首。但凡许思踏入院内,她便将匕首置于自己的脖颈之上,冲他冷声道:“许思,你若再敢靠近一步,我便自戕。” 那日,许思不信邪,才踏入一只脚,她脖间便沁出一条血痕,自此,许思不敢再靠近,仙桃也尝试着劝她,可是,她却不悦地说:“若你还提他,便随他去,我一个人也挺好。” 许思托仙桃告诉她,自己已经帮关北轩将他家中的事情处理好,百里南并不关心这些,每日除了睡觉,便是躺在院中的凉亭里,享受着仙桃给自己喂的各种果子和小食。 那晚,她抱着睡的刀不见了,门被推开,黑暗中一个身影行来,抚着她的发丝,暗中挂着泪,哽咽着说:“南南,对不起,我原本想瞒着你的,没想到那丫头却私自将此事告诉了你。唐家将你认做女儿,其中一个条件便是我与你生下的次子或者庶子一定要抱给他们。我应下了,可是我如何舍得将我们的孩子给他们?只想着尽快将此事处理好,没成想” 说到这里,他长叹一声,手正要抚上百里南的脸,百里南哽咽着的声音传来:“许思,放了我,我想离开这里。” 他的手悬在空中,声音也哽咽起来:“一定要这样吗?” “嗯。”二人久久无言,只有各自啜泣着的声音。 许久许久后,百里南的声音再次传来,她已经稳定好自己的情绪:“我兴许是忘了告诉你,我能容忍始乱终弃,也能接受感情淡漠,却唯独不能容忍欺骗。你若真是移情别恋,只要你如实相告,我自会退出。但你却瞒我欺我,还被我知晓,许思,我们之间已经没有情分了,至少,我对你已经没有了。这些话我曾给关北轩说过,对你,我认为自己已经很宽容了,毕竟我是个妒妇,眼中容不得沙子。” 又道,“你也可以不放了我,只是这间院子,还请许公子自重,不要再踏进来。” 许思再次伸出手,扯了扯百里南裹得紧紧的被子,百里南尖叫道:“许思,你想我死吗?” “南南,你就不能原谅我这一次吗?”许思带着隐忍的哽咽声再次传来。 百里南冷冷地声音传出:“我已经原谅你多次了,这次,恕我无法原谅。” 她不记得许思到底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也不记得他离开时说了一句什么。 第213章 我回家 翌日,百里南照常睡到午时才起来,只是这次并非因为睡回笼觉。仙桃进来时,看着她红肿的眼睛,惊道:“小姐,我去给你拿个鸡蛋” 她正扬起手想说不用,仙桃一溜烟儿跑没影了。待仙桃拿来鸡蛋,她坐起身来,将手懒散地撑在床沿,闭着眼睛任由仙桃帮她滚着。 仙桃动作很柔,百里南不禁想起她那日手持匕首的模样,与现在的温柔相比简直判若两人。咧起嘴嬉笑道:“仙桃,我的眼睛是不是肿得不能看了?若是我本来就长这个样子你会不会害怕?” 仙桃顿了一下手中的动作,满脸忧虑地道:“小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我待会儿给你拿镜子过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可别吓着了。” 百里南露出几颗大白牙,睁开一只眼,看着仙桃:“仙桃,若是我哪天离开了,你可别想我。” 仙桃也露出几颗大白牙,乐呵呵道:“小姐放心,你去哪儿我都会跟着的。” 盛夏之夜,蝉鸣隐去,蛙声如潮。 百里南匆匆收拾上几件轻便的衣衫和小食,打成包裹,然后悄咪咪地爬上墙头,顺着绑好的绳索,翻出了高门大墙的宰相府邸。 曾术前来报时,许思正挑灯看书,听到她离开的消息,将手中的书轻轻放下,眼尾开始泛红,挥手吩咐曾术退下,望向房中挂着的那幅画,将置于书案的手紧紧攥成拳。 那日谷齐林找上他,想让他帮忙重查关初的案子,他只冷笑一声:“与我何干?” 可他还是因为百里南答应了帮关初翻案,带着她去气关北轩时,他很高兴,她生气也好,打他也行,骂他也罢,他都很高兴,唯一不高兴的便是她竟然帮那小子挡刀。 自那以后百里南对他温柔了许多,可他没想到幸福会如此短暂,她竟然因为一个丫鬟对自己如此决绝。 而百里南能够放心离开,是因为这些时日许思不再过来,并且送了她许多便于携带的钱财,她知道许思如此做,是已经答应放自己离开了。 她虽然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留下来,但走的那刻,心中还是有些不舍,不舍仙桃,不舍在这里万事不用愁的日子,还有些许不舍许思。 许思送的财物,她一样都没带,寻思去苏城不远,万一不行还能将手上那个金镯子卖掉,应该能换不少钱。 不过,上次她与仙桃费了很大功夫都没取下来,她想,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打这个镯子的主意。 逃出去的百里南,本想去找江羽七,可一想到与关北轩尴尬的关系,便打消了这个念头,随便找到一辆停在路边的马车,钻进去,将那包衣衫当做枕头,蜷缩着睡着了。 随着鸡鸣声起,马车周围开始出现嘈杂的交谈声,她被扰醒,睁开眼的那一刻,吓了一跳,心跳猛然加快,咬着嘴唇,尴尬一笑,道声“抱歉”,撑起身子就准备离开。 刚抓起包袱,便被凑上来的双眸又给吓了个激灵。 那双眸子凑的更近:“你要干嘛去?” 百里南瞪着眼睛,心虚道:“我回家,呵呵,回家,关北轩,这是你的马车?” 关北轩眸光微动,唇边泛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现在是了,我也回家,一起吗?” 百里南这才发现他此刻眼神疲惫,带着一些酒气,胡茬已经长得很长很密,她干笑一声:“不太方便?” 关北轩坐正,将她拉起,回道:“有什么不方便的?” “可我还想去看一下婵儿。”说完,百里南垂下眼眸,她本就是这样打算的,先去看李婵,再回家。但她只想远远看一眼李婵就好,确认她没事儿她就放心了。 关北轩微微一笑,笑意放得柔软,但配着他满脸的胡茬,瞧着有些许颓废:“我陪你一起。” 百里南只觉得这几个字让她心中一怔,她不太想与关北轩继续纠葛,便摇了摇头:“我还是自己去。” 关北轩有些许失落:“你还是需要我的,让我陪你去,之后,你想怎样就怎样!” 百里南无奈,揉了揉睡得有些酸的脖颈,叹一声,回了他一声“好”。 去太医署打听过后,才知道李婵已经返回尚书府。于是,二人驾着马车来到尚书府的后巷,百里南踏着关北轩的肩头爬上了尚书府的墙头,她上去后四处张望着,幸而看到了李婵。 此时的李婵,只穿了一件薄如蝉翼的衣衫,以美人卧的姿势躺在凉亭中的榻上,一阵风拂过,吹起她面上覆着的薄纱,那半边脸上的伤疤触目惊心。 兴许是天气炎热,被烧伤的皮肤让她感到很难受,伸出手隔着面纱挠了挠。 欢儿停下正为她扇着风的动作,焦急嘱咐道:“小姐,你别挠。”说完,放下蒲扇,从一旁的桌上拿起一个小药罐,在李婵刚刚挠的地方轻轻涂抹着药膏。 涂完,她问道:“小姐,好些了吗?” 李婵阖上双目,轻轻点了下头。 百里南看到李婵此刻的样子,喉头一紧,眼尾通红,片刻后,泪水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今日午时,仙桃端着一盆水进入房间,不见百里南,只见床上放着两封信,还有她腰间一直配着的那块玉佩。 她放好水盆,拿起信看了看,垂下眸,一阵委屈感袭来。其实她早该称百里南为少夫人的,可每次脱口而出的都是“小姐”二字。今日,看着手中的这两封信却想叫她少夫人。 她匆忙拿着玉佩和另一封信跑到许思的院子,此刻许思正在院中的凉亭里抚着琴,琴音凄凉,曲调悲伤。 她将信和玉佩交予许思后,悲伤地回房,看完百里南给她写的信,哽咽着:“少夫人,你怎么可以就这样离开了?你说十分羡慕我有一个疼爱我的哥哥,我把他让给你,你回来好不好?”说完便趴在案上哇哇大哭起来。 曾术将信和玉佩递给许思,他瞟了一眼,停下拨弄琴弦的手,接过,又将玉佩递回,淡然道:“丢入她院中的荷花池。”曾术顿了一下,握紧玉佩,领命离去。 许思展开信,上面只写了几个大字:再也不见! 他原本带着苦涩的脸突然勾起笑意,长舒一口气,将信置于一旁,重新触上琴弦,曲调变得欢快了些。 第214章 一间房 百里南看完李婵,从墙头纵身跃进关北轩怀中,待关北轩站稳,迅速推开他,抬手抹了两把眼泪,转身冲入马车内将自己的包裹拽出来,抱着包裹对关北轩深鞠一躬,勾起唇角:“多谢关公子,某在此拜别。” 关北轩眼神幽深地看着她,眉间紧紧皱起:“你不与我一同回去吗?” 百里南疏离一笑,回道:“不了,我回苏城,就不叨扰公子了。”话毕,她抬脚迈步,刚走出两步,关北轩伸出手拽住她的胳膊,她停下脚步,用力挣扎了几下,却未能挣脱,抬起头,恰好对上关北轩微敛着的眼眸,移开目光,心中有些烦闷地说,“关北轩,你要干嘛?” “我回埴县,会路过苏城,你总不能徒步而行?要不这样,你将租马车的银两给我,我送你回去?”关北轩的声音很轻,轻得近乎是在恳求。 她微蹙眉,迎上他的眸子,果断拒绝道:“不必了。” 关北轩抬了下眉,勾起唇角,双手紧紧握住她的胳膊,将她扔进马车,然后自己也敏捷地坐上去,拉起缰绳,驱动马车,见百里南要钻出来,便迅速伸出一只手拽住布帘死死撑在车框上。 百里南试图扯开布帘,奈何扯了许久,布帘却纹丝未动,索性坐好,抱着衣衫靠在角落里闭目养神。 原本三四个时辰的路程,硬是让关北轩赶着马车,陆陆续续走上五六个时辰,到苏城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为了不吓着爹娘,百里南只能接受他的提议,先找个客栈住下,待明日天亮后再去见爹娘。 到客栈时,关北轩从荷包中摸出来最后的几十文钱,向店家要了一间房,百里南惊讶道:“一间房怎么睡?” 店家扫视了二人一番,好奇地问:“难道二位不是夫妻?” 关北轩赶忙回应:“店家切莫胡言乱语,我二人如此般配,又怎会不是夫妻?身上只有这些银钱了,多出来的银钱,烦请店家置办一桌酒菜送上来。”话刚说完,他便拽着百里南的手臂朝楼上走去。 百里南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关北轩却压低声音道:“你难道想让他们,将我二人拉去送官吗?”她只好闭上嘴。 到了房间,百里南将那包衣衫放在桌上,有些不高兴地问:“关北轩,你为何只要了一间房?” 关北轩自顾自地提起桌上的水壶,翻开两个杯子,边倒水边回答:“我只有这些余钱了,还有一些银钱我另有他用,不然,你以为在来的路上,我为何不在驿站让马儿吃些草料再走,而是边走边放马?” 百里南这才明白过来他为何要见到有好的草地,便将马车卸下来,带着马去吃草,她咬了咬嘴唇,周密道:“那你用余钱再去向店家要一间房,我明日回到家,就将车马费还给你。” 关北轩此刻已经倒满两杯水,将水壶放下后,和顺一笑:“你那点儿车费哪够再开一间,今日将就一下,再说,我没打算要你的车马费,你若是需要向爹娘要,那便不用给我了,等你自己有钱后再还我。” 百里南心里暗暗责备自己,装什么清高?走的时候干嘛不拿些钱财?她将手伸进袖子里,试图脱下镯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却怎么也拽不动,只能叹了口气,无奈道:“那还麻烦公子,向店家再多要一张席子,这夏日的夜晚睡在地上,应该能凑合。” 关北轩将倒满水的杯子递给她,说道:“好,吃完饭,我再去问一下店家有没有多余的席子。” 百里南总觉得他这句话有些异样,但也没有深思,接过水杯抿了两口,有些尴尬,干咳一声,伸手将那包衣服抱进怀中,垂着眼眸揉搓着包裹的布角。 再次抬眼,便见坐在对面的关北轩握着茶杯盯着自己,那眼神有些意味深长,她假装环视一周,抬起手托住腮闭目养神起来。闭着眼睛突然想起今日放马时,他拿着匕首刮胡须的样子,心中疑惑,那么锋利的匕首,他为何就没刮出一条口子来呢? “你爹有没有什么爱好?”关北轩突然开口。 百里南一惊,睁开眼呆了一呆,回道:“啊?我不清楚。” 他续问道:“喝酒吗?” “同我一样,沾酒就醉。”百里南稍作思索,又道,“我稍微想了想,他唯一的爱好估摸着就是打牌九,不过也不常打,逢年过节才会去摸几把。” 谈起百里玄,她突然间觉得她这个爹虽然在娘的口中罪大恶极,但细想一下,作为丈夫也还过得去。不喝酒,只小赌,又将挣的钱悉数交给娘,娘骂他的时候也不会还口,只会冷着脸连声说着:“你用力骂!”就是嘴太毒,不过也不是对她娘,而是对他们三姐弟。 “好,我去看看饭菜准备好没。”他说完便起身离开了房间。 百里南寻思着他问她爹做什么,见他起身出去,便觉得兴许是因为氛围太过尴尬,他想找个话题缓解一下气氛。 过了许久,他随着店小二一起进来,看着面色,似乎喝了一些酒,脸颊微红,眼神有些许朦胧。 小二摆好饭菜后,他又吩咐小二再上两壶酒来,百里南想要开口阻止,可被他凌厉的眼神给吓住,将话生生憋了回去。 饭桌上,二人只顾闷头吃饭,全程并无太多言语,几壶酒就摆在桌角,谁都没有动。饭后,小二只将吃完的盘碗收拾走,那几壶酒依旧放在那里。 奔波一日,吃饱喝足的百里南已有些疲累,她依旧抱着那包衣衫,打了个呵欠,准备问关北轩何时去向店家要席子,可才开口说出“关北轩”三个字,他突然伸出手拿起一壶酒,揭开盖子咕噜咕噜地喝着,也就片刻的功夫,那壶酒便被他一饮而尽。 百里南大惊,见他刚放下喝完的壶,又准备去拿另一壶,赶忙伸手将那壶酒握住,谁知却被关北轩伸出的手覆住自己的手,她心中一紧,但还是紧握住酒壶,想将壶往自己这边拽,关北轩的手劲太大,她尝试了几下,拽不动,干脆停下拽的动作。 第215章 真是够了 僵持片刻后,百里南终于怒了,敛着眉,吼道:“关北轩,你发什么疯?” 关北轩朦胧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随即伸出另一只手,强行夺走那壶酒,仰头猛灌几口。在百里南茫然之际,他已将那壶酒喝得见底。 “我想,你应该需要冷静一下。”说完,她便站起身来,抱着那包衣衫准备离去。 就在她攀上门栓时,关北轩哽咽的声音传来:“南儿,对不起。” 她顿住身形,转身便见关北轩趴在桌上呜咽着哭起来,只好叹了一声,皱着眉头走上前,将包袱放在桌上,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 关北轩抬起头,双眼泛红,泪眼婆娑,与她对视的瞬间,又撇了撇嘴,抱住她的腰,将脸埋在她腰间继续哭泣。 百里南无奈,又抚了几下他的背,许久之后,感觉到他的哭声已经停止,便伸出手试图推开他,这时的他酒劲已经上来,任由百里南推开自己,抬起头将环着腰的手,勾上她的脖颈,被泪水浸润过的双目,就那样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眸子。 片刻后,他扯起嘴角,沙哑的声音响起:“南儿,好久不见,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好不好?我叫关北轩,请问娘子芳名何许?” 百里南的眼中渐渐浮现出一层震惊,有些发懵,试图把关北轩的手从自己的脖颈上取下来,谁知他用力一扯,在她的震惊中,双唇紧紧贴在一起。 他的吻技一如既往的烂,她本想咬下去,可稍稍用力他便皱着眉哼唧一声,她倒是不忍心了,任由他索取着。 许久,她的身子已经被吻得发软,她用力推开他,沉声道:“关北轩,你醉了。” “我没醉,我还记得你,你叫百里南。”关北轩醉眼朦胧,看向她的目光却如水一般温柔。 随即,又用那软绵绵的嗓音诉起情哀:“早知道,我那日在牢里就不告诉你我要被送去京州的事了。可我只是想知道我在你心中的位置,我就与自己打赌呀,赌你知道我要被送去京州后,会不会跟过来。想来我是赌赢了,可也是我输得最惨的一次。几乎输掉了你,南儿,都是我不好,你能不能原谅我?” “这些事情都与你无关,你不必自责,好了,你早些歇息。”百里南此刻也被勾起思绪,心中开始委屈起来,强忍着情绪转身就要迈步离开。 他拉着百里南的手并未松开,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从她的后背环腰抱住她,俯身在她耳边轻声呢喃:“你那日托小七告诉我,要与我两清,你可知,我听后有多心痛吗?你不愿离开,我尊重你的选择,可你怎么可以说出要与我两清的话呢?我欠你的,怕是永永远远都还不完了,南儿,你别走好不好?” 百里南伸手将桌上的包裹扯过来,又扣了扣他抱着自己的手,见他不松开,掐着他的手臂,他只是微微动了动,依旧没有松开。 于是,她咬了咬牙,闭目道:“你不欠我什么,也不必将姿态放那么低,放手,关北轩。” 关北轩不稳的气息吹打在她耳廓,声音愈发轻柔,暧昧至极:“南儿,放手,会很疼。” 百里南的身子猛地哆嗦了一下,咽了下口水,挫败道:“真是够了。” 随即手中的包裹滑落,她转过身来,勾起关北轩的脖颈,迎了上去,二人忘我地来到床边,倒在了床榻上。许久后,烛火灭尽的前一刻,关北轩扬起他精壮的手臂,勾起他修长的五指,缓慢放下床帏。 翌日,将近午时,关北轩才醒来,原本应在身旁的百里南早已离开。他撑起身子,仔细回想了一番,昨夜,她又灌了自己两壶酒,怕是早已做好了离开的打算,想到此处,他不禁勾起一抹苦笑。 …… 当百里南出现在王蕴的铺子里时,王蕴立在那里盯着她疑惑了一刻,见百里南红着眼眶,不停地吸着鼻子,发出一声尖叫,立刻飞奔过来紧紧握住她的手,泪水盈满眼眶,嘴唇不住地颤抖着,摸着她的脸,激动得说不出话。 过了好一会儿,眼泪终于滚落下来,哽咽的声音响起:“南儿,我是不是在做梦?做梦也好,你最近去哪儿了?已经好久没有入我的梦了。” 百里南抬起手,轻轻帮王蕴抹着眼泪,强忍住眼眶的泪水,又吸了吸鼻子,带着些许颤抖的声音回道:“娘,你不是在做梦,是我,是我呀,你的南儿。”随即,母女二人相抱痛哭一场。 许久之后,百里南见王蕴哭得快要晕厥,便将她扶到桌旁坐下,搂住她拍着她的背哄了许久,她才收住哭声。 稳定情绪后的王蕴,难以置信地睁大哭红的双眼,抬手揉了揉百里南的脸,那感觉是如此真实,她抹了一把鼻涕,不可置信道:“南儿,真的是我的南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不是……” “娘,我饿了。”百里南打断她的话,握住她的手,撒起娇来,“我想吃娘做的汤饼了。” 王蕴连忙应道:“好好好,我这就去给你做。”说完,便拉着百里南的手,朝着后厨走去。 后厨里,百里南坐在桌前,撑着头,看着王蕴高兴地忙碌着,嘴角挂着满足的笑容。 她不禁在心中暗暗责备自己,当初的自己是有多傻呀,竟然多次想要逃离这个家。此刻,坐在这里的踏实感,让她感到很满足很满足。若是可以,她愿意永远地留在这里。 王蕴端上做好的汤饼,坐在一旁看着她一边吃着汤饼,一边说着她这几个月的历程。 她说自己那日去宰相府后,突然肚子疼就提前走了,半路上又被人打晕掳走,带进了山匪窝里,在那山上做了许久的杂工,又是洗盘子,又是做饭。后来,又被山匪头子的夫人看中,只让她做些端茶递水的轻松差事。还说是那山匪夫人好心,才将她放出那山间野林。 吃完,她还兴致勃勃地给王蕴演示了一番如何伺候人。王蕴见她有模有样,便信了她的话。 她还和王蕴合计一番,准备吓一下百里玄。百里玄在看见她的那刻愣了一会儿,随即转过头,哽着喉头,微红的眼眶中,泪水滚落下来,他眨巴几下眼睛,用袖子快速地抹了一下眼泪,再次转过头来,脸上已是带着笑意,只说了一句:“回来就好。” 今日,因百里南归家,王蕴早早地打烊,回到家后便与百里玄在厨房里忙碌着,百里南最喜欢吃百里玄做的红烧肉,许久未曾下厨的他,今日也撸起袖子炒着菜。 第216章 忆往事(一) 醒来的关北轩坐在桌旁,提壶倒水,回味着昨夜的温存,忆起京州之后的事情。 起初他并不知道自己所处的位置是在三品院,他还感慨京州的牢狱竟如此干净利索。 后来与狱卒混熟之后,狱卒说他命好,不似外面的那些人,好几个人挤一个牢房,而且气味十分难闻,他所处的三品院中条件优越,他这才知道自己是在三品院中。 他还用百里南给他的那些银两托狱卒买了好些宣纸还有笔墨纸砚,起初狱卒不愿,但偌大的三品院就只关押了他一人,在他的软磨硬泡下,狱卒终于同意帮他买,而且还收了他一半的手续费,买的还是最次等的宣纸。不过他也不挑,能用就好。 铺好宣纸,提起笔,他想描出百里南的模样,奈何自己丹青实在拙劣,最终画出来的东西连狱卒看了都啧啧称丑,他却宝贝的不行。 他曾试探过狱卒的口风,可狱卒却一问三不知。直到二月初,他将要被放出的前夜里,惯常看守他的那个狱卒前来将所有的笔墨纸砚收拾走丢入了火盆,还偷偷给他说,明日就会有人来提审他,自己不想招惹太多麻烦,才前来将这些东西给收拾掉。 提审的那日,说来也怪,没有走任何流程,将他带出去后,让他在一张纸上面摁上自己的手印,摁完手印将他杖责二十后,放出牢狱。 江羽七和谷齐林去医药铺子借了一副担架,将他抬回了家。回家后他不见关初,便询问关初的下落,二人却支支吾吾,后来他才知道关初认下了所有罪责,他才能出狱。 为了不让娘担心,他并没有告诉大哥和娘,关初秋后问斩的事情,寄回去的家书只说自己已经出狱,一切都好,让他们不要担忧。 后来又从江羽七口中得知百里南去世的消息,他犹如晴天霹雳,不顾自己还未痊愈的屁股,让谷齐林带着他前去看百里南,不然他不信她已经离开了。 待他匆忙赶到苏城时,映入眼帘的就只有那一方冰冷的石碑,孤零零地立在那里,上面刻着爱女百里氏南之墓。他在她墓前哭得昏天黑地,紧紧抱着她冰冷的墓碑诉着衷肠,悔着自己为何要一意孤行。 他抱着墓碑哭了一日一夜,才发现墓前放的祭品和一把蓝色的花,不远处还有一些干掉的花束。他以为是百里南的爹娘送的,便也没有多想。 回去后,他一直颓废消沉,整日与酒为伴。此刻,他突然明白了薛风为何不愿踏入仕途,只愿守着自己那一方小天地。若是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也愿如此。 那几个月,他每月都会去百里南的墓前,陪她说说话。而且他每次去之前,都会提前几日戒酒,刮掉胡须,穿戴整齐后再去看她。 小满那日,街头巷尾都在传着右相府公子的婚礼是有多么的盛大豪华,他却独自坐在酒楼,喝得酩酊大醉,看着迎亲的队伍从他旁边缓缓驶过,嘴里还嘟囔着:“不愧是宰相公子,这婚礼办得确实很气派。” 江羽七找到他时,他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瘫倒在桌面。只能先将他背回去,然后与谷齐林在他身边商议,要前去宰相府邸查看一番,确定许少卿娶的女子到底是不是百里南。 当他听到百里南三个字时,如醍醐灌顶般猛然惊醒,醉醺醺地问道:“什么百里南?什么娶的女子?” 江羽七看着他此刻的模样,一会儿扶额悲叹,一会儿咬牙切齿,最终与谷齐林商议,赶着马车,将他一起带去。 江羽七知道大理寺卿宋大人不在京州,便托人给大半个牢狱中的犯人下了泻药,一时间牢狱中人声鼎沸,狱丞招架不住,只能前去请少卿大人前来拿主意。他与谷齐林便趁机潜入,发现果真是百里南。 可他们出来后告诉自己,百里南不愿出来,还要与他两清,他的酒意瞬间清醒不少,像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冰水。 他甩了自己几记耳光,让自己脑子不再那么混乱。 随后,又叫江羽七给他扯来几片叶子,吹起那叶笛之音,他想,只要她平安,还活着,她做什么决定他都支持她。哪怕是不与他在一起,他也愿意。 回门那日,他跟在队伍后面,遇到前来的山贼时,他瞬时懊恼自己为何什么兵器都没带,就那样看着她被掳走。 找了好几日,终于找到山贼的窝点,刚要溜进去,便听见她的声音。 “两位大哥,反正奴家明日就要死了,今日奴家定然会好好服侍两位大哥。大哥,可否再走得远些,太近了,奴家害怕会扰到寨子里面的人,让他们听到了,可不好。”那娇柔的声音,让他打了个寒颤,他看了看与寨子的距离,确实有些近,自己也没什么把握在这种情况下带她走。 于是,跟在他们后面,待走上一段距离,到了一处宽敞的林子里,其中一人从后面抱住了她,他扬起自己制的弹弓就要上手,谁知百里南却用当初对付过他的那招自己上手了,一套动作下来,那汉子捂着裆部直跳。 随后另外一人大骂一句,就要上手,她伸出腿一踢,同时自己手中的弹弓也放出,那人的裆部也受到重创,于是二人猪嚎一般的声音响起。 她却逃得飞快,他好不容易才追上她,但也只是跟在后面,看着她随便找了一处稻草垛子躲进里面睡下,他也在不远处找了一处隐蔽一些的地方歇着。 天微微亮,她钻出稻草垛子,伸个懒腰,拍了拍手,又扯掉裙摆上的稻草。在路上拦了一辆驴车,朝着苏城的方向驶去。 他也拦住后面的那辆马车,用两倍的价钱买下那辆马车,紧跟在她的后面。到苏城后,他看着她进到成衣铺子里,和店家交谈上一会儿,店家给了她一套衣衫。 她穿上后去到当铺,当掉那身华服,然后回到成衣铺子,应该是给店家买衣衫的钱。出来的时候挎着挎包,手里拿着一方小头巾,边走边把自己的头发编成两条辫子,系上头巾,兴高采烈地朝着一个方向蹦跶着走去。 第217章 忆往事(二) 到了一处地方,她躲在一旁,探出脑袋,盯着远处那家茶铺里忙前忙后的妇女,时而举起袖子,约摸是擦着眼泪。 朝着她的视线望去,才明白她过来是想看看她的父母。 但她只是躲在远处,并没有上前,看了好一会儿后,才落寞地离开。 他跟着她,以为她要回京州,没想到她被前来寻人的许少卿拦住。听许少卿的意思,她似乎不太愿意留在许少卿身边,但他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许少卿轻薄她,任由许少卿将她拖回唐家山庄。 本来在那之前,江羽七建议他去求一下许少卿,帮他爹翻案,他有些犹豫。 谷齐林站出来说右相大人曾去过国子监讲学,对他赞许有加,他可以利用此机会,前去宰相府拜访一下。 于是,谷齐林递上帖子去到宰相府,说是为了感谢右相大人的教诲之恩,感谢完右相又麻烦小厮带他去找了许少卿,请求许少卿帮关初翻案。谁知道,许少卿断然拒绝。 后来不知怎的,许少卿又托人来送信,说愿意帮关初翻案。当许少卿搂着百里南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他便明白了其中缘由。他心中不禁有些窃喜,许少卿竟然知道有他这一号人的存在,那就证明百里南在他耳边提过自己。 而且看许少卿的样子,甚是吃味,他又不禁得意。虽然对许少卿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行为很是气愤,但心中还是有些欢喜。 端午日,她替自己挡刀的那一刻,他并没有看到。事发之后才反应过来,不过许少卿竟然愿意为她挡刀,他对许少卿多了那么一份敬重。 当时看着她痛苦的样子,他好想抱着她安慰,可最终还是忍住了。 许少卿被侍卫抱走之后,江羽七他们清点尸体,查找线索,他便默默跟在百里南身后。看着她提着许少卿的剑,一路跌跌撞撞地往山庄跑,最终昏倒在山庄门口。那一刻,他终于忍不住了,上前将她抱起,带进了庄内。 当他正准备为她换去湿衣时,许少卿却推门而入,怒气冲冲地提起一旁的剑,将他逐出了房间。 他想,她为自己挡了刀,许少卿又为她挡了刀,能为她挡刀,那必然是很爱她。 可没过多久,他便听闻她与许少卿决裂的事情。 说来也是怪,那宰相府的丫鬟偏偏就选了自己旁边的那处位置吃饭,说话还那么大声。他微醺着听完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她们先是谈论着许少卿对这位少夫人是如何如何的宠爱,他十分不爽,便将紧握着的酒杯放在一旁,直接抓住酒壶便朝着自己嘴里灌。 而后又听她们谈论道:“哎,我们公子是何许人也?还未到而立之年便已是大理寺少卿,往后定然前程似锦,可少夫人怎么就这么不知趣呢?公子不就是宠幸了一个丫鬟吗?而且那丫鬟长得如此普通,少夫人似天仙一般,何必吃味至此?” 他顿住手中的酒壶,轻轻放置在桌面,继续竖起耳朵听着下文。 另一女子清丽的声音传来:“许是少夫人善妒,眼中容不得沙子。” 听到此处他又咬紧腮帮子握紧酒壶。 先前那个声音压得低了些,他向后仰了仰,还是没能听的清,便将耳朵直接贴上屏风,奈何只听到了下半段:“……千万别给别人说,听说少夫人不喜欢我们公子,是少夫人的爹娘逼她嫁给公子的,还听说没嫁过来之前她就三番四次的想要逃跑。还有人说,是少夫人身子骨太过于羸弱,不适合生孩子,公子不舍得她生孩子,便随便寻个丫鬟生,怎知少夫人并不领情。” 那清丽女声惊道:“不会?” “我认为是真的,不然那日那丫鬟前去找少夫人请求她谅解时,为何对少夫人说那番话?” “哎,都怪那丫鬟,现在少夫人都不许公子进她院子了,公子日日宿在书房也是挺可怜的。” “少夫人更是刚烈,那日公子才踏入一只脚,她便拿着匕首划伤自己的脖子,害得公子冲着曾侍卫发了好大的火,曾侍卫,他可真好看。” “你这小妮子,净犯花痴,曾侍卫可是公子身边的侍卫,我们也只能远远地看着,不过,看看也知足了,嘻嘻嘻……” 他虽然还想知道更多百里南的事情,但她们并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有些担忧百里南的情况,便常常翻进宰相府,爬上那棵能看到她院子里的树上,披上能与树叶儿融为一体的黛绿色披风,注视着院内的动静。 见到最多的情况,便是她躺在那凉亭中,给她的丫鬟讲话本子里面的故事,讲得兴起,二人又是哭又是笑。 许少卿也常去百里南的院子,与他一样,蹲在墙头,偷偷摸摸地听百里南讲故事,听到有趣的事也会跟着偷偷笑,看她哭时也会皱起眉头。不过他很忙,没有自己的时间多,通常只蹲上半炷香时间便离去,而自己会从吃完晚饭后一直蹲到午夜时分。 那日她抱着一个琉璃罐子,里面插着一些丫鬟教她制作的通草菊花,定定地望着他所蹲的这棵树,眉间满是疑惑之色,吓得他朝着树干后面移了移,差些掉下去。 她的丫鬟问她在看什么,片刻后,她指着他所在的这棵树,带着不解的表情,问道:“仙桃,你觉不觉得那棵树最近很奇怪?” 丫鬟摇摇头,回答道:“没有呀,小姐,怎么了?” 她嘶了一声,收回手,侧过头看向丫鬟,皱着眉头说:“之前有一只鸟,将要入夜时,常常会蹲在那树上叫,可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那鸟的叫声了。” 然后她又恍然大悟:“定然是天气太热,它去避暑了。” 他挑眉一笑,本来想学着那鸟叫上几声,可是他连那是什么鸟都不知道,更不知道那鸟怎么叫,想想还是算了。 许少卿帮忙将他们合力收集的那些,关于关初开盐矿和卖私盐的疑点全部呈了上去,上面将案子交给大理寺重审,关初也暂缓刑罚,他们都如释重负,对许少卿感激不已。 那日,为感谢许少卿,他们在京州最大的酒楼设宴,许少卿来时,并未带百里南,而是搂着一名眉眼间与百里南有几分相似的欢场女子,他当时很气愤,只敬了一杯酒,便借口身体有恙,离席而去。 第218章 你不吃亏 他离席后,去到一家酒楼,点上好几壶酒,独自喝着闷酒,喝到午夜时分,晃晃悠悠地往回走,路过一处巷子,见有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待那人走到光影处,定睛一看,不是百里南又是谁? 瞬间,酒醒一半,就那样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左顾右盼地钻进一辆马车上后再没出来,便慢慢靠近马车,轻轻掀起布帘,只见她蜷缩在马车里,呼吸匀称,已经睡着。 他便守在马车旁,直到鸡鸣过后,马车的车主前来,他拦下车主,拉到一旁,将身上剩下的银子全拿来买了那辆马车,而后轻手轻脚地钻进马车内,等着她醒来。 当她睁眼看见自己那刻,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但只是瞬间她又准备跑掉,他怎么会让她再次从自己眼前消失?今日,更不会! 苏城的一座宅子内,原本幸福和谐的一家五口刚好端上碗准备吃饭,就被那个提着一堆东西,匆忙冲进来的男子,打破了这和谐的氛围。 王蕴在看到提着大包小包的关北轩时,急忙放下碗筷上前帮忙。 “岳母大人,小婿实在抱歉,见门开着,便自行进来了。”他忙随着王蕴踏进厅堂,忙解释着。 “哪里的话,你能来,我们很高兴。来的正是时候,我们刚准备吃饭呢。”王蕴边接过关北轩手中的东西放在案上,边叫百里姝去厨房再盛碗饭过来。 待王蕴引关北轩来到百里南旁边时,她才收回惊愕的表情,捂着额头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关北轩先是对着百里玄和王蕴躬身行大礼:“小婿拜见岳父大人,岳母大人,小婿今日本是与南儿一道来的,怎知半道遇到了些麻烦事儿,还望岳父岳母见谅。” 百里玄微微一笑,颔首示意他坐下,然后漫不经心地问道事情处理得如何,他回答说已经处理好了,只是百里南走得匆忙,忘记告诉自己住址,他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找来。 王蕴又责备了百里南几句,百里南只是嬉皮笑脸地说自己急于见到父母,一时疏忽。 说话间,百里姝端着一碗饭走进来,放在姐姐面前,百里南只好拿起碗筷递给关北轩。他接过碗筷后,对着她宠溺地笑了笑,凑近她小声怪道:“南儿,你跑得也太快了些,都忘了告诉我地址,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找到地方的。” 百里南端起碗,有些不高兴地说:“吃饭,别说话。”关北轩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默默吃起饭来。 吃饭的时候,百里南夸赞着百里玄做的菜好吃,王蕴也附和道:“你爹做的菜本来就比我做的好吃太多,只是他懒得动手,不到逢年过节都不愿意下厨。”百里玄听了,也只是微笑着不说话。 吃完饭,收拾妥当后,关北轩又将买的那些礼品一份份地分发给大家。他给百里玄买了些上等的茶叶,给王蕴买了两匹上好的布料,给百里姝和百里长风分别买了一套可以换衣服的荷花仙子磨喝乐和一张精致的小弓,还有许多小食。 夜晚,一大家子人在院中围炉煮茶。关北轩煮茶的手艺让王蕴十分赞赏,不时地指点他两句。 百里南则无精打采地撑着头,看着百里长风拿着他的小弓箭到处乱射。百里姝也拿着那尊磨喝乐爱不释手,一会儿换这套衣衫,一会儿换那套。 关北轩竟然还能和百里玄聊得很愉快,而百里南并没有心思听他们聊天,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时而盯着炉子发呆,时而叫百里长风小心些,别到处乱射。 实在无聊得紧,她叫百里姝把她所有的磨喝乐都拿出来,两人在桌上摆弄着那些磨喝乐。她给男性磨喝乐穿上女装,给女性磨喝乐穿上男装,逗得百里姝急红了眼。 好不容易熬到睡觉,王蕴又吩咐她去带关北轩洗澡。去后院的水井打水时,关北轩拉住她的手,有些委屈地说道:“南儿,今日你为何要独自离开?是不是不想对我负责了?” 百里南不耐烦地拨开他的手,回道:“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我离开的原因,你难道不清楚吗?” 关北轩眼底的一丝黯淡一闪而过,随后摇了摇头,嬉笑道:“不知,还请娘子告知。” 百里南急切地说道:“你又没吃亏,追上来干嘛?我有什么好的?值得你上赶着?” 关北轩稍作思索,深情地说道:“南儿,你有什么好,我确实不知道,但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的女人,我只在乎你和我娘两个。也许以后还会有第三个、第四个,那定是我们的女儿。” 百里南听了,只觉得一阵晕眩,扶着额头不再和他废话,只吩咐他自己打水。问他要不要热水,他说天气热,不需要。于是,她带着他去了浴室,等他洗完,又带他去客房休息。 次日清晨,王蕴和百里玄早早地出了门,关北轩起床后又开始制作靶子,准备教百里长风拉弓射箭。别看百里长风平日里调皮捣蛋,但在关北轩面前,却异常听话。 时光荏苒,夕阳西下时,王蕴和百里玄终于回来,一同回来的还有王蕴的三妹王琼。 几人跨进门时,关北轩正在指点着百里长风拉弓的力道,百里玄看着儿子认真学习的模样,心中十分欣慰,他叫关北轩过来,将手中的一个罐子递给他,关北轩打开一看,顿时受宠若惊,连忙抱着罐子道谢。 在王蕴的介绍下,关北轩向王琼行礼,并随着百里南叫她小姨,王琼则是皮笑肉不笑的连连夸赞他一表人才。 百里南此时已经做好饭菜,见他们回来,探出身子叫他们赶快进来吃饭。 吃饭时,百里南得知小姨来苏城是为了办些事情,明日就要回去。她赶紧说他们也准备明日启程,询问小姨是否一同出发,小姨连忙点头答应。 关北轩在百里南邀约小姨一起走时,扯了扯她的袖子,本想阻止,怎奈她嘴太快,他根本来不及阻拦。 夜晚,四个小家伙在后院嬉戏,三个大人则在前院闲聊。 当晚,王蕴来到百里南的房间,将刚刚睡下的她叫到自己的房间。 第219章 主意大 王蕴的房内,一家三口聊天的氛围并不愉快。太师椅上的百里玄眉头紧蹙,神色复杂,桌旁紧挨着的两母女,一位满脸担忧,一位面色不悦。 王蕴握住百里南的手又拍了拍,继续道:“南儿,你小姨说得对,你说说,你都与关家订婚多久了?他们家何曾向我们提过一句要何时迎娶你入门?” 百里南有些不耐烦,但语气还是放得柔软:“娘,我说了,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们不必操心,何况我还不想嫁过去。” 王蕴又苦口婆心地劝道:“我们是为了你好,你这样不清不楚的和他在一起,别人会如何看你?” 百里南反驳道:“您知道的,我自小便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王蕴又摆出一副担忧关怀的样子,叹了一声:“哎,女儿呀,你怎么就不听呢?你小姨说,她认识一户人家,家中条件不错,那家小子如今在越州城里做一些珠宝生意,还对你小姨说,往后你若是嫁过去,绝对不会苦着你,愿以千两白银迎娶。而且赚的钱也悉数交给你打理,他娘与你小姨还是密友,知根知底,不会有错的!你看,要不听你小姨的,我们退了与关家的婚事?” 百里南强忍着情绪听完王蕴的话语,心中充满无奈,但又不好发作,只能隐忍着回她:“娘,我自己有主意,您帮我回小姨,说我不愿。就算没有关北轩,也不用你们帮我张罗婚事。” 王蕴又是一声叹息:“哎,你主意大,不似你妹妹,凡事都要我来帮她拿主意,我劝不住你,你且好自为之。爹娘是为了你好,此次你非要回去,我们也劝不住你,只是他家人待你如何,你要看在眼里,要争气些!” 百里南抬起手,轻轻揉了揉王蕴的脸颊,撒娇道:“我的好娘亲,我知道了,我明日就要走了,您能不能不要每次都在我将要走的时候,就找一些茬子来骂我?每次我们母女俩分别的时候都闹得不太愉快。” 王蕴也是咧开嘴责备道:“还不是因为你,让我操心。” 百里南搂着王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笑嘻嘻地说:“娘,您这是自讨苦吃,三姐弟中,您最不需要担心的就是我,往后可别胡思乱想了。我如何会委屈自己?” 王蕴叹息一笑,将桌上那个装着银子的荷包递到百里南手中,嘱咐道:“好好好,不操心,不担心。明日一路顺风,这些银子你拿着,回去后要记得常来信。”百里南接过荷包,握在手中,咬着嘴唇,感动得连连点头。 接着又聊了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情,百里玄也时不时插嘴进来说些不太好听的话。 比如百里南提起回乡后,写信问爹娘要银钱时,回信中百里玄就写了一堆阴阳怪气的话:“吾女百里南,听闻你来信向你娘要银钱,你现在赶紧起身出去外面看看,天上掉银子了,快去捡,最好是拉辆车,不然捡不完。” 百里南说她看到后差点气到吐血,百里玄则插嘴说,本就是如此呀,每月给你的钱足够你吃喝了,你还要多余的钱干什么?我们赚钱也很不容易的。百里南只能白了他一眼,回道,知道了,爹! 聊完,百里南起身离去,刚走到门口,刚刚一直没说什么正经话的百里玄突然开口:“南儿,记住你娘的话,若是往后你嫁了自己选的人,受委屈后哭哭啼啼地跑回来,我们可是不会让你进家门的!” 百里南垂下头,果然,也不算什么正经好话,无奈地叹了口气:“知道了,爹,你们放心,我断然不会委屈自己!” 百里南并不是那种有了委屈只闷在心里,不跟家里人说的人。她至今还记得,当初和上官南闹掰之后,她写信给王蕴,王蕴不仅没有半句安慰的话,反而是在信里对她劈头盖脸一顿骂,说她怎么这么没用。 她今日也提到了这件事,还叮嘱王蕴以后决不能这样对弟弟妹妹说话。王蕴却说:“我们相隔那么远,除了骂你,叫你坚强一点,也没有旁的办法。” 她只能摆出一副罢了的表情,心想,这道理怕是跟王蕴说不通。若是能讲通,自己当初在苏城的那几年,也不至于那么难熬,甚至于想死的心都有。 如今,她已不再依赖于家庭给予的温暖,方能够如此云淡风轻地说出这些事。可王蕴还是不能理解她的良苦用心,这让她不禁为弟弟妹妹的未来感到担忧。 当天夜里,关北轩连夜出去了一趟,把身上能当的东西都当掉了。 本来他走得匆忙,江羽七又怕他喝太多,平时给他的银子不多。他那日又把所有的银子都用来买那辆马车,连给百里南家人送的礼品,都是卖掉那辆马车才凑够的银子。 现在百里南又说明日要同小姨一起走,小姨也没有备马车,他想,他们三人总不能徒步回去。思索一番,还是决定去找辆马车回来。 可他身上的银子完全不够再买辆马车,就只能将身上还值些钱的匕首,腰佩给当掉,好在当掉的银子刚好够买一辆差一些的马车。 第二日启程的时候,关北轩把百里玄给他的那个罐子像宝贝一样递到百里南手里,让她帮忙保管。 百里南问他里面是什么,弄这么神秘。他只说是秘密,于是她稍稍打开看了一下,一股淡淡的醪糟酒香味扑鼻而来。她满是不解,微微扬起眉毛,又把罐子盖好。 由关北轩驾着马车一路驶向越州城。到了越州城后,小姨又说要去书院接女儿,于是在小姨的指引下去接小姨的大女儿肖碧君。 肖碧君上车时,百里南一惊,她没想到当初抱过的小娃娃竟然出落得如此优雅动人,精致的瓜子脸,双眉修长如柳叶,眼睛明亮如星辰,举止温柔淡雅。而且正值十五六岁的花季,脸蛋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 关北轩又驾着车将她们母女送往住处,一路上,小姨紧紧握着女儿的手,不停地夸赞当初百里南是多么喜欢她。百里南也笑嘻嘻地看着眼前害羞的小女娘,询问她平日里的喜好和书院里的事情,她都轻声细语地回复着百里南。 第220章 有人来了 谁承想马车竟在半道坏掉,一阵天旋地转般的颠簸后,马车一边的轮子滚落下来,车身倾斜,摇摇欲坠,千钧一发之际,关北轩闪身下车,撑住了马车壁。稳住车身后,他高声问道:“南儿,你们可还好?” 须臾,百里南略带惊恐的声音传来:“无事,怎么了?” 关北轩的声音有些吃力:“马车坏了,你们小心些下来,莫惊到马。” 百里南赶忙扶着小姨和表妹下到马车,解开马匹,将车内的东西尽数取出。关北轩让她们站远一些,才运足力气猛地一推,然后倒退数步,马车横卧在地。 肖碧君吓得躲在小姨怀中瑟瑟发抖,她患有哮喘,扬起的尘土致使她犯病,趴在小姨肩头的她呼吸声越来越重。小姨乱了阵脚,忙问她药在何处。她此刻已开始抽搐,颤抖的手指了指她随行的包裹。 百里南立刻上前翻找,却一无所获,此刻的肖碧君已经在小姨怀中抖成了筛子。 于是,百里南高呼关北轩去马车内找一找,片刻后,关北轩拿着一个红色的小瓶子出来,急忙递给小姨,小姨手忙脚乱地倒出两粒药丸喂给肖碧君。 许久之后,肖碧君才缓过来,关北轩也已将马车修好,此时天边的斜阳也将要隐入群山,待赶到小姨家中时,天已黑透。 天黑自然无法继续赶路,二人在小姨的邀请下,准备在她家歇息一晚,次日再赶路。 小姨他们家与肖方尘一家虽然已经分家,但老人还在,算是是住在一起的。 吃饭时,肖方尘一直盯着捧着碗、埋头吃饭的百里南,关北轩注意到肖方尘的目光后,蹙着眉,不太友善地看着他。 肖方尘的祖父祖母似乎不太喜欢百里南,小姨介绍时,他们并没有回话,用完餐后便匆匆回房了。 饭后,小姨又吩咐小女儿肖浅浅带着百里南二人去客房歇息。肖浅浅年方十二,性格古灵精怪的。她与百里南相谈甚欢,夜晚非得缠着要与百里南同睡,她无奈之下只得答应。 尚未入眠时,肖浅浅神神秘秘地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百里南好奇地问她要去哪儿,她只说去了就知道。她提着一盏小灯,带着百里南穿过两个廊道,来到一处房屋前,轻轻敲了三下门。 片刻后,门被打开,肖浅浅将她推进去,她转身正准备问肖浅浅要干嘛时,门却被关上了,只传来肖方尘低沉的嗓音:“南儿,是我。” 百里南心中一惊,准备开门,可门却被肖方尘伸手抵住。他拿出一个火折子吹燃,微弱的火光映出他略带疲惫的脸。 肖方尘柔声道:“你别慌,我只想给你看一些东西。” 百里南心中有些戒备,脸上也带着些许慌乱:“什么?” “你随我来。”说着,他引着百里南来到他的床边。 百里南此刻心跳得更快,看着他将床边的烛台点燃,然后从床底拖出一个箱子,缓缓打开。百里南有些惊讶,里面都是自己曾经写给他的信,还有许多她的小像,以及那年冬日,肖方尘为她画的那张画像。 百里南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看着这一切,紧紧咬住牙关,心中有些难受。她看着蹲在地上翻看着的肖方尘,小心翼翼地问道:“肖方尘,这些你还留着?” “是呀,还留着。”肖方尘的声音中带着些许落寞,他又接着问道,“这些日子,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你可以告诉我,我可以帮你解决的。” 百里南回答道:“并没有,不过,还是谢谢你。” 他又道:“南儿,于我,你何必如此生疏,你是不是又和关北轩在一起了?” 百里南尴尬一笑,心中仍有些害怕,轻声回道:“嗯。” 肖方尘垂下看着她的眼眸,翻了翻箱中的那些小像,淡然道:“那好,祝你幸福。南儿妹妹,或许,我这次真的要成亲了。” 百里南微微挪动了一下有些酸涩的脚,眉心微动,微微一笑,说道:“恭喜。” 肖方尘又抬头望着她,嘴角扯出微笑:“嗯,我成亲时,你会来吗?” 百里南思索一下,回道:“我爹娘会来,我应该不会来。” “哦。”他默默地收起箱子,推入床底,站起身来,冲着百里南微微一笑,那笑容仿佛是百里南初见他时的模样,似阳光般温暖。 突然,他向前一步,想要拉住百里南的手,百里南却向后退了一步,将手收在身后。 他垂着头,央求道:“南儿,我只是想再摸摸你,确认你真的存在,而不是那冰冷的坟头。” 百里南虽然有些慌张,但他的话确然让她有些许触动,缓缓伸出手,他触碰到的那一刻,脸上的笑容更甚,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紧紧地搂进怀中,百里南大惊,刚想叫出声,他却哽咽着说:“我以为你死了,可是,我却没有兑现当初说要去陪你的诺言。” 她还是将原本准备推开他的手缓慢扬起,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不需要你来陪我,少时的玩笑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此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肖浅浅焦急的声音传来:“哥,哥,有人来了,有人来了。” 肖方尘依旧紧紧地抱着百里南,百里南推了推他,他才终于松开,拉着她的手打开房门,刚打开,百里南的另外一只手臂就被关北轩拽住,一把将她拉进了自己的怀中。 关北轩如刀般凌厉的眼神从肖方尘身上扫过,又冷冷地看了肖浅浅一眼。 肖浅浅吓得赶忙躲在肖方尘背后,肖方尘连忙解释道:“是我叫她带南儿过来的,你别吓她。” 百里南从慌张中回过神来,抬头看向关北轩,轻声细语道:“关北轩,你怎么来了?” 他瞧了一眼怀中的百里南,剑眉竖起,指向肖方尘,厉声问道:“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百里南轻轻地摇了摇头,见他还是怒气未减,便踮起脚尖在他耳边小声说:“他问我是不是又和你在一起了,我只回了他一个字‘嗯’。” 关北轩眉心微动,一双眼睛亮了亮,笑道:“真的?”百里南羞涩地点点头。 随后,他们二人旁若无人地牵起手,转身消失在廊道中。 第221章 救我娘 次日清晨,晨光微现,百里南和关北轩向小姨辞行后踏上行程。 他们的马车才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又坏了。二人一合计,干脆弃掉马车,买了两副马鞍,骑马前行。 由于是在官道上行走,不时有行人经过,百里南不太敢独自骑马。但在关北轩的鼓励下,她勉强驱使着马匹缓慢前行,不敢让马跑得太快。 路上,关北轩一直宝贝似得抱着那罐醪糟酒,百里南见状,便说抱着太碍事了,喝光扔掉算了。关北轩忙说那可是自己老丈人亲自送的,就算喝光了,他也不会扔掉这个坛子。 百里南惊奇不已,问道:“我爹送你醪糟酒干嘛?” 关北轩得意地回她:“你还记得那日夜里我们煮茶吗?”见百里南点头,继续道,“我不小心说了一句我喜爱吃醪糟酒。” 百里南更加惊愕,她想不通自己的老爹何时变得如此体贴?由于心中有些不爽,她便把三姨要给自己介绍亲事的事情说了出来,还把她爹娘对关北轩迟迟不娶自己,感到不满的事情也说了出来。 关北轩一本正经地说:“南儿,等我爹的事情解决了,我就娶你。” “谁要你娶?以前我兴许想过嫁给你,如今嘛,独身一人,逍遥自在,岂不美哉?想让我为你洗手作羹汤?那还得看我愿不愿意!”说完,她抖动缰绳,疾驰而去,只留下关北轩在身后一脸茫然。 过了一会儿,关北轩也扬起马鞭,追了上去。等到追上百里南,他又高声问道:“南儿,那你到底愿不愿意?” “看你表现!”百里南的回答让关北轩又是一阵困惑。 百里南这次回埴县,是想把自己的差事争取回来。她觉得她娘说得对,自己手上有一些能赚钱的活计总是好的。她想,如果阁主大人怪罪,她就负荆请罪,请求阁主大人的原谅。如果还是不行,她只能去找舅父帮忙。 本来七八日能到的路程,他二人硬是走了十几日,快到埴县时,百里南才发现关北轩的胡茬子已经长得老长,她带着疑惑问道:“关北轩,你这胡须怎么不刮了?” 他叹了口气道:“你都不愿意嫁我,那我还要这劳什子英俊的脸作何用?” 可当晚他便问落塌的店家借了一方劈柴的刀,坐在客栈的窗旁,笨手笨脚地刮着胡须,由于柴刀太钝,时而扯得他嗷嗷叫。 百里南则坐在桌旁,手中握着茶杯,偷着笑。 夜晚,春宵帐内,他搂着百里南,用刮干净了的下巴摩挲着百里南的脸,柔声问道:“南儿,这下,是否不再扎人?” 百里南翻身将他压在身下,手抚上他光滑的脸颊,回道:“瞧着,是英俊了些。”又说,“关北轩,你说这世上你只在乎我与你娘两个女人,那么若是有两只箭同时射向我与你娘,你只能救一人,你会救谁?” 对于这个万变不离其宗的问题,关北轩想都没想便回道:“救我娘,为你报仇,然后陪你一起死。” 这个答案百里南很满意,奖励了他一个香吻,而后灿烂一笑,从容道:“若真是有那么一日,我也希望你救你娘,但不必为我报仇,更不用与我一同死。” 这个问题也是她之前在话本子中看见的,说是有一名猎人,打完猎回到家时,见到院中正有两只老虎正欲扑向他的一妻一母,且二人相距甚远,若想一箭双雕,那定然是不可能。 便有了这个困惑人的选择,显然书的作者更偏向于救妻,毕竟母亲年老体衰,妻还风华正茂。 百里南觉得作者的想法也对,只是若她是猎人的妻子,她倒是希望猎人救他娘,不是为了他考虑,而是她认为若是救了她,她往后只要见到猎人,便会想起他娘死的那一刻,那得多难受呀。 她其实不太喜欢关母的一些行为,比如关母会拉着她的手说:“两个儿媳,我最喜欢的就是你,看见你的第一眼我便觉得亲切。” 还说过:“不似轩儿的嫂嫂,她与我们不太亲近。” 她从关北轩口中听说过这个嫂嫂,因他兄长在霁城,常年不归家,他嫂嫂在还没嫁进他们家时,便时常提着东西去他家看望他父母。可她百里南极少踏足他家,只有逢年过节时才会提上一些东西,那些东西大多都是关北轩出的钱财。 她认为关母对她这个尚未过门的儿媳说出这些话,实在是有些不合适。 到了埴县,百里南才发现关北轩这一路上都没有戴发冠,而是用一枝处理过的树枝挽着头发,腰佩也不见了,还有他曾经用来刮胡子的那把匕首也不见了。 她追问关北轩,这才知道他把那些东西都当掉买了马车,瞬间气得不行,问他为什么不早点告诉自己。 他讨好地笑了笑:“本来是想说的,谁知道你嘴那么快,我只能打肿脸充胖子了。” 百里南叉着腰,眼底冒起火焰,质问道:“那这些时日你抠抠搜搜的,日日带我吃炒饭,就是因为你没钱了?” 见关北轩点头,她捏紧拳头,怒吼道:“关北轩,你知道这些时日我吃炒饭都快要吃吐了吗?还以为你就好这一口,你早说你没钱了呀,还说什么我出客栈的钱,你出吃饭的钱?你真是要气死我了。” 吼完,她就怒气冲冲地把马绳扔到关北轩手里,快步离去。关北轩双手拿着马绳,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见她是朝着家的方向走去,才稍稍放心些,一手牵着一匹马,朝着宅子走去。 等他到宅子时,孙嬷嬷满脸欢喜,正准备出门买菜,在见到他的那一刻,眼中露出震惊,回过神后又结结巴巴地说:“公子,您……也回来了?那为何……为何大娘子说只用买两个人的菜就行了?” 关北轩眨巴了两下眼睛,尴尬地回答道:“孙嬷嬷,还烦请多买一份,买些好的,钱够吗?若是不够,我明日补给你。” 孙嬷嬷见他神情游移,又想到刚刚百里南进屋时气冲冲的样子,便有些明白了其中的缘由,随即摆出一副我懂的神情,说道:“公子,银钱够的,大娘子在书房呢,您快进去。” 第222章 冤家路窄 关北轩将马安置妥当后,疾风般冲向书房,见门并未紧闭,便推门而入。 此刻,百里南正优雅地坐在书案旁捣着香炉里面的香灰,动作优雅,淡然如怡。他快步上前,坐在她身旁,淡淡檀香扑鼻而来。 关北轩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贴近她低语道:“南儿,别生气了,你想想,若是我不买那辆马车,小姨到时候定然会说我连一辆马车都没有,再给你介绍十个八个满脸麻子的无赖怎么办?” 百里南微微抬眼,冷笑一声,不可思议道:“我是气这个?” 关北轩摸了摸自己的面皮,心虚地说:“不……不然呢?” 百里南手一晃,竟然将刚捣好的香灰又挖出一个大洞,看着破败的香灰,她更加生气了,大声喊他出去。 孙嬷嬷回来时,看到的便是关北轩站在书房门口耷拉着脑袋,像只被打怕了的小狗一样,口中还嘀咕着什么。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拎着菜进后厨了。 午时吃饭,孙嬷嬷说:“我今儿去买菜的时候,见城中来了一个杂耍团,晚上应该要在瓦市搭台耍戏呢。公子和大娘子若是得空,便去瞧瞧,他们上次来,还是我年轻的时候,好看的紧。” 百里南顿时来了兴趣,对着嬷嬷甜甜一笑:“那嬷嬷随我们一起去看。” 孙嬷嬷摇了摇头,温声说:“奴今日还得回家一趟,我那儿媳吃的药没了,我得送回去。” 关北轩急忙搭话:“若是这样,嬷嬷今日便早些回去,晚饭我们去瓦市吃。”嬷嬷欣慰地笑了笑,点头答应。 吃完饭,二人洗去了这些天的疲惫,准备睡上一个安稳的午觉。 关北轩抱着藤条枕头,非要挤来和百里南一起睡,她把他赶去了客房。他坐在床上满腹惆怅,怏怏儿的不太高兴,干脆起身去到关家镖局找李兴旺。 本来想着找他要点儿银钱,谁知他出去走镖了,并不在镖局。他没办法,只能垂头丧气地回去,把那两匹马卖了,换了一些银钱。 红日逐渐西沉,星月渐显,夏日的瓦市更加嘈杂,放眼望去,纵横的街道上处处人声鼎沸。 关北轩牵着她的手,游走在瓦市的街道。她突然看到一家钗冠浮铺,戳了一下关北轩的肩膀,两人来到铺前,左挑右选。 百里南刚拿起一套琥珀发冠,那浮铺的老板立刻大声赞叹道:“娘子的眼光可真好,这琥珀发冠仅此一套,甚是难得,乃世外高人所制,平日里就算是万两黄金都未必能买得到,如今只需十两白银。如果娘子爽快,我给娘子打个对折,五两银子卖给您。” 百里南惊得呆了,从万两黄金到十两再到五两,这价格差距也太大了。她正想放回去,却被一位疾走过来的女娘,将发冠一把夺了过去,对老板高声言道:“这发冠我要了!” 百里南只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转头一看,哟呵,真是冤家路窄,这不是孔清璃吗?她瞧着孔清璃这一身的打扮,倒像是个千金小姐。 关北轩本来正在端详着自己手中的那支白玉簪子,看到有人抢了百里南手中的东西,转头一看,竟然是孔清璃,立时不悦道:“真是见鬼了。” 孔清璃抬起头,看着关北轩,奚落道:“关大人是夜路走多了?还是亏心事儿做多了,这哪儿有鬼?只怕是你自己心里有鬼?” “有你做的亏心事儿多?”他本想继续反驳,谁知百里南拉起他的手,抬脚就走。孔清璃则匆匆付了钱,跟在他们后面。他们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 百里南立住脚步,转身,咬了咬牙,耐着性子好言相劝:“孔清璃,我如今还有些耐心,若是你再跟着我们,保不齐我耐心消失了,会对你做点儿什么。” 孔清璃抬起袖子掩住嘴,扯出一阵娇笑:“百里南,你能对我做什么?” 百里南一步一步地逼近她,她垂下袖子,神色慌张地后退几步,然后又稳定住情绪,心一横,干脆站着不动了。 谁知百里南却抬起手臂,勾起玉指,轻抚上孔清璃的脸,抬起她的下巴,微微俯身,如兰的呼吸轻轻吹打在她的唇畔,柔声道:“你说呢?” 关北轩见此,又瞟了一眼周围正指指点点的几人,捂着脸,疾步上前拉住百里南的手,步履匆匆地消失在人群中,独留孔清璃呆立在人群中。 这时,有人拨开人群,走到孔清璃身边,伸出手在她木讷的眼前晃了晃,问道:“清璃,不是叫你在原地等我么?怎么才一刻不到,你就不见了?” 孔清璃收回失焦的眼神,扬起一抹不自然的笑,捧起那个琥珀发冠递到来人眼前,回道:“阿尘,我刚刚见这个发冠甚是好看,便追着浮铺一路来到此处,你看,是不是很好看?” 肖方尘接过发冠,瞅了瞅,勾起唇角,点点头,赞叹道:“好看,温润如玉,色泽透亮,清璃,你眼光极好。” 关北轩拉着百里南一路疾行,步入一条暗巷,撑起双臂将她抵在墙上,眯起眼睛,锐利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她,质问道:“往日,你与上官南的事情不会是真的?” 百里南疑惑的眼眸转为无奈,秀眉轻挑,直视着他的眼睛:“猴年马月的事情,你不说,我都不记得这个人了。” 见他还是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左右望了一下,见没人,便抬起胳膊勾住他的脖子,本来准备亲上去的,可又咦了一声,“你还好意思说我?你忘了孔清璃当初可是你的……” “别转移话题,给你一个好东西。”他打断她的话语,取下她勾着自己脖子的手,从怀中掏出一只簪子,抬手插进了她的发髻中,“你不是说我送你的簪子弄丢了吗?这个可别再弄丢了。” 百里南抬手抽掉发簪,拿在手中把玩了一下,是根玉簪,瞧着与之前那支差不多,只是这一支的玉色更重,她疑惑道:“你何时买的?” 第223章 杂耍 “这簪子是我在京州时托人制的,我丹青不行,无法描绘出原来那个簪子的模样,好在工匠技艺精湛,经过多次修改,才有了现在这个样子。”关北轩又从百里南手中接过簪子,重新插入她的发髻中,解释完后,又柔声问道:“喜欢吗?” 百里南眼底闪过一丝诧异,点点头后,踮起脚尖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回答道:“喜欢!” 又想起刚刚孔清璃的装扮,疑惑地说:“孔清璃是怎么回事?秦拉子是不是撞了大运,拾到金疙瘩了?瞧着她那一身行头,价值可不菲。” “管他有没有捡到金疙瘩,我还告诉你个事儿,小七这几日应该会回来埴县,大理寺把我爹的事情交给他处理,他奉命回埴县调查。我兴许要帮他做一些事情,明日我便搬回老宅住。”又蹙了蹙眉,续道,“算了,今日不说这些,走,带你去看杂耍。” 说完,他拉起百里南的手,拐出暗巷,朝着杂耍团搭台子的地方走去。 关北轩刚才非得拉着百里南走,还有一层原因。他透过人群,看到了朝他们走来的肖方尘。一时间想起那日晚上,他哄骗百里南至他房中的事情。 他明明看到肖方尘牵着百里南的手,而且百里南肩头上,那几滴泪渍,他也看得真切。他实在不想再见到肖方尘,烦他得很。 来到杂耍班子搭的戏台子处,正遇上方蛮牵着一位俏丽的女子。四人打过招呼后,挤到前排,观赏着杂耍团的表演。表演果然十分精彩,打铁花、木偶戏、骷髅戏、吐火吞刀等各种杂耍节目,哄得周遭的人掌声不断。 临到末了,班主站在台上高呼上来两对有情人,他们要送上最后一个压轴节目。 站在离百里南他们不远处的孔清璃,一直揪着肖方尘的衣角,想让他带自己上台,肖方尘显然不情愿,孔清璃见状,自觉没趣,便不再强求,抱着肖方尘的胳膊翻起了白眼。 方蛮听闻班主呼喊着有情人,即刻合上他那把檀木折扇,高举起来,直呼唤着选他们,关北轩见此情形,将手伸得更高,二人你争我抢的,班主见他们如此积极,便敲响铜锣,招呼他们带着女伴登台。 关北轩拉着百里南,方蛮拉着那位娇俏女娘,登上台来,众人见两队皆是郎才女貌,纷纷赞叹班主眼光独到。 随即班主吩咐他们四人,两两相对,男子伸出左手,女子伸出右手,合掌转上一圈,再十指相握,闭上眼睛,便会有惊喜降临。 他们照做,纷纷闭上眼后,周遭的人群顿时哗然一片,百里南缓缓睁眼,便见台上围着他们的地方升起如点点星光般的光点,一闪一闪地飞向空中,消失在三人高处。 关北轩也缓缓睁开眼睛,见百里南欢喜,眼中闪烁着点点星光,他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笑意。 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人群中正面无表情地盯着百里南的肖方尘,随即扬起另外一只手,帮百里南挽了挽耳发,百里南冲着他甜甜一笑,关北轩则侧过头对肖方尘扯出一丝得意地笑。 百里南下台时,才发现人群中的肖方尘,还有挽着他胳膊一脸得意的孔清璃,她带着莫名,随着关北轩等人离开。 他们与方蛮找了一处酒馆,几碟小菜,几壶清酒,聊着见闻。 半场,酒馆进来一人,晃晃悠悠,看起来已经醉得不行,仍在高声呼唤着店家拿酒来。 百里南循着声音望过去,竟然是王祁,她大惊,急忙戳了戳正和方蛮聊得兴起的关北轩。 关北轩收住声音看去,也是一惊,上前将王祁扶过来。 一坐下,王祁便抱住关北轩,放声大哭,嘴里还嘟囔着他们俩都是命苦之人。 接着,他又匆匆将桌上的几壶清酒喝完,边喝边嚷嚷着这酒为何无什味道。 百里南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与关北轩带着王祁向方蛮二人告别,一起回了家。 客房被王祁霸占,关北轩便可以名正言顺地进入百里南的卧房睡。 夜里,两人秉烛夜谈,谈起方蛮竟然一声不吭地与县令千金在一起了,简直有些不可思议。 百里南还说,之前方蛮还向自己请教如何追求女子,可瞧着今日这情形,他可比关北轩更会哄女子。关北轩甚是不服,嘟着嘴生着闷气。 生气间看到百里南今日竟然没有戴耳环,好奇地问道:“今日怎么不戴耳环了?” 百里南轻挑着眉,向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靠近一些。关北轩凑过去,百里南柔声说道:“谁叫你老偷偷摘我耳环的?” 关北轩嘴角挂起无奈笑意,认真地回答道:“你见过我小婶婶吗?” 见百里南摇头,他又接着说:“她耳朵上有个豁口,就是戴着耳环上街时,被人一把将耳环拽走了,才留下那个豁口。你时常出门,若是戴着耳环,也遇到此种情况该怎么办?” 百里南明了后,轻笑道:“好,若是你不喜欢,那我往后出门就不戴了,不过在家里,你可管不着我!” 听到这里,关北轩将百里南抱上床,吹灭了烛火,俯下身来在她耳边温柔地说:“其实,不止如此。”说完,伴随着他呼出的气息,百里南浑身一颤。 次日,醒来的王祁向百里南二人道明了他如今的状况。 他说上次与他们一别,蔓娘子便诊出身孕,二人本是满心欢喜。怎知,他爹娘前来,又说要将一直喜欢他的表小姐迎进府里,他自是不愿,可他父母却说蔓娘子充其量只是个外室,这次无论他是否情愿,他们都会迎表小姐进府。 表小姐进府那日,他父母请了一队人扛着炮仗,在他们所在的小院儿周围放了大半晌,那炮仗声震耳欲聋,仿佛要将那小院儿夷为平地。 蔓娘子又惊又气,最终流产,自此以后,他想尽办法也没能让蔓娘子再展笑颜,事发一月过后,蔓娘子留下一封告别信,离他而去。他四处找寻许久,终究寻不得她的身影。 第224章 无聊至极 王祁再次得到蔓娘子的消息,已是她成亲之日,她被八抬大轿迎进府,那新郎君是霁城有名的茶商之子,本就对蔓娘子爱慕已久,而且自己又有本事,如今已经是掌家之人,他自己做得了主,自然能够八抬大轿迎娶蔓娘子。 他赶到时,二人正在拜天地,他满身颓废地站在门口,看着他们行完礼,他知道自己给不了她这样的婚礼,他已经很对不起她了,只能放手,或许这样的选择才是最好的。 昨日,他已经做好决定,准备回家担起家业,本打算用酒浇浇自己愁苦的内心再回去,怎知遇到了他们几人。 说着说着,他还把关北轩赶了出去,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对百里南说关北轩是真的很在乎她,希望她能够珍惜,莫要步入了他与蔓娘子的后尘。百里南连连点头,附和着他说自己定会珍惜,他却一脸不高兴地说百里南是在敷衍他。 听完王祁的话,她也陷入深思,她在想自己对关北轩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她说不出,只觉得关北轩很适合自己,而且他曾说过他爹当初的成长史,听着关北轩描述他爹是怎样从一个街头无赖,靠着自己打拼出如今的家产,关北轩说他还记得很小的时候他们家从一间瓦房后来变成多间再后来变成小院儿,都是靠他爹打拼出来的。 百里南将关北轩的爹与自己那个爹一对比,对关北轩的爹更加敬佩,偶尔关北轩气她时,她都会在心中嘀咕,若不是你有个好爹,真想把你踹了。 虽然,他爹如今在自己心中的形象是有些崩塌,但若真要她离开关北轩,她还是会不舍。她想,可能是自己已经习惯了他,也只有习惯能够解释了。认为就是因为习惯,所以自己才无法自拔。 待王祁离开后,江羽七也来到百里南家。他说昨晚在瓦市就看到了他们,只是当时正准备随着众位兄弟去喝酒,所以没有过来打扰。今日他特意过来拜访,还给百里南带来了许多小玩意儿。 江羽七带着关北轩离开时,对百里南说他已经向藏书阁阁主解释了她这几月的事情。阁主说等她休息好,可以直接去上值。 百里南感激不已,说为报答他的恩情,明日便上寺里为他求平安符。他说自己并不信这些,百里南却说自己也不信,不过好歹也是一种寄托,还望他能成全。他乐呵呵接受了,关北轩则在一旁捣乱说他也要。百里南无奈点头,称都有。 方蛮回家后,将齐升喊回了百里南家,百里南让他去帮关北轩赶车。说自己离藏书阁不远,用不着马车。齐升高兴地去了。 过了几日,肖方尘前来拜访,百里南将他带至书房的茶室坐下,又给他沏上茶水。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气氛有些尴尬。 肖方尘告诉她,孔清璃现在是越州城佟家瓷窑窑主新收的干女儿,这是他父亲安排的婚事。他其实并不想娶她,只是碍于父亲的逼迫,他没办法。 百里南知道佟家瓷窑,往日在苏城时,肖母常去找她母亲说话,聊过佟家瓷窑的一些秘事。 据说那窑主喜欢收干女儿,收的干女儿大部分都嫁给了和他们家有合作关系的商户。她抬着眉想,孔清璃倒是有些本事,竟然攀上了这家,不知道她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百里南嘱咐肖方尘自己小心点,说孔清璃不是什么善茬。肖方尘说他知道,只是逢场作戏而已。他还告诉百里南,付晚现在过得很好,他很高兴,希望她也如付晚一样,能够幸福美满。百里南只是淡淡地道了声谢。 肖方尘长舒一口气,抿着嘴,握紧手中的瓷杯,又松开,犹豫一刻,终究还是问出了他一直想要问的问题:“南儿,你,恨我吗?” 恨?她倒是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眼底闪过一丝诧异,思索了一阵,轻描淡写道:“若不是你,我不会那么早懂情事。” 他抬眸看了一会儿百里南,收起那意味深长地笑意,认真道:“少时冲动,不计后果,但我不悔,如今也是,希望你幸福是真心话,希望能给你幸福的那个人是我,也是真心话。南儿,我知道我们再无可能,可我希望你能够永远记得我,即使是恨,也行。” 百里南见他这副故作深情的模样就很生气,眉眼冷了几分,未经太多思索便言辞恳切地说出一堆话语:“为何一定要论个恨不恨?已经过去了的事情又何必执着,我娘一辈子就困在我亲祖母对她不好的那些事儿上去了,日日带着恨意,我亲祖母倒是丝毫没受到影响,过得很是欢快。可见恨别人只会让自己过得更加艰难,何其不值?肖方尘,你也不必拘泥于过去的事情。我于你只不过是个过客,你口口声声说在乎我,可你打心底问问自己,是真心话吗?” 沉上一口气,继续道,“若是你真的在乎过我,便不会将我说的话当成耳旁风,不会继续斗蝈蝈,不会不听我的劝,而是真心实意对待付晚,可你呢,是如何做的?总不过是因为,你初时只当我是个好哄骗的女娘罢了,可你并没有想到我会失控,遑论,你只是因为没哄骗到,而自诩伤情罢了。” 见他看着自己,唇角勾起的笑意似是宠溺,眉心蹙了蹙,续道:“肖方尘,你说是不是,你们这种男子惯会用深情做借口,其实就是没得到,心有不甘,对么?” 百里南的话虽如利剑一般,但肖方尘眼中的笑意却丝毫未减,反而悠然自得地握起手中的瓷杯,浅酌一口后,脸上浮起一层戏谑的笑容:“谁说我没得到过?” 百里南轻咳一声,尴尬地笑了笑,不自然道:“你真是无聊至极。” 肖方尘放下杯子,撸着袖子提起茶壶,边给百里南添茶边用戏谑的口吻说道:“确然有些无聊,不然也不会来此处找你。我且问你,关北轩知道你我的事情吗?你说,若是我将你我的渊源告知他,他会作何感想?” 第225章 越发没皮没脸 “威胁我?”百里南满脸惊愕,见肖方尘将茶杯轻轻推至她面前,她心中涌起一股冲动,想要握着眼前的茶杯,泼他一脸。但略加思索,她觉得这样做不妥,便紧紧握住茶杯,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浅笑,“你以为关北轩是傻子吗?” 肖方尘轻甩袍袖,单手支颐,满脸坏笑地看着百里南,轻声细语道:“是不是傻子我不知道,总不至于知道我们有肌肤之亲的事情?” 百里南气得脸色泛白,但只是一瞬间,她便强压下心中的怒火,也学着他的样子单手支颐,嘴角扬起灿烂的笑容,不紧不慢地开口道:“你那点儿,就不必拿出来说了,我倒是不觉得丢人,只怕你自己会没自信。” 这番话惊得肖方尘的手一滑,瞬间僵住脸上的笑容,难以置信地看着百里南:“你百里南,你好,我暂时不与你计较,但,保不齐往后会计较。” “好,百里南在此恭候阿尘兄长的大驾。”百里南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表面上丝毫不惧,心中却有些慌乱。 二人各怀心思地喝完一盏茶,肖方尘才缓缓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饶有兴致地看了看对面正发着呆的她,伸出手轻轻敲击了两下桌面,见她回过神来,便拱手告辞。百里南都懒得送他,只说了句“请便”。 再次见到肖方尘,是百里南上街为关北轩挑选发冠那日。她进铺子后,肖方尘与孔清璃后脚便踏进了同一间珠宝铺子。 百里南装作没看见他,他也只是匆匆看了百里南几眼,游走在铺子里,一会儿拿起这支簪子在孔清璃头上比划,一会儿又拿起那支簪子比划,还摇头叹气,啧啧有声,直说都不衬孔清璃,声音大得整个铺子的人都能听见。 百里南踱步来到男子发冠处,仔细地挑选着,看中了一款银冠与一款玉冠后招手叫店家包起来。 结账时,那厚颜无耻的肖方尘也挤上来,言语之中带着调侃:“哟,这不是南儿妹妹嘛,好巧,南儿妹妹是来帮关兄挑发冠的么?”说着他拿起其中一只,翻来覆去瞧了瞧,又道,“南儿妹妹眼光可真好。” 百里南一把夺过,没好气地说:“关你屁事,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那么讨厌。” 孔清璃听见后霎时就要上前理论一番,肖方尘拉住她,将她抱进怀中,柔声安慰道:“清璃,今日你想要什么,便给你买什么,咱们不与她一般见识。” 百里南拿起包好的发冠,匆匆离开,肖方尘望着她离开的背影,笑容更甚。 算起来,百里南已经回来了将近四五日,孙嬷嬷将之前递夫拿过来的所有信件及寄来的物件一起交给她,她翻开看了看,大多都是邓书城寄来的各种东西,其中还有一两封娘的信。 还好邓书城所寄的东西大多都易于保存,花茶、干果、还有些小玩意儿和几匹上好的布料。几乎每月一份,应着四季,月月不同。 百里南本以为自己没有给他回信他便不会再寄,谁知他竟月月如此,最新的来信中字里行间透着喜气,他说他应该要被调去霁城了,虽不如琼州繁华,好歹离埴县近一些。 百里南还听孙嬷嬷说去年春节,正是下雪之日,一位公子撑着一把油纸伞在家门口徘徊过几日,她那时候已经回去过节,春节过后,还是邻里告知她此事。 百里南心想,这公子定是邓书城。于是执笔回信,向他道谢,也为他即将调任之事贺喜。 写信间,关北轩踏入院内,见书房门开着,便探出半颗头张望,发现百里南正认真地书写着什么,跨过门槛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还没踏出几步,百里南勾起唇角,顿住手中的笔,眼都没抬,声音沉沉:“关北轩,你又要耍什么花招?” 关北轩顿住脚步,松下那口憋着的气,匆匆来到她身边,见她正与邓书城通信,此刻已经落款,挑了挑眉,握住百里南的手,在落款处添上了自己的名字。 百里南见此,抬眼便见他笑得如桃花般灿烂,见他松开自己的手,便提起笔在他脸上描了一笔,哼了一声,将笔搁上笔山。 关北轩慌忙朝着自己脸上一抹,墨迹在脸上摊开一片,他瞅着自己五指上的墨迹,勾起坏笑便朝着百里南脸上抹去,霎时一阵惊呼。 “关北轩,你自己看看,我这都成什么样子了?你给我等着,我绝对不会放过你。”此时的百里南已经匆匆回房,拿着关北轩送她的那方铜镜,端详着镜中钗环歪斜,发髻松乱,满脸脏污的自己,愤愤然。 书房中的关北轩也没讨到什么好处,脸上衣衫上尽是墨迹,发髻稍稍松乱,正侧躺在书桌旁,喘着粗气,右手勾了下自己垂下来的发丝,听见百里南自房中传来的愤然之声,嘴角扬着坏笑。 诚然百里南也没饶了他,沐浴过后的二人,双双坐在门槛上拿着沐巾搓着发丝,湿漉漉的头发随意搭在二人的肩头,搓着搓着,关北轩便拿肩膀去顶百里南,百里南也不甘示弱,扬起手做掐人状,眯着眼睛道:“关郎君,刚刚受的罚还不够是?” 他扬起手掩住笑意,轻咳一声:“你应该知道,郎君也可做夫君的意思是?” 百里南飞速道:“你真是够了,关北轩,你最近去和谁厮混了?越发没皮没脸。” 他懒散地靠向门框,半阖着眼眸,瞧着刚出浴的女子,做出一副浪荡公子样,抬手托住她的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口中戏谑道:“小娘子,你这么野,往后嫁不出去可怎么办?” 百里南用力打掉他托着自己下巴的手,哼一声,不屑道:“不劳公子操心。” 他再次伸手,这次却是霸道地吻了上去,许久后才松开她,二人贴的极近,彼此交换着呼吸,他喘着粗气低语道:“除了我要你,没人会要你了。” 百里南不服道:“公子说话可仔细着些,盲目自信可不太好。” 第226章 累了 关北轩一脸坏笑地站起身来,将百里南抱起,向着房间走去。百里南勾着他的脖子,连连拍打着他的肩头,慌张道:“关北轩,这才刚日落,你要干嘛?” 关北轩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羞涩的她,嘴角微微上扬,轻声回应:“你若是认了我刚刚说的话,我便放了你。” 谁知道,百里南脸上的羞涩瞬间褪去,又摆上不服之色。 此后,关北轩大约每隔几日就会过来一次,向她汇报如今的进展。 就这样持续了将近月余,这日,关北轩一回来就兴奋地对百里南说他们终于有了一些眉目,也许不日就会有好消息传来。 这些时日,关北轩和江羽七带着四五名大理寺的人四处辗转,经过一番艰苦的搜寻,终于找到了一点线索。当初诬陷关北轩的人中,有一人的母亲重病,他们安排了两人在他家蹲守。 于一个大雨滂沱之夜,有一黑衣人潜行至此,正当他准备入院之时,大理寺值守的二人想要前去将他拿下,怎知那人警惕心极强,感觉到不对,立时收腿逃跑。 二人追不上,只好悻悻而归,江羽七自此便安排了四人在那处日夜轮守。 …… 刚刚入秋,关母就从霁城拖着大包小包回到埴县。关北轩见到关母有些慌乱,责备他为什么不提前告诉自己就独自回来。 关母说她担心家里的东西被人盗空了,放心不下,回来看看。关北轩冷静下来,说家中有他照看,不会有事,让她连夜返回。 谁知关母并不愿意,经过几番询问,才知道关母与他的嫂嫂相处得不太好。 嫂嫂家是开医馆的,有些洁癖,虽然关母也是极爱干净的,但嫂嫂的洁癖诚然不是爱干净那么简单。 所以,嫂嫂经常抱怨关母做事不好,关母度日如年,孙子也要按照嫂嫂的方式来带,抱出去不让别人摸、不让别人碰、更不让别人抱。 关母在嫂嫂家过得很不自在,她做事又磨叽,本来一个时辰就能做好的事情,总是要花上大半晌的时间,嫂嫂更是不高兴,常向他哥抱怨。他哥对关母的态度本来就不大好,如今更不好。 关北轩无奈,只好让关母先住上几天,等她缓缓心情再回去。 关母返程那日,刚出城没多久,便遭遇不测被人绑走。 随后一名小乞丐,持着一封密信交到江羽七手中,随信而来的还有关母惯常戴的那只镯子。江羽七展开信件,便火急火燎地前去找关北轩。 信中写明,若想关母平安无事,便撤走在他病母周遭蹲守的人。关北轩看完信后,将其捏成一团,咬牙切齿,脸上满是愤恨之色。 与此同时,另一封密信也送到了邓书和手中,邓书和启信,眸中透着狠厉。他随即嘱咐手下,将那许久未住的城外老宅收拾出来。 又一年七夕,关北轩拖着疲惫的身躯,提着一盏荷灯踏入百里南的宅邸,百里南见他精神恍惚,询问发生了何事,他只是紧紧抱住百里南,闭着眼睛,将头埋于她的脖颈,嗅着她独有的香味。 许久之后,他才开口道:“南儿,我有些累。”声音中夹杂着满满的无奈。 百里南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嘴角扯出一抹淡笑,声音极柔:“累了便好好歇息一番,我去给你铺床。” 铺好床,看着躺下的他,眼神中满是疲惫,却强撑着看自己,百里南俯身在他额间轻轻亲了一口,温柔一笑,嘱咐道:“好好睡一觉,我点了安神香。” 她已经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以这副模样回来了。 天热时,会为他备好沐浴的水,沐浴过后,引他躺在凉亭中的榻上,为他盖上一方薄毯,扬起蒲扇送去阵阵凉风。 天渐凉,便铺好床铺,点上安神香,执起书卷,坐在床旁,时而安抚他的呓语。 待他睡醒,他便会将近日发生的事,或者听到的一些趣事讲给她听。 然而今日却有所不同,他似乎有难言之隐,经过深思熟虑之后还是将关母被绑之事告诉了百里南,百里南听后也是眉头紧蹙,满脸担忧,言道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吩咐。 …… 江羽七他们撤走了守卫在老妇人周遭的蹲守,但老妇人的病情已经越发严重,甚至连床都下不了。 撤走两日,妇人之子仍旧没回来过,邻里被老妇人吵得不行,想起江羽七走时留下的地址,说若是有什么异常,可前去找他,还会有赏钱,便前去找了江羽七一趟。 得知老妇人的情况,他与关北轩商议,托阿鸢前去为老妇人看病,阿鸢看过后,说已是回天乏术,寿命只有月余。 江羽七本想托周遭邻里的人帮忙照料些时日,怎知那老妇人脾气甚是怪异,远近邻里竟没一人愿意。江羽七只能带着一个婆子日日亲自前去照料,每次进去前都将随身武器放在院门口最显眼处。 他还时常抱着老妇人到前院,陪着她坐坐,这老妇人也是奇怪,偏偏不闹腾江羽七,还时常握着他的手,眼中满是笑意。 兴许是江羽七的行为让老妇人之子心有触动,那日江羽七看完老妇人,正准备取挂在门口的武器时,见旁边有一只小箭,上面绑着一张纸条。 展开,是那妇人之子所书,言道感激他照料老妇人,只是他自己迫不得已,会将关母放掉,而后远走他乡。 江羽七皱起眉头,他可不想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自此断了,待关母被放出归家那日,便哄骗老妇人说,若是她还想再见自己儿子最后一面,没事儿就在家高声哭泣,呼喊着想要见儿子最后一面。 老妇人对他的话言听计从,照做三日后,那妇人之子最终按捺不住,趁着后半夜,偷偷进到院内。正与老妇人相拥而泣,关北轩带人夺门而入,绑了妇人之子,妇人恐慌,江羽七安慰。 又给妇人之子上了镣铐,说许他侍奉老妇人汤药三日,三日后再随他回去。妇人之子掩面而泣,点头答应。 三日后,江羽七等人将妇人之子刚带出山头,他便咬破嘴里的毒药,倒地后口吐白沫,江羽七甚是气愤。 第227章 去喝个茶 还好遇见一位前来采药的老药师,他撑开妇人之子的眼皮,又捏开他的口鼻,随后从一旁捡起一块小石头将口边秽物抹了一下,放在鼻边轻轻嗅了嗅,故作深沉地点着头。 捋了捋花白的胡须,从随行的背篓里扯出几张草药叶子放嘴里一嚼,吐在手心,塞进妇人之子的口中,又吩咐江羽七给他灌水。 一通下来,妇人之子呕吐不已,毒药吐出,只是食道已经损伤,暂时不能开口。老药师还随口开了一张单子,江羽七呼吁在场几人,一人记下一段,又给了老药师十几两银子,才带着妇人之子返回。 一路上众人都道运气好,若不是遇见老药师就被这小子摆了一道。 …… 关北轩亲自将关母送去哥哥那里,顺道劝了劝哥哥对关母态度好些,说他知道哥哥对关母很好,只是哥哥平日里对着那些学子严厉惯了,便将厉色带入家中,哥哥言道自己并未注意到那么多,叫关北轩只管放心,自己往后定会注意。 关北轩再次回到埴县,不见百里南,便问孙嬷嬷她去了哪儿,孙嬷嬷说百里南回去看望祖父祖母。 两日后,没等回来百里南,却等到了一封要挟他的密信。 上面言明,要他拿着手中的那两封信件来换百里南,还叮嘱他要于月圆之夜,带着那些信件,独身一人前往东郊的那片银杏树林,将东西置于正中那棵他们做了标记的银杏树下。 关北轩不明所以,自己手中并没有什么信,这密信上所书的信究竟是何物,他尽量沉下心来,端坐在百里南的书房里,手指敲击着案台,闭着眼眸思索着。 …… 与其说百里南是被绑走的,还不如说她是被请进了如今所处的这座山庄内。 那日,她刚刚探望完祖父祖母,坐着马车返回。半道上,马车停下,她还以为车夫去小解,便在车内等着。 好一会儿,车帘被一把折扇挑起,钻进来一人,瞧着那玩世不恭的嘴角,还故意弄了半块面具遮住眉眼,百里南只觉得他有病。 他进来坐下,又理了理袍子,吩咐车夫赶车,而后勾起唇角,展开扇子边扇边问道:“本公子想请娘子去喝个茶,娘子应该不会拒绝?” 百里南觉得甚是可笑,心道,这人出门真没问过旁人弄这么块面具没用吗?虽然自己只见过他几面,但这牛眼大的圆眼配上这薄唇,基本上是让人过目不忘的长相了?诚然自己是个脸盲,也不会忘记他这长相,只觉得他这方面具又可笑又荒唐。 百里南望着他,莫名道:“邓书和,我貌似与你没什么交际?你这是何意?” 邓书合明显一惊,上手摸了摸自己的那方面具,合起扇子不可置信道:“你是如何知道我是谁的?” “我又不是瞎子。”回他后,白了他一眼。 他笑着摘下面具,露出他那张面孔,百里南带着可纳闷儿端详他,想着他与邓书城是兄弟,可这二人为何长得如此不像,他这大眼让人看着确实有些不自在。 邓书和掂了掂手中的面具,又对百里南勾起嘴角:“我是看在我弟的面子上请你去喝茶,若是你不愿,我也可以绑了你,如果你听话,我看在我弟的面子上不会对你怎么样的。还请娘子记住我这番话。” 百里南眸子微动,疑惑道:“你究竟想要干嘛?” 邓书和用扇子敲了敲手中的面具,道:“娘子不必知道其中缘由,全是为了你好。” “这话说的好像我还得要感谢你一番似得。”百里南冷着脸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邓书和理所当然道:“那倒是不用,你要感谢,也得感谢我弟弟。” 随后,将她带到一处山庄,还给她配了四名身强力壮的丫鬟,嘱咐她们照顾好百里南后,便准备离去。 百里南见他要走,惊呼道:“邓书和,你不会是想将我丢在这里不让我回去了?” 他展开扇子,嘴角轻扬:“娘子,聪明。” 见此,她抬脚就要跟上去,但是被那四位身强力壮的丫鬟给死死架住,动弹不得,只好作罢,日日坐在桌案处唉声叹气,不吃不喝,嚷着要见邓书和。 邓书和再来时,喝了些许酒,走路稍有不稳,百里南有些害怕,他说她是自己弟弟喜欢的女人,自己不会碰她的,她才放心下来。 二人靠坐在茶室,邓书和向她吐露着心事,百里南有些莫名,但自己也想知道他为何要将自己带进这里,便大有开解他的意图。 他说他是庶出的家养子,一直因身份而极度自卑,弟弟无心接掌家中生意,父亲才会培养他。 因邓母不喜他,还被邓母赶出宅子,另置他宅,他说这样也好,便不用日日面对冷言冷语,一人也过得逍遥自在,两段婚姻也只是为了生意,不得不娶。 他还问百里南为何当初要与邓书城断了,问她难道不知道邓书城的家境么,对于她这个乡里出来的小娘子,那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金龟婿呀,何苦屈尊于那小小的关家,况且听弟弟的意思,邓母还极其满意她这个儿媳。 百里南却微微一笑,勾起唇角,回道:“所以,你认为对于女子来说嫁个金龟婿,衣食无忧,万般不愁就算是好归宿了吗?” 邓书和抬起醉眼,迷茫地看着她,摇摇头道:“不清楚,但大多女子都想要过得衣食无忧。” 百里南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那么,衣食无忧的定义是什么呢?是粗布麻衣,三餐不愁?还是绫罗绸缎,山珍海味?你所谓的衣食无忧,怕是逐利的代名词?” 见邓书和依旧一脸茫然,她继续说道:“人生一世,还是要活得自我一些,我不太在乎金钱名利,够用就行,如今世道安稳,为了追求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而委屈自己,或者算计些什么,属实没那个必要,有那时间还不如多做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话锋一转,她倾身过去和顺一笑,“我与邓书城分开,或许是一时冲动,他很好,只是不太适合我。不过,我倒是能理解你往日在邓家生活的那种感觉的。” 邓书和问道:“怎么说?” 第228章 生死有命 百里南徐徐道:“我给你讲讲我儿时的故事,我小时候在县城里待过几年,七八岁时,开始在县学求学,寄居在我娘的大姐也就是我大姨家。我大姨有两个儿子,都不太喜欢我这个外来者,常常欺负我。那时的我,有苦不敢言,连大姨递过来的东西都战战兢兢地不敢接。” “那种感觉,我至今记忆犹新。看着大表哥和二表哥吃着好吃的东西,而自己却只能眼巴巴地望着,不敢索要一口。一家人同桌吃饭时,我稍微多夹两筷子,二表哥的眼睛便像要瞪进我的碗里似的。我若是爱美,摘个小花插进发髻,他们也会冷嘲热讽。每时每刻都需注意他们的脸色,揣度着自己做这件事情他们是否会不喜。” 说着她深吸一口气,对着邓书和灿烂一笑:“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反正已经过去了。现在回想起来,我倒是有些感激他们。若不是他们,我的内心也不会如此强大,还能在这里跟你掰扯这么多。邓书和,你将我拘在此处到底想干嘛?” 百里南说完,又捏起一块邓书和带来的糕点,咬了一口,然后带着莫名看向他。 邓书和带着被酒熏得绯红的脸看向百里南,轻笑一声:“想知道?我偏不告诉你。”说完,他也捏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咀嚼几下后咽下,靠在一旁睡着了。 百里南心里琢磨着,这是个机会,要不要把他打晕了逃跑?可是打晕他也没有用,外面还有四个丫鬟呢,或者用刀挟持他?她稍微瞄了几眼,发现他身上没有刀,难道用桌上的茶刀吗?再三思索后,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现下已经入秋,天气转凉,见他睡在地上,兴许会受凉。于是,她起身吩咐丫鬟把他带去房里休息。 从那以后,邓书和经常会过来与百里南品上几盏茶,聊一些有的没的。聊完之后,他往往会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等他睡着了,百里南又会吩咐丫鬟把他送去房里歇息。 月圆之夜,他来时,似乎挟着满腔的怒意,向百里南索要她头上的簪子。百里南不肯给,他便命令丫鬟强行夺走。 …… 关北轩思来想去,始终想不明白对方想要什么。月圆之夜,他独自一人前往约定地点,不见人影。他只能大声喊道自己不知道他们要的信是什么,希望对方能明示。言道对方若是想要钱财,他愿意满足,但是他实在没有他们想要的信。 清冷的月光如轻纱般洒在这片静谧幽暗的银杏林间,一阵风拂过,沙沙作响,偶有落叶。他的声音惊起林间几只雀鸟,随着雀鸟飞走,前方出现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倾长背影,关北轩警惕起来,问道来人是谁。 那人转过身来,斗篷遮住了他的面容,只听见他用沙哑且沉闷地声音回他:“你无需知道我是谁。” 随后将一个布包扔过去,关北轩拾起后打开,见是他送百里南的那根玉簪,以及一根血淋淋毫无血色的手指。关北轩如遭雷击,布包跌落地面,他踉踉跄跄地几步上前,欲要抓住来人质问他们究竟对百里南做了什么。 那人轻巧的后退几步,言道若是他再不将信件交出,下次可不止手指这么简单,还望他考虑清楚,到底是信件重要还是这根簪子的主人重要。 关北轩极度崩溃,他声嘶力竭地说自己实在不知道他们所说的信件是何物,那人提醒说是谷齐林当初盗走的那些信件,叫他不要装傻。 关北轩思索一阵,忽然忆起,言道自己真不知那些信件的踪迹,那人不再废话,只说给他十日时间,若不交出,便将百里南一块一块的还给他,说完,便飞身而走,消失在夜色中。 …… 那晚,邓书和抢走了百里南的簪子,与她似往常一样坐在茶室,而后她又隐约听见了一声凄厉的叫喊声。随后,一名侍女垂着头战战兢兢地前来送汤,手指处包着纱布,血已经浸出将纱布染红。 邓书和看了一眼侍女端来的汤,拿起一碗递给百里南,云淡风轻道:“这汤鲜美异常,娘子可多用些。”他虽带着笑,可百里南却觉得这笑异常瘆人,尤其是配着他那双大眼,更是让人毛骨悚然。 百里南接过,望着手中的汤水,却不太敢喝,邓书和似是看出了她的顾虑,便端起另外一碗,一饮而尽后说道:“娘子可是害怕有毒?你放心,你可是我弟弟爱慕的人,爱屋及乌,我都没舍得动你一根指头,又怎么会毒害你?” 见百里南放下顾虑喝了几口,邓书和嘴角扬起笑意:“娘子,就不怕我说的是假话?” 百里南干脆一饮而尽,抹了抹嘴角的汤汁,不在意道:“随便,反正落在了你手里,我能怎么办?我向来都是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躺下来的性子。你想要害我,我能阻止得了吗?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反正这些时日你也没亏待我,一碗汤而已,真话假话没那么重要。” 邓书和听后微微愣了一下,随后赞赏道:“嗯,识时务者为俊杰,某很欣赏娘子。” 百里南手指来回摩挲着桌上的汤碗,若有所思:“那我可真是要多谢你了,不过,你打算何时放我回去?我与我娘十日便会通一封信,若是没收到,她定然会担心我,会跑回来寻我的。” 邓书和目光游移了一会儿回道:“再等等,兴许,很快便会有好消息了,娘子耐心些。” 百里南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询问道:“真不知道你们这些人脑子里面在想些什么,不过我也不想知道,既然暂时不能回,能不能让我出去玩儿会儿?我记得这附近有片枫林,如今已入秋,正是好看的时节,邓大公子,可否带我去看看?” 邓书和思索片刻,试探道:“你,不会是想要逃跑?” 百里南冷哼一声,不可置信地看向门口,回道:“你看看你给我配的四个五大三粗的丫鬟,我逃跑?”又伸出她的胳膊拍了拍,“我这细胳膊细腿儿的,能跑得了?更何况,我不是约你一起么?”她先是指了指邓书和,然后又指了指门口,“你,加上她们四个,我能跑到哪儿去?” 第229章 潭水 邓书和这段时间常问百里南一些自己与关北轩的事情,百里南也只是与他打着哈哈,虽然不知道他的意图,但她尽量撇开自己与亲近之人的关系。 毕竟自己被抓要么是那人对自己意图不轨,要么就是打别的主意,既然他对自己无意,邓家也不缺钱,何况自己家也没钱,那么,抓她来大概率是为了做筹码。 她对邓书和说关北轩对自己并不好,时常还会摆脸色,她还想着过段时间,与他断来往算了。邓书和笑着对她说,既然这样,那便考虑考虑他弟弟,百里南端起茶杯,呵呵直笑,应付他说自己考虑考虑。 在邓书和要自己簪子的那一刻,百里南便猜测到邓书和定是准备拿自己威胁谁,这个谁总不至于会是自己的爹娘或者祖父祖母,如今和她关系匪浅的便只有关北轩了。 关北轩最近又在查他爹的事情,他们本就认为是邓书和陷害的关初,这样想来,他们定然是抓到了邓书和的痛处,准备拿自己去威胁关北轩。 她既然猜测是这个缘由,便不能坐以待毙,边与邓书和周旋边思索着该如何是好。 她前几日还觉得,邓书和这个人看起来,还颇为人畜无害,笑容也是柔柔软软。可如今再次想起他前些时日的那些笑容,便觉得都似笑里藏了刀一般。 还有这几日与邓书和的交谈中,邓书和常夸自己很会交友,又说她很有趣,难怪他会喜欢她。这个“他”百里南觉得并不是邓书城,因为邓书和从来都是称邓书城为弟弟。 她与邓书和没什么交际,他能对自己百般纵容,百里南觉得与那个“他”脱不了关系。心中对于这个“他”有个人选,只是不确定,她想试试看。 邓书和应下了陪她去看枫林的事情,还说次日便陪她去,她欢喜不已,为了体现她十分想要去看枫林,还连夜吩咐丫鬟将明日要穿的衣裳熏好香,自己也是好好沐浴了一番,丫鬟伺候沐浴时她还连连赞叹着之前去枫林是多么多么震撼,那风景是多么多么好看。 次日,直至午时,邓书和都未曾露面,百里南本以为他会失约,正坐在茶室里闷闷不乐,邓书和却突然推门而入,说自己今日被生意之事耽搁了许久,询问她是否明日再去。 百里南却道,无需,今日去正好,那枫林山里有一处小崖,夕阳西下时美不胜收,此时过去,既能观赏枫林,又能欣赏日落,岂不妙哉。 于是,二人登上马车前往枫林。枫林位于半山处,半山处有一座亭子,沿途亦有一两人登山,邓书和似乎有意照顾百里南,步伐较为缓慢。 到了亭子,丫鬟布上茶水,二人品着香茗,欣赏着枫林,相谈甚欢。 邓书和说要不百里南嫁给他弟弟算了,还说他挺喜欢她这个妹妹的,若嫁了他弟弟,他定会待她如亲妹一般。百里南却道,你才与我相识几日,便说出如此言语,未免过于草率了些。 眼看着太阳即将落山,百里南带他来到那处小山崖,山崖视野开阔,下方有一条小溪,在崖底形成了一处深潭,清幽幽的潭水看起来似是深不可测,而离了这处潭水十丈开外,溪水却清澈见底。 她与邓书和在崖边,坐在小马扎上,看着太阳一点一点变成金黄色,突然一阵微风拂过,她站起身来,张开双臂,尽情享受着夕阳洒在脸上,清风拂过面颊的感觉。 接着,半眯起眼睛,见邓书和仍旧坐在小马扎上,托着头望着她,她一个箭步冲了出去,跳下了山崖,只听见山崖上传来一阵惊呼,而后又是一声怒吼。 她噗通一声落入深深的潭水中,伴随着刺骨的潭水她突然感到一阵耳鸣,紧接着便是水压无情地压在腹腔上,那被压迫的感觉让她异常难受。 她努力屏住呼吸,还是呛了两口水,尽量让自己稳定下来,学着儿时的狗爬式在水中蹬了几下腿,划拉两下水。 她记得这处潭水靠近崖边,有一处山洞,她想要划过去。虽然她已经竭尽全力,但只扒拉了几下,连方向都没分得清,便失去了所有力气。 溪水不断地灌入她的口中,脑海中开始回放着这一生的种种喜怒哀乐。片刻后,她只感觉到周围很安静,很平静。她闭上双眼,周围一片黑暗,却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舒适。 当她再次醒来,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处山庄,身边依旧是那四个丫鬟。看这局面,貌似是准备对她寸步不离了。不过在此之前,她们也是寸步不离,没有什么区别。 她只觉得自己头脑炸裂般的疼痛,晃一晃脑袋,脑仁也跟着晃动起来。张开嘴,发出的却是异常沙哑的声音。她慢吞吞地问道:“众位姐姐,可否扶我起来?” 四位丫鬟白了她一眼,不情不愿地扶她起来。看到她们每个人脸上都挂着五掌印,她有些不好意思,又拱手道了歉。 醒来的当夜,邓书和前来,看着她的眼里带着满满的兴致。他说:“我以为我已经够狠了,没想到你比我更狠,自己也下得去手?”他又问:“你是想逃还是想死?都不会水,还敢跳那崖?” 百里南用沙哑的声音回道:“两者没什么区别,不过,邓书和,你背后的那人是谁?他是不是认识我?你要不,叫他来见我得了?” 邓书和听后微微抬了下眉,定定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说道:“好好待着,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百里南追问道:“所以,真有背后之人?” 邓书和只是淡然一笑,并未回答她的问题,随后又压着眸子,声色俱厉地吩咐丫鬟必须寸步不离地守着她,若是再出任何差错,便不只是掌掴这么简单了。 说实话,她还真想逃,可她终究是高估了自己,差点儿葬身潭底,现在,她想起当初方蛮对她说的话了:“没有把握的事情,万不可再做。” 她当时只当是耳旁风,如今才悟出这句话的真谛。 第230章 失踪 百里南想起邓书和应下陪她去枫林玩耍的那一日,她问他:“邓书和,你是否明白恃宠而骄这个道理?” 邓书和嘴角轻扬,笑道:“我姬妾众多,自然明白。” 百里南却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回他道:“邓大公子怕是并不清楚!” 那日百里南被救回山庄后,当天夜里,她正发着高热。意识模糊间,她看到床边坐着一位男子,男子身后还站着另一位男子。她努力想要看清他们的模样,但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法看清,只听见一声:“邓书和,你是怎么照顾她的?” 被那冰冷刺骨的潭水浸泡,又喝了满腹的潭水,风寒来势汹汹,即使喝了好几天的药,也不见好转。她躺在床上实在难受,便让丫鬟搀扶着自己出去走走。 走到后花园,突然看到一群人提着几个大桶,朝着一个地方走去。百里南询问丫鬟他们在做什么,为什么要提那么多桶。 丫鬟回答说自己不知道,还说外面风大,如果她的病情加重,她们又会受到惩罚。她无奈地叹息一声,只好随着丫鬟回到房间里。 关北轩捧着那节断指与那根玉簪,晃晃悠悠地回到城中,将这两样东西拿给了江羽七看,江羽七道:“这断指定然不是南南的,你看,这断指根部如此粗粝。” 关北轩眉头紧蹙,满脸愁容地回道:“我知道,只是现在该怎么办?我上哪里去找他们想要的信?他们只给了我十日,若真到了那时,还没头绪,他们会对南儿如何,我简直不敢想。这断指分明是从活人手上截下来的,如此残忍,如何能保证南儿在他们手里不会受到伤害?” 江羽七安慰道:“三哥,你冷静些,我吩咐人快马加鞭去问二哥,关于那信的事情。” “好。”关北轩说完,闭着眼睛,用手撑着额头,将牙咬得咯咯响。 江羽七又劝道:“三哥,你去睡一觉。没睡好,思路如何清晰?” 江羽七见关北轩站起来都有些踉跄,连忙吩咐小厮将他扶去客房歇下。而后自己便提笔写了一封信,封好后吩咐人快马送回京州。 待关北轩睡醒后,江羽七与他商议了一番,觉得八九不离十是邓书和抓了百里南,便派人跟着邓书和,但瞧着邓书和的行程貌似没什么毛病,除了去各处铺子巡查,便是回府笙歌作乐,或是去外室宅子里待上许久。 四日过后,肖方尘找上关北轩,言道孔清璃失踪了,叫他们帮忙找,关北轩并不乐意,说孔清璃失踪了与他没什么关系。 肖方尘又道:“孔清璃手中有邓书和的密信,兴许与私盐矿有关。” 关北轩立马拽住他的衣襟,瞪大眼睛,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他道:“自然,不然我为何与她纠缠这么久,就是因为她手中有密信,只是她一直守口如瓶。” 肖方尘说,有一日,他恰好遇见孔清璃准备拦下钦差的车驾,钦差的下属认为她是个闹事的疯婆子,便将她赶走。他将孔清璃接到住处又给了她吃食,问她对钦差说的话可是真的,孔清璃却紧闭双唇,一言不发。 待她吃饱喝足,却回他说自己凭什么要告诉他。 随后他便说自己可以给她想要的,说反正自己也是疯子,她也是,要不二人凑合凑合,两个疯子一块儿过得了。 听了他的计划,孔清璃扑哧一声笑了,说自己手中的确有邓书和的密信,虽然看不懂,但她知道,定然与他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有关。只要肖方尘能做到他所承诺的事情,她便可以告诉他信在哪里。 与她订婚后,肖方尘又从她口中得知,当初她早早的便将邓书和的那些信给偷了出去,又仿了几封假的信放在里面。后来那信被盗,邓书和怀疑关北轩,她自请前去关北轩身边帮他寻找,顺便将那些真的信带出了邓府,藏在一个谁都不知道的地方。 但是她说自己必须要与肖方尘成亲后,再告诉他那些信具体的位置。可现在她突然消失,事情定然有蹊跷之处。 关北轩说出了百里南失踪的事情,肖方尘霎时激动,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问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完后,努力克制住,脑海中回忆着孔清璃对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 她说:“阿尘,我不要你的真心,我知道你喜欢她,只要我们成了亲,我就只要一个儿子而已,余的我不会管你。” 她说:“阿尘,你昨晚又做梦了,你又喊了她的名字。怎么,你如此爱她么?” 她说:“阿尘,你为我筹谋,不会单单只是想要那信?” 她说:“阿尘,等我们成婚了,一切成为定局,我定然会告诉你那些信在哪里。” 肖方尘忆起,孔清璃失踪的前一晚,天幕突然降下大雨,屋外电闪雷鸣,雨打在屋顶的琉璃瓦上,聒噪不已。 他早早地睡下,孔清璃披着衣衫掌着灯,坐在床边问他:“阿尘,你说你这么好,为何百里南就不珍惜呢?若我是她,定然会选你。” 他只是闭着眼睛装睡,孔清璃又继续道:“如果早早地遇见你,便好了。”又是一声冷笑,怅然叹道,“哪有那么多如果,人就一条命,也就只有一条人生路,走过了,便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只能回望自己曾经走过的那条路,或懊悔,或庆幸。我也想重选呀,可哪里会有那个机会?罢了,罢了。” 说完,她貌似在床边坐了许久,而后抚着他鬓角的发丝,躬身在他额间落下一吻,又在他耳边低声道:“阿尘,我今日点了安神香,你好好睡一觉,别再梦见她了。” 肖方尘想睁开眼,可眼皮像是上了锁一样,怎么都打不开,他透过那一丝丝眼缝,隐约看到了孔清璃掌着灯踏出房间,背影落寞,关门时似有叹息。 肖方尘想到这里突然拍案而起,激动道:“清璃她失踪的前日夜里,貌似在我床下放了什么东西。”话刚落音,便夺门而出,关北轩与江羽七随之跟上。 第231章 归来 在肖方尘的床铺下确实找到了一封信,展开,上面只写着两行小楷:凄凄沥沥复凄厉,丝丝缕缕入吾心。 三人将信置于案上,绞尽脑汁,也始终无法理解信中的含义,都怀疑这只是孔清璃写给肖方尘的私情蜜语。 肖方尘却不这么想,江羽七立刻叫来一名会解密信的手下。 他尝试了各种方法,火燎、水浸、对比惯用典籍,直到字迹都快消失,还是没有解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正当众人垂头丧气之时,丫鬟前来布菜,一个踉跄,一盆海带汤全洒在桌上,信封被浇了个透。 关北轩慌忙拿起信封,抬起袖子正准备擦,上面却显出字迹。他顿时狂喜,激动得声音都颤抖起来,连忙叫江羽七过来查看。 信封上面隐约显出一行小楷,字迹与信上一样:进士府,小轩窗。 关北轩忆起之前孔清璃在自己宅中住过的那段时间,将家中翻得乱七八糟,兴许,她就是在那时将那些信藏进了进士府。 进士府如今虽然已解封,但关北轩乃戴罪之身,宅院暂由官府接管。如今虽然空置着,他们也不敢光明正大地前去,只能趁着夜色翻墙而入。 后半夜,残月高悬,更显幽静。 三人翻过进士府的墙院,只见落叶满地,萧萧瑟瑟,每踩一脚都是落叶碎裂的声音。 关北轩只扫了一眼进士府的颓废之相,便说分开去找。肖方尘去前院,江羽七去后院,关北轩则去到了百里南之前住的那个院子。 推开许久不曾打开的院门,满院的花盆里活着的花木已经寥寥无几。 一阵桂香飘来,关北轩唇角勾起弧度,想起当初百里南让人抬着那棵硕大的桂花树进来时,他望着已经快要没处下脚的院子问道:“南儿,我们可不可以商量一下,将这些花盆搬出去一部分?” 她回了自己一声冷笑,数落了自己一通。那时他觉得委屈,如今想来却是甜蜜。 关北轩未做太多的停留,匆匆进到屋内,在轩窗处四处搜寻,能藏的地方,不能藏的地方都找过几遍,并未找到。 另外的两人同样也没有找到任何线索,三人碰头,商议一番,意见不同,各自散去再找一轮。 关北轩在花墙洞搜索时,忽然忆起那方影壁上面题着一篇赋,其中便有小轩窗这几个字,他匆忙来到那处影壁,在凹凸有致的影壁上摸索一番,并未发觉异常之处。 他将火折子凑近,又离远,觉得小轩窗下方的那块砖,较其他地方更为突出。尝试着拨动那块砖,果然,是松动的,但要取出却很难,无法握住凸起处将它拽出,只能借助工具。现下自己手上并没有可用的工具,想到江羽七带着刀,决定先去将江羽七找过来。 在去找江羽七的路上,他遇到了在廊道自言自语的肖方尘,他还时不时发出阴恻恻的笑声。月光下看到这一幕,实在是诡异至极,给他吓了一个激灵。 不过,他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肖方尘这样,叹了口气,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肖方尘转过头来,看见是他,尴尬地笑了笑,问道:“找到什么线索了吗?” 他点了点头,说:“需要工具,小七带着刀,我们去找他。” 于是,两人结伴前去找到江羽七,一起回到影壁处。借着刀,成功将砖块撬出。微弱的烛火照亮孔洞,里面果然有东西。 取出后,拆开两层油纸,两封信出现在三人眼前。众人都松了一口气,放回砖块,回到江羽七家。 几人展开书信,这些字他们都认识,可连在一起却甚是怪异。三人查看一番,还是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先誊写在别处,然后收起书信。 关北轩准备带着信连夜前去换回百里南,到了地方,高呼几声,并没有人回应,他只能带着信悻悻而归。 山庄里有一棵巨大的银杏树,此刻正值落叶时分,无风时也常会落下一些银杏叶。 这几日,百里南闲来无事,便会吩咐丫鬟在那棵银杏树下备下棋桌,让那四个丫鬟轮流陪自己下围棋玩儿。 惩罚便是拾银杏叶,不能用扫帚,只能用手拾,输一局便拾一百叶儿。好在四人都不会,胜负常有,一日下来,都拾得手脚酸软。 百里南观察到,每日午时都会有一群小厮提着好几个桶朝着一个方位行去,去时桶中有物,个个都是费力地提着,回来时相对轻快。那日,一个小厮回来时不慎跌了一跤,桶脱手而出,传来碗碟破碎的声音。 她与四位丫鬟玩到欢快时,便会试探一下她们的口风,奈何邓书和确实御下有方,她们对百里南的警惕心很强。 落水后的第六日,邓书和前来,说次日就要放她归家,叫她收拾收拾,她却道:“我本来就没什么东西,祖母给我带的那些糕点早就吃完了。” 邓书和柔声道:“不是还有给你做的那些衣裳吗?都是上乘布料,带着。” 还说他认下她这个妹妹了,往后有什么事情,可去邓府找他。百里南只是呵呵一笑,说认自己做妹妹没什么好处。 他道:“这些日子在此处聊得很愉快,睡得很安稳,认你做妹妹,是认真的。”她笑呵呵地应下了。 邓书和并没有食言,第二日,一辆马车将百里南送至家门口后,便扬长离去。 轻轻叩开房门,孙嬷嬷见她归来,满心欢喜地迎上去,“大娘子,你可算回来了,公子那日收到一封信,告诉我说你要在乡里多待几日,我寻思着几日也没多久,便买了些公子喜欢的醪糟酒回来,等你归来一起吃,怎知过了那这久,不仅你不归家,公子也是,哎,怕是坏了哦。” 百里南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没关系,孙嬷嬷,若是坏了便再去买些。”又蹙眉问道,“关北轩一直没回来?” 孙嬷嬷点了点头,百里南将那包衣衫交到孙嬷嬷手中便朝着老宅去了,老宅没人,又前往江羽七的宅子。 第232章 无法翻身 到江羽七的宅邸后,门房将百里南引至茶室,她见没人,行至茶室挂着的字画前观摩了一下。 观摩完,正准备前去坐下,便见一人影冲进来,她都还没看清来人是谁,就被紧紧抱住,来人搂着自己头的手带着颤抖,许久之后,才传来他哽咽的声音:“南儿,你吓死我了。” 她嗅着他胸前的味道,眉头微蹙,柔声道:“关北轩,你快放开我,我要喘不过气了。” 关北轩松开她后,又握起她的手瞅了瞅,瞅完松了一口气。 百里南发现他满脸都是疲惫之色,脸上的胡茬又冒了出来,她抬起手捧起他的脸瞅了瞅,疑惑道:“关北轩,你不洗澡就算了,是不是连脸都好久没洗了?” 关北轩眨巴了两下他布满血丝且泛红的眼睛,像个做错事的孩童一般垂下头,不好意思道:“南儿,你坐在此处等我一下,我先去沐个浴。” 关北轩刚去沐浴,肖方尘前来,与百里南对坐在茶案处。 他接过百里南斟的茶水,礼貌道:“多谢。” 百里南心生疑惑,问道:“肖方尘,你为何会在此处?” 肖方尘轻抿一口茶水,缓缓说道:“近日发生了一些事情,清璃她失踪了,我前来请江羽七他们帮忙寻找。”言罢,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百里南微微点头,握着茶杯,凝视着杯中的茶水,思绪有些飘忽不定。 这时,肖方尘霍然起身,行至门外,百里南见他连招呼都不打一声,不禁有些惊愕,但也并未多想。 须臾,他又折返回来,刚坐下,关北轩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回到茶室,见他二人对坐,脸上流露出一丝不悦。 百里南见关北轩衣着整齐,胡须也已剃净,惊讶道:“关北轩,这才一盏茶的功夫,你不会只在水里过了一遍,就站起来了?” 关北轩在她身旁坐下,将手中的沐巾丢给她,嘿嘿笑道:“怎么可能,我可是用了香胰子的。”说着将胳膊伸到她面前,“你闻闻,是不是香的?” 百里南闻了闻后,掩嘴轻笑,点点头,拿起沐巾帮他搓揉头发。 肖方尘看到这一幕,有些不自在地站起身来,躬身告辞,关北轩连忙挥手道:“肖兄,慢走。” 百里南暗地里掐了他一下,又小声呵斥道:“头偏一点儿,够不到了。” 随后,关北轩又将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告诉她,询问她这段时间的经历,她除了自己跳崖的事情,其余的都如实说了。 关北轩恶狠狠道:“我就知道是那小人,待找到证据定然让他无法翻身。” 当百里南将关北轩的头发擦得半干之时,江羽七前来,询问百里南的情况后,敛着怒气道:“他也太猖狂了。” 随后又与关北轩分析,为何他们要了信,却又将那信付之一炬。看来那信确实猫腻挺大,或许是个非常重要的证据,如今他们虽然已经交出原信,但好在抄下了信中的内容。 百里南思及被关在那山庄时,那些小厮的异样,将此事说出,几人分析一番,又是桶又是碗的,定然不是为了喂食动物。 江羽七收到谷齐林的回信,他道确实不知信的踪迹,不过他认为那船老大定然早就死在了邓书和手里。他仔细分析了下,当初船老大给他的那封信,虽是他的笔迹,但细想下来,风格有异,船老大在之前的信中从不称呼邓书和的原名,可那封信中却是直呼其名。 …… 中秋佳节,本是阖家团圆之日,天上人间皆是一团和气,看似寂静的邓府却被重重官兵包围。 府内的一方小院儿中,灯火通明,红纱满屋的室内,乐姬奏着艳曲,舞姬娇笑连连,邓书和以最舒适的姿势躺在榻上,旁边的香炉里飘着袅袅香烟。 舞姬拈起一颗剥了皮的葡萄,送入邓书和口中。邓书和握住舞姬纤细的手臂,将她拉入怀中,惹得舞姬一声娇嗔。 江羽七带着大理寺的人,在门房的带领下,去到邓书和所处的房门外。门房扬起颤抖着的手,敲响房门,内无回应。 江羽七将门一脚踹开,乐声戛然而止,舞姬惊叫连连,满屋的女子都惊慌地寻着蔽体之处。江羽七见此,蹙着眉深吸一口气,对手下人沉声道:“将邓书和收押。” 邓书和却只是冷笑一声,将怀中女子推开,自己缓缓站起身来,张开双臂任由他们将自己架起。与江羽七擦肩而过时,唇角却是一抹释然地微笑。 最终,妇人之子承认了当初指认关北轩贩卖私盐乃是受人指使,指使之人用重金收买了他们几人。事后,他们仅仅被关了一个月便被放出来,出来后每个人都收到一封威胁信,信中扬言若是他们说出了不该说的话,就会连累家人。一时之间,众人纷纷四散而逃。至于指使他们的人是谁,他们一概不知。 江羽七带人从之前关押着百里南的那处山庄旁边的一座山洞中,解救出了那些被关在地牢中的盐矿开采工人。这些工人皆被割舌、断肢断臂,惨不忍睹。 然而,那处宅子的主人并非邓书和,而是一个外地人,根本查不出其踪迹。他们寻去之时,丫鬟仆从早已不在,洞中之人皆饿的啃食泥土。 不仅如此,在邓书和的宅子中,还搜出大量的假盐引,以及大量与邓家生意收入对不上的金银钱财,其数额之多,令人瞠目结舌。 邓书和虽然已经招供,但他只承认自己贩卖私盐的事情,对于私开盐矿和陷害关初的事情,他一概不认。他还言道贩卖私盐皆是他一个人之过,与家人无关,自己愿意认罪认罚。 封府、下狱、获刑,牵连家人,邓书城被贬,邓大善人卧床。这一系列的事情虽然进展得很顺利,但却透着种种诡异。 在邓书和被抓一周后,埴县的大小街道上都贴满了关于邓书和贩卖私盐缘由的黄纸。黄纸上说,邓书和贩卖私盐全是为了埴县,因为京琼运河的堤坝已然撑不过明年。 若是堤坝决堤,埴县将会被淹没,受灾的将会是千千万万的埴县百姓。他本想重建京琼运河的堤坝,但是重建款项数额巨大,官家又不拨款,如此巨款并非一朝一夕能够集齐,所以他只能出此下策,实在是无奈之举。 第233章 善缘 邓大善人对埴县的贡献,不仅仅是因为在二十年前的饥荒之年,连官府都束手无策之时,他倾尽全家之力,让埴县全县民众无一人饿死。 更是因为他这些年来,将所赚钱财的一半,都用于埴县的建设,埴县的三个书院中有两个是他所建,连藏书阁的藏书,也是他托人四处收集而来。 他还让埴县穷苦百姓家的儿女,都有机会入书院求学。 如今,邓家的生意虽是邓书和在打理,但实际掌权人仍是邓大善人,邓大善人早在几年前,便携妻子搬回了他的老家泉源乡,此次事件一出,邓大善人也拖着病躯返回到县城内。 此次邓书和虽罪不可赦,但有全县民众的万民书为邓家求情,最终邓书和只被判入狱十载,押回埴县服刑。 他的那些不义之财虽尽数充公,但都拨给了河渠署用于重建堤坝,剩下的钱,百姓捐一小部分,官家又拨下余款,堤坝重建终于提上日程。 等这些事稍做了结,秋意已散尽,寒冬深入。 百里南带着一床锦被与邓书城一同前去看望邓书和,牢内的情景让她大吃一惊,这屏风桌案,鲜果佳酿,一应俱全,百里南惊叹道:“啧啧啧,这条件,我都想住进来了。” 邓书和此时正懒散地靠在桌案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后,扬起嘴角道:“要不,我俩换?” 百里南笑道:“切,算了,看来锦被你是用不上了,我还是抱回去。” 邓书和笑了笑,指着百里南旁边的那处桌案,高声道:“别呀,多一床,更软乎,你放那儿。” 百里南唇角微微上扬,将锦被放在一旁的案几上,又将手中的卷轴打开给邓书和看,上面正是那两封密信上的字。 邓书和看到那些字时,眼神闪烁,明显有些不自在,他瞟了一眼旁边站着的邓书城,又支着颐看向百里南,“你不会是来套话的?我不知道,不晓得,不清楚。” 百里南见此便将卷轴收起来,叹了口气,好言相劝:“江羽七他们已经知道这里面的内容是什么意思了,他托我告诉你,若是你想早点儿出去,就把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兴许能减个几年的刑罚。” 邓书和却不以为然,“知道还来找我?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邓书城也劝道:“哥,你若真知道什么,就说出来?何苦在这牢里受苦呢?” 邓书和用他那大眼瞪了邓书城一眼,厉声道:“你还真是胳膊肘往外拐,你不是已经恢复官职了吗?怎么还有空在这里?” 邓书城低着头,委屈地说:“霁城离这里不过几个时辰的路程,往返也耽误不了我去当值。” 邓书和打了个哈欠,不耐烦地说:“行了,看到你们就心烦,要是没有什么好听的话,就赶紧走,我要休息了。” 百里南见此,摊了下手,随着邓书城一起走出牢狱,又带着关北轩辗转来到方蛮这里,依旧是那个骑射场,只是已经入冬,没有几个人,显得有些冷清。 方蛮接过关北轩递过来的那个卷轴,展开后嘴角露出一抹笑容,合上卷轴认真地看着二人,道:“你们想知道什么?” 百里南把关北轩叫出去后,握着手中的茶杯,敛着眉问:“方师兄,我在那处山庄就猜到了邓书和与你有交情,这次邓书和入狱,处处都透着诡异,不会是方师兄你的手笔?” 方蛮笑着反问道:“小妹,你怎么会认为我与邓书和有交情?” “除了你,再没人给我制过衣衫了,还有我发热那日听到了你说话,虽然没听得太清,但足够让我确定是你。”顿了一下,又道,“你们是不是拿我当棋子了?明明是那丫鬟引导我看到那群提着桶的小厮。” 方蛮只是握着茶杯傻笑,听她说完,又装作极为苦恼地蹙了一下眉头,回她道:“小妹,你真的是想多了,这件事与我无关,而且我劝你也别掺和进那些事情,现在关小哥虽未官复原职,但关伯父已经出狱,算是皆大欢喜,你们何苦再去追究那些事情的因果?” 百里南凑近方蛮,小声说道:“方师兄,不瞒你说,关北轩如今在向我逼婚,关伯父的案子又没有彻底了结,我不想嫁过去了,到时候连累家人。” 方蛮震惊不已,他愣了一刻后,叹息道:“小妹,你,活得可真通透。不过,真的帮不了你,因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至于邓书和入狱,我倒是可以告诉你一些事情。” 百里南眨巴着眼睛听他说完,他说如今官家的浮图宫已经建成,他哥再次向上面请求拨款,奈何上面依旧说国库空虚,没有余钱,让他自己想办法,他哥只能前去求邓大善人,邓大善人吩咐邓书和算一下如今可以拿出来多少余钱。 经过邓书和核算,不够重建的十分之一,他哥十分无奈,正当他绝望之际,有人送来一封匿名书信。 拆开后,里面说他哥的苦恼有办法解决,但要他哥配合,便有了后面的事情,至于那人为何知道邓书和因贩卖私盐而获利那么多,他们也不知道,只是如今这些钱过了明路,解决了河堤问题,也算是结下善缘。 临到走时,方蛮再次交代百里南:“小妹,往后万不可再莽撞行事。” 百里南点头笑道:“知道,方师兄,保重。” 今年的冬天异常寒冷,连下了好几场雨夹雪。因路面结冰,百里南的爹娘也没回乡。 关初虽然被放出牢狱,但不许出京州城,只能在江羽七家住着,关母也与关北轩的哥哥在一起。 这个年,就只有关北轩与百里南二人一起过。 他们给孙嬷嬷和齐升早早地放了假,二人日日窝在家里看话本子,什么话本子都看,时而看得关北轩连连尖叫,时而看得二人燥热难耐。 二人的年,没贴对联,没挂灯笼,没买炮仗。 二十八日,两人照常睡到很晚,百里南刚睁开眼,便被关北轩裹上被子抱到屋外,那雪白的一片晃得百里南睁不开眼。 关北轩笑着问道:“南儿,下大雪了,好看吗?” 百里南适应片刻后,缓缓睁开眼,院中白茫茫一片,常青树的树枝都被压弯了腰。一个拿着扫帚的雪人正立在院中央,百里南嘟着嘴不高兴,“好看是好看,但是你怎么可以背着我偷偷堆雪人?” 第234章 三年 如墨般的发丝垂落在关北轩肩头,他微微低头,用那微红的鼻尖轻轻触碰了一下百里南的脸颊,温柔地说:“很冷很冷,我劝你还是打消掉想要堆雪人的念头。” 百里南往被子里缩了缩,轻笑道:“你还记得我家那处茅屋吗?”关北轩点了点头,挑起眉,看着她继续说,“有个后门对不对?” 关北轩又点了点头,她继续道,“以前我们家的床是摆在后门旁边的,打开后门便可以看见门外的光景。我还记得,有一年,也快要过年了,我正睡得熟,我爹将我摇醒,兴奋地说‘南儿,你快醒来看看,外面下雪了’。我睁开眼,便见到了这辈子见到过的最美场景,就如现在这方小院儿一样,离着后门不远处立着一个雪人儿,正拿着扫帚,装作扫地的样子。” 其实百里玄笑得眉眼弯弯的样子,才是百里南心中那最美的记忆。 待百里南说完,关北轩的眉毛几乎要拧到一处了,他吃力地说:“南儿,你最近是不是吃的有些多了?” 百里南脑海中自己爹对着自己笑着的模样立马消失,她咬牙切齿道:“关北轩,你什么意思?” 关北轩结巴地说:“没没什么。”说完,立马将百里南抱回床上,慌乱地说自己去书房看看火熄了没,嘱咐百里南多穿点儿再出来。 交代完抬脚准备跑,百里南阴森森地一笑,伸手拽住他垂下的墨发,他立马护住头部,连连求饶。 一碗面,一个蛋,便是二人日日的吃食,关北轩实在忍不了了,抱怨道:“南儿,这都吃了好几日面了,能不能换一种?” 百里南放下刚拿起来的筷子,回道:“想吃别的?”见关北轩点头,她冷笑一声,接着说,“可以,你自己做。” 关北轩听后,默默地垂下头,拿起筷子,静静地吃着,不再说话。 除夕夜,关北轩叫来索唤,四菜一汤,二人吃得很欢。吃完后,二人坐在书房的门槛上,望着院中那两个紧挨着的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南儿,你何时嫁我?”关北轩轻声问道。 “等等。”百里南柔声回道。 “等到何时?”关北轩怅然一叹。 “关北轩,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百里南转过头,看着他的侧脸,散着的墨发披在他肩头,睫毛微垂,若有所思。 “什么?”关北轩也转过头来,与她四目相对。 她盯着关北轩的眸子,正色道:“我与你在一起多久了?” 关北轩掰着手指头数了起来,“好几年了,我数数,一年,两年,三年。三年了啊。” “我可曾有过一次身孕?”关北轩皱起眉头,摇了摇头,百里南接着说道,“若我不能怀孕怎么办?” 他突抬起一只手在她头上轻轻敲了一下,“不能就不能呗,又能怎样?” “你不是说你想要两个女儿吗?”百里南紧紧地盯着他的眸子,异常认真。 “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关北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越发柔和,他继续说道,“你若是担忧这个,真没必要。” “就算你不在意,你爹娘也不在意吗?”百里南再次问道。 “你放心,他们很开明的。”他又在百里南耳边低声说,“其实,我爹娘早就问过,叫我们早些成婚,若真是生不了,再做安排。” “若真是无子女缘,那么往后我只想与你在一起,二人一院,三餐四季,看云卷云舒,待花开花落。”说着他捧起百里南的脸揉了揉,温热的唇落在她的额间。 “哦,那还是再等等。”百里南深吸一口气,瘫软在关北轩怀中。她忽然发现自己已经闻不到初时关北轩身上那特有的香味了,是啊,三年了,她已经习惯到,他身上的味道自己都闻不到了。 年后,关北轩带着百里南将鞋上绑上草绳,踏着冻雪,踉踉跄跄地前去乡下看望他外祖父。外祖父如今住在小舅家,小舅善厨艺,做了一大桌子菜招待二人。 关北轩的外祖父年事已高,极其喜好给人算命。关北轩带着百里南踏进屋中时,他便立刻上前握住关北轩的手,急切问道:“轩儿,你哥今年没回来,你有没有问过他,他去年涨没涨俸禄呀?” 关北轩点着头,随意应付他道:“外祖父,我哥他说涨了。” 外祖父一脸得意,“我就说嘛,去年坐在这里时,我就给他算了,说他去年必定会涨俸禄,你看看,我算的对?”随即又一嘟嘴,指着正忙碌的小舅,不满道,“他们还不信我说的话,还嫌我唠叨。”关北轩一脸无奈。 吃完饭后,外祖父又拉住他的手,喋喋不休地念叨着:“轩儿,你今年四月份可要注意,有灾祸,莫要出门。” 关北轩也只是应付着,百里南却在一边捂着嘴偷笑。 外祖父见百里南乖巧地坐着,便又指了指百里南,对关北轩说道:“你呀,还得靠她。”百里南笑得更甚。 回程时,关北轩说他外祖父以前不是这样的,不晓得最近几年是怎么回事,但凡家里来人,他便拉着他们算命。他还说外祖父只给家里人算,百里南问为何,他附在百里南耳边悄悄说是因为只有家里人才不会骂他。 因回程的路,下坡路较多,二人的草绳早已被踏得七零八落。稍不注意,百里南脚底一滑,屁股着地,顺着道路飞驰而下。 关北轩大惊,跨步伸手就要拽住她,怎知脚底同样一滑,紧随其后,顺着坡滑了下去。二人一前一后停在坡底,缓过神来,互看一眼,皆是捧腹大笑。 笑罢,关北轩艰难地从地上爬起,俯下身来,正欲拉起百里南,谁知脚下又一滑,将她生生扑倒在地,慌乱中赶紧护住她的头部,惊慌之后,又是四目相对,呼出的雾气如薄纱般轻拂在彼此的唇畔,姿势暧昧到极致。 随即,百里南抬起冰凉的手,轻轻捧上他的脸颊,调皮一笑,问道:“冷不冷?” 关北轩左右来回摇着头蹭了蹭,回道:“冷。” 温热柔软的唇落在百里南唇畔,她惊呼道:“关北轩,你疯了?” 第235章 糟透了 二月,院中那棵梨花树上已经花开满枝,洁白的花朵一簇簇挂在枝头。一场春雨驱走了树上授粉的蜜蜂,春雨过后,满地都是凋零的花瓣。 孔清璃依旧没有消息,肖方尘独坐在亭中,执着酒壶,握着酒杯,喝到微醺。他望着那一地残花,打了个嗝,对着石桌上那个陶瓷娃娃,自苦道:“南儿,你是不是在笑话我?是不是笑话我?啊?你说呀?” 又指着陶瓷娃娃旁边的那个小罐子说道:“你,就是你,孔清璃,我是真想成亲了,你跑什么呀?成亲了我祖父祖母就安心了,成亲了,或许就会过去了。” 肖方尘的祖父祖母是越州城中的陶瓷商人,古董现瓷都有卖。如今,越州城的生意交给了他们的大儿子肖奎经营,肖奎也是百里南小姨王琼的相公,小儿子肖仲乃是肖方尘的爹,肖仲夫妇在苏城同样做着陶瓷生意。 肖家孙辈就只有肖方尘一个儿子,他祖父祖母对他甚是宠爱,几乎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程度。 肖方尘的父母自他儿时便离家做生意,故肖方尘乃是祖父祖母一手带大的,他虽混蛋,但对其祖父祖母甚是孝顺。 有次,有人因购买的一批瓷器有问题上门寻求说法,那人也是肖家的亲戚,说话的口气不由地重了些,肖方尘当场气急,拿起扫帚便怒声骂走了那人。 后来,他因受刺激,被接回家后,祖父祖母守在他身边,安抚着他,他扑在祖父祖母怀中哭诉着自己爹娘骗他。 祖父祖母知道其中缘由后,便四处为他张罗婚事,怎知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他得了疯病的事情很快传开,十里八乡,无一家女子肯嫁。 肖方尘父母慌了神,肖方尘也乱了套,听着他们整日在耳边喋喋不休的埋怨,自己的病情愈发严重,那药丸越吃越多,以至于后来见人就发狂,直呼着来人要害他。 药丸终于吃完,他把自己关在房里,一次又一次地忍受着戒断反应,熬过一日又一日的痛苦,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他的疯病好了许多。 那日,在肖碧君两姐妹的陪同下,去霁城游玩,遇到钦差出行,他们的马车退避在路旁。 忽然听到有一女子拦住车架,他掀开车帘一看,竟是熟人,那女子直呼要告状,说自己手中有密信,有惊天动地的案子要告知大人,是关于埴县邓家的。那钦差的随从将她赶走,骂她是个疯婆子。 他吩咐仆从将孔清璃接到马车上,又找了间客栈让她梳洗,给她点上一桌吃食。 在她吃得正开心的时候,肖方尘试探性地问道:“你刚刚对那位大人所说的话可是真的?” 她自顾自地吃着,并不理他,待吃完,拍拍手,抬着头看着他道:“我凭什么告诉你?” 肖方尘笑了笑,又问她为何要这样做,她说她如今这个样子,他看不见吗?自己是疯子呀,疯子做事要什么缘由? 肖方尘笑了,说道:“既然不需要什么缘由,那么娘子手上的信可以交给我吗?” 孔清璃怔怔看了他一眼,嗤笑道:“我是疯,不是傻。”又白了他一眼,“凭什么给你?” 他又问她:“那你开个条件?我可以和你换。” 她痴痴看了他一会儿,嘴角扬起,揶揄道:“我瞧着公子长相不错,若是往后生了儿子,定然会随了公子的长相,若是公子诚心,那便拿你自己与我换?” 送上门的娘子又没了,肖方尘只觉得自己这辈子真是糟透了,他想不明白,难道自己真的如此不堪吗? 百里南带着关北轩前来看他时,他正趴在亭中,浑身散发着浓烈的酒气。关北轩将他摇醒,他眼神迷茫地看着眼前的二人,眉头紧蹙。 百里南开口道:“你娘给我来信,让我劝你回去。” 肖方尘板着脸道:“关他们屁事儿,老子想回就回,不想回就不回。” 百里南也是满脸不高兴:“肖方尘,我也不知道为何,你娘非要叫我来劝你,还说什么只有我才能劝得动你,呵,他们可真是太抬举我了。” 肖方尘撑起头,看向关北轩,眼中满是恳求:“关兄,我能和南儿单独聊一会儿吗?” 关北轩看了一眼百里南,见百里南点头,他便抬脚走出亭子,站在梨树下,望着满地的残花。 百里南接过肖方尘斟的茶水,疑惑地问:“你为何如此憎恨你爹娘?” 肖方尘沉默了许久,最后无奈地笑了笑,似讥似嘲:“你不知道,他们当时是怎么跟我说的,他们用你来诱导我,让我放弃付晚。” 百里南肃着脸色,有些烦乱:“呵,肖方尘,我真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肖方尘长叹一口气,几许怅然:“南儿,你知道亲手埋葬自己的孩子是什么感觉吗?他已经有了小手小脚,他还那么小,可我却亲手将他埋在了土里。” 百里南皱着眉头,有些不自在,她微微垂下眼眸,轻声说道:“你好自为之,我本来不想管你这些破事,可是你娘给我写好几封信了。希望你能告诉他们,我真的管不了你,而且,我也没有本事劝得住你。” 肖方尘满眼复杂地看着百里南,突然开口问道:“南儿,你与关兄何时成亲?你不成亲不会是因为我?” 百里南听后,脸上露出震惊之色,随后又冷淡地回应道:“你真是想太多了,与你无关,我想成亲就成亲,不想成就不成,成亲太麻烦,我还想再等几年。” “可是,我想成亲。”肖方尘说完,轻轻地叹了口气。 聊了一会儿后,百里南站起身来,准备离开,看到满地的酒瓶子,她好心劝告道:“少喝点酒。” 肖方尘微微一笑:“南儿,你还是和以前一样,那么善良。” “”百里南看了一眼梨树下的关北轩,又回头看向肖方尘,说道,“话已带到,我们走了,你自己给你娘回信,我不打算给她回信了。” 说完,她来到梨树下,挽着关北轩的胳膊离去,肖方尘望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眼眸中流露出一丝忧伤,他看着百里南没动的那个茶杯,拿过来,把玩了一会儿后,将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 第236章 吃干饭的 回去的路上,百里南眨巴着眼睛,俏皮地问关北轩道:“你喜欢胖子吗?” 关北轩惊讶道:“你也不胖呀。” 百里南眼珠一转,笑意更深:“那我若是胖子呢?” “你什么样我都喜欢。”关北轩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发,眯起眼笑。 百里南抬起头看向他,认真道:“那我准备吃成一个胖子,很胖很胖那种。我很容易胖的,记得刚到苏城时,两个月内胖了半个我出来。” “好,我带你去吃。”说完,他拉着百里南的手,朝着小食街走去。 带着她吃了四五日,百里南坐在梳妆台前摸了摸自己越发圆润的脸,幽幽地看向关北轩,恶狠狠道:“都怪你,你看,我脸都圆了。” “” 江羽七如今被提拔为大理寺司直,手上的权力大了许多,他办事也是雷厉风行,上任才几月,便将大理寺积压的许多疑难案件给破获。 他传来书信,说有了最新消息,他依据谷齐林所画的船老大画像,寻到了其家人,从其家人口中得知他在京州城中有一个相好,从那相好手中得到了船老大留下的那两封假信件。 果然如他们所猜测的一样,孔清璃当初只是换了里面的信,信封还是原来的,在那信封上寻到了一处隐藏的章印,仔细察看章印上的字,是“晓月阁”三字。 经江羽七明察暗访,寻到京州有四处名为晓月阁的地方。 一处是明为酒楼,实为赌坊,京州达官贵人多在此消遣。一处是秦楼楚馆,名妓多在此处挂牌。 一处是马场,骏马千匹,良驹无数。一处是小食铺子,离刑部大门仅一街之隔。 他说他准备彻查这个晓月阁,还说自己隐约觉得此事绝不简单,叮嘱他们二人照顾好自己,不要担心关初的事情。 百里南看完信,又瞧了瞧关北轩,啧啧几声,哀叹一声:“关北轩,真的很难想象小七顶着如此一张稚嫩柔和的脸庞,审犯人时会是怎样的场景,犯人会不会不服他呀?” 关北轩乐呵呵道:“你只看到他与我们相处时的模样,我告诉你,他凶起来可是别有一番模样。” “真的假的?真想见识下。”百里南双手捧着脸,眼中似是闪烁起了星星,被关北轩敲了一下头后,捂着头对关北轩道,“你放心,你虽然没小七那么有能力,但我不嫌弃你,对你的要求不高,做个家庭煮夫就行。” 关北轩委屈道:“那你又不给我名分,被你养在家里,倒是让我觉得我自己是个吃干饭的面首。” 百里南伸出一指,挑起他的下巴,仔细端详了下,挑起眉梢,倾身在他唇边轻轻落下一吻,安慰道:“你放心,就算是面首,这辈子我身边也只会有你这一个男子。” 虽然关北轩得到了些许的安慰,但次日他便开始着手做生意的事情,日日早出晚归。 百里南问起,他只说秘密,直到有一日,他垂着手回来,坐在书房一言不发,百里南哄了他好一阵子,他却红了眼眶,而后抱着百里南哇哇大哭。 哭完便向百里南抱怨,说他拿着钱与人合开了一间客栈,忙前忙后搞装修,选菜品,选厨子,跑官府,好不容易客栈开起来,那合伙人却不认账了,要将他投入的钱如数还给他。 气得他与他理论一番,怎知那人的娘子脸皮比城墙还厚,还说如果他不接受,到时候连投入的钱都不还他了,反正也没有签合伙的文书。 他找来官府理论,官府只是和稀泥,叫他忍一时风平浪静,收起钱再开一家就是。 一时间想起百里南说他没有小七有能力的事情,自己前前后后还为了这个客栈跑了那么久,委屈至极。 次日,百里南孤身一人前去找客栈的东家,一到客栈,就搬了一把凳子,坐在门口掩面痛哭,哭得那是伤心不已,哭过后又是连连作呕。 有人上前问她为何哭泣,她说这家店的东家心黑如墨,自己夫君拿出所有钱与这个东家合伙开了这家店,可这东家如今想卸磨杀驴,连投入的钱都不想还给他夫君了。 客栈东家前来,见她乃是一弱女子,还生得如此年轻貌美,瞬间动了恻隐之心,柔声安慰道:“娘子,你看,我将你夫君投入的钱还给你,可否?这家店如今我做不得主,全是我娘子在做主,她又异常蛮横,咱们各退一步,可否?” 听他说完,百里南将脸埋在手中,又是一阵嚎啕大哭,边哭边说道:“那我夫君这些时日忙前忙后的,就算白忙活了吗?”说完,又是一阵狂吐。 “瞧着娘子是怀孕了?你看你都怀孕了,还这样哭,可不行。我去找我娘子商议一下,若是她点头了,我补偿你们一些便是。”说完,东家进到客栈后院,不时,里面传来一阵争吵声。 只听见东家说道:“那娘子都怀孕了,你就当是可怜他们小夫妻。” 又是一阵争吵,最后那东家娘子说,只给她退投入的钱,其余的一分不给。 东家无奈,来到门口,见百里南又是红着眼眶,一阵呕吐,他躬着身子小声对百里南说:“我待会儿将关小哥投入的钱还给你,而后再私下给你一些,娘子可别哭了,对胎儿不好。” 百里南抹了两把眼泪,点了点头,冲他微微一笑。 昨日,听关北轩说,并不是东家不给,而是他娘子蛮横无理,她想,继续合伙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将自己该得的拿回来就行,总不能让关北轩白做了那么些时日的跑堂,至少要将他这些时日的工钱也拿回来。 听关北轩说这东家还是心善的,她想,若是东家人不错,她便只要工钱和投入的钱,若是两人都蛮横无理,她便决定日日都来此哭泣,让他做不了这生意。 现在看来,东家还是心善的,而且自己呕吐根本不是怀孕,只是因为哭得太过,太用力导致的。她也没想到东家会说她有孕,稍稍错愕,便顺着东家的话默认了。 第237章 欠工钱 东家刚将银两交到百里南手中,关北轩就踏了进来。他挑眉看了一眼双眸红红的百里南,又怒目瞪着东家。 东家慌忙解释:“关小哥,我可没欺负你娘子,她是自己哭的。” 百里南将钱捧到他眼前,抬起头对他甜甜一笑,点着头。 关北轩接过钱,拉着她的胳膊,朝店外走去。 待走到人迹罕至处,他皱着眉头,双手紧紧握住百里南的肩膀,疑惑地问:“南儿,你这是做何?” 百里南眨巴着眼睛,天真地看着他,“看不出来吗?我在帮你讨工钱呀。” 关北轩的眉头蹙得更深,但看着她红着眼眶,无比认真地望着自己,破防了,竟然嗤笑一声,无奈地说:“不需要你为我做这些,我自己会讨回来的,你何苦跑这一趟,还哭成这样?”说着伸出手轻抚了一下她的眼帘。 百里南直直地看着他,语气极其坚定:“可是,我想保护你,你外祖父说过,你还得靠我。”关北轩这下彻底破防,长叹一声,直呼苍天。 随即他又捧起她的脸,柔软的唇瓣落在她的眉眼上,这般温柔的举动,让百里南的心跳突然加快,她闭上双眼,似乎在等待关北轩下一步的行动。 谁知关北轩却勾起唇角,盯着她乖乖闭着的双眼良久,就是没有下一步动作。 百里南挑了下眉梢,缓缓睁开眼睛,便见关北轩一脸坏笑,她正要咬牙切齿时,关北轩俯身吻了上来,越吻越深。忽然百里南的唇瓣一痛,脸上拧起。关北轩感受到血腥味,放开她,看着她唇瓣渗出的血迹,干干笑了一下。 “关北轩,你哎,算了。”百里南摸了摸刺痛的嘴唇,颓败地抽出彩巾,攒了一下血迹。 回去的路上,关北轩抱怨道:“你说我怎么就这么想不通,要带你去看我外祖父呢?” “怎么?靠我很丢脸吗?”百里南的唇瓣仍旧冒着血珠,她时而用彩巾攒攒。 关北轩嬉笑道:“怎么会,那我以后可都靠着你了,你可不能嫌弃我。” 百里南思索一阵,直言直语道:“那我可不能保证,心情不好,身边只有你一人,我的气往哪儿撒?” “” 第二日,家中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直言是向关北轩来讨工钱的,孙嬷嬷忙说公子和大娘子都不在家,让他等等。他却不依不饶,甚至去找了一块板砖,拧着孙嬷嬷的衣襟,扬起板砖,怒目呵斥她拿钱出来。 关北轩与百里南回来时正好看见这一幕,大声呵斥制止,那人又拿着板砖过来指着关北轩问他要工钱。 百里南好言相劝,叫他冷静些。经过关北轩一轮解释才知道,这人是关北轩带进那客栈做事的,后来也被客栈东家给赶出来,他只给了那人自己在时的工钱,还有几日的工钱他叫那人去找客栈的东家要。 那人说自己前去找东家,东家不给,他只能来找关北轩。 百里南听完,沉上一口气,满是不悦,“你要不到工钱就来找我们是怎么回事?是我们欠你的工钱吗?” 那人拿着板砖恶狠狠道:“若是你们不给我,我便我便耗在你家不走了。”说完,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动了。 百里南本不想管他,可看着他躺在地上那副比自己还无赖的样子,真是气急败坏,越想越气,怒气冲冲地朝着客栈而去。 客栈的东家正与另一人在后厨聊着什么,她冲进后厨,从厨子手里夺过菜刀,朝着砧板上狠狠剁下,又拿起另外一把刀,指着东家恶狠狠道:“你欠了别人的工钱为何不给?” 满厨房的汉子都呆立在那里,看着眼前这个怒目切齿的女子,百里南的刀快到东家眼前时,他才如梦初醒,后退两步,歪着脖子,对百里南嬉笑道:“娘子,可是有什么误会?” 百里南咬着牙,眯着眼,看了一下东家,冷笑一声,将刀锋斜一斜又对准了他的脸,“误会?” 东家又正过头,假咳了一声,摆出异常真挚的表情,“娘子,好商量,一切都好商量。” 她将一切说出之后,东家言道:“就为了这点儿小事,娘子不必如此动怒,你叫那人来找我,我定然给他结工钱。其实也并非我不给,是那人要多的,我给他该得的他又不要,娘子孕期便不要如此动怒了。” 百里南只觉得头脑一阵发晕,眼前的东家突然就化成了十几个,眼前一黑,倒下去的瞬间,感受到一方温热的臂弯接住自己,而后耳边又传来一阵“南儿”。 再次醒来,便见阿鸢在身边,她正与关北轩聊着什么,他们并没有发现已经醒来的她,她干脆闭上眼睛仔细听着。 阿鸢疑惑道:“三哥,这才多久没见?瞧着你,好似瘦了许多。” 关北轩答道:“哪儿有,兴许是最近吃得少。” “你伸出手,我给你搭个脉。”阿鸢说完便是许久的宁静。 或许是阿鸢给关北轩搭完脉,她的语气有些凝重:“三哥,你随我出去说。” 百里南不明所以,她见他们出去,便睁开眼蹑手蹑脚地起来,走到门边,偷听他们说话。 阿鸢轻声问道:“三哥,你最近几月是否感到心跳如鼓、紧张焦虑、多汗、手抖?” 关北轩点了点头,阿鸢的面色更加凝重,“三哥,这个症状持续多久了?” 关北轩笑了笑,口吻确是带着几分调侃:“好几月了,怎么了?我不会是要死了?” 阿鸢见他没个正形,很是无奈,“说什么呢,怎么可能?不过我怀疑你是得了瘿病。” 这时阿鸢发现了在门口歪着头看他们的百里南,随即轻咳一声,向百里南打招呼。 百里南蹙着眉头,满脸肃穆地问阿鸢:“阿鸢,瘿病是什么?” 阿鸢笑了笑,上前搀上她的胳膊回道:“没什么,小病,只是需要好好调理身子。” 关北轩蓦然回头,见她满脸愁容,也赶忙跟上脚步,待阿鸢将她搀上床坐下后,他才蹲下身来,握着她的手,轻轻摩挲了一下,安慰道:“阿鸢都说了,没事儿,你别忧心。” 第237章 欠工钱 东家刚将银两交到百里南手中,关北轩就踏了进来。他挑眉看了一眼双眸红红的百里南,又怒目瞪着东家。 东家慌忙解释:“关小哥,我可没欺负你娘子,她是自己哭的。” 百里南将钱捧到他眼前,抬起头对他甜甜一笑,点着头。 关北轩接过钱,拉着她的胳膊,朝店外走去。 待走到人迹罕至处,他皱着眉头,双手紧紧握住百里南的肩膀,疑惑地问:“南儿,你这是做何?” 百里南眨巴着眼睛,天真地看着他,“看不出来吗?我在帮你讨工钱呀。” 关北轩的眉头蹙得更深,但看着她红着眼眶,无比认真地望着自己,破防了,竟然嗤笑一声,无奈地说:“不需要你为我做这些,我自己会讨回来的,你何苦跑这一趟,还哭成这样?”说着伸出手轻抚了一下她的眼帘。 百里南直直地看着他,语气极其坚定:“可是,我想保护你,你外祖父说过,你还得靠我。”关北轩这下彻底破防,长叹一声,直呼苍天。 随即他又捧起她的脸,柔软的唇瓣落在她的眉眼上,这般温柔的举动,让百里南的心跳突然加快,她闭上双眼,似乎在等待关北轩下一步的行动。 谁知关北轩却勾起唇角,盯着她乖乖闭着的双眼良久,就是没有下一步动作。 百里南挑了下眉梢,缓缓睁开眼睛,便见关北轩一脸坏笑,她正要咬牙切齿时,关北轩俯身吻了上来,越吻越深。忽然百里南的唇瓣一痛,脸上拧起。关北轩感受到血腥味,放开她,看着她唇瓣渗出的血迹,干干笑了一下。 “关北轩,你哎,算了。”百里南摸了摸刺痛的嘴唇,颓败地抽出彩巾,攒了一下血迹。 回去的路上,关北轩抱怨道:“你说我怎么就这么想不通,要带你去看我外祖父呢?” “怎么?靠我很丢脸吗?”百里南的唇瓣仍旧冒着血珠,她时而用彩巾攒攒。 关北轩嬉笑道:“怎么会,那我以后可都靠着你了,你可不能嫌弃我。” 百里南思索一阵,直言直语道:“那我可不能保证,心情不好,身边只有你一人,我的气往哪儿撒?” “” 第二日,家中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直言是向关北轩来讨工钱的,孙嬷嬷忙说公子和大娘子都不在家,让他等等。他却不依不饶,甚至去找了一块板砖,拧着孙嬷嬷的衣襟,扬起板砖,怒目呵斥她拿钱出来。 关北轩与百里南回来时正好看见这一幕,大声呵斥制止,那人又拿着板砖过来指着关北轩问他要工钱。 百里南好言相劝,叫他冷静些。经过关北轩一轮解释才知道,这人是关北轩带进那客栈做事的,后来也被客栈东家给赶出来,他只给了那人自己在时的工钱,还有几日的工钱他叫那人去找客栈的东家要。 那人说自己前去找东家,东家不给,他只能来找关北轩。 百里南听完,沉上一口气,满是不悦,“你要不到工钱就来找我们是怎么回事?是我们欠你的工钱吗?” 那人拿着板砖恶狠狠道:“若是你们不给我,我便我便耗在你家不走了。”说完,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动了。 百里南本不想管他,可看着他躺在地上那副比自己还无赖的样子,真是气急败坏,越想越气,怒气冲冲地朝着客栈而去。 客栈的东家正与另一人在后厨聊着什么,她冲进后厨,从厨子手里夺过菜刀,朝着砧板上狠狠剁下,又拿起另外一把刀,指着东家恶狠狠道:“你欠了别人的工钱为何不给?” 满厨房的汉子都呆立在那里,看着眼前这个怒目切齿的女子,百里南的刀快到东家眼前时,他才如梦初醒,后退两步,歪着脖子,对百里南嬉笑道:“娘子,可是有什么误会?” 百里南咬着牙,眯着眼,看了一下东家,冷笑一声,将刀锋斜一斜又对准了他的脸,“误会?” 东家又正过头,假咳了一声,摆出异常真挚的表情,“娘子,好商量,一切都好商量。” 她将一切说出之后,东家言道:“就为了这点儿小事,娘子不必如此动怒,你叫那人来找我,我定然给他结工钱。其实也并非我不给,是那人要多的,我给他该得的他又不要,娘子孕期便不要如此动怒了。” 百里南只觉得头脑一阵发晕,眼前的东家突然就化成了十几个,眼前一黑,倒下去的瞬间,感受到一方温热的臂弯接住自己,而后耳边又传来一阵“南儿”。 再次醒来,便见阿鸢在身边,她正与关北轩聊着什么,他们并没有发现已经醒来的她,她干脆闭上眼睛仔细听着。 阿鸢疑惑道:“三哥,这才多久没见?瞧着你,好似瘦了许多。” 关北轩答道:“哪儿有,兴许是最近吃得少。” “你伸出手,我给你搭个脉。”阿鸢说完便是许久的宁静。 或许是阿鸢给关北轩搭完脉,她的语气有些凝重:“三哥,你随我出去说。” 百里南不明所以,她见他们出去,便睁开眼蹑手蹑脚地起来,走到门边,偷听他们说话。 阿鸢轻声问道:“三哥,你最近几月是否感到心跳如鼓、紧张焦虑、多汗、手抖?” 关北轩点了点头,阿鸢的面色更加凝重,“三哥,这个症状持续多久了?” 关北轩笑了笑,口吻确是带着几分调侃:“好几月了,怎么了?我不会是要死了?” 阿鸢见他没个正形,很是无奈,“说什么呢,怎么可能?不过我怀疑你是得了瘿病。” 这时阿鸢发现了在门口歪着头看他们的百里南,随即轻咳一声,向百里南打招呼。 百里南蹙着眉头,满脸肃穆地问阿鸢:“阿鸢,瘿病是什么?” 阿鸢笑了笑,上前搀上她的胳膊回道:“没什么,小病,只是需要好好调理身子。” 关北轩蓦然回头,见她满脸愁容,也赶忙跟上脚步,待阿鸢将她搀上床坐下后,他才蹲下身来,握着她的手,轻轻摩挲了一下,安慰道:“阿鸢都说了,没事儿,你别忧心。” 第238章 下辈子 这一日,百里南下值后,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心事重重地去找方蛮。她满脸愁容地问方蛮:“方师兄,你见多识广,知不知道瘿病该如何医治?” 方蛮满是疑惑,摇了摇头,问她怎么了,百里南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水冲破眼眶。 她极力克制着自己,将眼泪咽回肚里,声音哽咽着说:“那你认不认识医术高超之人?关北轩得了瘿病,我听藏书阁的姐姐说,得了这种病,最长也只能活十年了,最短也就只有两年。可他还那么年轻呀,我希望他能活得更久一些。方师兄,你帮帮我好不好?” 方蛮连忙答应下来,安慰她说:“小妹,关小哥会好起来的,你不要太伤心。我认识一些人,等会儿我就写信给他们,询问治疗这种病的方法。” 百里南抿了抿嘴唇,强忍着泪水回答道:“好,方师兄,千万不要告诉关北轩我来找过你,也不要让他知道我知道瘿病是什么。” 方蛮点了点头,看着百里南隐忍的样子,满是心疼。 最近百里南回来得比较晚,她请求阁主允许她带着阿鸢进入藏书阁查阅医书。 那日她找到阿鸢时,阿鸢本来打算隐瞒,但当听到她说自己已经从别人那里知道了瘿病是什么后,阿鸢便坦率地告诉了她。 她说关北轩如今身体状况很不好,问她难道没有发现关北轩的异常吗?她难过地说自己竟然从来没有注意到过,之前孙嬷嬷告诉她关北轩吃饭时,拿筷子的手都在颤抖,她也没有当回事儿。 阿鸢说藏书阁有很多医书,也许会有治疗的方法,于是她就带着阿鸢每天去藏书阁翻阅医书典籍。 方蛮很快给了百里南消息,拿来很多名医开的关于治疗瘿病的药方。阿鸢看过之后,说这些药方与自己的一般无二。 江羽七也传来消息,将京州大小医师开的方子一同寄了过来。阿鸢仔细翻阅后,仍然摇头。 今日,是关北轩的生辰,她回去的早了一些。关北轩近来的胃口越来越大,但身体却越来越消瘦。如今的天气并不炎热,可他睡下时都会出一身盗汗。 她买了许多好吃的带回去,孙嬷嬷也做了一桌好菜,一切看起来都似往常一样。关北轩在笑,她也在笑。饭后,她送给了他一条自己编织的红手绳,给他戴上时,才发现他的手腕已瘦得皮包骨。 她咬了咬嘴唇,对着关北轩强颜欢笑道:“关北轩,在我祖母的族中,套上这个手绳就证明你以后是我的人了。” 关北轩将手绳举到眼前拨弄了一下,笑道:“我何时又不是你的人了?” 百里南轻哼一声,泪水却在眼眶中打转,“哼,不止是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你都是我的人。” 她随即侧过头去,将泪水挤掉,转头过来,便见关北轩伸出手捏住她的脸颊,道:“若你下辈子是个女人,我也是个女人怎么办?又或者你是个男人,我是个老男人怎么办?又或者我是个虫子,你是个……” 她捂住他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随后拿下他掐着自己脸的手,倾身抱住他,在他肩头,默默地流泪,随后又忍住,轻声道:“不管你是什么,你都是我的。” …… “南儿,若是我死了,留你一个人在这世上可怎么办呀?” “南儿,我死了,你可不能殉情。” “南儿,你最近怎么又瘦了,我去带你吃好吃的。” 他抱着她,揉着她软软的脸,说出的每句话听起来都像是在开玩笑。 最近他感觉自己的思维逐渐变得迟钝。他想趁着自己思维还算清晰的时候,多和她说说话。心中也越发有种想发火的冲动,可他每次对百里南都带着柔软的笑意,甚至还会逗她笑。 “你若是死了,我怎么可能一个人?你放心,我会比现在活得更好。” “殉情?那更不可能了,这繁华世界我还没享受够呢。” “好,你想吃什么?我不挑食,那你带我去吃你想吃的。” 看着他越发清晰的轮廓,她伸手轻轻抚摸着,微笑着说:“关北轩,你别说,你瘦了之后倒是更加好看了。” “真的吗?那岂不是因祸得福?”说完,他抓起她的手,温热的唇瓣落在她手心。 三月,关北轩陪着她回了一趟苏城。百里南的父母看到关北轩拿着筷子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便询问百里南关北轩的身体是否出了问题,百里南连忙解释说没事。 她娘又走进她的房间,苦口婆心地劝她早点成婚。 她却回答说:“再等等。” 王蕴便摆出破罐子破摔地表情,说:“那你们生个孩子,我来带。你问问你爹,你亲祖母也说愿意帮忙带孩子。别人像我这么大年纪都做了好几年祖母了,你祖母也想做曾祖母了。” 百里南却说道:“娘,你真是疯了。不过,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我和关北轩在一起这么久了,而且我也不止他一个男子,可我从未怀孕过。你想想,其中的缘由不言而喻。你就别劝我了,我自有打算。” 王蕴皱起眉头,长叹一口气,只是拍了拍她的手说道:“女儿大了,总有各种借口。” 王蕴起身离开时,打开门便看到关北轩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几个果子,她冲他笑了笑,便转身离去。 百里南见关北轩站在门口,刚刚自己又与王蕴说了那种话,也不知道他听到了没,瞬时心中有些烦闷,见他进来递给自己果子,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不想要。” “南儿,吃一个,很甜的。”关北轩咧开嘴笑了笑,将自己手中那个咬了一口,又将另外一个递得更近一些。 “你烦不烦呀,不是说了吗?不想要。”她抬手打掉他递过来的果子,那果子滚落到地上。 关北轩躬身捡起,擦了擦,坐在一旁,吃完手中那个,又将另一个吃了,然后冲着她甜甜一笑,说道:“南儿,真的很甜。” 第238章 下辈子 这一日,百里南下值后,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心事重重地去找方蛮。她满脸愁容地问方蛮:“方师兄,你见多识广,知不知道瘿病该如何医治?” 方蛮满是疑惑,摇了摇头,问她怎么了,百里南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水冲破眼眶。 她极力克制着自己,将眼泪咽回肚里,声音哽咽着说:“那你认不认识医术高超之人?关北轩得了瘿病,我听藏书阁的姐姐说,得了这种病,最长也只能活十年了,最短也就只有两年。可他还那么年轻呀,我希望他能活得更久一些。方师兄,你帮帮我好不好?” 方蛮连忙答应下来,安慰她说:“小妹,关小哥会好起来的,你不要太伤心。我认识一些人,等会儿我就写信给他们,询问治疗这种病的方法。” 百里南抿了抿嘴唇,强忍着泪水回答道:“好,方师兄,千万不要告诉关北轩我来找过你,也不要让他知道我知道瘿病是什么。” 方蛮点了点头,看着百里南隐忍的样子,满是心疼。 最近百里南回来得比较晚,她请求阁主允许她带着阿鸢进入藏书阁查阅医书。 那日她找到阿鸢时,阿鸢本来打算隐瞒,但当听到她说自己已经从别人那里知道了瘿病是什么后,阿鸢便坦率地告诉了她。 她说关北轩如今身体状况很不好,问她难道没有发现关北轩的异常吗?她难过地说自己竟然从来没有注意到过,之前孙嬷嬷告诉她关北轩吃饭时,拿筷子的手都在颤抖,她也没有当回事儿。 阿鸢说藏书阁有很多医书,也许会有治疗的方法,于是她就带着阿鸢每天去藏书阁翻阅医书典籍。 方蛮很快给了百里南消息,拿来很多名医开的关于治疗瘿病的药方。阿鸢看过之后,说这些药方与自己的一般无二。 江羽七也传来消息,将京州大小医师开的方子一同寄了过来。阿鸢仔细翻阅后,仍然摇头。 今日,是关北轩的生辰,她回去的早了一些。关北轩近来的胃口越来越大,但身体却越来越消瘦。如今的天气并不炎热,可他睡下时都会出一身盗汗。 她买了许多好吃的带回去,孙嬷嬷也做了一桌好菜,一切看起来都似往常一样。关北轩在笑,她也在笑。饭后,她送给了他一条自己编织的红手绳,给他戴上时,才发现他的手腕已瘦得皮包骨。 她咬了咬嘴唇,对着关北轩强颜欢笑道:“关北轩,在我祖母的族中,套上这个手绳就证明你以后是我的人了。” 关北轩将手绳举到眼前拨弄了一下,笑道:“我何时又不是你的人了?” 百里南轻哼一声,泪水却在眼眶中打转,“哼,不止是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你都是我的人。” 她随即侧过头去,将泪水挤掉,转头过来,便见关北轩伸出手捏住她的脸颊,道:“若你下辈子是个女人,我也是个女人怎么办?又或者你是个男人,我是个老男人怎么办?又或者我是个虫子,你是个……” 她捂住他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随后拿下他掐着自己脸的手,倾身抱住他,在他肩头,默默地流泪,随后又忍住,轻声道:“不管你是什么,你都是我的。” …… “南儿,若是我死了,留你一个人在这世上可怎么办呀?” “南儿,我死了,你可不能殉情。” “南儿,你最近怎么又瘦了,我去带你吃好吃的。” 他抱着她,揉着她软软的脸,说出的每句话听起来都像是在开玩笑。 最近他感觉自己的思维逐渐变得迟钝。他想趁着自己思维还算清晰的时候,多和她说说话。心中也越发有种想发火的冲动,可他每次对百里南都带着柔软的笑意,甚至还会逗她笑。 “你若是死了,我怎么可能一个人?你放心,我会比现在活得更好。” “殉情?那更不可能了,这繁华世界我还没享受够呢。” “好,你想吃什么?我不挑食,那你带我去吃你想吃的。” 看着他越发清晰的轮廓,她伸手轻轻抚摸着,微笑着说:“关北轩,你别说,你瘦了之后倒是更加好看了。” “真的吗?那岂不是因祸得福?”说完,他抓起她的手,温热的唇瓣落在她手心。 三月,关北轩陪着她回了一趟苏城。百里南的父母看到关北轩拿着筷子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便询问百里南关北轩的身体是否出了问题,百里南连忙解释说没事。 她娘又走进她的房间,苦口婆心地劝她早点成婚。 她却回答说:“再等等。” 王蕴便摆出破罐子破摔地表情,说:“那你们生个孩子,我来带。你问问你爹,你亲祖母也说愿意帮忙带孩子。别人像我这么大年纪都做了好几年祖母了,你祖母也想做曾祖母了。” 百里南却说道:“娘,你真是疯了。不过,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我和关北轩在一起这么久了,而且我也不止他一个男子,可我从未怀孕过。你想想,其中的缘由不言而喻。你就别劝我了,我自有打算。” 王蕴皱起眉头,长叹一口气,只是拍了拍她的手说道:“女儿大了,总有各种借口。” 王蕴起身离开时,打开门便看到关北轩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几个果子,她冲他笑了笑,便转身离去。 百里南见关北轩站在门口,刚刚自己又与王蕴说了那种话,也不知道他听到了没,瞬时心中有些烦闷,见他进来递给自己果子,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不想要。” “南儿,吃一个,很甜的。”关北轩咧开嘴笑了笑,将自己手中那个咬了一口,又将另外一个递得更近一些。 “你烦不烦呀,不是说了吗?不想要。”她抬手打掉他递过来的果子,那果子滚落到地上。 关北轩躬身捡起,擦了擦,坐在一旁,吃完手中那个,又将另一个吃了,然后冲着她甜甜一笑,说道:“南儿,真的很甜。” 第239章 不缺一个你 四月,一场暴雨,悄无声息地降临在埴县,河水暴涨,狂风肆虐。 尚未修建好的堤坝在河水猛烈地冲刷下开始出现裂缝,一处、两处、三处……眼看着裂缝越来越多,方石青带领着河渠署的人冒着暴雨前来查看,看过后脸色大变。 关北轩最近睡眠很浅很浅,外面刚下雨时便被扰醒,他将怀中的百里南搂得更紧些。一道闪电划破夜空,随即一声炸雷,怀中的百里南被吓了一个激灵。他抚了抚她的发,轻声安慰道:“南儿,没事,只是下雨了。” 百里南往他怀中钻了钻,片刻后又是几道闪电,紧接着又是几道炸雷。 风越来越大,将窗棂吹得咯咯作响,门也被吹得一阵咯吱。 关北轩察觉到情况不对,拍了拍还在往自己怀中钻着的百里南,道:“南儿,我去看看书房的窗关没关紧。” 百里南沙哑地声音响起:“好。” 随即关北轩起身,将被子给百里南盖好,打开门,狂风灌入,床幔掀起。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又将门关紧,慌忙点起灯,穿好衣衫。 百里南从被子中钻出来,见他在穿衣衫,问道:“关北轩,怎么了?” 关北轩拿起衣衫丢给她道,“南儿,你也起来,看这天色,怕是有场暴雨,不知道河堤怎么样了,万一河水决堤,埴县怕是要遭灾。” 她也起床慌忙穿好衣衫,穿戴好的二人,坐在床上,听着外面的狂风暴雨声,雨貌似越来越大,外面开始出现了吵闹声、敲锣声、叫喊声。关北轩打开门仔细听了下,貌似是官府的人叫汉子们前去稳固堤坝。 他合上房门,快步上前,将百里南拉起后紧紧地搂进怀中,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温柔地说道:“南儿,河堤可能有危险,我送你去藏书阁,那里地势较高,若河水倒灌,那里会更安全些。” 百里南的声音有些颤抖:“你想去稳固河堤吗?” 关北轩沉默片刻,微微点头。 百里南焦急道:“可是,你的身体怎么受得了,如今,你连弓都拉不开了,能不能不去?那里不缺一个你。” 关北轩微微一笑,随即将她的头托起,在她的唇边轻轻落下一吻,柔声道:“或许我可以做些其他事情呢,你去藏书阁,那里的书兴许也要搬迁,你前去也可以帮帮忙。”百里南无奈地点了点头。 关北轩将齐升和孙嬷嬷都叫起来,冒着倾盆大雨将孙嬷嬷和百里南送到藏书阁,叮嘱她们好好待在藏书阁后,又与齐升一同驾车朝着堤坝处疾驰而去。 埴县的大街小巷,铜锣声此起彼伏,家家户户纷纷点亮灯火,民众穿上衣裳,收拾着财物,汉子们一个个从屋里钻出来,朝着堤坝处奔去。 藏书阁也是灯火通明,百里南和孙嬷嬷与众人一起将一二层的书籍搬到了三层。 待所有书籍都搬上三层后,百里南累得气喘吁吁。突然间,她的耳边响起关北轩外祖父说过的话:“四月份,有灾祸,不要出门。” 她突然担心起关北轩,嘱咐孙嬷嬷待在藏书阁哪里都不要去,自己想去河堤看一看。众人都劝她不要去,可她心意已决。 她询问有没有人是骑马而来,想借一匹马。好在她的人缘不错,有人说他是骑马而来,于是带着她前去寻马。 她顾不得雨水打在身上那冰冷刺骨的感觉,骑着马朝着堤坝处飞奔而去。离堤坝越近,嘈杂的声音越发震耳欲聋。 驾驶过来的马车犹如一条长龙,纷纷停靠在街道的一侧,马车上的马都被卸了下来,估计是拉去驼稳固堤坝需要的砂石了。 待接近堤坝,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堤坝处人山人海,有人指挥,有人搬运,有人高呼,看起来乱中有序。 她扫视着人群,这么多人怎么可能找得到关北轩。突然,她吐出一口鲜血来,随即眼前一黑,从马上跌落,摔在地上时,耳边还是那些嘈杂的声音,片刻后,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再次醒来,望着这熟悉的帐顶,她满是疑惑,发了许久的呆,偏过头,发现床边的香炉中正升起袅袅烟雾。床边放置着一张榻,榻上的女子睡得正酣。 她支起身子,伸出手,将女子的乱发放在耳后,女子睡梦中抬起手抓住她,闭着眼呵斥道:“何方小贼?” 察觉到不对,又捏了捏她的手,陡然睁眼,惊叫一声,呼喊道:“小姐,你终于醒了,不,少夫人,你终于醒了。” 随即握着她的手,半坐起来,问道:“少夫人,可感觉到有什么不舒服的吗?哦,对了,一定饿了,我去给你端粥!” 百里南看着她毛毛躁躁的样子,宠溺地笑着。仙桃端来粥,吹凉后,小心翼翼地喂着百里南。 吃完,她才开口:“仙桃,我为何在这儿?” 仙桃叹了口气,嘟着嘴道:“是公子将你带回来的,少夫人,你怎么可以一声不吭就走了呢?公子说你是去养病了,我不信,你去养病怎么可能突然消失,还将公子送给你的东西,都送给我当嫁妆?” 百里南满腹愁思,她并没有在意仙桃后面说的话,搓了下被子的布料,吩咐道:“仙桃,你去帮我将许思叫过来!我有事儿找他。” “这个时辰公子定然是去上值了,不过公子吩咐过,你若是醒了,就立马报给他,我去找公子,少夫人,你先躺下再睡个回笼觉?等你睡醒,我肯定已经将公子叫过来了。”见百里南点头答应,她扶着百里南躺下,又给她掖好被角,倒了一杯茶水放在旁边的案几上才走。 许思并没有随着仙桃回来,仙桃说他走不开,待到下值才能回来。 不过午时百里南见到了方蛮,方蛮冲进来那刻,仙桃正给她梳着发。 方蛮忙说:“怎么才醒就下床了?” 百里南笑了笑,将仙桃叫出去后,才回道:“睡得腰酸,方师兄,我为何在这里,埴县怎么样了?关北轩呢?” 第239章 不缺一个你 四月,一场暴雨,悄无声息地降临在埴县,河水暴涨,狂风肆虐。 尚未修建好的堤坝在河水猛烈地冲刷下开始出现裂缝,一处、两处、三处……眼看着裂缝越来越多,方石青带领着河渠署的人冒着暴雨前来查看,看过后脸色大变。 关北轩最近睡眠很浅很浅,外面刚下雨时便被扰醒,他将怀中的百里南搂得更紧些。一道闪电划破夜空,随即一声炸雷,怀中的百里南被吓了一个激灵。他抚了抚她的发,轻声安慰道:“南儿,没事,只是下雨了。” 百里南往他怀中钻了钻,片刻后又是几道闪电,紧接着又是几道炸雷。 风越来越大,将窗棂吹得咯咯作响,门也被吹得一阵咯吱。 关北轩察觉到情况不对,拍了拍还在往自己怀中钻着的百里南,道:“南儿,我去看看书房的窗关没关紧。” 百里南沙哑地声音响起:“好。” 随即关北轩起身,将被子给百里南盖好,打开门,狂风灌入,床幔掀起。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又将门关紧,慌忙点起灯,穿好衣衫。 百里南从被子中钻出来,见他在穿衣衫,问道:“关北轩,怎么了?” 关北轩拿起衣衫丢给她道,“南儿,你也起来,看这天色,怕是有场暴雨,不知道河堤怎么样了,万一河水决堤,埴县怕是要遭灾。” 她也起床慌忙穿好衣衫,穿戴好的二人,坐在床上,听着外面的狂风暴雨声,雨貌似越来越大,外面开始出现了吵闹声、敲锣声、叫喊声。关北轩打开门仔细听了下,貌似是官府的人叫汉子们前去稳固堤坝。 他合上房门,快步上前,将百里南拉起后紧紧地搂进怀中,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温柔地说道:“南儿,河堤可能有危险,我送你去藏书阁,那里地势较高,若河水倒灌,那里会更安全些。” 百里南的声音有些颤抖:“你想去稳固河堤吗?” 关北轩沉默片刻,微微点头。 百里南焦急道:“可是,你的身体怎么受得了,如今,你连弓都拉不开了,能不能不去?那里不缺一个你。” 关北轩微微一笑,随即将她的头托起,在她的唇边轻轻落下一吻,柔声道:“或许我可以做些其他事情呢,你去藏书阁,那里的书兴许也要搬迁,你前去也可以帮帮忙。”百里南无奈地点了点头。 关北轩将齐升和孙嬷嬷都叫起来,冒着倾盆大雨将孙嬷嬷和百里南送到藏书阁,叮嘱她们好好待在藏书阁后,又与齐升一同驾车朝着堤坝处疾驰而去。 埴县的大街小巷,铜锣声此起彼伏,家家户户纷纷点亮灯火,民众穿上衣裳,收拾着财物,汉子们一个个从屋里钻出来,朝着堤坝处奔去。 藏书阁也是灯火通明,百里南和孙嬷嬷与众人一起将一二层的书籍搬到了三层。 待所有书籍都搬上三层后,百里南累得气喘吁吁。突然间,她的耳边响起关北轩外祖父说过的话:“四月份,有灾祸,不要出门。” 她突然担心起关北轩,嘱咐孙嬷嬷待在藏书阁哪里都不要去,自己想去河堤看一看。众人都劝她不要去,可她心意已决。 她询问有没有人是骑马而来,想借一匹马。好在她的人缘不错,有人说他是骑马而来,于是带着她前去寻马。 她顾不得雨水打在身上那冰冷刺骨的感觉,骑着马朝着堤坝处飞奔而去。离堤坝越近,嘈杂的声音越发震耳欲聋。 驾驶过来的马车犹如一条长龙,纷纷停靠在街道的一侧,马车上的马都被卸了下来,估计是拉去驼稳固堤坝需要的砂石了。 待接近堤坝,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堤坝处人山人海,有人指挥,有人搬运,有人高呼,看起来乱中有序。 她扫视着人群,这么多人怎么可能找得到关北轩。突然,她吐出一口鲜血来,随即眼前一黑,从马上跌落,摔在地上时,耳边还是那些嘈杂的声音,片刻后,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再次醒来,望着这熟悉的帐顶,她满是疑惑,发了许久的呆,偏过头,发现床边的香炉中正升起袅袅烟雾。床边放置着一张榻,榻上的女子睡得正酣。 她支起身子,伸出手,将女子的乱发放在耳后,女子睡梦中抬起手抓住她,闭着眼呵斥道:“何方小贼?” 察觉到不对,又捏了捏她的手,陡然睁眼,惊叫一声,呼喊道:“小姐,你终于醒了,不,少夫人,你终于醒了。” 随即握着她的手,半坐起来,问道:“少夫人,可感觉到有什么不舒服的吗?哦,对了,一定饿了,我去给你端粥!” 百里南看着她毛毛躁躁的样子,宠溺地笑着。仙桃端来粥,吹凉后,小心翼翼地喂着百里南。 吃完,她才开口:“仙桃,我为何在这儿?” 仙桃叹了口气,嘟着嘴道:“是公子将你带回来的,少夫人,你怎么可以一声不吭就走了呢?公子说你是去养病了,我不信,你去养病怎么可能突然消失,还将公子送给你的东西,都送给我当嫁妆?” 百里南满腹愁思,她并没有在意仙桃后面说的话,搓了下被子的布料,吩咐道:“仙桃,你去帮我将许思叫过来!我有事儿找他。” “这个时辰公子定然是去上值了,不过公子吩咐过,你若是醒了,就立马报给他,我去找公子,少夫人,你先躺下再睡个回笼觉?等你睡醒,我肯定已经将公子叫过来了。”见百里南点头答应,她扶着百里南躺下,又给她掖好被角,倒了一杯茶水放在旁边的案几上才走。 许思并没有随着仙桃回来,仙桃说他走不开,待到下值才能回来。 不过午时百里南见到了方蛮,方蛮冲进来那刻,仙桃正给她梳着发。 方蛮忙说:“怎么才醒就下床了?” 百里南笑了笑,将仙桃叫出去后,才回道:“睡得腰酸,方师兄,我为何在这里,埴县怎么样了?关北轩呢?” 第240章 无聊嘛 方蛮站在百里南身后,看着镜中的她,略带病容,双眸暗淡,已经和初见她时,那个灵动的她全然不一样了,他柔声回道:“小妹,你别担心,埴县很好,在所有人的努力下保住了堤坝,关小哥也很好!” 随后方蛮又给她解释:“你那日从马上摔下来,一直到雨停歇了,才有人发现你躺在地上,后来请医师来看,医师说你体寒,兴许是因为淋雨了才发病,若想康复需要到温暖些的地方保养些时日才会彻底好,我与关小哥一合计,才将你带来京州。” 百里南根本不信这个牵强且漏洞百出的理由,但是她知道方蛮也是为自己好,特地为自己编个谎言也不容易,她便对方蛮笑了笑,回道:“哦,原来还有此间缘由,辛苦你们了。” 刚送走嘘寒问暖的方蛮,江羽七又冲进来,见到坐在桌旁支着颐的百里南那刻,愣了一下,挑眉问道:“南南,你怎么不躺着?” 百里南放下手,抬眸望向他,微微一笑,“躺着不舒服,你们怎么都来了?” 仙桃毕恭毕敬地引他坐下后,又给他沏上茶水,然后退出房间。 江羽七握上茶杯,若有所思地问道:“还有谁?方蛮吗?难怪来时见到一辆马车刚从门口离开。” 百里南微微颔首,江羽七又是一阵嘘寒问暖,她把回方蛮的话又给江羽七照搬了一轮。 随后江羽七又掏出一个荷包,递给她说:“平安符,前日休沐,去寺里求的。” 百里南接过,惊奇道:“你不是不信这个么?” “是个念想。”江羽七话锋一转,又掏出一封信交给百里南,“对了,这是三哥给你的信。” 百里南接过,江羽七拱手告辞,百里南坐在桌前盯着手中的信发呆良久,她不敢拆开,她害怕关北轩给她说那些不中听的话。 内心纠结许久,还是没有启开信,来到床前,将信放在了枕下。 接连几日,都不见许思的身影,倒是来过两个医师,为她把脉,每次都是边搭脉边问东问西,也没留下什么话,顶多便是好好修养。 仙桃日日都给她端上两碗药,每次还会附上一颗蜜饯。 方蛮与江羽七来得也很频繁,百里南那日开玩笑说:“你们日日来看我,倒是让我觉得我身患绝症,命不久矣了。” 当时他们脸上都露出尴尬且不自然的表情,后又争先恐后地回答:“怎么会,这不是怕你在此养病,没人陪你玩儿,你无聊嘛。”百里南听后也只是抿嘴一笑。 许思也不是没来,只是要么在夜间等她熟睡后才悄悄前来,要么下值后站在门口远远地看一眼她,就默默地走了。百里南也不是没看到过他,只是装作没看见。 近来,她变得愈发贪睡,即便不睡回笼觉,也能一觉睡到午时。多数时候,都是仙桃将她唤醒。那日,她醒得很早,感觉床边有人,微微睁开眼,便见许思正坐在旁边,换着香炉。她又闭上眼,任由他坐在床边。 许久后,她的额间感受到许思抚上来的指腹,微微冰凉。他抚了一下后,又收回手,自顾地嘟囔着:“将你交给他时,明明是好好的,怎么回来就搞成这样了?南南,是我错了吗?” 她的眉心微微颤动,或许许思是知道她已经醒来,便起身离去了。 天气晴朗时,仙桃会吩咐人在亭中摆上小榻,置上一些糕点果子,然后将醒来的她扶到院里躺下。她躺在榻上,闭上眼睛,感受着微风的轻抚,聆听着雀鸟的鸣叫。 院里那处荷花池里的荷花已经打起了花苞,偶尔会有几只蜻蜓落在花苞上,百里南时常望着那池子,心中寻思着,或许是因为光照不足,那荷叶才会长那么高。 江羽七已经送来三封关北轩写的信,她向仙桃要了一个漆木盒子,将它们装进里面。她依旧没有做好启信的准备。 最近,仙桃也变得不那么碎嘴了,甚少引她说话,只静静地陪在她身边,询问她是否想吃东西,或者是否口渴。 她大抵上知道自己是病了,而且还不轻。那日,医师又来为她把脉,踏出房门时,她听到了前来迎他的丫鬟小声唤他为太医。 她每日闲来无事,便坐在案旁写信,一封、两封、三封……不知不觉中,已经写了很多。又向仙桃讨要了两个盒子,将信分别放进面。 那日,许思依旧站在门边,默默地望着她,眼中的神色十分复杂。她将桌上的杯子又翻开一个,倒上茶水后,拿起那个茶杯,朝着门边的许思举起,轻声问道:“要喝口茶吗?” 许思勾起唇角,抬脚迈入,接过她手中的茶杯,坐在了她身旁。 百里南不带任何情绪地开口:“听说,那丫头快要生了?” 许思握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他沉思片刻,抬头看向她,说道:“还有两月。” “那恭喜了。”说完这句话,又是一阵冗长的沉默。 许久之后,许思再次开口:“南南,我已经将太医署开的方子送去埴县了,你不用担心他。” 百里南怅然一叹,微笑着说道:“好。” 自那以后,百里南的两顿汤药都是许思亲自来喂。她说她想去看看江羽七审犯人时是什么模样,许思便让她戴上帷帽,带着她在少卿厅等上半日。 待到江羽七审犯人时,带着她躲到角落里偷偷看。果然和关北轩所说的一样,他那张稚嫩的脸庞,一旦认真起来,竟也会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许思问她还想做什么,他会陪着她去。她问许思最近不忙吗?怎么天天往她这里跑。许思说江羽七比他有才能,他把很多事情都交给他处理了。百里南笑着说:“你这是把小七当牛马了呀。” 他也只是笑笑,不言语。 那日,许思陪着她坐在亭中,突然,他走到那荷花池旁,褪去鞋袜,卷起袖子,下到池子里,在淤泥中摸索着什么。百里南吓了一大跳,急忙问他要干什么,他说:“你待会儿就知道了。” 第240章 无聊嘛 方蛮站在百里南身后,看着镜中的她,略带病容,双眸暗淡,已经和初见她时,那个灵动的她全然不一样了,他柔声回道:“小妹,你别担心,埴县很好,在所有人的努力下保住了堤坝,关小哥也很好!” 随后方蛮又给她解释:“你那日从马上摔下来,一直到雨停歇了,才有人发现你躺在地上,后来请医师来看,医师说你体寒,兴许是因为淋雨了才发病,若想康复需要到温暖些的地方保养些时日才会彻底好,我与关小哥一合计,才将你带来京州。” 百里南根本不信这个牵强且漏洞百出的理由,但是她知道方蛮也是为自己好,特地为自己编个谎言也不容易,她便对方蛮笑了笑,回道:“哦,原来还有此间缘由,辛苦你们了。” 刚送走嘘寒问暖的方蛮,江羽七又冲进来,见到坐在桌旁支着颐的百里南那刻,愣了一下,挑眉问道:“南南,你怎么不躺着?” 百里南放下手,抬眸望向他,微微一笑,“躺着不舒服,你们怎么都来了?” 仙桃毕恭毕敬地引他坐下后,又给他沏上茶水,然后退出房间。 江羽七握上茶杯,若有所思地问道:“还有谁?方蛮吗?难怪来时见到一辆马车刚从门口离开。” 百里南微微颔首,江羽七又是一阵嘘寒问暖,她把回方蛮的话又给江羽七照搬了一轮。 随后江羽七又掏出一个荷包,递给她说:“平安符,前日休沐,去寺里求的。” 百里南接过,惊奇道:“你不是不信这个么?” “是个念想。”江羽七话锋一转,又掏出一封信交给百里南,“对了,这是三哥给你的信。” 百里南接过,江羽七拱手告辞,百里南坐在桌前盯着手中的信发呆良久,她不敢拆开,她害怕关北轩给她说那些不中听的话。 内心纠结许久,还是没有启开信,来到床前,将信放在了枕下。 接连几日,都不见许思的身影,倒是来过两个医师,为她把脉,每次都是边搭脉边问东问西,也没留下什么话,顶多便是好好修养。 仙桃日日都给她端上两碗药,每次还会附上一颗蜜饯。 方蛮与江羽七来得也很频繁,百里南那日开玩笑说:“你们日日来看我,倒是让我觉得我身患绝症,命不久矣了。” 当时他们脸上都露出尴尬且不自然的表情,后又争先恐后地回答:“怎么会,这不是怕你在此养病,没人陪你玩儿,你无聊嘛。”百里南听后也只是抿嘴一笑。 许思也不是没来,只是要么在夜间等她熟睡后才悄悄前来,要么下值后站在门口远远地看一眼她,就默默地走了。百里南也不是没看到过他,只是装作没看见。 近来,她变得愈发贪睡,即便不睡回笼觉,也能一觉睡到午时。多数时候,都是仙桃将她唤醒。那日,她醒得很早,感觉床边有人,微微睁开眼,便见许思正坐在旁边,换着香炉。她又闭上眼,任由他坐在床边。 许久后,她的额间感受到许思抚上来的指腹,微微冰凉。他抚了一下后,又收回手,自顾地嘟囔着:“将你交给他时,明明是好好的,怎么回来就搞成这样了?南南,是我错了吗?” 她的眉心微微颤动,或许许思是知道她已经醒来,便起身离去了。 天气晴朗时,仙桃会吩咐人在亭中摆上小榻,置上一些糕点果子,然后将醒来的她扶到院里躺下。她躺在榻上,闭上眼睛,感受着微风的轻抚,聆听着雀鸟的鸣叫。 院里那处荷花池里的荷花已经打起了花苞,偶尔会有几只蜻蜓落在花苞上,百里南时常望着那池子,心中寻思着,或许是因为光照不足,那荷叶才会长那么高。 江羽七已经送来三封关北轩写的信,她向仙桃要了一个漆木盒子,将它们装进里面。她依旧没有做好启信的准备。 最近,仙桃也变得不那么碎嘴了,甚少引她说话,只静静地陪在她身边,询问她是否想吃东西,或者是否口渴。 她大抵上知道自己是病了,而且还不轻。那日,医师又来为她把脉,踏出房门时,她听到了前来迎他的丫鬟小声唤他为太医。 她每日闲来无事,便坐在案旁写信,一封、两封、三封……不知不觉中,已经写了很多。又向仙桃讨要了两个盒子,将信分别放进面。 那日,许思依旧站在门边,默默地望着她,眼中的神色十分复杂。她将桌上的杯子又翻开一个,倒上茶水后,拿起那个茶杯,朝着门边的许思举起,轻声问道:“要喝口茶吗?” 许思勾起唇角,抬脚迈入,接过她手中的茶杯,坐在了她身旁。 百里南不带任何情绪地开口:“听说,那丫头快要生了?” 许思握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他沉思片刻,抬头看向她,说道:“还有两月。” “那恭喜了。”说完这句话,又是一阵冗长的沉默。 许久之后,许思再次开口:“南南,我已经将太医署开的方子送去埴县了,你不用担心他。” 百里南怅然一叹,微笑着说道:“好。” 自那以后,百里南的两顿汤药都是许思亲自来喂。她说她想去看看江羽七审犯人时是什么模样,许思便让她戴上帷帽,带着她在少卿厅等上半日。 待到江羽七审犯人时,带着她躲到角落里偷偷看。果然和关北轩所说的一样,他那张稚嫩的脸庞,一旦认真起来,竟也会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许思问她还想做什么,他会陪着她去。她问许思最近不忙吗?怎么天天往她这里跑。许思说江羽七比他有才能,他把很多事情都交给他处理了。百里南笑着说:“你这是把小七当牛马了呀。” 他也只是笑笑,不言语。 那日,许思陪着她坐在亭中,突然,他走到那荷花池旁,褪去鞋袜,卷起袖子,下到池子里,在淤泥中摸索着什么。百里南吓了一大跳,急忙问他要干什么,他说:“你待会儿就知道了。” 第241章 玉佩 摸索了好一阵子,荷叶都被许思攘得东倒西歪,百里南看着这一幕,既心疼荷叶,又心疼荷花。 突然,他从淤泥中摸出来什么,用那脏脏的泥水洗了洗,又去到活水处那东西清洗干净,而后带着满身的泥污,小跑到百里南身边,将手中的物件递给她。 百里南看清他递过来的东西,微微震惊,缓缓接过,用指腹触碰了下,只觉得一股凉意从指尖传来。 她抬头看着许思累得微红的脸颊,笑了笑,“你怎么这么败家?”许思微微诧异。 百里南续道,“这应该值不少银钱?你就丢那淤泥里?早知道,我就带走,将它典当了。” 许思理了理已经湿透的衣裙,轻声笑道:“现在不是又在你手中了么,如今随你处置,你想典当也行,我陪你去。” 百里南握着玉佩,忙叫他去换掉湿了的衣衫。 次日,一条崭新的玉佩穗子摆在许思面前。百里南叫他取下身上那块玉佩,亲手将那条破旧的穗子拆掉,又将新的穗子绑好,递还给他,他瞟了一眼百里南腰间的玉佩,笑着接过,系在腰间。 近来,她觉得自己的身子越发乏力,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 许思陪她的时间倒是越来越长了,甚至将文书都搬到百里南房间处理,还在窗边置了一张榻,几乎日日夜夜都在这里。 夜晚,她常被痛醒,强忍着疼痛,尽量不吵醒许思,思维也如同被搅乱的线团一般,气色也越来越差,仙桃都不敢拿镜子过来了。 那日,仙桃帮她取下手上那个之前无论如何都取不下来的金镯子时,她才发现自己竟瘦了这么多。 那夜,她终于忍不住痛,哼吟出声。许思惊醒,一个翻身,立马来到百里南床前,见她满头都是细密的汗珠,拿着彩巾帮她擦拭着汗水,又抚着她的面颊轻声安慰。 她说:“许思,多谢。” 许思微微一笑,声音轻柔地回应:“怎么说这个?你这样,倒是让我有些不自在了。”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谢谢你。我娘曾经跟我说,这世上没有好的男子,我也一直深信不疑。现在想来,我是幸运的,能遇到你们,我很高兴。”说完,百里南又皱起眉头,咬紧牙关,忍受着那刺骨的剧痛,额头上的汗珠再次渗出。 许思为她轻轻地擦拭着汗水,眼眸中的温柔更加浓郁,“可是,我们都不够好。” 百里南会心地笑了笑,“我也不贪心,曾经好过就行。毕竟这世上本来就没有谁天生就应该要对谁好,能得到你们的爱,是我的幸事。” 接着又说,“许思,你要是生了女儿,以后一定要看紧她,对她温柔一些,让她离心怀不轨之人远一点。毕竟不是所有人都似我这般幸运。不过,人生各有命数,各安天命,作为父母,也只能言尽于此,最终选择走哪条路还是要靠她自己来决定。” 许思紧紧握着她的手,眼眸中闪烁着点点星光,温柔地颔首。 七月初七,又是一年七夕节,宰相府的少夫人因病离世,宰相府中哭声震耳欲聋,许思抱着已经没了生气的百里南悲痛欲绝。 方蛮和江羽七等人跌跌撞撞地赶来时,只看到了许思怀中那个紧闭着双眼,毫无血色的百里南。 当晚,许思的孩子出生,他正在灵堂,抚摸着原本应该写着百里南三个字的牌位,神情恍惚。 曾术前来禀报,说生的是个儿子,他只是淡淡地说按计划行事。 (完结) 第241章 玉佩 摸索了好一阵子,荷叶都被许思攘得东倒西歪,百里南看着这一幕,既心疼荷叶,又心疼荷花。 突然,他从淤泥中摸出来什么,用那脏脏的泥水洗了洗,又去到活水处那东西清洗干净,而后带着满身的泥污,小跑到百里南身边,将手中的物件递给她。 百里南看清他递过来的东西,微微震惊,缓缓接过,用指腹触碰了下,只觉得一股凉意从指尖传来。 她抬头看着许思累得微红的脸颊,笑了笑,“你怎么这么败家?”许思微微诧异。 百里南续道,“这应该值不少银钱?你就丢那淤泥里?早知道,我就带走,将它典当了。” 许思理了理已经湿透的衣裙,轻声笑道:“现在不是又在你手中了么,如今随你处置,你想典当也行,我陪你去。” 百里南握着玉佩,忙叫他去换掉湿了的衣衫。 次日,一条崭新的玉佩穗子摆在许思面前。百里南叫他取下身上那块玉佩,亲手将那条破旧的穗子拆掉,又将新的穗子绑好,递还给他,他瞟了一眼百里南腰间的玉佩,笑着接过,系在腰间。 近来,她觉得自己的身子越发乏力,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 许思陪她的时间倒是越来越长了,甚至将文书都搬到百里南房间处理,还在窗边置了一张榻,几乎日日夜夜都在这里。 夜晚,她常被痛醒,强忍着疼痛,尽量不吵醒许思,思维也如同被搅乱的线团一般,气色也越来越差,仙桃都不敢拿镜子过来了。 那日,仙桃帮她取下手上那个之前无论如何都取不下来的金镯子时,她才发现自己竟瘦了这么多。 那夜,她终于忍不住痛,哼吟出声。许思惊醒,一个翻身,立马来到百里南床前,见她满头都是细密的汗珠,拿着彩巾帮她擦拭着汗水,又抚着她的面颊轻声安慰。 她说:“许思,多谢。” 许思微微一笑,声音轻柔地回应:“怎么说这个?你这样,倒是让我有些不自在了。”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谢谢你。我娘曾经跟我说,这世上没有好的男子,我也一直深信不疑。现在想来,我是幸运的,能遇到你们,我很高兴。”说完,百里南又皱起眉头,咬紧牙关,忍受着那刺骨的剧痛,额头上的汗珠再次渗出。 许思为她轻轻地擦拭着汗水,眼眸中的温柔更加浓郁,“可是,我们都不够好。” 百里南会心地笑了笑,“我也不贪心,曾经好过就行。毕竟这世上本来就没有谁天生就应该要对谁好,能得到你们的爱,是我的幸事。” 接着又说,“许思,你要是生了女儿,以后一定要看紧她,对她温柔一些,让她离心怀不轨之人远一点。毕竟不是所有人都似我这般幸运。不过,人生各有命数,各安天命,作为父母,也只能言尽于此,最终选择走哪条路还是要靠她自己来决定。” 许思紧紧握着她的手,眼眸中闪烁着点点星光,温柔地颔首。 七月初七,又是一年七夕节,宰相府的少夫人因病离世,宰相府中哭声震耳欲聋,许思抱着已经没了生气的百里南悲痛欲绝。 方蛮和江羽七等人跌跌撞撞地赶来时,只看到了许思怀中那个紧闭着双眼,毫无血色的百里南。 当晚,许思的孩子出生,他正在灵堂,抚摸着原本应该写着百里南三个字的牌位,神情恍惚。 曾术前来禀报,说生的是个儿子,他只是淡淡地说按计划行事。 (完结) 番外一 早就想打你了 百里南已经卧床了好些时日,许思吩咐人在亭中置上小榻,小心翼翼地将百里南抱在榻上躺下。 又吩咐人取来他的琴,在旁边为百里南抚着琴,百里南看着池中已经盛开的荷花,听着许思奏的琴音,眼帘越来越重。 她梦见自己来到了地府,走上许多流程后,鬼差带着她来到哭丧林,这里有着许许多多的彼岸花,一望无际,花田中,或躺或站着不少鬼魂,许多鬼魂手中都捧着一个透明的球状物体,他们面部的表情变化十分复杂。 鬼差道:“百里南,马上要去喝孟婆汤了,此处叫哭丧林,可以让你回看一番自己的一生,若是你想,也可以去尝试着改变一下,不过机会只有十次,你可要试试?” 百里南正准备说不要时,见到了旁边走过来的孔清璃,她霎时激动,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抓住孔清璃的头发,同她扭打起来,口中还不停地咒骂着:“孔清璃,老子早看不惯你了,早就想打你了,让你当初害我,让你摔死我的小鱼,你个臭不要脸的,你怎么也下来了啊?坏事儿做多了遭报应了是不是?” 孔清璃头皮被扯得生疼,她捂着头高声嚷道:“谁说死了就没感觉了啊?哪个瘪犊子说的?百里南,你给老娘松开,要打咱俩好好打,不行吗?非得扯头发?你是想我下辈子是个秃子吗?” 两名鬼差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下巴都快要惊掉了,忙上前劝架,二人突然同时抬头,眼中凌厉的目光射向鬼差,鬼差霎时闭嘴,二人继续扭打。 百里南丝毫不松手,越拽越紧,“孔清璃,快给我认错,不认错,我今日就将你薅成秃子,让你下辈子投胎去做个秃驴。” 孔清璃紧咬着牙关,反抗一番,见反抗无效,大声喊道:“百里南,你先松手,我再道歉,你别说我耍花样,谁不道歉谁下辈子做小狗。” 又是一阵僵持,二人打完,并肩坐在彼岸花田里竟然聊上了,鬼差站在一旁木讷地看着她们二人。 孔清璃揉了揉自己仍旧疼得不行的头皮,“都做鬼了,你至于那么记仇吗?” 百里南回答她:“你都说了,都做鬼了,我还不报仇,那孟婆汤一喝,岂不是再也报不了仇了吗?” 孔清璃用肩膀撞了撞百里南,“哎,你刚刚听清楚没,鬼差说有十次尝试改变人生的机会,你要不试一试?” 百里南一脸不屑,“切,谁想要改变,你要改变,你就去,我不去,你快给我道歉,不然我待会儿可不只是薅你头发,我可要打你的脸了。” 孔清璃偷偷摸摸地将指尖轻点在彼岸花的花蕊上,从花蕊中立刻浮现出一个透明的球状物,她侧过头看了看百里南,对她狡黠地笑道:“百里南,我先去试试了,等我试完,我再道歉。” 百里南气急败坏,上前就要继续薅她的头发,怎知,她此时已经化为虚无,只见其身影,根本薅不到她的实体,百里南一声怒吼:“孔清璃,你给我等着,老子也要去试试,这辈子就不想见你一人。” 说着伸出手指点上花蕊,第一次,她选择了不回乡,可是,私塾竟然新来了一名女学子,那长相,不是孔清璃,还能是谁,她坐下的那刻,还对自己做了个鬼脸。真是气煞她也。 就这样试了八次,次次都能遇到孔清璃那张可恶的脸,实在气急,她突然就想试试其他的。 在她九岁的一个夜晚,天下起了毛毛细雨。 她今日刚从埴县归来,正在家中沐浴,沐浴完,将沐浴后的水提出去准备倒掉,才打开门,便见一个女人撑着一把油纸伞,见到她推门而出的那一刻愣在了原地,片刻后,她道:“你父亲在家吗?” 百里南跨出门将桶放在一旁,抄起桶中的水瓢舀上一瓢洗澡水,朝着她身上就泼了出去,接着迅速上前双手拽住她的头发往死里扯,怒吼道:“在,在你大爷家,你个臭不要脸的,让你破坏我的家庭,有了夫君还日日想着别人家的,你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还从自己密友手中抢男人,你可要脸了。” 蒋芸儿手中的油纸伞滑落,护住头部,连连哀嚎。百里南得意不已,心中特舒坦,越发不理解自己当初为何只是冷着脸回她一句:“不在。”关键是那臭不要脸的还回她:“哦,我看着屋中灯亮着,还以为你父亲回来了。” 最后一次机会了,她思索了许久,该如何呢?其实她想给关北轩一个完整的自己,干干净净的自己,不想与许思与肖方尘有任何纠葛。她准备等王蕴要接她去苏城时,拒绝前去,这样就可以错过那段不堪了。 怎知总角之年,她陪着同村的女娘一起上山放牛,同村里一个比她大了许久的大哥哥将她带到山洞,哄骗她闭上眼睛,对她做了不轨之事。 过后,她躺在彼岸花田里,眼泪从她眼窝掉落到田中,周围的彼岸花上那层金色光晕突然就亮了一下,开得更盛了。 许思拨完最后一个音,双手置于琴弦上,百里南此刻也已经醒来,她对着许思微微一笑。 许思上前,抚去她眼角的泪,温柔问她:“刚刚睡着了?梦见什么了?竟然落泪?” 百里南微微颔首,轻声道:“没什么,就是梦见了之前在普照村时,花婆婆给我说的那个地方。” 许思忙问:“什么地方?” 百里南答道:“我也记不太清,只看到了满田的花,很美,每株花上都泛着一层金色的光辉。” 至于孔清璃到底有没有道歉,她已经不记得了,只恍惚记得她哭得稀里哗啦,周遭一大片的彼岸花全都亮了。 番外一 早就想打你了 百里南已经卧床了好些时日,许思吩咐人在亭中置上小榻,小心翼翼地将百里南抱在榻上躺下。 又吩咐人取来他的琴,在旁边为百里南抚着琴,百里南看着池中已经盛开的荷花,听着许思奏的琴音,眼帘越来越重。 她梦见自己来到了地府,走上许多流程后,鬼差带着她来到哭丧林,这里有着许许多多的彼岸花,一望无际,花田中,或躺或站着不少鬼魂,许多鬼魂手中都捧着一个透明的球状物体,他们面部的表情变化十分复杂。 鬼差道:“百里南,马上要去喝孟婆汤了,此处叫哭丧林,可以让你回看一番自己的一生,若是你想,也可以去尝试着改变一下,不过机会只有十次,你可要试试?” 百里南正准备说不要时,见到了旁边走过来的孔清璃,她霎时激动,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抓住孔清璃的头发,同她扭打起来,口中还不停地咒骂着:“孔清璃,老子早看不惯你了,早就想打你了,让你当初害我,让你摔死我的小鱼,你个臭不要脸的,你怎么也下来了啊?坏事儿做多了遭报应了是不是?” 孔清璃头皮被扯得生疼,她捂着头高声嚷道:“谁说死了就没感觉了啊?哪个瘪犊子说的?百里南,你给老娘松开,要打咱俩好好打,不行吗?非得扯头发?你是想我下辈子是个秃子吗?” 两名鬼差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下巴都快要惊掉了,忙上前劝架,二人突然同时抬头,眼中凌厉的目光射向鬼差,鬼差霎时闭嘴,二人继续扭打。 百里南丝毫不松手,越拽越紧,“孔清璃,快给我认错,不认错,我今日就将你薅成秃子,让你下辈子投胎去做个秃驴。” 孔清璃紧咬着牙关,反抗一番,见反抗无效,大声喊道:“百里南,你先松手,我再道歉,你别说我耍花样,谁不道歉谁下辈子做小狗。” 又是一阵僵持,二人打完,并肩坐在彼岸花田里竟然聊上了,鬼差站在一旁木讷地看着她们二人。 孔清璃揉了揉自己仍旧疼得不行的头皮,“都做鬼了,你至于那么记仇吗?” 百里南回答她:“你都说了,都做鬼了,我还不报仇,那孟婆汤一喝,岂不是再也报不了仇了吗?” 孔清璃用肩膀撞了撞百里南,“哎,你刚刚听清楚没,鬼差说有十次尝试改变人生的机会,你要不试一试?” 百里南一脸不屑,“切,谁想要改变,你要改变,你就去,我不去,你快给我道歉,不然我待会儿可不只是薅你头发,我可要打你的脸了。” 孔清璃偷偷摸摸地将指尖轻点在彼岸花的花蕊上,从花蕊中立刻浮现出一个透明的球状物,她侧过头看了看百里南,对她狡黠地笑道:“百里南,我先去试试了,等我试完,我再道歉。” 百里南气急败坏,上前就要继续薅她的头发,怎知,她此时已经化为虚无,只见其身影,根本薅不到她的实体,百里南一声怒吼:“孔清璃,你给我等着,老子也要去试试,这辈子就不想见你一人。” 说着伸出手指点上花蕊,第一次,她选择了不回乡,可是,私塾竟然新来了一名女学子,那长相,不是孔清璃,还能是谁,她坐下的那刻,还对自己做了个鬼脸。真是气煞她也。 就这样试了八次,次次都能遇到孔清璃那张可恶的脸,实在气急,她突然就想试试其他的。 在她九岁的一个夜晚,天下起了毛毛细雨。 她今日刚从埴县归来,正在家中沐浴,沐浴完,将沐浴后的水提出去准备倒掉,才打开门,便见一个女人撑着一把油纸伞,见到她推门而出的那一刻愣在了原地,片刻后,她道:“你父亲在家吗?” 百里南跨出门将桶放在一旁,抄起桶中的水瓢舀上一瓢洗澡水,朝着她身上就泼了出去,接着迅速上前双手拽住她的头发往死里扯,怒吼道:“在,在你大爷家,你个臭不要脸的,让你破坏我的家庭,有了夫君还日日想着别人家的,你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还从自己密友手中抢男人,你可要脸了。” 蒋芸儿手中的油纸伞滑落,护住头部,连连哀嚎。百里南得意不已,心中特舒坦,越发不理解自己当初为何只是冷着脸回她一句:“不在。”关键是那臭不要脸的还回她:“哦,我看着屋中灯亮着,还以为你父亲回来了。” 最后一次机会了,她思索了许久,该如何呢?其实她想给关北轩一个完整的自己,干干净净的自己,不想与许思与肖方尘有任何纠葛。她准备等王蕴要接她去苏城时,拒绝前去,这样就可以错过那段不堪了。 怎知总角之年,她陪着同村的女娘一起上山放牛,同村里一个比她大了许久的大哥哥将她带到山洞,哄骗她闭上眼睛,对她做了不轨之事。 过后,她躺在彼岸花田里,眼泪从她眼窝掉落到田中,周围的彼岸花上那层金色光晕突然就亮了一下,开得更盛了。 许思拨完最后一个音,双手置于琴弦上,百里南此刻也已经醒来,她对着许思微微一笑。 许思上前,抚去她眼角的泪,温柔问她:“刚刚睡着了?梦见什么了?竟然落泪?” 百里南微微颔首,轻声道:“没什么,就是梦见了之前在普照村时,花婆婆给我说的那个地方。” 许思忙问:“什么地方?” 百里南答道:“我也记不太清,只看到了满田的花,很美,每株花上都泛着一层金色的光辉。” 至于孔清璃到底有没有道歉,她已经不记得了,只恍惚记得她哭得稀里哗啦,周遭一大片的彼岸花全都亮了。 番外二 关北轩 关北轩(一) 今日,依旧如往常一般,坚守在这处房屋旁边,已经连续守好几日了,秋天将至,夜里的寒气愈发浓重,尤其还下着雨,二人只能轮番小憩。关北轩正酣眠时,身边蹲守的人将他攘醒,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一个黑影正在院门口。 他冲着身边的同伴点了点头,随后准备起身,可双腿就像是被灌了铅一样,沉重无比,怎么都站不起来,他以为自己只是睡太久麻木了。 由于自己没跟上,那人逃跑,同伴回来,见他似乎很痛苦,伸出手,将他拉起来。 刚拉起,他又瘫软下去,同伴问:“关小哥,你是不是病了?” 关北轩笑了笑,回他道:“怎么会?兴许是睡得太久,腿麻了。” “可都过了这么久,腿麻也不会麻这么久。”同伴又说道。 他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自己没事儿。许久后,他慢慢恢复,站起来走了几步,没有旁的不适,他便没当回事。 后来,他在屋中又出现过几次这样的情况,前去医馆,说出症状,医师说他兴许是腿部出现问题,又给他开了许多药,他害怕拿回去会让百里南担心,便问医师有没有药丸,说他实在喝不下那苦汤药。 店家便给他拿上许多药丸,吃了许久,症状依旧没有减轻。他又换了一处医馆,那医师一番望闻问切,便道他兴许是得了瘿病。 他从医师口中得知,得了瘿病最多只能活十年,最短的只有两年。他拿着医师给的药方,如行尸走肉般晃晃悠悠地往回走。 他在百里南面前装作若无其事一样,日日逗她开心,时而气得她抱着手不理自己,他还发现自己拿着筷子的手越来越不受控制,有时菜刚夹上来,又掉回碗里,但他尽量在百里南专心吃饭时再夹菜,不让她看出自己的异样。 或许是因为百里南与自己朝夕相处的缘故,她竟然没有察觉到自己瘦了许多,他暗自庆幸。 他将自己的病情告诉了江羽七,叮嘱他不要告诉百里南,还拜托他照顾好自己的父亲,江羽七叫他放心。 那日,百里南晕倒,阿鸢赶来,发现了他的异常,谁知二人聊时,他的病情不小心被百里南听到了。他看着她担忧的样子,强忍着即将崩溃的情绪,轻声安慰她。 后来,他发现她每次回来都强忍着情绪对自己欢笑,而且对他也温柔了许多,他清楚她已经知道了,听阿鸢说她回来得晚是因为在藏书阁寻找治疗瘿病的医书,他便每日都去接她下值。 站在门口等她,看着藏书阁的灯亮起,又熄灭,心情极其复杂。 她每次出来都是笑嘻嘻地挽上他的胳膊,冲他笑了笑,说:“关北轩,你又来接我了?” 三月,他和百里南一起去了一趟苏城。他拿着两个果子去找百里南时,听到她和她母亲在屋里说话,便站在门口,想等她们说完再进去。 当他听到她们聊的内容后,他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进去后,百里南的态度明显是恼了。看样子,她是害怕自己知道后介意。 他从未问,她也从未说,彼此心照不宣,也挺好。 他唯一的感想就是:“因为爱你,所以装傻。” 那夜暴雨,他把百里南送到藏书阁,自己去帮忙加固堤坝。等完工,天已经大亮。孙嬷嬷匆匆寻来,说百里南晕倒。他急忙跑回去,只见她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毫无血色。阿鸢在旁边,神情凝重。 阿鸢说上次百里南晕倒,她为她把脉,觉得没什么问题,但是这次,她发现她吐血了。她的医术不精湛,实在查不出是什么问题。 于是,他又找来好几个医师,皆各持己见,莫衷一是。 方蛮前来看望百里南,说道:“关小哥,要不,将她送去京州?你如今也身患重疾,或许送她去京州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便问阿鸢要了迷药,给百里南喂下,抱着她说了一夜的话,直到次日清晨,他才去到书房,给许思写了一封信,说自己命不久矣,将百里南交给他了,还望他照顾好她。 带着不舍,将百里南送上马车,看着方蛮带着她渐行渐远。 “今日是几时了?外面这么热闹?”他抬头问齐升。 “公子,今日五月初五了。”齐升答他。 他点了点头,认真修复着手中那只断了的玉簪,粘上,又用金片包上一层,用锉刀,一点一点包紧磨平。 他已经寄过去好几封信了,皆是日常问询,只是都藏了一些小心思。 第一封:思及卿往日之言,你可安好? 第二封:念起京州四囍酒楼的醪糟酒,你可去吃过? 第三封:想到今日是端午,你可吃了粽子? 这样的信持续了两年,直到那日他将自己写的最后一封信,附上玉簪一起托齐升寄了出去。 关北轩(二) 那年,关北轩与百里南一同回到老宅吃饭,饭后,关母又开始说他更好,他哥哥不好,他当时就怒了,冲着关母大声说教了一番。 百里南蹙着眉扯着他的袖子,将他拉到一边后,郑重其事地对他说:“关北轩,你往后在我面前切不可如此吼你爹娘!” 关北轩委屈巴巴地说:“我一时着急,声音大了些。” 百里南肃然道:“当着我的面,如此说教你的父母就是你的不对,背着我,你怎样都可以。你换个角度,若是你儿子在你儿媳面前责备你,你要如何自处?”关北轩抿了抿嘴,乖顺地点点头。 那日,他去找彪哥,说自己想做生意,问彪哥有没有什么门路,彪哥说他有个远房表弟,正要开个客栈,需要拉一个合伙人,问他有没有兴趣,他立马点头答应。 谁知,客栈开起来后却被过河拆桥,看在彪哥的面子上,他不想与那人闹得太僵,本来想在百里南面前撒撒娇,想她哄自己来着,怎知第二日她就去帮自己要工钱了。 他带着一帮兄弟赶到时,正好遇到百里南在门口哭,他惊愕不已,遣散兄弟们后,前去将百里南拉了出来。 后来,又来了一位要工钱的小子,她不知为何,突然就气冲冲地冲了出去,可他却突然腿脚发软。 他知道,他又发病了,孙嬷嬷上前扶他,他忙说扶他去追百里南。好不容易才走到街角,瞬间瘫软下去,孙嬷嬷慌张了,他对孙嬷嬷说,千万不可以告诉百里南他生病的事情,孙嬷嬷点头答应。 待自己稍好些,脚步踉跄着,飞奔过去,却见到了百里南昏倒的瞬间,他抱着百里南慌乱不已,急忙吩咐跟上来的孙嬷嬷前去请阿鸢过来。 自己抱着百里南往回走,可如今身子大不如从前,抱着她异常吃力,走上一段时间,自己就要歇上一会儿,待他将百里南抱回家时,阿鸢也已经赶到。 拆开百里南寄过来的信,依旧是那几个字,抚上那秀丽的字体,他嘴角勾起笑容。 放下信,摩挲着手中的簪子,叹了口气,“你还在怪我吗?这么久了,都不愿多写几个字?” 又拆开江羽七写的信,信里说着她很好,可为何信上会有泪痕呢? 番外二 关北轩 关北轩(一) 今日,依旧如往常一般,坚守在这处房屋旁边,已经连续守好几日了,秋天将至,夜里的寒气愈发浓重,尤其还下着雨,二人只能轮番小憩。关北轩正酣眠时,身边蹲守的人将他攘醒,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一个黑影正在院门口。 他冲着身边的同伴点了点头,随后准备起身,可双腿就像是被灌了铅一样,沉重无比,怎么都站不起来,他以为自己只是睡太久麻木了。 由于自己没跟上,那人逃跑,同伴回来,见他似乎很痛苦,伸出手,将他拉起来。 刚拉起,他又瘫软下去,同伴问:“关小哥,你是不是病了?” 关北轩笑了笑,回他道:“怎么会?兴许是睡得太久,腿麻了。” “可都过了这么久,腿麻也不会麻这么久。”同伴又说道。 他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自己没事儿。许久后,他慢慢恢复,站起来走了几步,没有旁的不适,他便没当回事。 后来,他在屋中又出现过几次这样的情况,前去医馆,说出症状,医师说他兴许是腿部出现问题,又给他开了许多药,他害怕拿回去会让百里南担心,便问医师有没有药丸,说他实在喝不下那苦汤药。 店家便给他拿上许多药丸,吃了许久,症状依旧没有减轻。他又换了一处医馆,那医师一番望闻问切,便道他兴许是得了瘿病。 他从医师口中得知,得了瘿病最多只能活十年,最短的只有两年。他拿着医师给的药方,如行尸走肉般晃晃悠悠地往回走。 他在百里南面前装作若无其事一样,日日逗她开心,时而气得她抱着手不理自己,他还发现自己拿着筷子的手越来越不受控制,有时菜刚夹上来,又掉回碗里,但他尽量在百里南专心吃饭时再夹菜,不让她看出自己的异样。 或许是因为百里南与自己朝夕相处的缘故,她竟然没有察觉到自己瘦了许多,他暗自庆幸。 他将自己的病情告诉了江羽七,叮嘱他不要告诉百里南,还拜托他照顾好自己的父亲,江羽七叫他放心。 那日,百里南晕倒,阿鸢赶来,发现了他的异常,谁知二人聊时,他的病情不小心被百里南听到了。他看着她担忧的样子,强忍着即将崩溃的情绪,轻声安慰她。 后来,他发现她每次回来都强忍着情绪对自己欢笑,而且对他也温柔了许多,他清楚她已经知道了,听阿鸢说她回来得晚是因为在藏书阁寻找治疗瘿病的医书,他便每日都去接她下值。 站在门口等她,看着藏书阁的灯亮起,又熄灭,心情极其复杂。 她每次出来都是笑嘻嘻地挽上他的胳膊,冲他笑了笑,说:“关北轩,你又来接我了?” 三月,他和百里南一起去了一趟苏城。他拿着两个果子去找百里南时,听到她和她母亲在屋里说话,便站在门口,想等她们说完再进去。 当他听到她们聊的内容后,他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进去后,百里南的态度明显是恼了。看样子,她是害怕自己知道后介意。 他从未问,她也从未说,彼此心照不宣,也挺好。 他唯一的感想就是:“因为爱你,所以装傻。” 那夜暴雨,他把百里南送到藏书阁,自己去帮忙加固堤坝。等完工,天已经大亮。孙嬷嬷匆匆寻来,说百里南晕倒。他急忙跑回去,只见她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毫无血色。阿鸢在旁边,神情凝重。 阿鸢说上次百里南晕倒,她为她把脉,觉得没什么问题,但是这次,她发现她吐血了。她的医术不精湛,实在查不出是什么问题。 于是,他又找来好几个医师,皆各持己见,莫衷一是。 方蛮前来看望百里南,说道:“关小哥,要不,将她送去京州?你如今也身患重疾,或许送她去京州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便问阿鸢要了迷药,给百里南喂下,抱着她说了一夜的话,直到次日清晨,他才去到书房,给许思写了一封信,说自己命不久矣,将百里南交给他了,还望他照顾好她。 带着不舍,将百里南送上马车,看着方蛮带着她渐行渐远。 “今日是几时了?外面这么热闹?”他抬头问齐升。 “公子,今日五月初五了。”齐升答他。 他点了点头,认真修复着手中那只断了的玉簪,粘上,又用金片包上一层,用锉刀,一点一点包紧磨平。 他已经寄过去好几封信了,皆是日常问询,只是都藏了一些小心思。 第一封:思及卿往日之言,你可安好? 第二封:念起京州四囍酒楼的醪糟酒,你可去吃过? 第三封:想到今日是端午,你可吃了粽子? 这样的信持续了两年,直到那日他将自己写的最后一封信,附上玉簪一起托齐升寄了出去。 关北轩(二) 那年,关北轩与百里南一同回到老宅吃饭,饭后,关母又开始说他更好,他哥哥不好,他当时就怒了,冲着关母大声说教了一番。 百里南蹙着眉扯着他的袖子,将他拉到一边后,郑重其事地对他说:“关北轩,你往后在我面前切不可如此吼你爹娘!” 关北轩委屈巴巴地说:“我一时着急,声音大了些。” 百里南肃然道:“当着我的面,如此说教你的父母就是你的不对,背着我,你怎样都可以。你换个角度,若是你儿子在你儿媳面前责备你,你要如何自处?”关北轩抿了抿嘴,乖顺地点点头。 那日,他去找彪哥,说自己想做生意,问彪哥有没有什么门路,彪哥说他有个远房表弟,正要开个客栈,需要拉一个合伙人,问他有没有兴趣,他立马点头答应。 谁知,客栈开起来后却被过河拆桥,看在彪哥的面子上,他不想与那人闹得太僵,本来想在百里南面前撒撒娇,想她哄自己来着,怎知第二日她就去帮自己要工钱了。 他带着一帮兄弟赶到时,正好遇到百里南在门口哭,他惊愕不已,遣散兄弟们后,前去将百里南拉了出来。 后来,又来了一位要工钱的小子,她不知为何,突然就气冲冲地冲了出去,可他却突然腿脚发软。 他知道,他又发病了,孙嬷嬷上前扶他,他忙说扶他去追百里南。好不容易才走到街角,瞬间瘫软下去,孙嬷嬷慌张了,他对孙嬷嬷说,千万不可以告诉百里南他生病的事情,孙嬷嬷点头答应。 待自己稍好些,脚步踉跄着,飞奔过去,却见到了百里南昏倒的瞬间,他抱着百里南慌乱不已,急忙吩咐跟上来的孙嬷嬷前去请阿鸢过来。 自己抱着百里南往回走,可如今身子大不如从前,抱着她异常吃力,走上一段时间,自己就要歇上一会儿,待他将百里南抱回家时,阿鸢也已经赶到。 拆开百里南寄过来的信,依旧是那几个字,抚上那秀丽的字体,他嘴角勾起笑容。 放下信,摩挲着手中的簪子,叹了口气,“你还在怪我吗?这么久了,都不愿多写几个字?” 又拆开江羽七写的信,信里说着她很好,可为何信上会有泪痕呢? 番外三 百里南 那日,许思正喂着百里南喝药,她突然说:“许思,我知道我要死了。” 许思手中的汤匙差点滑落,药汤洒出些许。片刻后,他定了定神,又将汤匙在碗边刮了刮,小心翼翼地送入她口中,温声道:“说什么胡话呢?” 百里南见他表情僵硬,微微一笑,“你知道吗?我的里正祖父去世前,我爹和我叔叔他们就是这样瞒着他的,个个都来看他,都瞒着他,他还以为自己真的会好,对我说‘南儿,我就是肚子胀气,等胀气消了,就好了。’我明明知道他快要死了,可也只是点点头,好声安慰他。” 许思的眉头紧紧皱起,眼中闪着泪花,他吸了吸鼻子,坚定道:“不会的,你一定会长命百岁。” 她伸出手,将许思落下的泪轻轻擦掉,微笑着说:“我不怕死,而且,我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你看见书案上那两个盒子了吗?一个是给关北轩的,一个是给我娘的,还麻烦你到时候帮帮我,每几月寄出一封。我写了好多好多,万一瞒不住了,你帮我做个局,让我娘觉得我只是失踪了就好。至于关北轩嘛,反正他也活不长,我多写点儿就是。关北轩的就不用麻烦你了,我会交给小七。” 许思见她如此淡然地安排着自己的后事,喉头哽了哽,努力挤出笑意,“好。” 许思说她若是死了,灵位及墓碑上无法书上她的名字,百里南淡然回道:“死都死了,在乎那个干什么?” 端午过后,她终于忍不住打开了关北轩寄来的书信,看着他的问候,嘴角扬起幸福的笑,眼泪却一滴一滴落在信上。 她嘴里嘟囔着:“真是个臭小子,怎么可以把我往别人怀里扔?我是个破包袱吗?”趴在案上哭了许久,她又自言自语道,“也好,反正我也快死了,你不知道也好,好好养病,活得长久些。” 于是她提起笔,继续写了许许多多封信,里面的内容只有一句话,只是每张都写在不同的位置:吾安好,勿念。 今夜,月色不错,最近都在昏睡,她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清亮的月亮了,许思将她抱在院里的榻上,她直直地躺在榻上望着那满天繁星,轻声说道:“许思,爱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呀?” 许思愣了一下,眼中稍稍有些震惊,“你对关北轩是什么感觉?” 百里南侧过头,认真道:“不知道,兴许就是那种,他若是死了,我会哭很久很久,往后的日子思及他,也会心痛和惋惜,但也不会为了他终生不嫁那种。” 许思释然一笑,“百里南,你果真没有心。” “是么?”百里南微微一笑,再次望向星空。 她想她大抵是病了,对,她本就是病了!病了就会想很多,最近常想起她这一辈子,来这世上走这遭到底留下了些什么?思来想去,空空而来,空空而去,只留下了别人眼中的自己。 若说幸运,她这辈子也是幸运的,若说不幸,也能找到由头!尽管遭遇过不少不好的事情,但好在结局还算圆满,有爱她的人,也有她爱的人。 “关北轩,你说你死了,我怎么办?我现在想问问你,若是我死了,你怎么办?不过我不想知道答案。” “若是你健康,便忘了我,娶妻,生子,平安过那一生。现在,也要一样,要忘了我,要好好吃药,要好好养病,要活到不想活为止。” “许思说,这世间爱有许多许多种,兴许我对你的感觉就是爱,尽管你惹我生气时真的很想掐死你。” “关北轩,我从未提及过那些不堪,现在允许我自私一些,或许我只是因为爱你,所以从不主动开口。” 清亮且柔和的月色,轻轻地洒在百里南身上,仿佛在倾听着她心中的诉说。 她也是吃过醋的,李婵在她眼中是那么美好。 那日一起玩时,有个老妪夸赞李婵与关北轩很是般配,她心中顿时像是被塞了许多许多的石头一般,沉重无比,难受至极。 但是她还是随着他们无所谓地游玩了一整日,回到家,爬上房顶,仰望着满天繁星,她的内心极其纠结。 她觉得自己不该如此,可内心的痛苦仿佛快要溢出来一般,明明关北轩与李婵什么都没有。 尽管关北轩当时只是尴尬一笑,并没有回绝,但过后又似无事人一样与他们一起谈天说地的样子,更加让她觉得自己不该往不好的地方想。 一直想到后半夜,她释然了,她觉得无所谓,若是关北轩真喜欢李婵,她可以祝福他们,反正世上男子多得是,若真是这样,匆匆过客而已,何必为此愁苦。伸了个懒腰,慢慢爬下房顶,睡觉去了。 而且,她在陪关北轩去京州的路上还故意与方蛮表现得甚是亲密,常常借机来试探他,想让他吃醋,可他却似没事儿人一样,根本不吃醋,她很迷茫。所以,关北轩到底喜不喜欢她?是习惯?还是责任?还是为了 番外三 百里南 那日,许思正喂着百里南喝药,她突然说:“许思,我知道我要死了。” 许思手中的汤匙差点滑落,药汤洒出些许。片刻后,他定了定神,又将汤匙在碗边刮了刮,小心翼翼地送入她口中,温声道:“说什么胡话呢?” 百里南见他表情僵硬,微微一笑,“你知道吗?我的里正祖父去世前,我爹和我叔叔他们就是这样瞒着他的,个个都来看他,都瞒着他,他还以为自己真的会好,对我说‘南儿,我就是肚子胀气,等胀气消了,就好了。’我明明知道他快要死了,可也只是点点头,好声安慰他。” 许思的眉头紧紧皱起,眼中闪着泪花,他吸了吸鼻子,坚定道:“不会的,你一定会长命百岁。” 她伸出手,将许思落下的泪轻轻擦掉,微笑着说:“我不怕死,而且,我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你看见书案上那两个盒子了吗?一个是给关北轩的,一个是给我娘的,还麻烦你到时候帮帮我,每几月寄出一封。我写了好多好多,万一瞒不住了,你帮我做个局,让我娘觉得我只是失踪了就好。至于关北轩嘛,反正他也活不长,我多写点儿就是。关北轩的就不用麻烦你了,我会交给小七。” 许思见她如此淡然地安排着自己的后事,喉头哽了哽,努力挤出笑意,“好。” 许思说她若是死了,灵位及墓碑上无法书上她的名字,百里南淡然回道:“死都死了,在乎那个干什么?” 端午过后,她终于忍不住打开了关北轩寄来的书信,看着他的问候,嘴角扬起幸福的笑,眼泪却一滴一滴落在信上。 她嘴里嘟囔着:“真是个臭小子,怎么可以把我往别人怀里扔?我是个破包袱吗?”趴在案上哭了许久,她又自言自语道,“也好,反正我也快死了,你不知道也好,好好养病,活得长久些。” 于是她提起笔,继续写了许许多多封信,里面的内容只有一句话,只是每张都写在不同的位置:吾安好,勿念。 今夜,月色不错,最近都在昏睡,她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清亮的月亮了,许思将她抱在院里的榻上,她直直地躺在榻上望着那满天繁星,轻声说道:“许思,爱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呀?” 许思愣了一下,眼中稍稍有些震惊,“你对关北轩是什么感觉?” 百里南侧过头,认真道:“不知道,兴许就是那种,他若是死了,我会哭很久很久,往后的日子思及他,也会心痛和惋惜,但也不会为了他终生不嫁那种。” 许思释然一笑,“百里南,你果真没有心。” “是么?”百里南微微一笑,再次望向星空。 她想她大抵是病了,对,她本就是病了!病了就会想很多,最近常想起她这一辈子,来这世上走这遭到底留下了些什么?思来想去,空空而来,空空而去,只留下了别人眼中的自己。 若说幸运,她这辈子也是幸运的,若说不幸,也能找到由头!尽管遭遇过不少不好的事情,但好在结局还算圆满,有爱她的人,也有她爱的人。 “关北轩,你说你死了,我怎么办?我现在想问问你,若是我死了,你怎么办?不过我不想知道答案。” “若是你健康,便忘了我,娶妻,生子,平安过那一生。现在,也要一样,要忘了我,要好好吃药,要好好养病,要活到不想活为止。” “许思说,这世间爱有许多许多种,兴许我对你的感觉就是爱,尽管你惹我生气时真的很想掐死你。” “关北轩,我从未提及过那些不堪,现在允许我自私一些,或许我只是因为爱你,所以从不主动开口。” 清亮且柔和的月色,轻轻地洒在百里南身上,仿佛在倾听着她心中的诉说。 她也是吃过醋的,李婵在她眼中是那么美好。 那日一起玩时,有个老妪夸赞李婵与关北轩很是般配,她心中顿时像是被塞了许多许多的石头一般,沉重无比,难受至极。 但是她还是随着他们无所谓地游玩了一整日,回到家,爬上房顶,仰望着满天繁星,她的内心极其纠结。 她觉得自己不该如此,可内心的痛苦仿佛快要溢出来一般,明明关北轩与李婵什么都没有。 尽管关北轩当时只是尴尬一笑,并没有回绝,但过后又似无事人一样与他们一起谈天说地的样子,更加让她觉得自己不该往不好的地方想。 一直想到后半夜,她释然了,她觉得无所谓,若是关北轩真喜欢李婵,她可以祝福他们,反正世上男子多得是,若真是这样,匆匆过客而已,何必为此愁苦。伸了个懒腰,慢慢爬下房顶,睡觉去了。 而且,她在陪关北轩去京州的路上还故意与方蛮表现得甚是亲密,常常借机来试探他,想让他吃醋,可他却似没事儿人一样,根本不吃醋,她很迷茫。所以,关北轩到底喜不喜欢她?是习惯?还是责任?还是为了 番外四 肖方尘 肖方尘已经离开埴县好长一段时间了,听说埴县最近降下一场暴雨,还没建好的堤坝出现不少裂缝,还好在全县民众的齐心协力下,阻挡住了堤坝决堤。 他想,经过一场暴雨,孔清璃叫他在埴县置的那处宅子会不会被掀翻了瓦? 于是,匆匆赶往埴县,直奔着百里南家而去,可到她家后并不见她,只见到关北轩似是失了魂一样,不修边幅,有些木讷。他皱着眉头看着自己,似是在问:“你来干嘛?” 他开口问百里南的去向,关北轩淡然回他:“去京州了。” 回到那处宅子,请来几个人,将里面清扫一番。又雇上一个婆子帮忙看宅子,顺便吩咐婆子,与百里南家的那个嬷嬷打好关系,若是百里南回来,书信告诉他。 再次回到苏城,听他娘说百里南给她娘寄来书信,言道她如今被调派到京州,肖方尘没做他想。 七月份,他同几名好友出游时,听到有人议论右相府的少夫人死了,说那少夫人是苏城唐家的小姐,原本就体弱多病,才嫁给右相的公子一年就死了,真是可惜。 回到家,他爹娘说唐家山庄的庄主要一批瓷器,说是因为他女儿去世,家中要做一场法会,要了许多瓷器,吩咐肖方尘送去。 他送去时,看到了许思,身着玄色衣衫,头戴白色抹额,眼中尽是悲伤。他问唐府的丫鬟许思为何会站在最前方?丫鬟说,他是她们家姑爷,自然在最前方。 肖方尘顿时立住,丫鬟呼唤了他好几声,他都没有听到,许久之后,他才回过神来。趁着机会,他当面去问许思,许思并没有答他,吩咐他身边的侍卫将他带走。 时光匆匆,转眼间六年已逝,他依然坐在这方亭中,望着满地的梨花,手中紧握着那陶瓷娃娃。满地的酒瓶诉说着他内心的无尽痛苦。 无数个午夜梦回,都是她的身影,一伸手她却又消散在夜里。他想,这种一眼万年的后劲儿,可真不好受。 这几年朝堂动荡不安,祸乱四起,所幸埴县这样的小地方还算安稳。 听说,百里南的爹娘因躲避祸乱回乡后,在她祖母家的那片山林后面,为她建了一座衣冠冢,他想去看看。他带着祭品和一束蓝色的花,驾着马车向那处山坳驶去。 当路过他们曾经奔跑过的那片林间时,仿佛听到了她的笑声,她在说:“阿尘,你真好。” 小小的坟头孤零零地立在林间,几株盛开着嫣红花朵的杜鹃花树犹如她的守护者般矗立在她的坟旁。 他将祭品一一摆上,轻轻抚摸着石碑上的那个“南”字,嘴角挂着苦笑,片刻后,泪水掉落下来,一颗颗打在那束蓝色的花上。 “南儿,我还是没能兑现当初的诺言。” 在回程的路上,他路过百里南祖父家,看到在她祖父家门前,那处塘边的躺椅上躺着一名少女,淡黄色的衣衫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少女手中拿着一方团扇,美目流转,神色淡然。他有些愕然,这身形,这脸庞,与初见时的百里南一般无二。他站在树下,怔怔地看着她,他不敢移开眼睛,生怕如此真实的幻觉顷刻间消散。 不一会儿,屋内传来一阵喊声:“姝儿,你快过来一下。” 少女坐起,眉眼间透露出一丝不耐烦,站起来将团扇朝着躺椅上重重一摔,满脸不高兴地跨步而去,嘴中还嘟囔着什么。 肖方尘苦涩地勾起唇角,原来是百里南的妹妹,难怪和她如此相似,只是这品性却与她完全不同。 番外四 肖方尘 肖方尘已经离开埴县好长一段时间了,听说埴县最近降下一场暴雨,还没建好的堤坝出现不少裂缝,还好在全县民众的齐心协力下,阻挡住了堤坝决堤。 他想,经过一场暴雨,孔清璃叫他在埴县置的那处宅子会不会被掀翻了瓦? 于是,匆匆赶往埴县,直奔着百里南家而去,可到她家后并不见她,只见到关北轩似是失了魂一样,不修边幅,有些木讷。他皱着眉头看着自己,似是在问:“你来干嘛?” 他开口问百里南的去向,关北轩淡然回他:“去京州了。” 回到那处宅子,请来几个人,将里面清扫一番。又雇上一个婆子帮忙看宅子,顺便吩咐婆子,与百里南家的那个嬷嬷打好关系,若是百里南回来,书信告诉他。 再次回到苏城,听他娘说百里南给她娘寄来书信,言道她如今被调派到京州,肖方尘没做他想。 七月份,他同几名好友出游时,听到有人议论右相府的少夫人死了,说那少夫人是苏城唐家的小姐,原本就体弱多病,才嫁给右相的公子一年就死了,真是可惜。 回到家,他爹娘说唐家山庄的庄主要一批瓷器,说是因为他女儿去世,家中要做一场法会,要了许多瓷器,吩咐肖方尘送去。 他送去时,看到了许思,身着玄色衣衫,头戴白色抹额,眼中尽是悲伤。他问唐府的丫鬟许思为何会站在最前方?丫鬟说,他是她们家姑爷,自然在最前方。 肖方尘顿时立住,丫鬟呼唤了他好几声,他都没有听到,许久之后,他才回过神来。趁着机会,他当面去问许思,许思并没有答他,吩咐他身边的侍卫将他带走。 时光匆匆,转眼间六年已逝,他依然坐在这方亭中,望着满地的梨花,手中紧握着那陶瓷娃娃。满地的酒瓶诉说着他内心的无尽痛苦。 无数个午夜梦回,都是她的身影,一伸手她却又消散在夜里。他想,这种一眼万年的后劲儿,可真不好受。 这几年朝堂动荡不安,祸乱四起,所幸埴县这样的小地方还算安稳。 听说,百里南的爹娘因躲避祸乱回乡后,在她祖母家的那片山林后面,为她建了一座衣冠冢,他想去看看。他带着祭品和一束蓝色的花,驾着马车向那处山坳驶去。 当路过他们曾经奔跑过的那片林间时,仿佛听到了她的笑声,她在说:“阿尘,你真好。” 小小的坟头孤零零地立在林间,几株盛开着嫣红花朵的杜鹃花树犹如她的守护者般矗立在她的坟旁。 他将祭品一一摆上,轻轻抚摸着石碑上的那个“南”字,嘴角挂着苦笑,片刻后,泪水掉落下来,一颗颗打在那束蓝色的花上。 “南儿,我还是没能兑现当初的诺言。” 在回程的路上,他路过百里南祖父家,看到在她祖父家门前,那处塘边的躺椅上躺着一名少女,淡黄色的衣衫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少女手中拿着一方团扇,美目流转,神色淡然。他有些愕然,这身形,这脸庞,与初见时的百里南一般无二。他站在树下,怔怔地看着她,他不敢移开眼睛,生怕如此真实的幻觉顷刻间消散。 不一会儿,屋内传来一阵喊声:“姝儿,你快过来一下。” 少女坐起,眉眼间透露出一丝不耐烦,站起来将团扇朝着躺椅上重重一摔,满脸不高兴地跨步而去,嘴中还嘟囔着什么。 肖方尘苦涩地勾起唇角,原来是百里南的妹妹,难怪和她如此相似,只是这品性却与她完全不同。 番外五 许思 许思的爹将他唤至书房,面色凝重地告诉他家中出了大事儿,李婵与她带来的那个女娘竟然死在了他们家的库房!许思听后瞬间慌乱无措。 昨日,李婵刚刚跟自己说想要退婚,为何今日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他爹说这件事情绝不简单,极有可能是政敌所为。他在库房确实藏有一些把柄,不过经过查看,那些把柄还在。他打算一把火烧个干净,让许思先找个安全的地方避一避。 许思坚持要留下来帮忙,他爹却拍了拍他的肩膀,欣慰地笑了笑,说:“你平安活着就好,不需要你帮忙。” 他之所以带着百里南匆匆赶往那座山上,也是迫不得已。毕竟,他之前一直与百里南在一起,若是父亲知道了,定然不会放过她。 他觉得经过几个月的相处,她一定会被自己打动。如果她真的不愿意,那么自己……将她囚禁于此也不是不可以。 好在她慢慢接受了自己。 当他得知父亲已经摆脱困境之后,便开始筹划迎娶百里南之事。以百里南原来的身份,父亲定然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那日,父亲传来书信,大致说明了如今的情况。父亲说李婵虽然没有死,但是他们两家的婚事已经作罢。许思心中暗喜,这样一来,倒是省了不少麻烦。 于是,他吩咐曾术在京州四处散播右相家的公子克妻的流言,流言散播得极快。他爹虽然也花了不少功夫去阻止流言传播,但是哪里比得上自己散播流言的速度? 他知道唐家山庄有庄秘辛,庄主有一个畸形的女儿养在乡下,而且,他除了这一个女儿,没有旁的孩子,为了家业不被人虎视眈眈,庄主谎称女儿身子羸弱才养在乡下。 于是,他叫曾术前去与庄主商谈认百里南做女儿的事情,这件事进展得很顺利,毕竟自己的身世对于唐家山庄的庄主来说,如天上掉下的馅饼,百利而无一害。 更何况庄主往日对自己的母亲本就爱而不得,有了这层关系,这笔买卖更加稳固。 他回家后,对他爹说自己与唐家山庄庄主的女儿已经私定终身,他爹起初并不同意,认为唐家只是一介商户,门不当户不对。 许思说唐家山庄的庄主愿意以半副身家作为嫁妆,而且如今自己名声并不好,京州的贵胄哪个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他爹倒是有些心动了,本来库房被付之一炬,损失了大量钱财,若是有唐家半副身家做填补,倒也是件美事。况且听说那庄主的女儿体弱多病,兴许嫁过来也活不长,到时候自己儿子还可以另娶,便同意了这门婚事。 一番筹谋,百里南却不太领情,他有些生气,可那又怎样?她终究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回门时,她被劫走,他不敢太过声张,寻了几日,大致确定了那贼窝的位置,正准备前去,盯梢在百里南家中的人前来禀报,说见到了她,他急忙赶去,将她逮了个正着。 后来听那山匪交待,她确实是自己逃走的,他有些意外。 据山匪交待,是因为他爹向官家提议要清缴他们这些山匪,他们才绑了百里南,本打算用她来祭奠那些死去的兄弟,没想到她竟然逃跑了。 在凤鸣山上时,许思就知道百里南身子羸弱,她每次来癸水时都会腹痛难忍,面色苍白,冷汗涔涔。有次还痛得昏死过去,还好他带着许多补药,给百里南吃下后,她后面来癸水时才没那么吓人。 去唐家山庄后,他嘱咐医师为她仔细诊治过一番,医师说她体寒,难以受孕,也不宜生育。许思记在心里,对她越发疼惜。 然而,与唐家的约定需要一个孩子,他原本也没打算将自己与百里南的孩子交给唐家。 见平日里侍奉乳母的那个婢女还算老实本分,对她说自己可以给她一笔足够三代人无忧无虑的钱财,只需要她帮自己生一个男孩。婢女欣喜若狂,连连点头应允。 他还再三叮嘱不要让少夫人知道此事,她也满口答应,谁知她如此不知好歹,竟然跑去向百里南诉苦,求百里南答应收她做妾室。还说她愿意替自己和百里南生孩子,生的孩子她一个都不要,全部给百里南都可以。 可百里南却掐着她的下巴,满脸讥讽地对她说:“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你可真是个好母亲。你若是有本事,少夫人让你做也成,求我?哼,此路不通。” 起初,他听到曾术禀报时还觉得挺有趣的,可当晚踏进她的院子,她便手持着那把匕首横在自己的脖颈处,他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彻底。 后来乳母为婢女求情,说是她心疼婢女,不想让她离开,所以才叫她去求百里南的,许思气得冷落了乳母很久。 他见百里南不再原谅自己,心中十分纠结。那日,她说她想离开,想走,他想,也许让她离开,也是一件好事。毕竟这高门府邸对她来说,确实如同鸟笼一般。 他知道关北轩喜欢她,也知道关北轩为情所困,日日借酒消愁。 他想试一试,看关北轩到底有多爱她,是否比自己对她更好,于是趁着关北轩醉酒,给他送去了两名与百里南有五分相似的女子。 谁知无论关北轩醉得多么不省人事,都没有将她们认作百里南。他这才明白,关北轩确实很爱她。 放她离开,便是彻底放手。 当方蛮找上门来时,他十分惊讶,毕竟这小子对自己可谓恨之入骨,看到床上躺着的女子那刻,他更是震惊不已。 在方蛮的讲述下,他才了解到百里南的状况,看了关北轩写的书信,他顿时感到彷徨无措。 他将她带回府中,请太医前来诊治,果然,情况不容乐观,太医说百里南气机阻滞,瘀血内结,看着像是积聚之症。而且,此病来势汹汹,恐怕命不久矣。 方蛮和江羽七得知后,都如他一般,仿若遭受雷击,痛心不已。他们决定瞒着她,多陪陪她,可是许思不敢靠近,怕她还在生自己的气,只敢站在门边远远地望着她。 那日,她递给自己茶时,他很意外,然而她向来如此,仿佛任何事情都不会放在心上。 此后,他带着她去看江羽七审犯人,带着她去寺庙进香,带着她去看小桥流水,带着她去泛舟湖上,直到她卧床不起。 他们聊了许多许多,几乎毫无保留。百里南问他,像他们这样的高官显爵是否终日战战兢兢,唯恐一不小心陷入泥潭?他答道,自己还好,他爹或许有些。 百里南笑道:“那你应该还算是个不太大的好官。” 他微微一笑,回应道:“兴许我是个,不怎么管事的闲官。” 后来,他索性将大部分事务交与江羽七处理,江羽七能力出众,着实令他欣赏,将来必定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材。 百里南离世,他的内心瞬间空缺了一块。他安慰自己,她如今不再受病痛折磨,或许也是件好事。 云元带着梁全松前来吊唁时,他带云元去看了自己的画室。云元很是震惊,不敢相信,询问他为何不早些告知自己。 许思叹道:“悔之晚矣!” …… 今日,是他三十岁的生辰,他坐在床上,回忆起百里南在这里的点点滴滴,紧握着手中那条几近散掉的穗子。 昨日还有好友打趣他:“怎么,现在穷到这种地步了吗?穗子都成这样了还不换?” 他淡然一笑,答道:“你不懂。” 每年他都会在凤鸣山上小住一段时间,那片梅花林如今已经长得很高很高,他想,若是她还在,定然会很欢喜。 她的交待,他并没有忘,每隔几个月,他都会给王蕴寄去一封书信。 然而,今年京州的藏书阁却突遭横祸,先是倒塌,而后起火。阁中之人,连同那些珍贵的书籍,都在那场漫天大火中化为灰烬。 他知道这是绝佳的机会,于是吩咐人将百里南的名字也列入受难人之列。自此,她的爹娘便误以为她已在这场意外中不幸离世。 番外五 许思 许思的爹将他唤至书房,面色凝重地告诉他家中出了大事儿,李婵与她带来的那个女娘竟然死在了他们家的库房!许思听后瞬间慌乱无措。 昨日,李婵刚刚跟自己说想要退婚,为何今日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他爹说这件事情绝不简单,极有可能是政敌所为。他在库房确实藏有一些把柄,不过经过查看,那些把柄还在。他打算一把火烧个干净,让许思先找个安全的地方避一避。 许思坚持要留下来帮忙,他爹却拍了拍他的肩膀,欣慰地笑了笑,说:“你平安活着就好,不需要你帮忙。” 他之所以带着百里南匆匆赶往那座山上,也是迫不得已。毕竟,他之前一直与百里南在一起,若是父亲知道了,定然不会放过她。 他觉得经过几个月的相处,她一定会被自己打动。如果她真的不愿意,那么自己……将她囚禁于此也不是不可以。 好在她慢慢接受了自己。 当他得知父亲已经摆脱困境之后,便开始筹划迎娶百里南之事。以百里南原来的身份,父亲定然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那日,父亲传来书信,大致说明了如今的情况。父亲说李婵虽然没有死,但是他们两家的婚事已经作罢。许思心中暗喜,这样一来,倒是省了不少麻烦。 于是,他吩咐曾术在京州四处散播右相家的公子克妻的流言,流言散播得极快。他爹虽然也花了不少功夫去阻止流言传播,但是哪里比得上自己散播流言的速度? 他知道唐家山庄有庄秘辛,庄主有一个畸形的女儿养在乡下,而且,他除了这一个女儿,没有旁的孩子,为了家业不被人虎视眈眈,庄主谎称女儿身子羸弱才养在乡下。 于是,他叫曾术前去与庄主商谈认百里南做女儿的事情,这件事进展得很顺利,毕竟自己的身世对于唐家山庄的庄主来说,如天上掉下的馅饼,百利而无一害。 更何况庄主往日对自己的母亲本就爱而不得,有了这层关系,这笔买卖更加稳固。 他回家后,对他爹说自己与唐家山庄庄主的女儿已经私定终身,他爹起初并不同意,认为唐家只是一介商户,门不当户不对。 许思说唐家山庄的庄主愿意以半副身家作为嫁妆,而且如今自己名声并不好,京州的贵胄哪个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他爹倒是有些心动了,本来库房被付之一炬,损失了大量钱财,若是有唐家半副身家做填补,倒也是件美事。况且听说那庄主的女儿体弱多病,兴许嫁过来也活不长,到时候自己儿子还可以另娶,便同意了这门婚事。 一番筹谋,百里南却不太领情,他有些生气,可那又怎样?她终究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回门时,她被劫走,他不敢太过声张,寻了几日,大致确定了那贼窝的位置,正准备前去,盯梢在百里南家中的人前来禀报,说见到了她,他急忙赶去,将她逮了个正着。 后来听那山匪交待,她确实是自己逃走的,他有些意外。 据山匪交待,是因为他爹向官家提议要清缴他们这些山匪,他们才绑了百里南,本打算用她来祭奠那些死去的兄弟,没想到她竟然逃跑了。 在凤鸣山上时,许思就知道百里南身子羸弱,她每次来癸水时都会腹痛难忍,面色苍白,冷汗涔涔。有次还痛得昏死过去,还好他带着许多补药,给百里南吃下后,她后面来癸水时才没那么吓人。 去唐家山庄后,他嘱咐医师为她仔细诊治过一番,医师说她体寒,难以受孕,也不宜生育。许思记在心里,对她越发疼惜。 然而,与唐家的约定需要一个孩子,他原本也没打算将自己与百里南的孩子交给唐家。 见平日里侍奉乳母的那个婢女还算老实本分,对她说自己可以给她一笔足够三代人无忧无虑的钱财,只需要她帮自己生一个男孩。婢女欣喜若狂,连连点头应允。 他还再三叮嘱不要让少夫人知道此事,她也满口答应,谁知她如此不知好歹,竟然跑去向百里南诉苦,求百里南答应收她做妾室。还说她愿意替自己和百里南生孩子,生的孩子她一个都不要,全部给百里南都可以。 可百里南却掐着她的下巴,满脸讥讽地对她说:“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你可真是个好母亲。你若是有本事,少夫人让你做也成,求我?哼,此路不通。” 起初,他听到曾术禀报时还觉得挺有趣的,可当晚踏进她的院子,她便手持着那把匕首横在自己的脖颈处,他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彻底。 后来乳母为婢女求情,说是她心疼婢女,不想让她离开,所以才叫她去求百里南的,许思气得冷落了乳母很久。 他见百里南不再原谅自己,心中十分纠结。那日,她说她想离开,想走,他想,也许让她离开,也是一件好事。毕竟这高门府邸对她来说,确实如同鸟笼一般。 他知道关北轩喜欢她,也知道关北轩为情所困,日日借酒消愁。 他想试一试,看关北轩到底有多爱她,是否比自己对她更好,于是趁着关北轩醉酒,给他送去了两名与百里南有五分相似的女子。 谁知无论关北轩醉得多么不省人事,都没有将她们认作百里南。他这才明白,关北轩确实很爱她。 放她离开,便是彻底放手。 当方蛮找上门来时,他十分惊讶,毕竟这小子对自己可谓恨之入骨,看到床上躺着的女子那刻,他更是震惊不已。 在方蛮的讲述下,他才了解到百里南的状况,看了关北轩写的书信,他顿时感到彷徨无措。 他将她带回府中,请太医前来诊治,果然,情况不容乐观,太医说百里南气机阻滞,瘀血内结,看着像是积聚之症。而且,此病来势汹汹,恐怕命不久矣。 方蛮和江羽七得知后,都如他一般,仿若遭受雷击,痛心不已。他们决定瞒着她,多陪陪她,可是许思不敢靠近,怕她还在生自己的气,只敢站在门边远远地望着她。 那日,她递给自己茶时,他很意外,然而她向来如此,仿佛任何事情都不会放在心上。 此后,他带着她去看江羽七审犯人,带着她去寺庙进香,带着她去看小桥流水,带着她去泛舟湖上,直到她卧床不起。 他们聊了许多许多,几乎毫无保留。百里南问他,像他们这样的高官显爵是否终日战战兢兢,唯恐一不小心陷入泥潭?他答道,自己还好,他爹或许有些。 百里南笑道:“那你应该还算是个不太大的好官。” 他微微一笑,回应道:“兴许我是个,不怎么管事的闲官。” 后来,他索性将大部分事务交与江羽七处理,江羽七能力出众,着实令他欣赏,将来必定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材。 百里南离世,他的内心瞬间空缺了一块。他安慰自己,她如今不再受病痛折磨,或许也是件好事。 云元带着梁全松前来吊唁时,他带云元去看了自己的画室。云元很是震惊,不敢相信,询问他为何不早些告知自己。 许思叹道:“悔之晚矣!” …… 今日,是他三十岁的生辰,他坐在床上,回忆起百里南在这里的点点滴滴,紧握着手中那条几近散掉的穗子。 昨日还有好友打趣他:“怎么,现在穷到这种地步了吗?穗子都成这样了还不换?” 他淡然一笑,答道:“你不懂。” 每年他都会在凤鸣山上小住一段时间,那片梅花林如今已经长得很高很高,他想,若是她还在,定然会很欢喜。 她的交待,他并没有忘,每隔几个月,他都会给王蕴寄去一封书信。 然而,今年京州的藏书阁却突遭横祸,先是倒塌,而后起火。阁中之人,连同那些珍贵的书籍,都在那场漫天大火中化为灰烬。 他知道这是绝佳的机会,于是吩咐人将百里南的名字也列入受难人之列。自此,她的爹娘便误以为她已在这场意外中不幸离世。 番外六 完结(一) (一)江羽七 今日,江羽七收到了关北轩寄来的书信,还附着一支簪子,他知道那支簪子是百里南的。 他颤抖着双手打开关北轩给自己的书信,上面写道,将此簪子交给百里南,不要告诉她自己已经去世了,还言道多谢他帮关初洗去了冤屈。 他再也绷不住了,紧紧拽住信,趴在案上嚎啕大哭了一场。哭过之后,又哽咽道:“三哥,可是,她已经死了呀。” 江羽七带着人明察暗访许久才得知晓月阁的阁主叫做月,很是神秘,一直没有查到此人的踪迹,直到那日,他与方蛮一同前去看望百里南。 百里南的精神越发萎靡,脸上的病容越发明显,她说:“方师兄,今日外面天气好像还不错,你抱我去院里坐会儿。” 方蛮微微一笑,将她身上盖着的毯子揭开,躬身抱起她,江羽七快速拿起垫子,奔去屋外将坐垫放在躺椅上铺好。 待方蛮将百里南放在躺椅上时,江羽七又匆忙跑回屋内,准备拿条毯子给百里南盖上,他在床边的地上发现了一块玉珏,拿起来瞧了一下,上面刻着一个古文“月”字。 方蛮进来时,见他拿着那块玉珏,匆忙上前夺过,说是他丢的,江羽七看着方蛮慌张的表情,心中顿时了然 他与方蛮相约在四囍酒楼见面,方蛮应约前来。 江羽七单刀直入:“阁主大人,你可有什么需要交代的吗?” “江大人若无真凭实据,切不可随意冤枉好人,江大人叫错了,在下有名有姓,姓方名蛮。”方蛮轻握茶杯,嘴角挂着一抹戏谑的笑容。 那日约见后,竟有人直接登门自首,自称是冤枉关初的幕后指使,当被问及为何要这样做时,他说自己在霁城开了一家镖局,见关初不仅垄断了埴县的生意,竟然还笼络了霁城的生意,心生嫉妒,于是设计冤枉关初。 大理寺卿宋大人大手一挥,将那人收押,抹去了关初的案底。 百里南离世的第四个年头,他随许思追查一桩旧案,途中偶遇一伙黑衣人行刺,许思为他挡剑,最终命丧于那场刺杀之中。 在他弥留之际,他对江羽七说道:“江羽七,我已托父亲向圣上提议任命你为大理寺少卿,日后,多加保重。” 他死后,按照他生前的遗愿,与少夫人唐南合葬,他的父亲因无法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辞官归隐,安享晚年。 京州城风云变幻,朝堂之上明争暗斗,官家的身体每况愈下,如今膝下仅有一子,尚在襁褓之中。江羽七被任命为大理寺少卿的那日,被一辆豪华的马车请到了一处豪门大宅之中 (二)冯秀 冯秀的爹给她寄来一封书信,询问她是否愿意嫁给肖方尘,她听完同伴给她念完信,心中没有一丝涟漪。 她带着信,来到主街,找了一位代写书信的先生,待先生写完后,她让先生给她指出“不愿”二字在哪儿,她要瞧一瞧。 她顺着先生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认识“不”字,这一个字已经足够,她将信封好,托先生寄出,回去的路上,她的步伐轻快,心情格外愉悦。 她如今在京州的染坊里做一名小工,工钱虽不多,但足够自己吃喝,还有余钱寄给爹娘给姐姐治病,她很知足。 来京州后遇到过一名男子,那男子也是埴县人士,二人一见如故,那男子长得不错,对她也是甜言蜜语关怀备至,但是他行事却极其幼稚。 那年年关她将男子带回家,父母只看了那男子一眼,便坚决反对这门亲事,她向来是个乖巧听话的孩子,转头就与那男子断绝了往来,打掉了腹中的胎儿。 那男子找到百里南,求她帮忙劝说冯秀,百里南见他可怜,便寄去一封书信,了解情况后,只长叹一口气,对这男子也是无语至极。 冯秀来信说,她与男子断绝关系后,那男子说要去找她,可他身无分文,便向父母要了一笔钱。 在去找她的途中,他却将大部分钱用来给自己购买了一套价格昂贵的华服,冯秀觉得他已经无药可救,无论他如何花言巧语,冯秀都不会再原谅他。 后来,冯秀遇到了一位来自关外的男子,虽然他的相貌并不出众,年龄也比她大不少,但他对她体贴入微。 当她带着那位关外男子去找百里南时,百里南见到后,满脸疑惑,带着忧虑问道:“秀秀,你真的打算远嫁关外?那么远,秀秀,你要不再考虑一下肖方尘?” 她回百里南道:“南儿,你放心,他说会随我在埴县安家,他对我很好,而且,他也很勤快,与我一起回家时都会帮我爹娘忙前忙后。” 百里南给她说了肖方尘生病的事情,冯秀眉眼中透着忧虑。 后来,她与那关外男子在埴县的郊外合力买下一处宅子,将父母接来同住,不久后生下一个伶俐可爱的女娃。 (三)郭玉 漠北黄沙漫天,萧萧瑟瑟。 郭玉已经在这荒凉之地待了两年,边境常有胡人来犯,幸得将军用兵如神,大大小小的战役从未有过败绩。 今日,将军又来她们赤罗军的驻地训话了,漠北风沙大,将军总是裹着一面方巾,郭玉不禁好奇,方巾下将军的面容究竟是何等模样? 番外六 完结(一) (一)江羽七 今日,江羽七收到了关北轩寄来的书信,还附着一支簪子,他知道那支簪子是百里南的。 他颤抖着双手打开关北轩给自己的书信,上面写道,将此簪子交给百里南,不要告诉她自己已经去世了,还言道多谢他帮关初洗去了冤屈。 他再也绷不住了,紧紧拽住信,趴在案上嚎啕大哭了一场。哭过之后,又哽咽道:“三哥,可是,她已经死了呀。” 江羽七带着人明察暗访许久才得知晓月阁的阁主叫做月,很是神秘,一直没有查到此人的踪迹,直到那日,他与方蛮一同前去看望百里南。 百里南的精神越发萎靡,脸上的病容越发明显,她说:“方师兄,今日外面天气好像还不错,你抱我去院里坐会儿。” 方蛮微微一笑,将她身上盖着的毯子揭开,躬身抱起她,江羽七快速拿起垫子,奔去屋外将坐垫放在躺椅上铺好。 待方蛮将百里南放在躺椅上时,江羽七又匆忙跑回屋内,准备拿条毯子给百里南盖上,他在床边的地上发现了一块玉珏,拿起来瞧了一下,上面刻着一个古文“月”字。 方蛮进来时,见他拿着那块玉珏,匆忙上前夺过,说是他丢的,江羽七看着方蛮慌张的表情,心中顿时了然 他与方蛮相约在四囍酒楼见面,方蛮应约前来。 江羽七单刀直入:“阁主大人,你可有什么需要交代的吗?” “江大人若无真凭实据,切不可随意冤枉好人,江大人叫错了,在下有名有姓,姓方名蛮。”方蛮轻握茶杯,嘴角挂着一抹戏谑的笑容。 那日约见后,竟有人直接登门自首,自称是冤枉关初的幕后指使,当被问及为何要这样做时,他说自己在霁城开了一家镖局,见关初不仅垄断了埴县的生意,竟然还笼络了霁城的生意,心生嫉妒,于是设计冤枉关初。 大理寺卿宋大人大手一挥,将那人收押,抹去了关初的案底。 百里南离世的第四个年头,他随许思追查一桩旧案,途中偶遇一伙黑衣人行刺,许思为他挡剑,最终命丧于那场刺杀之中。 在他弥留之际,他对江羽七说道:“江羽七,我已托父亲向圣上提议任命你为大理寺少卿,日后,多加保重。” 他死后,按照他生前的遗愿,与少夫人唐南合葬,他的父亲因无法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辞官归隐,安享晚年。 京州城风云变幻,朝堂之上明争暗斗,官家的身体每况愈下,如今膝下仅有一子,尚在襁褓之中。江羽七被任命为大理寺少卿的那日,被一辆豪华的马车请到了一处豪门大宅之中 (二)冯秀 冯秀的爹给她寄来一封书信,询问她是否愿意嫁给肖方尘,她听完同伴给她念完信,心中没有一丝涟漪。 她带着信,来到主街,找了一位代写书信的先生,待先生写完后,她让先生给她指出“不愿”二字在哪儿,她要瞧一瞧。 她顺着先生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认识“不”字,这一个字已经足够,她将信封好,托先生寄出,回去的路上,她的步伐轻快,心情格外愉悦。 她如今在京州的染坊里做一名小工,工钱虽不多,但足够自己吃喝,还有余钱寄给爹娘给姐姐治病,她很知足。 来京州后遇到过一名男子,那男子也是埴县人士,二人一见如故,那男子长得不错,对她也是甜言蜜语关怀备至,但是他行事却极其幼稚。 那年年关她将男子带回家,父母只看了那男子一眼,便坚决反对这门亲事,她向来是个乖巧听话的孩子,转头就与那男子断绝了往来,打掉了腹中的胎儿。 那男子找到百里南,求她帮忙劝说冯秀,百里南见他可怜,便寄去一封书信,了解情况后,只长叹一口气,对这男子也是无语至极。 冯秀来信说,她与男子断绝关系后,那男子说要去找她,可他身无分文,便向父母要了一笔钱。 在去找她的途中,他却将大部分钱用来给自己购买了一套价格昂贵的华服,冯秀觉得他已经无药可救,无论他如何花言巧语,冯秀都不会再原谅他。 后来,冯秀遇到了一位来自关外的男子,虽然他的相貌并不出众,年龄也比她大不少,但他对她体贴入微。 当她带着那位关外男子去找百里南时,百里南见到后,满脸疑惑,带着忧虑问道:“秀秀,你真的打算远嫁关外?那么远,秀秀,你要不再考虑一下肖方尘?” 她回百里南道:“南儿,你放心,他说会随我在埴县安家,他对我很好,而且,他也很勤快,与我一起回家时都会帮我爹娘忙前忙后。” 百里南给她说了肖方尘生病的事情,冯秀眉眼中透着忧虑。 后来,她与那关外男子在埴县的郊外合力买下一处宅子,将父母接来同住,不久后生下一个伶俐可爱的女娃。 (三)郭玉 漠北黄沙漫天,萧萧瑟瑟。 郭玉已经在这荒凉之地待了两年,边境常有胡人来犯,幸得将军用兵如神,大大小小的战役从未有过败绩。 今日,将军又来她们赤罗军的驻地训话了,漠北风沙大,将军总是裹着一面方巾,郭玉不禁好奇,方巾下将军的面容究竟是何等模样? 番外七 完结(二) (四)上官南 上官南早已与张余年分道扬镳。她听说,张余年去了成州,她偶尔还会想起他的温柔,还有他的默默付出。 上官南只在东郡书院做了一年的女夫子,没做女夫子后,嫁入罗府,罗家是霁城中数一数二的富贵人家,她嫁进去算是高攀。 夫君对她也算百般呵护,只是她夫君好赌,输光后,常常喝得酩酊大醉才回家。 那年盛夏之日,她夫君又输光所有钱财,甚至将一处宅子都抵押出去了,她气愤不已,与他冷战许久,二人都不敢向爹娘坦白。 后来,实在瞒不住,债主找上门,他爹平了账,又将她夫君狠狠责骂了一顿,这事儿才算过去。 她很想要个孩子,可是怀了两次,都不幸小产。百里南说她祖母会抓一些草药,问她需不需要,百里南还说她祖母帮助过许多不孕的女子怀上了孩子,她想可以试试。 正当她准备给百里南回信时,却又查出有孕,十月怀胎,生下一对双生子。 百里南后来听曾瑶说上官南嫁的那个男子是个花花公子,经常流连于烟花柳巷,不过上官南嫁过去后她就不知道了。 百里南在上官南出嫁的那日见过那男子,那男子看起来似女子一般,她想,人真不可貌相。 (五)王蕴 百里南又来信了,王蕴依旧忙碌,她给百里南写信说京州不远,回来看看,百里南回信说,自己也很忙,暂时没时间。 信中大多交代的是百里姝的事情,百里南写道:娘,过几年姝儿估计就要来癸水了,你得教教她,别像我一样,来癸水时还以为自己快要死了。 王蕴却回信说她真是不知羞。 京州来人报丧,王蕴不可置信地瘫坐在地上,接过丧报后,关掉铺子,晃荡着往回走,一路上被人撞了许多次,她也只是木讷地道歉。 忆起那年,百里南说若是自己不去藏书阁了怎么办?自己是这样回她的:“女儿呀,你可知,若是你没钱,没能力,爹娘都是会嫌弃你的。” 百里南只是对她笑了一笑。 回到家后,王蕴边哭边回忆起百里南儿时的情景,那时的她还那么小小一个,将她背上山做事儿,只需把在背篓中的她挂在树上,给她折一张树叶,她便可以玩上一日,也不哭也不闹。 后来,自己去苏城,甚少回家,第一次回家时她已经可以跑了,在院内看见自己的那刻她不认识自己,上前叫她,她吓得前去找张氏。 张氏也常夸她听话,说每每带她上山做事,只需将她放在一方岩石上,隔段时间叫她一下,便会听到她用那软软的声音回应自己。待做完事儿前去看时,只见她自己在那里穿鞋、脱鞋,就那样可以玩上一整日。 王蕴与百里玄闹僵,她本欲和离,清算好财物,直奔县衙。都已经走到县衙门口了,可百里玄却快她一步,拦在县衙门口,嬉皮笑脸地说:“你忍心看着南儿还那么小,就失去爹爹的关爱吗?” 她的心瞬间就软了,心中劝自己道是为了女儿。 于是,她又随着百里玄回了家,尽管他日后依旧不好,但每当她想起百里南的可爱模样,都会劝自己再忍一忍。 王蕴依旧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无暇顾及那一对儿女的情绪。百里姝十多岁时,就已经学会跟她对打了,百里长风虽没那么过分,但看着姐姐的所作所为,也有样学样。 (六)百里玄 王蕴又要去苏城,她每次走时都是半夜,害怕女儿醒来会哭闹。 今日不知怎么回事,女儿在王蕴刚走时却醒来。醒来的她没见到娘亲,霎时哇哇大哭,我抱起她,为她裹上一张小毯子,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她。 可她依旧哭泣,哭得撕心裂肺,甚至于都喘不上气了,我只能抱着她,哄骗她说带她去找她娘,哄了许久都没用,抱起她沿路假装追着王蕴。追上一个时辰,她终于停止了哭泣。 那年第一次将女儿接来苏城游玩,回程时将她送上马车后,我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默默流着泪。 夜里惊醒,王蕴说我呼喊着女儿,哭醒了,问我是不是想女儿了,我笑着点了点头。 女儿长大了,我知道要避她远一些,自此我们父女之间好似隔了一层纱。 她越长大,我看她越烦,她极其爱哭,动不动就哭,我很烦。 我觉得姝儿更像我,她从小就不用人抱,从来就不爱哭。 那年,我们都以为她死了,我哭了好半宿,想起她从小到大的样子,我好悔恨。 再次见到她,那种欣喜的感觉无以言表。 她再哭时,我倒是觉得有趣,每次她一哭,我便捏着眼皮做鬼脸逗她,看着她带着眼泪被我逗笑的样子,我这个老父亲甚是高兴…… 番外七 完结(二) (四)上官南 上官南早已与张余年分道扬镳。她听说,张余年去了成州,她偶尔还会想起他的温柔,还有他的默默付出。 上官南只在东郡书院做了一年的女夫子,没做女夫子后,嫁入罗府,罗家是霁城中数一数二的富贵人家,她嫁进去算是高攀。 夫君对她也算百般呵护,只是她夫君好赌,输光后,常常喝得酩酊大醉才回家。 那年盛夏之日,她夫君又输光所有钱财,甚至将一处宅子都抵押出去了,她气愤不已,与他冷战许久,二人都不敢向爹娘坦白。 后来,实在瞒不住,债主找上门,他爹平了账,又将她夫君狠狠责骂了一顿,这事儿才算过去。 她很想要个孩子,可是怀了两次,都不幸小产。百里南说她祖母会抓一些草药,问她需不需要,百里南还说她祖母帮助过许多不孕的女子怀上了孩子,她想可以试试。 正当她准备给百里南回信时,却又查出有孕,十月怀胎,生下一对双生子。 百里南后来听曾瑶说上官南嫁的那个男子是个花花公子,经常流连于烟花柳巷,不过上官南嫁过去后她就不知道了。 百里南在上官南出嫁的那日见过那男子,那男子看起来似女子一般,她想,人真不可貌相。 (五)王蕴 百里南又来信了,王蕴依旧忙碌,她给百里南写信说京州不远,回来看看,百里南回信说,自己也很忙,暂时没时间。 信中大多交代的是百里姝的事情,百里南写道:娘,过几年姝儿估计就要来癸水了,你得教教她,别像我一样,来癸水时还以为自己快要死了。 王蕴却回信说她真是不知羞。 京州来人报丧,王蕴不可置信地瘫坐在地上,接过丧报后,关掉铺子,晃荡着往回走,一路上被人撞了许多次,她也只是木讷地道歉。 忆起那年,百里南说若是自己不去藏书阁了怎么办?自己是这样回她的:“女儿呀,你可知,若是你没钱,没能力,爹娘都是会嫌弃你的。” 百里南只是对她笑了一笑。 回到家后,王蕴边哭边回忆起百里南儿时的情景,那时的她还那么小小一个,将她背上山做事儿,只需把在背篓中的她挂在树上,给她折一张树叶,她便可以玩上一日,也不哭也不闹。 后来,自己去苏城,甚少回家,第一次回家时她已经可以跑了,在院内看见自己的那刻她不认识自己,上前叫她,她吓得前去找张氏。 张氏也常夸她听话,说每每带她上山做事,只需将她放在一方岩石上,隔段时间叫她一下,便会听到她用那软软的声音回应自己。待做完事儿前去看时,只见她自己在那里穿鞋、脱鞋,就那样可以玩上一整日。 王蕴与百里玄闹僵,她本欲和离,清算好财物,直奔县衙。都已经走到县衙门口了,可百里玄却快她一步,拦在县衙门口,嬉皮笑脸地说:“你忍心看着南儿还那么小,就失去爹爹的关爱吗?” 她的心瞬间就软了,心中劝自己道是为了女儿。 于是,她又随着百里玄回了家,尽管他日后依旧不好,但每当她想起百里南的可爱模样,都会劝自己再忍一忍。 王蕴依旧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无暇顾及那一对儿女的情绪。百里姝十多岁时,就已经学会跟她对打了,百里长风虽没那么过分,但看着姐姐的所作所为,也有样学样。 (六)百里玄 王蕴又要去苏城,她每次走时都是半夜,害怕女儿醒来会哭闹。 今日不知怎么回事,女儿在王蕴刚走时却醒来。醒来的她没见到娘亲,霎时哇哇大哭,我抱起她,为她裹上一张小毯子,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她。 可她依旧哭泣,哭得撕心裂肺,甚至于都喘不上气了,我只能抱着她,哄骗她说带她去找她娘,哄了许久都没用,抱起她沿路假装追着王蕴。追上一个时辰,她终于停止了哭泣。 那年第一次将女儿接来苏城游玩,回程时将她送上马车后,我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默默流着泪。 夜里惊醒,王蕴说我呼喊着女儿,哭醒了,问我是不是想女儿了,我笑着点了点头。 女儿长大了,我知道要避她远一些,自此我们父女之间好似隔了一层纱。 她越长大,我看她越烦,她极其爱哭,动不动就哭,我很烦。 我觉得姝儿更像我,她从小就不用人抱,从来就不爱哭。 那年,我们都以为她死了,我哭了好半宿,想起她从小到大的样子,我好悔恨。 再次见到她,那种欣喜的感觉无以言表。 她再哭时,我倒是觉得有趣,每次她一哭,我便捏着眼皮做鬼脸逗她,看着她带着眼泪被我逗笑的样子,我这个老父亲甚是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