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遇》 第1章 陌生的国度 踏上陌生的国度,洛桐像从水里捞上来似的,没有一辆出租车愿意停下来载她。 有比她更倒霉的吗? 一只一模一样的银色行李箱,居然换错了。 她浑身上下的美金还不足以支付租一个手机的钱。 洛桐手里拿着行李箱的铭牌,思忖:那家伙真的住在豪雅酒店? 目前,这张酒店定制的铭牌是找到箱子主人的唯一线索了。 不管怎样,她都得试试。 不知等了多久…… 终于,一辆顶灯都坏了半只的出租车停在她面前,一个留着络腮胡穿着西装的男人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匆忙下了出租车。 洛桐眼疾手快拽开了副驾驶车门。 包着头的印度裔大叔转头朝她摆摆手,示意她下车。 uber,ordered! 他带着口音对洛桐说道。 洛桐说:here! 洛桐狠戳了两下精致的皮革铭牌。 司机侧过头瞄了一眼,摇头。 no,no…… 洛桐也跟着摇头,她睁大眼睛,皱紧眉头,再度将手中的铭牌凑到司机眼皮底下:here,go! ordered…… go…… 不管大叔说什么,洛桐只会一句:here,go。 大叔快被她憨憨的样子弄疯掉了。 他着急又无奈,只好拿起手机指了指上面的预定信息,放慢语速说:it’s an ordered taxi…… 洛桐双手合十祈求大叔:please。 两人鸡同鸭讲你来我往了一阵,大叔彻底无语。 正相持不下时,手机里忽然叮了一声。 洛桐瞄到上面“预订已取消”的英文通知,她不动声色挪回目光。 大叔耸了耸肩,终于向洛桐投降:ok…here we go。 洛桐也不想耍无赖的,但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行李箱还给换错了。她的钱包、手机、信用卡都箱子里,要是不能在天黑前赶到豪雅酒店,她可能真要撬箱子了。 洛桐身上的米黄色衬衫湿漉漉贴在身上,车厢里,依旧闷热难耐。 洛桐拍了拍空调出风口,皱着眉,耸耸肩摊开双手:就不能开点空调吗? 大叔学着洛桐的样子,撇了撇嘴,也耸耸肩:坏掉了。 大叔随即摇下车窗,腾出一只手做了个乘风破浪的动作,并且得意地朝洛桐笑笑:享受自然风。 洛桐在心里骂了句中文,她看了看大叔头顶的包头——这里的人都不怕热的嘛? 她为什么要赌气跑来这里?那天在酒里玩飞镖的时候如果射中的是别的城市,那该多好? 算了,后悔不是她的作风。 昂首挺胸拥抱未来才是她的风格。 车子在拥挤的城市中央行进,破破烂烂的街道,花花绿绿的街市,五彩斑斓的色块冲撞在破败的城市背景中,她有一种恍若在梦里的感觉。 …… 车程不长,回忆还来不及展开,车子吱~的一声刹停在酒店门口,洛桐瞄了一眼计价器上的费用,一张一张往外掏口袋里的钱,十、二十、三十…… 出租车好贵,付完车费,她还剩两块八。 也许是被宰了,但她无暇与之争辩,因为她的眼睛被金碧辉煌的酒店大楼吸住了。 这大厦就像是天外飞来的,就这么突兀地立在一片贫民窟上。 她拉着行李箱站在宏伟壮观的酒店门口,心里忽然生出:此行没准会转运的念头。 人啊,总不可能一直倒霉的嘛,有落一定会有起,洛桐竖起手肘,往虚空中轻砸一下,给自己加油! 洛桐深呼吸了一下,准备抬脚跨进酒店,就在这时,她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 颠簸起伏中,洛桐悠悠睁开眼睛,四周黑魆魆,车窗是涂黑的,内饰座椅也是黑的。后排椅背翻起来,空出中间一块,她手脚皆被束缚,她在一辆行驶的商务车里。 刚才她明明拉着行李箱站在酒店门口,后来发生了什么? 她在哪儿?该怎么办? 内心的巨浪拍打着小心脏,她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上的这车? 想要再集中注意力,脑袋就嗡嗡地疼。 洛桐痛苦地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眼睛适应了车里的黑暗。 “救命啊!”她喊了一句!声音被虚空吸收。 于此同时,前排一只手臂从座位缝隙探出来,在椅背上借了把力,整个人便椅子缝隙中挤了过来,猫腰走到洛桐面前。 那是一个穿着黑色t恤和烟灰色破洞牛仔裤的男人,黄种人。 男人静静地看着她,带着压迫感。 “别喊了。喊也没有用。”男人的嗓音不温不火。 不知是不是洛桐看错,那人的眸子竟闪着一丝笑意,身材精干健硕,长相甚至有几分帅气。 哪怕是帅的强盗,也是强盗啊! 洛桐瑟缩了一下,往后退了半步。 “你别过来!” 男人便打住了,在洛桐面前蹲下。 车里的空调开得很足,湿透的米黄色衬衫被冷风风干了。 她的皮肤冰冰凉凉。 她的牙齿也咯咯打架。 洛桐轻轻地挣了挣手脚,绳扣系得很专业,这种系法只在电影里见过。 洛桐更害怕了。 她只是一个背包客,她身上没有钱,这里也没有她认识的人。 “你们抓错人了!”洛桐说,“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一定是这样! 那人这下真笑了笑,一点不恼:“你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你们放了我。我真的没钱。”洛桐手被反绑在身后,她双脚用力往前蹭了一小步,裤子口袋里的硬币便叮叮当当滚落在车厢地板上。 那家伙拾起其中一枚硬币在手里抛了两下,笑嘻嘻:“我们不要你的钱。” 这话听上去一点也不像真的,洛桐又一想,便细思极恐了,她蜷着身子缩在角落里,发抖。 ——不要我的钱,难道是要我的人?! 脑中警铃大作。 “那箱子!那箱子里有钱!” 迫不得已,洛桐决定出卖箱子的主人。 但面前这人似乎不打算和她废话,正有规律地抛着手里的硬币,静静看着她发疯。 洛桐使劲跺了两下地板:“放了我!绑架是犯法的!你们会坐牢的!” 那人像是听到了特别好笑的笑话,抬了抬眸,意味深长地看着洛桐。 忽然,前排座位传了一句低沉的禁止:“阿邦,别让她闹了。” 那嗓音低沉而磁性,阿邦脸上戏谑的表情变得严肃。 他用硬币弹了过去,正中洛桐的膝盖,因为忽然的痛感,她停止了跺脚。 洛桐瞪大眼睛看着阿邦,带着恨意。 她咬牙切齿:“你们要送我去哪儿?” 阿邦低着头:“到了就知道了。” 洛桐又要跺脚,阿邦抬手扣住她的膝盖,洛桐不能动弹了。 阿邦从口袋里掏出一团软布,低声警告:“你保证不叫,我就不堵你的嘴。” 第2章 老板 洛桐双目聚焦到眼前这团破布,缩着脖子点了点头。 渐渐的,她的眼里因惊恐而泛起湿意,男人避开他的目光,低声说:“你还是好好配合,别惹老板生气。” 洛桐揪紧眉毛,很快地问了一句:“谁是老板?” 这时候,前排传来一声清咳。 阿邦退回到洛桐面前,继续看着她。 洛桐眨了眨眼睛,把涌起的泪意又眨回去。 男人在继续把玩手中的硬币,洛桐偷偷观察整部车子。 银色的旅行箱系在车厢末尾,用绳索固定在椅背上,车里有淡淡的烟草的味道,她轻轻摸了摸地板,上面有些细碎的深色粉末。 洛桐手在背后捻起一小撮,小心翼翼的放进了一点儿在牛仔裤的后兜里,假如她能逃出来,这就是证据。 另一侧的椅背后面还有一个个堆垒起来的木箱子,也用绳子固定在车上。这辆商务车平时也做货运,所以,等会儿下车的时候,她要趁后备箱打开的一刹那就滚落下去。 前提是,她现在得想办法解开脚上的绳扣! 洛桐抬起眼睛,试探地唤了一声:“小哥。” 男人抬起头,眸光很深,不知在想什么。 “那个……我脚麻了,能不能……” 洛桐努力扯出了一丝比哭还难看的微笑:“求你了,我脚很痛。” 男人笑了笑,走近了,他的衣服上沾着同样的烟草味,他饶有兴致地打量她:“想让我解开绳子?” “嗯!”洛桐笑得更加谄媚,用商量的口吻道,“只一会儿,我活动一下,待会儿你再给我绑上,行吗?” “不行。” 男人断然拒绝,他的嘴角噙着半分笑意,话却说得狠绝。 洛桐的笑容刹那凝固在脸上。 “我不骗你,我脚真的麻了。”洛桐继续小声地哀求道。 男人呵呵轻笑两声,还是那句话:“你逃不掉的。” “我不想逃……真的就只一会儿。”洛桐快哭出来,她用力吸了两下鼻子。 男人沉默了一秒:“……不行。” “你们怎么这样啊……”洛桐感到了绝望,她再也忍不住,用力眨了眨睫毛,一颗眼泪滚落到地上。 黑沉沉的地板上,一颗眼泪透出的反光格外明显。 男人偏了偏头,将眼神聚焦到别处。 隔了一会儿,洛桐开始了抽泣,开始是轻轻地呜咽,到后来,洛桐越想越伤心,怕死在这鬼地方,呜咽的哭声更抑制不住,越来越响,回荡在逼仄的后车厢内,眼泪也扑扑簌簌地砸落到地板上。 男人嘴唇动了动,大概是又想警告她,但最终还是没管她。 前排,之前那个声音又响起来:“阿邦,怎么了?” “她说脚麻了,疼。”阿邦回了一句。 “松开。”前面的那个声音低沉得像一潭深水。 闻言,洛桐止住了哭泣,咬着唇看着阿邦。 阿邦叹了口气,将硬币揣进了口袋,他走到洛桐身旁,把手放在绳扣上,绳子绑的是死扣,不好解。 阿邦拿出后腰上挂着的瑞士军刀,将锋利的刀刃对准绳扣快速地划了一下,绳子瘫软在洛桐的鞋面上。 洛桐用力地蹬了蹬腿,松开绳子。 她活动了两下,刚才的话也不全是假的,从僵硬的束缚中挣脱开来,双腿确实舒服多了。 “谢谢。”洛桐瘪了瘪嘴,对男人说。 阿邦抬了抬眼:“不客气。” 车子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停下来。 洛桐听到前排关门的声音,车身因失重而轻微抖动了一下。 洛桐忽然心就提到了嗓子眼,不知等待她的将是什么。 阿邦朝她靠近一步,洛桐愣了一下,突然发狠地蹬了一下阿邦的小腹,车门从外面透进一道光,洛桐拔腿就跑,阿邦一手捂着下身,半边身体扑出去拽洛桐的小腿,洛桐狠命地朝车门撞过去。 于此同时,开车门的人猝不及防,被一团东西撞了一下,根本来不及反应,愣了一下之际,洛桐迅速从地上爬起来,昏天黑地中朝远处的亮光跑去,那是一片绿色田野。 跑!快跑! 只要跑进田里,绿色的灌木丛就是她天然的掩护。 她的手是背在身后的,一跑起来,身体就失去了平衡,下一秒,她从土坡上滚落了下去。 后面追逐的人,打着手电把她从灌木丛里拎起来。 洛桐的衬衣被树枝刮破了,脸上、手臂上全是红色的血痕。 阿邦攥着她手上的绳索,抱怨一句:“你下手可真狠。”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洛桐的正面走过来,他淡淡地说:“你跑什么?跑得掉吗?这里方圆十里都是我的地方。” 那人比阿邦看上去更加魁梧,他逆着光,对着洛桐,看不清楚长什么样子,但洛桐知道他就是坐在前排的人。 因为,那声音太特别了。 浑厚而低沉,令人不寒而栗。 洛桐为度假而装扮的发型此刻散作一团,她剧烈地晃着脑袋,尖叫着:“你们抓我干什么?我又没钱,又……呜呜呜。” “没钱?”男人缓慢地说,“不是还有人吗?” 洛桐眼睛睁大,疯狂地喊:“放开我,放开我……” 洛桐撒泼地赖在地上不起来,不顾形象地做着徒劳的抵抗。 男人眉头皱得更紧,对着阿邦:“怎么派了这么个人来?把她带走,治疗一下。” 下一秒,阿邦将洛桐使劲提溜起来,往肩上一甩,洛桐倒挂在阿邦背上,目光顺在阿邦前进的方向一上一下地看着远处那栋宏伟的建筑,在椰子树、芭蕉叶掩映下的建筑,油桐宽顶漂浮在黑色的夜空里,她是倒着看,这房子格外像一艘大木船。 她被晃得头晕目眩,再翻转过来的时候,木头房梁在眼前飞舞。 现在捆住她的绳索换了个系法,她的手脚和座椅捆成一体,洛桐只觉得心灰意冷,刚才的反抗挣扎现在换来了精疲力竭,她垂着头,双眼暗淡无光。 直到一个穿当地服饰的女人,走到洛桐面前,洛桐也只是没有任何表情地掀了掀眼皮。 女人先是端了盆水过来,帮她擦脸擦手,重新给洛桐绑好麻花辫,接着又细心地帮洛桐化了淡妆,扑了粉,抹了口红。 然后,她提了个医药箱过来,从里面取出了药酒和棉签,对着她脖子和手臂上的擦痕上了药。 刚才逃命的时候没感觉,现在静下来,洛桐感到了疼,她没忍住“咝”了一声。 面前的女人笑了笑,说了一句当地话,洛桐没听懂,她又改说英文:“you fro cha?” 洛桐瘪了瘪嘴,轻轻地点了点头。 女人这下轻微地停下手里动作,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洛桐,轻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我要找你们老板。”洛桐对给她上药的女人说。 女人眨了眨眼,微笑着又说了句土话。 洛桐改说:“boss,your boss。” 女人抬起头,刚想回洛桐的话,忽看到站在身后的人,便从蹲着的姿势站起来,对着那人鞠了个躬,便退了下去。 第3章 行李箱 “听说,你要找我?” 那人走到洛桐面前,他身材魁梧,俯视着洛桐,眼睛像是要盯穿面前坐着的洛桐。 洛桐感到不自在,别过眼,嘴上却不服输:“臭人!放开我!” 男人微微皱了皱眉:“臭人?” 在极具热带风情的客厅里,他拉了把雕花木椅坐下,眼神又是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下洛桐。 洛桐受不了这种对峙,她嚷道:“要我说几遍,你们抓错人了!” 男人笑了笑:“那就……” 然后说了句令洛桐大跌眼镜的话:“将错就错。” “啊?!”洛桐愣住! 他……这是在说什么冷笑话吗?! 洛桐不解地眨了眨眼睛:“哎……不是……我是来这里旅游的。你们把我抓来这里算怎么回事儿啊?” 男人倒向座椅后背,认真地听洛桐控诉,随后他顺着洛桐的意思往下说:“不是想旅游吗?刚好我也缺个旅伴的。” “啊?”洛桐大跌眼镜,“不是……你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是一个人玩儿的那种,我不需要旅伴。背包客你懂吗?” “哦!”男人配合地点点头,“背包客是?那你的包呢?” 洛桐:对呀,包,包……包呢?! “我行李在大巴上换错了,我包在行李里面。”洛桐眼珠都快瞪破眼眶了,“那个箱子!找到那个箱子的主人,我就能把自己的行李找回来了。” 男人认真地点点头,对着门口喊了一句:“阿邦,把箱子拿进来!” 阿邦把行李箱拉进来,轮子滚到两人面前,停住。 男人对阿邦说:“打开。” 阿邦将箱子横在地上,从身后掏出瑞士军刀。 洛桐突然制止:“慢!慢着!” 阿邦抬眸看洛桐,男人手抬起来制止了一下,阿邦停下手上的动作。 洛桐抿了抿唇,说:“这……是别人的箱子,万一……弄坏了,对方告我怎么办?” “不用怕。”男人声音沉稳,“我负责。” “你,你,你……怎么负责?!”洛桐着急起来,“你看看上面的铭牌,这是住在豪雅酒店的贵宾。” 作为该国首都最奢华的酒店,洛桐相信此话一出,两人一定罢手,明明有更好的办法,可以去酒店问一下入住的宾客里有没有遗失行李的,为什么要用这种暴力的方式? 还是说,这里的人天生都喜欢能多动手就少说话?就像……对待她那样? 男人指了指上面的铭牌,阿邦马上把牌子扯下来给了他。 男人前后翻了翻铭牌,突然蜷起食指压着鼻翼,似乎在憋笑。 他依然还是那一句:“出了事我负责。” 但他看洛桐的表情就好像是在招猫逗狗玩,就好像是吃饱了饭没事做,不如找点事消遣消遣。 “不行!”洛桐情急,连人带椅往前蹦跶了一步。 这下,这男人是真没绷住,调侃道:“哟,还有武艺傍身。” 洛桐本来是想连人带椅多蹦跶几步到阿邦面前的,却被男人一句话打乱了节奏。 整个人仰马翻跪倒在男人的西装裤下。 “嗬!平身!”男人恬不知耻地说。 洛桐快被这“臭人”给气死了,把她绑了来不说,还故意整她。 洛桐翻在地上吹胡子瞪眼,她对边上蹲着围观的阿邦大叫:“阿邦。救命啊。” 话音未落,男人抬起尊手将洛桐从地上拎起来,又重新将椅子搁好,此刻椅子就在男人座位跟前。 男人瞧着洛桐气鼓鼓的样子,却不要脸地在笑。他挪了挪身子,往前凑过去,洛桐嫌弃地后仰,以为他要干嘛。 那男人抬手扶了一下洛桐掉下来的领口,将她半边露出来的肩带放好。 又退后去坐好,若无其事地说:“我的手下,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人了?” 洛桐被他刚才那举动惹得脸红了,她反应了一秒,才知他嘲笑她向敌人呼救。 男人又对阿邦抬了抬下巴,阿邦继续刚才的动作,阿邦用军刀在箱子的锁扣上撬动两下,行李箱便弹开了。 洛桐回想一路以来,在商务车上摸到的粉末,看到的木箱,还有附近密密麻麻的植被,还有这方圆十里空无一屋的别墅,还有阿邦撬锁的动作,还有这男人可怕的气场…… 完了,完了。 她进了贼窝了。 洛桐心里拔凉拔凉。 还有,这箱子,为什么偏偏和她的换错了,这箱子里别是有什么看了就后悔的东西。 “别!”洛桐大叫! 来不及了!阿邦已经掀开了箱子。 洛桐忙闭上眼睛。 她心里念着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你看看,这里是什么?”男人的声音渺远而鬼魅,洛桐将眼睛闭得更紧。 “我不看,我不看。里面有什么不好的东西都跟我没关系。”洛桐慌乱大叫。 “你不是要找箱子的主人吗?不看看,怎么找?”男人站起来,走了几步。 洛桐别过头:“我不看,我不看。” 男人胸腔里发出一记闷笑,他想了想,又说:“如果你不看这箱子,也不想找这箱子的主人,那就代表你愿意留下了?” “不是,不是。”洛桐又急又气。 洛桐争不过,把心一横,略略把眼皮掀开了一丝缝隙,窥见一地的五彩斑斓。 她睁大了眼。 不是她刚才想的那些奇奇怪怪,可可怕怕的东西,而是…… 一箱子衣服! 男人对阿邦使了个眼色,阿邦将捆住洛桐的绳索松开。 洛桐一下子跪倒在箱子旁边,一件件地拿起这些衣服来看。 各种高定晚礼服,名牌手包,晚宴高跟鞋,各种性感设计,高级剪裁,还有些首饰珠宝,还有…… 再往下翻,还有蕾丝内衣和情趣……用品。 这……什么嘛! “这不是你的东西?”男人戏谑地反问。 要说不是,这尺码明明就是她的,洛桐拾起一只高跟鞋,连鞋的尺码也是她的。 可是,她哪里来的这些东西…… 洛桐脑子懵了,她的大脑忽然开了个小差:她要是有钱买的起这些东西,她何必要做个穷游背包客呢。 不过,眼前是想这些的时候嘛。 她暗骂自己。 洛桐看着阿邦,阿邦已转过身不看这一箱子五彩斑斓又透着些禁忌的女士物件,而旁边这个自始至终嘲笑他的男人,此刻正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洛桐。 洛桐将箱子的角角落落都翻了一遍,这一箱华而不实的衣物之外,钱、皮夹、证件、信用卡,什么都没有。 也就是说,她就算逃走,她该怎么回国? 第4章 签字 翻完这一地的东西,洛桐整个人还是懵的,她现在特别后悔出了海关就把随身背包扔进了行李箱。 不然的话,她至少还有证件可以证明自己的身份,不像现在这样被动。 想自证清白,却无理可说。 男人耐心很好的坐着,观看洛桐在自己面前表演“天人交战”。 他似乎笃定洛桐会留下来。 又俯下身子将弄乱的东西一件一件放回箱子里,合上盖子,他蹲下来看着洛桐,洛桐也看了他一眼。 洛桐向来伶牙俐齿,从不在言语上吃亏,可这会儿,她脑子塞住了。 终于,还是男人先开口:“演技不错,现在演完了,咱俩该谈谈了。” 演技?他嘲笑她在表演可怜?! 洛桐只在心里嘴硬了一下,便蹙起了眉头,自己身无分文,流落在鸟不生蛋的异国他乡,她似乎除了好好配合,也再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洛桐试探地问:“你……刚才说,自己需要一个……旅伴?” 男人点头。 “这旅伴的意思,是一起旅行的……伙伴?”洛桐小心翼翼、斟字酌句。 “真的就是旅伴,没有其他的?” 男人侧了侧眸:“其他,指什么?” 洛桐心一横,表情严肃地说:“譬如,你让我干违法的事,这绝对不行!!” 男人笑了:“当然不会!” 洛桐想:你做什么我管不了,我只当装聋作哑,不看不听不问,我现在也是受胁迫,是没办法! 洛桐又说:“那陪你多久能放了我?” 男人说:“不好说,也许两个月,至多半年。” “你说话算数的?”洛桐警惕地看看面前的人。 “算数。”他声音浑厚,说话掷地有声。 “那立个字据。”洛桐决定了。 男人似乎愣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冲着门口喊了一声:“阿娘。” 刚才那个说土话穿当地服饰的女子进来,男人对她交代几句,女人折身出去,片刻后又拿了东西回来了。 阿娘手里拿着纸和笔,男人示意她把东西给洛桐,那女的便温顺地跑过来交到洛桐手里,还对着洛桐和气地笑了笑。 她长得也是黄种人的模样,不说话的时候看上去跟他们并无二致,洛桐便忘记了,无意识说了一句:“谢谢。” 那女的倒是听得懂这一句。 她笑嘻嘻回道:“不谢。” 男人让洛桐跟他到书桌旁,对洛桐说:“写。按你刚才说的写。” 洛桐要提笔,男人又说:“不过分的条件也可以写进去。” 洛桐眼珠子转转:“比如什么?” “比如要点零花钱什么的。”男人大概是想到什么,笑了笑,又说,“毕竟女人都需要很多衣服、包包和高跟鞋什么的。” 洛桐想:既然你这么说,我就不客气了,毕竟你们将我绑来这里的,就算我的精神损失费。 洛桐将零花钱每天100美元后面狠狠地再添上了一个零。随后她挑衅地看看面前的人。 男人毫无所谓地耸耸肩,表示没有意见。 见他如此,洛桐又用括号标注了(壹仟),男人失笑。 洛桐停下笔,复查有没有错别字,她汉语言文学专业,有点强迫症。 男人将头凑上来:“写完了?” 洛桐身体往前一倾,扒住协议:“你等等看,我再想想有没有漏的。” 男人往后靠向椅背,半晌说了一句:“字儿不错,练过的?” 洛桐点头:“我从小练书法。” 男人闻言又笑:“新鲜。” 新鲜?哪里新鲜? 洛桐心说,自己哪点看上去不学无术了?难道就因为拉错行李箱,连文化素养也要被质疑了。 她赌气又读了两遍,实在找不出错儿了,才将纸转向男人。 男人先看签字栏,将名字读了出来:“洛桐?” 洛桐点头。 “真名?”男人又问。 洛桐有些恼:“白纸黑字的协议写着,我用假名儿不就不具备法律效力了?” 男人吐槽了一句:“你这法律意识还挺强。” 洛桐嘴皮子厉害:“哪像你。” 男人刚要签字,他停下笔,看了洛桐一眼,轻微蹙了眉。 洛桐被他的眼神吓住,刚才他一直带着笑,看上去亲近不少,洛桐差一点忘了那人可不是一般的凶,稍微收起笑容,就给人不怒而威之感。 男人用笔杆敲了两下“旅伴”旁边的括号,问:“不包括睡觉?” “那种睡觉!”洛桐解释道。 男人反问:“你出去旅行可以一直不睡觉的?” 洛桐瞪了男人一眼。 男人笑了笑,投降:“行~” 男人不说话了,继续往下看,眼睛又扫到“陪伴时间”,上面写了“最多半年”,旁边又是一个括号,“从即日起”。 他微微颔首,这一页纸,他最关注的是这句。 半年时间,对他而言,应当是够了。 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总要朝夕相对,还是要找一个顺眼的“旅伴”。 协议的最后,日期已标注完毕,还留了一处空地儿,给男人签名的。 很明显,对洛桐来说,男人所要做的就只是签字而已。 至于别的条款,他最好别有意见。 男人从留给他的这一处空地儿,竟品出了这么多意思。 他无意识笑了笑,终于一笔一画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洛桐凑在一旁,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字儿很明显也是练过的。 笔峰遒劲有力,字如其人,此人……很不好惹。 洛桐在短短两这个字的签名时间里,得出了这番结论。 齐寓。 他的名字叫齐寓。 洛桐看看名字又看看人,抬眸的时候正对上男人的眼神。 男人说:“是真名。” 洛桐:…… 这人还损人上瘾了? 洛桐暗搓搓想,应该叫齐冷或者齐坏才对。 气质奇冷,心眼儿奇坏! 齐寓看着洛桐的表情,就知她憋着坏呢,忽然又觉得有意思起来。 他看着洛桐伏案将那协议又手抄了一份,一处刘海垂落到鼻尖,她抬起左手食指撩开发丝,又蹭了蹭鼻子下面,那模样竟带着些稚气和童真。 齐寓心想:这一回可真是用心了。 眼前这女人确凿就是他这半年要好好相处的人了。 齐寓签完另一份,洛桐刚要收好字据,齐寓说:“是不是还差点什么?” 洛桐抬头看看齐寓:“什么?” 齐寓用食指点在洛桐的唇上,轻轻的捻了一下,又按到纸上:“这下好了。” 纸上留下了两个红手印。 签字,画押,这才算数的。 第5章 大船 随后,齐寓安排洛桐住到客房。他拖着行李箱亲自带她过去,阿娘跟在两人身后。 齐寓对洛桐说:“这个叫阿娘的,以后就听你吩咐,这个地方的佣人都很忠诚。” 说这话的时候,阿娘也听到了,洛桐回了头,阿娘就对她憨憨地笑着,笑容像是长在脸上。 洛桐转回头小声问齐寓:“她听得懂中文吗?” 齐寓说:“你可以试试教会她。” 洛桐瞪齐寓。 洛桐吵架从来不带输的,她回嘴道:“你都教不会,我才待半年,把她教会了带回国呀?” 齐寓侧眸看了看洛桐,认真说:“也不是不行。看你表现。” 看你表现……洛桐在心里模仿齐寓说话的口气。 洛桐小声地“嘁”了一下。 要不要再定个kpi给我考核考核?你想得美! 齐寓步子大,走在前面,突然回过头对洛桐肃色道:“有话就直说,别在我身后嘀嘀咕咕。” 洛桐扯了个狗腿似的笑容。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洛桐收起拌嘴的心,眼睛四处打量这艘“大船”。 他们先是经过硕大无比的客厅和宴会厅,从柚木楼梯上到二楼,二楼有好几间房,穿过长长的走廊,齐寓在倒数第二间门前停住。 阿娘用钥匙打开客房。 这客房,非常的……大! 是个套房,罗马柱大床和纱罗帐子,复古梳妆台和藤编的屏风,拐角处摆着一盆一人高的天堂鸟,为房间增添了一丝绿意和灵动。 套房的客厅也不小,茶几沙发一应俱全,古朴而矜贵,还带着异域风情,像是走进了电影《情人》的布景。 “可还满意?”齐寓问。 洛桐故意说:“有没有比这间房更大的?” “有啊。”齐寓说,“不过你不会想住的。” “哪一间?”洛桐眼睛在房间里转转悠悠,脚步也没停过。 “我的房间。”齐寓淡定地说。 洛桐瘪了瘪嘴,吵不过,不吵总行了? 她发逐客令:“我要休息了。” 齐寓倒自觉:“行,早点休息。” 齐寓走后,洛桐倒在大床上,忽然有些乏了,她贪恋着舒服,怔怔地看着天花板放空。 今天一天实在是太奇遇了。 看得眼睛酸了,差一点要睡着,她忽然想起还没收拾,便又从床上弹坐起来。 她趿着拖鞋走到客厅里,看到阿娘正将行李箱里的衣服一件件挂出来,挂进衣橱里。 箱子里没剩几件了,洛桐慌张地往箱子上一扑,对阿娘傻笑了一下,说:“我自己来。” 阿娘听不懂,有些不知所措,洛桐又朝她摆摆手,这下阿娘懂了,跑去浴室里忙碌了。 洛桐快速地从里面挑出那些布料很少的衣服,还有奇奇怪怪的小玩具,她眼睛一瞄找了一个床边的五斗柜,将东西一股脑儿塞了进去。 做完这些,她脸红耳热。 洛桐心想,果然是有钱人会玩。 洛桐将剩下的衣服全部挂好,鞋子包包首饰各司其位,硕大的衣橱才填了不到一半。 洛桐又看看这一半挂着的衣服,翻了几下,又觉得能穿的实在没几件。 她总不能天天穿得像去走红毯? 这时候,洛桐听到浴室里响起哗哗的流水声。 她走进去看,原来阿娘给她放好了洗澡水,还是泡泡浴,上面撒了玫瑰花瓣。 洛桐怔在原地,揪了揪眉毛:真的是旅行啊……还是豪华游! 阿娘又对洛桐笑笑:“请。” 洛桐用英文回答:“你是让我洗澡?” 阿娘点点头,又将浴巾和浴袍放在旁边的架子上。 随后便退出去。 洛桐想了想,决定恭敬不如从命。 在厚实而馨香的泡泡浴里,洛桐舒服地洗了个澡,中途还调试了一下浴室里的影音视频,看了一会英文电影,真是无比享受。 洗完澡,洛桐披着浴袍,头上包着浴巾出去,正想往床上一躺,却见阿娘还在屏风后面站着。 她走过去,用英文对阿娘说:“你不用待在我房间了。我准备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 阿娘朝浴室看了看,大概是本想收拾好再走,但见洛桐打着哈欠,便懂事地往客厅方向走,洛桐以为她要出门,她却开了客厅旁边的一个小间进去了,洛桐跟过去,看了一眼,明白了,她以为是壁橱的地方,其实是个保姆间,里头有独立的卫浴。 这……洛桐还没享受过这住家保姆的服务呢。 她尴尬地对阿娘笑笑,阿娘做了个晚安的手势,关上了门。 洛桐又倒回床上,越想越离奇。 心情就像坐过山车似的。 这是……拣了个箱子,转运了? 这问题还没想出答案,洛桐就进入了梦乡。 一夜无梦,早上睁眼,房间里充满早餐的香气。 洛桐揉着眼睛,走去餐桌旁,桌上有牛奶面包,也有当地的小吃,用荷叶包着的牛肉串,还有一个小碗用盖子盖着,她掀开一看,是一小碗米粉。 从昨夜到今晨,她还没吃过东西呢,她将一桌子的早餐吃了七七八八,阿娘听到动静,从小隔间里走出来。 阿娘看到洛桐把一桌子东西都吃完了,她显得很高兴。 这时候,门外响起敲门声,洛桐拉开门链看了一眼:是齐寓。 齐寓说:“你这还没起呢?” 洛桐惊慌地捏住浴袍,警惕地后退一步:“是啊,干嘛?” “履行合同了。”齐寓说。 “哦。你等我十分钟,我换个衣服。”洛桐把门关上。 洛桐往衣橱里一看,昨天那身脏衣服已经洗好挂好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洗好烘干的,洛桐心里夸说,这阿娘就跟田螺姑娘似的。 她穿上自己的衣服自在不少,本来还担心要穿那些说话走路都要很优雅的裙子和衣服呢。 昨天头发没干就睡了,现在她只得胡乱一扎,换上运动鞋,想了想又从衣柜里“借”了一只款式低调的名牌包,便打开了门。 齐寓看看她,表情有些惊讶。 阿娘听到关门声,放下打扫了一半的浴室,跟出去。 她看着齐寓,很歉疚地说了两句土话,齐寓又回了两句土话。 两人说完,阿娘对着洛桐鞠了个躬:“对不起。” 洛桐没懂,齐寓在旁边解释:“她在说自己工作没做好。” 齐寓又挥挥手,打发了阿娘。 齐寓一身浅色衬衫和亚麻西裤,他气质冷,穿了这一身看上去倒柔和不少。 他弯了弯手肘:“走。” 洛桐想了想,别别扭扭地将手搭上去。 第6章 好奇 从房间走到门口,一路上值得看的可多了。 现在是上午,整栋别墅里的仆人都出来,每一间客房都开着门,里头有专门的仆人负责打扫,都穿着相同的制服。 这里的衣服有点儿像是民国时候的,也有点像南洋那边的。 一色的浆白色的中式上衣和同色的裤子,看面料像是棉麻的。 毕竟这里天气热,透气的布料要舒服些。洛桐不免想到自己,她也该买几身衣服。 洛桐想到每天的零花钱,心思动了动:不知今天去玩的地方有没有购物中心?她想买些适合这里穿着的,热带风情的衣服。 想到这里,她勾了勾唇。 齐寓看了她一眼,问:“和我出门,这么高兴?” 洛桐嘟着嘴刚想要反驳,一想万一齐大爷不乐意了,到晚上才给零花钱,她的购物计划岂不是要泡汤? 洛桐扯了个狗腿的笑容,奉承道:“那是。您风流倜傥,一表人才,我觉着特别荣幸。” “不像是什么好词儿。”齐寓淡淡说。 洛桐奇了:这夸人长得帅,还有错了? 她敢怒不敢言,感觉这“伺候”人的工作也不好干,但看在钱的份上,她忍了下去。 一时无话,洛桐那双眼睛也没停过,眼睛不停在各个房间里穿梭。 这栋别墅,可能已经远不能用别墅来称呼了,它长得像艘大船,里面的每个房间也像是客舱似的,每间房间的布置还都不一样。 有欧洲风情的,有中东风情的,有日式的,有中式的。有铺着波斯地毯的,有挂着萱草帘子的,有一间,房间里还摆着一个青花瓷缸,里头似乎养着锦鲤。 因为洛桐眼睛老打岔,齐寓挽着她也跟着慢下来,闲庭信步的步子被打乱,有时还得往前拽一拽,才能拽着走。 齐寓心里又发出灵魂拷问:她这是演技特别好呢?还是真傻白甜,没见过世面…… 齐寓微微皱了皱眉,倾向于前者。 他一时间也开了小差,就停在了一间房间门口,里头正打扫的仆人见状,赶紧停下手中的动作,对着齐寓鞠了个躬。 齐寓颔了颔首,又挽着洛桐往前走。 洛桐却礼貌恭敬地对那仆人回鞠了一躬,那仆人受宠若惊,刚站直的身子又继续弯下去,不敢直起来了。 齐寓拽了一下洛桐。 洛桐感到意外,虽说这里的佣人都很忠诚,还很有服务意识,可这么礼数周到的,她还是第一次……遇到。 以后,回了国,她便要觉得海底捞也寡然无味了…… 齐寓小声说:“还不快走,你再待一会儿,人腰得折了。” 洛桐小步快走,再不敢停留。 下了二楼,总算不见什么仆人了,洛桐才小声说了句:“这里的……规矩,都这么大么?” 齐寓略略鄙夷地看着洛桐:“我看也不尽然。” “哦?”洛桐眼前一亮,“也有不服管的?” “你。” 齐寓抛下这句,往前走了。 洛桐恨得牙痒,小步追上去。 齐寓走到宽大的门廊下,车子已经停在门口了。 阿邦下来开车门,让齐寓进去。 洛桐自己跑去拉前座。 今天不是商务车,是一辆稳重的轿跑,流线型设计,又保持了一定的商务范儿。 齐寓开了车窗,对着洛桐的背影喊一句:“跑什么?” 洛桐刹住脚步,回过头。 齐寓略侧了侧头,下巴指身旁的空座。 洛桐瘪了瘪嘴,万般不情愿地走去车的后排,阿邦在这一边开着车门,已经候着了。 “小姐,请。” 洛桐纠正:“叫我洛桐。” “好的。洛桐小姐。” 洛桐:…… 这还是昨天那个拿着破布要堵她嘴的阿邦吗? 这一夜之间,该不是整栋楼的人全换成了ai?连表情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毕恭毕敬,笑容保持完美弧度,焊死在脸上。 洛桐坐到后排,没好声气。 齐寓用余光打量了一眼:这又怎么了? 自己请来的人,难道还供着不成? 齐寓这下直接忽略掉洛桐的小脾气,漠然看外面的椰林蓝天,灌木矮丛。 但这风景天天看,也腻啊。 齐寓索性闭目养神,刚合上眼。 他的胳膊被戳了戳。 他不搭理。 那根指头便戳得越勤。 齐寓一睁眼,一把抓住那根手指,洛桐吓得面容失色。 想啊~的一声,却堵在了嗓子眼,倒被口水呛得咳嗽了一气。 齐寓松开她的手指。 洛桐的心刚才砰砰直跳,这会儿,她稳了稳呼吸,拍着胸口说:“你吓死我了。” 齐寓哭笑不得,听她下一句又要说出什么花儿来。 “我们这是去哪儿?” 是个正经问题,不过齐寓不打算回答。 “到了你就知道了。” 嘁~ 洛桐鼻子里哼哼出声。 “一会儿找地儿把我卖了,你倒开心了,在旁边数钱……”洛桐用食指戳着车门,嘀嘀咕咕。 齐寓听力很好,他看着这个活宝。 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句:真皮怕刮痕。 家里的老师傅教的,小时候就学这些,他自然记得很牢。 洛桐还在用她的指甲专注地破坏车的内饰。 阴沉的声音从脑后传来:“一道划痕扣一百。” 洛桐忙用指腹揉了揉刚才戳瘪的地方。 齐寓从洛桐的脑后探过来,抬手绕到洛桐跟前,悬空点了点那点淡若游丝的痕迹,说:“来不及了,留痕了。” 洛桐着急了,一转头和齐寓的下巴碰在一块儿。 毛茸茸的胎毛擦着硬刺刺的胡茬,两个人同时往后退了半寸。 “你!”洛桐脸憋得通红,“你……离我这么近做什么!” 齐寓左右移动了一下下颌,刚才那下着实撞得不轻。 洛桐心又是一阵砰砰直跳,脑袋是挺痛的,但他身上的味道直逼人,说不清是什么香味。 洛桐对香水没什么研究,对男士香水更没什么研究,但那股香味,她好像哪里闻到过…… 洛桐拼命在脑袋里搜刮些什么,但什么也想不起来,脑袋倒更痛了。 她脸羞得通红,迟迟不褪,为了让那紧张、尴尬、窒息的感觉消弭下去,洛桐只得闭上眼睛,装睡。 但,就是这么神奇。 她真的睡了一路。 车子开得又稳,在那股熟悉、蛊惑的香调里面,她睡熟了。 直到车子停下来,她才醒过来。 她看看齐寓,齐寓看着窗外。 阿邦下车来拉车门。 齐寓先下车,又伸手向洛桐,洛桐看了看,手心刚碰着手心,就被他牵引着下了车。 洛桐想,她还得攒钱买台智能手机,能上网的那种。 这个当初脑袋一热就来的国度,远比她所了解得更离奇。 第7章 一百块 一下车,一股淡淡的咸腥味扑面而来。 远处,海风裹着浪花,在云间翻滚,就像要和天空连成线。 走越近,越听到澎湃的海浪声。 洛桐突然就有点儿感动了。 他这是要带她来海边。 长这么大,她还没见过真正的大海。 …… 洛桐安安静静地跟着齐寓往海边走去,一时间,她变得温驯无话。 齐寓倒不习惯了。 他低头看她淡淡忧郁的小表情,轻声问:“怎么了?” 洛桐摇了摇头,叹口气。 再抬起头,洛桐吸了吸鼻子,表情温淡,她不知在哪里看到过的,说人之所以喜欢听海浪声,是因为,海浪的频率和婴儿在母亲肚子里听到心跳声很像很像。 洛桐刚才是想妈妈了。 她朝齐寓真诚地笑了笑:“谢谢你,今天想来海边。” 再往下走就是沙滩了,洛桐一手摸着脚后跟,准备脱鞋子,一手扶着齐寓的胳膊。 齐寓人站得笔挺,半点没有要下去的意思。 洛桐做了一半的动作便停下了,她眨了眨眼,又低头看齐寓下面搭配的西装裤和布洛克皮鞋。 她尴尬地摸完脚后跟,站直了:“不下去的?” “下面全是沙子。” 这话好像蛮有道理的。 这当然难不倒洛桐,她言之凿凿:“上来冲冲脚就好了呀。” 说完,她讨好地指指一旁的水龙头。 就好像,水龙头也是站在她这边的,怎么就刚好在视野里,就出现了一个。 齐寓知道要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他得气个半死。 “赶时间!” 他抛下她,往前面的岔路走去。 洛桐只得眼巴巴地告别海岸线,一步三回头地“赶时间”去了。 好不容易追上齐寓,洛桐发现他沿着小径走去的地方,是一栋毗邻海边的吊脚楼,这吊脚楼正位于海湾的尽头,边上就是礁石崖岸。 石头路弯弯曲曲,洛桐觉得这吊脚楼也蛮有趣,反正是没去过的。 她又开始东张西望,刚才的忧郁仿佛不存在似的。 明媚的笑容脸上绽开,洛桐时而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时而蹲下来摸两块石头玩玩。 齐寓端庄地走在前面,洛桐跟在后面不知像什么,像小狗? 还是像音符的符杆后面那根弯弯的符尾? 齐寓忽然停住脚步。 洛桐拍了拍手上的石子儿,站起来。 “怎么了?” 齐寓好整以暇,双手插兜,正等着她这句话呢。 “一会儿,上去喝茶,都是不认识的人。”齐寓说。 洛桐“哦”了一声,心说:他莫不是怕我社恐?我像是社恐的样子? 洛桐真要叉腰对着天空大笑三声了。 齐寓琢磨出她脸上隐约的轻嘲,收起了笑容,认真道:“你别太喧宾夺主了。低调一点。” 说完,齐寓伸出两根食指戳着洛桐的嘴角往两边提将起来。 大概是觉得弧度太大了,露出了牙齿,又往下回收了那么一点点。 洛桐忽然就懂了,他们“齐家寨”的那些仆人们怎么都是同一个焊死在脸上的笑容,八成是“齐老爷”教的。 洛桐鼓着腮左右闪躲了两下,好像齐寓的手上有两只蚊子。 齐寓还是不放心,又叮嘱了一句:“你什么也不用说,对人微笑就行了。明白了吗?” 洛桐脑筋一转,嘿嘿冲齐寓笑道:“那我表现的好有奖励吗?” 齐寓说:“没有。表现不好,扣钱。” 他抬了抬手,朝洛桐晃了晃,像变魔术似的。先是摊开掌心,又收紧成拳头:“说十句话,一天的零花钱没了。” 洛桐忿忿:“条款里可没写不能犯错。” “也没说不能扣钱。”齐寓勾了勾唇。 他负手往前走了两步,又悠悠地说,“想一想,谁是你的金主爸爸。” 洛桐愤然,捡了块石头,朝地上扔去。 跑步经过齐寓身旁的时候,她假惺惺地对齐寓笑了笑。 就是那种焊死在脸上的微笑。 齐寓:…… 洛桐:看着,我要把1000美元赚到手。谁说我不能不说话的!小瞧我呢! 吊脚楼的台阶一级一级,踩在咯吱咯吱的木板上,洛桐忽然就紧张起来。 里面等待着她的是什么? 会不会是—— 那种留着络腮胡,镶着大金牙的壮汉,黑色背心,大金链子,抽着雪茄,笑起来吭哧吭哧像猪叫的。 旁边还站着两个手持ak47的迷彩服保镖…… 一言不和,就突突突低空扫射的那种? 洛桐提着颗心,脚下一滑,差点要栽下去,齐寓眼疾手快将她半个人捞回来。 齐寓:演技……很好?主攻……喜剧? 洛桐抱着他的胳膊,拽了拽他的袖子。 小脸还是紧张地绷着,手下也微微使着力抠着齐寓的手臂。 齐寓本想松开洛桐,重新放到臂弯里挽好,但顾及着她此刻的紧张,就由着她了。 到了最上面的台阶。 洛桐提了提气,努力将脸上的肌肉调到最佳弧度。 齐寓差点没憋住,这是一个便秘般的微笑。 齐寓抬手掀开沙草做的帘子。 里面是一个雅致的茶室,藤椅,藤桌,藤茶案。 坐在里面的人,站起来和齐寓打了个招呼,那人个子矮小,有些黑,随意地穿着夏威夷衬衫和沙滩裤,脚上勾着人字拖。 齐寓抬手揽着洛桐的肩膀,用土话和对方讲了几句,对面那人伸出手和洛桐握了握,他握手的方式不太一样,一只手握着,另一手捉着自己的手。 洛桐轻轻笑了笑,当然是那种获得齐寓认可的标准的微笑。 随后,齐寓在洛桐耳畔低语了两句:“你到那边摆着茶点的一桌坐会儿。我这边不会太久。” 洛桐乖乖地坐过去,窗口外面的风景不错诶,可以看到海岸线,还能看到一身油铜色的肌肉小哥。 不错不错。 洛桐往齐寓那边瞄了一眼,两个男人不知在聊什么。 都是土话,一句也听不懂。 她耳朵里听见的全是像田里青蛙在呱呱叫的那种声音,还有许多句很像是中文里空、买、拉、茶的发音。 她听了一会儿听不懂,就用木叉子叉果盘里的水果吃,这里的热带水果好多哦。 洛桐叉了一块粉红色的水果,放嘴巴里咬了两下,好酸,她被酸得眯起了眼睛。 对面走来个姑娘,妖娆有姿色,她笑着在洛桐对面坐下。 洛桐重新扮演笑容。 那姑娘皮肤黝黑,五官却相当立体,不晓得是不是混血的。 她用英文跟洛桐打招呼:“how are you~” 洛桐刚想回答,但是她记得齐寓不许她说话的。 她偷瞄齐寓,齐寓眼睛没朝她看。 洛桐还是不敢轻易开口,只笑笑。 “cha?”女人挑着眉,看上去热情而友善。 洛桐这下点点头。 谁知,这女的竟然来了一句:“你好。” “你好。” 不好,一百块没了。 齐寓眼睛看过来了。 第8章 看落日 齐寓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不知是不是洛桐多想,他放下茶杯的时候,小拇指翘了起来。 那代表……她已损失一百块了? 洛桐:她要是再和我说中文。我是答还是不答? 洛桐心不定了,眼睛也越来越不安分,她总想看齐寓,想用眼神问他:刚才那一次算不算的。 但无奈,齐寓只回眸了一眼,便不搭理她了,注意力重又聚焦回坐在对面的穿夏威夷衬衫的“大佬”身上。 对面的辣妹正热情洋溢地对自己微笑,不过她好像只会这一句“你好”。 她后头又试探地用英语问了洛桐两个问题,洛桐一律只装聋作哑。 她问的第一个问题是:你是第一次来这个城市吗? 第二个问题是:你是齐先生的女朋友吗? 要是洛桐能开口说话的话,她一定要反驳,什么狗屁女朋友,只是契约伴侣啊,一起玩玩的。 一起……玩玩儿的?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洛桐在心里将齐寓画了个q版小人,还肆无忌惮地对着小人一顿揉搓。 嘿嘿。她心里笑出声,这才是玩玩么。 对面的美女没看出洛桐在笑什么。 总之,从刚才到现在她都在笑。 搞得自己也只好始终挂着憨憨的微笑。 这实在是无趣极了。 两人默默无言地面对面吃了两片西瓜之后,那女的先受不了了。 她一扭一扭地跑去夏威夷大佬旁边,伏在他耳畔说了些什么,反正听上去一律是“买啦,茶啦”之类的发音。 她俯下身说话的时候,胸前壮观的两团简直要呼之欲出,而且正对着齐寓。 洛桐心里暗暗吐槽:便宜你齐老板了。吃了一顿“巧克力”冰激凌不付钱的。 洛桐不屑地瞥了齐寓一眼,见他低头喝茶,她心里却暗爽。 气质奇冷,人品气坏的齐老板没占到便宜,莫名就让洛桐感到很爽。 她略傲娇地喝了口茶,啪的一下,一滴茶水滴到自己的胸上。 这下,洛桐高兴不起来了。 不比不知道。 她斜眼打量那女人胸前傲然挺立的两团,她努力地挺了挺,无奈先天不足,再如何反弓脊柱,这种事还是光靠努力是没用的! 洛桐沮丧,拿着水果出气,将果盘里的水果都扎了个遍之后,她对准一片木瓜刺了进去。 一旁用余光看完全过程的齐寓,差一点就绷不住了。 他收回刚才的吐槽,有喜剧天赋也挺好的…… 美女和大佬耳语完,捶了两下大佬的胸口,又来到齐寓的身旁。她再次俯下身子对齐寓耳语了几句,边说还边看洛桐。 这下轮到对面的大佬吃冰激凌了。但大佬也许是天天吃,吃腻了,看上去,桌上的一盘开心果对他更有吸引力,他剥了两颗送进嘴里。 洛桐感觉这一局是她赢了,心里暗爽。脸上的微表情全落在齐寓的眼里。 美女像蝴蝶飞过了两名大佬身旁,又飞回洛桐身旁。 她说:“o,再见。” 洛桐大概知道她是在称呼她的姓,但把她叫做“老”,她心里不乐意,洛桐刚想纠正发音,应该念“o”,她想起了齐寓的话,只好做缩头乌龟,对美女笑笑,说:“再见。” 大波美女走后,洛桐更无聊了,只能抠着自己的指甲玩。 偶尔看看窗外,刚才那美女脱了外面的花裙子,穿了一身比基尼在沙滩上玩排球,和那些推油小哥们。 洛桐看了会儿,心里充满爽与不爽彼此交替,相互抵消。 然后,太阳也落下去,红彤彤的夕阳将沙滩染成了金黄,又将天边烧出一团火。 洛桐第一次看海边落日,直看得痴了,连齐寓站到她身边也恍若未觉。 直到他魁梧的身材在桌上投影出一道阴影。 洛桐这才转过头来。 她没有防备的时候,眼神总带着些稚嫩,还有些许天真。 不知是伪装得太好,还是出道得太早? 齐寓收起打探的心思。 他说:“下去看看?” “看什么?去哪儿看?”洛桐眼睛里突然就亮起来,像……夜晚的路灯。 亮灯的那一刹那。 将光明输送到黑暗的一刹那。 一刹那,是九百个生灭。 弹指一挥间,是六十个刹那。 一刹那,就是这么短。 齐寓家学传承佛教,祖祖辈辈都信佛。 这些个佛家谒句,常常不自觉地就浮现在脑海。 哪怕此刻,用这样的话,来形容一个风尘女子不太合适…… 齐寓去牵洛桐的手:“走。落日很快。得抓紧。” 洛桐牵住齐寓的手。 她也怕走得快了,在木楼梯上摔跤。 她站起来,环视一周才想起来问:“他们都走了?” “嗯。”齐寓说,“事情谈完了,可以好好陪你玩了。” 洛桐听到这话,更高兴了。 不枉她在这儿枯坐一下午。 走楼梯的时候还规矩点,到了下面的石头路上,她就撒丫子飞奔起来。 她要去海边,看落日啊。 齐寓对阿邦说:“快,跟着她。” 阿邦手一撑翻过木围栏,就去堵洛桐。 要不是阿邦身手敏捷,洛桐差一点就和阿邦撞车了。 阿邦调转了个方向,和洛桐一起齐头并进往前跑。 洛桐一边气喘吁吁的,一边问阿邦:“你跟着我干嘛?” “我得保护你的安全啊。”阿邦说。 “你不用保护老板的吗?”洛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本来是保护老板的。”阿邦在沙滩上跑得如履平地,轻轻松松,“现在你来了,当然先保护你啦。老板他……身手和我不相上下!” 洛桐停住了:“你们老板还会武功的?” 阿邦刚才一下子说漏嘴了,现在洛桐再要问,他打死也不接话了。 他嘴那么快,老板要是记仇点,晚上他可要对着月光跪搓板了。 说话间,齐寓也赶到了。 阿邦自觉靠到一边。 齐寓拉着洛桐说:“你刚才跑那么快干什么,不知道外面有坏人么。” 洛桐憋了一下午了,这下可得着机会了,毫不留情地怼他:“绑我、胁迫我、惩罚我……有谁比你更坏呀?” 齐寓被她噎得没话说,为了追她,他鞋都没来得及脱,灌了一脚的沙子,她还好心当成驴肝肺了。 洛桐拼命跑到海边,结果—— 海水还是突然就把咸蛋黄给吞下去了。一点面子都不给她。 这鬼地方,下次没机会来啦! 洛桐丧气地蹲在地上,现在没石头了,她从沙里找了块干燥的海星,重重地砸进了沙坑,那海星居然也欺负她,它长了腿,跑了! 洛桐:啊……! 第9章 我撕的 日落之后,天黑得很快。 洛桐闷闷不乐。 今天一天! 落日落日没看到,衣服衣服没买,零花钱零花钱没挣! 洛桐充满怨念地拿着个小海螺在沙地上戳戳戳。手里那个小海螺,下面尖尖角都快被磨平了。 齐寓本来想劝她,但又觉得,这个事有点诡异了。 他是不是对雇来的人太好了点?阿娘看到也就罢了,阿邦看到该怎么想? 阿邦跟了他十年了,从码头捡回他的时候,他才十五,他二十。 现在时间倏忽过去。 他不知不觉把阿邦当弟弟看。 可说到底又是不同。要真是亲弟弟,谁能舍得让自己的弟弟挡子弹? 他正看着远处的天际,忽感到脚底一阵清凉。 他低头一看,海水正一点点漫上他的脚板。 再看面前那笨女人,还恍若未觉正在靠近的危险。 她倒会找乐子,日落看不成了,敢情还有闲心堆沙子玩。 阿邦也是,他点开手机的闪光灯,举高了当探照灯打。 这也太宠了,宠得没边儿了! 齐寓有些生气,一把将洛桐从地上拽起来,洛桐正玩得兴起,她呲毛道:“齐寓你干嘛?!” 齐寓看看阿邦,纠正道:“别齐寓齐寓的,齐寓是你叫的吗?” 洛桐拍了拍手上的沙子,故意全抖落到齐寓的裤腿上,齐寓皱眉:“咝~” 造反了?! 阿邦憋着笑。 洛桐说:“你拽我干嘛?你就不能等会儿吗?你要让我叫你齐总,齐老板,齐老大,都成!可我这城堡就差一屋顶了……” 洛桐心想:你不带我玩也就罢了,凭什么,你自己“玩”好了,还要来剥夺我“玩”的权利? 当初说好当玩伴的嘛?我都“伴”了你一下午,你就不能像个男人似的,谦让我一下,也“伴”我玩一玩? 齐寓哪里知道她内心戏都能演出一部《甄嬛》了,只知道,他们再不走就该被水淹了。 月亮一升起来,可不就涨潮了嘛…… 洛桐说完话,又蹲下去拍城堡的尖顶,齐寓忍无可忍,拎着她的领口跟拎个小鸡仔似的,一路拎着往堤坝上走。 “诶~诶!”洛桐被提溜着往前。 她背对着齐寓,手在虚空中胡乱地抓着,她反手去拍齐寓的手背,很用力。 跟当初她要逃跑的时候,下的力气一样大! 洛桐发狠起来,就是亲妈来了也不认。 可是,她的对手是齐寓啊。 齐寓一鼓作气将她提溜到堤坝上,才放她下来。 突然间,嘣~的一下,那衬衫上的扣子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洛桐简直快气炸了,她双目圆瞪,非常响亮的“哼”了一声。 海滩上的人目光都嗖的朝他们看过来,齐寓感到有些尴尬。 他一个生意人,连个女人都搞不定,传出去像什么话。 洛桐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眼前正原地跑跳,晃来晃去晃人眼的大波妹。 大波妹真是精力旺盛哪,她打了一下午的排球了,现在竟还有力气跑步。 大波妹和洛桐打了声招呼:“嗨,o~!” 洛桐更生气了,她哪里姓“老”了! 现在任何小火苗都能点炸洛桐这颗小炸弹。 齐寓跑过去抱了抱洛桐,洛桐还要挣扎,齐寓强按住她,对着路过的两位挥了挥手。 齐寓眼睛在笑,嘴上说的是另一番话:“零花钱还想不想要了,想要,就给我老实点。” 洛桐咬了咬唇,像是在下决心似的。她用力地跺了一下齐寓的脚背,然后拔腿就跑。 齐寓一下就拽住她衣领往自己身前一撞:第一回玩这招,让你得个逞,就罢了。 现在,又来?! 洛桐撞得不轻,额头也痛。 但平心而论,一定是齐寓更痛一点。 因为额头更硬。 齐寓伸出手臂箍住洛桐,怕她再要作死,可就在此时,她变老实了。她自己就抱着齐寓的腰一动不动了。 齐寓总算在朋友面前找回了点面子。 大波妹和夏威夷大佬会意地笑了笑。在这个热带的国度,人的情绪总是会起伏比较大的。这两人准是在打情骂俏了。 正在跑步的两人便不再打扰,悄悄地跑步过去了。 齐寓再低头看看下面的人,现在她乖巧了不少。齐寓的火气跟着下去了些,总算……最后关头,还是能以大局为重的。 不然的话,齐寓都想退货了都。 “好了,人都走了。我们上车。”齐寓说。 洛桐不动,还是紧紧贴着齐寓。 齐寓忽然就心软了,抬手摸了摸她的后背。 洛桐的眼泪就这样冒了出来,一点点湿透了齐寓的衣襟。 齐寓感到胸前一片温热。 这是怎么了? 齐寓有些不知所措了,他刚才也是气急了。 他没想弄疼她的。 齐寓又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轻轻地揉了揉,叹气道:“你……” 他不太会安慰人,字典里也鲜少有这样的字眼。 他尽量委婉地提醒洛桐:“偶尔闹一闹,耍耍小性子是情趣,但凡事得有个度,别忘了,你也是有任务的。” 洛桐的哭声止住了。静默了片刻。 她认真地思考了齐寓的话。 齐寓说的没错。她是有任务的。白纸黑字的合约签着,她要离开这里,说到底,还要靠他的。 她还是太冲动了,太任性了。 辞了职,说走就走去旅行的是她,在大巴上拉错了行李的是她,冒冒失失去酒店找人的也是她。 甚至迷迷糊糊被送上了车,到了齐寓身边的人,也是她。 还有昨晚,她自己答应了齐寓的。 她得陪他半年。 没说是以何种态度陪,但肯定不是现在这样,由着自己的性子去陪。 而且,最糟的是,她现在根本没办法离开齐寓的怀抱。 齐寓摸了摸洛桐哭湿的额发,捋到一边,淡淡说:“行了,上车。带你去吃点东西。” 天都黑了…… 洛桐还是不动。 齐寓略微松开些面前的人,往下瞄了一眼。 这下全明白了。 洛桐的衬衣在拉扯中,被撕破了。 齐寓莫名就联想到了刚才在茶室里,洛桐“欲与波霸试比高”的搞笑举动,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这人,真是个矛盾体,既胆子大爱闹腾,闯了祸了又只会哭。 齐寓想了想,对阿邦说:“你去把车开过来,停这儿。” 阿邦看了看这小径,又看看齐寓的脸色,话就没说下去。 这是景区,按理说不让停车的。 片刻后,车开过来,齐寓将洛桐紧贴着自己,搂进了车里。 到车上,他脱了自己的衬衣给洛桐盖上,自己只着了贴身的短袖。 洛桐脸上挂着泪痕,拥住齐寓的衣服,将膝盖蜷到胸前。 这是一种防御的姿态。 齐寓本想晚上带她去附近有名的小吃街转转作为补偿,他今天谈得是久了点,她的性子躁,准是不耐烦的。 齐寓看看洛桐,她把自己团成一团,像只小刺猬,也不说话了。 齐寓想了想,她恐怕最在意的是钱。 便开口逗她:“挣了一千了,不想想怎么花钱? 齐寓打开随身的钱包,拿出十张崭新的美金放在洛桐手里。 洛桐的目光立即聚焦到这纸币上。 她有些惊讶。 洛桐抬眸看向齐寓:“我刚才说话了。” “我听到了。” “我还戳了你的车子。” 洛桐心虚地看座位旁的那道浅浅的划痕。 齐寓说:“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洛桐有些警惕地看着齐寓。 他该不会是有别的企图? 齐寓看到洛桐脸上又浮现他所熟悉的那种表情,他忽然就轻松了。 “赔你衣服钱。” 洛桐回忆了一下,把一百元退给齐寓:“责任一人一半。” 齐寓平静地把一百又塞回洛桐手里。 洛桐不解地看着他。 他说:“我撕的,我负责。” 第10章 晚餐 两人回到家,阿娘在门口迎着。 阿娘看见洛桐身上穿着的是齐寓的衣服,并未有任何表情,或是……惊讶。 反倒是洛桐有些不好意思,一时又跟阿娘解释不清,只好默默地吃着哑巴亏。 齐寓对阿娘用英文交代了一句:“晚上在家里吃饭。先给小姐备洗澡水。” 洛桐看看齐寓,欲言又止。 齐寓感觉到了,阿娘走后,他问洛桐:“有话跟我说?” 洛桐问:“晚饭是和你一起吃吗?” 齐寓不答,反问:“不然,你想叫上阿邦和阿娘一起?” 洛桐听出话里的讥讽之意,瘪了瘪嘴,瞪了齐寓一眼。 但此刻她心思却不在斗嘴上,齐寓等着接招,洛桐却表情纠结道:“可我没衣服穿了。” 这话,齐寓就听不懂了。难不成那一柜子华服是用来看的? 还是说想找个借口多要点零花钱?刚才给她的时候,她还推辞,玩的是欲迎还拒? 齐寓迟疑了一下,说:“柜子里随便选一件,明天带你买新的。” 闻言。洛桐表情立刻由阴转晴:“诶!那我去了,一会儿见!” 齐寓:……看来,还是高估她了。 但是想到一会儿她终于肯穿礼服,他又有些期待,遂摸了摸鼻子走去自己房间准备。 …… 宅子大,饭厅也有几个。楼下的主客厅,宴会厅都是两百多平的,还有几个承担不同功能的偏厅和餐厅。 阿娘带洛桐到餐厅门口就离开了。 洛桐走进餐厅,发现这餐厅是西式的,像是那种高级西餐厅的包厢,四周还装饰了油画,顶上挂着水晶灯,中间摆着一张圆形的西式餐桌,四周围着四张餐椅,桌上摆着鲜花和烛台,水晶玻璃杯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洛桐脚步停在门口。 她惊住了,一时间错觉,以为自己踏进了高级西餐厅。 洛桐知道齐寓有钱,但不知道他能奢华到这种程度,又精致到这种程度。 洛桐走进餐厅,看到餐厅一角的料理台旁站着一位穿白色制服的主厨,他正低着头在给两人做西餐,边上一盘冷汤已经做好了,洛桐瞄了一眼,芦笋奶油浓汤,上面搁了片芝士薄片,上面撒着坚果碎。 洛桐咽了咽口水。 又走近几步,齐寓转过身来,看到了洛桐。 齐寓本来背对着洛桐,正对着窗户在打电话,是听到动静才转过身的,他对洛桐笑了笑,又对电话里的人匆忙说了两句“see you”,挂断了电话。 齐寓的目光停在洛桐身上,清冷而透彻,一如平常。 洛桐此刻穿了条深蓝色及踝长裙,整体款式算保守,宽肩带,露出白皙修长的手臂,裙子的下摆微微起弧度,面料是绸缎的,泛着水光,剪裁很合身,松紧适度地贴着洛桐的身体曲线。 齐寓绅士地走到洛桐身边为她拉开座椅。 洗完澡,齐寓换了有设计感的白衬衫,微微挽起袖子,有些慵懒随意,在光线中,衬衫上的暗纹如水流动。很好看。 依然用了他惯用的香水,是洛桐熟悉的味道。闻过两次,洛桐已能辨出齐寓身上的香味。这种香味,很特别,有点儿魅惑,衬得齐寓更加深不可测。 齐寓在洛桐的左手边落座。 洛桐第一次穿这样的裙子,表情有些紧张和羞怯。 她的不确定落在了齐寓眼中,像是要得到他的肯定。 齐寓配合地夸了一句:“这衣服很美,很适合你。” 他将桌上的餐巾抖落开,餐巾刚拂过洛桐的裙子,洛桐说:“不用了,我自己来。” 接过餐巾的时候,她和齐寓的手碰到一处,她注意到他手上的腕表,洛桐目光在齐寓手腕上停顿了一下,没说话。 表盘上有一个深蓝色的月亮,和洛桐的裙子是同一个色系,又仿佛暗暗契合。 裙子是阿娘给选的,本来阿娘还准备了一块手表给洛桐,洛桐嫌麻烦才没戴,那块手表上就有一个蓝色的月亮。和齐寓这款刚好配成情侣款。 洛桐心里划过一些荒唐的念头:这箱子会不会是故意换错的? 又一想,她推翻了这个念头,他不至于用这种手段。况且,她根本不认识齐寓,没有理由令他如此煞费心机。 巧合罢了。一切都是巧合。 冷汤和面包由主厨端上来了。 主厨是个高鼻子蓝眼睛的,他用外语介绍了两道菜,齐寓听后点点头。 主厨走后,洛桐问齐寓:“你听得懂的?” “嗯。法语会一点,这里有很多人都会说法语,尤其是上次带你去的海边那一带。”齐寓说。 “哦。”洛桐点头。 “想学吗?”齐寓勾了勾唇。 “的吗?” 洛桐警惕地看着他。 “想学东西还怕花钱?”齐寓笑了。 洛桐心想:你当然不在乎钱,你又不差钱。 洛桐故意说:“花钱的话就不学了。” 她埋头喝汤不理齐寓。 没把握后面藏着什么陷阱的话,最好一开始就别轻易入套。这是洛桐和齐寓交锋二十四小时后得出的经验。 埋头喝汤的间隙,主厨给两位的酒杯里倒上了红酒。 洛桐看了看齐寓:“我不会喝酒。” 齐寓意味深长地笑笑:“是吗?” 洛桐目光戒备,齐寓耸耸肩:“随你。” 主厨又端上来下一道菜,煎牛排。 牛排看上去要比一般的牛排厚实些,中间还是深红色的,应该是五分熟的。但这香味闻上去就够诱人的了,而且似乎还是主厨的看家菜。 主厨微笑着为两位介绍了很多话,洛桐听了半天,不知所云,偶尔齐寓还和主厨对话了两句,洛桐疑心齐寓是故意的,故意欺负她听不懂法语。 在洛桐快用眼睛把这道菜吃完之前,主厨总算是介绍完了,退了下去。 齐寓举起酒杯示意了一下,喝了一口红酒,拿起刀叉,而洛桐也仿佛得到允许,才放心开动。 洛桐切开牛排,因为是半熟的,下刀有些软,这刀子不是切牛排专用的,切鳕鱼还好,切牛排还是费劲。 她好不容易送了一块到嘴里,满嘴的肉的脂香。 “这是什么牛肉?”洛桐问。 “和牛。” “就是按摩听音乐的那种牛?”洛桐问。 “嗯。”齐寓挑了挑眉,“好吃吗?” 洛桐是喜欢美食的,这块牛排味道确实不错,马上就俘获了她的心。 “得配红酒吃。”齐寓说,“这肉的香味才能达到最完美的融合。” 洛桐将信将疑,偷窥齐寓的表情。 他一脸陶醉地喝了一口酒,再吃下一块。 洛桐趁齐寓不注意,拿起酒杯品了口红酒。 真的也!红酒的果香和牛肉的味道融合得刚刚好。 齐寓低下头继续切牛排,假装看不到洛桐在偷喝酒。 “这酒度数高吗?”洛桐问。 齐寓说:“一般红酒的度数。” 哦。洛桐在心中估测了一下自己的酒量,看着勃艮第杯中的红酒,这么点的话,倒不至于怎么样。 陶陶说过,她的酒量应该有一瓶。 第11章 契约精神 陶陶是洛桐的闺蜜,她们初中就认识,又一起念了高中,大学里也维持着友谊。 洛桐在出国前最后一次喝酒是和陶陶一起。 在那个酒里,两个人喝了不少,也聊了许多话题,那些学生时代的快乐的事,还有职场上不得意的事…… 后来,她们就玩起了掷飞镖。 她记得,那间酒的墙上有一个掷飞镖的飞盘,一共20格。她把所有想去而没去过的地方写了10个,一个间隔一个,贴在飞镖盘上。 那天,她对陶陶说,假如掷到没写字的格子,她就继续苟着,假如掷到有字的那些,她就辞职旅行。 随后的结果显而易见。 几个月后,她出现在异国的街头,一个和中国南部边陲接壤的国度。 这里,天气炎热,城市破败……人也很奇怪。 …… 洛桐走神的间隙,齐寓已顺手将她盘中的牛排一块块切好推到她面前。 “谢谢。”洛桐有些不好意思。 “吃。”齐寓看了看洛桐,他的眸子很黑。 齐寓又端起红酒杯轻轻地和洛桐碰了碰杯,饮了一口酒。 洛桐叉起一块牛肉,慢慢品尝着,她忽然生出一肚子的疑问想问齐寓。 可是嘴巴里有食物,没办法说话,齐寓也在安静吃饭,洛桐只有眼睛闲着,便偷偷打量起齐寓的手。 他的手指长得很漂亮,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切牛排的时候,手指抵着刀背微微用力,手背上的青筋凸起,手腕内侧的血管是蓝色和紫色的。 据说冷白皮的人,才如此。 她的目光又擦着衬衫,顺着他的手臂移至他的胸口,白衬衫下面的胸肌略微鼓起,和他修挺的锁骨和宽阔的肩膀一起将衬衫面料撑得硬挺、有型。 身手不错?所以经常锻炼的? 这时,衬衫动了动,齐寓抬手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酒液滚进喉咙里,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 齐寓的目光看过来了。 洛桐迅速收回目光专心吃牛排。 “怎么不说话了?”齐寓放下叉子,看她。 话一直很多的人,突然话少,不是在攒着坏心思就是在惆怅。 齐寓不确定是哪一种。 他记得先前在海边,她也有那样的时刻。 沉默、走神。 “在想什么?”齐寓又与她碰了碰杯。 洛桐喝了一口酒,若有所思地说:“上次喝多了,才跑来国外的。” “哦?喝了多少?”齐寓若不经意地问。 灯光下,洛桐的脖子泛起了淡淡的健康的粉色,和手臂上白皙的肤色有了点儿色差。 洛桐说:“走路摇晃,但还能叫出租车的程度。” “所以,是喝多了被人骗来这里的?” 这男人又在损她了。 洛桐浅浅翻了个白眼,微微争道:“嘁~我人品那么好,才不会被骗。” 齐寓继续损她:“那不见得。人品好的话,更容易被骗。” 闻言,洛桐放下叉子,两眼放空了一瞬,忽惆怅地说:“好像也是。” 齐寓揣摩话里的意思:“你被人骗过?” 洛桐立刻换了个假笑:“骗你的。” 洛桐心想,我就算真的被人骗过,我也不会告诉你,这样你以后就有理由天天嘲笑我。 吃完牛排,撤掉了盘子。 齐寓问:“饭后甜品想吃蛋糕还是冰激凌?” 洛桐想了想:“冰激淋。” 齐寓把主厨叫过来说了两句,片刻后主厨将一份巧克力熔岩配冰激凌端给洛桐,法国主厨笑起来很迷人,洛桐回了一个甜甜的微笑。 主厨又给两位的酒杯添了些红酒。 原来只想喝一杯的,但因为语言不通的关系,以及沉迷在主厨微笑里的缘故,洛桐来不及拒绝了。 还好也只有再一杯而已,慢慢喝,没事的。 而且,酒真的很好喝,齐寓和洛桐碰了碰杯,叮~ 水晶杯叮咚悦耳,主厨悄悄退下,留这方天地给他们。 齐寓没有要甜品,盘子空着,手里只一杯酒,慢慢喝着。 他用余光看着洛桐用小匙子吃冰激淋。 洛桐被看得不好意思:“你不吃甜品吗?” 齐寓说:“很少吃甜的。” “可是甜的很好吃诶。”洛桐微侧了侧眸,“不吃甜的,人生的乐趣少了一半。” 齐寓笑:“我人生的乐趣一点都不少。” 说完,他意有所指地喝了口酒。 洛桐却以为他说的乐趣是指捉弄自己,有些忿忿不平。 她无意识地撅了撅嘴,一口冰激凌送的慢了点,到嘴边已经融化了,一滴乳白色的液体顺着嘴角流下来,洛桐尴尬的用餐巾擦了一下,白色的餐巾上留了一个浅红色的唇印。 齐寓的眼睛盯着唇印半秒,说:“关于白天的事,你有没有想和我说的?” 洛桐心里咯噔一下,心虚了。 她今天惹了一堆事,这糖衣炮弹之后,是等着给她秋后算账了? 她看齐寓的眼神有些闪躲,偷偷喝了一大口酒给自己壮胆,嘴硬道:“今天的零花钱已经给了,你不能收回了。” 齐寓被洛桐的脑回路搞得失笑,他将原想说的话收回去,改说:“你也知道今天惹我不快?” 洛桐底气不足:“只惹了一点。” 她自问,今天还算是配合,除了落日没看着,她发脾气赖着不走那一段。 “哪点儿?”齐寓看着她。 洛桐小声说:“因为你不喜欢我玩沙子。” 是沙子的事吗? 齐寓绷不住,笑了。 “和沙子没关系。” 洛桐破罐子破摔:“那我不知道了。” “想不出来的话,明天的零花钱不给了。”齐寓正色道。 洛桐急了,瞪了齐寓一眼:“可你也欺负我了呀?” “我哪里欺负你了?”齐寓反问。 洛桐被齐寓问得说不出,想半天憋出来一句:“你限制我的人生自由。” 说完,洛桐越想越气,将盘子里的蛋糕和冰激淋搅合成一团。 这是拿吃的在出气了? 齐寓沉默一瞬,忽嗤笑地看着洛桐,这女人的逻辑还真是…… 齐寓一字一顿地纠正道: “不是你自愿的吗?” 洛桐被噎得没话说,胸口堵得慌,她的耳朵鼻子都红了,被气的! 她拎起酒杯喝了个底朝天。 决定,走人! “我吃完了。”洛桐站起来,把椅子弄得哐啷作响。 齐寓斜着眼睛看她,坐着没动。 “酒还没喝完呢?”齐寓淡淡说。 可洛桐正在气头上,她撂下几个字:“恕不奉陪!” 转身的一刻,洛桐的手腕被攥住。 齐寓微肃的目光射向她。 洛桐想起白天的一幕,步子迈不动了。 进退不得。 “坐下。”齐寓说。 洛桐负气了片刻,还是乖乖地坐回餐桌旁。 “有你这么不懂规矩的吗?”齐寓说话不客气。 洛桐抿着唇,脸绷得紧紧的。 齐寓说:“还记得协议里怎么写的?” 洛桐不说话。 “我倒不知道洛小姐这样没有契约精神。”齐寓用话刺她。 洛桐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务必使甲方旅途愉快、身心舒畅。 协议里是这么写的。 第12章 断片 洛桐抬起头看向齐寓,齐寓的眸光中倒映出自己颓丧的模样。 洛桐觉得难堪,又觉得无计可施。 那是她冲动时签下的契约。 可这样的话,她真的说不出口。 齐寓微叹了口气,平静地说:“洛桐小姐,我希望这半年,你能遵守自己的诺言。毕竟……你需要我,我也需要你。” 这番话说得诚恳有礼,并不过分,正因如此,洛桐才更觉得颜面无存。 洛桐揪着桌上的餐巾,垂着眼睛盯着自己的手指。 话都让他说完了。她无话可说。 齐寓看着洛桐,看了一会儿,又端起红酒杯,喝了一口。 洛桐沉默了片刻,说:“我也要喝酒!” 可刚才说不要喝酒的人,也是她。 齐寓从洛桐脸上的表情中确认了一下她是真想喝,还是赌气。 她的脸颊鼓着,气呼呼的样子,绝对是赌气。 齐寓无奈地拿起酒瓶往她杯子里倒上了一点儿红酒,不多。 这暴脾气要是再和她对着干,没准她能掀了这桌子。 洛桐端起杯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放下空杯子,洛桐仇视地看着齐寓: “现在,你高兴了吗?!” 洛桐的脸涨得绯红,酒喝得有些急,她的眼神也跟着恍惚起来,她说不过他,只好用这种方式激他,让他不爽。 还真是…… 齐寓对这个女人彻底无语了。 忽而,他有些轻嘲地笑了笑:脾气,是骨子里的。 他尽力了。 他有心跟她讲道理,她怕是听不进去的,只一味沉浸在自己的悲喜中,将好心的提醒当作对她的批评。 而且,每次说不过,就会用这种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损招。 不知该说她蠢,还是直。 齐寓也不高兴了,但他的脸上依旧看不出喜怒。 洛桐努力聚焦着目光搜寻齐寓脸上的表情,想从某处细节中,看到哪怕一丝怒意。 但是,什么也没有。他的表情好像无所谓的样子。 他对她的举动没有反应? 洛桐又生气,又挫败。 别人败了会收起羽毛,洛桐这种性格的人却只会更加头铁,更加不怕死。 洛桐干脆拿起酒瓶又给自己酒杯里倒上酒:“你不是喜欢喝酒吗?白天让你不高兴了,现在弥补,行了?” 齐寓沉默着,静静地看着她在那里作死。 这里没有镜子,她大概不知道自己的脸和脖子都红了,再喝,多半是要醉了,在一个成年男人的面前,逞强好胜,她心到底是有多大…… 齐寓有那么一瞬间,动了想要激她的念头,但……也就那么一瞬。 洛桐再端起酒杯的时候,他握住了她的手腕。 “可以了。已经高兴了。”齐寓绷着脸看洛桐,“你再喝要醉了。” 齐寓从洛桐手里夺过酒杯,放回桌上。 齐寓站起身,将餐巾扔到桌上,说:“走了。” 比赛到一半,对手忽然就退赛了,那感觉就像是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 表面上,是洛桐赢了。 但谁输谁赢,还真不好说。 齐寓走在前面,洛桐跟在后面,他将她带出这一片会客区,屋子太大,容易迷路,齐寓顾及着洛桐此刻的状态,便将她一路领到她熟悉的楼梯口。 然后他没有跟上楼梯。 齐寓转身就走了。 走就走!洛桐负气地想。 你不想看到我,我还不想看到你呢。 洛桐头也不回地走上楼梯,但那一切强硬的伪装都只是因为齐寓在啊,现在他一走,她便再也装不下去了,脚底开始打飘,她晃了晃,赶紧抓住扶手。 洛桐摸着楼梯扶手,强撑着摇晃的身体,努力地稳住自己,缓慢的一步一步地踏上台阶。 台阶好长好长,走了好久。 洛桐才勉强走到了二楼。 刚才的负气斗狠因此消散了点,酒气却直冲脑门。 洛桐觉得天旋地转的,她靠在墙壁上,恍过神来,感觉自己确实有些醉了。 陶陶说自己能喝一瓶,怕是连吹带捧的意思。 洛桐摇了摇头,想:自己怎么就信了陶陶喝酒时说的醉话呢?两个白羊座的女生在一起,喝多了就是各种放荡不羁的骚操作,射飞镖决定要不要辞职,这种都算是小意思了。 洛桐的初吻还是被陶陶夺走的,她喝多了捧着洛桐的脸一顿亲。 哪天要是陶陶问她:“你看我酒量好不好啊?” 洛桐也准是这么回答:“你是酒神好不好,一瓶都说少了……” 洛桐摸着墙壁,继续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她已经走不了直线了,手掌划过墙壁,脚掌在细带凉鞋里滑来滑去。 她将途经的房间都摸了一边,才摸到自己的房间。 若不是平时佣人打扫得勤,她怕是现在已是满手的灰了…… 洛桐站在门口,嘟嘟囔囔:呜~原来我的酒量这么菜~下次再也不和人拼酒了……头晕死了…… 上次就喝断片了,这次不会醒来又什么都不知道? 洛桐刚才对着齐寓吹牛说“摇摇晃晃,还能打车回家”的程度,只说对了一半,因为后来的事,她完全忘记了,醒来就是在酒店床上…… 太糗了。 洛桐抬手拍了拍门。 咚咚,咚咚。 拍了一会儿,没人来开。 她的住家小保姆,睡着了? 洛桐在门口,断断续续地喊:“阿娘……阿娘,快来……开门……” 洛桐倚着门框,半边身子软下去,索性一屁股坐在房间门口,就地歇菜。 不知过了多久,正当她以为要在门口过夜时,有个人推了推她,没看清楚是谁,他手里捏着什么东西,好像是瑞士军刀。 是…… “阿邦……”她喊了一声,那人没有回答。 过了会儿,有人把她甩在肩上,扛进了屋。 洛桐被摇晃了两下,半睁开眼睛。那天的被阿邦倒挂在肩头的情形又回来了。 眼中的世界颠倒了过来。 倒过来的茶几、沙发、桌腿、凳脚、绿植都漂浮起来了,屋顶的大吊灯长在了地上,四根罗马柱支起的床倒扣在天花板上,深蓝色的床单像夜空的颜色那么深。 有一双手在墨蓝色的天空里挥了挥,就像船驶进了深夜的大海。 平静的海浪突然翻滚起来,洛桐滚进了床单,她抓起被子,蒙到头上,睡死了过去…… 呜~又要断片了…… 明天醒来,她会在哪里?会不会还在中国,那个关于异国的奇遇,只是一场绮梦…… 第13章 动情 快到早上的时候,洛桐做了一个可怕的梦。 她梦见自己在蔚蓝色的大海里游泳,满眼望去全是深蓝深蓝的海水,不是那种靠近沙滩边的浅海,是深海,海的颜色越深,便越代表这片海域的危险。 洛桐感到了紧张,还有害怕。 因为海浪一波又一波地朝自己涌来,风浪推着她,就像浪花拍打着礁石。 她感觉自己快要溺水了,快要窒息了。汹涌的海浪快要吞噬她。 在梦里,她甚至感觉到脸上有海水的潮气,还有双唇被海水濡湿。 “救命啊~救命啊。”梦里的洛桐想要开口呼救,可是,张开嘴巴,一点声音也没有。 却有更多更多的湿滑的水涌进来,她努力地仰起脖子,深呼吸,深呼吸……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救起了她,她平躺着,像是有人在对她做人工呼吸。 又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到自己趴在礁石上,海浪一下一下拍打着礁石,风浪冲击着她,她感到浑身酥软,没有力气。海浪却凶猛,一下又一下,浑身骨头都要散架,头好重,皮肤在发烫,她感到自己又要重新跌落大海,这时候有人将她打捞回岸边。 她清晰的感受到自己沉重的心跳声,咚咚~咚咚!像擂鼓一般。还听到耳畔仿佛有人隔着很远的距离呼唤她的名字:洛桐~洛桐~ 不知过了多久,海潮退去,就风平浪静了…… 有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在朝她走来,她努力地朝过来的人挥舞双手,然后她被一个宽大的怀抱所包围,一个结结实实的散发着荷尔蒙气息的怀抱。 在温热又宽厚的怀抱里,他触感分明的手指正沿着她的脊柱轻轻地抚摸。 她把头埋进他怀里,鼻尖嗅到某种淡淡的熟悉的气息,是记忆深处充满魅惑的香气…… 洛桐又深嗅了两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为什么面前是一个男人的怀抱?他的胸口还在上下起伏。 哦,是做梦,洛桐心想。 刚才正梦见自己在游泳,怎么一转念,就变成了春梦了? 频道切换得有点快呀。 哎~她不该喝这么多酒的,喝多了才会做那样的梦。 不过,梦里的怀抱还是很舒服的,洛桐往梦中情郎的怀里缩了缩,鼻子里发出满足的哼哼声。 这个梦,总比刚才那个溺水的梦要好。 情郎的手在她的后背上轻拍了两下。 那熟悉的触感…… 洛桐侧了侧脸在他怀里磨蹭了两下……嗯?那香味好像更明显了。 等等,这香水味……这手…… 洛桐再度睁开眼睛。 眼皮沉重,她小心翼翼地掀开眼帘一点一点往上瞥去,锁骨、喉结、下颌、下巴上的胡茬、抿紧的薄唇…… 昨天偷偷观察的那些画面和眼前的真实交叠在一起。 是—— 齐寓! 洛桐尖叫:“啊!” 齐寓挣扎着睁开眼睛,是在睡梦中被惊醒,尚且睡眼惺忪。 没完全睁开的眼皮上还留着一道浅浅的双眼皮的褶,他完全睁开的时候是内双的,有些丹凤眼,但眼尾是平的。 齐寓抬手捂住了洛桐的嘴巴。 洛桐在被子里踢腾两下,齐寓有些不耐烦的一把将她塞进被子里,包裹住她,半边身体的重量压上来。 洛桐被压得动弹不得,又气恼,又羞耻,想想自己一头撞死算了。 喝醉酒就算了,断片就算了,为什么断片后醒来一睁眼看到的居然是齐寓? 洛桐一瞬间打了个岔:难不成她想看到的是别人?别人也不行! 齐寓感觉到被子里的人还在作“困兽之斗”,只怕自己一松手,指不定枕头、拳头就要往自己脸上招呼。 他沉住气,平静地说:“洛桐。你看看这是谁的房间?” 闻言,被子里的人不动了。 洛桐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完了,昨晚她走错房间了…… 现在那家伙肯定要倒打一耙。 齐寓又说:“自己大半夜跑到一个男人的房间门口,穿着低胸礼服,你说,我能怎么想?” “我才不是要勾引你!”洛桐脱口道。 “这话不是我说的,是你自己说的。”齐寓的声音永远低沉浑厚,波澜不惊。 刚才她说了“勾引”这个词,听上去有点不打自招。 洛桐没辙,又开始说丧气话:“那是我喝醉了……” 齐寓又问:“那酒是谁要喝的?” 是她呀,是她不怕死地要逞凶斗狠呀。 洛桐被齐寓的话气哭了,眼泪不争气地涌出来。 齐寓无奈,说不过就哭,就闹,她干脆改姓“幼”,“幼童”的“幼”。 洛桐拉着哭腔:“就算我……喝醉了,跑到你房间……可我也没有同意你……对我怎么样啊?” “这个话,该我对你说。”齐寓轻咳了一下,“我好端端的在那里,你几次三番勾引我,睡了我,现在还翻脸不认人。没见过你这样的。” 洛桐不说话了。 她的酒品真的有那么差么? 洛桐忽然想起陶陶喝醉了,对她又搂又抱,又亲又啃的模样,洛桐立刻就不自信了。再怎么说,既然能做朋友,多半不是志趣相投,就是臭气相投。 难道她真的主动对齐寓投怀送抱…… “你说谎!”洛桐哽着嗓子嘴硬道。 齐寓哼了一声,不作表示。 “哪有几次三番?”洛桐质问。 找不到可反驳的立论了,她便开始吹毛求疵。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齐寓抛下这句话,披着浴袍进浴室洗澡。 洛桐傻傻地盯着天花板看了片刻,又气又丧,又恨又恼。 可……现在怎么办啊? 洛桐一骨碌从床上坐起,从地上捡起衣服,重新穿好,拎着高跟鞋走出了房间。 走出房间,正对着这间房的,便是自己的那间。倒数第二间,哼! 他那间也是倒数第二间,只不过是从右手数。 故意的! 齐寓在里面听到一记关门的清响,摇头叹气。 他也真的不懂她了。 有时候觉得她刻意地接近、讨好,处心积虑,撩拨他的情绪,虽说脾气有些暴。但齐寓偏偏对她偶尔耍小性子的那套很受用。 如果一味顺从,这才乏味了。 可刚才,她又恨他恨得要死,好像很不愿意他碰她似的。 齐寓心想:这也许是她们深谙了的,又用熟了的那一套。 齐寓走出浴室,冷着脸,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自己有些情动过头了。昨晚的一切,想好了走肾不走心的,自己又是在生什么气…… 第14章 后悔药 洛桐敲了敲门,阿娘立刻来开门了。 阿娘偷偷打量着洛桐,抿着唇微微有些笑意,洛桐猜她在笑她一夜未归,心里愈加羞耻。 但阿娘什么也没问。 见洛桐还穿着昨夜的衣服,她立刻转身走进浴室,给洛桐放水洗澡。 阿娘低头在浴室里忙碌的时候,洛桐在旁边看着,几次开口又都欲言又止,最终,洛桐想了个稍稍含蓄的问法: “阿娘,你知不知道老板是做什么的?” 阿娘一愣,看着洛桐,又笑了。 “做大生意,大买卖的。”阿娘说。 洛桐心说,这是个废话。我也知道他是个生意人,只是万一他做的是那种不好的生意,她岂不是助纣为虐? 洛桐又问:“关于哪方面的?” 阿娘笑了:“我只晓得这里方圆十里地都是齐老板的。” 洛桐哭笑不得:这又是一句废话。 洛桐想,这是在她来这里的第一天就晓得的事。 彼时,她双手被绳索缚住,阿邦提着捆住她的绳索,齐寓的身影拢在她面前,他冷着脸,看上去为人冷酷,又做出心狠手辣、不近人情的样子:“你跑什么?这里方圆十里都是我的地盘。” 洛桐似乎想起了什么…… 那天因为天黑,那片低矮的灌木丛,她看得不甚清晰,亦不清楚那里成片成片的种着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也许,那便是个突破口,趁齐寓不注意的时候,她要跑去那里看一看,地里究竟种的是什么玩意儿。 思索间,阿娘已经放好了热水了。 洛桐心里思忖着什么时候该去那片绿植中看一看,便没在意阿娘在身旁,自顾自脱起了裙子。 等回过神,阿娘捂着嘴,走到洛桐面前,她的眼神有些意外,又将洛桐转向浴室里那面巨大的半身镜。 洛桐这才发现镜子里的自己有些不对劲,身上全是掐得一道一道红的。 而且,大腿上还有些斑驳的血迹。 阿娘问洛桐:“你是不是来……那个了?” 洛桐摇摇头,不可能,她出国前,那个刚刚来过。 阿娘立即跪在地上,检查着洛桐的下身,洛桐很难为情,她往后退了半步,阿娘温柔地搂住洛桐修长的双腿。 阿娘抬起头问:“现在还疼吗?” 洛桐说:“疼。” 她真的很疼,全身上下都痛,大概是昨天跌跌撞撞地摔倒在门框上的缘故。 阿娘点点头,不知从哪里翻出一瓶精油,又在热水里滴上两滴。 随后,便让洛桐坐进浴盆里,她对洛桐说了句土话,洛桐茫然。 阿娘又解释说,这是当地一种特制的精油的名字。 随后她用英语对洛桐说:“这种精油对伤口的恢复很有好处。” 洛桐似乎听懂了,却又没完全听懂。 什么意思? 是说可以疗愈她身上撞到门框的斑驳伤痕? 阿娘又笑了笑,淡淡说:“祝贺你和老板好事将近。” 阿娘用的是“结婚”这个英文单词,洛桐忙撇清:“我不会和老板结婚。” 阿娘依然平平淡淡地笑着,说:“从今天起你不再是个女孩,而是个女人了。” 这句话,彻底把洛桐惊呆了。 一个月前,她喝断了片,在酒店陌生的大床上醒来,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也不知道是谁给自己开的房。 那座城,是她土生土长的城市。 所以,她为何要拦下出租车去一个她跟本就不知道名字的酒店? 索性,醒来后她衣衫齐整,保险起见,她还去医院做了鉴定,得知自己并没有任何被侵犯的痕迹,她总算是放心了。 但这桩事始终是压在她心头的一个结。 是以,昨晚齐寓提议喝酒,她才格外警惕。 可是,计划不如变化快,她又如何能预料到,他会质问白天的事,而她又是如此不经激的。 可是现在,阿娘告诉她,她和齐寓睡了。 洛桐简直快疯了。 齐寓他……居然对她……做出了那种事?! 她还以为她只是被他捉弄了、占了便宜而已,毕竟她们签过协议,他不能睡她。 可他根本没有契约精神,他说睡就睡了! 卑鄙!无耻!齐寓!你这个乘人之危的伪君子!洛桐在心里骂了一百句脏话。 原来,她梦里的那些是真的! 洛桐怔住了,她摇晃着阿娘的肩,再次确认:“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阿娘是笑着说的,可洛桐的眼泪突然就夺眶而出了。 洛桐坐在浴缸里,捂着脸拼命地摇晃着脑袋。 她委屈,她追悔莫及。 她昨天为什么要和齐寓逞凶斗狠? 又为什么偏偏坐在齐寓的房间门口? 可她……明明看到的是阿邦啊…… 阿娘却以为她喜极而泣,将她抱进了浴缸里,帮她洗刷身体。 洛桐全身都没了力气,像一尊任人摆布的木偶。 阿娘将沐浴露在手心里揉开,一点点地滑过她的身体,泡沫最后一点一点地凝固在她的全身遍布的红痕上面。 平时牙尖嘴利的洛桐,此刻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又如何能想到,自己会在二十三岁这年,背包来到这陌生的异国他乡,丢了箱子不说,连贞操也丢在了这里。 …… 齐寓洗完澡倒在床上,放空了片刻。 这时候,手机突然响了一下,私家侦探将洛桐的身世资料发送了过来。 昨晚,也许是酒精的作用,又或者是对方的撩拨,他走肾了。 虽然他知道,她也是那种公司专门培训来服务于像他这样的人的,名为旅伴,女友,或者未婚妻,其实可能发生的每一条都白纸黑字写在了协议里面,杜绝一切可能的麻烦。 而齐寓也确实需要为了打开当地的市场,不得已而寻觅这样一个协议女友,或者契约未婚妻。 因为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规矩。 对于这个国家而言,结了婚的男人意味着“可靠”、“诚信”、“可长期合作”,无奈,齐寓才找了国内的公司,签订一份商务合同,以及……免责协议。 不过,一贯的家学和家教令他无法无视自己的生理冲动。 他必须对昨晚的事有个交代。 清晨,在洛桐尚在酣睡之时,他找了自己信得过的私家侦探,彻查了昏倒在豪雅酒店门口的洛桐。 仅凭一张照片,神通广大的私家侦探依旧能掘地三尺挖出洛桐的身世。 高效、保密,是私家侦探这一行的规矩。 保密、免责,是洛桐那一行的规矩。 哪一行有哪一行的规矩。 齐寓向来认同“存在即合理”的处世哲学。 齐寓手枕在脑后,躺在床上凝视着天花板,想到洛桐醉倒在门边楚楚可怜的模样,他心里涌起了一丝怜悯。 他本不该如此的。 三十岁的人生,各种女人、生意人、怀着各种企图的人,他见的还少吗?任何人,往他面前一坐,一开口,心底那点东西就昭然若揭了。 即使演技高明如洛桐,也是如此。 他并不吝啬金钱,他唯一的要求是,演技要好! 好好配合,遵照契约。 令甲方旅途愉快,心情舒畅。 正如她用娟秀的字体所写。 第15章 一场游戏 逐字逐句地看完私家侦探发来的邮件,齐寓沉默了。 好像其中真的存在着某种误会…… 他从床上翻身起来,脸上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样子,脱下浴袍扔进衣篓时,打眼却看到了湿衣服上面沾着点淡淡的血迹。 他又将浴袍从衣篓里拾起来,多看了两眼,心潮翻涌…… 齐寓仔细回忆着她从商务车上下来后说过的每一句话,他愣怔半天,不发一语。 喜怒不形于色如齐寓,此刻也有些坐不住了。 他霎时间有些迷茫,不知该如何理清其中的复杂情绪。 他强迫自己冷静,沉思片刻,他穿上衣服,推门出去。 …… 洛桐洗完澡,情绪依旧不见好转,阿娘看她愁眉苦脸的模样,不明所以,只当她是累了,便问她,是现在准备早餐还是先休息,起来后再吃? 洛桐想到了逃跑,但逃跑也需要有力气……她决定吃饭,因为吃饱了才有精神。 “准备早餐。”洛桐说。 阿娘点头,转身出去,却在门口见到了齐寓,她朝齐寓鞠了个躬,齐寓做了个手势,阿娘轻轻地带上了门。 齐寓在门外踟蹰,他思索此刻该进去还是再等一会儿,她正生着他的气,此刻进去会不会正撞在枪口上。 可这问题不马上解决,照洛小姐的性子怕是一旦清醒就要提着刀过来了。 …… 阿娘端着早点过来的时候,齐寓仍站在门口,她将要推门进去时,齐寓对阿娘说了几句,她将餐盘交给齐寓,转身退下了。 洛桐已换好了衣服,半柜子华服,她只选了最素的那件,是一件v领的白色衬衫裙,中间束着腰带,干净,没有一点多余装饰。 人是这样的动物,心中思绪越满,要求外界的东西便越简单,仿佛再多一点的负荷,便无法忍受。 洛桐极少有那样的时刻,她常常风风火火,没心没肺,好像对所有的一切都抱有最初的热忱。 正因为那种赤忱,偶尔来到生活中的麻烦、困顿也很快被她抛诸脑后…… 她背对着门口坐着,微弓着背,微湿的头发披散在肩头,不知在做什么,连齐寓进屋的脚步声也不曾察觉。 洛桐的心思都在手指尖上,她揪着手指,时而抬头轻轻叹气。 齐寓轻咳一声,洛桐回过神。 她转头看向他,四目相对的一刹那,洛桐胸口一滞。 齐寓平静地将餐盘放到桌上,拉开座位坐到她边上。 齐寓常常以为,话多的人突然安静不是攒着坏心思就是在惆怅。 但此刻,这两种情况都不是,洛桐明显是在后悔。 她对昨晚的冲动感到后悔了? 还是因为那个人是他,所以后悔了? 齐寓认真地看着洛桐的眼睛:“洛桐,对不起。” 洛桐抬眸看齐寓,眼神有些冷,转过头,洛桐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她端起餐盘里的牛肉汤粉,自顾自开始吃饭,仿佛坐在她边上的齐寓是一团空气。 齐寓拿起餐盘里的水杯,喝了两口,安静地看着她,等她吃完。 能吃饭是好事,表明昨晚的事尚有挽回之地,也表明她没有那么地讨厌自己。 可她吃着吃着就哭了,眼泪扑扑簌簌掉落在碗里,她吸了吸鼻子又将米粉一口一口吃掉,就这样哭一会儿,吃一会儿。 齐寓看了有些难受。 她刚才的模样太像个小孩子了…… 二十三岁…… 他二十三岁的时候又在做什么呢?初次出海做生意,有猖狂的海盗劫他的船,那个十七岁的少年阿邦替他挡了一枪。 …… 昨晚,和洛桐分开后,齐寓走去书房处理些工作上的事,后忘记有一份传真落在自己的房间,便打发阿邦去取。 是阿邦先发现洛桐坐在他房间门口的。 …… “你出去,我不想和你说话。”洛桐将碗推开,用纸巾擦干了眼泪,她开口第一句就是这句。 齐寓握着她的肩膀将她转过来面对自己。 “对不起,我会补偿你。”齐寓说。 “补偿?你拿什么补偿?!” 齐寓的话狠狠刺痛了洛桐。 他现在是想干嘛?拿钱打发她吗? 洛桐气急从椅子上站起来,齐寓也站起来,她转身要走,齐寓一把拉住她:“对不起,我说错话。” 洛桐陷入了纠结,她是该狠狠地掉头走掉,还是继续苟在这屋檐下? 那个曾困扰她的职场问题又换了另一种形式纠缠上她,上一回她尚能够用掷飞镖的方式去解决,可现在呢? 赌他们依旧能和平相处,抑或是堵上自己的运气,用他给的钱在这个国度,凭一千美元活下去? 可说到底,这钱还是他的啊…… “洛桐~你现在没有护照、没有证件,能跑去哪里?”齐寓说。 齐寓太通透,他的一针见血,立即刺破了她心里那点纠结。 齐寓低头看着洛桐:“现在事情变成这样,后悔已经无济于事,只能想办法解决,你说是不是?” 洛桐不说话,但齐寓知道她在听。 “也许我们可以试着换一个角度。把彼此的关系当作一场游戏,时间到了,游戏结束,从此你我井水不犯河水。” 洛桐心中有所动容:“那万一再发生昨天那样的事该怎么办?” “不要喝酒。”齐寓说,“我不要喝,你也不要喝。” 客观的说,齐寓说得有道理。 之所以会发生那样的事,是因为酒精作祟,如果她没有喝醉,便不会上齐寓的床,更不会引起齐寓的误会和冲动,后面的事也就没有了。 洛桐点了点头:“好,我戒酒。” 齐寓认真地说:“我也保证不碰你。” 洛桐心情好点了,说话的音调也跟着高了点:“真的只是逢场作戏?” “只是,逢场作戏。”齐寓缓慢的确认。 这下,洛桐真的破涕为笑了。 她皱了皱鼻子,又想到了什么,轻轻地说了一句:“昨天的事,也不能全怪你。所以,你也别太介意。” 齐寓语塞了,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是……不需要他负责的意思吗?怎么跟想的不一样呢? 刚才在门外,他想过许多种解决的方式。如果她不想要他的钱的话,他也想过是不是可以尝试着认真交往一下…… 而洛桐的话,令他轻松的同时,又感到莫名难过:原来,她从没想过“勾引”自己,所以,昨晚的一切,还真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第16章 完美的人 想到这里,齐寓不爽了。 他冷了脸,用眼神打量了一下洛桐,问:“你怎么穿这个?” 洛桐认真地反问:“这个衣服很丑?” 她站起来,在齐寓面前转了半圈。 齐寓刚想找茬:颜色像家里佣人的制服,款式像男人的衬衫。 但洛桐一站起来,这话说不下去了…… 因为那衬衫裙的下摆两侧是圆弧状的,叉开得很高,坐着的时候没发现这玄机,一站起来,从侧面看,大长腿一览无余。 齐寓忽然就想起了昨晚她在他怀里,彼此交缠在一起的画面。 大早上的,他感到口干舌燥,端起桌上的水杯一饮而尽。 洛桐转了半圈又转回来:“真的不好看?” 齐寓用手指蹭了蹭鼻子,改口道:“还行。” 齐寓又强调:“一会儿记得把牛仔裤穿上,走路方便。” “哦。去哪儿?”洛桐问。 “逛街,买衣服。”齐寓推门走出去。 齐寓走后,洛桐心情雀跃。阿娘进来收碗碟,撞见洛桐喜笑颜开的样子,也跟着高兴。 做佣人的都希望雇主高兴,因为他们一高兴便不会苛责她们事情做得不好。 阿娘想,还是老板有办法,把洛小姐给哄好了。 她应该多多在洛小姐面前夸奖老板,好让洛小姐对老板印象好一点儿。 阿娘说:“洛小姐,其实老板从来没有带别的女人回过家,你是第一个,老板一定特别喜欢你。” 洛桐听了,轻微的嗤了一声:“我才不管他爱不爱别的女人,我也不要他喜欢我。” 阿娘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不是外国的就样样开放,这里有些观念比起国内的更传统。 阿娘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到底是夸洛桐大器还是劝洛桐别这么妄自菲薄。 阿娘想了想,说:“洛小姐,这话你可千万别在外面说,要被别的女人听见了,就不妙了,她们都上赶着想睡老板。” 洛桐拉上牛仔裤的拉链:“那是看上老板的钱了?” 阿娘帮着整理洛桐的衬衫裙,她将衬衫裙往上提了点,重新将腰带束好,变成了一件上衣。 阿娘一边整着衣服,一边抬头说:“也不全是。就算不为了钱,谁不想和帅气的男人睡觉呢?” 洛桐翻了翻白眼:哪里帅气了?经常面瘫,说话不客气,除了……身材还行。 洛桐不算矮了,但齐寓要高他一个头,那天……她抱着他的腰,用他的胸口遮挡撕破的衣服的时候,她摸到他的腰背还是满结实的。 洛桐沉默了一下,辩解:“我不是那种肤浅的人……” 阿娘站起来给洛桐梳头发,又说:“和帅气、多金的男人睡觉怎么叫肤浅呢?这证明你也很优秀啊。” 阿娘将洛桐的头转正面对着镜子,她笑着奉承道:“你看,你多漂亮,皮肤白,眼睛里闪着光。” 当阿娘用英文说出“光”这个词的时候,洛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小时候,妈妈一直会看着自己的眼睛笑,然后亲吻着洛桐的眼睛说:“真漂亮,和你的爸爸眼睛一样漂亮。” 爸爸…… 洛桐没见过爸爸,母亲每次说起父亲都是一笔带过。 小时候,她说爸爸住在天上。 长大后,她说你别问了,再问我要生气了…… 后来,还想再问,母亲撒手人寰,很年轻就得了绝症。姨妈说,你母亲要不是为了你没有长大,她熬不到现在…… 那年她十六岁,就成了孤家寡人,除了一心努力考学,再无别的念头…… 可阿娘的话,让她心里泛着酸涩的幸福,她眨了眨眼睛,将快要涌上来的泪意眨了下去。 洛桐认真地看着自己明亮的眼睛,想起了齐寓的眼,他的眼睛那么那么深、那么黑,一眼望不到尽头。 阿娘在给洛桐梳着盘发,一边又自言自语:“今天头发要盘起来喽。” 起初,洛桐还没有听懂其中的意思,她说:“可是我脖子里……还是放下来。” 阿娘坚持:“不不不,洛小姐,我等一下找丝巾给你遮,但头发还是要盘的。” 洛桐回过味来~ 这里的人,还活在上个世纪吗…… 但看看阿娘正专注地咬开发卡,将一缕一缕的碎发别进去,洛桐闭了嘴。 阿娘人太好,洛桐也不想把她当佣人,在这里,她无亲无故,只有阿娘这个朋友啦。 想到这里,洛桐抬眸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对阿娘承诺:“哪天,我要是跟老板分开了,走前一定为你美言几句,让老板给你涨工资。” 阿娘听了这话一点儿都没高兴,皱着眉头哀怨地看了看洛桐。 洛桐心里突然跑出来这么个词:皇帝不急太监急。 又觉得这话实在是缺德,但脸上的笑容已经收不回去了。 洛桐轻轻咳嗽掩饰了一下。 阿娘立即帮洛桐倒了杯水喝。 洛桐又忍不住想,要是自己真的能有这么一个管家佣人多好呀。 这服务意识也太强了,这伺候得也太周到了,半年下来,她没准儿会更留恋这里的阿娘,更甚于这个国度,还有齐寓。 洛桐喝了两口水放下杯子,忽然才发现,这杯子是刚才齐寓喝过的。 她忽然就想到了那梦里的海水、窒息、人工呼吸,脸上一烫,脸红了。 再看看这混了齐寓口水的水杯,她皱眉生闷气。 阿娘正在收拢最后一点碎发,无意撞见洛桐的表情,她小心翼翼地问:“洛小姐,是不是不喜欢这发型?” 洛桐忙说:“不是,不是。发型很好看。” 阿娘这才又微笑起来。 刚才阿娘的那一下察言观色真令洛桐自愧不如。 洛桐反思:自己的演技是不是太差劲了。脸上一点表情也藏不住,连个佣人都骗不过,又怎么和齐寓扮演“伴侣”? 洛桐决定向阿娘打听:“阿娘,老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阿娘听到洛桐的话,好像又高兴了点,她笑着沉吟了许久,大概是搜刮了脑袋里所有形容“美好”的英文单词。 “老板啊……” 洛桐洗耳恭听。 “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洛桐等着下一句。 “总之,帅气、有钱、性格好,又专一。”说到“专一”,阿娘特意看了看洛桐,又继续说,“总之没有比他更完美的男人了。” 洛桐眼角抽了抽,尴尬地笑了笑。 当我没问过好…… 她拿起杯子又喝了口水,含在嘴里,她看了眼杯子,这杯子…… 咕噜一下~一口水全滑进了喉咙里。 第17章 明眸善睐 啊~!她喝了齐寓的口水! 是在清醒状态下! 一百头草泥马正在洛桐心里狂奔的时候,齐寓推门进来了。 看到门口的人,她气不打一处来:“出去!” 齐寓步子一停,看着洛桐风雨欲来的表情,他沉默着,脚尖一转,就真的出去了…… 阿娘惊呆了。 她半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等合上嘴,她蹲下来抱着洛桐的膝盖,委屈巴巴地看着洛桐:“洛小姐,如果我有什么事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就说我,你可千万不要对老板这样啊。” 洛桐不懂了。 她的逻辑有些跟不上这里的人的脑回路。 她刚刚明明好像是在对齐寓发脾气,怎么阿娘给自己道歉了? 这算是哪门子“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洛桐也蹲下来,要去扶阿娘,阿娘索性双膝跪地,求饶:“你这样对老板,我会被老板赶走的。” 洛桐还没想明白,但情急之下,只好假装自己懂了,她用力地点头,对阿娘说:“我答应你,阿娘,你快起来。” 阿娘起来后,又朝着洛桐抱歉地笑了笑,随后,转身走去给齐寓开门。 洛桐:…… 这又是什么操作…… 这可是她的房间啊…… 齐寓大摇大摆地进来,眼神戏谑,看着洛桐:“我现在,可以进来了?” 洛桐看看傻呵呵笑着的阿娘,又看看一脸欠揍的齐寓,只能把一肚子的郁闷给憋了回去。 齐寓云淡风轻地对阿娘笑笑,阿娘立即懂事的退出去,留给他们独处的空间…… 阿娘走后,洛桐不打算再演,没好声气对着齐寓:“下次进屋记得敲门。” 齐寓转到洛桐面前:“刚才门是掩着的。” 洛桐又说:“门开着也得敲门。” 齐寓不打算和洛桐吵架,让着她三分。 齐寓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递给洛桐:“半年的钱都在里面了,二十万美金,随便花,没有密码。” 洛桐接过卡,语气软下来:“谢谢。” 齐寓心里默叹口气:说好话倒不如给钱管用。 洛桐正要拿过去,齐寓又将手一缩,收回,说:“在外面……” 洛桐秒懂:“扮演好你的情人,给你面子,不乱发脾气,乖巧、听话。” 一口气说完,她扯了个可爱的微笑,就是齐寓最喜欢的那种笑不露齿的、大家闺秀般的微笑。 齐寓绷不住,笑着捏了捏她的脸:“知道就好。” “还有……”齐寓又说。 洛桐笑得快抽筋了: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 齐寓拉了把椅子坐下,不顾洛桐脸上微笑僵硬,慢条斯理地开始了“长篇大论”: “忘了告诉你,这卡片是副卡,主卡名字是我。在哪里消费,何时消费,都会传账单给我。” 齐寓又对着洛桐奸笑了一下:“不要想瞒着我在外面偷偷包养小白脸,我可什么都知道。” 洛桐翻了个白眼:有钱自己花不香吗? 好容易抓到齐寓说话的漏洞,本来想反驳一下“你刚才还说随、便、花”,但唯恐他改了主意。于是洛桐二话没说,立刻回到:“行!” 随后,立刻接过卡片揣进自己兜里。脸上的微笑也一秒收住。 齐寓风雨不动,二十万对他来说不过是洒洒水,却能让洛桐翻脸比翻书还快。 这一点,齐寓倒是换了个角度想到,这女人大概是没见过什么大钱。 既然如此,也不可能是那边公司派来的了…… 以那种女人,大概会是欲擒故纵,手段玩得更高些,更不至于钱还没到手,就和人睡了…… 这样一想,齐寓心里平衡了一点。 刚才在自己屋里,他站在衣柜前停了半天挑选衣服,脑子里反反复复就是洛桐那句“也不全是你的责任”,这明明是句好话,可心里那点伤了自尊的挫败感怎么就挥之不去呢? 他还从未遇见睡了不想要自己负责的女人,是以他对这种事总是小心为上,防火防盗防女人。 偶尔想定下来试试,偏还被人嫌弃了。 行,不试就不试,倒也简单了,倒也省心了。 齐寓换上一身白衬衫,又扯了条牛仔裤换上,换好往镜子前一站,又觉得哪里别扭,他想了想换掉了牛仔裤,又穿回了西裤。 白衬衫黑色西裤皮鞋重新穿好,齐寓又恢复了淡然的表情去了洛桐房间,门虚掩着,透过门缝,他便看到洛桐正拿着他用过的水杯喝水,不知怎么心里高兴了一下,竟然连洛桐对他甩脸子也视而不见了…… “准备好了吗?可以走了吗?”齐寓抬起胳膊,洛桐挽着他。 洛桐打量了齐寓一眼:“每天都穿的这么正式?逛街都这么正式吗?” 齐寓说:“习惯了。” 洛桐想到刚才偷问阿娘的问题,现在齐寓在身旁,倒不如直接问他,便问:“齐寓,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齐寓脚步停顿了一下看了看洛桐,想探寻她这样问的原因。 阿娘说的对,洛桐的眼睛长得漂亮,用古话形容就是“明眸善睐”。她要是脾气没那么坏,乖巧听话点儿,还真是个可人儿。 但这念头也就在脑中停了一瞬,齐寓刚要认真回答,洛桐脸一板,不耐烦道:“不想回答算了。” 洛桐丧气地想,好心问你,想要投其所好,不踩雷点,你倒在那里拿乔。 横竖是收了钱了,演技拙劣就演技拙劣了。 齐寓倒吸一口凉气,想多了想多了,洛桐能变乖,母猪也能上树…… 下楼走到外头的一路上,齐寓不说话了,陪女人逛街是个体力活,他现在要维持体力避免和洛桐消耗。 今天天气不错,在大门口能看到远处成片的绿色,洛桐本想问齐寓种这么多灌木是做什么,但被齐寓的冷脸劝退。 阿邦给洛桐开了车门,洛桐坐上去,心想:算了算了,哪天你不在的时候,我偷偷问阿邦好了。 阿邦看上去就比你有亲和力多了。 此时,阿邦正回头冲洛桐笑了笑:“洛小姐,这里商场没有国内的大,怕小姐你看不上。老板让我问问你去奢侈品专柜,还是去女装定制店?” 洛桐眼睛转转,看齐寓。 齐寓耸耸肩:“随你。” 洛桐又冲着阿邦笑笑:“有没有那种路边摊?步行街?夜市?边吃边逛的那种?” 齐寓回头凶了洛桐一眼,洛桐不怕死地对阿邦说:“去夜市。” 齐寓正要给阿邦递眼色,阿邦傻呵呵回过头去:“好嘞!” 齐寓:…… 这里,到底谁是老板?! 第18章 逛街 车子停在集市入口,这集市还真合洛桐心意,一整条街带着各色招牌,撑着各种软篷,像烟花似的绽开成一串,女装、饰品、包包、鞋子,应有尽有,色彩绚丽,充满了热带风情。 哇~!这就是洛桐想找的集市! 洛桐迫不及待,连车门都不要人拉,自己就蹦下了车子。 洛桐跑去阿邦的驾驶座,隔着窗户豪爽地拍拍阿邦的肩头,夸道:“阿邦,你真棒!” 彼时,齐寓一只脚跨下车门,回头看了眼洛桐和阿邦。 阿邦笑容灿烂,洛桐满脸兴奋,齐寓一脸阴沉。 洛桐还要再招呼阿邦:“阿邦你停好车赶紧过来哦。” 齐寓忍不住轻咳一声,阿邦脸上笑容凝固,问:“老板?要不我在车上等你们?” 洛桐闻言急了,这地方,没有当地人带路怎么去?弯弯绕绕的,一下午加一晚上都逛不完。 让阿邦留在车上,难不成让隔壁那个西装革履的带路? 洛桐去抓阿邦的手臂:“不行,阿邦,你要来,别等在车上,我会逛很久的。” 阿邦不敢听洛桐的,心想:听你的老板得扣我工资啊…… 阿邦又脸色尴尬地看齐寓,可是老板现在的脸色不对劲啊。 洛桐喊了一声:“齐寓。你说。” 齐寓看了看这四通八达龙蛇混杂的街市,深吸一口气道:“保护小姐。” 这阿邦就懂了。他高兴地“诶”了一声,把车开走了。 洛桐看齐寓脸色不大好,心里猜想他大概不喜欢这种地方。也是!他喜欢的应该是昨天吃西餐的地方。 精致、高级、华贵。这才配得上他老板的身份,而这里呢……就像贵公子进了贫民窟,他要是乐意才怪了。 洛桐难得体谅,就说了一句:“齐寓,你等一下找个地方坐,我让阿邦带我逛也行。” 齐寓心想:敢情用了我的车,借了我的人……这招过河拆桥玩得挺溜。 他面色平静,风波不动:“这儿花不了美金。” 洛桐摊开手:“那你借我点儿,我逛完了还你。” 齐寓看她一眼:“这里纸币面值都大,怕你花错了,多看一个零,便宜了卖家。” 洛桐心说,越有钱越吝啬,越有钱越计较。 她脸上鄙夷的表情尽在齐寓的眼中,齐寓目光绕在洛桐吻痕斑驳的脖子上,意味深长地说:“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洛桐回过味来,被刺得又要着急上火,刚想反击,低头一见柜台底下一大一小两双小家伙的眼睛正盯着自己,她强忍住没发作。 她走去挽着齐寓,讨好道:“我要吃榴莲。” 齐寓皱了皱鼻子,他不太喜欢榴莲的味道,但洛桐刚才表现不错,大庭广众之下没有发作,似乎该适当表扬。 他默默从钱夹里掏出纸币递给她,自己站在门口。 洛桐高高兴兴指了指最贵的那颗榴莲,把钱递给小不点儿。 他们感激地看着洛桐,又拿着纸币邀功似的去拉母亲的手。母亲正躺在躺椅里午睡,见小孩子做成生意了,赶紧爬起来看,见到洛桐,连连夸说:“女孩漂亮,男朋友也帅气。” 切了榴莲装在餐盒里给洛桐,洛桐接过,女人要找钱给她,洛桐见找零没多少,便大手一挥:“不用找了,当小费。” 那女人高兴不已,又夸洛桐皮肤白,男朋友也白,以后能生个贵族娃娃。 洛桐听不懂,凑近了和齐寓咬耳朵:“皮肤白和贵族有什么关系?” 齐寓说:“印度那里确实有这个说法,皮肤越白的就越是贵族,这儿离那边不远,多少也有点受这种思想的影响。” 洛桐恍然大悟的:“哦!难怪了。” “难怪什么?”齐寓问。 洛桐一边用塑料小勺蒯着榴莲吃,一边想着阿娘的话,却不想让齐寓知道,免得他得意。 “没什么,不告诉你。”洛桐嘿嘿一笑。 洛桐想到的是,阿娘说这里的姑娘上赶着要睡齐寓,难不成就是因为黑皮的太多,喜欢白皮的? 可洛桐皮肤也白啊,她不稀罕…… 齐寓懒得猜她那点心思,这时候阿邦停完车过来了,边走边抛着手里的瑞士军刀玩儿。 洛桐停下正吃着的榴莲,问齐寓:“昨晚是阿邦背我进屋的?” “哟!你还记得。”齐寓轻嘲。 洛桐看看齐寓,惊恐道:“那……” 齐寓赶紧凑到洛桐耳边:“是我!” 洛桐收住惊恐的表情,惊魂未定,手里的榴莲也不香了,往齐寓手里一塞,齐寓又换手给阿邦,说了句:“扔了。” “老板,还有这么多,浪费啊。”阿邦想吃两口再扔。 齐寓一个眼刀飞过去,阿邦立即扔掉。 阿邦后知后觉,回过味来:这占有欲也太强了。到底是老板啊…… 此后,说是让阿邦带路,阿邦却只能远远的落在后面,齐寓和洛桐牵着手逛在前面,阿邦亮着嗓子嘴动gps:“前面右手这家裙子不错,是老牌子的……前面门口摆了人台卖帽子的那家,手工编织的……” 洛桐神经大条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齐寓的唇角勾了勾,满意了。 他的视线根本没在周遭的店铺上,而是用眼睛牵出了一条线,线的那头拴着名叫洛桐的风筝。 “这家卖沙滩裙的好好看,我要去试试。”洛桐目光被五光十色的裙子吸住。 齐寓略一打眼:“面料很差,入过水就不能穿了。” “哪里很差了?摸上去挺厚实啊。”洛桐扯着裙子的一角摩挲着。 齐寓说:“人造棉的,根本不透气,还褪色。” 此刻洛桐看的是条粉色扎染的裙子,齐寓说:“脱下来成煮熟的虾子了,洗澡水都是粉的。” 洛桐心说:还能再损点儿吗? 她嘴硬:“这裙子又不是你穿?” “钱是我出的。”齐寓刻薄道。 洛桐心里啧啧两下,发牢骚:“一个男人懂这么多衣服的知识,肯定陪不少女人买了不少衣服。” 阿邦感到自己终于有机会说话了:“洛小姐,你小瞧老板了,他懂得可多了,纺织生意只是我们老板生意版图的冰山一角。” 这话并不全是吹捧,齐寓祖上是清朝缫丝商人,晚清之后下南洋做大了生意,成了这一带的垄断。 只是凡事都有利弊的,生意越大,仇家也多。后来家里遇上点危机,纺织生意分润给各地方政府,工厂也甘愿被当地国家收购去,成了国有企业。他们又开辟别的疆土。 现在,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曾经国有化的企业又重新私有化改革,齐寓想要重操旧业,将私有化的企业再买回来。 第19章 尺码 就这么逛了三四家店,齐寓没一家看得上的,不是这个面料不好,就是那个设计有问题,再不就是不适合洛桐的身材。 到了第五家店门口,洛桐非要进去试穿,总不见得出来一趟,空手而归! 齐寓拗不过只能跟进去,这店铺还不如前两个门帘大,洛桐选了条素色的裙子,款式是当地的,穿好了出来,令人眼前一亮。 阿邦心想:若是戴上顶有设计感的斗笠,能参加当地的选美大赛! 斗笠是没有,鸡蛋花倒随处可见,齐寓摘了两朵路边的,别在洛桐的头发上,真的挺美的,老板娘举起手机要给洛桐拍照,洛桐大大方方往那儿一站,老板娘刚要按快门,齐寓抬手一挡,遮住了镜头。 老板娘有些不高兴,齐寓说了两句土话,不知说的是什么,老板娘刚才的不悦一扫而空,还热情地抱了抱洛桐,用中文连说几句“谢谢”。 洛桐刚想问齐寓到底说了什么时,只见老板娘从柜台后面找出了一摞裙子,一件一件的翻找尺码,再一件一件地装进袋子。 走出店里的时候,阿邦拎了两袋子裙子,全是一个款式,差不多设计,相似配色的。 洛桐瘪了瘪嘴,虽然高兴齐寓给自己买裙子,但女孩子都希望裙子是各种各样的,谁想一直穿同一个款式的呢? “怎么了?”齐寓食指碰了一下洛桐嘟起的嘴唇。 “你说怎么了?”洛桐反问。 “不知道啊。”齐寓故意道。 “为什么都给我买一样的?”洛桐控诉。 齐寓本来想说因为这件最适合你,其他的穿了没那么好看,既然找到最适合的,何必还去试别的。 但是他想了想,换了个说法。 齐寓真心诚意地说:“因为我比较专一。” 齐寓是看着洛桐的眼睛说的。一刹那,洛桐心咚的一下,不知这话说的是裙子还是她? 却也一时间无话可答了。 身旁是喧嚣的街市,燥热的空气。但此刻,比响还要响的是洛桐的心跳,比热还要热的是洛桐的耳朵。 她脸红了。 齐寓态度是真诚的,话里却免不了带着些玩笑,但见洛桐如此,一时间又有些情难自已,他用食指勾起洛桐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我……” 我们试一试,好不好? 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洛桐肩膀重重地被撞了一下,跌进了齐寓的怀里,齐寓将洛桐一揽,免得她像上次那样被磕痛了。 齐寓手上微微收着劲,扶住洛桐:“没事?” 洛桐心里乱作一团,人没事,心有事。刚才他深情的一望,也是“逢场作戏”? 齐寓五指交握住洛桐的手,牵住她:“这里人多,要小心一点。” 他的目光移开,洛桐刚想问的话便没再问。 齐寓刚说到一半的话也没再说下去…… 天色已渐渐暗下去,鸡蛋花白色的花瓣黄色的花蕊被夕阳镀上了层金光,该回家了。 洛桐却不舍,眼睛仍留恋在各色鞋帽首饰上。 到了一家店,洛桐进去试鞋子的时候,阿邦提醒老板:“老板,晚上这边人更多。” 齐寓心说,你现在知道这里人多了?早干什么去了,在车上的时候还不接我的眼色。 齐寓点点头:“这家逛好就回了。” 洛桐站在门帘后,脚上穿了双黑漆漆的布鞋,远远的问齐寓:“怎么样?” 不怎么样。 齐寓一看这布鞋款式就像是八十年代出口转内销的,实在不想掏钱。 他眼睛迅速往店里一扫,对着店主说,就那双,黑色的,玛丽珍鞋,配什么都好看。 洛桐不满:“这鞋怎么配民族裙?配在一起不会不土不洋!” 齐寓说:“协调是美,冲突也是美。” 说完,觉得这艺术美学上的东西她也未必懂,他打小是十八般武艺都要学的,可他并不指望别人也同他一样。 洛桐嘀咕了句:“还是协调更美一点。” 店家却帮着齐寓说话,说这鞋是法国巴黎时装周的款,很流行,这里很多时髦的姑娘都穿。 这说法多新鲜,还巴黎时装周?洛桐觉得只怕是因为这鞋利润高,你才这么说。 而且,“这里的姑娘”这个词无端的让洛桐想到昨天那个露胸的大波妹,她更不悦了。 齐寓看她一脸吃味的表情,心里倒有些痛快。也不知是不是店主说的“这里的姑娘”让洛桐联想到了什么。 但是因为赶时间,齐寓选择速战速决:“我跟你打个赌?” 洛桐好胜心起,说:“你说说看。” “你穿她手里这双鞋正好。”齐寓说,“输了,就买那布鞋。” 洛桐一看这鞋型,该穿多少码,她自己都拿不准,他看一眼就能知道? 洛桐抬着下巴,犟道:“行。说话算话!” 洛桐坐在小板凳上,拿过店主手里的鞋子就试,她还留意了一眼鞋底的尺码,37的,她平时36也能穿。 肯定偏大。 可谁知,一穿进去,大大小小正好的,洛桐走两步,又不得不承认确实配什么都好看,哪怕是今天穿的牛仔裤。 洛桐输了。 齐寓看看她:“愿赌服输。” 洛桐不说话。 齐寓对着店家说:“买了。” 他手放在裤兜里摸钱包,摸了半天,对着阿邦使了个眼色,阿邦将钱给付了。 三人打道回府。 回去路上,人果然更多了,齐寓将洛桐护在胸前,面色有些凝重。 他的钱包被扒手扒了。里面的纸币倒无所谓,但是证件办起来麻烦,尤其是里面还有一张投资签证。 他怕洛桐多想,便没说,阿邦自然是知道的,但老板不说,他也不好开口问,何况洛桐也在。 洛桐却是一点没想明白,为什么齐寓突然严肃了,难道是自己逛了太久耽误了他太多时间? 洛桐本想在夜市吃小吃,当然也不敢再提。 她想起鞋子的事,问齐寓:“你怎么知道我穿那双正好?” 齐寓听到这个,绷住的脸上有了点笑意。 他低头贴着洛桐的耳朵说:“傻瓜。看过了、摸过了,能不知道?” 还有试过了…… 这赤裸裸明晃晃的调戏,让洛桐耳朵噌的红了。 她全身都被他看遍了! 太亏了! 关于他,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第20章 愚善 上了车,洛桐又想问齐寓“喜欢什么”、“讨厌什么”的问题,但这问题刚才问过了。 齐寓刚才也没有回答。 现在也无必要再问了。 但空气突然冷了下来,洛桐又想找点什么说,她转头看齐寓。 天黑下来,出了热闹的市区,和来时走的路却不同。齐寓侧脸在幽暗的光线中,像一轮剪影。 连光都对他有偏爱。 将他的侧脸剪成一道起伏的海岸线,起起落落、弯弯绕绕,微微隆起的眉骨,笔直修挺的鼻梁,还有清晰的下颌线,再延伸到修长的脖子,在微微凸起的喉结上打了个转一直往下到锁骨,最后消失的白色衬衣中…… 洛桐看得脸红耳热,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明明是很讨厌他的,却又偷偷地关注他。洛桐收心往窗外看去—— 原来他们是沿着海岸线在走,这起伏的海岸线还有远处的波涛海浪…… 完了,完了,怎么看什么都能想到昨晚的事,洛桐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小声嘀咕“醒醒、醒醒”。 洛桐从小就有这毛病,会突然的自言自语,尤其是在想心事的时候。 齐寓转过头看到洛桐一个人嘀嘀咕咕的,觉得有些好笑,这不是她第一回了,他准备接茬,听听她在想什么。 据说,走神的人突然被人提醒,做出的反应是最真实的。 齐寓问:“醒醒什么?” 洛桐一愣,抬头就对上齐寓面带微笑的脸,心口又是一滞。 她说:“醒?没醒什么。” 齐寓看着她,安静的,不讲话。 洛桐每每在这种时候就会说话,就像某种填空强迫症,就像小时候看到放蜡笔的一格空了,一定要买一支新的填进去才舒服。 洛桐开始努力胡诌:“星星出来了。” 她指了指窗外的夜空,说:“你看。”齐寓嗤笑一声:“你是说那个?” 洛桐眨眨眼睛:“嗯。” “那是孔明灯。”齐寓转过头,手指抵着鼻翼努力憋住笑。 洛桐气死了,用手去捶齐寓,这时候阿邦突然一个急刹车,洛桐差点往前座撞去,齐寓眼疾手快将她的手腕一握,带进自己怀里。 “没事?”齐寓看着胸前略惊慌的脸,她的领口敞着,从这个角度看去,胸前春光乍泄,显露无疑。 齐寓停了一秒,将目光移开,又将洛桐的衣服整理好,扶她坐好。 “阿邦,怎么回事?”齐寓略抬高音量问阿邦。 阿邦似乎也受了严重的惊吓,回过头脸色不太好:“老板,前面突然闯出了辆摩托车,我没注意……” 说到后面,他有些嗫嚅。 齐寓稳住声音说:“人怎么样?” “人和车都在地上。好像是……摔了。”阿邦说,“老板……我记得,我没撞到他。” 阿邦的声音有些发虚:“老板,现在怎么办?” 如果撞到的话,坐在车里的人能感觉得到。 可就算没撞到人,人倒在地上,也总不能置之不理。 齐寓说:“我知道。别慌,下去看看。” 齐寓又对洛桐说:“你坐在车上,别下来。” 洛桐很紧张,从两人的对话中,她知道刚才急刹车是因为差点撞到了人。 洛桐揪着齐寓的袖子:“我不想一个人留在车上。” 齐寓眉头紧皱,他不想让洛桐下去,但洛桐脸上楚楚可怜的表情又令他不忍:“手给我。” 齐寓和洛桐十指相扣,将她用力一带,下了车。 一下车,洛桐双腿还没站稳,齐寓用另一只手挡住了洛桐的视线:“别看。有血。” 洛桐小心翼翼地扒开齐寓的手掌,在指缝间,她看到散落一地的东西,还有一个戴着头盔的男人,地上有些斑驳的血迹。 还好,不是洛桐想象的可怕情形,她将齐寓的手拿开:“我不怕。” 阿邦在用土话问男人:“你怎么样?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那男人五官眉毛拧作一团,一边抬手对着车子指指戳戳,洛桐猜他大意是在质问“怎么开车的”,齐寓走近了,眼睛也跟着扫过去: 男人坐在地上捂着腿,右腿流了不少血,从创面上看,主要是擦伤,齐寓注意到一台破收音机上也沾着血。还有其他的废纸板、旧家电散落了一地。 男人抬眼看了看齐寓,大概晓得他是老板,就又说了一堆话,齐寓又问:“帮你叫救护车?”男人摆了摆了手,垂下头,好像是自己在检查伤口。 齐寓又问:“那让警察来处理?” 男人又是叽里呱啦说了一堆土话,然后开始哭丧着脸,摊开手,耸着肩膀,又指指满地的东西。 洛桐小声问齐寓:“你们在说什么?” “想叫警察和救护车,他都不要,他只想要钱私了。”齐寓三言俩语把情况说完。 “那我们给吗?”洛桐问。 齐寓说:“叫警察对我们比较有利,他刚才逆行了,阿邦突然看他闯出来才急刹的车,叫警察的话,我们不用赔钱。” 说着,齐寓掏出手机准备报警,洛桐扯了扯齐寓的袖子:“赔钱。他都流血了。” 齐寓无奈,思考了一下,对洛桐摊开手:“包给我。” 洛桐把包包给他,齐寓从包里拿出两百美金,抬眼看洛桐:“行吗?” 洛桐又说:“够吗?他看上去很严重。” 齐寓说:“他那是外伤,能走。两百不能再多了,再多引起他的贪念了。” 洛桐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但齐寓不解释了,走过去,将一百美金给到坐在地上的中年人,说了几句话,中年人接过钱,嘴唇动了动还是哭丧了着脸。 这时候,齐寓又拿出另外的一百,指指洛桐,说了几句话,然后那中年人双手合十对着洛桐感激地拜了拜,洛桐懵懵的,但情急之下也只好也双手合十回了礼。 随后,齐寓牵着洛桐坐回车上,阿邦帮助男人把硬纸板和废家电又重新捆扎好,男人拍了拍手掌,从地上站起来,又一瘸一拐地去扶摩托车,然后便骑着摩托车走远了。 洛桐担忧地看了看男人的背影,问齐寓:“你说他会拿这钱去看病吗?” 齐寓看上去漠不关心的样子。 他淡淡说:“我倒觉得我们应该去一趟警署。其实私了并不好。” “为什么?”洛桐不解,“这样那个男人一分钱都拿不到了。” 齐寓说:“意外之财不是好事,自己做错了,挨了教训也未必是坏事。” 洛桐总觉得齐寓这话似乎是意有所指。 洛桐低着头摸了摸车门,良久回头说:“你这也太冷血了。” 齐寓转眸看洛桐:“你不懂。愚善比单纯的恶更危险。” 第21章 辩论 洛桐不服气:“好人会有好报的。” 因为齐寓的话,洛桐看他的眼神变了。不复刚才温柔听话的小女人模样,现在又跟个被刺激的河豚似的,胀着肚皮,每一根刺都竖起来。 齐寓给了洛桐一个禁止的眼神,别过头去看窗外。 今天一天,着实心累。 齐寓很少如此这般去讨好一个女的,一方面他确实对洛桐有点儿那种心思,尤其是两人发生了那一层关系之后。 另一方面,他也觉得愧疚。 这是什么变态心理?他也闹不明白,一个女的不为什么目的接近自己,他居然觉得愧疚? 是以,他将二十万一次性给了洛桐,洛桐高兴而知足,也不想要更多,只想把两人的关系处成履行合同。 他倒不如不给这个钱,给完了更打脸:人家根本就对你没那份心…… 齐寓想着自己的心事,自动屏蔽着洛桐发脾气的模样。 洛桐气不过,连眼里的齐寓的侧脸都跟着变了味:刚才他心情好的时候,侧颜是微笑的,现在已是嫌弃得只肯露一个后脑勺。 洛桐越想越气。从小,母亲教她“得饶人处且饶人”、“吃亏是福”,现如今遇上齐寓,三观被颠覆,洛桐自然不能接受。 可车内空间就这么点儿,洛桐忍受不了安静,又开始翻旧账:“又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事事要算计,把人心想得那么坏。” 齐寓看着洛桐生气的样子,不想火上浇油,嘴唇动了动,想解释,却又最终什么都没说,转回头看窗外。 洛桐知道这表情的含义,那天喝酒的时候,他也有这么一瞬,眼里充满不屑,好像和洛桐多说一句都嫌累得慌。 洛桐感到自尊心严重受伤。 沉默了一会儿,洛桐拍前座:“阿邦,停车,我要下车。” 齐寓真忍不了了:对她的包容,她当是纵容? 阿邦刚才受了点惊吓,现在开车分外小心,被洛桐在椅背上一拍,吓得肩膀一抖,差点没扔掉方向盘。 阿邦说:“洛小姐,你有话好好说,我在开车,你这样,会影响我驾驶安全的。” 洛桐只好压住脾气,换了商量的语气:“阿邦,你到前面红绿灯路口放我下来。” 阿邦拗不过,只好把皮球踢给齐寓:“老板说同意,我就同意。” 洛桐咬着牙恨恨看着齐寓,齐寓一脸漠然,沉声对阿邦说:“继续开,没到家不许停。” 洛桐不说话,脸已经憋得通红,到了此刻她已全然想不起来,刚才只是为了齐寓的一句话生气,那句话里含沙射影地骂自己“愚善”。 前面是红灯了,洛桐已经蓄势待发,左手偷偷摸到门把上。 “落车锁!” 比洛桐动作更快的是齐寓的命令。 齐寓这时候顾不了阿邦也在,他不知按了什么键,一道挡板落下来,隔开了前后座。 这架势,是准备要和洛小姐吵架了? 阿邦彻底无语了:这洛小姐的脾气怎么一点就着? 但索性他什么也不用管,专心开车就行了,不然他的心脏也受不了。 好久以前那一枪就是擦着心脏插进左胸,刚才急刹车之后,左胸就隐隐痛,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了。 隔着挡板,洛小姐的尖叫声还是隐隐传过来。阿邦又开始替老板担心:老板这么温文尔雅、知书达理的人,要怎么应付这颗小辣椒? 又一想,这也不是他该操心的事。没准他老板口味重。 车后座上,这两人剑拔弩张,尤其是洛桐,她指尖擦着皮革座椅,大概是故意气他。 齐寓看她手上的动作,皱眉:横竖是钱到手了,不用操心理赔的事了? 齐寓觉得自己忍耐功夫是越来越好了。 他悠长地叹了口气:“你这又是生哪门子气?” 洛桐一下子被问得语塞。 想了一秒,她说:“因为你刚才说我蠢。” 齐寓看看她,心想,多少是沾点儿。 他反问:“我什么时候说过?” 洛桐说:“说到愚善的时候。” “盲目对别人好,难道不蠢?”齐寓看着洛桐,相命书上说眼睛里有星星的人,为人单纯,心思外漏,还真是…… 洛桐说:“我哪儿盲目了?那人不是受伤了吗?我拿钱给他治病哪儿盲目了?” “我们的车子没碰到他。他逆行了。” “就算没碰到,他受伤也是事实,应该帮助他。” “你或许是对助人为乐,有什么误解。”齐寓不客气地说。 洛桐:“那是因为你没有同情心!” 齐寓看了洛桐三秒。 接下去,齐寓说了一句话,让洛桐彻底哑火了。 “那人是专业碰瓷的。”声调不高,话音却掷地有声。 洛桐双目直直看着齐寓,显然不敢相信。 齐寓说:“要不是阿邦反应快,还有这车的刹车性能好。真能碰上。” “如果真碰上了,你还这么想吗?”齐寓问。 洛桐扪心自问:如果是专业碰瓷的,她还会同情他吗? 这不可能。 洛桐在做着最后的强辩:“也许……” “没什么也许。根本就是证据确凿,明摆着的事实。”齐寓打断洛桐的妄想。 齐寓说:“我说三点,你自己想。 第一,这儿是景区,来的车都是有钱人,只有酒店没有住宅,他上这儿来,能拉得到废品? 第二,你看地上的旧家电上还沾着暗沉的血迹,会不会是之前摔倒时沾上的? 第三,为什么偏是右腿擦伤?他和车头右前方相擦,顺势倒下去的话怎么应该是左腿受伤。明显他摔下去的时候做了保护让开了左腿,至于为什么让开左腿,因为左腿有旧伤! 你没见他离开的时候怎么走的?伤的是右腿,瘸的是左腿。演的!” 洛桐又惊又后怕,一句话也说不出。 “所以,说你蠢,说错了?” 道理说尽,最后还要踩上一脚,一脚把她只鼓胀的河豚踩漏气了。 洛桐就算再蛮不讲理,她也晓得是自己理亏了。 也晓得,齐寓刚才说的“容易激起他的贪念”、“愚善比单纯的恶更危险”,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齐寓见洛桐被自己凶得双目失焦,心里头又有些难受,抬手将她揽到怀里,揉了揉她的头发:“我是说愚善不好。可我并没有说善有什么不对。也不觉得为人单纯有什么不对。” 洛桐觉得大脑快木掉了,即使听出齐寓是在安慰她,在给自己找台阶下,也只能用“哼~”的一下表达情绪。 齐寓倒被气笑了,他捏了把洛桐的鼻子,逗她:“蠢,在我这里是个好词儿。是夸你可爱。” 第22章 勾子 洛桐心里烦躁,样样输给他,他偏还赢得有道理,赢得光明正大。 洛桐在齐寓怀里挣了两下,挣不开,只好使损招。 “流鼻涕了!”洛桐脸颊让来让去躲着齐寓的手,不让他捏,故意气他。 齐寓倒不介意,搓了搓手指:“还真是。” 齐寓捉弄她,伸出双手从身后围住她,将她圈进怀里,伸到胳肢窝下,挠她的痒痒肉,挠得她一会蜷起,一会儿打直,跟个刺猬似的。 洛桐又气又想笑,想辩驳又顺不上气。 齐寓嘴上可不饶,说:“脾气可真大,出生那天准是打雷又下雨。” 洛桐刚想反驳:“我出生时天气可好了,艳阳高照。” 可突然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在齐寓的怀里,两人做着情侣间才该有的打情骂俏的事儿,洛桐一个激灵。 现在是在车上,又不是当着外人的面,不需要演。 洛桐忽的动作一停,连痒痒肉也不痒了,齐寓也是停下手上的动作,就这样微微低着头俯视着她 。 他安静的时候,目光沉沉,深不见底。洛桐心里发慌,脑中警铃大作。 洛桐一把推开齐寓,想坐直身体,拉开两人的距离。 但刚才一闹,盘着的头发散乱了,这会儿突然起身,头发上的发卡意外地勾住了齐寓的衬衫扣子。 洛桐着急,这是早上阿娘给她精心编好的头发,因为她碎发多,发夹用了一个又一个,现在一个被勾住,牵一发动全身,洛桐头皮被揪得好痛。 她低着头,眼睛看不清,手上胡乱摸着,倒像是在对齐寓调情。 齐寓忙说:“你别动,我帮你解开。” 她仍在齐寓怀里拱来拱去的,车子在进行中,后座黑漆漆的,视线不好。齐寓又没解过女人的发卡,洛桐还哼哼唧唧的叫,火急火燎地瞎指挥,搞得齐寓手忙脚乱,却又揪出更多的头发。 齐寓被逼得没办法,对洛桐低声喝道:“别蹭了,再蹭起反应了。” 这话一说,洛桐不敢动了,像被施了定身术。 洛桐这才发觉自己正脸朝下,贴着齐寓的腰身,下面就是黑色西裤的门襟。 嗷~ 洛桐难堪极了,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脸更是羞得像煮熟的虾子。 就在齐寓快解开的时候,忽然,车子一停,洛桐的脸擦着齐寓的西装裤,齐寓感到腰上一团温热,忍了忍,佯装不在意。 齐寓手上动作停了停,撇除杂念继续从发夹中抽出发丝,一边想着这头发丝儿、发夹和扣子怎么就缠上了。 刚才在解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洛桐的头发是自然卷,蓬松又细软,特别容易打结。 齐寓打了个岔想到,这发质要用马鬃毛的梳子…… 还差一点儿的时候。 啪~齐寓那边的车门被拉开了。 阿邦看着车子里的人,被话噎住,停在车门口。 外面大宅的灯光照进来,照在洛桐的头顶,齐寓喉结滚动一下,缓缓转头看着阿邦。 阿邦忙把刚才没说的台词给续上:“老板,到家了……” 齐寓打断:“关门。” 阿邦关上门,尴尬得原地打转。 老板和洛小姐在干嘛啊…… 还能干嘛?!阿邦想。 他越想越羞耻,越想越十八禁,二十五岁的小伙子自顾自想得脸红了。 砰~车门再打开,阿邦冷不防被车门撞了个满怀,痛~! 齐寓搂着满脸羞红、头发蓬乱的洛桐下了车,他白衬衫扣子上挂上了洛桐的一枚发夹。 是……从上往下数第四颗扣子…… 阿邦条件反射地伸出手指指了指老板的衬衫,开口道:“老板……” “闭嘴!”齐寓以为他要说什么不妥的话,立即出声禁止。 阿邦只好悻悻闭嘴。他眼睛却还在用余光打量两人,想着他们刚才在一板之隔的后座上做的那些羞羞的事。 齐寓看见自己手下那痴呆模样,知他想歪了,又无从解释,凶了一句:“愣着干嘛。后备箱。” “哦、哦哦。”阿邦转身去后备箱拿今天买的几袋子衣服鞋子。 拿好后再转头找两人,他们已往客厅里去了。 阿邦又陷入了纠结:那衣服我送哪个屋啊…… 还有我等一下到了门口,是放门口还是敲门送进去?! …… 齐寓送洛桐回了房间,再回到自己房间,自己的房间已被整理过,干净整齐,只有他常用的熏香的味道,他走到床边嗅了嗅枕畔的味道,已没有洛桐的味道了。 刚才他在车上,还能嗅到她身上类似奶油话梅的味道。 齐寓忽然皱了皱眉,要说自己中意的沉香和洛桐身上的奶油话梅比起来,大概洛桐是不喜欢那种木头的味道的,于是他成了她嘴里的“臭人”。 她刚才气急了,头发解不开又是骂了自己几句“臭人”,齐寓轻笑了笑,只觉得无奈,转身去浴室洗澡。 一颗颗解开扣子,到了第四颗,他手一停。 一枚黑色的发夹绕了几根洛桐的发丝勾在扣子上,刚才阿邦想提醒的是这个? 齐寓又想起今天回来的时候他特意让阿邦往海边走,因为知道洛桐喜欢海。可这一点,他都没来得及告诉她。 只不过依洛桐的性子恐怕是不会去往这方面想,倒是为了什么“蠢不蠢”的问题和自己争了一路。 这个女人啊…… 齐寓有时候真拿她没辙。 齐寓转了转手里的发夹,半裸着上身走出浴室到卧室床头,将夹子轻放在床头柜上。 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齐寓心里咯噔一下:会不会是…… 他走去开门,心里还是免不了起伏,如果是洛桐,他是该穿上衣服,还是就这么光着上半身?她会不会对自己更警惕,怕自己要对她做什么? 齐寓拾起衬衫想要重新穿好,又一转念,啪的一下扔进衣篓…… 开了门,门口站着阿邦,他手里拎着两袋子衣服,齐寓见是阿邦,忽然就冷了脸。 阿邦登时心里害怕极了: 洛小姐该不会也在老板房间里?难道自己是坏了老板什么好事吗? 齐寓刚想说:“给……”阿娘。 到嘴边,他话锋一转:“给我。” 阿邦如获大赦,把两袋子东西往齐寓手里一放就逃。 这时候,对面房间门开了,洛桐站在门口。 第23章 失眠 洛桐进屋的时候发现阿娘没在房间里,她想下楼找阿娘帮自己拆头发,一开门就看到齐寓站在门口。 还是光着身子…… 洛桐窘迫地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脚尖想转回去,眼睛却不受控制,流连在齐寓的身上,胸肌、腹肌…… 突然脑袋里另一个声音响起来:洛桐,你在干什么,你在看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忘记自己本来想下楼,默默转了半圈,又转回房间。 手搭在门把上刚要开门—— “慢着。”齐寓的沉厚的声音响起来。 洛桐一惊,又不敢回头,脸偏了三十度:“干嘛?” 齐寓说:“东西拿走。” “我,我……一会再拿。”洛桐要逃。 齐寓长腿一迈,走去洛桐身边。 “你,你要干嘛?”洛桐护着胸前。 齐寓站在洛桐面前,居高临下看着洛桐:“你不是胆子很大么?怎么犯怂了?” 洛桐脸涨得通红,周身都包裹着专属于齐寓的气息,强大的男性气息,叫她控制不住的面红耳热。 洛桐狡辩:“谁怂了?” “不怂?那你眼睛怎么不敢看我?”齐寓挑衅地说。 洛桐继续狡辩:“那是……那是因为你太难看了。” 齐寓嗤笑一声:“心里有鬼。” 说着把两袋子衣服给了洛桐,嘱咐道:“衣服让阿娘洗了,明天有个宴会,要穿传统服饰。” 洛桐恨恨地接过,在心里想着损齐寓的词,齐寓根本没给她机会,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只留一个肌线流畅的背影。 砰~ 洛桐愣怔着,拼命在心里骂了好几句齐寓的坏话“臭人”、“绑架犯”、“自大狂”、“自私鬼”、“流氓”…… 骂到“流氓”的时候,洛桐浑身一个激灵,想去的邪火没去掉,眼前反而全都是刚才那些偷看到的前胸、小腹和后背…… 阿娘走到两楼,见洛桐站在门口,脚边放着两袋衣服。 她笑着推推洛桐:“跟老板出去逛街了?” 阿娘的马屁又来了:“老板好宠你哦,给你买了这么多东西……” 洛桐快疯了,她在这个家里,要如何能够不去想齐寓这个人…… 啊…… “别说他了!”洛桐不仅脸烫,浑身都发烫了。 阿娘看洛桐的样子,猜不出是高兴不高兴,但主子不让说,做佣人还是得见机行事,阿娘停止开玩笑,拉着洛桐进屋。 她问洛桐:“小姐,先洗澡还是先吃饭?” 说到这个,洛桐立刻反应过来,对阿娘说:“一会儿跟老板说,我今天很累了,自己在房间吃,不陪他了。” 阿娘脸上划过一丝不悦:难道又吵架了? 阿娘瘪了瘪嘴,幽幽说了句“好”,又问:“那现在放水洗澡?” 提到这个,洛桐想起齐寓的叮嘱,说:“阿娘你记得把里面那套传统服饰先洗,明天要穿的。” “哦。”阿娘让洛桐坐在梳妆镜前,开始帮洛桐拆头发,一边拆完,又拆另一边,拆好的夹子放在化妆台上,阿娘拨了拨桌子上的发夹,一边数着,一边嘀咕道:“怎么这边少了一只发夹?” 洛桐心虚道:“阿娘,头上这么多夹子,你都数过的?不会是记错了?” 阿娘认真地说:“当然啦,一边十个,十全十美啊。” 洛桐:…… “大概试衣服的时候丢在外面了。”洛桐应付地说了一句。 阿娘颇为遗憾的说:“这样啊。我夹得很牢的呢,而且小姐你的发质也很特别。” “哪里特别了?”洛桐问。 彼时,头发全拆完了披散在洛桐肩上,阿娘用宽齿梳梳了两下,洛桐的头发就炸成了洋娃娃。 “你是天然卷,很美的。”阿娘说。 洛桐尴尬地笑笑:这也能夸?就因为是天然卷,她从小到大都不爱洗头,洗完不吹就变成金毛狮王了。 难怪头发会勾住齐寓的衬衣…… 阿娘又说:“嗨,你不懂,亚洲人都喜欢卷发啦,就像欧洲人喜欢单眼皮一样。其实亚洲哪里有这么多单眼皮。你也是双眼皮,老板也是双眼皮……” 阿娘和洛桐相熟之后,话多了许多,她经常能唠嗑一样这里扯扯,那里扯扯,而洛桐也听着,有时觉得她古板,有时又觉得有趣。 洛桐听到她又要夸老板,撅了撅嘴道:“齐寓才不是双眼皮。” 阿娘抿唇笑了笑:“要仔细看,现在不明显了,小时候双眼皮很明显。” 洛桐看看阿娘,看上去岁数和自己差不多大呀。怎么可能见过齐寓小时候呢? 难不成是——童养媳?!通房丫头?! 洛桐越想越可疑,这里的民风古老,保不齐还延续着那时候的习俗。 想到这里,洛桐有些坐立难安。 自己不知道也就罢了,要是知道她和阿娘都睡过齐寓,那她……实在是……接受不了。 洛桐在心里盘算着该怎么问,她揪了揪手指,又抠了抠指甲,终于想到了迂回的方式。 “阿娘,那个……你很小就在这里当佣人了?” 阿娘略骄傲地回答:“是啊。那年我才十二岁。跟我娘一起来到这里帮佣。” 完了……洛桐硬着头皮问下去:“那老板那时候多大?” “他十岁。生得很好看,像小王子。”阿娘说,“老板书房里有本相册,里头有许多老照片。” 洛桐又问:“你是跟老板一起长大的?”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嗯…… 阿娘点头:“算是。他在这里住了六年,十六岁之后他出国留学,后来又在世界各地做生意。我们这些佣人只是帮着老板看家。他是去年才又重新住回来的。” 洛桐听完,觉得信息量很大,她问阿娘:“你现在多大了?” “三十二了。” “结婚了吗?” “结婚了。孩子都生了两个了。”阿娘笑着说。 洛桐:孩子……都生了?! 是和齐寓的?! 洛桐问不下去了,她没有勇气向阿娘求证,也没有资格向阿娘求证。 说到底,她可是他没名没份的“情人”! 突然间,洛桐又想起来一件事。她这几天是危险期。 她会不会和齐寓一夜之后,变成另一个“阿娘”! 这晚,洛桐茶饭不思,晚上也睡不好,在床上辗转反侧,又是起来喝水,喝完又上厕所,甚至惊动了阿娘。 阿娘从保姆房出来,开了小灯问洛桐:“怎么了?” 洛桐愣怔半天看着阿娘问:“你两个孩子多大了?大的十岁,小的五岁。” 阿娘从枕头边摸出一张照片,照片上阿娘一个人手里抱着孩子,另一个稍大的孩子站在一旁。 那孩子和齐寓……长得好像啊。 细长眼睛,干净斯文。 洛桐看着照片,呆呆地说:“长得很漂亮。” 阿娘听了很高兴,她说:“小姐你也会有自己的孩子的。你和老板生的孩子,更漂亮。” 为什么是“也”? 为什么是“更”! 洛桐更睡不着了,继而又想到齐寓,又恨又烦,几乎一夜未眠。 第24章 警署 昨晚齐寓在餐厅等洛桐下来吃晚餐,让大厨做了东南亚菜系。 大厨是专程从五星级酒店请来的,自然手艺很棒。 可等了半天,却只等到阿娘的传话:“小姐说不下来吃了,累了。” 齐寓有些失望,但也能够理解,毕竟两人逛了一天,确实辛苦,前一晚洛桐又被自己…… 齐寓抬手揉了揉脖子,知道她不来,他端着的架子陡然放松下来,也觉得有些疲乏了。 昨晚,他也没睡好,洛桐压着他的胳膊,他只能侧着身子怀抱着他,睡得僵硬又别扭。 后来,洛桐醉梦里一直说胡话,又一直在被子里蹭他,他也不是柳下惠,实在是被撩拨得不行,再加上之前已君子过一回,她又一次“送上门来”,他不免想多,误以为她是心仪自己,索性就脑子一热,彼此成全。 想到这里,齐寓动了想要去洛桐房里看看的念头,但餐盘端到了门口,阿娘接过去说:“洛桐已经睡了。” 齐寓便只能将餐盘交给阿娘,叮嘱了几句,自己则随便吃了两口,就扫兴地回了自己房间。 第二天一早,齐寓洗漱完毕,路过洛桐那里,正看到阿娘将昨夜的餐食拿出来,齐寓扫了一眼。 几乎未动。 他皱了皱眉头,问阿娘:“洛小姐,不舒服?” 阿娘说:“不知道怎么回事?小姐昨天没胃口,晚上还失眠了,到了早晨才有点睡意,现在还在床上。老板您要不要进去看看?” 齐寓问:“还在睡?” “还睡着。” “你去忙。我进去看看。”齐寓对阿娘说。 齐寓蹑手蹑脚到了洛桐的床边,看到洛桐蓬乱的头发遮着半张脸,抬手轻轻拂去她脸上的头发丝,洛桐柔嫩光洁的脸呈现在齐寓面前,还有淡淡的奶油的味道。 洛桐的眉头皱着,眼袋下面有些淡青色,齐寓用食指轻轻抚平洛桐眉宇间的褶皱。 这时候,洛桐忽翻了个身:“流氓。” 齐寓手一顿,以为她醒了。 洛桐又皱了皱脸,好像要哭的样子,她说:“睡了我……还要睡别人……我不要变成阿娘……” 过了一会儿,洛桐似乎在哭,抽噎了两下,齐寓轻轻地拍了两下她的背,她才不说胡话了,又将脖子往棉被里缩了缩。 齐寓又站在床头看了会儿,才离开。 到了车上,齐寓问阿邦:“我看上去像是那种很花心的人吗?” 阿邦见今天只有齐寓一个人,心里思忖:该不会洛小姐到现在还没原谅老板?不会啊,昨晚老板不是和洛小姐在一起吗? 阿邦看齐寓一脸冰山,非常认真地说:“老板一点儿也不花心。非常专一。这么专一还是第一次。” 齐寓:? 生意场上难免进出风月场所,难免又有逢场作戏,该不会阿邦觉得在会所里旁边坐着陪酒的那种,也算是他的“绯闻女友”? 但一想,阿邦只是个司机兼保镖,有些话也没必要说得这么清楚。 他对洛桐如何,天底下到目前为止,可能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么一想还真是灰心。 齐寓说:“改天洛小姐在的时候,记得掐头去尾说给她听。” 阿邦反应了一下:掐头去尾,那不就是“老板很专一”。 阿邦点点头,又多嘴了一句:“今天洛小姐没有一起出门?” 齐寓斜了他一眼,那里头多少有点“你问的太多了”的含义,不过他还是回答:“我们去警署,就不用带着她了。” 阿邦点点头,开车上路。 …… 车子到警署门口,他们进去警局报遗失,正巧有个之前一起吃过饭的长官路过,便招呼齐寓进了办公室。 齐寓用土话说:“昨天在集市上,我的钱包被小偷扒了,银行卡我已挂失,钱也无所谓,就是有个投资签证遗失了。” 长官说:“这个没关系。反正您在这个国家有产业,政府都是有备案的,再去补个证件很快的。假如钱包被路人捡到的话,我们会通知您。” 长官以为他说完了,正要站起来和齐寓握手,齐寓又从包里拿出一份传真,上面是洛桐在国内的身份信息,还有出境记录,他递给长官说:“我的妻子在机场遗失了一个银色的行李箱子,里面有她的证件和随身物品,我希望悬赏找失物,可以吗?” 长官歪着脑袋想了想说:“没有这样的先例啊。这位洛小姐行李中除了证件,还有很重要的东西吗?” 齐寓扯了个谎:“有她母亲的遗物,虽然不贵重,但是有特殊意义。” 长官点点头表示理解。他说:“那你您想悬赏多少?” 齐寓从口袋里掏出名片:“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找到那个捡到行李箱的人,我希望当面酬谢。” 说完,他又从包里拿出一千美金,夹进洛桐的传真资料里面。 他笑了笑说:“长官,非常感谢。” 这里虽然有收小费的习惯,但是这也太多了,长官笑着推辞,齐寓却说:“我妻子的事对我很重要,你知道我们华人都是很重感情的,这不光是我的心意,也是我妻子的心意。” 长官点点头,便不再推辞,还双手合十做了个感谢礼。 出了警署,外面是晌午,离下午的晚宴还早,警署正在闹市区,附近就有家不错的法式甜品屋。 齐寓没有回家,先是去了甜品屋,选了几个纸杯蛋糕,店员在打包的时候,他点了一杯咖啡喝,慢慢地看着外面灼热的地面,往来穿梭的摩托车和行人,想起了那天下午—— 那天下午和今天一样炎热。 他戴着墨镜坐在商务车上,远远看到有个拉着银色旅行箱的女人,她站在烈日照拂下的豪雅酒店门口,口中念念有词,手里还不知做着什么动作。 应该就是她了。 那边公司派来的人会入住豪雅酒店,因为是高级,箱子上会挂着酒店集团的定制铭牌,并以此作为接头暗号。 齐寓挥了挥手让阿邦去接,可刚到酒店门口。 她就昏了过去,阿邦抱着她上了车,一摸她身上,竟然一个证件也没有。 阿邦问齐寓:“会不会不是公关公司派来的?” 齐寓一转头,正对上躺在车厢里的洛桐的脸,忽然就对阿邦说:“先把她绑起来。” 随后,齐寓又说:“我们公司的香薰提神精油给她用一用,看看她能不能醒来?” 阿邦用精油在洛桐的鼻尖和太阳穴都抹了点。 随后,阿邦高兴地说:“她动了,好像只是中暑。” “行,你到前面来。车子回家,不用去医院了。”齐寓吩咐道。 第25章 不知好歹 “先生,您的蛋糕打包好了。” 服务生的话打断了齐寓的回忆,他看了看包装好的蛋糕,微笑着对服务生说了声:“谢谢”。 白色雕花蛋糕盒上面扎着粉丝缎带,绑成了蝴蝶结的样子,透过玻璃纸可以看到红、黄、蓝、白四颗纸杯蛋糕,上面裱着精美的奶油花。 齐寓莫名想到洛桐看到蛋糕时的表情,他心情不错地提着蛋糕盒步出了甜品店。 阿邦正靠着黑色豪车把玩手中的瑞士军刀,见齐寓过来,赶紧拉开车门:“老板,请。” 齐寓将蛋糕盒递给阿邦:“拿好,一会儿冷气开足一点。” 阿邦看老板的脸上微有了笑意,笑嘻嘻问:“老板,给洛小姐买的?” 齐寓坐上车,手肘搁在车窗边,正望着窗外,轻微地“嗯”了一声。 视线中,远处的商家已经开始陆续打烊了,这才刚过晌午,这么早就打烊了? 齐寓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问阿邦:“今天是几号?” “二十三号。” “不是,我问农历。” “八月十四。” 说完,阿邦也想起什么来:“明天就是中秋节了啊。” 齐寓想了想,转眸看着后视镜,对阿邦说:“嗯。想出去玩吗?放你两天假?” 阿邦心里美滋滋的,嘴上却含蓄道:“不……用了,我孤家寡人一个,上哪儿过节去?” “总有地方可去,海边好像又新开了几间酒,去凑凑热闹。” 齐寓难得为阿邦着想。 阿邦按捺着激动,透过后视镜对齐寓感激地笑了笑:“谢谢老板。那我真去玩儿啦。” 齐寓点点头:“回家记得把地库的钥匙给我。” “诶!” 阿邦喜出望外,脸上的喜色透过后视镜都被齐寓看得清清楚楚,他也无意识地跟着笑了笑。 回家后,他将家里的佣人也放了两天假,只留了两个值守庄园的警卫,轮替着放假。 随后,齐寓脚步不停,拎着蛋糕盒子走去洛桐门口,他抬手敲了敲洛桐的房门。 笃~笃~ 过了一会儿,阿娘过来开门,见到是齐寓,微微一笑,轻声说:“老板,都准备好了。” 阿娘让了半边身,给门拉开了点儿缝隙,后头是洛桐的一个背影,月白色立领旗袍,叉开得很高,下面是同色系的绸裤,发型不知怎么弄的,上头还插了一把檀香木扇子,精致玲珑得很。 齐寓眼神被吸住,不自觉夸了一句:“很漂亮。” 阿娘得到表扬很高兴。 齐寓想起还有更重要的事,便小声对阿娘说了两句土话,阿娘听后更加高兴了,老板要给她两天假期。 阿娘赶紧简单收拾了一下,她拿着小包要出门的时候,齐寓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对洛桐说。 门在身后又关上,阿娘进进出出的,洛桐都习惯了,昨夜到今天洛桐都陷在自己会不会成为第二个“阿娘”的忧伤里,有些魂不守舍的。 她透过窗子看外面,绿油油的灌木还没问是什么。又呆望了一会儿,发现佣人们穿了自己的便服陆陆续续地走出宅子。 她忽神经质地从座位上跳起来,她怎么糊涂了?掐指一算,还没过72小时,紧急避孕药应该还有效。 快让阿娘去买药! 她一回头想唤阿娘,却撞见齐寓在身后,她见到齐寓一点也不高兴,也压根儿没看见齐寓手里拎着的蛋糕。 她着急地跑过去,晃着齐寓的胳膊:“阿娘呢?她人呢?” 齐寓不悦,他说:“你找她做什么?” “我……”洛桐揪着眉毛看齐寓,不想跟他多说话,只想往外跑,可齐寓挡在面前,她也顾不上了,她一把推开齐寓。 齐寓没提防,手里的蛋糕啪嗒被撞落到地上。 齐寓这下真的生气了,一把拽着洛桐的胳膊:“你跑什么!” 洛桐来不及解释,她来回挣扎着:“跟你说不清楚……” 齐寓紧拽着洛桐的手腕,用力一带,将她带到面前:“跟我说不清楚?还是根本不想见到我?” 洛桐满腹委屈顷刻间全都往外倒:“对!我就是不想见到你。现在是在家里,又不是在外面,我为什么要装!” 齐寓冷着脸:“你真是……” 真是……不知好歹! 洛桐倔强地看着齐寓,想到他之前对自己做的种种,她又羞又恼,眼泪要忍不住。 可闪动的泪光又让齐寓心软了,他喉结滚动了一下:“阿娘走了。她今天不在,你找不到她。” “那阿邦呢?不然阿邦也行。”洛桐着急得语无伦次。 齐寓更难过了。 一个下人,一个保镖,都比自己重要,那自己,又算什么?! 齐寓好几次都想摔门出去,但理智告诉他,不行。 齐寓叹了口气,压着火气说:“今天都放假了。整个宅子就剩我们。” 洛桐绝望了。她甚至感觉到有颗小种子,就在某处生根发芽,她该怎么办? 眼泪一颗一颗滴落下来,她蹲下来呜呜的哭了。 齐寓不明白,两个下人放假,能叫她伤心成这样? 齐寓脸色一冷,本来想去扶她,此刻也不愿意了,他冷言冷语道:“晚上还有宴会,别哭花了妆容。别忘了,我们还有契约!” 齐寓失望地走出洛桐的房间,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但只隔了一分钟,他突然想到什么,又冲回洛桐的房间。 洛桐的半个身子已经挂在窗户上,整个人几乎要探出去。 齐寓脚步凌乱,三步并作两步,将她拦腰抱着滚落到地上,齐寓一个翻身压到洛桐身上,抓住她的腕子往上一举,怒道:“你要做什么?两楼跳下去,不会死,只会瘸!” 齐寓好久没发这么大的脾气了,他脸色沉沉,像乌云盖顶,头发都气得垂落下来,可看着身下这张委屈的小脸,他又没办法了,他咬着牙放低音量说:“我以为你脾气再差,也不至于做如此不理智的事。这是我的家,你在我这儿出了事,这算怎么回事儿啊!” 第26章 随便的人 洛桐转过来脸看齐寓,她大声嚷道:“你有病,谁要去死了!我是想从窗口叫住阿娘,你拦着我,现在阿娘真的走远了,叫不到了,哼~!” 说完,她又呜呜的哭起来,齐寓真是被搞得发懵了。 “都怪你,都怪你!”洛桐又哭又捶他。 齐寓只好皱眉哄了一句:“你那么想她回来,那我……晚上打个电话,让她明天再回来。” “明天来不及啦!呜~”洛桐还是哭。 “什么来不及了?”齐寓问,“不是……我要现在就让她再回来,人家不乐意?人家的老公也不乐意?” “嗯?”洛桐收住眼泪,“老公?” 老公?! “阿娘,有老公的?那她的两个孩子是和他老公生的……”洛桐仰起脖子迷茫地看齐寓。 “不然难道是和我……”齐寓损道。 下一秒,齐寓脑中忽然闪过清晨在洛桐床边听到的梦中呓语,简直被气笑了:“洛桐!你该不会真的以为,阿娘和我……” “你脑子里都装的是什么玩意儿啊?!”齐寓真是又气又无奈,一把将地上的可怜人儿抱起来,将她抱到沙发上。 齐寓抱着傻乎乎的洛桐,继续损她:“都什么年代了?大清早就亡了!” 洛桐眨眨眼看齐寓:“可是,你这么随便的人……” “我?随便?”齐寓指指自己,惊讶道,“你去打听打听,我到底有多不随便。再说了,我就算想那回事,我也不会跟一个佣人啊……” 齐寓气得捏洛桐的脸:“你真把我当花花公子了,来者不拒?” 洛桐:难道不是吗? 你不就是没拒绝我吗? 但这话,她实在说不出口。 她尴尬地对齐寓道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没睡好……脑子有点懵。” 齐寓情绪平复下来,又问:“所以,你刚才找阿娘是想干嘛?拦着她不想让她回家和老公过夜,来和我过夜?” 这个人,生气的时候,说话越发损了。 可现在洛桐理亏了,她没办法,只好实话实说:“我是怕我和她一样,留了你的孩子,所以想让她给我买药。” 齐寓愣住了:我什么时候,在你这里留了我的孩子了?我是当事人,我不知道? 但又一想,洛桐那晚醉着,也许是不放心的,他刚想说“做了措施了,不用怕”,但又一想她刚才这么气自己,该好好戏弄她一下。 谁叫她又纯又蠢,都多大人了,这点逻辑都想不明白? 他那晚还不知道她是良家女子呢,虽然是喜欢,但也不是那种喜欢,在这种情况下,自己怎么会胡来? 就算是真喜欢,她不同意,他也不会。 齐寓想了想说:“太迟了,来不及了,现在药房都关门了,到明天白天的话已经过了有效期了。不过……一般也不会这么巧,除非运气太好。” 洛桐哭丧着脸:什么运气太好,明明是太倒霉…… 洛桐想了想又要哭:“都怪你,都怪你。” 齐寓想了想说:“你那天说,责任不全在于我,现在又翻脸了?” 洛桐说:“都怪你今天给他们放假了。” 齐寓认真地看了看洛桐,说:“洛桐,你想一想今天是什么日子?” 洛桐看了眼地上的蛋糕:“今天不是我生日。那……是你生日?” 齐寓翻了个白眼:“我生日在冬天,早着呢,你生日呢?” “我生日在春天,已经过完了。”洛桐说,“现在是秋天,所以……是中秋节?” 齐寓蜷起食指在洛桐脑门上弹了一下:“不算笨。” 难怪老板让员工放假,原来是回家过中秋节和家人团圆啊…… “那你买蛋糕做什么?” 洛桐脑回路一直都能令齐寓叹为观止。 齐寓本想说“知道你喜欢吃甜品,特意买的”,又不想她太得意,就换了个轻描淡写的说法:“正好路过,顺便带给你。” 这下洛桐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抽抽嗒嗒地走去把蛋糕拾起来,朝里头看了一眼:都是她爱吃的! 洛桐回过头眼神委婉地看了齐寓一眼,嗫嚅道:“谢谢。” 齐寓假装生气,脸偏着一侧,不理。 洛桐又跑过去拉拉齐寓的衣袖:“对不起啦。” 齐寓表情松动,想教育她几句。 但见她正在打开蛋糕盒子认真地扶起那几颗摔得没造型的蛋糕,又凶不出来了。 洛桐乐观地说:“样子是丑了点,不过还能吃,晚上回来当宵夜。” 齐寓无奈:“算了,都摔成这样了,别吃了。下回……路过再给你买。” 洛桐却为了哄他,用食指沾了点蛋糕上的奶油,放在嘴巴里吮了一下,讨好地笑了笑说:“嗯。蛋糕挺甜的。” 齐寓被她这样子哄得气不出来,只得弯唇笑了笑,嘴上说:“你下回可别再冤枉好人了。” 洛桐抱着他的胳膊摇了摇,又表态:“好啦。我知道了。晚上我和你出去一定会乖乖表现的。” 齐寓无语。 这洛大小姐的脾气可算是发好了,这样下去,待上半年,他可能会得心脏病。 他正要起身回房间换衣服,洛桐忽然又眼睛一亮,说了一句:“八月十五?初一、十五是可以许愿的?” 齐寓不明白她在想什么,又想着该对她说说这里的习俗。这个南亚小国也算是佛教国家,有很多习俗确实和中国传统是一样的,就像他们昨晚看到的孔明灯,这几天已陆陆续续有人开始放了。 齐寓说:“八月十五这天,这里会有放孔明灯和莲花灯的习俗,有时候场面会很壮观。你想许什么愿,明天许就成。” 齐寓顿了顿又想到洛桐是个急脾气,便又承诺:“如果今晚我们回来早,带你到后山去放也成。” 洛桐抿着唇认真道:“不行。一定得明天。十五许的愿才灵。” 齐寓看着她神神叨叨的模样,心里思忖:思维有点跳跃啊……也不知她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齐寓问她:“怎么突然想起许愿来了?” 洛桐看了看齐寓,表情认真地说:“许愿自己不要怀孕啊。” 齐寓霎时觉得胸闷极了…… 第27章 那种生意 齐寓回到房间,简单地冲了澡,将准备好的礼服换上,又拿好请柬,再走到洛桐房间,敲门。 洛桐将眼泪擦去,重新施了薄粉,又搽了口红,转身去给齐寓开门。 齐寓看洛桐恢复了温婉可人的模样,心里的气也消了。 他开起了洛桐的玩笑:“还好头发梳得结实,要不这一闹,要披头散发去赴宴了。回来得给阿娘打赏。” 洛桐撅了撅嘴,轻嗤了一声:这是在讽刺我天生卷毛,头发勾得住了? 但齐寓的眼神看过来,洛桐敢怒不敢言,立即恢复了假笑。 洛桐的眼睛又开始打量齐寓,他今天穿得很特别,立领的中式礼服,墨蓝色,上头绣着深色的花纹,含蓄而金贵,下面是同色的宽腿西裤,搭配了英伦风皮鞋,鞋面上有一圈弧线,和衣服上的弧形的花纹交相辉映。 洛桐看得仔细,半天没说话。 又看看自己的民族服饰搭配的玛丽珍鞋,忽然有点明白了:协调是美,冲突也是美。 齐寓见她眼神在上下打量,笑了笑:“在学怎么穿搭?” 洛桐眼睛立刻收回来:“才没有。” 齐寓自顾自说:“你昨天选的这身还是太仓促了,如果定制的话,会更合身些,面料也可以更上档次些。” 洛桐刚才照镜子还觉得自己挺美呢,这被齐寓一盆凉水浇的,有些不乐意了,嘀嘀咕咕道:“我选的,就是好的。” 齐寓被逗乐了。 横竖他说往东,她偏要往西。 也不看他们家祖上是做什么,但又觉得这个孩子,还是得夸。 便摸了一把她的腰身说:“就这儿,还可以再收一点。” 洛桐被他摸得腰一软,闪躲了一下,不屑地说:“我这样就很好,你那是直男审美。” 齐寓还第一次听说这个词,奇了:“什么意思?” “就是喜欢腰细腿长胸大的呗。”洛桐脱口道。 齐寓“咝”了一声,感觉好像反驳不出。 洛桐便一脸“看,被我说中了”的表情。 齐寓平淡地说:“不要过度,像你这样的就刚好。” 洛桐脸一红,思忖:这话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两人赏评着对方的衣服到了楼下,洛桐却见齐寓把他往另一个方向带。 洛桐忽问了一句:“今天阿邦也放假了?” “嗯。”齐寓想,刚才不是说了都放假了吗?这姑娘记性不好啊~ “那我们怎么去?”洛桐又问。 齐寓晃了晃手中的地库钥匙:“自己开车去。” 片刻后,齐寓强调了一句:“反正也不喝酒。” 洛桐听后心里满足了一下,经过一楼的几间房,她忍不住问:“这几间是做什么的?” “书房、影音室、活动室、健身房……”齐寓一一介绍过来。 “哪一间是书房?”洛桐问了一句。 齐寓指了指那间雕花木门的:“这间。我书房里有很多藏书,你白天无聊的时候,可以进去看。” “嗯。”洛桐想的是别的事,眼睛里闪过点兴奋。 齐寓步子一顿:“不过要经过我的同意。” “哦。”洛桐心想,小气,不就是几本书吗? 齐寓又说:“很多公司的资料,合同,文件,翻乱了,弄丢了。恐怕你这一辈子都要卖给我了。” 洛桐恨恨地回了他一眼:“奸商!” 奸商?齐寓心想,得~又被按了个新词儿。 齐寓戳了戳她的脑门,暗讽道:“语文老师没教好?你这里到底有没有点儿夸人的词儿?” 洛桐撇撇嘴:“我是中文系毕业的呢。当然有很多词儿。不过……形容你的……还真没有。” 齐寓捏她耳朵:“皮痒了?” 洛桐往前一躲,小跑了两步,又被齐寓拽了回来:“瞎跑什么,你走这条道,又回客厅了。” 洛桐皱皱眉:家里这么大,能记得住吗? 洛桐乖乖跟在后头,齐寓损人的话又来了:“看来像是学文的。没什么方向感……逻辑也很差……” 嘁~!洛桐低着头正在搜肠刮肚怎么反驳他,齐寓忽然停住脚步。 他手里摁了一下遥控,地库的门打开了。 洛桐跟着走两步下去,眼前的一幕让她惊呆了。 好几辆豪车,整齐排列在里头,流线型设计,漂亮的车灯和尾翼,平时他们常坐的黑色轿跑也是在里面,停在最外面,其他的她都没见过,有些连牌子都没见过。 洛桐转头看看齐寓,说不出话来。 齐寓走到一部黑色的保时捷旁边打开了车门,他见洛桐眼睛还流连在别的车上,说了一句:“今天的场合不适合开那些,来的都是老年人,开跑车就浮夸了。” 洛桐脸一红:我不是那个意思。 齐寓又自顾自说:“明天中秋,带你出去兜风的时候,你选一辆。” 洛桐口嫌体直:“我哪懂车啊~” 齐寓说:“那就选颜色呗。” “你喜欢什么颜色?”洛桐反问。 齐寓说:“黄的。你呢?” 洛桐说:“紫色。” 呃~!齐寓慢吞吞说了句:“不错。” 他最讨厌的就是紫色…… 齐寓不和洛桐拌嘴了,他估摸着她是故意的,这车库里也没有紫色的车。 倒不如让私家侦探去调查。 横竖在她这里是问不出什么真话来。 齐寓发动车子,从地库的斜坡上慢慢驶到地面,车子从屋后的岔路行驶到屋前的主干道。 又经过那片灌木丛的时候,洛桐忍不住问:“上次我摔进去的那地方,里面都种了什么?” 齐寓回忆了一秒,这庄园里种的东西不少,最后他指了指那个方向:“那一片吗?” 洛桐点头。 “茶园。”齐寓说。 洛桐又问:“阿邦不是说你是做纺织生意的?怎么又种茶叶了?” “纺织是祖业。茶叶是副业。”齐寓说。 洛桐迷茫了。 “那……主业是什么?” 齐寓神秘的笑了笑:“不告诉你。” 洛桐皱了皱鼻子,心想:不告诉就不告诉。改天我问阿邦。 “你问阿娘,问阿邦,都没用,他们也不知道。”齐寓立刻就断了她的念头。 洛桐忽然想起自己上回在车厢里闻到的那个味道,还摸到了一些粉末。 洛桐瞳孔放大:难道是……那种生意?! 她看看齐寓,他正一脸专注地看着前方,到了庄园门口,大门自动打开,警卫对着齐寓鞠了个躬,目送他的保时捷驶离。 洛桐咽了咽口水,还配了警卫和保镖…… 还有这么多豪车…… 洛桐想:我不问了。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反正还有半年,完成任务走人。 说到完成任务,她又问齐寓:“晚上是什么场合?都是些什么人?我要注意些什么?” “是华人商会举办的晚宴。大多都是老头和阔太太。你见机行事,少说话,多吃饭。”齐寓说。 洛桐说:“华人商会?那可以说中文啦?” 齐寓怕她又要作妖,警告了一句:“总之,你还是少说话。” 第28章 宴会 车子又一次沿着海岸线走,和喧闹的市区相比,海岸显得静谧幽深,但洛桐心里头有些介意。 她怕再遇上碰瓷的。 齐寓看她安静下来,开口问:“又在憋什么坏主意?” 洛桐回头瞪了他一眼。 但她注意力很快又转到窗外的风景上,落日斜照,夕阳余晖还未全部落尽,远处的天际泛着火烧云的痕迹,橙红、紫蓝……像是用油画笔渲染出来的一样。 齐寓看了她两眼,说:“喜欢傍晚?” “嗯,那个紫色好好看。”洛桐指了指远处。 齐寓偏了偏头,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那个颜色,准确的说,不是紫色,更像是青莲……” 洛桐皱了皱眉:“紫色还有这叫法?” 齐寓说:“蓝和紫是邻近色,青莲是介于紫和蓝之间。不同的紫色也有不同的叫法。” 看洛桐听得认真,齐寓又随口念了几个:“酱紫、丁香、雪青、紫棠、藕荷……” 洛桐瘪了瘪嘴,也不得不服了:“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 可气人的是,齐寓说:“看一眼就记住了。” 这天真是聊不下去,洛桐转移话题:“这一路上过来都没有商店的?” 齐寓说:“这一片是富人区啊。你说的那种商店可没有,商场是有的。” 齐寓想,本来那天就想带你上这儿来挑衣服的。 洛桐点点头:“哦。那你专心开车,别再碰到碰瓷的。” 洛桐说完,即刻有些得意,可算被她得到机会损他一下。 可没想到,齐寓还是能接上:“做缺德事儿也得挑时间。今明两天,坏人也要过节的。” 这时候,齐寓手指在方向盘上一打转过弯去,路过一家药房。 洛桐伸着脖子张望了一下:还真的关门了。 她小声嘀咕:“这里的人真不勤劳。” 齐寓呵呵笑了:“要说勤劳,那肯定是中国人最勤劳啦。要不,怎么大过节的还要出来应酬啊。” 说话间,车子驶进了幽深的林荫道,道路两旁,高高的椰子树伸展着像巨型箭羽一般的大大的树叶,在古朴而又昏黄的路灯光下,投出斑驳的影子。 晚上了,远处的庄园亮着一盏盏木灯笼,他们的车子离那今晚的目的地越来越近了。 因为是在庄园里行驶,齐寓自觉放慢了速度,洛桐又开始紧张,她紧抓着座椅扶手,小脸绷着。 齐寓见她那模样,小声说:“别怕,一会儿是冷餐会,气氛很随意,你跟着我就成。” 洛桐听到这句,提起的心稍稍放下。 车子安静而平稳地停在一栋四角有飞檐的热带风情建筑门口,但四面空旷,只有白纱笼在风里飘,其实是个台榭。 穿着制服的门童用白手套打开车门,齐寓将车钥匙递给门童去泊车。自己走下车,绕到洛桐身旁,接她下车,将她的手绕过自己的胳膊。 洛桐挽着齐寓,走进了这灯光幽暗,芭蕉掩映的木廊。 到了木廊前,礼仪小姐穿着绣金线的短衫和长裙,上衣包的很紧,露出一截小蛮腰,她长得很好看,浓眉大眼,高鼻梁,厚嘴唇,画着偏欧式的浓妆,一点儿也不像当地人。 她微笑地用中文问好:“先生、女士,晚上好。” 齐寓将请柬递过去,礼仪小姐微笑着给两位领路。 一路上,又是许多木灯笼和芭蕉树,还有鸡蛋花、木槿花,姹紫嫣红围绕在连廊的周围,洛桐看得眼花缭乱的。 廊柱和廊柱之间还连缀着许多国风的装饰,例如红绸带啦,折扇啦,玉兔灯啦等等。 有那么一瞬间,洛桐还以为自己仍在中国。 齐寓挽着她,看她笑眯眯的,心情也格外好。 “到了。”礼仪小姐回头莞尔。 洛桐也报以一笑,她走后,洛桐小声说:“刚才那女的长得好美,像人妖一样。” 齐寓对洛桐的“小白”发言,简直无语,他清咳一声:“不要乱讲话。人妖也会文化输出的,刚才那个搞不好是真的。你这样讲,被她听见要不高兴的。” 洛桐又问:“为什么人妖不喜欢人家讲自己人妖?” 齐寓快速的结束了这个话题:“就像你不喜欢我叫你小笨蛋一样。” 洛桐差点没被齐寓气死。 齐寓挽着洛桐走进了草坪,冷餐会是露天的,旁边临着湖泊,湖泊中搭着个水舞台。 齐寓和几位相熟的商人都一一握了握手,并介绍了洛桐。 确实如齐寓所言,会场里大部分都是富老头,不过富老头的女伴还都挺年轻的,也不晓得是原配还是小三儿。 洛桐撇嘴,民风也不是很淳朴嘛。 不过他们看到洛桐,都很客气。洛桐也一路对富老头和漂亮的女朋友们微笑。 洛桐偷偷用眼睛扫过那些女的:各种肤色的女朋友,东西方文化大融合。 随后,洛桐就像是齐寓的挂饰,越来越多的人路过他们的身旁,齐寓一律寒暄几句。 他们有的夸赞洛桐:“第一次见齐太太,好漂亮。” 还有的对齐寓说:“要多带她出来啊。不要金屋藏娇啊。” 还有的说的是当地话的,她就听不懂了。 齐寓一边领着洛桐在整个会场上逛了一遍,一边还抽空给她介绍了几句餐台上摆着的美酒佳肴。 路过香槟台的时候,齐寓说:“这边后面的都是含酒精的饮料,别喝错。” 齐寓从饮料台上端了一杯橙汁给洛桐,自己喝柠檬水。 路过小吃餐台的时候,齐寓又说:“春卷,烤龙虾味道都不错。” 洛桐又看到还有现场做烤串、飞饼和拉茶的,都很想去尝一尝。 这时候,有个高高个子的中年男人走过来端着酒杯和齐寓碰了碰杯:“齐总,今晚的氛围还可以?” 齐寓笑说:“谭会长用心了,都感受到家乡气氛了。” 那个叫谭会长的说:“那很好。要的就是宾至如归。” 他又看到一旁的洛桐,问:“哦?这个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齐太太啦?” 齐寓含蓄地笑笑:“是的,刚刚过来这里。” 谭会长跟洛桐握了握手,又说:“晚上有表演,齐太太玩得尽兴哦。我有一个老婆也是中国人,一会我把她叫过来,你们聊一聊啊。” 洛桐笑不露齿:“好啊。” 谭会长走后,洛桐问齐寓:“他刚才说有一个老婆是什么意思?” 齐寓顿了顿说:“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洛桐轻轻哼了一声,齐寓用目光瞥她,提醒:“你一会儿可别乱讲话。各地有各地的风俗。你今天穿了这身了,就是入乡随俗了。” “好啦,知道啦~”洛桐说,“你去忙。我自己玩会儿~” 刚才和齐寓打招呼的商人们都已经扎堆在一起聊上了,他们眼睛都朝齐寓这边看。 洛桐也是知趣的,毕竟今晚她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了,要扮演一个合格的“情人”。 第29章 情人 齐寓走去老板那一堆,洛桐自己端着餐盘找吃的。 她先是跑去冷餐台夹了春卷和大虾沙律,还有一个小小的荷叶糯米鸡,还有一根茴香饼干条,路过烧烤摊,沙叻牛肉串刚刚出炉,她又取了一根,放在盘子里。 她肚子很饿,但顾及形象,总不好将整个盘子全填满,取了这些食物后,她走去远处亭台下布着的座椅,她要好好品尝美食啦。 刚坐下,正准备开动,对面走过来一个也是穿当地民族服饰的。 那女的脸宽宽扁扁的,个子小小的,深眼窝、宽嘴巴,要说五官长得不怎么漂亮,可组合在一起就很和谐,她端着盘子,上下打量洛桐,说了几句当地话。 洛桐笑笑,不言语,她最后问了洛桐是哪儿人,是用英文问的, 洛桐说自己是中国来的,那女的点点头笑笑,又走开了。 洛桐回过味来,那女的应该是当地人,见洛桐穿了民族服饰,以为自己也是本地的,所以来找她搭话来了。 洛桐低下头用叉子叉食物的时候,一边咀嚼,一边有些为刚才那个女的不值。 做这里的女人好惨哦~一个男人都娶好几个老婆,这些富老头一旦有了钱,那更是如此啦…… 洛桐又想,像那今天这种场合要怎么决定带谁出门呢? 排号?抓阄?翻牌子? 将那些场面一一脑补过来,脑补得自己都好笑了。 这时候,有一个穿旗袍的美女走过来了。洛桐抬眸看去,忽然就有了亲切感。 皮肤细腻,身材高挑,眉眼疏淡,典型的江南美女的长相嘛。 她一笑露出两个酒窝,问:“你是齐太太啦?” 洛桐愣了一下,齐太太这称呼她还不太习惯,刚才一发呆更是反应迟滞。 那女子笑盈盈看着洛桐:“我也是中国来的。我丈夫是华侨。” 洛桐怕露馅儿,不敢多说话,只淡淡道:“你好。” “我叫谭宛晚。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洛桐有一句答一句:“我叫洛桐。” “你先生不是姓齐吗?齐洛桐?”她笑着问。 洛桐又一愣,说:“就叫洛桐。” 谭宛晚说:“你丈夫真开明诶,他都不要你冠夫姓。其实我本姓宛的,叫宛晚。你好,洛桐。” 谭宛晚伸出手和洛桐握了握。 “你好,宛晚。” 谭宛晚又指指洛桐盘子里沙叻串,问:“这个沙叻好不好吃啊?” 洛桐说:“挺好吃的。” “从哪里拿的?” “那边,就是烧烤架那里。” 洛桐觉得谭宛晚人挺好的,就说:“你要去吗?我跟你一起。我还想去那边看看飞饼。” 谭宛晚忍不住笑了:“晚上吃碳水,你不怕胖呀?” 洛桐说:“还好?我平时晚上都吃米饭的。” 于是两人携伴来到现场烹饪区,香蕉飞饼刚刚出炉,洛桐将盘子递上去,印度小哥将飞饼拍进了盘子里,真是香气四溢,看上去就很美味。 洛桐看到谭宛晚走过来,问:“宛晚,你要不要试试这飞饼啊?” 谭宛晚努了努嘴,纠结了一秒还是放弃了:“算了。我最近在节食。” “你这么瘦,哪里需要节食?”洛桐惊讶道。 谭宛晚在洛桐耳边说了句悄悄话:“刚生完小孩半年,身材还在恢复期。” 洛桐尴尬笑笑:“那好。” 果然,几个老婆都要竞争上岗的。还是我们国家好,一夫一妻。 可洛桐又转念一想:不对啊,谭宛晚也是中国人,那个谭会长又是华侨,果然……男人都不是好东西,都喜新厌旧。 不过那谭会长虽保养得不错,眼见也该有五十了,这谭宛晚看上去却还很年轻,应该是谭会长的“新欢”,而不是“旧爱”。 两人拿好餐食又结伴到饮料区,洛桐看着五颜六色的各色果汁和鸡尾酒,记得齐寓的叮嘱,眼睛只往这边看。 谭宛晚推推她:“洛桐,你看那边鸡尾酒是特调的,要不要我帮你让小哥调一杯?长滩落日?还是椰岛枫林?” 洛桐还没说话,谭宛晚已经对服务生用土话交谈起来。 洛桐在一旁着急忙慌地阻止:“宛晚,我不喝酒。” 谭宛晚回头又笑:“鸡尾酒度数很低的啦。难得过节不庆祝一下吗?” 洛桐又说:“我,真的不能喝。” 洛桐表情尴尬,却又说不出所以然,谭宛晚一时间拿着调好的酒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齐寓的手搭了过来,搂在洛桐腰上,笑着说:“因为我们要备孕。所以,不好意思啦,谭太太。” 洛桐看看齐寓,他说的很自然,脸不红气不喘。 谭会长接过谭宛晚手里的酒杯喝了一口,打圆场说:“这个调酒师是这边人气很旺的调酒师,不过齐总和太太的备孕更重要啦。” 谭宛晚挽着老公,腻到他身边:“老公,你们事情谈完了?演出什么时候开始啊?” 说话间,音乐和灯光都调暗下去。 远处,一艘装饰着彩灯的画舫行驶到湖中央,上头有一个船夫在船尾摇橹,船头立着个吹箫的女子,一身红衣,吹的是《春江花月夜》,古典的旋律一下子就唤起了人们的乡愁。 齐寓将洛桐往身侧带了带,低头问:“想家了?” 洛桐的星眸在夜里更加明亮,她转头看着齐寓,淡淡说:“没有。” 没有家……何来想家…… 但这个话,洛桐不想说。 齐寓也不问,他只是低着头轻轻碰了碰洛桐的额角上茸毛,手上更收紧了些力道。 洛桐直觉地想挣,可周围都是人,她不敢动。 谭宛晚回过头看到洛桐和齐寓,轻轻笑了笑,又向湖上看去。 木船靠到水岸边,女子动作矫捷地跳到水舞台上。 随后,更激荡的音乐响起,湖中水柱哗的一声直冲天际,红色的灯光在水中散射出美丽的水珠。 女子在音乐中转腰甩出水袖,又做出一系列端腿展翅和点步翻身等高难度动作,和着有些雄壮又有些幽怨的歌曲声,女子的舞蹈让在场的观众都情不自禁鼓起了掌。 谭宛晚问谭会长:“你们上哪儿找来的舞蹈演员哪?这太厉害了,整个一赵飞燕哪。” 谭会长笑笑:“外包公司啊。现在好多公司都有定制演出的服务。你想找什么样舞种都能找的到。还有专找那种的……” 谭会长凑在谭宛晚耳边耳语了几句,谭宛晚听后笑了笑,捶了谭会长两下,又是撅嘴道:“你可别动那歪脑筋哦。” 谭会长耸耸肩:“三个已经忙不过来了,还找啊……” 谭会长和谭宛晚离洛桐他们不远,谭会长说的话,洛桐都听到了。 突然就像是喉咙里卡着根鱼刺,好像每一句话都是在说自己。 自己,不也是齐寓找来的“情人”吗? 第30章 一个吻 想到情人,洛桐的脸便垮了下来,她悄悄抬头看齐寓,他漂亮的下颌线和勾起的唇角、修长的脖子和凸起的喉结,那些……关于他的一切本来都和自己无关。 只因为阴差阳错,他们才会在一起,她才会错上了他的床。 所以……这到底是命中注定的,还是偶然发生的? 洛桐看到齐寓的下巴动了动,他的目光朝她看过来,洛桐对这个眼神,既害怕又渴望。 就像是远处揉杂在水柱间的红色灯光,明明看上去更像是一团火。那火在水上烧,那冰冷和滚烫在交织,就像是顷刻间要将洛桐撕裂成两半。 齐寓,他正慢慢低下头,他的唇离自己越来越近,洛桐呼吸沉重,感受着他具有压迫感的那一低头,而她已沦陷在他周身弥漫的魅惑香中,无处可逃。 今夜……她是齐寓的人,她是他们口中的齐太太。 而齐寓,仿佛也得到了一种特别的允许,他的手臂环上她的腰,紧紧地将洛桐锁在自己的腰间。 他的额抵着她的额。 他的唇……轻柔地触碰到洛桐的唇畔,贴着唇停了一瞬,又迅即……离开了。 咚~~ 洛桐的心跳漏跳了一拍。 他,吻了她。 短暂的,猝不及防的。 抬起头,齐寓安抚地揉了揉洛桐的后腰,又恢复了刚才的姿势。 刚才……那个吻,是真切的吗?他……吻了她? 再看舞台上的舞者,那个红衣女子什么时候下去了呢? 现在,换成了月兔造型的群舞,姿态柔美的舞娘正弯下柔软的腰肢摆出花团锦簇的造型,又转着圈变换着动作,引来下面的鼓掌和喝彩。 洛桐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她整个人都快要被这种“真”与“假”的猜疑,拉扯成两段。 他专注地看着表演,唇角的微笑保持着完美的弧度。 洛桐却再也无法集中注意力看舞台。 他那样游刃有余,而她自己,只要齐寓稍微的撩拨就耳热心跳。 当一轮明月在湖泊中冉冉上升,引来众人喝彩的一瞬,洛桐才像还魂似的,跟着鼓掌。 “那月亮做得真像。这谭会长还真是花了心思了。”齐寓笑着看洛桐。 洛桐敷衍的回答:“嗯。” 齐寓抬手捏了捏她的脸:“怎么了?不高兴?” 洛桐强颜欢笑。 “没有。挺好的。” 齐寓不再怀疑了,又捏了捏她的鼻子,夸了一句:“到目前为止,表现都很好,晚上回家给你奖励。” 所以,刚才那个吻,也是表演的…… 这样想着,理智又重新夺回了大脑的控制权。 洛桐努力笑了笑:“要实际的,不要只嘴上夸一夸。” 齐寓呵的一笑:“行~我从来不开空头支票。” 舞蹈表演结束了,刚才跳舞的嫦娥们,一忽儿都从舞台上踩着连桥下来,向在场的宾客发月饼。 到了洛桐和齐寓的面前,齐寓看看洛桐:“你来挑。” 洛桐对各色花形的月饼犯了难,桃花、莲蓬、樱花、元宝、桂花…… “这里面都是什么口味啊?”洛桐看齐寓,“我有选择困难症啊。要不你来挑。” 齐寓选了桃花和莲蓬的。 “嫦娥姑娘”微笑着欠了欠身,又去别人那边。 “我以为你会选元宝的。”洛桐说,“元宝只剩一个了。” 齐寓故意皱眉:“忘了呢,我们洛小姐最喜欢的是元宝,选错了,要不我让她过来,再换一个?” 洛桐听出话里的暗讽,小声的哼~了一声。 洛桐小托盘里托着桃花和莲蓬走开了,她拿起配套的透明小叉子准备开吃。 一想,其中有一只是齐寓的,又问齐寓:“你吃哪块?” 齐寓说:“我不喜欢吃甜的,我吃一口就行,剩下的都给你吃。” 洛桐对着粉色的桃花切了两刀,有些解气地叉了一块送到齐寓手中。 齐寓就势握住洛桐的手,辨认了一下叉子上的是粉色桃花,笑了笑,就着洛桐的手送到自己嘴里。 这动作在旁人眼里看来,就是小情侣相互投喂的亲昵动作。 洛桐看到齐寓把桃花吃了也有一丝暗喜,她刚才有意将桃花切碎了,那是多少有点“报复”心态在的。 吃完桃花,有点儿腻了。洛桐去饮料台拿柠檬水喝。 又碰到谭宛晚,她意味深长的指了指洛桐盘中的莲蓬说:“这月饼选的好,祝你和齐先生,心想事成啦。” 莲蓬?洛桐想明白了。 气呼呼去找齐寓,齐寓正和另外一个老板聊着什么,洛桐听到几个字,“政府”、“收购”、“股权”……又见齐寓正一脸严肃,只能憋回去。 可这月饼却是越看越别扭,也没了胃口,看看四下无人,将月饼偷偷放到刚才吃饭的餐桌上。 洛桐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忽然身后来了一句呼唤,那服务生端着盘子笑眯眯看着洛桐,他问她:“这月饼还要不要了?” 但洛桐听不懂土话,她一脸疑惑地看着服务生,服务生微笑着把盘子送到洛桐手上,又说了一句土话:“不要的食物可以放到那边。” 但因为说这话的时候,他做了手势指了指那边回收餐盘的推车,洛桐就听懂了,她点点头。 洛桐刚要往哪那边餐台走去,齐寓过来了,一下子挡住了洛桐的视线。 他低头看看她手里端了一盘没扔掉的月饼,说:“不是喜欢吃甜食吗?月饼不好吃?还是晚饭吃太饱了。” 洛桐老实交代:“吃太饱了,吃不下了。” 齐寓说:“盘子给我。” 洛桐又老实将盘子交出去。 只见齐寓一边拿起小小的月饼放到嘴里,一边将空盘子放在回收餐具的餐车上。 洛桐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齐寓回过头,表情像是被甜食齁住了,他连连喝了几口柠檬水,对洛桐说:“吃完这一块,血糖直线飙升,现在测血糖,准是超标。” 洛桐小声嘀咕:“不喜欢甜的,还硬吃……” 齐寓又连连喝了好几口柠檬水,才开口道:“自己选的,哪有浪费的道理?” 洛桐尴尬:原来是为了怕浪费……但凡你选了别的花色,肯定早就进我的肚子里了。 但她不想让齐寓知道她是在介意这“莲蓬”的寓意,洛桐瞟了齐寓一眼,有些哀怨地嘀嘀咕咕:“又是桃花,又是莲蓬,真当自己是皇帝了……” 齐寓听到一句“皇帝”,又牵住洛桐的手,在她手心里挠了两下,说:“看来你对这里的婚姻制度意见很大?” 洛桐轻嗤一下,想到谭宛晚,反问:“你觉得很合理?” 齐寓神色淡然,平静地说:“存在即是合理的。” 第31章 突如其来的雨 洛桐想发作又不好发作,抬眼看到宾客们已有些陆续散场,她有些小情绪:“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齐寓见她小嘴一瘪,怕又是在介意自己刚才的发言,怕又是在她那“非黑即白”的世界观里打转出不来,若不是赴宴之前的约法三章,现在恐怕早忍不住跟自己辩论起来。 夜已阑珊,远处天空中孔明灯化作深夜里的一颗星。 到了最后的活动环节了。 先前的那些小吃摊和盘盏都慢慢撤离,服务生抖落餐布重新布置了一道,换上了白色的餐布,服务生又推出一辆小车,上面载了不少莲花灯,一件件摆到桌上,那些阔太太便立即围拢过来。 齐寓笑问洛桐:“莲花灯想不想放?” 他记得她先前很惦记这放灯的环节。 洛桐有些犹豫,齐寓推推她,鼓励她:“选一个。” 洛桐在桌前看着各式的手工水灯,主要是莲花形状的,还有圆柱形,还有方形的,竹篾做骨架,宣纸做面,每一个都很精致、漂亮,方形和圆柱形的纸面上用梵文书写着佛经,而莲花的形状又是和佛教有关。 洛桐停在桌前,看着身旁的美妇人将水灯一盏盏选走,她又拿不定主意,回头看看齐寓。 齐寓说:“合眼缘的,就好。” 于是, 洛桐从桌上的一角拿起一盏小小的无人问津的莲花灯。 它比那些繁复华丽的更朴素,比起那些大只的水灯更不起眼。 可就因为它不被人注意,洛桐才留意了它。 拿在手里,她转了转这莲花灯,脸上洋溢出喜悦,就像捧着一个小小的宠物。小鸭子? 齐寓向服务生拿了一盒火柴,对洛桐说:“选好了,去河边放。” 水岸边,围着许多女人,放完灯对着幽暗的湖水双手合十,目送完莲花灯一点点被水流推着流进湖中央。 男人很少参与这样的活动,他们点完了火柴,顺势点了一根烟,走到立在草坪上的垃圾箱旁,开始抽烟,看放水灯的女人,看远方渐渐连成片的壮观景象。 他们一口一口地抽着烟,不知心中作何感想。是觉得幼稚的?还是觉得不过是妇孺的玩意儿?又或者压根儿不相信命? 齐寓将莲花灯点好,因为莲花灯很小,底座立刻有些灼手。 洛桐要接过去,齐寓提醒道:“很烫,我们一起来。” 齐寓让洛桐的手贴在他的手背上,一点点将莲花灯放进湖中。 莲花灯转转悠悠不肯走,洛桐着急看着齐寓:“它怎么一直在这里?” 齐寓教她:“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许愿,如果愿望能实现,就会漂走的。” 洛桐照着齐寓的样子,做好了动作,齐寓悄悄蹲下来,推了一下莲花灯,莲花灯终于漂走了。 他做好这一切,站起来,又重新做回祈祷的姿势。 洛桐已睁开眼睛,看到她的愿望“实现”了,兴奋地推推齐寓。 齐寓睁开眼,他看的不是莲花灯,而是洛桐雀跃的样子,他走去从身后搂住洛桐,悄声问:“许了什么愿望?” 洛桐脱口道:“是……” 但看到齐寓,她改口了:“就是那个。” 齐寓低头笑着摇摇头,又说:“那……祝你愿望成真。” 洛桐却不好意思起来。 说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 嘴上说着嫌弃,心里却是不能够的。 其实,她许的愿望,是和齐寓有关。 和她自己无关。 她抬头看齐寓,水光、火光、路灯光,将洛桐笼成了一层薄纱,朦朦胧胧又温柔可人。 齐寓用眼神问:“想说什么?” 洛桐抿了抿唇:“没什么……” 齐寓没再追问,只是抚摸了一下她的脸庞,柔声说:“那回家?” 齐寓牵着洛桐,转身走向草坪,身后的水灯已渐渐漂远,载着洛桐没有说出口的秘密。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有些安静。 也许是夜晚的安静,让人的心也跟着沉下来。 齐寓回头看到洛桐转过头去的背影,车窗里映出她略微落寞的脸。 他心里有些柔软,又想快一点到家。 可车行到半路上,却开始淅淅沥沥地飘了些雨。 其实从刚才风就停了,闷着潮湿,水灯都漂在一起,挤挤挨挨。 洛桐看到窗外划过的雨线。她又害怕她的那盏莲花灯会不会第一个被熄灭。 她揪着眉头看了看齐寓,问:“下雨了,那些水灯怎么办?” 齐寓安慰道:“佛曰,一切随缘。刮风也好,下雨也好,蜡烛烧完了也好,不会因为水灯的熄灭就浇灭人心中的祝愿。” 洛桐又轻轻地莞尔:“也是。” 渐渐的,雨势越来越大,车子更开不快,车前的雨刮器也越打越快。 车窗隔着外面的喧嚣,雨滴凝聚成线,车窗是隔音降噪的,瓢泼的雨几乎下成了一出默片。 车子像在瀑布中,又像是在海面上,车子变成了船,又好像刚才的水灯。 终于,齐寓将车子小心翼翼地驶进了庄园,又进入车库的辅道上开。 到了车库门口,齐寓用遥控开了好几次车库门都没有打开。 洛桐问:“怎么了?” 齐寓说:“也不知道是不是雨下得太大,遥控的感应有些失灵。” “那现在怎么办?” 齐寓从车门旁抽出一根长柄伞,他说:“我下去手动开。” 洛桐说:“我帮你打伞。” “不用。”齐寓说,“你坐着。” 洛桐忽然有些紧张:“我不想一个人留在车上。” 齐寓定睛看了看洛桐,点头:“好。” 洛桐打开车门,就被雨浇了一身,她赶紧撑开伞,又跑到齐寓这里,齐寓接过伞,两人来到车库旁的手动拉闸。 齐寓用力拽了一下,洛桐将伞举得高高的遮在齐寓头顶,可是雨是从四面八方袭来的,哪里遮得住,齐寓用力拽了两下,闸门才慢慢往上移动。 顷刻间闸门上水又哗啦啦倾泻到地上,溅了两人一身。 齐寓接过伞,看着被雨淋湿的可怜人,心疼地送她上副驾驶,自己收了伞又去开车。 车子进入车库,两个湿漉漉的人从车里下来。 水珠挂在洛桐的脸上、发上,她的裤子全湿了,薄薄绸裤贴在小腿上,衣服映出全身的轮廓。 齐寓也好不到哪儿去,浑身湿漉漉,中式礼服贴在身上,冰凉冰凉。 齐寓搂着洛桐快走两步到了走廊里,空荡荡的宅子就他们两个人,两人快步走着,木地板一路上留下从身上落下来的一地水渍。 到了二楼门口,齐寓打开了房间的门,洛桐狼狈地站在门口对齐寓说:“明天见。” 齐寓忽然一把将洛桐拽进自己的怀里,他紧紧的拥抱着洛桐,两个湿漉漉的身体紧贴在一起,两个心跳猛烈地撞击在一起。 齐寓低头吻上她的唇,悄声说:“现在已经是明天了……” 洛桐意识过来,想要推开齐寓,下一秒被齐寓打横抱起。 第32章 小傻瓜 转身进屋,门在身后合上,咚的一声,在夜里特别响。 洛桐挣扎着要下来,齐寓却不让。 背靠着房门,齐寓的眼神很深很沉,洛桐闪躲着不敢看,双手在做着最后的抵抗,她说:“不行。不能这样。” 齐寓看着她:“为什么不行?” “你先放我下来。”洛桐脸上又冷又烫,明明淋了雨的身体很冷,可身体里又像烧灼的炭,脑袋也像发烧一般,昏昏沉沉。 齐寓将她放下来,又用双臂将她圈在门后,他屈起食指叩住洛桐的下巴,微微抬起她的下颌,用眼神逼视着她,洛桐在他的眼里看到了欲望。 “你明明对我有感觉,为什么不肯承认?”齐寓离洛桐那么近,每一个气息都吐在她的脸颊上,他身上的魅惑香笼着洛桐,洛桐觉得呼吸困难。 洛桐摇着头艰难地挣脱他的手:“我没有。你胡说。” 她的脸红透了,就像是欲盖弥彰。 齐寓凝视片刻,戏谑地笑了笑,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蛊惑:“胡说?是谁几次三番喝醉了要勾引我。现在又玩欲迎还拒的游戏了?” 齐寓的轻笑让洛桐脸上更加发烧,洛桐偏过头,虽然心虚,却嘴硬道:“那是……误会!” 齐寓定定地看着洛桐,用眼神在说:我不信。 洛桐无力地辩驳道:“我只是喝醉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 齐寓想到了些旖旎的画面,不禁笑了笑。 他没再问下去,只勾起洛桐的下巴,再度覆上她的唇。 洛桐不知该怎么办,完了,完了,又要犯错误了…… 不行,不行,不能这样。 她抿紧双唇,做着无用的抵抗。可身后就是墙壁,她被困住,无处可逃。 他滚烫的手心也逐渐不安分地向她更隐秘的深处探索。当他的手擦过她敏感之处时,洛桐禁不住哆嗦了一下。 洛桐的细微表情又换来齐寓有些轻佻的微笑,他轻佻地说:“嘴上说不行,可是身体很诚实。” 洛桐难堪极了,只希望他能放过她。 放过进一步的试探和得寸进尺。 齐寓却在意乱情迷中,她的愣怔,在他的眼中亦是顺从。 忽然间,洛桐混乱的脑海中,许多思绪像纵横的流星划过,洛桐想起宴会上那些漂亮的“小老婆”们…… 洛桐又想起那些虽然叫着“齐太太”的老板们,却并未正眼瞧她…… 又想到齐寓的“反悔”,说好了只是逢场作戏,又为什么…… 思及此,洛桐啮咬下去,霎时间,口中溢满腥甜。 齐寓咝的一声舔了一下唇角,血痕在唇上分外刺目,刺痛中,他抬起头迷茫地看着洛桐,声音微有愠怒:“洛桐?” 洛桐看着齐寓,眼中氤氲起羞愤的泪水,就在齐寓停滞的一瞬,她猛地推开齐寓,几乎是逃命般地跑去自己的房间。 靠在门后,洛桐眼泪再也忍不住,汩汩地流出来,像外面的雨,顺着窗棱冲刷着窗沿。 她抱着脑袋,拼命地摇晃着,仿佛要将这些疯狂的,错误的念头晃出自己的脑海。 呜呜的哭声隐隐穿透门板传出来…… 门外,齐寓踟蹰地站在门口,轻微的脚步声让呜咽中的洛桐止住了哭泣,她竖起耳朵,有些紧张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而齐寓也听着里面的动静,他以为她是愿意的,可她刚才的举动又让他迷惑了…… 齐寓站在门口,深呼吸了一下,难过地说:“洛桐,我还以为我们……” 以为什么? 我们不是契约关系吗? 以为什么?以为也可以是露水情缘? 这不是洛桐想要的。 洛桐张了张嘴,想诉说自己的心声,又不知从何说起。 有些话一旦说破,就再也回不去了。 洛桐天人交战。她轻咬着食指,使劲忍住抽噎的哭声。 就这样,不知等了多久,脚步声渐渐走远,黑暗的房间,又让洛桐忍不住害怕起来。 夜深了,闪电划破雨幕,滚滚的雷声由远及近。 洛桐害怕得抱紧膝盖皱缩成一团。 她从小就怕一个人,怕黑暗的房间,她甚至连站起来摸开电灯的力气也没有。 她害怕得浑身哆嗦。 又一声响雷之后,她惊叫出声。 “洛桐。是我,我就在门外。”齐寓温厚低醇的声音传过来。 洛桐喊出声:“齐寓,我好害怕。” “你站起来,打开门,我就在门口。”齐寓引导她。 洛桐颤抖着把手搭在门锁上。 她慌乱地滑动了几下才顺利地把门打开。 齐寓缓缓推开门,刹那间,一道光穿过门缝进来,照在洛桐惨白的脸上,齐寓再度抱紧洛桐,紧紧地抱住她,轻轻哄到:“不怕不怕,我在呢。” 洛桐又只是哭,哭得齐寓万分焦灼,哭得他心疼与不忍。 齐寓将她抱起来,一边腾出手从玄关处找到遥控开启房间的灯光。 灯光亮如白昼,晃的洛桐睁不开眼,她适应了一下,看到齐寓紧紧地圈着她坐在地上。 两人都万分狼狈,他的唇还被洛桐咬破了一个口子,露出鲜血结痂的痕迹。 洛桐自弃地避开眼,把头埋在自己的膝上,他的衣服逐渐被体温烤干了,现在正努力地抱紧她,用体温温暖着瑟缩的她。 洛桐有些恨自己,恨自己的懦弱不争气,又恨自己的假装坚强。 可是她放不下自尊。外面又是打雷闪电,可是她贪心地蜷缩在他怀里,寻求安全感。 又要求他能像个入定老僧般,对她没有一丝邪念。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雨好像小了些。 两人都瞌睡的不行。 齐寓感觉怀里的洛桐动了动,他撩了撩眼皮,垂眸看她。 洛桐的情绪平静下来了。 齐寓微微暗哑地问:“我们就在玄关下坐一夜吗?” 洛桐愧疚起来。 是她害怕地留他下来,现在又要赶他走,她做不出来。 齐寓抬手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头发湿了又干,发间的扇子终于受不住力歪倒在一边,膈着齐寓的脖子,他偏了偏头,脖子上被扇子轻擦出一道痕。 洛桐赶紧抬手将扇子取下来,扔到边上,挽着的发髻松开了,头发上定型蜡的味道散开来。 齐寓推了推洛桐的肩膀,柔声建议:“去洗澡,雨水不干净,一晚上下来,发质不好了,皮肤也容易长湿疹。” 他又轻轻的搓了搓洛桐的手背,安抚:“我就等在这里,不会走,你不用害怕。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了,刚才是我不好。” 洛桐转眸看齐寓,眼神里揉杂着愧疚和感激:“对不起。” 齐寓深吸一口气,抬手揉了揉洛桐的头发:“小傻瓜。” 第33章 羁绊 齐寓扶起洛桐,把她的睡衣拿进浴室,她走进去,齐寓微笑着看看她,退出去:“洗。” 洛桐很快地洗完,她怕齐寓等得不耐,穿了睡衣出来,一边用毛巾擦干头发,她看到齐寓背对着自己,站在窗前,从背影看,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却有一种无言的深沉。 她的眼睛又转到床边的餐桌上,桌上还放着那盒蛋糕。 洛桐更加不安。 齐寓听到动静,回过头,眼神有些疲惫。 洛桐说:“那你呢?你……还穿着湿衣服。” 齐寓竟还有心情开玩笑:“已经干得差不多了。” 洛桐说:“头发会臭的,身上会长湿疹……” 她将他说的又说了一遍。 齐寓笑笑。 “那我……回房间?”他做出卑微的表情。 洛桐抿着唇,不语。 齐寓用商量的口吻说:“那借你的浴室用一下?备用的浴袍和浴巾应该有?” 洛桐忽想到来这里的第一天,齐寓霸气的说:“你跑什么,这里方圆十里都是我的地方……” 她微微笑了笑。 “浴室架子上有。” 齐寓谦和有礼地说:“谢谢收留。”他走去浴室了。 洛桐用毛巾擦拭着头发,丝丝缕缕都擦拭过来,消磨着时间,不敢想,也不愿去想,所以找点事做做。 片刻后,齐寓披着浴袍出来了,他的头发微湿,沐浴后的皮肤比平时更白一些,又更年轻些。 他说:“你去睡,我在沙发上凑合一下。快天亮了。” 洛桐说:“那怎么行,这是你的家,你睡床。我睡沙发。” 齐寓想了想,从壁橱里拿出备用的被褥:“要不都睡床?没道理放着床不睡,都争着挤沙发?” 洛桐又不好意思地笑笑。 她说:“那你……” 齐寓说:“你找根绳子也行。” 洛桐惊讶:“找根绳子干嘛?” “把我手脚都绑上。”齐寓将被褥夹到腋下,双手靠拢往前一送,“像这样。” 洛桐笑了。 “不用。我相信你了。” 洛桐接过他手里的被褥,铺在床上,又从一边爬到床上,钻进自己的被子里。 齐寓从另一头掀开被子躺进去,洛桐的脸转向他这边,齐寓也转向她:“晚安。” “晚安。” 齐寓拿起柜子上的遥控关掉灯光。 灯光慢慢暗了下去,像这个世界一点点归于沉寂。 房间里黑了下来,洗完澡使人清醒了些,洛桐一下子又睡不着了,黑暗中,洛桐睁了睁明亮的眸子,却又立即撞进齐寓凝视她的眼眸中,他正看着她。 “洛桐。” “嗯?” “还怕吗?” “不怕了。” “那就好。闭上眼睛睡觉。”齐寓说。 “嗯。”洛桐闭上眼睛。 当洛桐清浅的呼吸传来,齐寓闻见她身上好闻的味道,他翻了个身仰面躺在她的身边,他将手枕在脑后,放空。 忽然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 洛桐真的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半年前,他来到她的城市里谈一笔生意,晚上他从酒店里出来,外面的野樱被风吹落,有两片细碎的花瓣飘落在他的肩头,迎着风,他忽然就想散步,独自一个人。 这里,不是他生活的地方,他享受这份清闲和自在,小城的街道也有些自己的味道。 齐寓沿着林荫道走了一段,路过一条看上去有些喧闹的酒街,他拐进酒点了两杯酒,这是个美式清,有撞球和掷飞镖。 他看到有两个女孩在纸巾上写着什么数字,过了会儿她们又玩掷飞镖的游戏,好像玩得很开心,笑声爽朗,眼睛明亮。 看了一会儿,他接了个电话,埋单回酒店,门口等着拉客人的出租车有很多,他随意拉开了一辆,坐进去,刚要招呼司机开车,洛桐也拉开车门坐了进来。 齐寓还搞不清楚状况,司机大概以为他们是一道的,就发动了车子。 洛桐起先还说了一句“这车里怎么有人?那先生我和你拼个车……” 然后车子摇晃地开起来,洛桐就开始东倒西歪了。 到了目的地,洛桐还是没醒。 齐寓将她带回了酒店…… 他的房间是个套房,他把洛桐安置在沙发,自己睡在床上,第二天他去客厅看洛桐,她的睡颜很美,阳光洒落在她长长又卷翘的睫毛上,有几缕卷曲的头发挂在腮边,她的睡姿不太好,半边身体挂在沙发下面。 齐寓想了想,将她搬去床上。 …… 直到那天在豪雅酒店门口,他再度看到洛桐,他微微眯了眯眼睛。 偶然?巧合?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不靠谱的事…… 于是,他将她绑回了家…… 关于这一系列的偶然,他有过许多猜测。 如果,她本来就是从事那种工作的人,她上错他的车,似乎也合理了,在她们的眼里,他们这样的人都算是“猎物”,他看着她的时候,她其实也在偷看他? 观察着他袖口露出的手表?衬衫上的袖钉,或者挂在椅背上的杰尼亚高定,或者是意大利手工的皮鞋底,又或者只是凭借敏锐的嗅觉? 在初次试探的接近之后,她甚至通过公关公司的渠道再一次接近他? 她不知道自己是签了免责条款的? 这种刻意制造的邂逅,成功的几率太低太低。 又或者,她们本来就无所谓。反正最次也可以捞上很多钱,如果能有更进一步的羁绊,或者怀上他的孩子,那就是成功上岸了? 就像是……刮中彩票? 齐寓曾经带着看戏的心态,看她表演着可爱、有趣、闹腾……就算是演戏,假如能投入地演出到这个份上,那也是难得…… 在内心深处,他对有野心、有手段的人还是愿意高看两眼的。 于是,他配合的一步步落入她的“陷阱”。 就像戏本里唱的,假作真时真亦假,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人生何尝不是一出戏,演着演着就入了戏…… 他纵然冷酷,说到底也是人,就算心里住着魔,身体还是肉身凡胎。 齐寓在恍恍惚惚中,翻了一个身,洛桐背对着他,海藻般浓密的头发轻轻地撩在他鼻尖,他用小指勾起一簇绕在指尖把玩,丝丝缕缕…… 这是不是就叫羁绊? 第34章 礼物 清晨,洛桐醒来,发现齐寓的脸朝着她这边,他正合着眼,呼吸沉沉,似乎还在熟睡。 一呼一吸中,他的气息离洛桐很近。他熟睡中的味道很好闻,有些馥郁,有些迷人…… 洛桐深嗅了两下,仍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闻到过,却想不起来。 她翻过身去,不看他。头发却被齐寓的枕头压着,翻不过去,她只好又转回头。 但刚才的动作似乎弄醒了齐寓,他略皱了皱眉,洛桐赶紧闭上眼睛。 随后,齐寓的胳膊环绕过来,圈住了洛桐,隔着被子又轻拍两下。 洛桐感受到,神经又绷紧了。 她纠结着要不要起床,还是继续装睡,幸好,他们隔着被子,她心里似乎又多了些安心,将脖子往被子里缩了缩。 洛桐在想,今天是八月十五了,外面的雨也停了,还有一天,家里的佣人就放完了假回来了。 她的生活很快就能恢复正轨,她只需继续在外面扮演好一尊花瓶就行了。 洛桐又有些乐观地想,既然在这里了,她该好好地去看看这个城市,脑子里又想起她来之前查过的那些旅行攻略。 这里有哪些好玩的地方呢?纪念碑、城市广场、水上集市、海边、公园、半岛、植物园…… 她想去植物园,下过雨的植物园,景色最好,树、花、果、鸟、虫、鱼都会很漂亮的。 正想到这里,她的头顶被掌心摩挲了一道,这手掌又顺着额头和脸颊摩挲过来。 然后是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洛桐半张脸在被子里,她只睁开眼睛往上看了看,齐寓的眼神也立即看过来。 齐寓刚睡醒的眼皮上的褶很深,眼睛还带着朦胧的睡意,他看着洛桐:“醒了?” 嗓音暗哑。 洛桐点点头。 片刻后,洛桐说:“今天有没有工作?需要我陪着你吗?” 齐寓:……没有。 齐寓反问:“你有安排?” 洛桐刚想说自己的打算,齐寓手机铃声响起。 他的手机铃声就是那种手机里默认的铃声。 他腾出一只手去床头取了手机,接过来,洛桐怕自己打扰他工作,就想趁机溜下床去,不过齐寓的手臂紧了紧,说:“不是工作上的事。” 洛桐的头发还被齐寓压在枕畔,她只好整个人缩进棉被里,就像是蚕缩进了蚕蛹里面。 一被之隔,就是齐寓起伏的胸腔共鸣。 齐寓接起来,说的是法语。 洛桐只听懂一句“笨猪”,法语里“你好”的意思,后面一句也听不懂。 电话对面是个女人的声音,偶有几句清亮的笑声透过电话线传过来。 简短地说完,齐寓挂断电话,从被子里把洛桐捞起来,托着她的下巴,嘴角还噙着笑意:“起床。吃完早餐,要去机场接个人。” 洛桐有些不乐意了。她本来打算去植物园的。 她用力地甩掉齐寓的胳膊,从枕头下面将自己的头发抢救出来,掀开被子蹦下床。 齐寓看着她刚起床,头发浓密炸开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洛桐回头看看齐寓:“你笑什么?” 齐寓抱着胸,浴袍的衣襟敞开了一半,他笑着说:“没什么。对了,你的安排是什么?” 洛桐抓了一下头发,郁闷道:“本来想去植物园的,现在去不成了……” 齐寓点点头,没说什么,低头摆弄手机。 洛桐拉开橱门,挑了身衣服,转身去了浴室。 过了会儿,她洗漱完毕再出来的时候,齐寓已经不在了,应该是回了自己房间。洛桐用遥控打开窗帘,外面阳光明媚,丝毫没有昨夜大雨倾盆的迹象。 只有窗外的茶树在阳光里泛着绿意,油亮油亮,像刷了一层油脂。 阿娘不在,洛桐没本事打理自己一头乱发,只对着镜子,潦草地辫了两个麻花辫了事,至少看上去发量没那么夸张了。 弄完这些,肚子却饿了,洛桐打开蛋糕盒,里面的奶油全化了,没法吃。 她惋惜地摇摇头,从果篮里取了一只苹果洗了洗,咬着吃了。 嘴里一边含着苹果,一边将浴室里的脏衣服收进脏衣篮里。 做好家务,吃完苹果,又对着镜子简单地搽了点口红,洛桐再转回客厅的时候,齐寓已经准备好坐在沙发上等着了。 他今天穿得也很休闲,戴了副墨镜,看上去酷酷的,难得的是,他今天也穿了牛仔裤,和洛桐一样。 洛桐觉得有些稀奇,不自觉笑了笑,说:“还第一次见你穿牛仔裤诶。” 齐寓放松地坐在沙发上,交叠着两腿,玩世不恭道:“我们才认识几天?我身上当然还有许多你不了解的地方。” 洛桐嘁了一下,没说什么。 心想:你又了解我多少了? 齐寓掠过她不屑的眼神,扭头转向窗外,知道她准没想他好。 假如有通灵术,齐寓该想:我了解你的可比你了解我的多多了。 洛桐低头换上鞋子,齐寓站起来,走到玄关处,洛桐抬起头的时候,他把一个盒子递给洛桐:“送你的。” 洛桐看了看,不敢接,无功不受禄啊。 “为什么送我礼物?” 齐寓不答,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一顶平顶的巴拿马草帽,走到洛桐身边,将草帽戴到她头上,看了看,满意地夸了一句:“不错,很适合。” 洛桐将帽子从头上摘下来,看看齐寓:“我不要。” 齐寓笑笑:“人长得挺聪明,记性却不好。这是你的奖励。” 洛桐坚持不肯收下这帽子:“已经是第二天了。而且,我也不习惯戴帽子。” 主要是太粗心,帽子和伞这种小东西带出去一回就不见了。 洛桐怕收了下来,如果弄丢了被齐寓发现,他肯定不高兴。 齐寓却想,敢情是要和昨天的事情撇清了? 齐寓倒也不和她争,只把帽子又装回盒子里,再度递给她:“那就送人。一会儿去机场接个朋友,这帽子当作见面礼,该由你来送的。” 洛桐鼓了鼓腮,想问“什么朋友”,但她想了想,又装作一脸无所谓地对着齐寓说:“好。” 齐寓偏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你倒不问问是谁?平时话不是挺多的?” 洛桐看了他一眼:“你刚才不是说了是朋友了吗?你记性也不好呀。” 齐寓无声的笑了笑:这姑娘气性不是一般的大,还记仇。 两人走去地库,齐寓也不问她意见了,直接走到一辆银色的跑车旁边,拉开了车门,坐了上去,车顶是黑色软篷的。 洛桐坐上去,手里捧着礼物盒,心里在想,开这么骚气的车去接人,接的还是个女的,还要送人见面礼。 前女友?普通朋友? 洛桐又想:那他会在那女的面前如何介绍自己?普通朋友?契约情人? 横竖她也是听不懂,他欺负她欺负的理直气壮,就算说她是女仆,她也没辙。 洛桐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指甲抠在礼物盒上出气。 第35章 巴拿马帽 因为在想心事,指甲不小心划出滋滋啦啦的声音,洛桐自己也被吓了一跳,齐寓回头看她。 洛桐尴尬地停了下来。 “啧~这盒子可没贴膜。”说完,齐寓发动车子。 洛桐被气得不轻,越看这盒子越不顺眼,扔又不能扔,捧在手里像捧着一盒烂菜叶,她嫌弃地不看,转头看窗外。 下过雨的早晨愈加闷热潮湿。 车子驶出地库,齐寓将车篷打开,吹自然风。 洛桐疑心他是故意的。 不知怎么就想到了那个第一天来这边遇到的印度司机。 洛桐恨恨地扭头看齐寓,他倒是很惬意,玉树“临风”。 她看看齐寓又看看窗外,心情烦躁。 “怎么了?”齐寓隔着墨镜也能感觉到她憋闷的眼神。 “好热。”洛桐说。 “头发厚,不肯戴帽子,啧啧啧。”齐寓幸灾乐祸道。 洛桐忍了忍,实在没忍住,出口又是一句反问:“就不能开空调吗?” 齐寓说:“关上车顶,就看不到风景了。” “我不想看风景。”洛桐咬牙。 齐寓又说:“植物园的景色和这边差不多,趁这一路上看看得了,就当去过了。” 洛桐气得拽了一下安全带,一松手安全带收回去,弹到自己的手臂上,痛! 齐寓转眸看看洛桐,无声的笑笑。 洛桐又热又气,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赌气再也不看齐寓,看着郊外的公路旁的植物。 可是,这怎么看嘛!树是很多,郁郁葱葱,但看上去都差不多。 齐寓又说:“你说的那植物园,小的很,全是扎堆的树,你去了准后悔。再说,偶有几棵参天古树,上面挂着牌子上的字你也看不懂。” 洛桐气道:“哼~!” 齐寓又笑。 他今天不知是吃错什么药了,拿她开玩笑还没完没了了。 车子总算上了高速,爱吹风的齐大爷总算关上了车顶,开了空调。 但那空调刚开,还没制冷,却比刚才吹着风的时候更热,洛桐打开盒子,拿起帽子给自己扇风,扇了两下才发现,这是送人的。 可帽子顶上已被折了一道了,完了。 洛桐“啊呀”叫了一声:“齐寓~” 在高速路上,齐寓没回头,看着前方,但耳朵听着。 他问:“怎么了?” 余光里已经瞥到放帽子的礼盒被打开了,他说:“该不是对着礼物撒气了?” 洛桐拉扯哭腔:“我没有。我不小心的,我把帽子的平顶折了一道痕~” 齐寓停顿了一秒,说:“呃~我猜那朋友……应该没那么仔细。” “她跟你很熟?” “嗯~” “认识很久了?” “大学同学。” “那你们怎么没在一起?” 齐寓舔了一下牙齿,皱眉道:“洛桐,半年还早着呢,急着给我排下家了?” 洛桐羞红了脸,转过头:“才没有。” 但这话,怎么接都不对。无论说“有”还是“没有”,都显得他们像是真正的情侣。 过了会儿,洛桐才辩解道:“我在想送她顶帽子合适吗?” 齐寓呵~的笑了一下:“难不成,你还准备了别的礼物?” 洛桐说:“那你这帽子当时送我也不诚心的。” “这话……怎么说?”齐寓说,“我可冤枉啊,诚心送人,人家看不上。倒是我那朋友拿了你不要的东西。她要知道了真相,照你这脾气,不得气死?” 彼时,车子已经泊进停车位,齐寓停好车子,转头看洛桐:“你说呢?” 洛桐鼓着两颊,说不出。 齐寓指了指她手里的盒子:“这帽子你到底要不要了?” 洛桐看看窗外,艳阳高照,又陷入了纠结。 齐寓将盒子打开,从里面拿出帽子,给洛桐戴上,又把车顶的镜子翻下来给洛桐看。 “瞧瞧,是不是很漂亮?” 齐寓的眼光很好,帽子挑得自然没话说,又洋气又衬得洛桐的小脸越发精致。 洛桐照了照,装模作样道:“嗯,帽顶的折痕挺明显的。算了,我自己吃进。不能亏了你朋友。” 齐寓笑着耸了耸肩:“那是。我们到的有些早,一会儿去店里吃点早餐,你有时间再选个礼物给她。” 洛桐想了想:“那你朋友长什么样?” 齐寓没说话。 他随意指一下远处的一个金发女郎:“差不多就那样。老外都长得差不多。” 洛桐顺着目光看过去~ 很路人! 洛桐很高兴,忍不住得意的勾了勾唇角,把帽子拿在手里转了转。 齐寓说:“就戴着。外面太阳很大。” “诶!”洛桐高兴了。 她重新戴好帽子,齐寓用食指梳理了一下她的刘海儿。 下了车,齐寓摊开手心,洛桐将手放上去,两人走进机场的咖啡厅。 机场并不大,咖啡厅在一楼拐角处。 齐寓坐下点了杯滴漏咖啡、一客三明治,洛桐要了个酸奶和甜甜圈。 齐寓看着大早上就在吃甜食的洛桐,轻轻摇头,想到她身上淡淡的奶油味,是否因为喜食甜食才如此。 洛桐拿起甜甜圈咬了一口,嘴唇上粘了一圈糖粉,看上去有些呆萌。 齐寓递了张纸巾给她,她小心将甜甜圈衬着纸巾吃,全部吃完才一点点舔掉唇边的糖粉。 齐寓看得出了神,原来单从一个人吃东西的模样上,就能看出食物的美味来。 齐寓伸出食指将她未擦尽的糖粉捻去了,再用这食指拿着三明治吃的时候,面包的一角也沾了些甜味儿。 洛桐吃完甜甜圈又舀酸奶吃,吃得很着急,一口接着一口。齐寓刚把三明治吃完的时候,洛桐两样都吃完了。 齐寓好笑地看着她:“你很赶时间?” 他杯子里的滴漏咖啡甚至都没滤完。 洛桐吃完,擦手擦嘴,座椅上仿佛长了毛刺,根本坐不住,一边还催促着齐寓:“你咖啡什么时候喝完啊?” 齐寓抬眸:“这边商店可以用美金,刷卡也行。带了吗?” 洛桐喜笑颜开:“诶!带啦!我去逛啦。” “别跑远,一会儿我喝完咖啡来找你。” “嗯!”洛桐思绪已经飞到了商店里,“我刚才走过来看见有家卖丝巾的不错耶。” 齐寓点点头,知道是哪一家了:“就在那家等我。” 他低头喝了口咖啡的工夫,再抬头,戴巴拿马帽的少女已经不见了。 齐寓淡笑了一下。 第36章 朋友 这是家综合性商店,门口挂着丝巾,里面还有很多女士的小物件。 洛桐逛了一圈:手袋、墨镜、帽子、丝巾……甚至还有泳衣。 她忍不住看了两眼,穿在模特身上的泳衣是大红色带花边的,连体的,款式像国内十年前的。 她瘪了瘪嘴:她从国内带来的那套泳衣是薰衣草紫色的,生日那天陶陶送给她的。 还一次都没穿过,可现在也弄丢了…… 她又扫了两眼泳衣,有套像水手服的感觉不错,像美少女战士水冰月穿的,她心里想象了一下自己穿那一身的画面,又暗自好笑起来。 她幼儿园回家最喜欢看的动画片就是美少女战士,家里还有很多支美少女变身的魔法棒。 洛桐的眼睛又滑到边上化妆品柜台。 化妆品是免税的,有一款新款的口红是她一直心仪的,正红色,看模特涂,很好看。像吸了人血的吸血鬼。 一圈看完,洛桐又回到门口的丝巾展台。这丝巾走近了看,图案便有些俗气了,她又抬手摸了摸料子,也摸不出好坏。 洛桐纠结了。 口红还是丝巾? 洛桐又一想:说法语的,难不成是从法国来的,忽然又觉得口红和丝巾都不合适了。 洛桐摸着丝巾看到了模特假人头上戴着的宽檐草帽,仿佛找到了灵感。 她用英语对店员说:“那顶草帽拿下来看看。” 店员拿给她,洛桐拿在手里看了看,又比划了一下,感觉很有异域风情,再配副墨镜的话,就跟好莱坞明星似的。 洛桐摘下自己的帽子,换上她选的那顶用波点缎带装饰的草帽,看了又看,觉得金发碧眼的戴这种应该更合适。 她再换上齐寓给她挑选的巴拿马平顶帽,还是齐寓给自己挑的这顶更好看。 洛桐心情大好。 她刷卡买下了帽子,店员在包装的时候,她又去刚才的化妆品柜台将相中的口红试了颜色。 那正红色的口红抹在她的唇上,将她的肤色又衬白了两个度,只浅浅一层已经非常显色。 洛桐心痒痒,虽然能使用的场合不多,但是口红是用来收集的,不是用来用完的! 洛桐又看看这口红的黑色小羊皮外壳,真的太酷啦! 买! 买完口红,她又将那套蓝白相间比基尼泳衣也买了下来。 齐寓走到店门口的时候,刚巧第三条刷卡短信提示音跳出来。 齐寓看了一眼账单:女士配件、化妆品、运动服饰。 运动服饰? 前两个都能理解,这运动服饰是个什么玩意儿? 他走过去,店员已经将东西包装好递给洛桐。 洛桐拎了三个袋子,第一个装帽子的袋子最精美,另外两袋都是小小的,洛桐直接折好了放进上回在集市上买的民族布包里。 齐寓看看洛桐开心满足的模样,又看看她娇艳的红唇,他记得刚才她吃完早餐擦嘴的时候把口红颜色都擦没了。 齐寓问:“这么大的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洛桐笑着说:“帽子。你一开始不就是想送帽子给朋友吗?我把帽子截胡了,这不太公平,还一顶给你的朋友。” 齐寓笑笑:刷着我的卡,还我的人情?这算盘打得挺好。 齐寓抬抬下巴指指她刚才揣进包里的东西,问:“给自己买了什么?” 洛桐讨好地笑笑:“买了一支口红。还买了……没什么了。” 洛桐才不想告诉他,还买了泳衣,比基尼的,图案有些童真还有些怀旧。 她要在浴室里偷偷地试穿,自己得瑟。她要上岛玩水上项目的时候穿,水手服配滑翔伞,水手服配冲浪板,再拍几张标志性游客照,回家的时候拿给陶陶看。 “都是在这家店买的?”齐寓眼睛转了一圈,锁定在泳装上面。 他笑了笑。 “还有什么想买的吗?” 洛桐立即挽上齐寓的胳膊,狗腿似的:“够啦。谢谢老板包养!” 两人走路经过一家手机店的时候,齐寓又进去给洛桐买了一支中国产的手机,用当地的电话卡,能用4g上网,虽然没有国内的速度快,但已经很好啦。 手机开通后,齐寓先将自己的手机号码输进去,又用洛桐的手机打了一下自己的电话,两人都有了对方的手机号。 洛桐高兴坏了,立即下载了个微信国际版,她晚上要给陶陶打电话。 齐寓看着洛桐低头摆弄新买的手机,他提醒道:“这个奖励满意了吗?” 洛桐此刻满心都是拥有手机的快乐,无论齐寓说什么都“嗯嗯嗯”、“啊啊啊”了。 “满意。”洛桐说。 齐寓说:“那你欠一次表现好的机会。” 洛桐抬起头:“嗯?” 齐寓说:“手机奖励晚宴那次的。帽子算今天的。行?” 洛桐想明白了:“嗯!” 齐寓又说:“一会儿可以说中文,不过……” “能不说,尽量别说。”洛桐抢白到。 齐寓纠正:“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情况下,把话题交给我。” “哦!”洛桐恍然。 齐寓捏了捏她的脸:“这口红颜色挺适合你的。有种冲突的美~” “什么冲突?” “天真和成熟。” 齐寓话音刚落,洛桐的吐槽又来了:“直男审美作祟。” 齐寓好笑,这也能扯这上头,他反问:“那你挑这支口红颜色的出发点不是为了漂亮?” 洛桐挑了挑眉毛:“我觉得涂上像吸血鬼刚刚吸完血,特别酷!” 齐寓摸了摸自己唇上被洛桐咬破的小口子,他若有所思地说:“那我懂了。” 洛桐知道他是暗讽她咬破他嘴唇,想反驳又说不出好词来,正愁呢。 齐寓又雪上加霜道:“喜欢吸血鬼的好像是哥特式审美。” 洛桐没听过“哥特式”这个词,刚想问,立即反应过来自己也是有手机的人了,她点开搜索栏,搜了一下,差点没被齐寓气死! 她才不是哥特式呢。 那她是什么审美? 洛桐看看齐寓似笑非笑的眼睛、鼻子、下巴,她淡淡地想:我是古典审美,丹凤眼、窄长脸、朱红薄唇……齐寓要是古装扮相应该也是挺美的。 高高个子,玉树临风,肌线流畅,皮肤白皙……她想得脑门一热。 忽然又脸红了,情急之下又重重的掐了一把齐寓的胳膊。 “咝~”齐寓看看洛桐,“又紧张了?” “我,我没有。”洛桐狡辩。 两人就站在接机口,迎面走来一个身材高挑的美女,她朝齐寓招手:“嗨,kg~” 她叫齐寓“kg”?洛桐真想为想出这个英语发音的朋友大声鼓掌。 绝!太绝了! 那女的走近了,给齐寓一个大大的拥抱,又给洛桐一个大大的拥抱。 洛桐尴尬地冲美女笑笑。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奔过。 齐寓骗了她!那女的长得像苏菲玛索,连发型都一样! 第37章 小辣椒 “苏菲玛索”小姐只带了一只20寸的随身行李箱,非常小,也不假手于人,自己手里拉一个箱子,肩上背一个手袋,非常的干练,也很酷。 她的墨镜就挂在白衬衫的领口上,扣子解开了两粒,挂了一副墨镜又将领口往下扯了两寸,事业线若隐若现,她的曲线很适中,大约法国女人都很重视身材管理,她身材虽高,但亦很苗条,比起洛桐来说,有一种健康有力的美。 “你好,我叫蕾雅,很高兴见到你,洛桐。” “苏菲玛索”小姐的真名叫蕾雅,和法国当红女星同名,就是演过007的那位。 长着一张明星脸,又叫着和明星一样的名字,洛桐感觉自己输了一截,有些气闷。 唯一安慰的是蕾雅能立刻叫出她的名字,一定是齐寓已经提前告知。 虽然是演绎的情侣,但齐寓的细心,又让洛桐莫名有了些底气。 洛桐微笑着将准备好的礼物送给她:“蕾雅,这是我们为你挑选的小礼物,希望你会喜欢。” 蕾雅从洛桐手里接过礼物,显得非常的高兴。她贴着洛桐的脸颊,贴面了两次,这是法国人表达亲昵的方式。 她的性格也很好,热情得恰到好处,不会让人不舒服。 蕾雅又笑着看看齐寓和洛桐,问:“我现在就可以打开吗?” 齐寓说:“现在就打开,出了机场就用的到。” “是吗?那我真的很期待。” 蕾雅停下来将背包挂在箱子上,腾出手去打开礼物,从里面取出一顶系着缎带的宽檐礼帽,她眼睛都睁大了。 “我真的太喜欢了。这个也太好看了。”她很给面子的立即戴上,又将墨镜戴上,扭着腰摆了个女明星的pose。 洛桐夸赞:“蕾雅,你现在是明星了。” 蕾雅看看齐寓:“怎么样?” 齐寓比了个大拇指,夸了句“geo(惊艳)”。 洛桐的英文还不错,这句赞美她可听懂了,即使知道之中有吹捧之意,她仍是略略不爽。 不过蕾雅显然很受用,她的笑容明媚灿烂,又对洛桐抛了个飞吻。 齐寓搂住洛桐,笑着说:“看来我未婚妻的眼光不错。” 洛桐尴尬的笑笑。 心里暗暗道:昨天还是情人,今天是未婚妻了,她升级的真快…… 蕾雅很喜欢洛桐,一路上跟洛桐搭着话,一开始闲聊些飞机上的趣事,还有和齐寓同学时期的事,她很健谈,中文说得在外国人中算是相当流利的了,而且一点也不像外界对法国女人的评价,她对洛桐并不高傲,看上去亲切得就像是老朋友。 反而是洛桐偶尔不太适应,有些接不上话,伶牙俐齿一时无用武之地。 三人到了车上,蕾雅看着这车子说了一句:“这车和你在法国开的一样啊。” 她熟练地打开跑车车门,将行李放到后座,自己坐到后排。 洛桐坐到副驾驶,齐寓发动车子,刚要打开空调。 蕾雅说:“把顶篷打开,kg,大自然多好,不能浪费了这里的艳阳。” 外国人似乎都很钟爱阳光,也不惧晒黑。蕾雅当然看上去要比洛桐成熟,皮肤也没有东方人那么白皙,柔嫩,但就是有股自信和蓬勃的朝气。 齐寓回头笑笑,又看洛桐,征求意见。 洛桐假笑对着齐寓:“嗯~今天天气是挺舒服的。” 心里却在吐槽:太阳很大,很热,也很晒…… 但她敢怒不敢言,到底受儒家文化影响,待客之道不能怠慢。 洛桐推推齐寓的手肘:“顶篷打开。” 齐寓耸肩:“那往地面走。可能费些时间。” 蕾雅说:“正好可以欣赏一下这座城市的变化。” 洛桐权当游车河,行。你们都达成一致了,我也没意见。 车子开了一会儿,蕾雅说:“我没打扰你们约会?今天好像是过节。” 齐寓笑笑说:“商人没有节日。二十四小时待命。” 蕾雅说:“那你未婚妻人真好。” 齐寓又看洛桐,意味深长道:“她性格是挺好的。很,乖,巧。” 洛桐暗暗瞪了齐寓一眼,齐寓又改口说:“有时候是小辣椒。” 蕾雅笑得很张扬,差点把帽子飞了,她摁住帽檐说:“那很适合你。” 洛桐瘪瘪嘴:如果我是小辣椒,那齐寓就是大苦瓜。 特别会挖苦人…… 车子沿着海岸公路走,一直可以走到齐寓在郊外的庄园,经过海边的时候蕾雅扶着座椅从车子里站起来:“洛桐,你看那边好美呀,蓝的非常有层次。” 齐寓笑了,大声说了句:“蕾雅,你和洛桐在这点上还挺像的,都对大海情有独钟。” 蕾雅坐下来扶着椅背凑到洛桐旁边:“是吗?洛桐,你喜欢大海什么?” 洛桐眼睛转了转,她只是新奇,这个海港城市的一切都令她感到新奇。 齐寓看洛桐的表情,接着调侃了一句:“我们洛桐喜欢沙子。” 洛桐嘴唇抿成一直线,做了一个言不由衷的假笑:“沙子……是挺好玩的。” 蕾雅倒不像齐寓那样会嘲笑她,她认真地说:“那你很特别。当别人看到海的宽广的时候,你看到的是不起眼的沙子,这恰好表明,你内心很柔软细腻。” 洛桐被蕾雅一通认真的分析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她谦虚道:“其实我挺虎的,不怎么细腻。” 蕾雅应该有很多这样的中国朋友,她听的懂中国式谦虚,又笑了笑看着齐寓:“我喜欢你的未婚妻。” 洛桐更不好意思了,害羞地附和了一句:“蕾雅,我也喜欢你。” 起码蕾雅待人接物很让人舒服,不像某些人总是尖酸刻薄地损她。 洛桐问蕾雅:“你和齐寓在大学里认识的吗?” 蕾雅说:“嗯,齐寓当时是里昂美术学院的万人迷。我也是他的粉丝。” 齐寓勾了勾唇看洛桐,那表情就像“只有你不把我放在眼里,老子可是很受欢迎的”,洛桐忽略掉齐寓傲娇的小表情,又问蕾雅:“那他一定交往过很多女朋友……” 蕾雅耸耸肩:“恰恰相反,我们一直以为他是gay,因为他几乎不近女色,挚爱是面料和纺织,兴趣是剪裁和设计,业余生活是参观各种美术馆。” 所以,齐寓的主业是服装? 纺织是祖业,茶园是副业,他的主业是继承家业? 蕾雅放低音量凑到洛桐耳边:“有一次,我们想试探一下他是不是gay,就想了个办法……” “蕾雅,别说我坏话,我听着呢。”齐寓说。 闻言,蕾雅遗憾地说:“好。重色轻友的家伙。” 洛桐被吊足了胃口,蕾雅又不讲了,转头看路边的风景。 洛桐心痒痒。 gay?这信息量有点大啊…… 第38章 拍照 随后的交谈,洛桐越来越搭不上话,一旦讲到法国的事,蕾雅开始用母语和齐寓交谈,洛桐像个傻子似的。 她只能看海看个够,看多了,才发现同样的海岸线,像是走也走不到尽头。 车子在某一处观景台停下,蕾雅想拍点照片,齐寓便把车子停在路旁,他靠在车旁休息。 蕾雅脱掉脚上的凉鞋,从台阶走到下方的沙滩去,她回眸一笑,动了动手指,做了个“我去逛逛”的手势,齐寓隔空挑了挑眉,比划了个ok的手势。 蕾雅似乎想邀请洛桐一起,但看了两眼,洛桐没动,齐寓凑到洛桐脸颊边同洛桐贴了贴脸,蕾雅理解地笑笑,没再邀请,独自下去,把鞋子丢在岸边。 洛桐多看了两眼她的细带凉鞋,黑色的,简约又好看,瘦瘦长长。 猜不出多大尺码。 可能比她的尺码大一些,毕竟她身高足有170。 就这样想着,洛桐心里有些微的惆怅:齐寓是否能猜出她鞋子的尺码?是否也和她…… 毕竟他们这么熟悉,刚才聊得也很愉快,想了会儿又觉得自己有些犯傻,她的这些心事来得莫名其妙。 以前,她不会如此。 像一团火,又像一阵风,什么事都在她心里留不下痕迹…… 看她闷闷不乐,齐寓推推她:“你不下去玩会儿?” 洛桐嘀咕:“又不是我朋友,玩不到一块去。” 说完,她斜睨齐寓一眼:“那你怎么不陪她?她可是远道而来,你要尽地主之谊的。” 齐寓戳了戳洛桐鼓起的两颊,淡笑,不疾不徐道:“我好像从话里听出了些酸味儿~” “才没有!”洛桐小声说。 说完,她别过脸不看齐寓。 齐寓问:“没有什么?” 齐寓捧着洛桐的脸颊转过来看自己。 洛桐生气了,她狠狠道:“我才没有吃醋!” “喝~”齐寓绷不住,笑了,“那你这表情是怎么回事?” 齐寓用食指戳她的嘴角:“这弧度不对。” 洛桐想扯个假笑,又实在扯不出来,心里确实介意刚才他们用她听不懂的语言交谈。 思及此,她下意识咬了一下齐寓的食指,没怎么用力。 齐寓的食指收回来,看上面留了个浅浅的齿印。 “洛桐,你属兔子的?” “不是!”洛桐被齐寓绕了进去,“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属什么的!” 齐寓戏谑道:“兔子急了才咬人~” 洛桐转回头,刚想发作,看看齐寓的唇上、脖子上、手指上……唇上是昨晚咬的,脖子上是扇子划的,手指上是刚才咬的。 齐寓静静地任洛桐的眼睛扫过那些地方,一句话也不说。 洛桐登时就羞红了脸。 “那你得怪你自己,总是来惹我~”洛桐嘴上却是不服输的。 齐寓表情似笑非笑,像是踩着耗子尾巴的猫,静静看着洛桐这只“小耗子”。 洛桐脸越来越红。 良久,齐寓挪开眼,望着远方,悠悠说了句:“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什么意思?” 齐寓说:“你自己想。” 自己想? 自己想! 洛桐心里跑过一万头羊驼。 ——自己不让他“碰”,她却处处招惹他! 洛桐想了想,反驳道:“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齐寓的眼神瞟过来。 那眼神的一瞥立即令她胸闷气短。 “我……”洛桐语塞了。 “你咬我是因为我先招惹了你,那你有没有想过……”齐寓转到洛桐面前,挡住阳光,洛桐眼前一黑,齐寓漆黑的眸子靠近自己,近在咫尺。他的气息吹拂在她脸上,他缓缓地说,“我吻你,我挑逗你,又何尝不是因为你~~” 因为你的暗示、你的吃醋、你的撩拨? 洛桐愣怔了,她再一次感到头晕目眩,齐寓收紧她的腰,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吻了上去,辗转、诱惑、舌尖擦着她的舌尖,却又迅速退出来。 洛桐觉得浑身发软,神思刚刚复位,想推开齐寓,齐寓小声说:“洛桐,现在是在外面。” 洛桐愣了一下,脸涨红了,手掌抵着齐寓不敢再动。 她挪开眼神,忽然发现蕾雅就站在他们身后。 他们刚才接吻,被蕾雅看到了…… 蕾雅微笑着看看羞红了脸的洛桐,又转开眼睛,蹲在岸边穿上凉鞋。 齐寓转过身,看到蕾雅,却是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他寒暄了一句:“风景照片拍完了,要不要帮你和大海拍一张?” 蕾雅说:“好啊。帮我和洛桐照?” 洛桐难为情,刚才才被蕾雅撞到自己和齐寓接吻,她心中那点可怜的自尊让她实在无法若无其事。 可又转念一想:齐寓刚才吻她是因为蕾雅在?是在演戏? 可是她差一点就当真了…… 齐寓看穿洛桐的心思,对蕾雅说:“她不喜欢拍照。我帮你拍。” 蕾雅感叹道:“中国传统的女孩子,好保守,好可爱。” 不知她说的是洛桐羞红了脸的保守,还是不肯拍照的保守。 趁着齐寓拍照的时候,洛桐拼命地做着深呼吸,调整自己的心绪。 她脸上的发烫的感觉才微微消退下去了点。 齐寓拍了很多张,又跑去给蕾雅看。蕾雅看看齐寓:“还有一点儿小遗憾。” 齐寓说:“什么?” 蕾雅大声对洛桐喊了一句:“可爱的女孩,把你未婚夫借我用一用好吗?” 蕾雅挽住了齐寓的胳膊,说:“帮我们合个影,方便吗?” 齐寓把手机递给洛桐,温柔地问:“好吗?洛桐?” 洛桐接过手机,表情略不自在:“哦。好啊。” 洛桐将镜头摆好,发现手机是齐寓的,她认真地找好角度,镜头里蕾雅的一条手臂搭在齐寓的身后,另一条手臂向上扬起,慵懒又自信。 洛桐看着画框里的齐寓和蕾雅,他们都在笑,笑得很好看。 蕾雅很快的变化了很多pose,齐寓一律配合,挽着手臂、搭着肩膀、转头看齐寓…… 如果一开始还有些不是滋味,但逐渐就没了立场了。 他们是“好”朋友啊,镜头里的pose只有亲密没有过分。 更何况洛桐这个假装的“未婚妻”连介意的资格都没有。 洛桐拍了好几张,将手机还给齐寓。 锁屏的一瞬显示的画面是一座灯塔,在黑夜里,投出一道黄色的光。 洛桐看了一眼,仿佛在哪里看过,却又想不起来。 再回过神,洛桐看到齐寓和蕾雅,头挨着头在选刚才由洛桐拍的照片。 她看到齐寓将照片隔空投送到蕾雅的手机上,蕾雅又对洛桐说:“嗨,洛桐,我刚才有几张风景拍的不错,发给你?” 洛桐拿出手机,“lea(蕾雅)”发送的照片,接收吗? 洛桐点了接收。 第39章 回家 在车上,洛桐点开照片。 照片确实拍的很好,大约学艺术的人浪漫是刻在骨子里的,蕾雅将南亚风情的海滨拍出了吕克贝松在《碧海蓝天》里的感觉,有一种深沉且宁静的力量。 洛桐回头看看蕾雅,笑了笑说:“蕾雅,你拍照真好诶~好漂亮。” 蕾雅却说:“kg拍得更好啊,他带我们小组毕业设计拿了第一诶,你说他有多厉害。” 洛桐闻言愕然,又偷看身旁的齐寓,他眼神淡定、唇角微勾。 洛桐弱弱问了一句:“所以你们才叫他kg的?” 洛桐刚才还以为叫kg是因为齐寓的“齐”的谐音。 而且这个英文名莫名的自我感觉良好,甚至有点欠揍,但如果是别人给取的,那就另当别论了。 蕾雅点点头,又有些惊讶:“这些事kg都没有告诉你?” 齐寓还在开车,透过后视镜对蕾雅的褒奖做了个手指点额头又向外甩去的潇洒动作,蕾雅笑了笑,抛了个飞吻。 齐寓又对洛桐笑了笑说:“不好意思,亲爱的。之所以没对你说,是因为我觉得那都是学生时代的成绩了,现在和未来会更重要。” 他说话的表情过于诚恳,但凡有一点儿油腻,就会显得很“渣”…… 洛桐被这肉麻的话麻到失语,合上手机,洛桐岔开话题:“齐寓,我们等会儿吃什么?” 洛桐以为齐寓会在豪雅酒店宴请蕾雅的,毕竟那算是周边最负盛名的酒店了。 但是,齐寓却说:“回家吃。” 回?回家吃? 家里佣人不是都放假了嘛!!! 齐寓又笑着对蕾雅说:“洛桐的手艺不错,等一下让洛桐给你露一手。” 你从哪里知道我会做饭的? 还……露一手?! 洛桐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她可是厨房毁灭者,是上了三节烹饪课被培训班反向退钱的那种学员…… 齐寓看洛桐表情,感觉哪里不对,情报上不是说“她爱好烹饪,参加过多个中式、西式、烘焙培训班”吗? 可看洛桐的表情,看起来活像是吞了只苍蝇。 齐寓小心翼翼的问:“亲爱的,你最擅长的是哪道菜?” 洛桐满头黑线,憋了半天说了句:“……面条。” 蕾雅立即接嘴道:“我喜欢中国面条。亲爱的,你真棒!” 蕾雅很快也跟着齐寓学会了叫洛桐“亲爱的”,洛桐感觉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都快掉一地了。 洛桐尴尬地回头对蕾雅笑笑:“万一做得不好吃的话,请多包涵啦。” 齐寓说:“没关系,晚上我们出去外面吃顿好的。晚上你想吃什么?” “法式大餐!”洛桐报复性地回答。 蕾雅抠了抠眉毛:“行~” 她一个刚从里昂过来的法国人,飞越一万公里来到南亚吃家乡菜。 她大概是真的很喜欢洛桐了。 齐寓没绷住,笑了笑:“蕾雅同意就行。” 洛桐尴尬地看了看蕾雅,忽然就明白自己刚才提的建议有多蠢。 这就好像,到了纽约,却请朋友去唐人街吃中餐……但洛桐那样说的原因是,她最近传统美食都吃腻了,很想吃扇贝和海鲈鱼。 洛桐说:“蕾雅,你想吃什么?” 蕾雅理解的笑笑:“听说这边法国南部菜做的不错,那就试试。” 洛桐又转回头看齐寓,齐寓说:“今天我们听你安排。” 终于到家了,齐寓将车子泊好,帮助蕾雅将行李取下来,自己去车库泊车,让洛桐带蕾雅去他隔壁那间住。 洛桐愈加忐忑,她刚才一直在手机上搜索“西红柿鸡蛋面”的做法,现在走路都有些心不在焉。 到了走廊尽头,她才想到该问问齐寓,到底是对着走廊那间,还是倒数第三间。 蕾雅没有对宽敞到令人发指的庄园提出任何异议,反倒是问了一句:“一路过来怎么一个仆人都没见到?” 洛桐回答:“过节放假了。” 洛桐想了想,应该是走廊尽头那间,这样他们两个都能对蕾雅有所照应。 洛桐刚想去开门,齐寓在后面叫住了。 “不是那间。”齐寓在倒数第三间停下,拧开门锁。 洛桐跑过来,帮忙把蕾雅的行李放过去。这间屋子就是房间里有鱼缸的那间,古色古香,中式格调浓郁。 进门还有个小小的香案,上面摆了熏香,蕾雅抽出一根熏香插在香炉里,齐寓拿出火柴擦亮了火,帮她把香点上。 随后,房间里的味道变得馥郁而古朴起来,这香的味道…… 洛桐灵光一现,问齐寓:“平时你也用熏香的?” 齐寓点头:“不是这款。这款比较清淡些,微凉、有瓜果甜味,更适合这间房间。” 齐寓讲个熏香也能讲出这些个门道来…… 洛桐越发看不透他了。 说他是现代人,他身上却有些传统又保守的东西;说他是商人,他又是学艺术出身;说他待人冷淡,对朋友却很周到。 洛桐蓦然想起早晨他慵懒地倚靠在沙发上,随口说出的那句话: 我们才认识多久,我当然有很多不为人知的一面。 洛桐又想起海滩边他偷吻她的那个瞬间,又开始脸红耳热,不能再往下想,越发竖起警戒线,提醒自己:别入戏太深! 趁蕾雅参观房间的空隙,洛桐赶紧对齐寓咬耳朵:“家里厨房在哪儿?” 齐寓捏了一下她的手心:“别担心,厨房里有很多现成的吃的,实在不行,你就做一碗。我吃三明治就行。” 洛桐又低声说:“那怎么行?你早上也吃了三明治。” 齐寓朝洛桐看了看,眼神中有笑意:“无所谓,反正天天山珍海味,偶尔换换口味也很好。厨房在楼下,等会儿我们一起下去。” 这话听上去很欠揍,不过洛桐实在没心情反驳,现在她全身心的注意力都在那道“西红柿鸡蛋面”上。 洛桐又问:“你们和我一起去厨房?那我会更紧张的。” 齐寓说:“我们去书房谈些工作。不会打扰你做菜的。” 洛桐忽然又泄气地说:“不要抱太大的希望。我现在变身成中华小当家也来不及了。做不出满汉全席来。” 齐寓挠挠她的手心:“一道面条把我未婚妻愁成这样子了。如果不小心把厨房点着了,记得打我电话。” 洛桐斜睨了一眼齐寓,忍不住小声“哼”了一下。 她想,烹饪课上学不会的那些一定是因为那道菜本身太难了。 可她现在不是有手机吗?看着视频照葫芦画瓢总行。 第40章 拿手菜 整个宅子以中间的客厅为区隔,上次齐寓带她去的那半边以工作、休闲、娱乐为主,另一边则是餐饮、厨房、花园。 下了楼梯,齐寓带着她往左拐,蕾雅没跟上来,她还要再收拾一下行李,沐浴完换了衣服再下楼。 齐寓牵着洛桐,她不带脑子跟着走,一路上经过了和齐寓签协议的偏厅,还有他们上次吃西餐的咖啡厅,原来那不只是个咖啡厅,外面就是露台,只因那天天黑着,洛桐又喝了酒,才没发现,外面的花园,草木蓊郁,还摆着露天的座椅,可以一直俯瞰到远处的庄园和山坡。 洛桐在这间西餐厅逗留了许久,被浪漫的景色迷住。 齐寓见她走不动道,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说:“今天西餐厨师也放假,不然自家的厨师做的法餐也不比外头差。” 洛桐瘪了瘪嘴:难怪说自己山珍海味吃多了。要是谁天天住在这种宅子里,大概也会觉得这世上没什么可稀奇的了。久而久之就真把自己当成了“王爷”,多娶几房姨太太似乎也能被理解了。 洛桐晃晃脑袋,她赶紧制止住这危险的想法,她觉得自己一定是被这里的封建思想给洗了脑了。 可又转念一想,那得是多大的生意才能有这么奢华的生活,难道真的是那种生意…… 洛桐疑惑:“齐寓,你请蕾雅过来真是谈工作的?” 洛桐的反射弧向来慢,齐寓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便淡淡玩笑了一句:“难不成是专程过来玩的?” 洛桐说:“我还以为就是老朋友叙个旧呢。” 齐寓又发笑:“这学文的人,逻辑就是和旁人不一样哈。” 齐寓又说反话,洛桐这回学乖了,才不入他的套,她索性闭上嘴巴不说了。 谁知道他这句“逻辑不怎么样”的背后,又布了什么坑等着她跳呢? 齐寓见洛桐不反驳,倒有些意外,准备好的解释没机会说出口,一时闷住了,他只好重启话题:“厨房用完了不用收拾,你尽力而为,没人会计较你做饭不好吃。” 洛桐撅着嘴站在这宽阔得像是半个足球场这么大的厨房里头,她突然有一种“杀鸡用牛刀”的即视感。 这也……太夸张了,炉子就有好几个,电的、火的、瓦斯的,锅碗瓢盆,砧板刀具,肃然排列,好像在向她示威…… 又或者是嘲笑,嘲笑她这个可能连炒个青菜都会炒糊的菜鸟…… 洛桐有点想逃了……点外卖行不行?! 齐寓站在身旁,笑容温和:“那这里就交给你了。做完你打我电话,我们过来,省得你迷路。” 洛桐浅白了齐寓一眼,嘀嘀咕咕:“你是不是在对我展开智商歧视?” 齐寓立即做了个举手投降的手势,改口道:“你要记得路,送来书房也成。记得敲门。” 洛桐一脸嫌弃,又虚张声势地推推他:“去,去。赶紧去忙你的春秋大业,本宫要亲自下厨了。” 齐寓“喝~”了一声,笑着走了。 洛桐先看了眼冰箱里的食材,用眼睛搜索出番茄、鸡蛋、葱……一一取出备用。 中式料理台上,油盐酱醋排了一排,她挑出一会儿要用的佐料。 然后,她将手机横着摆在调料缸前,撑住,然后开始播放烹饪过程。 她算了算,三个人,三颗西红柿洗好了,开始点炉子煮开水。 她怕用明火真把厨房给点了,还特意选了电磁炉。 电磁炉的火力有点慢,洛桐等水烧开的时候看了两个搞笑视频,又给陶陶发了消息,说要晚上跟她视频。 水终于烧开,番茄焯水一分钟,她看准了时间将番茄打捞出来,发现皮还是很硬根本剥不掉,她又看了眼视频才发现其中有一句,改十字花刀再入水,她又用小刀划了两刀,再扔进水里煮。这下一煮,番茄变得扁塌塌了,她又用漏勺打捞出来,掂着手指给番茄去皮,番茄皮破破烂烂,又烫又粘手。 她辛辛苦苦去了皮,一看,乐了。 番茄已经软烂,不用切了,省事儿了。 接着她看一眼煮开的热水,决定先煮面,这样又省一道步骤。 面条煮好,分在三个碗里。 洛桐再起了油锅,开始打鸡蛋,鸡蛋打得差不多,看看油锅都冒烟了,赶紧把鸡蛋下锅,油碰着水噼里啪啦爆了一阵,洛桐吓得往后一退,她怕溅到脸上,用锅盖挡着脸翻炒了两下,又徒手抓了烂番茄进去,煸炒几下。 虽然过程坎坷,总算做成了三碗西红柿鸡蛋……拌面,为了让面条看上去有食欲,她特意切了长长短短的葱花进去,终于有点像样了! 她首先给自己的厨艺拍照留念。 所以说,选择比努力重要,选择简单的菜烹饪,像她这样的新手小白也是可以成为大厨的! 洛桐有些激动,她找了一张托盘将三碗面放上去,她要送过去!让齐寓刮目相看,也让蕾雅宾至如归! 雄心壮志、成竹在胸的洛桐端着面条向书房进发! 在走错了三次并折返之后,洛桐终于找到了书房门口,书房门虚掩着。透过门缝,洛桐看到齐寓和蕾雅头挨在一起正激烈地讨论着什么,一会坐下,一会站起来指屏幕上的数字。 洛桐犹豫了。 现在进去会不会打扰他们。 洛桐弯着膝盖帮忙托着托盘,一边腾出右手敲门。 齐寓早看到她了,走去门边给她开门,齐寓抬手一拉,洛桐伸手一敲。 她手上敲了个空,整个人失去平衡,下一秒,洛桐整个人连人带面扑倒在齐寓怀里! 齐寓也有些猝不及防,又想去接洛桐,又想去接托盘,结果,他直接被扑倒在地上成了洛桐的肉盾,同时被三碗面击中。 齐寓坐起来,用手抹了把脸上的面条,洛桐已经大惊失色:“对,对,对不起……” 齐寓扶住洛桐,洛桐的衣服也沾了西红柿鸡蛋。 齐寓心情复杂,说话间讽刺意味浓重:“幸好你做的是干面,不然我们是不是要在烫伤科过中秋了?” 洛桐已经羞愧地没眼看英俊潇洒的齐寓变成了面条人,蕾雅也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洛桐破天荒主动道歉,她抱住齐寓的腰,求饶:“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齐寓说:“能不能让我换身干净衣服再说?” 蕾雅用纸巾拾起地上的脏东西,说:“我来打扫战场,你们快去打扫自己。” 洛桐更没脸看蕾雅,她在她心里的印象肯定坏透了。 齐寓脸色也特别难看,他一言不发,冷着脸牵着洛桐去楼上。 只有回头对着蕾雅说话的时候,脸色稍缓和了一下:“不好意思蕾雅,你别打扫了,一会儿我打个电话叫保洁。” 第41章 补偿 洛桐拽拽齐寓的衣袖:“你生我气了。” 齐寓站在房间浴室的镜子前,他照着镜子把上衣给脱了,又用毛巾把身上的脏东西擦了。 他走到洛桐面前,托着她的下巴,用力把她脸上的茄汁和蛋块也给擦了。 “老实说,是生气了。”齐寓咄咄逼人的看着洛桐,一反常态。 他一手撑着墙壁一手扶着洛桐的肩,番茄鸡蛋的味道缭绕在两人的鼻尖,他上身的肌肉随着手上的动作微微绷紧了。 “所以,你准备怎么道歉?” 洛桐态度良好,前所未有,她卑微地看了看快要结出凝霜的齐寓,说:“那我……再给你们重做。” 齐寓说:“有阴影了。没胃口吃。” “而且,我猜你应该只会这一种。”齐寓直接打断这条退路,“我劝你还是想想别的法子。” 洛桐说:“那这里能点外卖吗?” 齐寓一愣,差点没绷住:“你说呢?” “那你说怎么办?我想不出来了!”洛桐破罐子破摔了,语气反倒耍赖起来,“或者我现在就去告诉蕾雅,说我根本不会做饭,也做不了你八面玲珑的未婚妻!” 齐寓抿直了嘴唇,曲起食指,叩着洛桐的下巴,冷冷道:“犯了错不知悔改,竟然还敢威胁我!” 洛桐气急:“不就是一碗面嘛!大不了赔你!” “好啊。二十万还给我。”齐寓说。 洛桐傻眼了:三碗面二十万。 齐寓嗤笑:“可我猜你现在没有二十万了,已经花了一万了。” 洛桐面子上挂不住,但眼下又是自己理亏,要撒气也没道理。 洛桐呆呆地看着齐寓,想从他的表情中寻找突破口,他一脸阴沉,确实是生气了。 洛桐想,会不会是饿急了?饿的久了,人脾气才特别坏。 平时,他可不这样,至少昨晚不是…… 想到这里,洛桐心软了,努力低声下气道:“齐寓~对不起。” 齐寓表情仿佛有所好转:“也不是没有办法……现在是我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是?” 洛桐诚恳地点点头:“嗯。赔偿,重做,都可以。你说了算。” 齐寓俯下头,将洛桐收进怀里,垂目看进她的眼眸,轻声说:“那我想……” 洛桐眼睛睁大,突然意识到他要对她做什么,可是来不及了,他的吻已经势如破竹席卷而来。 带着霸道、炙热、不可一世的气势,重重的碾过洛桐的唇,又缠过她的舌,直吻到她透不过气来…… 齐寓微微松开洛桐,用气息说:“闭上眼睛。” 洛桐闭上眼睛,齐寓像个魔鬼,洛桐已经沉沦在他充满蛊惑的魔音中。 齐寓又在她唇上逗留许久,才恋恋不舍地放开洛桐。 洛桐脑子懵了,就在刚才他又吻了她,先前是人前的表演,现在又是什么? 惩罚?! 洛桐羞得满脸通红,不敢看齐寓了。 他光着上身,呼吸沉重,像是在努力克制,调整了一下气息,他低头碰了碰洛桐的额,轻柔道:“味道过得去。确实是用心做的。” 上桌前,她把西红柿炒鸡蛋的味道尝过一点。 现在齐寓通过那个吻,试出了味道。 洛桐被齐寓的话绕晕了。他吻了她,竟还有心情开玩笑? 洛桐走到对面自己的房间,在沙发上坐了片刻,怦怦直跳的心才冷静下来,又想到:蕾雅还在书房呢。 她是上来换衣服的。 洛桐强打精神,拿了衣服进浴室冲淋,她现在要将属于洛桐自己的那部分剥离,换上一副名叫“齐寓未婚妻”的面具。 演戏演全套,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换好衣服,齐寓也来敲门了,他在门外说:“洛桐,别让蕾雅等太久。” 两人走到楼下却见蕾雅在屋外抽烟。 听说法国女人很多都有抽烟的习惯,可洛桐还第一次见。在淡淡的烟圈中,她的眼眸略略带着些惆怅。 蕾雅听到脚步声,淡淡回头看到齐寓,忽而一笑说:“你说的那个方案,我得考虑一下。” 齐寓微微点头:“谢谢你,蕾雅。专程跑这么一趟。” 蕾雅露出酷酷的表情,只说了一句:“我们十年的铁杆关系,还不值得专程来这儿一趟?现在事情办完了,我也该走了。” 她之前还答应了和他们一起吃晚餐的…… 洛桐着急了:一定是因为自己的怠慢蕾雅才执意要走的! 洛桐跑去拉着蕾雅的手:“蕾雅,就在这住一晚,住一晚再走,不然我和齐寓都会于心不安的。” 蕾雅看看齐寓又看看洛桐,说了一句洛桐听不懂的话。 “kg,恭喜你终于找到人生中的ace。” 齐寓的表情一刹那有些复杂。 他看着蕾雅,说了几句法语,走过去拥抱了一下蕾雅,又说了几句话。 齐寓又翻了一下手机,查询航班信息,并抬头说了句中文:“蕾雅,留下来,最早的航班要到明天早上。” 蕾雅看看眉毛五官纠结成一团的洛桐,跑过去拍拍她的肩膀安抚她:“洛桐别自责。我临时决定回国,不是因为这个。” 洛桐却一心只觉得是自己的错,不然,为什么换了件衣服的工夫,蕾雅就要走?而她早上才刚刚到的这里! 洛桐又对蕾雅道歉:“都怪我把午饭做砸了。我们一会儿出去吃饭,我向你赔罪。” 蕾雅揉了揉洛桐的卷发,蕾雅的头发也是微微带着卷,这一点上她们是一样的。 “我没有为这个事情不高兴。”蕾雅又看了齐寓一眼,“相反有一种高兴,这种高兴就像看到大雨过后的海洋,很平静。” 蕾雅的话听上去很深奥。 洛桐的脑子有些跟不上了。 最后,蕾雅执意要自己出去逛逛,不和齐寓和洛桐一道了,但是会逗留到明天再走。 因为搬行李换酒店确实也不方便。 她说:“我去寻找另一种过节的方式。晚上会比较晚回来,你们不用管我。” 洛桐问:“是什么?” 蕾雅笑笑。 最让洛桐奇怪的是,向来礼数周到的齐寓竟然也没再挽留,是否出于对西方人自由天性的尊重,洛桐不得而知。 蕾雅背上包,叫了辆出租车,齐寓和洛桐目送她离开,蕾雅在窗口挥了挥手,大声喊了一句:“亲爱的,中秋节快乐!” 蕾雅的脸上看不出丁点儿不高兴,又或者她的涵养天生就比洛桐要好。 洛桐回眸看齐寓,埋怨道:“你也不留她一下。” 齐寓淡淡一笑:“人执意要走,我留的住?” “那她为什么突然要走?”洛桐问。 齐寓不正经地说:“那你变成孙悟空飞去她心里看一看。” 第42章 一半的逻辑 下午,齐寓请来的保洁正在分头打扫书房和厨房。 清理书房的时候,齐寓和洛桐在旁边看着,这个房间重要的东西不少,齐寓一边专心对着电脑工作,一边用余光看着洛桐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刚才的那点不愉快,还有突然的“惩罚”似乎已经被她抛在脑后,她现在全部的兴趣都在书房后面那几排书架上。 “齐寓,我能进去看看吗?”洛桐讨好地问。 书房和图书馆还隔了一道门。 齐寓朝洛桐勾勾手指,洛桐小跑到齐寓身旁,俯下身子。 齐寓抬起下巴,眼神打量着洛桐,一字一顿地警告:“别,闯,祸。” 洛桐故意道:“我这就去找火柴~” 齐寓长臂一揽勾着她的腰往腰上掐了一把:“皮痒了?” 洛桐一溜烟从齐寓怀里溜出去,跑去里头那间。 齐寓笑笑,目送她进去,又转头看着电脑上的数据,手边放着一堆刚才和蕾雅商量下来的方案。 洛桐在古朴的书架前逡巡,中文的、英文的书籍,精装的大厚本,大英百科全书……黑格尔哲学……西方艺术史…… 走过这一大排全是讲通史的,后面那排是和管理学有关的。 撞入眼帘的全是“经济”、“周期”、“收购案例”、“企业发展”……这样的字眼。 洛桐也没兴趣。 到第三排,洛桐终于有些兴趣了。 那里有不少介绍这个国家以及东南亚文化的书,还有佛学书,洛桐抽了一本来看,是一本《金刚经》,从里面掉出一张书法字帖,用小篆写的。 洛桐展开对着阳光照了照,泛黄的纸页上用小篆抄写着经书里的几段文字: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 …… 洛桐辨认了一下字迹,应该就是齐寓的,他脸长得清淡儒雅,字却写得刚劲有力,可见他平日里展现的温和都是假装的,这种人,心肠应当相当硬。 这些字大约有些年头了,从字迹上看,以前的齐寓更疏狂,上一次看他签名,已是收敛了锋芒。 洛桐有片刻的恍惚,当她越来越了解齐寓,便越加不懂他。 就像一团迷雾。 洛桐将字帖收好放回金刚经,重新放回书架上。 洛桐又抽出一本介绍当地风土人情的画册翻看。 这是一本摄影集,黑白的影像和彩色的影像夹杂着。 这位摄影师对人物的捕捉大多都是采用逆光处理,由此人的脸看上去是灰暗的。正相反,他对于人物背后的街市的刻画不吝啬浓墨重彩。 这样的对比之下,却形成了一种独特的韵味,人物脸上的笑容越发质朴无华。 很奇妙。 洛桐的眼睛被一页页的风景吸住了。 出海打渔的渔民,海岛上巡逻的士兵,在夜市里摆摊的大姐,穿着水兵制服的人揽着一个短裙的女士靠在栈桥边抽烟…… 每一张都值得玩味。 有一张是一个穿传统服饰的小姑娘,身上竹篓里背一个小婴儿,正弯腰拾着稻穗。 那小姑娘回眸一笑,背景是广阔无垠的金色田野。 那笑容……好像阿娘啊。 想到这里,洛桐将画册收好,她想起来阿娘说过,“老板的书房里有本相册,是他小时候的照片”。 洛桐开始仔仔细细地从书架上找影集,一行一行踮着脚用目光扫过,看到书脊上没有字的书就拿出来看一看。 从上至下,找了几行都没找着。 下面两排的她得猫着腰找,不过影集仍是没有找着,倒找到一本族谱,好几册的那种。 她翻开目录看了看,古代的掠过去,她自己学文的自然知道,古代的那些大多是用来凑数,这么早的溯源早就查无此人了,全是凭着零碎的证据去考证的,主要是为了和名人沾上些关系。 但近代的就不一样了,有些是确有其人的。 她看了两行,暗暗咋舌,清朝初年是做官的,到了晚清开始从商,随后下南洋,开纺织厂。 …… 看着看着,洛桐觉得自己理顺了这一条线了。 原来齐寓家传渊源,到他这里继承祖业也是顺利成章,至于去法国留学进修艺术,自然也是为了更好地了解和纺织服装有关的一切了。 她对后面那些创业故事不甚感兴趣,将族谱重新放回书架上。 她猫着腰走去前面那排架子,走了两步,看到一双男士皮拖鞋。 洛桐顺着亚麻裤往上面看去。 齐寓正抱着胳膊,似笑非笑地俯瞰着洛桐。 “洛桐?” 洛桐尴尬地笑着站起身。 “齐寓。” 她装作若无其事。 齐寓摸了摸下巴:“你是……隔壁派来的商业间谍?” 洛桐听出他又在损她了,瘪了瘪嘴,不搭话。 齐寓已领教过她“说不过就躲”的新招,准备好了见招拆招。 “那你在找什么?”齐寓抱着胸,目光透透地盯着她。 洛桐嗫嚅:“没……找什么。” 齐寓笑笑:“那就是没在找书。” 在图书馆不找书才奇怪。自己说“没找”不是不打自招吗? 洛桐转转眼珠子,不想说真话。 她说:“我找找你这里有没有四大名着。” 齐寓故作疑惑地说:“阅读品味挺大众啊。这些书,你一文科专业的没读过?” 洛桐抻着脖子,狡辩:“我温故知新还不行吗?” 齐寓笑了笑,从她头顶上的一排抽出一本《红楼梦》:“这不就在这里吗?没看到?” 洛桐憋着气闷,从齐寓怀里接过来:“谢谢。我就看这本。” 洛桐翻了两页,才发现齐寓又在戏弄她,英文版的。 洛桐恨的咬牙切齿,将书摔到齐寓怀里。 “哼~!我不看了还不成嘛。”洛桐推开齐寓的肩膀,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齐寓用手掌按住她的肩膀,拿出藏在身后的深色红丝绒封面的大开面影集。 “是不是在找这本?”齐寓淡笑地看着她。 洛桐接过影集,抱在怀里:“你怎么知道的?” 齐寓说:“你要是分出一半的逻辑在绊嘴之外,就该知道,阿娘会把什么话都告诉我。” 洛桐气恼,却又无话可说。 她在齐寓面前,就没有赢过。 还分出一半的逻辑? 全部的逻辑来和齐寓吵架,她都吵不过…… 真是,太令人沮丧了! 第43章 那么现在呢 “想看我小时候的照片为什么不自己说,还偷偷摸摸的。” 齐寓俯瞰着洛桐,她盘腿坐在地上,认真地翻开了第一页。 照片上,齐寓坐在妈妈的膝上,爸爸站在妈妈的身旁。 小时候的齐寓就已经是眉清目秀的样子了,就像阿娘说的那样,他的双眼皮很深很明显,不像是现在一打开,就挤进褶间成丹凤眼的样子。 小时候的齐寓长得像母亲,但现在的齐寓看上去和父亲更像了。 洛桐微微笑了笑。 齐寓蹲下身子问洛桐:“看什么,看这么仔细?” 洛桐说:“双眼皮。你的双眼皮长得不太一样。” 齐寓说:“哪里不一样了?” 洛桐的目光从影集上挪到齐寓的脸上,洛桐想了想说:“像古人,眼型狭长,很少见。” 齐寓挪过来,挨着洛桐,手随意搭在洛桐的腰间,他伸直双腿,将双腿交叠着,姿态慵懒。 影集摊开架在洛桐的膝上,齐寓抬手翻开到第二页,那是他小时候在加州别墅生活时的照片,图片上他骑着小自行车。还有长大了些,他站在泳池边正准备跳水,被镜头捕捉。 照片上的少年,身材修长,洛桐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身材比例是骗不了人的。不过那天,洛桐醉着,她记不起来齐寓不穿衣服的样子…… 洛桐此刻专注于相片上,乖巧了不少,她偶尔会点着照片,问“这是哪里”、“那个是谁”,齐寓都耐心地一一回答。 洛桐会微笑着说:“你小时候长得真好看。” 齐寓听了笑了一瞬,忽而问:“现在不好看?” 洛桐抬眸看了看,说:“还行。” 齐寓:还行? 他眼中划过一丝不经意的不悦,洛桐捕捉到了,她反问:“你不是不希望别人夸你长得帅?” 齐寓回答:“那是别人。你可是一次也没有。” 洛桐笑开了:“没有吗?齐老板,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我来第一天就说了。” 随后她又学着齐寓抱着胳膊,用戏谑的口吻自问自答:“……听上去,不像什么好词儿。” 齐寓被洛桐逗笑了。 再翻过来一页,照片的背景换成了这座城、这栋宅子,树木从阔叶林换成了低矮灌木,花朵从细碎点缀换成了姹紫嫣红,还有各种浅黄、深黄的热带瓜果。 洛桐翻了几页想找到阿娘,没找到。 这些照片里的齐寓长大了些,不像是小时候那般天真可爱,看上去有些淡淡忧郁、五官越发深刻,身材越发挺拔,渐渐有了现在这般的冰山模样。 洛桐抿了抿唇,齐寓问:“在想什么?” “还是小时候可爱。”洛桐说。 彼时,午后的斜阳透过窗户照进来,洛桐背靠书架,淡金色的光笼罩在她的睫毛上,她眨一下眼睛,便在眼睑下投出一道细碎的金子,她的卷发在光线中是深棕色的。 齐寓抬手摸了摸她的秀发,反问:“那……现在呢?” 十岁的齐寓是可爱,二十岁的齐寓是忧郁,现在的齐寓是…… “齐寓,你属什么?”洛桐问。 齐寓笑笑:“龙。” 洛桐掰着手指算自己…… 齐寓打断她,问:“二十三?足岁?” “嗯。”洛桐数到一半被打断,只好重新算。 “属猪的。”齐寓一秒回答。 “难怪了……”齐寓说。 洛桐问:“难怪什么?” 齐寓捏了一下她的鼻子:“脾气……不好啊。” 洛桐“哼”了一声。 “连习性都一样。”齐寓笑她。 嬉笑了一阵,齐寓又绕回刚才的话题:“说说,现在我给你什么印象?” 齐寓强调:“认真的说。我给你看照片了。等一下我也认真地评价你。” 洛桐酝酿很久,说:“看不透。感觉你玩狼人杀,应该很合适,能玩到最后。” 齐寓扶着额,说:“这算是什么评价?” 洛桐却说:“自己要我说真话的,说了,你又推翻。” 齐寓仔细观察洛桐的表情,看上去像是心里话。 洛桐又说:“你还没评价我呢?” 齐寓学着洛桐说话的方式:“像个小太阳,又烫又灼人,有时候又很温暖。” 洛桐听到前半句,已经不乐意了,可听到齐寓说到“温暖”这个词,又有些被安慰到了。 洛桐转头问齐寓:“哪里温暖?” 齐寓说:“对人很好,很单纯,也足够真诚。” 洛桐想了想,点点头,这个评价客观公允。洛桐又重新评价了齐寓:“你呢。看上去高冷,其实对人很客气,无论对我还是对仆人。” 齐寓淡淡笑了笑,洛桐对他的认知,无非是自己性格的投射。 齐寓既不高冷,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对人客气。 洛桐对他的看法,偏颇了。 齐寓定定看着洛桐,洛桐被他看得毛毛的,手上的相册也忘了翻。 齐寓把她膝上的相册拿走,将洛桐抱到自己身上,紧紧箍住她,洛桐一动也动不了,她感受到齐寓手下的力道加重了,他眼眸很黑很沉,他的眼黑在眼眶里占了那么多,像一潭深渊。 齐寓的鼻尖抵着洛桐的耳畔,他富有磁性的嗓音像是要穿透胸腔在洛桐心尖上,咚咚咚地敲击着。 他说:“那现在呢?” 洛桐:自己怎么坐在了齐寓的怀里,他们刚才说了什么? 洛桐惊慌地看着齐寓,一时间忘了闪躲,他用手指拨开洛桐脸上的碎发,贴着她的唇畔又问了一次:“那现在呢?还觉得我高冷?” 仅仅因为齐寓的一句话,洛桐便浑身燥热起来,她小声预警:“齐寓,你想干嘛?” 齐寓说:“闭上眼睛。” “……不要。”洛桐害怕地别过来脸去,“你别再吻我了……” 齐寓用一只手蒙住洛桐的眼睛,洛桐脑中如烟花般炸开,他……! 可是,等了一会儿,齐寓的唇并没有贴上来,洛桐掰开齐寓的指缝看到他无声的偷笑,齐寓拿掉手掌。 又摊开另一只手心,他说:“送你的。” 洛桐向他的手心看过去,是一支黑色的发夹,丢失的那支。 但此刻发夹上多了一颗紫色的水晶。 圆圆的扣在发夹根部。 洛桐用食指拿起发夹在手中转了转,紫水晶在光线中折射着阳光,光斑跳跃在洛桐的眼睛里。 好漂亮的发夹,还是她最中意的紫色。 ——那么现在呢? 也不高冷,也不客气,是温暖啊。 第44章 试试 洛桐拿着发夹在手指间反复把玩,简直有些爱不释手了。 她说:“真好看。你自己做的吗?” 齐寓握着她的手,把夹子头朝下给她看:“其实也没做什么,只是拆了一只袖钉勾在夹子上固定一下而已。” 洛桐转头看齐寓:“袖钉是两只的,你拆了一只,另一只不是也没用了?” 齐寓又说:“下次问阿娘再讨一支夹子过来,把另一个袖钉也拆了,这样凑一对,万一弄丢了,就还有一支。” 洛桐皱了皱鼻子:“我才不会弄丢。” 齐寓淡笑一下:“我怎么说什么,你都要反驳。二十三了还没度过青春期?” 洛桐瘪瘪嘴,不讲话。凭心而论,她有时候对待齐寓的方式确实有点儿“作”了。 齐寓将洛桐的脸转过来,对着自己,他的眼睛在洛桐脸上一点一点扫描过去,洛桐被他看得陡然紧张起来。 洛桐的表情说不出是害怕还是期待,像是又害怕又期待,有点像是在游乐场里扒着栏杆看过山车上的人。 一车兴奋惊叫的声音使人徒生好奇心和渴望,也许禁忌比禁忌本身更令人想尝试。 齐寓缓缓开口道:“你……想不想和我试试?” 试试! 这两个字忽然化成两个节拍,敲打在洛桐的心头,咚咚! 洛桐:“……试……什么?” 齐寓说:“试试和我在一起有没有感觉?” 试试和你有没有感觉? 怎么试? 下一秒,齐寓含上她的唇,洛桐的背靠在书架上,书架的木板抵着洛桐的背脊,书本被挤得往后移动发出了碰撞的闷响。 齐寓用手掌垫着洛桐的背,往自己胸前收了收,唇上的动作却没停,一寸寸攻城略地,一点点引诱着洛桐。 此刻的吻因为齐寓的耐心变得格外绵长,洛桐的呼吸因此急促起来,齐寓忽然掌心一使劲让洛桐倒进自己怀里,又一个翻身把洛桐压在了地毯上。 “呜~”洛桐轻轻挣了两下,很快那一声嘤咛又被吻的柔情吸了进去,缠绵成一条河,或者一阵风。 洛桐又开始头脑发热,所有的触感被无限放大,战栗的,酥软的,温热的……只有听觉像是坏掉了似的,唇舌纠缠的声音缥缈又虚幻…… 许久,齐寓移开唇,定定看着洛桐,他在她的上方,俯视地看她,齐寓问:“感觉怎么样?” 洛桐有片刻失语,又喃喃道:“……很好。” 那个吻很好,很好,像是羽毛拂过皮肤。 此刻,即便洛桐想反驳,想和齐寓对着干,她的语言逻辑也退化得干干净净了,满脑子只有:好、不好……喜欢、不喜欢……这般简单到无法再简单的词语。 齐寓翻身躺到洛桐的身旁,手臂穿过她的颈项绕到她的肩上,转过她的肩膀再度和自己相对。 齐寓说:“人生很短暂,感觉稍纵即逝,感情也一样。这半年你想过成游戏还是过成真实,这取决于你。” 洛桐愣怔地看着齐寓:他的意思是想和自己认真地交往? 洛桐不敢相信:也许感觉不过是出于本能,假使如此,仅仅把本能当成是恋爱的条件,岂非和动物无异了。 洛桐想到这一点,轻推开齐寓,蜷起膝盖坐了起来。 她说:“人不能凭借本能去决定自己的行为。就算我对你的吻有感觉,那也只是一个吻。” 齐寓也坐起来,脚上动一动,踢到了地上的影集,问洛桐:“那么,想要看我小时候的照片,又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好奇心?” 洛桐被齐寓问住,嘴上却依然顽强:“是。还有,因为收了你的钱。所以了解你的过去只是这份工作的一部分。我只是想把工作做好而已。” 洛桐可能没想到,自己正在为了撇清对齐寓的感觉而刻意的轻贱自己。 齐寓转头凝望了洛桐片刻,终于什么也没说,他拾起相册,走出了图书馆,背影里透着微微的落寞。 洛桐过了一会儿才走出去,看到齐寓又对着电脑开始工作了,这会儿电脑屏幕切成了红红绿绿的股票走势图。 洛桐自觉地避开目光,经过他办公桌旁而没有停留。 正当洛桐准备走出书房,齐寓从背后叫住她:“去哪儿?” 洛桐回过头,对上齐寓忧郁的眼神。 “在庄园里随便走走。你忙,我不打扰你了。”洛桐此刻很乖巧。 齐寓移开目光,重新投入了工作,说:“带着手机,忙完了我来找你。” 洛桐点点头,走出了书房,穿过长廊,穿过大厅,走到屋外。 外面又是黄昏了,这里的夕阳很好看,也许是天高地阔的缘故,天边仿佛触手可及,每一片云都在低空漂浮,被夕阳涂上了各种色彩,就像是穿上了绮丽的衣裳。 云想衣裳,花想容。 一草一木,无情之物亦有承情之意。更何况是人? 洛桐也有心啊。 可是,注定要分开的人,又何必开始……他的世界,他的生活,他的价值观,都让她感到……畏惧。 畏惧? 她在心里用了这个词,用这个词去定义齐寓。 洛桐走着走着,路过书房的窗边,回头又看到齐寓专注于工作的侧影。 刚才的那些话,对他来说也许只是个随意的邀请,而对洛桐来说,或许无法只把爱情当作试一试的东西。 就像自己的母亲深爱父亲,却从来不告诉自己,父亲去了哪里。 就像齐寓明明和自己签了协议,却一步步诱惑自己沉沦。 就像红楼梦里的人,一个个都爱而不得,身不由己。 爱情是那样的东西吗? 像毒药~ 洛桐的目光穿过茶园的矮丛,看向更远的地方,那里有一些更高的植被,看上去像是什么树,茎秆笔直地冲着天空,上头长得毛刺刺的茸头。 洛桐被吸引着走过去。 她没见过这种树,在这里的这几天,也没见过,洛桐走到田边,一点点走进茶树园,那些树还在更远的地方。 她顺着田垄一点点走过去想看个究竟,这时,电话铃声响起来。 洛桐接起来:“齐寓~” 齐寓问:“天都黑了,小红帽还不回家?” 洛桐无意识地笑笑,心想:你才是大灰狼。 挂了电话,洛桐转身跑回宅子的方向,夕阳的一丁点儿光落在洛桐的身后,洛桐看到齐寓站在船型的木廊下,像……准备和公主私奔的王子。 他向洛桐打开怀抱,洛桐一头扎了进去,齐寓将她头发粘着的草叶拿下来,又笑话她:“下过雨蚊子可多,这里的蚊子不是一般的厉害。” 第45章 蚊子包 坐在豪雅酒店的西餐厅。洛桐一直在抓脖子,抓出一道又一道红痕。 “别挠了。再挠该破皮了。”齐寓从菜单里抬起头来,劝了一句。 洛桐鼓着两腮,皱着眉。满腹不高兴全写在脸上。 “你想吃什么?”齐寓问。 洛桐赌气地喝了口气泡水,大约是因为心里有些脾气,气泡水马上化成一个轻轻地嗝~ 齐寓撩了撩眼皮,轻微讥诮地说:“越生气,蚊子包越痒,我劝你还是保持心平气和。” “为什么?” “生气了,血流速度加快了,蚊子毒扩散更快嘛。所以……” 洛桐一路上过来的时候,就感觉齐寓真是个乌鸦嘴。 她刚才钻进茶园,想看那几株开着小白花的植物,竟不知道,里面真的有蚊子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在她的脖子里偷偷咬了好几个包。 齐寓话音未落,洛桐又想去挠,又怕被齐寓说中,只好放下来,端起玻璃杯又喝了口水,分散注意力。 连喝好几口水,洛桐又打了个轻轻的水嗝,齐寓没忍住笑了笑。 洛桐见齐寓笑话他,便赌气地说了一句:“都怪你。” 齐寓轻笑着翻了一页菜单,说:“我让你去钻小树林了吗?你这埋怨来得没道理。” 洛桐撇了撇嘴,不想和齐寓争了,但眼睛没闲着,骨碌碌打量周围。 这是个南法风情的西餐厅,又融入了当地的特色。深黄色的墙壁上挂着许多老照片,原木色拼接的木地板,用木头的色泽调和出地板的花纹。还有深蓝色的桌布和瓷白的餐具。巨大的天堂鸟和龟背竹掩映着深棕色的木腿桌椅。 这和洛桐想象的不一样,那天她站在酒店门口的时候,猜测里面应该是挑高的酒店大堂和金碧辉煌的吊灯。而且……那行李的主人看上去也应该住的是那样的地方。 洛桐忽然打了个岔:“齐寓,我的箱子找到了吗?或者那个箱子的主人有没有报遗失?” 齐寓一语带过地说:“这个事,我正在处理,你别担心。” 齐寓唤来服务生,用英语点菜,为的是让洛桐也能听懂。 到主菜这块儿,洛桐听是鸭胸,打断了一下,对齐寓说:“我要吃海鲈鱼和青口贝。” 齐寓微微蹙了蹙眉,眼神打量了一下洛桐:“你确定?” 洛桐不解其意,这里的海鲜也不贵啊,她刚才眼睛扫过菜单价格了。 齐寓解释了一句:“吃完可能会后悔。” “不好吃?”洛桐迟疑一秒,又立即说,“没关系,我点的,不好吃,我也吃完,保证不浪费。” 齐寓便没再劝了,对服务生改了两道菜。又问洛桐想吃什么甜品。 洛桐想了想,又点了杯莓果冰沙。 等上了菜之后,洛桐又觉得齐寓一定是故意的,就像他说蕾雅长得很普通一样,他嘴里就没半句真话,大概以看她笑话为乐。 这道海鲈鱼明明就很好吃啊。 洛桐吃了一口就觉得自己是选对了,立即有种开彩票中了个奖的小确幸。 洛桐一边用汤匙送了一口沾了奶油汁的烤鲈鱼到嘴里,一边小声嘀咕了一句:“明明就很好吃嘛。” 洛桐又看了看齐寓盘子里的黑胡椒低温烤鸭胸,幸灾乐祸地说:“你这个肯定没我的好吃。” 齐寓轻笑着摇摇头,不反驳。 随后,洛桐又吃完了七八颗茄汁青口贝,齐寓只吃了三个。洛桐刚才赌气的小表情才换成了小满足,齐寓看她高兴了,也跟着无意识地笑了笑。 最后吃甜品的时候,洛桐被树莓雪芭酸到了,齐寓仍旧喝咖啡。 洛桐问齐寓:“要吃吃看这个甜品吗?不是很甜。” “你吃。”齐寓拒绝。 洛桐见齐寓没兴趣,便小声说:“我喂你吃。” 这回,齐寓犹豫了一下,头往前凑了凑,洛桐蒯了一大勺,放进他嘴里。 齐寓被冰得脑门一凉,随后是偷袭舌头两边的酸甜,他纵然涵养再好,这时候表情管理也有些失控。 他赶紧喝了一口苦咖啡,覆盖掉刚才刺激脑门的味道。 洛桐看了很高兴,笑出了一嘴牙,这一手恶作剧被她玩到了。 捉弄齐寓怎么这么开心呢? 齐寓见洛桐得意洋洋的小模样,便知她刚才看上去听话的投喂是故意要捉弄他了。 齐寓别过脸不看她,说:“幼稚。” 洛桐又舀了两颗桑葚在匙子里,想要继续哄齐寓吃。 她转了转眼睛,说:“听说桑葚很好的,很多营养。喏~这个杯子里,就两颗了,都给你吃。” 齐寓这回不上当了。 他淡淡说:“我肾很好。不用补桑葚了。你可以吃一下,益气和中的,吃了不会发脾气。” 什么怪胎,从古代穿越来的~连食物都能说出道道来~ 洛桐悻悻地自己吃了。 吃过晚饭,两人走出酒店,到外面的街上,夜晚潮热的湿气立即裹了上来,洛桐刚才在空调下暂时忘却的蚊子块也重新痒了起来。 齐寓提议可以去酒店后面的老街逛逛,那里有条卖民俗玩意儿的步行街,招待游客用的,本地人很少,五色人种全都有,各种语言叽里呱啦地响在耳边。 洛桐买了把小扇子,小时候的那种,木片做的,打开有劣质的檀香,小面缀着个紫色的小流苏。 洛桐又将齐寓送她的发夹别在耳畔,感觉很配套,脸上小表情又有些得意。 齐寓却泼冷水:“远道而来,买一个中国产的手工艺?” 洛桐才不管,说:“现在国内没有卖了呀。我就要买这个。” 齐寓拗不过她,看她全买些不着调的东西,提醒她:“今天孔明灯还放不放了?” 洛桐“哎哟”了一声:“对哦。今天是八月十五了。吃了西餐就忘记了。” 齐寓嗤笑一声:“记性不错。你刚才没发现西餐厅就两桌人,其中一桌还是老外?” 洛桐浅白了齐寓一眼,跑去买孔明灯的摊子,选了两个。 齐寓付钱的时候,洛桐邀功道:“你看我帮你也选了一个。” 齐寓讪笑:“谢谢哦。” 洛桐又指指旁边买剪纸的摊位,说:“要不要买一个龙的,一个猪的,一会贴在上面,一个代表你,一个代表我?” 齐寓蹙了蹙眉,暗损道:“那意思是……升天了?过个节而已,不必生离死别的。” 洛桐转念一想,也觉得自己的提议挺扯的,怕惹齐寓生气,赶紧跑过去拉拉齐寓的手:“对不起啊。我欠考虑了。” 第46章 警惕 齐寓眼睛没看她,不知在摊位上找着什么,洛桐一着急脖子又痒,又不敢用力挠,再挠真要破皮了。 洛桐不想破相。 齐寓拉着洛桐穿过人堆,到了一处卖草药茶的小摊。 齐寓要了一杯凉茶,又用土话跟老板说了几句,老板转身从里屋拿了些不知名的干草药给齐寓。 齐寓接过凉茶和草药做了双手合十的回礼。 齐寓将吸管插在饮料杯里递给洛桐:“喝点凉茶。你晚上吃了这么多发物,肯定会更痒的。” 洛桐问:“什么是发物?” 齐寓说:“就是不让你点,你非要点的海鲜,刚才贪图口福,现在要还债了。” 洛桐皱了皱眉:“难怪我觉得越来越痒了。那你刚才不跟我说……” 齐寓好笑:“我说了,你听吗?‘洛就不’小姐?” “什么洛就不?” “就是无论我说什么,你都是,就不要听你的……” 洛桐差点被一口凉茶呛到,五官皱缩成一团。 齐寓当她是对他的说法有意见,便反问:“难道我说错了?” “不是。”洛桐连连咳嗽了两声,说,“这……个什么凉茶,也太苦了……” 洛桐喝了第一口,吐着舌头,不愿再喝第二口了。 洛桐把凉茶还给齐寓:“我不喝了。你喝。” 齐寓接过茶杯,用塑料袋拎在手里,心想:又不是为我点的。 但看看洛桐又红又肿又痒,实在狠不下心来说她了,齐寓只好牵着洛桐离开了步行街。 走到一处分岔路的时候,洛桐看到一群人围拥在一起,问:“那巷子里怎么这么多老外?” “酒啊。”齐寓说,“这附近的巷子里都是各种酒。” 洛桐看了看齐寓,又看了看远处穿牛仔短裤和小吊带的长腿辣妹,问了一句:“这里的酒,你都来过?” 齐寓哼笑一声,看了看洛桐,又看她眼睛看的方向,说了句很有内涵的话:“不腻吗?” 不腻吗? 那到底是去过,还是没去过?到底是常去还是不常去? 洛桐琢磨了一会儿,自行代入了几个词儿,重新组成了一句话。——去得多了,难道不腻吗? 洛桐“哦”了一声,嘀咕道:“现在从良了……” 周围很吵,都是酒里传出来的音浪,撞得地面都空空地震动。 齐寓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又看她眼睛被灯红酒绿吸住了,便说:“有人可是保证自己戒酒了呢?” 洛桐目光收回来,看了看齐寓,足足有两秒,说:“今天就不进去了。” 齐寓仍逗她,朝她晃了晃凉茶,说:“你可以以茶代酒。” 洛桐翻了个白眼,推着齐寓:“哼!” 齐寓怕她真生气了,又伸手揽住她的小腰,哄着:“走。回去放孔明灯也很好玩的。” 两人快走到停车场的时候,洛桐忽然捏了捏齐寓的手心问:“那个是不是阿邦?” 黑t恤,黑色牛仔裤,从背影上看有七八分像,那人手里拿了瓶啤酒在户外的高脚椅上坐着喝酒,旁人还有个男人侧对着洛桐,他率先发现了洛桐注视的目光,便推了推身旁的人。 阿邦转过头看到洛桐,表情异常惊喜。 阿邦立即从座位上跳下来,跑来齐寓和洛桐身旁,热情地招呼他们一起去。 阿邦说:“这是我朋友开的酒,有菲律宾乐队驻唱的,老板和洛小姐要不要一起去凑凑热闹啊?” 阿邦今天梳了个油头,t恤又是紧身的,绷得肌肉线条性感流畅,手背的青筋略略鼓起,看上去有力量又健美。 洛桐有些被说动了。 可是齐寓脸色有点儿冷。 洛桐看齐寓的脸色,恐怕他是不同意她去的。洛桐为难地看看阿邦:“你玩开心点儿,我们就不去了。” 洛桐故意把“不去了”这几个字的尾音拖得很长,就希望齐寓能松口。 他要是现在用“你可以以茶代酒”来逗她,她肯定就顺坡下驴了。 不过,齐寓真是一点都不松口。他拍了拍阿邦的肩膀,嘱咐:“注意安全。明天见。” 阿邦的朋友也过来了,他上下打量了齐寓几眼,又仔细打量了洛桐,眼睛在洛桐身上逗留的时间比较久。 洛桐都被他看得有些不舒服了。 随后,他眯着眼笑着跟阿邦说了几句土话,又对洛桐和齐寓说了句“bye-bye”,勾着阿邦的脖子转身去了酒。 回去路上,洛桐问齐寓:“阿邦也是和你小时候一起长大的?” 齐寓说:“不算。不过认识很久了。十年了。” “怎么认识的?” 齐寓说:“码头上。” 齐寓惜字如金,洛桐知趣了,不再打听下去。 洛桐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又说:“他那个朋友看上去不像是好人。” 齐寓略偏了点头,问:“怎么看出来的?” “你不觉得他看人的眼神怪怪的?笑起来又色色的。” 齐寓说:“保持这份警惕心。不过也不要随便给人下结论。” 洛桐点头,喝了口凉茶,眼睛又一亮,问道:“那对你也要保持警惕吗?” 车子正行到红绿灯前,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洛桐,说:“对任何人都需要。” …… 一到家,齐寓先是拉着洛桐到偏厅,找出医药箱,给她擦了点茶树精油,精油擦到她脖子上的时候,她缩了一下脖子。 齐寓皱眉:“都挠开了,发炎了。” 洛桐有些无所谓的说:“不就是蚊子包吗?我现在感觉不怎么痒了,应该明天就好了。” 齐寓摇摇头:“心可真大。你把凉茶喝了我们再去放灯。” “我不想喝了。”洛桐说,“真不想喝了。太苦了。” 齐寓威胁她:“那灯就别放了,后山上蚊子更多。海鲜里的异种蛋白正在攻击你的免疫系统,再来几个更毒的蚊子,你明天可就不光是脖子肿了。” 洛桐瞪他:“你骗小孩儿呢。” 齐寓语气有些严厉:“在图书馆待了半天,就没了解一点儿这里的地理环境、物种分布之类的?被花脚蚊咬了,得肿好几天。要是皮下组织破损了,还会引起水疱和皮疹。” 洛桐听得脸色都变了,只好乖乖把凉茶喝了。 第47章 遇见了你 喝完了茶,齐寓才肯带她来后山。齐寓和洛桐牵着手来到后山的草坪上,这一片是在屋后的,洛桐还从没来过。 洛桐看到一大片草地,立即变身成了兔子,她甩开齐寓的手,在草地上撒丫子激动地狂奔了起来。 她跑了两圈又跑回到齐寓身边,额头微微沁出了汗,朝着齐寓笑嘻嘻道:“为什么在屋后种这么大的草坪?” “给兔子撒欢用的。”齐寓说。 “哪里有兔子?你还养了兔子?”洛桐眼睛里闪着水光,兴奋起来。 齐寓伸手往远处一指,洛桐又要撒着欢往他指的方向跑过去,这时候,齐寓提溜着她的衣领把她给拽回来。 “这儿,不就有一只。”齐寓将洛桐转向自己,似笑非笑地说。 洛桐听出了齐寓的暗讽,趁他不注意用力推了他一下,可齐寓先她一步圈住了洛桐的腰,洛桐却刹不住车了,因为惯性的作用,齐寓也没站稳,这是个斜坡呢。 两人抱在一起滚作一团从坡上翻滚下来,齐寓怕她摔着,用力抱紧了洛桐,翻了几圈,他脚跟用了点力刹住了车。 齐寓自己仰面垫在下面,洛桐趴在齐寓的身上,想挣扎着起来,齐寓却用力收紧了手臂,将她紧紧贴在胸前。 洛桐脸热了,一方面是因为刚才的奔跑,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齐寓现在抱着她,他们的胸口贴着胸口,因为齐寓手臂用力地夹着她,她的胸都被压得微微有些痛了。 洛桐努力地抬起头来,齐寓不肯起来,天很黑,看不清他的脸,几盏地灯在草丛间隐隐绰绰的,像渔火。 洛桐轻声说:“你压痛我了。” 齐寓在黑暗中,有些痛苦地说:“我更痛,磕到石头了,刚才滚下来的时候。” 洛桐有些紧张了:“真的吗?要不要扶你进屋擦点药酒?” 齐寓皱了皱眉:“好像脖子也扭到了。我站不起来。” 洛桐攀着齐寓的肩膀,往上凑近了,她伸手到齐寓的颈后,揉捏了两下,说:“现在,好点了吗?” “嗯。”齐寓说,“可不可以帮我两边都揉一下。” 洛桐的纤细的手指碰到齐寓的颈后冰凉的皮肤,感觉到他的发根硬硬刺刺的,又感觉到齐寓正抓着她的手一点一点引导着她从颈后摸到了侧面,又一点点触碰到了锁骨…… “再旁边一点……嗯,再往下一点。”齐寓说。 “是这里吗?”洛桐的手在齐寓的锁骨上摸来摸去,捏来捏去,一不小心捏到齐寓的咽喉,齐寓被掐得咳嗽了两声。 洛桐又紧张了:“到底是哪里?” 再下面就不是脖子了啊?难不成是后背? 洛桐的手指刚要离开往齐寓的后背上摸去,这时候齐寓突然捉住了洛桐的手背,往自己的衬衣领口下方探过去。 “是这里。”齐寓低沉的声音牵动着胸腔的共鸣。 在洛桐柔软的掌心下面。 她的右手掌心覆在齐寓的左胸,下面就是他强劲有力的心跳。 “哪儿也没受伤,但是这里受伤了。”齐寓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忧伤。 洛桐一愣。 因为她拒绝了他,所以他伤心了? “对,对不起。”洛桐慌张地想要抽回手,齐寓却将她的手握住了。 齐寓微微用力翻了个身,压在洛桐的上方。 齐寓又用那种眼神看着洛桐,洛桐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忽然感觉有些尿急。 她微微战栗了一下,齐寓感觉到她的敏感的瑟缩,将她的手慢慢摸过自己的胸口,一直滑到后背,而他自己的手也沿着洛桐的锁骨一直摸到脊柱。 洛桐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战栗了。 “洛桐~不要拒绝我。”齐寓那样看着洛桐,看得痴痴的,怔怔的,眼睛里像藏着一块磁铁将洛桐的魂魄吸住了。 “唔~”洛桐朱唇微启。 齐寓的唇覆上去,温柔、辗转,还有他修长的手指揉捏着洛桐的肩膀,往衣服下面肌肤的更深处探索…… 他略微粗糙的手指触碰在洛桐细腻的肌肤上,就像指甲轻轻划过了干燥的墙壁,就像一张细细的砂纸轻轻地打磨着洛桐的心尖。 洛桐~ 洛桐~ 心里那个拒绝的声音还没有响起,齐寓的唇移到洛桐的耳垂,轻轻地诱哄:“洛桐~别拒绝我……我很喜欢你……” 就这样,洛桐心里最后那一道防线也被轻易地击碎了。 洛桐突然就愿意了—— 试试,就试试。 齐寓捧着洛桐的脸,看到她眼睛里的情欲,他没再犹豫,抱着她走进了屋子…… 黑暗的宅子,只开了几盏昏暗的壁灯,洛桐紧张又害怕地抱紧了齐寓。 齐寓在黑暗中,沉稳而笃定地对她说:“洛桐,别怕,我在呢。” 洛桐有一种不真切的感觉。一直进了房间,在黑暗中,两个人沉默地拥抱、爱抚、亲吻,像一首歌的主旋律和副歌。 这种不真切的感觉丝毫没有减少。 因为蚊子包的关系,洛桐的皮肤又刺又痒,又敏感又激动,又冰凉又燥热。 原来一个人可以承受这么多矛盾和冲突,原来一个人的感觉可以像瓷瓶上的一个小小的裂口,往四面八方去脆裂,直至像蛛网包裹着一个人的全身。 最后,在激荡的欢愉中,一切归于平静。 齐寓,到底什么样呢? 他既非冰冷,也非温柔,他揉杂了一切洛桐能想到又不曾想到的意外。 又给出一切意想不到的答案。 齐寓…… “洛桐~” “唔~齐寓。” …… 黑暗中,明亮的眸子像两颗星子,闪烁,闪烁。 某一刻,他们想的是一样的。 感谢生命中,让我遇见了你。 …… 第48章 我真喜欢你 当齐寓的身材一览无余地撞到洛桐眼前,她才真正知道,想象的和真切发生的一样又不一样。 齐寓洞察若微的看着洛桐,时机总是拿捏的恰到好处,洛桐的渴望或者无助,于他而言是暂缓或者更进一步…… 最后,齐寓在洛桐耳边轻叹了一句:“我真喜欢你。” 洛桐在齐寓怀里蹭了蹭,有些酸楚地想,这样的话,你不知还对谁说过。 齐寓抬起洛桐的下巴,看她迷乱的眼神,仿佛猜出他的心思,又说了一遍:“我真喜欢你,洛桐。” 黑暗中,洛桐垂下头伏在齐寓身上沉默许久。良久,洛桐才轻轻回应了一句:“还好是你。” 闻言,齐寓抱了抱洛桐,胳膊摩擦着胳膊,皮肤紧贴着皮肤,抱紧了…… 齐寓将草药填进手绢扔进放着热水的洗澡盆里,再叫洛桐进来。 洛桐坐在充满草药香的浴缸里,齐寓抱着她,洛桐有些不好意思,索性浴室也只开了一盏壁灯,灯光昏黄,浴缸在暗处,朦胧的光线遮住了洛桐的害羞和怯意。 刚才发生的事让一直聒噪的洛桐变得深沉了。 齐寓岔开话题,黑暗中他压低了声音淡淡地告诉她:“这草药是清热解毒的,味道有些刺鼻,闻得习惯吗?” 洛桐深嗅了一下说:“还好,闻起来有些苦涩。有点儿像小时候喝的板蓝根。” “嗯。和菘蓝的药理是差不多的。”齐寓说,“这个是马齿苋,外用的。” 洛桐微微侧了点头,齐寓感觉到她头发碰擦过他的手臂。 “你怎么懂这么多?”洛桐问。 齐寓说:“小时候很喜欢看书。那时候刚来这里,人生地不熟,又没有朋友,这里人说话也没一句听得懂。只能把自己放逐在图书馆里面。把图书馆里的藏书看了七七八八。” “可是我就算看过了,过了很久也会想不起来。”洛桐有些遗憾又有些羡慕地说,“还是记性好的人比较好。” “记那些做什么,我也不是刻意去记的。有用到的时候自然就能想起来。”齐寓淡淡说,“而且,我从来不觉得记性过于好,是件好事。” “为什么?” “记得太清楚了,有时回忆起来具体得就像又过了一遍似的。” 在齐寓略显忧郁的回答中,洛桐想到了之前看到对“超忆症”患者的访谈,那些人的说法跟齐寓一模一样,他们会苦恼地对记者说:“记忆太好是种负担。每一次判断都像是大海里捞针……” 洛桐听了齐寓的话,感到有些心疼,无意识又往齐寓怀里缩了缩。 齐寓温柔地摸了摸洛桐的头发,说:“可惜刚才放灯没来得及放。还有……忘了对你说,中秋快乐。” 洛桐轻摇了摇头,淡淡附和:“中秋节快乐。齐寓。” 齐寓微凉的唇碰了碰洛桐的脸颊。 齐寓先从水里起来,走去淋浴并嘱咐洛桐不要泡太久。 洛桐洗完澡出来擦拭着头发,见齐寓正坐在窗边凝视着外面。 齐寓的目光正聚焦在后山。 他看到他们留在草坪上的两盏灯被蕾雅放飞到空中,外面不知道几点,天黑沉沉,天也在沉睡中,那两盏灯渐渐化作天的一双眼睛,它们飘走了,就像晚上醒过一次,又重新合上的眼睛。 “过来。”齐寓对洛桐说。 洛桐跑过去,齐寓接过洛桐手里的毛巾,帮她一点点擦拭着头发,擦得很耐心,一缕一缕地擦过去。 本来齐寓还想取吹风机帮她再吹一下,但摸了摸趴在他膝上的脸,感觉洛桐像是要睡着了,便安静地看了会她的睡颜。 这时候,隔壁传了一道沉闷的关门声,洛桐被惊动又抬起头,看了看齐寓,她问:“是蕾雅回来了吗?那么晚。” 齐寓说:“好像是的。” 洛桐又转过头,似乎又困了。 齐寓轻推推她:“吹干头发再睡。” 洛桐抱着他的腰撒娇:“不要。太累了。” 齐寓又轻柔地帮她搽拭了一会儿,看她已经睡熟了,便抱着她去床上睡。 齐寓看着怀中的洛桐,抚摸着她的脸庞微笑了一下,然后也合上了眼。 …… 第二天,齐寓醒的比较早,他觉得应该去送送蕾雅,于是天刚亮,便起床安静地洗漱换衣服,也没有开灯,床上的洛桐看起来睡得很熟。 他走的时候锁上了房门。 走出房间,隔壁蕾雅的房间门开着,她起得更早,齐寓进去看了一眼,行李已经收拾了。她应该是打算不告而别。 齐寓探着窗户往外看了一眼,出租车正驶进步道,他打了个电话,让门卫叫出租车走。又下楼去拦截蕾雅。 蕾雅听到楼梯上急促的脚步声,回过头,一大早的,她戴着墨镜,表情看不清楚,她看到齐寓,似乎有些惊讶。 齐寓放缓了脚步走过去,接过她的行李箱:“蕾雅,我送你。” 蕾雅愣了一秒,随后微笑了一如往常,她说:“行。” 外面停着的出租车掉了个头,慢慢开走了,蕾雅看了眼齐寓,忽说了句:“kg,你有时真像个王,霸道起来,没人拒绝得了你。也没人说服得了你。” 齐寓温和而平淡地笑笑,带着蕾雅往车库走。 走廊很长,两人聊起了收购案,蕾雅说:“kg,这次你的对手很强大,我虽然愿意帮你,但我们也要做好失败的打算。” 齐寓淡淡说:“我知道,蕾雅。你我尽力就好。” 蕾雅又说:“kg,其实我有些不明白,这里的制造业还是很落后,你为什么非要在这里建一个工厂,做自己的品牌?你可以在中国,那里的土壤更好。如果在这里,贸易公司的模式更合适。” 齐寓步子一顿,回过神看向蕾雅:“因为,那本来就是我们家族的产业,我想要回来,是因为它本来就属于我。” 蕾雅微微蹙了蹙眉,语气有些严肃:“这次不一样。它后面还有军方背景。而且我们是在外国,这里的政府随时可以修改游戏规则。” 齐寓用遥控打开车库的门,在电流声中,他的嗓音显得有些冷漠:“我知道。蕾雅。所以,你只需要出品牌和资金,价格都可以商量。我背靠你的集团影响力,将正进行着的收购项目继续推进下去。你就不必再劝我了。” 蕾雅叹了口气,抱了抱齐寓。 早上的齐寓身上沾了洛桐的香味,蕾雅嗅到了,她松开齐寓的腰。 车库的灯光明亮,齐寓松开蕾雅的时候,碰到了蕾雅的墨镜,墨镜略微滑下来,露出了眼角和颧骨的淤青。 齐寓皱了眉头:”蕾雅,你受伤了?” “皮外伤,昨晚喝多了,磕到了。” 齐寓不信:“你被人欺负了?!” “没有。”蕾雅说。 齐寓扶着蕾雅的肩,取下她的墨镜,检查伤口:“在哪里?哪间酒?” 蕾雅瞒不过,只好说出了昨晚的事。 第49章 保护 齐寓一边开着车,一边把昨晚的故事听完,他沉默了很久,脸色阴沉,一言不发。 蕾雅劫后余生地说:“我不晓得这里的酒到了午夜会这么乱。也许那家伙磕了药。不过……还好有人出手相助,我没什么事,你别多想。” 齐寓伸手越过中控,轻轻抚摸了一下蕾雅的手背,有些抱歉地说:“对不起,蕾雅。我应该派个人保护你的。” 蕾雅微微叹息,语气中又略带些酸楚:“你现在有更需要保护的人。” 说完,蕾雅转头看窗外,外面的景色快速地向身后倒退,椰子树、芭蕉树、虞美人、木槿花……和上一回来的景色何其相似。 心境却变了…… 人生十年,何其短暂,又何其漫长。 短暂到仿佛弹指一挥间,又漫长到能将一个人变成另外的模样。 蕾雅又回头看齐寓,现在的他比起十年前更加成熟,脸部的线条也更加俊朗和坚毅,只是有些东西在他们失去联系的几年里,悄悄地做着加减法。 齐寓察觉到蕾雅的目光,回头淡淡笑了一笑:“别这么说,你也是我想保护的人。而且……” 齐寓轻轻地踩了一下刹车,停在白线后面,说:“而且,不管发生什么,我会永远记得你的好。” 蕾雅释然地一笑。 红灯停了足有一分钟,很漫长的一分钟,蕾雅有许多话想说,却又觉得无需再多说。 最后,齐寓重新踩下了油门,车子再次上路的时候,他声音透出些寒意,语气却是平静的,他说:“昨天的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会帮你讨回来。” 齐寓送蕾雅进了机场,蕾雅接过齐寓手里的行李,再度抱了抱他,她松开齐寓,说:“我手机里还有一张照片,要给你。” 齐寓接收了照片,点开来看了。那是他在里昂上大学的时候拍下的照片。 那时候,车子也是行到海边,他们一伙同学都下海去玩,只有齐寓一个人靠在车边远眺着地中海,他表情深沉而忧郁,五官尚且青涩,却莫名有一种无边的落寞。 蕾雅是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拍下来的,珍藏多年,现在终于有机会送出去。 蕾雅说:“同样的车子,同样的海边,不一样的人。” 齐寓听懂她话里的意思,再度抱了抱蕾雅,贴了贴她的脸颊说:“再见,蕾雅。还有谢谢你,蕾雅。” 蕾雅眼睛微微有些湿润,但墨镜挡住了她的表情,她酷酷的转过身,潇洒地挥了挥手朝闸门走去。 …… 洛桐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墨蓝色的床上,莫名有一种尘埃落定的释然。 齐寓不在房间,房间里却全是他的味道,淡淡的熏香的木调,她想起齐寓对熏香的介绍,微苦?微凉? 洛桐闻了闻,感觉味道有些杂,应该是昨天的草药浴弄混了味道。 她又抱着齐寓的枕头深嗅了两下,随后有些自嘲地笑起来,不臭啊,还有点儿甜,又有点魅惑,说不清楚,似花非花,似烟非烟。 洛桐放下枕头,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才发现自己错过了和陶陶的视频,陶陶给自己打了好多个视频通话,她都没接到,手机大概是没调好,程序静音了。 她打开手机重新设置了一下,想回一个电话去,但一想还在齐寓房间里,便作罢。 又转念一想,如果是昨晚打来,是否她和齐寓就没那么一出了? 洛桐想到这里,轻轻摇了摇头又笑笑,就算……就算不是昨天…… 她觉得自己根本就扛不住齐寓的攻势,就算不是昨天,也是早晚的事。 这样一想,洛桐便放下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她也不是那么斤斤计较的人。 她高兴地站起来,想穿上地上的衣服,但衣服上全是草地上落的碎屑。 她想从齐寓的衣柜中找一件他的衬衣穿上,再溜到对面去。卧室旁边就是齐寓的更衣室。 走进去,各扇半透明衣柜将衣服按照衬衫、裤子、外套的方式分门别类地存放,看上去井井有条。 中间的玻璃抽屉里,放着常用的手表、袖钉和皮带一类的配饰。 洛桐一眼就看到和自己那支腕表配套的男款手表。 上次的疑问再次涌上心头。 洛桐回忆了一下行李箱中那些衣服和配饰,她又抽开下层放领带的抽屉,看到一条领带上的花色好像和自己衣橱中某件礼服是配套的,还有一条项链上面的吊坠和某个袖钉的图案也是一样的,应该也是同一个牌子。 难怪齐寓看到箱子里的东西一点也不意外?难怪丢了箱子的人一点都不着急? …… 洛桐陷入了一种既渴望发现真相,又寄希望于一切只是巧合的期待中,但她的手,她的眼睛控制不住地去看衣柜里的那些。 哗的一下拉开衣柜,齐刷刷的衬衫排列整齐,一览无余。 洛桐不懂面料,却对色彩的感觉更强烈,一眼扫去皆是黑、灰、白、蓝,低调深沉的配色,她又想到上次吃西餐时穿的墨蓝色礼服裙……这衣服的设计品味,看上去就是齐寓的喜好。 洛桐有些魔怔了。 难道,真的只是巧合? 外面,齐寓用钥匙打开门锁,安静地走进房间,他刻意放轻了步子,怕吵到洛桐睡觉,但床上空着,并没有人。 他眼睛又迅速地扫了一眼地面和浴室,脏兮兮的衣服揉成一团在地上,旁边抖落了些碎屑…… 齐寓走进更衣室,洛桐背对着自己站在一柜子衣服面前,看上去像是拿不定主意穿哪一件。 齐寓过去从后面抱住洛桐。 洛桐吓了一跳,表情像是受惊的兔子。 “在找什么?”齐寓贴在洛桐的脸庞轻声耳语。 洛桐被这问题问得莫名心虚,脸一下子全红了。 这在齐寓眼里,是专属于洛桐的可爱,他没忍住,吻了吻她的耳朵、下巴、脖子和锁骨。 晨起的洛桐身上有好闻的味道,齐寓有些情动。 但还是克制了。 他将她的浴袍拉好,又问了一句:“找什么?” “找……”洛桐迟疑了一下,本来想说“找件你的衣服穿”,但话到嘴边又换了一句,说,“找找你这里有没有别的女人的衣服。” 齐寓嗤笑一声,没承认也没否认。 他说:“这是我的房间。只可能有男人的衣服。” 说完,他抬手拿了件米色亚麻休闲衬衣,从衣架上摘下来,递给洛桐。 “穿这件。质感很好,很舒服。”齐寓说,“穿完不用还,就放在你房间。如果我留宿你那里,也有衣服穿。” 洛桐:…… 留宿? 她也被“翻牌子”了? 心里有说不出的不舒服。 她看齐寓还在更衣室里不打算走的样子,推了推他的肩膀:“我要换衣服了。” 齐寓无声地笑了笑,转过身。 第50章 休假结束 齐寓想起来要对洛桐说两句话,于是就把头偏了偏,还没开口,洛桐立即说:“你别回头!” 齐寓好笑,默默把头转回去,但实在忍不住吐槽了句:“就没见过你这么自欺欺人的。” 洛桐穿上了齐寓的衣服,不知哪里不对劲,但就是觉得这衣服怪怪的。她想照照镜子,但镜子被齐寓挡在了身后。 齐寓等半天了,见后面没了动静,便回头,却发现洛桐已换好了衣服,蹲在地上,不知在磨蹭什么。 齐寓说:“你这是在……练冥想?” 洛桐只好用手捏住衣服的领口站了起来。可是揪了上面,衣服提起来,又漏了下面,洛桐只好用手遮挡着前面。 洛桐红着脸吐槽道:“你这什么衣服啊?跳拉丁舞穿的吗?” “什么意思?你把手挡着我看不见啊。”齐寓跑过去,拨开洛桐的手,终于明白了。 这衣服是窄v领的,突出的是颈部曲线,现在洛桐穿了,这v领便直接开出了半条事业线,要多禁忌有多禁忌。 齐寓提着衣服的肩线,帮洛桐把衣服往半边肩膀倾斜了一下,现在成了半露肩,又帮她把袖子往上卷了两圈,他说:“去照照镜子去。” 洛桐踮着脚尖对着镜子转了两圈,挑了挑眉:“还行,到底是毕业设计第一名啊。” 齐寓笑了笑,要去捉洛桐的腰,闹她一下,洛桐一溜烟跑出了更衣室,还回头对齐寓扮了个鬼脸。 齐寓不追了,在后头说了句:“我刚才上楼的时候碰到阿娘了。“ 但洛桐没听见,一开门就撞见仆人走来走去在打扫屋子,洛桐慌张地捂了一下胸口,又做贼似的溜进自己的房间。 推开门撞见阿娘在收拾屋子。 阿娘很高兴地说:“洛小姐,昨天过节开心吗?” 洛桐身上还穿着齐寓的衬衫,她尴尬地笑笑:“嗯。挺好的。”说完,便一溜烟跑进屏风后面的卧室里。 被齐寓霸占了一天一夜,洛桐重回自己的房间特别有亲切感,躺到自己床上翻了两圈。 唔~还是自己的床睡了舒服,翻了两圈,她决定站起来选衣服穿。 正站在柜子前拿不定主意该穿哪件时,一回头看到齐寓站在屏风后面。 “你……怎么进来了?”洛桐往后退了半步,“为什么不敲门?” 齐寓说:“那我出去,重新敲一下再进来?” 洛桐:“……不用了。”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齐寓,今天他穿得挺正式的,黑衬衫、黑西裤,领带也是墨色的,气场不是一般大,气质也不是一般的冷,如果是去谈判,就好像是要掀桌子的那种。 洛桐看了有些害怕,心里再一次想:……那种生意? 洛桐小心翼翼地问:“那今天没我事了?” 齐寓说:“我正要和你说这个事,今天白天你就待在家里,下午我去谈点事情,不会很晚回来,晚上等我吃饭。” 洛桐撅了撅嘴,小声嘀咕了句:“金屋藏娇啊?” 齐寓厚脸皮地过来抱了她一下说:“是啊。” 洛桐瞪他,齐寓拿出一把钥匙在洛桐面前晃了晃:“书房钥匙,你下午没事做的话,就去看。不过……” 齐寓表情严肃:“不过不要随便翻我的东西。” 洛桐说:“法西斯!暴君!” 齐寓捏了捏她的脸,沉着脸警告:“说真的,如果被我发现你动了我的文件,就等着我回来怎么罚你。” 洛桐这下有些紧张地偷瞄了一下齐寓,小声澄清了句:“我才不想知道你生意上的事呢。” 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嘛。 电影里不都是这么演的…… 齐寓满意地拍了拍洛桐的头,又把手机给她:“你手机落我房间了,刚才手机响过几次,我没帮你接。” “嗯。”洛桐说,“应该是我朋友陶陶。” 齐寓在情报里看到过是有个姓陶的,从照片上看就是上次在酒里一起掷飞镖的那个。 “那我,走了。”齐寓说。 洛桐没反应。 齐寓只好又走过去,手穿过衣服的下摆,掐了一下她的屁股:“没礼貌。” 洛桐往后退了一下,齐寓又将她的腰收回来,俯首贴在洛桐耳畔,换了种更蛊惑的语气说:“再见,亲爱的。” 洛桐脸一红,抬头看到他不太正经的表情,怕他还要做出更不正经的动作。 洛桐尴尬地垫脚碰了碰齐寓的唇说:“等你回来。” 齐寓满意了,走了两步,又回头:“还有……” 洛桐刚把衣服脱了一半,手臂还举着,慌慌张张的,都不知道该继续脱下来还是穿回去了。 她跳着脚,嗔怪道:“齐寓,你好烦啊~” 齐寓笑了笑,回过头说:“四大名着在第四排第三行。” 走出屏风外,阿娘嘴边噙着笑,她虽听不懂齐寓在说什么,但至少知道,老板和洛小姐这两天感情加深了。 齐寓见到阿娘,有些尴尬,不自觉收了收领带,收住了笑容,有些没话找话地指了指地上沾了草屑的脏衣服,交代了一句:“别让洛小姐去树林里或着后山,秋天的蚊子太厉害,她对毒蚊子过敏。” 阿娘点点头,齐寓又多说了一句:“如果咬了蚊子包,就用茶树精油抹一下。” 阿娘又是笑。 齐寓不说话了,阿娘是在笑话他事无巨细了。 齐寓刚走出房间,就在走廊上遇到阿邦,他神情有些不安。 “老板。”阿邦喊了一声。 齐寓上下打量了阿邦一眼,目光有些犀利,他按捺住心里要说的,只说:“去把车子开过来。我要出去一趟。开那部商务车。” 第51章 红点 阿邦帮齐寓拉开车门,齐寓并不进去,他冷声道:“把墨镜摘了。” 阿邦摘掉墨镜,眼睛却不敢看齐寓,眼神闪闪躲躲。 齐寓的眼睛像一道射电,深沉而聚焦,仔仔细细地扫描过他的脸,他语气缓和了点:“戴回去。” 阿邦低头,重新戴上墨镜,心中一松快,绷直的唇线略有了点儿弧度。 阿邦以为自己侥幸过关,刚想抬脚去驾驶座开车门,齐寓却说:“等等。没让你走。” 阿邦只得脚尖转回来,重新站好,齐寓指了指他的黑色t恤,说:“把上衣脱了。” 阿邦有些纳闷,也有些紧张,说话吞吞吐吐:“老板……脱上衣……干什么?” “让你脱你就脱,废什么话。”齐寓不解释。 阿邦心一横,双手拉着上衣下摆将t恤往上一卷一脱,这个动作很帅气,脱衣服的时候牵动背脊,肌肉的线条流畅生动。 一个管茶园的采茶小妹正好戴了斗笠在采茶,直起身看到远处老板的司机在脱衣服,赶紧往下蹲,没眼看了。 阿邦面对齐寓站着,他衣服一脱下来,那道刺目的疤痕立刻撞入齐寓眼中。 他的心脏上方有道歪歪扭扭的疤,那是他舍命救过齐寓的印记,齐寓眼神中闪过一丝动容,但只片刻,他的目光又聚焦到他小腹的淤青上,齐寓看了一秒,又说:“转过来。” 阿邦又拿后背朝着他,刚才蹲下来回避的采茶小妹刚要站起来,又见阿邦正面朝过来,小妹脸一红,迅即又蹲下,隔着茶树叶子偷窥阿邦。 小妹心想:那司机模样中上,但一身腱子肉却结实漂亮。 采茶小妹是新来的,正是十八九岁少女怀春的年纪,刚才那惊鸿一瞥,真令她春心萌动。 “好了。穿上。”齐寓将挂在车门上的t恤扯下来扔给阿邦。 阿邦难堪地重新穿上,跑去驾驶座。 刚坐到座位上,忽听到后面商务座车门自动关上,他从后视镜中看到齐寓已经坐好,阿邦等着齐寓发指令开车,齐寓脸色依然冷着,淡淡开口:“昨晚的事,没什么想和我说的?” 阿邦开始紧张了,他搓了搓手,说:“老板,我知道错了。酒里那些家伙我再也不来往了。” 两人隔着后视镜一前一后的对话。齐寓的表情在后视镜中微微起了点变化。 他从刚才到现在都没笑过,说话的时候语气虽平淡,但眸色冰冷。 “阿邦,你要记住,我们在外面,永远不知道谁是朋友,谁是敌人。你虽然身手好,但架不住有人刻意对你下手使绊子。”齐寓当阿邦半个弟弟,话里教育的意味较批评指责更多些。 阿邦嘴唇蠕动了一下,脸上写满了后悔:“我记住了,老板。” 见他脸上有愧色,齐寓心里也有些不落忍,只是该说的话并不会因此少说一句。 “昨天让你保护的是我的好朋友,也是合作伙伴,你自己却疏忽了,让她受了点伤,你说这个事该怎么办?”齐寓问。 阿邦低着头:“老板,你怎么罚我都成。” “先把昨晚的事说清楚。”齐寓说。 阿邦回忆着整个过程:“昨天我酒喝多了,上完厕所回来,就发现两个老外在缠着蕾雅小姐,上去就好说好话让他们走,但他们看上去就特别激动,说我算哪根葱,一来二去就打了起来,蕾雅小姐也被推了一下,可能有些皮外伤。” 齐寓沉默着听完,过程和蕾雅说得完全一样。 阿邦比划了一下眼角的位置:“天有点黑,我没看清楚,可能是这里。后来我骑车送她回来的。” 齐寓哼了一声,说:“颧骨都青了。我们这待客之道还真令人难忘!” 阿邦小声道:“我以为昨晚的事蕾雅小姐不会说的。” 齐寓眯着眼睛:“你们倒合伙骗我?要不是我坚持要送她,我倒是真没机会知道!” 阿邦再不敢说一个字。 齐寓默了片刻,又问:“你那个开酒的朋友是怎么认识的?” “玩车的时候认识的。”阿邦说。 阿邦有辆摩托车,平时齐寓在国外的时候,会放阿邦的假,阿邦就会沿环岛路骑车,认识了不少机车发烧友。 “多久了?” “一年多。老板你回国之前。”阿邦老老实实交代。 齐寓点点头:“那酒是叫……红点?” 阿邦说:“嗯。” 齐寓又说:“我知道了。把朋友关系断了,这家有问题的店以后不许去了。” 闻言,阿邦转头看了看齐寓,问:“这家店有什么问题?” 齐寓转头看窗外:“不该问的别问。记得以后办事利索点,别再出岔子。尤其……万一我不在,你要单独保护洛小姐的时候。” 阿邦听到“洛小姐”三个字,又有些嬉皮笑脸,齐寓皱了皱眉,阿邦立即收住笑容,用咳嗽掩饰了一下。 随后,阿邦试探道:“老板,那……暂时不罚了?” “要罚。”齐寓看了眼后视镜,“庄园里捕蝇笼都由你来挂,你来收,你来清理,什么时候抓够一千只蚊子,惩罚才算结束。” 阿邦眉心挤成个川字:“哦。” 阿邦心想,这惩罚好新颖。以前他做错了事,不是让他到靶场练习射击,就是全套特种兵体能测试伺候。他这老板向来是罚人和训练两不误的。 “有意见?”齐寓问。 “没有。”阿邦赶紧展开眉头,“老板,我是想问,我们今天要去那里?” 齐寓说:“宋寨。” “宋寨!”阿邦脸上表情一肃,“要带防身的吗?” 齐寓喉结滚动了一下,迟了一秒说:“不用。进去就被收了。再说,我们只是谈点正当生意。” 阿邦点头。 齐寓忽然想起阿邦的伤来,问了一句:“小腹的伤没事。” 阿邦不在意地说:“一打二,被其中一个家伙偷袭,踹了一脚,我正好拽着他的脚踝,就势拧了一下,把那家伙给收拾了。” 阿邦比划了一下“拧”和“推”的动作。 齐寓点点头,说:“好了。开车。” 第52章 宋爷 一路上,齐寓翻开昨天和蕾雅的合影,看了会儿,心里不是滋味。 蕾雅对他的心意他自然是知道的,法国着名奢侈品品牌的千金,肯为了他的一通电话,不远万里来找他,若说齐寓心里不起一点波澜是不可能的。 但,时过境迁,当初有一点儿意思的时候,齐寓家庭遭遇变故,后来蕾雅嫁了人,据说她婚姻也只维持了半年。 于是阴差阳错,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齐寓没问,也不想问。 缘分就是这样的东西,你想要的时候抓不住,没有防备的时候,又突然闯进你的心。 以齐寓对蕾雅的了解,她为人大气洒脱,倒不至于因为他和洛桐的关系而伤及彼此的合作项目。 但,昨晚酒遇袭的事就不同了。若不能对蕾雅一个交代,不仅对蕾雅不公平,齐寓自己也咽不下这口气。 不管是谁,竟敢动他身边的人,和他玩阴的,真当他齐寓是吃素的? 心头掠过一阵烦躁,齐寓微微扯松了点领带,拿起手机刚想给蕾雅打一通电话问问她登机了没有,洛桐的消息正好进来了。 “臭人,为什么不让我出家门?我想出门散步。呜呜呜~”后面还配了个嚎啕大哭的表情包。 齐寓打了两个字,又往回撤,只笑了笑,又合上手机。 想了想又打开,打了几个字:“叫老公,告诉你为什么。” 洛桐迅即回复:“想得美。” 齐寓低头看了看消息,手指敲了两下座椅,无声地笑了笑。 “老板。前面快到了,车子好像不能进去,只能停外头停车场。”阿邦回头提醒齐寓。 齐寓收住笑容,脸色微冷,说了句:“好。” 车子停下,他整理好衣服,车门拉开,一位身板宽厚穿着罗汉褂的大汉站在车门前恭迎。 他一开口说的是不太流利的汉语:“宋爷让我给你带路。” 齐寓点点头。 阿邦要跟上去,那大汉回头说了句:“宋爷只接待齐总一个人。” 齐寓给阿邦使了个眼色:“你在这里等着,等我消息。” 那是他跟阿邦的暗号,如果两个小时不出来,阿邦就会想办法进来。 阿邦在祠堂门口站住,大汉领着齐寓继续往前走,穿过一个天井又跨过一道门槛进了一间中式客堂。 宋爷坐在主人位,他穿了一身白色绸缎练功服,裤腿扎着,黑布鞋里一双脚板宽阔厚实。 他见到齐寓上前迎了两步,宋爷身高并不高,但体型魁梧,走路沉稳而无声,一看就是练过的。 他伸手和齐寓握了握,齐寓感觉到那一握的气势。他温和有礼地开口道:“听闻宋爷名声在外,一直没有机会前来拜访,感谢宋爷给齐某人这个机会。” “齐总言重了,都是华人,同根同种,本来就是一家人嘛!”宋爷拍了拍齐寓的手背,请他上座。 齐寓坐下,一身黑色正装,衬得他气质越发冷肃,宋爷不动声色,眼光已将面前的青年才俊细细扫过。 老辈人格外讲究面相,这齐总嘛,浓眉高鼻,轮廓分明,为人正派重感情,但配了这一双狭长凤眼,性格中有偏执成分,应是有仇必报之人。 宋爷在喝茶寒暄之间,已将面前之人判断了个大概——此人,可交。 “齐总今天跑这一趟,不会只为客套寒暄,所为何事啊?”宋爷放下茶盏,转头看齐寓。 齐寓微微一笑,说:“宋爷是爽快人,我也就开门见山了,说实话,我这次来是想问宋爷讨点生意做做。” 宋爷笑笑,牵动颊边的络腮胡:“这话严重了。齐总自己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祖上家大业大,谈合作的话,自然是有的谈。只是,听闻齐总主要做的丝麻和茶叶生意嘛!和我宋寨有何生意可做啊?” 齐寓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绸包。 他将红绸布放到红木桌上,铺展开来,里面露出一小截木头,这一小截木头,一接触空气,就有暗香在空气里浮动。 宋爷拾起这截木头看了看,唇边噙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看完了又放下。 齐寓也牵动薄唇笑了笑:“如何?” 宋爷淡定呷了口茶说:“说实话?” “实话。”齐寓微挑了挑眉,看上去胸有成竹。 “成色不错。一级中的上品。到不了特级。”宋爷微微用瓷碗盖刮了刮碗沿,停下来抬眼看了齐寓一眼,眸中似有定盘星,沉稳有力。 齐寓眼神中掠过一丝不经意的惊讶,又转瞬即逝,姿态谦逊道:“还请赐教。” “手上一掂、一摸便知。”宋爷捻了一下胡须。 资历摆在那里,宋爷没有七十也有六十,可无论是气色还是精气神,看着最多也不超过五十,尤其是眉毛胡子油黑发亮。 齐寓沉默片刻,感叹道:“宋爷真乃世外高人,看来我今天这趟来对了。这沉香木已是市面上能觅到的最上乘货色,忽悠些像我这样的外行人倒过得去,要真拿去糊弄懂行的,要闹笑话了。” 宋爷说:“你想从我这儿进货?” 齐寓点头:“是。宋爷,我知您这里只和熟客做生意,今天贸然前来,必是有所准备。” 宋爷呵呵粗犷地笑了两声,说:“那我倒要看看齐总的诚意了。” 齐寓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一本票夹和一支签字笔,打开票夹,从里面抽出一张支票,又拧开笔盖,迅即在支票簿上写上个数字1,后面是六个零,单位是美元,最后,非常潇洒地签上自己的名字:齐寓。 宋爷又笑了两声,说:“齐总。见过办事爽利的,没见过这么爽利的。你这是要拿钱砸我?” “不敢不敢。”齐寓收起派克笔,“一百万美金是我的诚意。” “订金?”宋爷说,“看来这笔货是个大买卖,国内的客户?” “不是订金。是见面礼。”齐寓将支票递过去,“还望宋爷不嫌弃。” 宋爷拿起支票,仔细看了看,屈起手指在空中弹了一下,空气中发出一记清脆的闷响。 又放回桌上给推了回去,婉拒:“无功不受禄。” 齐寓说:“宋爷一句话就值这个价。岂是无功?” 宋爷皱眉摸了摸眉毛,有些不懂了,这年轻人——人,一表人才;字,苍劲有力;说话,恰到好处;可最绝的是处事做派,潇洒自如得一塌糊涂。 宋爷轻拍红木案:“行。这份厚礼我收了,你这个朋友,我交了!” 言罢,他与齐寓再度握手,说:“以后若有沉香上的生意有的做。” 齐寓笑:“有您这句话就成了。” 随后,宋爷又叫了那穿罗汉褂的过来,吩咐了两句。 罗汉褂从堂后取了一个红木匣子出来,宋爷掀开木匣,里头有两样东西。 一件是沉香手串,另一件是沉香木香炉,看上去均是价值不菲的。 尤其是那香炉,雕琢精细,市面罕见。 齐寓当即便有些受宠若惊。 关上匣子,宋爷执意要齐寓收下:“齐老弟,来而不往非礼也。” 宋爷送东西给自己,是看得起自己,齐寓若再推辞,便不识抬举了,他恭敬地用双手接过,鞠了一躬:“那小弟恭敬不如从命。” 宋爷又呵呵地笑了会儿,拍了拍齐寓的后背,说:“客气客气。” 事了,转头对着罗汉褂吩咐:“送送。” 第53章 变态 当阿邦看到齐寓完好无损地出来,后面跟着个彪形大汉,手里还拿着个像是见面礼的物件时,阿邦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他从刚才站在祠堂门口起,见往来进出的无一不是身手了得的武将,个个筋骨强壮,走路带风,足叫人望而生畏。 可那一个个偏偏对门口站着的阿邦目不斜视,像是没看见似的,这才叫人摸不透。阿邦明知这寨里的人是重规矩,不要人不自在,却也叫阿邦无端的感觉自己像是被轻视了。 在忐忑地等待中,阿邦无数次在脑中演绎从哪儿进,怎么突破,计划了一个主意,边门、院墙,竹枝为剑、屋檐为踏…… 想了半天却觉得无甚把握,手心都急出了汗,只觉得每一秒都心焦。 阿邦此刻见到齐寓,神色便不免激动,要伸手去接大汉手上的物件,立即被齐寓眼神禁止,阿邦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掩饰地信步走去驾驶座。 大汉一直将物件送到车上,看着齐寓坐上车,吩咐阿邦“开车”,他才算是尽到了“送送”的本分。 罗汉褂仍站在车门旁鞠躬目送车子。 齐寓缓缓摇下窗户,对罗汉褂大汉抱了抱拳,再次道别:“后会有期。” 那人客气笑笑。从刚才到现在第一次展露微笑。 宋爷看重的人,手下自然识趣。 车从村寨小路一直驶到乡野大道,后座的齐寓才松了松领带,长舒了一口气。 静静放空片刻,驾驶座上的阿邦悠悠说了句:“老板,你胆子真大。” 后座传来齐寓的沉默,他用手指在座椅扶手上敲击几下算作回应。 阿邦换了些轻松的口气,半开玩笑道:“老板……这宋寨您都敢闯,我刚才等在外面都快急死了。” 这回,齐寓嗤了一声:“急什么?尿急?” 阿邦听出齐寓话里的调侃,知那刚才的险境算是过去了,才敢说起。 “老板,您真要跟宋爷做生意了?” 齐寓本不想搭理阿邦,这种生意上的事自然没必要跟一个手下交代,但又想到今后免不了要让阿邦往来宋寨取货交款,还是简单说了一下:“沉香木的高端市场我们也要做,这市面上最好的货都在宋爷手里,舍他其谁?” 阿邦马屁似地说了一句:“老板有鲲鹏之志。” 这成语倒也歪打正着用得合适,齐寓调侃:“嗯。看来最近听话了,读书了。” 阿邦给根竿子还真要顺杆儿爬,话到嘴边一见齐寓的表情戏谑多于肯定,赶紧把得意收住,转了个弯道:“嗯,老板教训的是。” 车子又开了一段,一旁的手机响了一下,是蕾雅发来的,发了个转机的机场定位,说:“一会儿登机了。下回再来要喝你的喜酒了。” 齐寓左手撑着下巴,食指在唇上搓了两下,竟不知该怎么答了,心里却是一热。 想了半天,他淡淡说:“路上注意安全,到家报平安。” 转瞬,蕾雅发过来:“到家该半夜了,会打扰你的。” 齐寓说:“不打扰。多晚都行。” 关上手机,齐寓在车上合眼小憩,竟做了一个短梦,梦里是那夜初见洛桐七分迷离的醉眼,眼中像是鞠了一汪水,她倒在齐寓的怀里说:“唔~到了叫醒我。” 酒精混合着她身上的馨香,无端叫人心猿意马,怀里的人在熟睡,齐寓用眼睛丈量了洛桐的三围尺码,在心中默默记下。 后来,他找那边的公关公司,竟鬼使神差报了这一串数字……那边的人说,还有什么要求,他说,皮肤白,头发微卷,声好听…… 梦到这里,他睁开眼,车子已停在木廊下,他拿起手机想打个电话问她人在哪里,想了想又放下了。 他问了一下阿邦:“刚才过来的时候,看到书房还亮着灯吗?” 他们这样的人习惯了洞察若微,阿邦稍想了一下,说:“……亮着。” 齐寓点点头,下车。 …… 齐寓来到书房门口,拧开门锁,小心翼翼地走进书房,外面那间没人,齐寓脱下西装走到办公椅的旁边,挂上外套的时候,他眼睛扫过桌上摊开的那份文件和桌上的几个文件架,又不动声色地走去里面那间图书馆。 洛桐在第三排和第四排架子中间,书本扔在手畔,半张脸被头发遮着,侧身蜷睡在地上。 齐寓俯身把书拾起来放回书架上,轻轻躺到洛桐身旁,与她相拥而卧,手刚搭在她腰上,洛桐就晃了晃脸,醒了,看来是未睡沉,在等着他回来。 齐寓抱着洛桐,吻了吻她的头发,洛桐的脸蹭在他怀中,呼吸中的气息吹拂在胸口,齐寓只觉得片刻都不能忍了。 他利索地摘下领带,捧起洛桐的脸颊吻了下去。 “唔~”洛桐似醒未醒,浑身还软着,被突然其来的一个吻,吻得无力招架,在齐寓怀里动来动去的,更是无端地撩火。 齐寓将她一个翻身背对着自己,一手掐着她的腰就要解扣子,洛桐不愿意,齐寓在她耳旁说了句:“文件不让你动,你偏要动,是不是该受罚了?” 洛桐一边闪躲一边狡辩:“我没动过。” “哦?那办公椅的位置怎么不对了?”齐寓单手使劲将洛桐的手高举过头顶,一边用领带缚住她的手腕。 洛桐双手被束缚,身体扭来扭去,骂道:“齐寓你~变态!” “哦,是吗?那让你看看更变态的。”话音落下,齐寓扭转洛桐的脸,用唇堵住了她接下去的反抗。 洛桐开始不愿意,但后头便被撩拨得嘤嘤啊啊。折腾了一场,洛桐软在齐寓的怀里,齐寓揉了揉她发红的手腕,洛桐抬眸看看齐寓,齐寓全无愧疚之色,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齐寓还要取笑他:“口是心非。”说完,将她的腰往自己身上一贴。 “你弄疼我了。”洛桐控诉。 齐寓掐了掐她的腰:“下次我轻一点。” 洛桐不经取笑,又被齐寓混蛋的言论激得拽起齐寓的胳膊在他肩头咬了一口,咬完还不解气,骂了句:“坏蛋。” 洛桐坐起来将衣服穿好,正系着扣子,齐寓也跟着坐起来,从后面抱住洛桐的腰:“谁家的小猪猪生气了?” “哼~!”洛桐说,“骗子。” 知她故意激他,齐寓也不恼:“变态?坏蛋?骗子?词儿挺多的。” 洛桐挣开他的手,穿好裤子往外面那间跑去,经过办公桌旁,故意转了两下办公椅,齐寓的西装外套哗的掉落下来。 齐寓追上来,拽住洛桐的手腕,略带愠色道:“皮痒了?你再动那些文件试试?” 洛桐得到“允许”,索性用手掌往上面一抹,将整齐的一沓散乱成一堆。 就这样,文件中的一页纸在桌角晃了晃掉落下来,洛桐的目光刹那被地上的一页纸吸住了,上面贴着洛桐的一寸照片和护照上的一模一样。 洛桐的目光盯着地上的那页纸,又看看齐寓,那是她的入关文件。 怎么会在齐寓手里? 第54章 妄自菲薄 齐寓什么也没说,走过来拾起地上的文件和桌上被揉乱的那些文件,一起整理好,堆成一摞。又用个文件纸袋装好材料扔进抽屉里,上锁。 洛桐看着齐寓默默做着这些事,她像被钉住在地上,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哪怕齐寓就对着她解释一句呢?可是他就是一句话也不说。 齐寓走过来,搂着洛桐的腰,将她的脑袋摁进自己怀里,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后脑勺说:“洛桐,别闹了。我今天很累。” 就只一句话,忽然就将洛桐勾得眼泪夺眶而出。 她也不知为何,突然就哭了。 他们才认识多久啊,可他只要服一服软,她怎么就这样毫无预兆的沦陷了…… 洛桐捶着齐寓的胸口说:“齐寓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的入境资料为什么会在你这里?我是不是再也回不了……家了?” 齐寓的手握住洛桐的拳头,只将她抱得更紧:“这里就是你的家。你还想跑去哪里……” “可是……”洛桐无法接受。 齐寓又一次在她耳边蛊惑:“为什么要担心不能回国?你到底傻不傻?我去哪里,你就去哪里,我回国你当然也跟我一起。” “那你告诉我,你到底是做什么的?”洛桐仍在齐寓怀里低声抽泣。 齐寓的声音沉稳而温和:“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还问?” 洛桐抱着齐寓的腰贴紧他的胸口,几乎用哀求的口吻放低了音量:“我是想听你再说一遍。” 齐寓揉了揉洛桐的头发:“就是这园子里种的那些,没你想得这么复杂。” 洛桐彻底说不出话了。 她只觉得有森冷的寒意莫名地从脚底向全身蔓延,她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齐寓柔声问:“刚才真的弄疼你了?” 洛桐眼泪汪汪地看着齐寓,看了许久,又轻轻点了点头。 齐寓松开洛桐,看她的眼睛:“对不起。” 说完,他吻了吻洛桐,又说:“别生我气了。吃饭去。” 洛桐今天不太一样,她有心事就吃不下,话也少。 因她没胃口,齐寓也有些食欲不佳。 齐寓给她碗里夹了两回菜,洛桐勉强吃完便再也不动筷了。 吃完饭后,天就黑了,洛桐看了眼窗外忽说了句:“昨天的灯还没放呢。” 齐寓说:“那灯我让佣人扔了,沾了一晚上草地上的露水,放不起来了,我们改天再去买新的。” 齐寓以为洛桐要怪他,第二句话都已到了唇边:“要不我现在让阿邦跑一趟去买回来?” 可洛桐只怯怯地看了看齐寓,没再提放灯的事。 齐寓感觉到她的反常,想逗她笑:“下午看了什么书?看得能睡着?我一会便把这本书找来放床边去,若失眠便也拿来看一看。” 洛桐认真地复述一遍:“先看了你家的族谱,看累了又看了会儿艺术史,看完更累了,又找了《红楼梦》看,可能是之前看的那些太挑战脑力,《红楼梦》翻了两页便看不进去了。” 齐寓听了洛桐说的,细细回味,心里漾起了小小的满足,她在想法子了解他,在试图走进他的生活。 单就这一点,就让齐寓心头的阴霾散去了,一反常态夸了句:“大部头的书,能翻开就需要勇气了,我们洛桐能认真读上一下午,到底是中文系高材生。” 这话真肉麻。 但一切肉麻的话由齐寓说出来都毫不油腻,因为他看人的眼神总是很深很深,写满了诚意。 洛桐相信了,她从刚才到现在第一次笑弯了眼睛,她说:“看了族谱才知道你们的祖辈都好厉害哦。” 齐寓捏了捏她的脸,半开玩笑道:“嗯,所以,洛桐你要体谅我些,我背负着光宗耀祖的使命。” 两人吃完晚餐,在鹅卵石步道上散了会儿步消食,齐寓又要去忙了。 他将洛桐送到她房间门口,又去楼下的书房办公。 他特意叮嘱洛桐:“你累了就早点睡。明天带你去个地方。” 洛桐笑了笑,仿佛刚才那点不愉快都过去了,只是齐寓期待的那句话,洛桐没说口,门已经关上了。 洛桐没有问,他晚上过不过来,或者自己要不要过去。 齐寓微微有些感慨:自己想的是半辈子的事,有些人想的却只是半年后…… 走到办公椅前,他拾起掉落在地上的衣服,抖落了一下灰尘,一只小小的耳钉掉落下来,这耳钉齐寓认识,是洛桐的,是上次在集市上买的便宜的小玩意儿。 刚才亲她抱她的时候,齐寓就发现她耳钉掉了一只,只是默默地替她取下来放在衣兜里,只字未提。 现在,证据确凿了,还说自己没来过这里? 其实,齐寓早猜出她的性子一定按捺不住会来他办公的地方,倒并非担心她翻阅文件,因为他放在面上的那些文件本就是不重要的。 只是想给她个教训,叫她以后不敢再动他的东西。 他怕他做的事会吓到她,也怕私家侦探的情报会吓着她,更怕因为担心她担惊受怕而牵扯更多的精力。 现在,他将两只耳钉并排放在桌上,指尖捻着银针转了转,上头的小颗锆钻折射着屋顶的灯光,在黑色的办公桌上落下片片流光。 放下手中的耳钉,看着桌上凑成一对的两小只,齐寓想到洛桐粉粉嫩嫩的耳垂,心中有些柔软的东西在悠悠牵动着。 他打电话给阿邦,让他专程去集市跑一趟。 等阿邦开着机车从集市上回来时,齐寓也忙得差不多了,他看了一晚上海外市场的投资收益报表,拧了拧眉头,往楼上去,走到洛桐房间门口,刚拧开门锁,蕾雅的电话来了,齐寓接起来喊了一声“蕾雅”,立即关上了洛桐的房门,他怕电话声吵到她。 “我没吵你睡觉?”蕾雅问。 “还没睡。”齐寓说,“你好吗?” 蕾雅说:“在等出租车。” 齐寓说:“蕾雅,你还想得起来昨天在酒里遇到那两个人吗?” 蕾雅想了想说:“听上去像美国口音的,一个高一点壮一点,一个矮一点。他们说想请我喝一杯,我说不必了,我还故意说自己在等人。” 齐寓说:“你都这样说了他们还不肯走?” 蕾雅说:“所以我才奇怪,我以为他们也许是嗑药了,正要躲开,那高的摸着我的手不让我走,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蕾雅顿了顿才又说:“那保镖是你派来的?坐飞机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我怎么会有这样的运气,遇到一个英雄,还护送我回家?” 齐寓笑了笑说:“也许你就有这样的好运气,别妄自菲薄。” 第55章 占有 已经过了零点了,齐寓挂了和蕾雅的电话,手里提着两盏孔明灯,悄悄地进了房间,洛桐的房间他当然有钥匙,只是之前碍着她“进屋要敲门”的小脾气,便一直没有去用。 只是现在,这门禁已形同虚设了。 他刻意将钥匙放在客厅的餐桌上,以阿娘的聪慧她定知道自己的老板在洛小姐房间。早上便不会到屏风后的卧室里打搅他们。 两盏灯也挨着钥匙放着。今晚又放不成了。 屏风后面的卧室里还有一道木头移门,平时不关的,齐寓想到第二天早晨洛桐会尴尬,还是小声地移动了一下关上了。 忽然,卧室里就一片漆黑。齐寓停住脚步,适应了一下黑暗,又凭着记忆走到床头,开了床脚的夜灯。 幽幽的夜灯像一盏萤火。将整间卧室照得一团朦胧,像是幻觉。 齐寓坐在床畔,安静地看着洛桐,隐隐绰绰的,看不清楚,齐寓却不想惊动她,并没有开床头灯,亦觉得朦朦胧胧的她的模样也很可人。 这时候,洛桐的手机屏幕在她的枕畔亮了一下,显示影视剧集下载完毕的提示。 齐寓想,虽然年纪不小了,心性却还是小孩子,睡着的时候,手里还握着手机。齐寓将手机从她手中取走,放到床头柜上。 洛桐翻了个身,但似乎并没有醒。 他的衬衣挽了半截衣袖,洛桐的脸擦过他裸露的小臂,微凉而微湿。齐寓这才发现她哭过了。 应该不久前才哭过,泪痕还挂在腮边。齐寓皱了皱眉,实在想不出是什么事叫她又哭了? 想家了? 还是怪他不让她出门? 就为了这么点事? 女人还真是水做的。以为她是颗小辣椒,结果发现还是颗泡椒,又爱闹又爱哭。齐寓身边没有这种性子的女人,老天爷突然安排她出现,像是拿准了齐寓吃她这一套。 齐寓小心地将胳膊抽出来,轻轻地将洛桐的脸侧到另一边,他要进浴室洗澡了。等一会冲着浴室的方向会有亮光,会吵她睡觉。 听到浴室的水声响起来之后,洛桐才睁开了眼睛,她用手背抹了抹未干的眼泪。从齐寓第一次进屋又去接电话,后又再度进屋的过程中,洛桐一直都醒着。 她睡不着,想想自己就像是只笼子里的鸟,这精美打造的笼子,还是她主动钻进去的,便自怨自艾起来。 齐寓很快便出来了,洛桐赶紧闭上眼睛,她感觉到床忽的一沉,齐寓躺到另一侧,他转过身,宽阔的胸膛就贴着自己。 洛桐身上还穿着行李箱里携带的一条丝质睡裙,细肩带的,纤薄而贴身,堪堪遮住大腿根部。齐寓贴着她,男人燥热的身体,透过薄薄的面料贴着,就像是彼此什么都没隔着,洛桐的身体不知不觉便绷紧了。 洛桐翻了个身躲过去,身边人扬臂一揽又将她收进怀里。 洛桐脸贴着齐寓的胸肌,她害羞极了。齐寓抬手抚摸着洛桐的脸庞,又顺着下颌和脖子抚摸到锁骨,忽然一下扯开洛桐的肩带,俯首将头埋在洛桐的颈窝里,深嗅了一下,又将唇含住了脖子,深深地吻出了个红色的印记。 洛桐这装睡实在装不下去了,她皱了皱眉头,推开齐寓,轻叱了一句:“齐寓~” 黑暗中,齐寓低笑了一声。 “你在装睡?” “我没有。我是睡着了被你弄醒。” “弄?醒?”齐寓耍嘴皮子,“我好像还没开始弄~” 洛桐用力推了一下齐寓,翻过身背对着齐寓不想理他,但莫名就想到下午的那一幕,便赶紧再转了90度,整个人俯卧在床上,连整张脸都埋进了枕头里。 “啧~”耳畔传来齐寓的声音。 洛桐又将枕头蒙住了耳朵。 可那不安分的手又穿过肩带抚摸在她背上,摸得她汗毛倒竖。 洛桐忍无可忍,说了一句:“你再烦我,就回自己房里睡去。” 齐寓总算安分了,手臂搭在洛桐腰间不再乱动。 洛桐心里对齐寓的评价又多了一个词,流氓,还是衣冠禽兽型的那种。 早上醒来,齐寓不在身旁,洛桐心里放松了片刻,赖在床上玩手机。 她算了算和国内有两个小时时差,猜现在陶陶应该是午休,售楼处应该会比较清闲,便打了视频通话过去。 “洛桐,你还没起床啊。”陶陶看到镜头里的洛桐还窝在被子里。但一想两地是隔着些时差,便笑起来,圆嘟嘟的脸上浮现两枚小酒窝。 洛桐“嗯”了一声,问陶陶:“陶陶,我之前同你合租的时候是不是留了身份证照片在你手机里?” 陶陶问:“你问这个干嘛?” 洛桐说:“我好像把护照弄丢了,我想去领事馆补办一个。” “啊!”陶陶嘴巴圈成了一个o型,“洛桐,你这心可真大。这也能丢?” 洛桐支支吾吾:“嗯,昨天刚发现的。” “那你昨天上哪儿玩了呀?如果是公园或者是游乐场,你问问失物招领看看有没有人捡到嘛!这身份证照片不知管不管用呢。”陶陶说话声音有点儿娃娃音,无端给空旷的房间增加了些烟火气。 洛桐想了想说:“我这几天……就去过海边和集市,如果丢在那里,哪里还找得到?” 陶陶又问:“那你包还在吗?你别跟我说,你把包也丢了!” 洛桐根本不会撒谎,说起谎来错漏百出。 洛桐说:“包……好像也不见了。” “好像?你遇到小偷了!”陶陶忧心地问道,“那你人没事!” “没事。”洛桐说,“你看我这不是在酒店嘛。我很好,你别担心。” 陶陶也是风风火火型的,索性她并不再深究下去了,只说:“那我先挂了,我去手机里翻一翻。” 过了会儿,陶陶找到了,发过来两张照片,洛桐立即保存好了。 洛桐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了可以用身份证给手机报失,她又打去手机开户的移动公司,报了自己的手机号和身份证号查询手机状态。 等了会儿那边的客服小姐回复:“该手机号码还没有被注销,请问您现在要挂失还是注销?” 洛桐愣了一下,又忙说:“暂时不用。那我再找找,可能还是在家里某个地方。” 挂了电话,洛桐思绪狂奔,她痛苦的抓了抓脑袋,越想越觉得今天的一切都不是巧合! 第56章 协议作废 洛桐还纠结在思绪中时,齐寓进来了,他穿了一身运动装,身上挂着汗珠,浑身散发着刚刚运动过后的荷尔蒙的气息。 洛桐眨了眨眼看看他,上下打量一眼,对“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立刻有了新的认知。 齐寓的肌肉线条很好看,不是很大块的那种,是山川河流的那种,每一处连接和转向都无比自然。 他看到洛桐醒了,并未过来,大约是怕满身的汗粘到被褥,他远远背过身,在浴室门口脱掉运动上衣,露出一整面倒三角的背肌。 走进浴室之前,齐寓回了个头对洛桐说:“一会儿阿娘送衣服进来帮我接一下。” 洛桐皱了皱鼻子,小声嘀咕了一句:“那你不去自己房里洗?” 齐寓笑了笑,走过来,居高临下俯视着洛桐:“洛就不小姐,起床气够大的。” 齐寓刚想俯下身子拧她的鼻头,洛桐一翻身转到一边,说:“好了好了,知道了,你去洗。” 在床上窝了一会儿,听着浴室的水声,洛桐忍不住想,齐寓好像很自如就进入了这段“恋爱”的关系,自己却还像是在门口徘徊,每次想要试探着进一步的时候,却又因为心中的那些芥蒂退了回来。 阿娘敲门,洛桐走到卧室门口把衣服接了过来,洛桐看了一眼衣服,想从今天的穿搭中窥探齐寓准备去哪里。 白衬衫、麻灰色西裤,质地偏休闲,这一身去哪儿都行。洛桐又觉得自己真是莫名其妙,他去哪儿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只是谈个恋爱而已,还真当自己是管家婆了? 洛桐把衣服放在洗漱台旁的架子上,刚想说一句:“衣服我放这儿了。”突然,水声停下了。齐寓一个转身面向自己,洛桐忍不住将浴巾扔他脸上,大喊:“暴露狂。”齐寓取下脸上的浴巾围在腰间,走过来湿身粘住洛桐,好笑道:“我是哪里不够赏心悦目了?胸肌?腹肌?还是腿?你倒是说一句,我重点练练。” 洛桐被他抱得一身水,愈加烦躁,便脱口道:“比你身材好的多的是,你就别自恋了。” 齐寓勾起洛桐的下巴:“是吗?你见过几个?” 洛桐被他的问题刺得说不出,总不见得说,就只见过你一个,这话说出来也太示弱了。 洛桐红着脸争辩道:“总之……很多,多的是!” 有一次七夕节的时候,她经过商场的化妆品柜台,一溜金发碧眼高鼻梁头发小卷的欧洲大帅哥整整齐齐站在门口路演,洛桐忍不住也多看了两眼,就是画报中的人完完全全走到了现实里,要说那些…… 哪个身材比齐寓差了? 洛桐挑了挑眉,挑衅了一句:“你也就是还行。 “哦?和谁比?”齐寓问。 洛桐看了看齐寓脸色冷下来,她动了动嘴唇,不说下去了。 好在齐寓没再追问,只是不正经地捏了一把她的脸,洛桐将他的咸猪手拍掉:“别老捏我,捏得我脸都肿了。” “呵~就想试试你脸皮有多厚?”齐寓一边擦着身体,一边嘲笑道。 趁他手正忙别的事,洛桐一溜烟走去卧室,拉开衣柜,眼睛不自觉搜寻着和齐寓配套的衣裳,最后找了一身麻灰色系带的连身裙,刚将衣架取下来,她心中无端气闷又放回去。 自己凭什么要取悦一个软禁自己的混蛋!她眼睛一扫,瞄到一件红色的小吊带,她心念一转,你喜欢雅的,我偏要弄得俗气点。 洛桐很快地搭配出一套辣妹服,上衣是红色褶皱款超短的紧身小吊带,下面是低腰牛仔阔腿裤。 她等一下还要叫阿娘给她梳个脏辫头,再戴一副黑色小圆片墨镜,给个话筒就能唱嘻哈的那种。 穿好后,就看见齐寓在她身后憋着笑。他问了句:“腰露着不冷吗?” “不冷。我今天就这么穿!”洛桐故意说很大声。 “这样我们走出去,就像父亲带着叛逆期的女儿。不太般配啊。”齐寓看上去有些苦恼的样子。 洛桐突然就心情大好。不配?不般配才好呢! 齐寓又说:“不过今天去的地方,你穿这身会不太合适。” 洛桐偏将作对进行到底:“不合适就不合适。” 最后,齐寓死活不让她梳脏辫,洛桐折衷输了个高马尾,齐寓拗不过她,勉强同意带她出门。 一路上,洛桐有些兴奋,她关了一天了,去哪里都要看齐寓脸色,现在的心情就像放飞的小鸟,看那些热带景色、破败的街道、喧嚣的人流、拥挤的街道都很高兴,恨不得摇下车窗吸两口摩托车的尾气。 车子在闹市区一处停下来的时候,齐寓玩味地说:“今天带你去个新景点。” 打开车门,洛桐立即傻了眼。 这栋看上去有些年头的破平房门口写着两个英文单词:警署。 这哪里是什么景点!刚要用眼神刀齐寓,却发现门口扎堆抽烟的穿制服的警员,他们正用那种眼光打量自己。 一个体面的看上去是老板的人和一个看上去像做不正经行当的女人。 他们还能是什么关系?那些人一定是把她当作了捞女! 这时候,旁边一辆警车停下,牵出了两列人,一伙是夏威夷衬衫和短裤的肥腻中年男,一伙人是穿着暴露明显是干那种营生的女人,有几个上了年纪发福了的老女人经过洛桐身边,眼神大剌剌地盯着洛桐看,还不时用土话交流几句,表情像是又嫉妒又瞧不起的样子。 洛桐被目光刺得无地自容,她们是把她也当成同一阵营的了?唯一的区别只是她还年轻漂亮占据的资源好,她们则年老色衰沦为做皮肉生意还要被警察抓?! 洛桐背过身,将整张脸埋进齐寓的胸膛,她没脸见人了。 齐寓闷笑了两声,胸口起起伏伏,居然幸灾乐祸道:“我提醒过你的。” 洛桐又气又羞地说:“你别说了!” 索性,那警察呵斥两句将两伙人很快带走了…… 那些人走后,洛桐杵在门口,不愿意进去,她说:“我又没做错事,你抓我来这里做什么?” 齐寓表情认真道:“告你欺诈罪。” 洛桐急得跳脚:“可是我们签过协议的!” 虽然,因为齐寓的勾引,洛桐已被动地“违约”了,可协议终归是协议! “哦?是吗?那份协议好像刚好证明我们是那种……交易……关系?”齐寓加重“交易”这两个字。 洛桐听得脸红一道白一道,耳朵火辣辣的。 齐寓火上浇油:“如果你打算承认那协议,现在就算不是诈骗罪,那也是卖……” “你别说了!”洛桐捂住他的嘴。 别说那个词!她才不是!她才不是她们那种人! 洛桐更急了:“那你……你不是说……”她急得话都说不完整了。 “我说什么了?”齐寓假装不懂。 “说……我是你的未婚妻。”洛桐没底气。 齐寓拿出手机按下录音键:“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洛桐快哭出来:“我是你的未婚妻。” “说清楚,谁是谁的?” “洛桐是齐寓的未婚妻。” 齐寓摁掉录音键,放到耳边听了一遍,满意了。 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他们签署的那一纸协议,当着洛桐的面撕成了两半,说:“现在协议彻底作废,未婚妻,洛桐小姐。” 第57章 诈骗犯 到这时,洛桐才回过味来。 “齐寓~你!”洛桐面红耳赤,半天说不出一句整话,“齐寓你!……” 齐寓理直气壮,抱着她的腰,正面看着洛桐,目光坦率而无惧。 “我怎么?”齐寓问。 “你,你才是诈骗犯。”洛桐实在是词穷。 齐寓勾起她的下巴,眼睛微眯了眯说:“哦?是吗?你现在已经被骗上了床,木已成舟。不经我的允许,你别想离开我身边!” 说完,齐寓把刚才那录音,转瞬发送到洛桐手机上:“听听~” 洛桐气急,转身就要跑。 齐寓将她手腕一拽就抱回身旁。 路过的警员纷纷侧目,但无奈洛桐穿了那样的衣服,已败了众人对她的印象。 齐寓微笑着冲旁人用土话解释了两句:“女朋友生气了!” 其他人便若无其事,摇摇头笑笑走人。 洛桐刚想喊一句“help”,“h”的发音还在喉间,就被齐寓用一个粗暴的吻堵住了唇舌。 身后的警察走开后,齐寓放开洛桐,趁她身体还软,搂起她进了车子。 齐寓对阿邦大声说:“挡板。车门锁!” 阿邦刚才在驾驶座看了一场大戏,笑意还没收住,赶紧神思归位,听话照做。 隔着挡板,阿邦听到一阵不小的动静,好像是砸东西的声音,吓得阿邦还没等齐寓发指令,赶紧发动车子开出警署,开了一阵子,后面的动静才终于小了下来。 阿邦将车子停在公园的停车场。现在是工作日白天,公园人不多,停车场也没几辆车。 阿邦关上车门,下来透透气。 想到后面发生的战况,想得心痒难耐。 今天早上他去茶园挂捕蝇笼的时候,碰到一个采茶小妹,她笑起来很甜,还主动跟自己打招呼…… 上次保护的那个叫蕾雅小姐姐也很漂亮,他还用机车载过她,可那是老板的朋友,他不敢有非分之想。 但是采茶小妹不也是老板雇来的! 啊!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所有他看上的女孩子都要姓“齐”! 伤心了~~~ 阿邦等了会儿也没见后座上两个人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怯怯地给老板发去个消息:“老板,我把车子停在公园停车场,现在去哪里?” 齐寓回复:“停车场人多吗?” 阿邦四野一望:“一个人也没有。” 没等到老板的消息,却看到齐寓从车后座下来,光着上半身。 身上和后背被指甲抓了一道道,肩头咬出了好几个红印子。 阿邦一时失语:“老……板……” “衣服脱下来。”齐寓黑着个脸。 那表情,好像在说,阿邦脱得慢一点,就要被解雇了。 阿邦双手拿着衣边往上一脱,将衣服给了齐寓,齐寓迅速穿上,突然眼睛定住在阿邦身上,看他一身的腱子肉,看了片刻,脸色阴郁。 阿邦皮肤比较黑,他的肌肉看上去坚硬有力,因平时负重训练做得多,块儿也比较大。 还有一点,他比齐寓年轻,油亮的肌肉在午后的阳光中泛着光。 齐寓想了想,打开皱紧的眉头,问了一句:“捕蝇笼最近在挂了吗?” “挂了,挂了。”阿邦忙说。 “哦。那抓到几只蚊子了?” 阿邦说:“一天大概能抓五六十只。” “哦。那照这个进度,是不是还得大半个月啊?”齐寓流露出微微关切的神色,“天凉了以后,蚊子少了,可不好抓了。” 阿邦以为老板要给自己“减刑”,忙附和道:“是啊,是啊,老板。” 齐寓说:“那换成扎一个礼拜马步,如何?” 阿邦想了想,好像马步的惩罚要划算些,便说:“谢谢老板。” 齐寓又说:“那就每天晚饭后,树林里扎一小时马步。” 阿邦问:“为什么是树林里?” 齐寓挑了挑眉:“那儿蚊子多。” 阿邦刚才还很高兴,现在立刻晴转阴了。 齐寓走了两步又回头补充两句:“不许穿上衣。蚊子叮了也不许用手拍。” 阿邦满脸黑线。 这老板,虐人还真有一套! 他问:“那老板,我们现在去哪儿?” 齐寓说:“回家。换衣服。” 坐上车子,洛桐仇恨地盯了齐寓一眼,两眼红彤彤,像个兔子。 她身上穿着齐寓的白衬衫,辣妹服已经在争吵间被齐寓失手撕烂了。 齐寓忽略她的眼神,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他不想惹她生气。 这姑娘刚才在后座上抓他咬他,害得他差一点就要就地办了她,可这不是在车上吗?前面还坐着阿邦,他没法子。 洛桐骂了一句:“土匪。流氓。” 齐寓嗤了一声:“新鲜。又给我安了两个新词儿。” “我就跑!等我拿到了护照我就跑,等你哪天不在家我就跑!”洛桐还不消停。 这话一说便彻底激怒了齐寓了。说实在的,本来今天带她去警署就是为了挂失和补办护照的。 但刚才在门口,两人为了这协议撕扯了一通,就把正事儿给耽搁了。 再说,这洛就不小姐,不正在气头上嘛!这状态怎么办遗失补办手续? 齐寓沉着脸说:“你再给我说一遍。” 洛桐不怕死地说:“我要跟你分手。我要跟你解除婚约!” 最后那一句,差一点把齐寓给气笑了。 他们这属于私定终身,齐寓用“未婚妻”来称呼洛桐,只是因为这个词比“女朋友”更正式些,却并非字面上的意思。 齐寓将那话还给她:“你大概不知道,在这个国家,婚姻关系并非需要注册登记,只要有足够多的证人和同居的证据,你便是我事实上的妻子!” 洛桐咬着嘴唇,不想在齐寓面前显出颓势,可眼泪不争气地夺眶而出了。 哭了一会儿,洛桐像是认命似地问齐寓:“那你会对我好吗?” 齐寓一下子就心软了。 他抱住怀里刚刚还又哭又闹的小家伙:“你想想从我和你在一起的第一天起,有哪一点对你不好了?” 洛桐被他的话问住了。 确实,对她……挺好的。除了有的时候霸道了点。 还有,很多不肯告诉她的秘密……除外。 齐寓看洛桐神情怔然,又耐心地开导她:“人和人在一起,是要用眼睛看的,用心去感受的。我对你怎么样,你感受不到吗?” 洛桐委屈地瘪瘪嘴:“可是,我一点儿都不了解你。你也一点儿也不了解我,怎么就确定,我是你喜欢的人呢?” 齐寓说:“如果一开始感觉就不对,时间再长也不会对。相反,如果一开始就很有感觉的人,那多半也不会错。” 第58章 潇洒 “你是说,你对我一见钟情?”洛桐懵懵地看着齐寓。 刚才那个话,不就是那个意思吗? 就像是《爱在日落黄昏时》? 刹那间,齐寓也被问住了,他有片刻的愣怔。 这么说,好像还真是这样。 要不然为什么洛桐第一次上错车的时候,他就想要偷偷丈量她的尺码,又因为担心她醉得不省人事被坏人欺负,偷偷带她回酒店?甚至在豪雅酒店门口再次见到洛桐的时候,心里竟是高兴的? 想到这里,齐寓捧起洛桐的脸,目光灼灼地看着洛桐,一直看到她眼底最深处,他说:“是,洛桐。我爱你。我对你一见钟情。” 洛桐的心里蓦地一磕。 齐寓轻柔地吻住洛桐的唇畔,温柔地同她耳鬓厮磨…… 原来这就是爱情啊,突如其来,不讲规矩,也没有任何道理。 回到家,齐寓带着洛桐从车库走,两人没有回房间,直接来到书房,齐寓反手锁上门,将洛桐压在书房门背后,无数个吻的攻势汇聚成狂风暴雨般的亲吻,随后齐寓把洛桐抱到沙发上,又把洛桐抱坐在自己身上,那一次洛桐感觉到浑身像触电一般地战栗,那是之前从未有过的。 如果,齐寓对她是一见钟情。 那她算不算是一种堕落? 齐寓曾经问她,是不是对他也有感觉,她否认,可如果不是,为什么她的身体愿意接纳齐寓,而且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欢愉,这又算什么? 洛桐感觉自己的脑中像起了雾,自己就像是一叶小舟,在名叫齐寓的这片汪洋中,沉沦,沉沦…… 到两人都清醒过来,洛桐才想到刚才是激情之下,好像没有做防护,她捶了一下齐寓,嗔怪:“完了完了。晚上要出去买药。” 齐寓正穿着裤子,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多少女人想怀我的孩子,只有一位洛就不小姐抵死不从。” 洛桐打了个岔:“那你晚上出去吗?” 齐寓说:“不是我,是我们。” “我们晚上要出去?”洛桐问。 “是。时间不早了,要抓紧了。”齐寓一边将阿邦的t恤套上,一边催促着洛桐。 …… 晚上,谭会长约了齐寓去一家五星级酒店谈些事,因谭宛晚特别提到了洛桐,所以,谭会长特地在电话里叮嘱齐寓一定要把小娇妻带上。 按照今天的场合,齐寓照例穿了衬衫和西裤,烟灰色的,中式立领的,不系领带,下面是深一度的黑灰色西裤,脚上的皮鞋是全黑系带的,因为裤子是窄身设计,鞋子也略带些尖头,偏向潮流风。 洛桐穿一袭珍珠白的连身小洋装,再加上一头披肩的卷发,有点像芭比娃娃。但洛桐一照镜子就皱眉,锁骨上有个明显的吻痕。 齐寓看了一眼:“没事,晚上在行政酒廊,灯光这么暗,谁会注意啊。再说了,要注意到也不会说什么的。” 洛桐却瘪着嘴不乐意。 齐寓笑着摇摇头,大概男女关注的事情本来就不同。 洛桐能为这种小事纠结死。 齐寓将戴到一半的袖扣摘下,重新换上了一个某品牌logo的袖扣,然后对洛桐说:“戴一条项链遮一遮。你柜子里好像有一条这个牌子的。”说完,朝洛桐晃了晃手腕。 洛桐点点头,想到之前一直压在心头的问题,便问了齐寓:“这个箱子里有好多东西好像都跟你用的是同一个牌子。” 齐寓说:“常穿的不就是那几个牌子嘛。男女都一样。” “不是,我是说,她选的款式都能和你配上。”洛桐嘟了嘟嘴。 齐寓走过来,搂了一下洛桐的腰往自己腰上轻轻一撞:“吃醋了?” 洛桐皱皱鼻子,不屑道:“连面都没见过吃什么醋了,没准是个丑八怪。” 齐寓笑了笑:“说的是。花钱雇来的当然没有命中注定的好。” 这话……听上去不像是什么好话。 但齐寓着急要去赴宴,洛桐便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 走进车库,洛桐发现,齐寓走到一台她之前没见过的电光紫色跑车旁边,这车非常浮夸。 齐寓开口第一句就是:“这车送你了。” “啊?” 齐寓说这话的口气就像是随便给喜欢的女人买了个包。 “啊什么?该不会之前说喜欢紫色是糊弄我的?”齐寓埋汰道,“我特意做了全车的重新喷漆,要是再遇上碰瓷,这修车的费用可贵。因为喷漆是专门调色的,掉了一块漆不好补,得全车重新喷色。” “啊?”洛桐惊讶地看了看齐寓认真的表情,说,“我是喜欢紫色。不过我是马路杀手,我没信心开你送的车。” “没事,那就停车库,看。反正平时开车也有阿邦。”齐寓随口道。 洛桐这才注意到阿邦好像没过来,便问了句:“你自己开车?” “嗯。” “阿邦怎么没来?” “今天去的地方很安全,他来了也没地方坐。” 洛桐看了看这双门跑车:也对。 “那晚上喝酒了怎么办?” “这么说,晚上可以喝酒了?”齐寓正等着洛桐这句话。 洛桐心想,反正合约也撕毁了,还管什么禁酒令啊。 睡都被你睡了,又不会因为不喝酒就怎么样。 ”可以……。你要应酬的。”洛桐说,“可是上次还刚刚用备孕作了借口。” 齐寓捏了捏洛桐的下巴:“那路过药房就不停了。把这个借口坐实。我可以继续牺牲,长时间都不喝酒。” 洛桐转开下巴:“去死~” “那我喝了酒,晚上车谁开?”齐寓打开车门。 “我不开!”洛桐吓得往后一跳,猛挥手,她又亮起鞋跟给齐寓看,“我还穿了高跟鞋。开不了车。” “那就把车停那儿,明天让阿邦去取。”齐寓无所谓地说。 论潇洒,齐寓说第二,大约没人敢说第一。 洛桐心想。 第59章 重要人物 洛桐进了这座酒店不由得感叹道:“这酒店好奢华,还是夜店风的。” 齐寓说:“连琐的牌子,国内也有,就是这种黑红鎏金的风格。你喜欢这种风格的?” 洛桐摇摇头:“太浮夸了。还是小木屋就好。” 齐寓听了勾唇笑笑:小木屋不就是他们的家?不过那小木屋可能也不算太小。 齐寓说:“其实我们住的地方原来就是个度假酒店,是有些来历的,更早之前是当地一个军阀的庄园,后来收归国有,又被商人拍下做成度假酒店,但那商人后来又移民去海外,于是挂牌急售,我父母便以不错的价格把它收了,想的是不用怎么装修就能住,原先服务度假客人的仆人也可以留着继续用。” 洛桐说:“难怪了,每间房的风格都不同诶~” 齐寓笑笑:“住腻了自己那间,还可以换别的房间住。或者,你想要刺激,我们也可以……” 洛桐大无语,每次看到衣冠楚楚的齐寓说出这么不正经的话来,洛桐就有一种衣冠禽兽的感觉。 两人说话间已穿过大堂走到了电梯口,那电梯也是全黑的搭配红色灯光和按键。 红色的数字在跳动,到了一层,电梯门打开,里面站着一个姿态十分挺拔的年轻人,骨骼分明,脸上的五官轮廓异常英挺,头发留的是男人味的板寸,他背靠着电梯内侧,保持着两腿交叉慵懒的站姿,手里拿着一把车钥匙,是辆豪车,价格不菲。 电梯外的人和电梯里面的人同时打了个照面,又不动声色地扫过对方,彼此都有一种势均力敌的感觉。 擦身而过的时候,那年轻人还对洛桐多看了两眼,却是眼中含笑,礼貌而客气,并无冒犯之意。 进了电梯,洛桐喊了一声:“齐寓……” 闻声,刚出电梯的男人想要回头,电梯门却叮的一声合上了。 电梯里,洛桐对齐寓说:“刚才那人是不是认识你?” 齐寓说:“之前没见过。不过出入这里的,那自然是非富即贵,我回来定居才半年,很多人还没来得及见。” 洛桐说:“他好像也是混血,跟这里的人长得不太一样。鼻子眼睛都很英气,就是嘴唇厚了点。” 齐寓听了感觉不爽。 “你觉得的他长得帅?” 洛桐看了看齐寓的脸色,乖巧道:“没有啦,没有你帅。” 齐寓心里舒坦了,又教育洛桐:“男人不比看脸,长得再帅,没气度也是白搭。” 洛桐摸了摸他的手臂,讨好道:“嗯,齐总说得对。” 今天是齐寓的场子,每当这种时候,她就格外配合。 齐寓说:“待会儿叫我老公,别齐寓齐寓的。” 洛桐吐了吐舌头,有些人还真是……给点颜色就…… “能……不叫吗?”洛桐试探道,“我好像一时改不过来。” 齐寓停下步伐,说:“那现在先在这里练习一下。就改个称呼,不难的。” 洛桐害羞地贴着齐寓的耳朵喊了声“老公”,齐寓听了很高兴,转头亲了亲洛桐。 洛桐得到鼓励便喊得更大声些:“老公。” 这一声“老公”,直接吸引住了一个熟人的目光。 “洛桐!” “宛晚!” 他乡遇故知,谭宛晚见到洛桐分外亲热,她一边挽着洛桐走,一边拿出手机:“洛桐,我加你微信。从国内来的人是不是都玩这个?” 洛桐拿出手机给谭宛晚扫了扫,两人加好微信,便心满意足地往酒廊的卡座走去,甚至不免冷落了齐寓,好在齐寓也是自带气场,即便一个人跟在两个聒噪的女人后头也是闲庭信步、沉稳自如。 谭会长远远看到齐寓,有些热情过度地站起来从卡座里迎了两步走上前去和他握手。 “齐总,你可来了,我们都盼着你来呢。” 谭会长的话让齐寓有些意外,毕竟以谭会长的资历,无须在他一个晚辈面前放低姿态的。 谭宛晚则牵着洛桐到谭会长耳边耳语了几句,谭会长说:“去去。” 洛桐又跑去齐寓身旁摇了摇他的手臂:“老公~” 那一声娇滴滴的老公叫得齐寓心口一酥。 洛桐说:“宛晚和我去外面露台上看夜景,你们男人谈事情,我们就不打扰啦。” 齐寓微笑拍了拍洛桐的屁股:“去。有事打我电话。” “哦。”洛桐脸上浮现一个明媚的笑容,真是漂亮极了。 齐寓入座,卡座上是半弧形长条沙发,上面还坐了另一位胖胖的老总。这位老总上次侨商晚宴的时候没有到场,齐寓猜想他应该是当地人。 谭会长介绍道:“这是国有制糖企业的老总,郑总。” 如齐寓所料,那郑总开口确实一口本地话,也是客气地和齐寓握了握手。 谭会长说:“等会儿还有一位重要人物。我们先喝点小酒,边喝边等。” 齐寓见大家都是放松姿态的,明白今天这场合只是混个脸熟,交际氛围浓一点,先来的两人各自宽口杯里放着几块冰,一瓶威士忌开好了放在一旁。 齐寓给谭会长和郑总添了点酒,随后又拿了只干净的玻璃杯,从冰桶里夹了些冰块,倒上了琥珀色液体。 齐寓和两位老总碰了碰杯喝了一口,谭会长是牵线的,便先引了个话头出来:“这位郑总呢,之前在糖业国企改制方面是很有经验的,齐总想参与这轮国企的股权拍卖,正好可以和郑总交流交流。” 齐寓笑了笑,对郑总恭维道:“原来郑总是国企改制的排头兵,失敬失敬。以郑总的丰富经验,还望不吝赐教,我齐某一定虚心学习。” 郑总呵呵笑了笑,笑起来很憨厚的样子,他摆摆手:“经验倒不至于,只能说一点点心得。另外,在海外投资这块,我才是门外汉,要跟齐总学习的。” 两人客套话说了几句,谭总自动化作配角,一边吃着青橄榄和开心果,一边往门外看去,那重要人物怎么还不来? 谭总此番动用了人际关系,辛苦联络到的重要人物叫阮泰亨,是军方的高层将领,虽然已从部队退役,但在这个国家也是个说话掷地有声的人物,大家都习惯了叫他作阮将军。 正走神,远处有个相貌堂堂的年轻人款步向他们卡座走来,手里还提着三个袋子。 谭会长直觉敏锐,见那年轻人便知今天的酒局应换了主角了。 齐寓也随之回头,与一张熟悉的脸打了个照面,就是在电梯里偶遇的青年才俊。 他看上去很年轻,难道就是今天的重要人物?” 第60章 酒局 “谭会长,郑总、齐总。”年轻人微微向三人颔首,一边抱歉地笑笑,“家父托我向三位企业家问好。家父近些年修身养性,应酬交际场合一律谢绝了。但因知今天是谭会长组的局,便说一定要到的,于是让我代替前来,还望三位长辈多多包涵。” 一番话说得客客气气、不卑不亢。 所谓的“一律谢绝”也是一种态度。 齐寓心头划过一丝不好的预感,蕾雅的话又浮现在脑海,“这次收购案是块硬骨头,不好啃……”。 谭会长同年轻人握手,双手合住他一只手,握手姿态相当亲切:“说什么包涵。阮将军肯答应已是给我谭某人面子了。阮公子又是一表人才,正好给我们几位熟络熟络的机会。” 谭会长的手还和年轻人握着,但转向齐寓和郑总,并为齐寓和郑总介绍:“这位是阮家三公子,阮飒。听说刚从英国留学回来,是不是,阮公子?” “是,谭会长。”阮飒对在座的两位伸出手,“很高兴认识两位老总。” 齐寓和阮飒握手的时候,说:“阮公子,我们刚才在楼下见过。” 阮飒笑容很明朗:“是。真是巧。刚才见第一面就对齐总印象深刻,还有您身边的未婚妻,两位站在一起真是珠联璧合。” 齐寓礼貌笑笑:“阮公子在英国进修什么?” “eba工商管理。”说完,阮飒摇摇头,“枯燥得很。倒不如齐总您学的艺术设计有趣。” 齐寓微笑不接话,这位叫阮飒的来前已做了功课了。两人再聊下去,该冷落了郑总了。 阮飒转向郑总:“我父亲一直提起您,说当时第一批开放市场经济,多亏有像郑总这样有爱国情怀的商人,将国企盘活了。” 刚才对着齐寓说的是中国话,现在对着郑总说的是本地话,但都很流利。 郑总被阮飒夸得笑得合不拢嘴,郑总虽是个商场摸爬滚打多年的老人,但生性朴实接地气,在口才上甚至连阮飒都不及,更别说另外两位老江湖了。 阮飒又转向两位,贬低自己抬高三位:“我父亲还说我们这些刚毕业的年轻人,太缺乏责任感,应该要好好向有社会上有资历的企业家们学做人,学经商,学品德。” 谭会长和齐寓相视而笑。 郑总则像个弥勒佛般笑呵呵着,领受着这夸奖。所谓拍马屁拍到点子上,阮飒做得不错。 夸完郑总,阮飒又将礼袋中的梨花木盒拿出来,隔着透明的木匣子介绍:“这是中国云南产的野生灵芝。家父嘱咐我,第一次和各位大佬见面,一定要送拿得出手的。可我这小小的公司才刚起步,这就是公司的当家产品。” 说罢,将木匣子放回袋子,并将三份礼袋给到三位。 “哦?才刚回国就创办了企业了?”谭会长说,“了不起啊。” 阮飒笑笑:“母亲是云南人,建工厂的时候借到不少便利。这公司开了有两年,是留学的时候回国做起来的,现在毕业回国就专心做。主要卖一些名贵药材和加工保健品。” 齐寓也附和一句:“确实了不起,阮公子很有事业心。” 齐寓心想:阮飒母亲是云南人,他又有海外留学经历,至少会三国语言。加之谈吐、礼数和创业经历,都让齐寓对眼前这位后生不敢小觑。 同样对阮飒有好感的还有郑总,郑总慈祥地拍了拍阮飒的手背说:“你多大了?我有个儿子还在念大学,他以后要是像你这么能干,我就放心喽。” 阮飒说:“二十四,属狗的。” 郑总说:“我儿子刚满二十,等学校放假,让他来你云南的工厂看看?” 阮飒说:“当然欢迎。谢谢郑总抬举。” “说了半天了。喝酒。”谭会长热情招呼大家。 齐寓问:“阮公子喝什么酒?” 阮飒笑笑:“不好意思啊,各位,我不能喝酒,我叫个无酒精鸡尾酒,陪大家,可以吗?” 谭会长开起玩笑来:“阮公子莫不是也要备孕啊?还很年轻啊。再说今天要备孕的齐总都喝了,多少喝一点。” 这种带点颜色的玩笑,最能活跃气氛,阮飒到底年轻,被谭会长说得脸都红了,几位老不正经地便越加要取笑。 齐寓接着玩笑道:“谭会长你这话说得可不对了。要备孕的是我老婆。今天是得到老婆特批了,牺牲了房事为公事了。” 谭会长哈哈大笑,因是用当地话讲的,郑总也听了,反过来劝阮飒:“阮公子多少喝一点,不会给你灌醉的。” 在场的元老都发话了,这下阮飒推脱不得,问服务生拿了玻璃杯,倒了些威士忌,又向几位敬了敬酒。 一圈下来,阮飒真的满脸通红,看来是一点没吹牛,十足是不胜酒力。 见酒过三巡,气氛适宜,齐寓才说到生意上的事。 “给各位交个底,这次国家开放股权拍卖,我是做了准备的,但也怕节外生枝,所以才请谭会长出面,真心想跟大家请教请教。”齐寓压低声音,“我作为外商去竞拍有没有风险?” 郑总开口道:“齐总,你放心。国内国外都是一视同仁的。再说你在我国也投资了不少产业,拉动了本地的gdp,若有需要我出面的,我也不会推辞。我觉得国企还是私企,要能真心为当地经济发展做贡献才是好的。你的人品,我们自然信得过。” 齐寓又看看阮飒:“听说,这家国企,有几位将军也持有股份,是吗?” 阮飒也直言不讳:“确实如此。当时刚建国,为奖励开国功臣,持股分红是当时盛行的奖励机制。不过我们不参与公司战略。” 齐寓听后,挑了挑眉:“那方便透露一下这部分股份大概占了多少?” 阮飒说:“就我父亲而言,占5左右,其他几位将军按照功勋等级大体占比1~3之间,总占比应不超过25。” 谭会长打圆场:“占比确实不高,听说还有规章?” “是。奖励部分的股权没有继承权,持股人过世后就由国家收回了。”阮飒顿了顿说,“也就是整体这部分股权是占比越来越少的。” 齐寓点点头,默了一会儿,端起酒杯和阮飒碰了碰:“谢谢。感谢阮公子您的坦率。” 阮飒笑笑说:“不必客气,一回生二回熟,你叫我阮飒就可以。我叫您齐大哥?” 齐寓笑了:“不必,叫齐寓就好。既然是朋友了,以后常常走动。我老婆跟你年纪相仿,你们应该很谈得来。” 阮飒忽然害羞地笑笑:“行。” 这一场酒喝得出乎意料的顺利。谭会长和郑总的态度都很明确,自然是支持齐寓的,当然齐寓在海外的投资公司也会帮助两位老总对公司沉淀资金的运作。 唯一担心的军方问题,相对于庞大的收购来说,似乎也只是通往成功之路的一小丛荆棘。 齐寓接下去要考虑的是尽快和蕾雅的集团达成合作,以便在竞拍中占据更有利的优势。 第61章 散场 露台上,洛桐和谭宛晩说了不少话。 谈话间,洛桐得知,谭宛晩原是一名跨境导游,在一次旅途中认识了谭会长,谭会长随后对谭宛晩展开了猛烈的攻势。 听到这里,洛桐问了句:“那谭会长追求你的时候,有没有告诉你他是有老婆的?” 洛桐心直口快,话说出口,洛桐才觉得自己失言,刚想打个岔绕过去。 谭宛晚却话赶话地回答了:“是啊。所以我拒绝过他好多次啊。” 洛桐不再接茬,耐心等着她说。 “可是,我后来想想,被他娶回来在他们国家就算是合法的,总比做了小三小四,没名没分的好。”谭宛晚说。 洛桐心情有点复杂。 是否,大多数女人都想要依附男人而生存? 自己现在不也是做着寄生的菟丝花? 洛桐又想到蕾雅,还是像蕾雅这样有自己的公司,能酷酷地行走于世界,这样的人生才令人羡慕…… 谭宛晚喝完了一杯红酒,又让服务生添上,看了眼洛桐的酒杯,问:“你怎么喝这么慢呢?是真要备孕啊?我还以为你们俩开玩笑的。” 洛桐一时被问住,反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谭宛晚笑了笑:“感觉。” 洛桐有些惊慌:她之前和齐寓演的一出被谭宛晚识破了? “你还这么小,生了个孩子就把自己绑住了。一般不会愿意的?”谭宛晚凑近了咬洛桐的耳朵,“告诉我,你是不是在偷偷避孕?” 洛桐一下子就脸红了,只好顾左右而言他:“我……不小了。” “你过二十了吗?”谭宛晚不屑地看看洛桐,“体态都还是少女模样。” 洛桐脸更红了:那意思是说她胸小? 谭宛晚见洛桐满脸窘迫,便不再拿她打趣,只望着远处淡淡说了句:“女人最好的青春年华就这么几年,千万别意外中招,要不就没有自由了。” 这话又是在戳洛桐的神经。洛桐喝了口红酒压了压惊,又觉得有些尿意,便对谭宛晩说:“宛晩,我去洗手间,你去吗?” 谭宛晚说:“你去。我抽根烟。” 洛桐:…… 洛桐从露台走到里面的酒廊,看了一眼卡座,发现一个人也没有,那些男的都去哪儿了? 正这样想着,在去洗手间的通道里却迎面碰上了阮飒。 看到这个刚才在电梯里见到的人,洛桐脚步停了一下,好像对方也立即认出了她。 阮飒对她微笑:“你好,齐太太。我叫阮飒。” 洛桐惊讶:“你会说中文。” 阮飒笑笑:“是啊。我刚才和齐先生他们一起的。” “啊。好巧啊。”洛桐笑了笑,眸子在酒店柔和的灯光下,熠熠生辉着。 阮飒绅士地对她伸出手:“很高兴认识你。我叫阮飒。” 洛桐纤细的手指碰了碰阮飒暖厚的手心。 “我也是。我叫洛桐。” “洛桐?” “嗯。洛阳的洛,梧桐的桐。”洛桐补充道。 洛桐又指了指她要去的方向:“那一会儿见了。” “好。”阮飒笑起来很好看,是年轻人特有的朝气和活力。 洛桐走后,阮飒仍沉浸在洛桐的嫣然一笑中。他忽想起来两句诗来,大体说的是相思无尽,中有两句: 楼宇沉沉翠几重,轱辘亭下落梧桐。 “桐”字和他名字里的“飒”都暗含了秋天。这丝丝缕缕的联系,叫阮飒有些茫然。 一个偶然遇见的人,何故撩动了心绪?更何况她已是名花有主的人了。 想到这里,他低头微摇了摇头,收起了心思。 阮飒回到卡座坐了片刻,刚才那些去露台抽烟的和去洗手间方便的老总也都纷纷回来了。 谭会长身旁还多了位美娇娘。谭会长将美人介绍给各位:“我老婆,谭宛晚。” 谭宛晚妩媚地对大家笑笑。 阮飒一听这名字,便知是冠了夫姓的,他忽然又想到刚才洛桐介绍自己的时候却没说自己是“齐洛桐”。 谭宛晚见到阮飒主动与他握了握手:“你好。阮公子。” 阮飒客气对谭宛晚微笑,因刚才的分心,忽脱口说了一句中文:“你好。” 谭宛晚眼前一亮,与洛桐说了一模一样的话:“你会说中文啊?” “嗯。我母亲是中国人。”阮飒说。 “哦~难怪了。” 两人正说话间,洛桐已出现在卡座后面,将阮飒的话都听到了。 洛桐走去齐寓身旁坐下,她见到人多,有些拘束,坐得端正,齐寓便抬手将她往身边揽了揽。 谭会长忍不住又调侃:“齐总真宝贝这小娇妻。要不揣兜里得了。” 齐寓笑笑不接话。 谭宛晚问了一句:“你们什么时候办婚礼啊?” 齐寓看看洛桐:“婚期是半年后,到时候给大家发喜帖。” 谭宛晚又开玩笑道:“齐总,那你这不地道,还有半年结婚,怎么就让洛桐备孕了。真怀上了,到时候岂不是挺着大肚子穿婚纱了。” 洛桐又是脸红了一道,只好低下头,看脚尖。 齐寓说:“那有什么要紧。商人注重的是效率嘛。是,谭会长?” 一个皮球踢回去,谭会长只掐了掐谭宛晚的腰,嬉笑了一句:“齐总说的是。” 谭宛晚偷瞄了一眼阮飒,这话题再进行下去,有个年轻人快没耳朵听了。 他竟和洛桐一样,默默低着头,假装看手机。 郑总发话:“今天要不就到这里?我岁数大了。熬夜熬不动,到点该回家睡觉了。你们呢一个个小年轻,也要早点回家,不然老婆该不乐意了。” 于是,齐寓说:“是,是。我们也一起散了。今天感谢谭会长组这个局。我送送你们。” 说罢,齐寓叫来服务生递上一张信用卡,又说:“一会儿把账单给我太太。” 齐寓对洛桐耳语几句,便起身将几位老总送到电梯口。 谭会长说:“你还要待会儿?” 齐寓笑笑:“喝酒了,没法开车,又没带司机,这里住一晚得了。” 众人一脸了然。 送走众人,回到卡座,齐寓收好信用卡,牵起洛桐的手说:“晚上不回去了。” 洛桐就知道他等会要做什么,正挽着齐寓的胳膊,就势掐了齐寓一下胳膊。 齐寓故意“咝”了一声说:“小姑娘口味挺重的,不如留着一会儿使。” 洛桐又羞又恼:“药还没买呢。” 第62章 阴差阳错 走去房间的路上,洛桐就纳闷了,这齐寓什么时候开的房? 洛桐便问了一句:“你来之前就准备晚上住这儿了?” 齐寓笑了笑:“嗯。上午,和你吵架之前。” 洛桐惊讶了,思路还有点跟不上:“啊?什么意思?” 齐寓说:“本来今天也没想跟你吵架,是想带你去警署办护照的遗失补办,但阴差阳错的最后也没办成。” 到了房间门口,齐寓脚步停下,一边用房卡刷开房门,一边说:“这房间原是打算在你重新拿到护照后,在轻松愉快的气氛下,顺理成章地跟你提出取消协议,请求正式交往的。” 咔嗒~关上房门,齐寓抱住洛桐的腰,亲昵地亲吻了一下洛桐:“不过现在虽然是走了些弯路,还是达成了,你说是不是命中注定?” 洛桐被他满载爱意的目光看得脸热心跳,小心翼翼地回应了一声“嗯”。 齐寓霸气地说:“洛桐~你现在是我的人了。”说完,他又低下头细细地啄着怀中的温香软玉。 洛桐被吻得酒气上涌,又一声“嗯”,抱紧了齐寓生涩地回应了他的吻。亲吻间,两人的微醺的酒意丝丝缕缕缠绕在一起,洛桐渐渐有些迷醉的感觉。 齐寓的喘气声变得越加粗重了。趁亲吻的间歇,他低声问了一句:“刚才喝了多少?”洛桐断断续续地说:“喝了……不到……半杯。” 齐寓微微叹息:“没多少啊?” 说话间,裙摆已不知何时褪到了腰际,齐寓低声说:“转过去。” 洛桐趴在墙上又回头:“为什么问喝了多少?” 齐寓掐着洛桐的腰,用力说:“喝多了比较听话。” 洛桐刚要骂他控制狂,可话语已化成一声娇吟…… 睡到半夜,洛桐忽然推醒齐寓:“齐寓~齐寓~” 齐寓困得很,翻身抱住洛桐:“怎么了~老婆。” 洛桐说:“都怪你。你刚才是不是也……你下次不许精虫上脑。” 齐寓继续装睡:“明天早上起来再买。” 洛桐咬了一下他的肩头:“我才不要大着肚子穿婚纱!” 齐寓绷不住笑了,这装睡实在装不下去。 “不行。我自己下楼买。”洛桐从床上蹦起来,“楼下有二十四小时药房。” 齐寓眼睛睁了半刻又合上眼,说:“嗯。” 洛桐又推他,齐寓继续耍无赖:“那么晚了。明天再买。” 洛桐已穿好了衣服,铁了心要下去。“你睡。我自己去买。”她穿上高跟鞋走到门口,带上门之前她又说,“我带手机了。” 齐寓回过头,眼睛扫了一下桌子,钱、手机都带了。 反正就在酒店楼下……万一沟通不畅买不成,那更好。 齐寓在床上闭眼了五分钟,却怎么也睡不着,脑中竟跳出阮飒的身影,想来想去还是决定不睡了,他揉了揉头发,快速地穿好衣服,去找洛桐。 在齐寓和洛桐正鱼水之欢的时候,另一间房间里,阮飒的哥哥阮雄与阮飒通着视频电话。 通话中,阮雄的背景显示的是白天,空旷房间里白色格子的落地窗映出远山和森林的景色。 “你们谈得怎么样?”阮雄站起来倒了杯咖啡,他看到酒店背景,又追问一句,“你没回家?” “嗯。哥,我喝了点酒。刚才和齐总聊得挺好的。他参与竞拍的意向很明确。应该也是做足了准备,志在必得。”阮飒一边挠着脖子,一边对着镜头说话。 阮雄又问:“那关于军方持股的情况和他说了吗?” 阮飒觉得嗓子痒痒的,站起来倒了杯水,他喝完水又咳嗽了两声,才说:“都说了。他好像早就知道,估计做过背景调查了。” 阮雄说:“那你想参与竞标吗?你名下也有企业。” 阮飒摇摇头:“目前没有这方面打算。我的产业就那么点儿大,要去举牌子,让人笑掉大牙了。” 阮雄笑了笑:“自古就有蛇吞象的案例,老三,你样样都好,就是缺点野心和魄力。其实父亲是最看重你的……” 阮飒打断哥哥的话:“我觉得现在挺好。再说,那竞拍的国企是做纺织的,现如今在世界范围内都算夕阳产业了,就算是拍下来,赚钱难度也很大。” 阮雄笑了笑,自知劝不动,便不再与弟弟讨论这个话题。两人又聊了些工作之外的生活琐事。 同时,也问到了阮泰亨的情况。 “老爷子最近身体怎样?” “挺好的,哥,你不用担心,有大姐和二姐照顾着。” “去年中风过一次,身体终归不如以前。还是要小心一点。” “嗯。”阮飒有些话在嘴边,想开口问,却被口水呛了两下,“哥,你以后一直定居在瑞士,不回来了?” 阮雄有些凄凉地笑笑:“有很多事情都需要时间去冲淡。父亲他不想见到我,我回来也只会惹他生气……总之,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话聊到这里,再说就伤感了。 阮飒挂掉视频,想到哥哥,又想到二哥,心里也很难受,身上的风疹更痒了。 他喝酒会过敏,虽然刚才喝得不多,但因为是烈酒,过敏反应还是来了。 阮飒关上门,准备下楼去买药,刚才他忘记东西又去停车场取的时候,看到拐角有个二十四小时药房。 那里应该有抗过敏的药? 阮飒乘电梯下去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大堂鎏金灯光都关掉了,只留了红色的氛围灯光,悠悠的爵士乐在大堂里回荡,低沉沙哑的女中音给夜晚增添了些许暧昧。 正想得出神,阮飒看到有个人推开大堂的门走了出去。 白色洋装,及腰卷发。 是,洛桐? 第63章 买药 深夜的药房只有一个服务员趴在柜台上睡觉。 洛桐用英文说了句:“不好意思。” 那服务员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抬起头。 服务员不知有没有满十八,看面相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不晓得是不是大学生晚上来做兼职的。 他看到洛桐的一刹那便有惊艳的感觉,有点像是做梦一样。 一个肤白貌美的小仙女,大半夜怎么会出现在药店里? 不过第一眼的好感,在洛桐开口的一瞬间被击碎了。 洛桐微笑着用英语问道:“请问这里有没有卖避孕药?” 现在是半夜,漂亮的小姐姐一个人出来买这种东西,说她不是干那一行的,打死他也不相信。 那男孩苦着脸撇了撇嘴,从柜台里拿出了好几种药,在柜台上排成一排:长效的、短效的、事前的、事后的。 洛桐还想问问清楚,那男孩已懒得搭理,用英文说:“你自己看。”说罢,他便坐回椅子上,头一点一点地继续瞌睡。 洛桐立刻陷入了为难,她翻了翻盒子上的英文标识,上面说的……也不是很清楚。看了半天,洛桐实在拿不定主意该买哪一种。 正当她想着要实在不行就都买了,反正刷的是齐寓的卡的时候,身后一个说着中文的声音响起来:“洛桐,你在买什么药?” 洛桐一回头看到阮飒,顿时感到有些窘迫,她转了个身遮住那几盒药,对阮飒尴尬地笑笑:“我……那个没什么,我自己选就可以。” 阮飒一打眼已看到了药盒上的某些图案,大概猜出了洛桐要买什么。他顿时也尴尬起来,同时还有些不是滋味,仿佛撞破了洛桐的秘密。 假如酒局上说的是真的,他们快结婚了,也随时准备要孩子,那为什么大半夜还出来买这种东西? 并且,洛桐是一个人出来的,难道是想瞒着齐寓? “那个阮飒,你也没走啊?”洛桐转移话题。 “嗯。原因和你们一样。”阮飒说。 洛桐微微睁大眼睛,以为他说的一样是一样和情侣开房,可他为什么不把女朋友带出来?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管得也太宽了,要不要带女朋友见朋友,那是他自己的事。 推测他也要买事后药,洛桐便大着胆子问了一句:“你帮我看看,这四盒,哪一盒是事后的?” 阮飒一愣,随即脸一红,他没想到洛桐能这么直接。 阮飒不自觉挠了挠脖子,他轻拍柜台,迷蒙着睡眼的男孩又睁开眼,一看柜台前怎么多了个人了。 他想了想,应该是嫖客…… 阮飒对他说了几句土话,那个男孩点了其中一盒说:“这个。” 阮飒将药拿给洛桐,男孩又从柜台拿了一盒抗过敏药给阮飒。 都买好以后,洛桐拿出卡想给男孩刷,男孩说:“晚上不刷卡的,只付现金。” 阮飒对洛桐说:“我一起付了。就买这个药吗?没别的了。” 洛桐点点头,但眼睛一直在瞄一旁的套子,她觉得自己应该准备一下,不然下次齐寓又一时兴起该怎么办? 可是阮飒在啊,这也太尴尬了。 男孩看了两人,一时摸不清状况了,大概又觉得阮飒是本地人,便好心地用土话提醒了一下:“过敏的时候免疫力很差,还是用保险套安全。” 他从一旁架子上取了一盒给阮飒,阮飒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刚想还回去,洛桐说:“要不一起买了。” 她拿出手中一张纸币递过去:“我买的比较多,我来付。” 阮飒还想推辞,两人同时伸出手,手臂擦着手臂碰到一起,阮飒立即像被刺了一下,收回了手。 洛桐便趁机把钱付了。 拿好药,洛桐从塑料袋里把属于阮飒的那盒药拿出来,交给阮飒,又问:“你买的是什么药?” “抗过敏的药。我有点酒精过敏。”阮飒说。 洛桐这才发现阮飒一直在抓脖子,脖子都抓红了,她莫名想到之前自己咬了蚊子包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可又觉得实在不该笑,便转移话题:“你有女朋友了吗?” 阮飒说:“我还没有。” “哦~那你刚才说……”洛桐觉得自己脑子一到晚上就秀逗了,人家说的根本不是她想的意思。 “我刚才说什么了?”走出药房,阮飒和洛桐一起往酒店方向走。 “没……没什么。”洛桐说,“刚才谢谢你啊。” “不用。举手之劳。” 两人并肩走着,阮飒个子高,洛桐穿了高跟鞋才到他肩膀,从阮飒的视角看过去,洛桐胸口的一团在路灯下隐隐绰绰,他的目光像被烫着,立即收了回来。 晚风吹着,彼此周遭的氛围有说不出的暧昧,阮飒终于把憋在心中的话说了出来:“你和齐总是怎么认识的?” 洛桐被问住了。到底是豪雅酒店门口?还是发现自己被绑了,在齐寓的车上?是半夜逃跑被抓?还是和齐寓签下了契约? 洛桐不擅长撒谎,正在酝酿着话语,转过弯却看到齐寓等在了路灯下,他接过洛桐手里的塑料袋,揽住她的腰:“怎么不等我就自己下去了?” 旁边的阮飒喊了一声“齐总”。 齐寓看他手里也拿着药,问:“阮公子怎么了?” 阮飒解释了一句:“酒精过敏,买药的时候正好碰到洛桐。” 洛桐? 齐寓微微蹙眉,不叫齐太太,叫她洛桐?他再看手里塑料袋里装的两样东西,装作不经意地问了句:“阮公子也没回家?房里有女朋友等着?” 阮飒摇了摇头:“没有。没有齐总这样好的福气。我只是因为喝了酒没法开车,临时起意的。” “哦~”齐寓又随口问洛桐,“我刚才好像听到你们在聊天?” “嗯。”洛桐没什么心机地说了实话,“阮飒问我,我和你怎么认识的?” 阮飒?洛桐也叫他名字? 齐寓按捺住心头的不快,对阮飒笑了笑:“我回国出差的时候,在酒偶然遇到洛桐,当时就一见钟情陷入进去,还打车送她回到酒店。” 洛桐瞳孔地震,要不是外面天黑,她失控的表情管理一定会被阮飒看出来的! 齐寓在说什么? 这一段,她真的经历过。可是之前发生的事明明就已经断片了啊。难道那天送她去酒店的真是齐寓? 在回去大堂的路上,无论是阮飒还是洛桐都有些沉默。 每一个人的各怀鬼胎让这个夜变得格外漫长…… 第64章 别惹他 回到房间,齐寓脸色有点冷。刚才与阮飒的对话令他不爽。 他一边重新换上睡衣,一边说:“以后离阮飒远一点。” 洛桐看完了药盒上的英文说明书,正在定手机闹钟,每十二小时服一次,连续三次。 洛桐也莫名烦躁:要不是他贪图爽快,她至于大半夜跑外头去吗?碰到阮飒也不是她能想到的。 洛桐说:“还不是因为你不肯陪我下去?” “我什么时候说不陪你去了,说的是早上去买。”大半夜的齐寓脾气也有点冲。 洛桐服完了药,喝了两口水,放下水杯,瞪了齐寓一眼。 想再多说两句,看齐寓已经睡回床上,洛桐也换衣服睡觉,懒得再和他理论。 睡在床上,洛桐拿后背对着齐寓,她心里也不舒服,越想越觉得齐寓怪她怪得没道理。 不知过了多久,洛桐听到黑暗中翻身的声音,齐寓在被窝里从后面抱住了洛桐,洛桐又感觉到他的手心盖在自己的小腹上面,齐寓低沉的嗓音摩擦着洛桐的鼓膜:“那故事不是编的,我第一次见你就是在深城,当时你醉得不省人事,是我带你回的酒店,可第二天我就开始后悔为什么没有留下你的联系方式。那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洛桐~” 洛桐听了心中又酸又涩,仿佛又原谅了齐寓的霸道,也许对他而言,不过是因为怕失去啊。 洛桐翻了个身转过来,额头抵着齐寓的胸膛,她深深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淡淡说了句:“我知道了。” 她并没有说清楚她知道了什么,可房间里空气就这样安静了下去,也许有些话本就无需说得太清楚。 只要像此刻,他抱着她,说他在乎她,这就已经足够了。 …… 阮飒躺在床上,脑子里还是刚才和洛桐的对话,还有洛桐的身影。 洛桐长得很漂亮,正长在阮飒的审美上,如果洛桐不是齐寓的女人,阮飒一定会追她的,带着志在必得的气势。 阮飒想,在这个国家,只要是他喜欢上的女人,被拒绝的概率可能只有1,可偏偏洛桐就落在那1里头,想到这里,他心中有些愤懑。 阮飒又跑偏了心思想到洛桐要瞒着齐寓买避孕药,是不是代表他们之间也不是那么地亲密无间。 阮飒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洛桐跟齐寓在一起是有苦衷的。 不然哪个女的不想母凭子贵?在这个国家,男女地位仍然不那么平等,所以娶几个老婆的制度才依然存在。 阮飒有些卑鄙的想,如果他提出来,让洛桐跟自己,她会不会同意? 就算齐寓很有钱,但他在这个国家的势力远远地不及自己的家族。 但这龌龊的想法只在脑中停留了一瞬,便被他推翻了,如果要靠这种手段得到一个女人,那他成什么了?! 想了会儿,阮飒翻了个身把自己蒙进了被子里。 第二天,阮飒醒得很早,他连早饭都没吃就打算开车回去,到了停车场,他目光被一辆电光紫色的跑车所吸住。 这车,就像鹤立鸡群似的扎在一堆深色轿车中,连阮飒的黄色兰博基尼都有些被比了下去。 阮飒皱了皱眉头,他有一种直觉,这辆车应该就是齐寓的,又忍不住对那车多看了两眼,记下了车牌。 上了车,他打了个电话给交通部的叔叔,让他查了查车主信息,叔叔很快查到了,两人在电话里聊了几句。 叔叔说:“车主叫齐寓。” 在意料之中,阮飒说:“嗯。昨天我刚和齐寓见过面,他家里住哪里?” 叔叔说:“小飒,你问这个干嘛?你们车子发生了碰擦?” “没有,只是觉得他车子看上去很酷,好奇而已。”阮飒说。 叔叔笑了笑,口气松缓了一下:“我还以为你们……那就没事了。” “以为什么?”阮飒敏感地抓住话头,感觉叔叔好像话里有话。 叔叔却又点到为止,最后用一句话匆匆结束:“总之,他是有来头的,没事你别惹他。” 阮飒眉头一拧,挂了电话。 叔叔很少这样去评价一个人,虽然话里什么都不透露,可是无端让人感觉齐寓此人很危险。 阮飒又想到了洛桐,想的心里惆怅,总觉得洛桐是不情愿跟着齐寓的……在忧愁的情绪中,阮飒将车子开出了停车场。 齐寓和阮飒的家住在南北两个不同的方向。 这个城市,南部是富人区,北部是更神秘的高官府邸,住在那些军区大院里的人,任何一个他认识的伯伯或叔叔都有可能是上将或者大校级别的。 阮飒现在就要开车回那里的家。 黄色兰博基尼慢慢驶进了由持枪警卫把手的庄园,那庄园不同于齐寓的田园度假屋风格,两旁全是参天大树,显得庭院深深,中间那栋高三层的欧式小白楼就是阮飒的家。 踏进家门,碰到一个佣人,他随口问了句:“家里还有吃的吗?” 佣人说:“老爷和太太都用完了,你母亲还在餐厅。” 阮飒本来想直接上楼回自己房间,但听到母亲也在,便走去餐厅和母亲碰个面,吃个早餐。 走进欧式餐厅,宽阔的大理石桌旁,只剩母亲一个人在,她面朝着外面的花园在慢慢地喝着咖啡。 阮飒坐下来,佣人立即送上来一套餐具,阮飒看了一下桌上的面包,对佣人说:“帮我倒杯牛奶,煎个蛋就行。” 阮飒母亲是个典型的东方美人,娇小玲珑,看上去也很年轻,她穿着一件中式的旗袍,手上戴着翠绿逼人的翡翠镯子。 母亲说:“你父亲让你去应酬,你怎么应酬了一个晚上?” 阮飒脸上依然有些不快乐的样子,脖子和手臂上的肿块也还没消下去,他正在面包上涂着黄油,手上停了一下,说:“昨天喝酒了,回不来。” “喝酒了?”母亲有些惊讶,她放下咖啡坐到阮飒的边上。 “让我看看。”母亲将阮飒的脸转过来,“眼皮都有些肿了。你父亲也是,为什么偏要你去,这种不要紧的应酬,推了就是了。” 闻言,阮飒却扯了个微笑:“妈。还好昨天去了。” 这一笑搞得美人妈有些糊涂:“小飒,你可别太有事业心,我们母子有国内的那份产业就行了。这个家里,人人都想……” 阮飒制止母亲的唠叨:“妈~你还让不让我吃早饭了。” 母亲那番“不争不抢,守好本分”的言论,阮飒从小到大不知听了多少遍了,耳朵都快起老茧了。 美人妈无奈地撇了撇嘴,从佣人手里接过牛奶,重新吩咐:“给少爷倒一杯脱脂的。” 阮飒说:“妈,我都吃了抗过敏的药了,一杯牛奶没关系。” 美人妈将牛奶放到自己面前:“你别跟我犟,你下午还要见黎将军家的小姐,你要是想给人留个坏印象,那随便你。” 没想到阮飒立即将玻璃杯中的牛奶灌了半杯,叛逆道:“我要肿成这样,人家还愿意,那才是真爱是?” 美人妈气得眼睛都瞪大了:“你翅膀硬了是,给你介绍几个了,你看上了吗?你都不小了,你能不能认真一点?” 阮飒将面包鸡蛋牛奶三两口吃完,逃出了餐厅。 美人妈还在后面喊:“我帮你约了人家下午两点,你别迟到!” 第65章 黎诗宁 下午,阮飒还是拗不过母亲,也出于礼貌,他比预定时间提前五分钟到达城中一家有名的甜品屋,这家甜品屋专做法式甜品,价格是外面普通蛋糕的五倍多。 s风的二楼用餐区用了全落地的玻璃窗和白色纱帘,营造出浪漫的气息。 工作日的午后,除了有两桌阔太太在喝下午茶,空旷的餐厅里,就他一个男的,因此备受瞩目。 阮飒穿了最寻常的白衬衫和牛仔裤,手上戴着皮绳手链是唯一的装饰,但因五官轮廓分明,简简单单的装束更突显了干净的气质。 阮飒等得有些不耐了,表情酷酷的,看不出异样,但看手机时间的频率在增加。 若不是母亲非要他来,他情愿去公司的办公室待一下午,选择了这地方也是因为离公司近,才约了此地。 那些阔太太的眼睛一直瞟向阮飒那桌,只因为她们本来就很闲,再加之阮飒长得相当养眼。 在平均海拔不超过170的热带,他的身高和相貌在当地属实是一等一的。 有些用本地话说的句子,也陆陆续续地传到阮飒耳中: 混血儿……个子好高哦……像热播剧男主角……也太帅了……不晓得有没有女朋友…… 阮飒摸了摸耳朵,目不斜视,装听不懂本地话。 他转头看了会儿外面川流不息的人流,发了会儿呆,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分钟了,约定的人,迟到了。 他越加不耐,这里的富家小姐个个都是如此,端着架子,矫揉造作的…… 阮飒又拿起玻璃杯喝了口柠檬水,想着再过五分钟不来,他就走人。 一转头却看到门口有个留着干练短发的女孩子朝自己走来,她穿着一身职业装,白衬衫、卡其色西裤,脚上的露趾凉鞋微微显出些柔美的味道,但并没有涂指甲油。 她大大方方地拉开座椅,坐到阮飒对面,伸出手和阮飒握了握,自我介绍:“你好。我是黎诗宁。” 阮飒:“你好。我是阮飒。” 黎诗宁说:“不好意思,因为工作上的事耽搁了会儿,让你久等了。” 阮飒笑笑,客气道:“没关系。” 黎诗宁开口的第一句话让阮飒刚才生出的反感情绪消解了,她的坦率和大方,也让这没有意义的相亲活动,稍稍变得可以忍受了。 并且,从话里可以听出黎诗宁还在公司做事,并不是无所事事的大小姐,这一点倒让阮飒有些意外,像她们这样的大家闺秀只要安分地学习些插花、茶艺、烹饪就可以了,然后就是想方设法把自己嫁出去,成为又一个富太太。 阮飒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黎诗宁说:“医生。” 阮飒笑了:“中医还是西医?外科还是内科?” 黎诗宁笑笑:“拿手术刀的。” 阮飒听了更惊诧了,他们国家能成为外科医生的女人简直屈指可数。 “了不起。”阮飒由衷地夸赞一句。 服务生走过来,递上菜单。 黎诗宁只要了一杯咖啡。倒是阮飒有些不好意思了,插了一句:“这边的甜品很有名。” 黎诗宁抿了抿唇,笑容也很干练,不是那种带着娇羞的笑容,是职业女性的微笑。 “我知道。可我只有一个小时。”黎诗宁抱歉地说。 阮飒也许被黎诗宁的直率所感染,开门见山地说:“其实,你不愿意来相亲的,对不对?” 黎诗宁低下头将一侧头发勾到耳后,又抬眸定定地看了阮飒一眼:“是。” 阮飒忽然就觉得这个女生有些特别,气氛也瞬时变得轻松,阮飒说:“我也是。”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 “比起婚后做一个富太太,我更享受工作,所以目前没有结婚的打算。”黎诗宁直截了当地说,“像我这样的人,很奇怪?” 阮飒忙说:“没有。我觉得你这样很好。有自己想做的事,活出自己的人生,挺好的。” 黎诗宁看看阮飒,问:“那你呢?你为什么不想相亲?” 阮飒轻叹了口气:“因为不想过被安排的生活。而且……” 他看了眼窗外,又说:“爱情本来应该是浪漫的事,人与人的邂逅,应该是缘分,怀着目的的接近,本身就让人不舒服。” 黎诗宁听完,沉默了一阵。 在沉默中,阮飒感觉黎诗宁是认同自己观点的。 这时,服务生端来咖啡,黎诗宁丢了一块方糖下去,搅拌两下,又说了一句令人大跌眼镜的话:“其实,你的潜意识中有喜欢的人?” 阮飒心里咚的一下,好像一颗石子落入了心湖。 以前没有,但经过昨天之后,他至少知道自己喜欢的应该是什么样的了。 阮飒有些不自觉摸了摸鼻子,调侃了一句:“你学心理学的?” 黎诗宁明朗地一笑:“辅修心理的。我是医科双学位。” “哦?那后来怎么没做心理医生?”阮飒想,似乎女孩子应该做这行比较适合,拿着手术刀每天对着丑陋的伤口,难道不害怕吗? 黎诗宁说:“学心理只是爱好,不是为了医人,是为了自医。” 阮飒沉默了,这句话的内涵很深,可窥探别人的伤口是不礼貌的。 他只好尴尬地看了眼窗外,忽然瞥过一辆紫色的跑车,反着光一瞬而逝,没太看清就过去了。 黎诗宁喝了口咖啡,试探地说:“阮飒,你不讨厌我?” “嗯?”阮飒有些迷惑。 这话什么意思? 但他还是如实回答:“不讨厌。” “那我提个建议行吗?”黎诗宁的脸上的表情很恳切。 “你说。” “我们可不可以假装在发展?”黎诗宁说。 阮飒皱了皱眉:“你可否说的明白一点?” 黎诗宁不好意思地笑了,又将刚才的话解释了一遍:“我是说,你有喜欢的女生,我也有我喜欢的工作,我们都不想被家里人安排相亲。不如以正在尝试着进一步发展为借口,来搪塞家人的干涉。” 黎诗宁又贴心地补充:“比如,你需要我去应付家人的时候,我可以出现,你需要跟喜欢的人私会的时候,我也可以帮你打掩护。当然,我需要你帮忙的时候,你也要配合。不过,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麻烦你。” 阮飒看看黎诗宁,她的表情是认真的,而且想得也过于全面了…… 她似乎认定自己爱上了有妇之夫? 想到这里,阮飒玩味的笑了笑说:“我可以接受你的建议。如果有一天,我们任何一方有了固定的关系,那就默契的结束相互利用的关系。” 黎诗宁很高兴,她爽气地同阮飒再度握了握手:“那就一言为定。” “加个联系方式?”黎诗宁说。 阮飒划开屏幕,看到黎诗宁的手机屏保是一张女孩子的侧影,长发、俏鼻、气质脱俗,黑白剪影,像是那种艺术照。 阮飒忍不住看了黎诗宁一眼:以前的她是这样?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情,成为了现在干练的模样? 难道这就是她口中“需要自医”的理由? 第66章 自私 阮飒和黎诗宁走到一楼,他打算送她去医院,因为她比较赶时间。 正要问:“你在哪家医院工作?” 目光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洛桐正在买纸杯蛋糕。 阮飒很惊喜,正想着的人就出现在了眼前,他对黎诗宁说:“你等我一下,我一会儿开车送你。我遇到个朋友,要去打个招呼。” 阮飒走到洛桐身边,洛桐看到阮飒有些意外,她脱口道:“好巧啊。你怎么也在这里?” “这话应该我同你说。”阮飒高兴地笑出了白牙。 洛桐微笑道:“你来买蛋糕的?” 阮飒扯了个谎:“嗯,你帮我选选哪个口味好吃。” 洛桐说:“你一个男生也喜欢吃甜品的?” “不是。”阮飒摸了摸手链,不好意思道,“我买给母亲吃。” “那她喜欢草莓、抹茶、奶油,还是巧克力的?”洛桐说话的时候眼睛里的光一闪一闪的。 阮飒想了想,他当然不知道母亲喜欢什么口味…… 他只好说:“那和你买一样的。” “嗯。我选了这个、这个,还有那两个。”洛桐俯下身子,手指点在玻璃橱窗上,表情就像是小孩子看到了喜欢的玩具。 阮飒的心思并不在蛋糕上,他全神贯注地看着洛桐,只希望时间就暂停在这一秒,可是时间又怎么可能停留?在他等蛋糕打包的时候,洛桐已经拿到打包好的蛋糕盒子了。 洛桐说:“阮飒,我要先走了。” 刚要转身,阮飒叫住了她:“喂,你等等。我加你一下。微信?” 洛桐有些为难了。如果被齐寓知道了,他肯定会生气。 阮飒已掏出了手机:“我来扫你。我看你对甜品很有心得。我母亲快过生日了,我到时候问问你怎么选蛋糕。” 洛桐无法拒绝了,人家说了,只是要帮忙选个蛋糕而已…… 洛桐掏出手机,刚扫完二维码,齐寓的电话进来了:“买好了吗?” 洛桐接起电话,大概是做贼心虚,匆匆忙忙地往外面走去,连再见都忘了说。 阮飒目光追着洛桐的身影,看到那紫色的跑车迅即停在店门口,洛桐飞快的拉开车门上了车。 电光紫色像一道流光唰的开走了。 阮飒的魂也被牵走了一半。 他回头再想找黎诗宁,她人不知何时也不见了。刚想打电话问,手机上收到她传的短信:我先走了。再联络。 阮飒拿着蛋糕盒,悻悻然回到自己的黄色座驾上,他把蛋糕放在副驾驶,看着这盒蛋糕,他又想起黎诗宁的话——比如,你需要我为你打掩护…… 阮飒悠长地叹了口气,一时间又陷入了无解…… 洛桐上车后,齐寓看了眼蛋糕,说:“蛋糕是现做的?” 洛桐听不懂了,只懵懵地回话:“难道不是现做的?” 齐寓笑笑,不说了。洛桐一定是看到蛋糕就走不动了。 门口不好停车,警察又在贴单子,他开车去临近街区兜了一圈再回来的。 洛桐的手机闹钟又响了,提醒她该吃药了。齐寓瞄了眼她抠着塑料薄膜的指甲,把一板药片拿过来,抠了两颗药丸给她,又从中控台取了矿泉水,拧开瓶盖递给她。 等洛桐吃完药片,齐寓忽然说了句:“我下个月要去法国出差。” 洛桐说:“去多久?” “一个礼拜。”齐寓说,“这次去的比较急,算上遗失补办的周期,你拿到护照再申请签证来不及了。所以,不能带你去。” 洛桐抿了抿唇,并没有很遗憾:“没关系啊。我可以自己出去玩。” 齐寓摸了摸她的头发,舍不得地说:“最好不要自己出去。要去的话,得带上阿邦。” 洛桐突然看了看齐寓,反问:“齐寓,你为什么总担心我一个人?我也不是小孩子。我能一个人来这里,自然有办法一个人玩得很好。” 齐寓苦笑了一下:“我当然相信你的能力,只是这个地方不是你想象得这么安全……” 洛桐又说:“是吗?我觉得是你多虑了。这几天,我们出门并没有遇到你说的那种情况啊。再说,我一个人的时候才不会去酒夜店这种高风险指数的地方。” 齐寓正开车,回了个头,笑了笑:“你还真是乐观。我们遇到的事还少吗?碰瓷的,偷窃的,这还是我在你身旁的时候。你要是一个人,那你这张脸就是诱人犯罪的导火线。” “齐寓~”洛桐眯了眯眼睛,拉长了声调,“你好像在物化女性哎~你的思想很危险。” 齐寓不想与她争辩,不屑地笑了笑,露出很欠揍的表情。 “不是我物化女性,是这个世界上的男人本来就这样。” 洛桐小声“嘁”了一下,心里不同意。明明也有很绅士的,比如阮飒…… 想到这里,洛桐点开了微信,刚才的验证信息还没通过呢。她点了一下通过,阮飒立即发过来一个笑脸。 洛桐吓得手机一抖。 齐寓瞄了一眼,说:“谁给你发消息了,把你吓成这样?” 洛桐扯了个谎:“那个……陶陶,我点开对话框,她刚好跟我说话,我吓了一跳。” 齐寓突然踩了一下刹车,停在了路边。 “把手机给我。” “啊?” “我们请你朋友过来旅游。我来跟她说。”齐寓挑了挑眉,似乎为想到了好主意而兴奋。 “不要~”洛桐把手机藏在身后。 齐寓皱了皱眉,脸色也冷了下来:“我不想让你一个人,你又要跟我唱反调是不是?” 他从昨晚到今天就一直憋着一股无名火,阮飒对洛桐流露的好感,他又不是眼瞎看不见,还有洛桐不愿意留他的孩子这件事,也让他介意…… 洛桐本来想说“我晚上自己打”,可看到齐寓冰冷的眸子,她也生气了。 “是!我凭什么什么都要听你的!”洛桐大声喊了一句,“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有没有问过我的感受!” 洛桐的眼睛扫过中控台上的药盒,她抓起来狠狠地朝齐寓扔了过去:“如果不是你,我为什么要吃这个药!你宁可要我身体受伤害……你只想着自己!你太自私了!” 齐寓真的被激怒了,他凤眸微眯,喝了一声:“手机拿过来!” 洛桐瞪他:“不要!” 齐寓越过中控台,伸手一抓,就将洛桐藏在背后的手机抓了过来。 齐寓盯着手机屏幕看了片刻,他双目通红,愤怒地将手机扔回给洛桐:“你自己看!到底是谁自私!谁又有二心,你拍着良心问一问!” 洛桐被凶得有些愣怔,她拿起手机,却见齐寓转身下车,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车门锁上了。洛桐拍着车门,喊:“你放我下去。” 可车子的隔音太好,齐寓根本听不见。 洛桐又气又委屈地拿起手机,看到打开的对话框里是阮飒的消息: 你笑起来和蛋糕一样甜。 第67章 退路 阮飒正在往公司去的路上。 车子停在红绿灯前,放在一旁的手机便震了一下,他瞄了一眼,看到是洛桐的验证消息,阮飒高兴得将车子停在路边给她发消息。 可那一句赞美发出去,洛桐却不回了。难道是怪自己消息写得太肉麻? 阮飒想打过去问问她在哪里了,可一想到她在齐寓车上,也许不肯接他电话,他只好努力地深呼吸冷静了一下,又坐回车上。 阮飒的车子行进了两个路口,却发现那部电光紫跑车也停在了路边。 阮飒心生疑窦,便减速慢慢驶过车旁,他偏头往里一看,里面根本没有齐寓,好像只有……洛桐一个人在车上。 阮飒在前面靠边停车,走去齐寓车旁,他俯着身子探头往里张望,看到洛桐一个人坐在副驾驶,整个人佝偻着背蜷成一团。 阮飒敲了敲车窗,洛桐以为是齐寓回来了,她用手背抹掉了眼泪,探头看窗外,却是阮飒。 阮飒做了个下车的手势,洛桐眼泪汪汪地对阮飒摇了摇头。 阮飒又点点她的手机,他打了通话过去,洛桐接起来:“喂~” 鼻音很重。 听得阮飒一阵心疼。 “你怎么了?”阮飒说,“为什么一个人在车上?你老公呢?” 洛桐努力止住眼泪,嗡着鼻子说:“他……让我在车上等一下。我没事,你走……” 阮飒狐疑地看看洛桐,她明明在哭。 “那你下车。天这么热,车上会闷的。”阮飒说。 洛桐很窘迫地说:“我不知道怎么开……” “齐寓把你锁在车里了?!”阮飒吼了一句,“他到底去哪儿了?他怎么能把你一个人扔在车上!” 洛桐也想知道啊…… 听到阮飒这样说,洛桐又要哭了。 洛桐哽咽着说:“总之,你别管我了……他……很快……就会回来的。” 说完这句,洛桐再也忍不住,又抱着膝盖哭起来。 “洛桐~洛桐!你听我说,你把车窗开大一点。”阮飒说,“听话,你把车窗开大一点,不然你一个人会闷的。” 洛桐刚才一直在想开门的方式,倒没想到车窗是可以开的。 洛桐刚刚把车窗开了一半,阮飒立即把手臂伸进来,对着车门把手连拉了两下,车门噗的一声弹开了。 阮飒立即将洛桐拉出了副驾驶座。 他心疼地拉着她的手,看她满脸的泪痕,只想把她抱进怀里。 洛桐却一把将阮飒推开。 “谢谢你。不过你快走!”洛桐眉毛五官全皱缩成一团,“齐寓一会儿就回来了。他看到你在,又该误会我们了。” 阮飒激动了:“他要误会什么!这么说,他是看到我给你发的消息才把你锁在车上的!” 洛桐不说话,但眼神满是伤心和委屈。 “该死!真该死!”阮飒拿着手机在虚空中砸了好几下。他很生气,既生齐寓的气,也生洛桐的气,还生自己的气! “他怎么能这样对你!”阮飒抓着洛桐的肩膀晃了两下。 洛桐往后退了一步。 阮飒看了又更痛楚,洛桐的一举一动都好像是一把锉刀在磨着他的心尖。 他都对你这样了,你为什么还留在他身边! 阮飒说:“我会跟他解释。我不能让齐寓这么对你。你……” 看着阮飒痴情的眼神和失控的言语,这一次连洛桐也看懂了。 齐寓说的没错,他接近她是因为喜欢,可洛桐根本没往那方面想。 洛桐说:“阮飒。你别激动。我只想和你做普通朋友。你如果这样做,只会让误会越陷越深。” 阮飒往前走了一步,他口不择言:“洛桐,你别自欺欺人了……” 洛桐打断他:“不,你错了。我爱齐寓,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 洛桐说完,又坐回自己的“牢笼”。她已经决定要对阮飒绝情了。 阮飒恨得攥紧拳头朝引擎盖上砸了一下,又愤愤地回去自己车上。 摔上车门,他气得敲了两下方向盘,才狠踩油门一骑绝尘。 齐寓从便利店买了烟出来,在门口点了一根抽了两口扔掉香烟,感觉终于冷静下来,往回走的时候他看见一辆黄色跑车在拐角飞速地驶过,扬起一片尘土。 也不知是哪个富二代如此嚣张! 齐寓又走了几步,看到洛桐乖乖地坐在车上,心里的火气又消下去了些。 齐寓走到车旁,打开车门。 他转过身越过中控,捧起洛桐的脸,她哭过了,但已经进步很多,至少没有又哭又闹。 也许她也想明白了,他之所以生气是有原因的,这就像是他全身心地投入这段感情的时候,对方却像是小孩子过家家,如果是“玩”,他又为什么想尽办法撕毁条约,又把她介绍给全部的生意伙伴和朋友。 看来现在洛桐已经把这简单的逻辑想通了。 抱了一会儿,洛桐说:“你抽烟了?” 齐寓点点头:“嗯。对不起。” 洛桐在他怀里蹭了蹭,在这怀抱里却得不到温暖,只觉得自己心里凉透了…… 洛桐松开齐寓,抬起头冷冷地说:“你不喜欢我跟别的男的联系,那我现在把他删除?” 洛桐的手指刚要点上去,齐寓遮住了屏幕,他低声说了句:“算了。加都加了,删了不好。” 洛桐愣住了。 她有时候真的摸不透齐寓的脾气,她觉得他不讲理又狠心的时候,他又会退让,表现的很客气。 是否,他原来就是一个双重性格的人? 齐寓叹了口气说:“洛桐,我相信你。就算删了他,你的身边也还会出现别人。我知道你愿意删掉他,比你真的去删,更重要。” 洛桐又迷茫地看了看齐寓的眼神,她有些无力地说:“齐寓,有时候你的爱让我感觉无法呼吸……” 齐寓又一次把洛桐抱在怀里,很用力,好像骨头都要压碎。 “有一天,你会知道,对我来说,你有多么的重要。”齐寓嗓音低沉,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吻着洛桐的脖子,说,“人一生,对自己重要的人和事,就这么多,失去谁,都是蚀骨之痛。” 洛桐觉得浑身一个激灵。 这一点,她比谁都清楚,她经历了没有父爱的童年,又经历了看着母亲在病床上咽下最后一口气的画面。 她怎么不知道,这蚀骨之痛呢? 也许唯一的区别只是,洛桐选择遗忘,选择与一切和解。 而齐寓却做不到…… 所有欠他的,他都会讨回来,或早或晚。 洛桐把头靠在齐寓的颈侧,突然觉得心安定了下来。 因为没有退路了,所以就只好努力地学着去爱…… 第68章 美人妈 当阮飒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压根不是去公司,他已经把车开去了回家的路。 回到家,时间尚早,家里人都忙着各自的事,没人注意到他。 阮飒将一盒蛋糕放在客厅茶几上,跑到楼上自己的房间,他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他愤懑地躺在床上,把手臂枕到脑后,望着天花板上的顶灯出神。 他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她是他的,她对自己没那种意思,他以为自己能像个骑士一般解救被关在牢房里的公主,可公主压根儿不想要出来! 阮飒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个白痴。 洛桐~洛桐~ 在她出现之后,他之前所见的所有的女人都变得没意思,在她之后,他只想找一个像她的孪生姐妹。 阮飒抽风一般又从床上跳起来,他打开电脑,搜索关于齐寓的一切,他旗下的公司还有产业。 才发现齐寓确实做的是纺织行业,他在中国有工厂,做的是成衣,这里只是他的原料基地,他将收购的丝麻运到中国再做加工和销售。 除此以外,他在这里还有自己的大型外贸公司,除了丝麻也经营茶叶和沉香生意。 这么看,他做生意是比自己厉害多了,公司的体量也比他那个小小的药材公司大多了。 阮飒觉得更胸闷了。 他阮飒如果离开了自己的姓氏,可能什么都不是,他的一切也都是他的姓氏给他的。 哪怕洛桐是因为钱而跟齐寓在一起,他自己又能在财力上给他喜欢的女人更多吗? 阮飒继续滑动鼠标搜索政府商业部网站,将三个月后要进行的股权竞标公示看了一遍。国企在此次竞拍中出让股权50,参与竞拍的门槛为年纳税额200万美金以上的中大型私企,内商和外商一视同仁。 阮飒算了算,他自己的企业根本不够格,去年的利润才500万美金,缴税金额连100万都不到。 他怒砸了一下鼠标。 母亲正推门进来,被哐的一声巨响吓得后缩了一步。 母亲说:“小飒,你怎么发这么大脾气!” 阮飒看到母亲,收敛了脾气,从地上捡起摔坏的鼠标,说:“没有。手滑了一下。” 母亲没追究下去,她儿子向来听话乖巧,如果他都不愿说的,那她得想想办法才能套出话来。 她试探道:“你买了蛋糕回来?那女孩子也喜欢甜品吗?” 刚才,美人妈从外面花园里侍弄完花朵,穿过客厅的时候发现茶几上多了盒蛋糕,问了老佣人才知道是阮飒带回来的。 阮飒扯了扯嘴角,说:“是给你买的。” 美人妈娉婷一笑,这个岁数了笑起来依然有几分少女味道,以前儿子从来不留意这种事,现在能想到她,可见是长大了。 她又想到,也许这蛋糕是黎小姐推荐的,所以儿子才讨好地买回来给她尝尝? 美人妈说:“小飒,今天那位……黎小姐,人怎么样?” 阮飒想起跟黎诗宁的约定,便说:“还行。她性格挺好的。” 美人妈听了眉毛一挑,有些惊喜:“那就是说还可以更进一步?” 阮飒皱了皱眉:“妈,你以为是旧社会,见了一面就能定?你是不是见我烦了,才想方设法找另一个人来管我?” 美人妈立即讪笑了一下,打圆场:“我就是问问。” “哦,对了。你父亲让你去他房间一趟,那蛋糕你带去给你父亲和大妈吃。”美人妈拉着儿子的手,怕他不愿意,还特地关照,“那家店我经常去,那些蛋糕我已尝过滋味,你大妈不怎么出门,这种新鲜玩意儿她没见过的。” 阮飒虽然不悦,但也明白,这就是他们这种家庭的规矩,便不再坚持:“行。那下次你生日的时候,我也去那家店定,定个豪华的。” 美人妈听了很高兴,儿子的孝顺常常令她觉得自己才是这个家庭最幸福的女人。 当初,老大和老二斗得两败俱伤,老大被禁足在瑞士不允许他插足家里的生意,老二和他的母亲则意外殒命在公海上,横死之谜至今是横亘在老爷子心头的疑团。 还是她和阮飒最好,过点简简单单的生活,逢年过节她烧香拜佛也特别注意,捐了不少香火钱,不晓得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得到了老天的庇佑。 美人妈搓了搓儿子的手背,像小时候那样宠溺着他,但今天的触感好像不一样,她低头看了一眼,发现手关节有几处微微破皮了。 她拧着眉头拉近儿子的手背看:“你这手怎么了?都蹭破了。” 阮飒缩回手:“没什么,走路的时候看手机,撞到了树。” 美人妈听了扑哧一笑:“你都多大了,下次走路别看手机了。” “嗯。”阮飒搪塞过去。 他看看自己母亲,总是无忧无虑的样子,而他曾经也是如此…… 下楼拿蛋糕的时候,阮飒碰见自己的弟弟阮琦放学回家,司机拎着他的书包走在后面,阮琦小少爷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他一打眼看到茶几上的蛋糕。左右晃了晃脑袋,抓来一个佣人问:“谁买的?” 阮飒站在楼梯上,大声说了句:“阮琦,你别打那蛋糕的主意。” 阮琦悻悻地把手缩回,抱着胳膊故作老成地对着哥哥说:“哥~这蛋糕该不会是你买来讨好女朋友,结果被人拒了?” 美人妈从偏厅过来,闻言轻拍了阮琦的后脑勺:“怎么跟你哥说话呢?没有规矩。” 趁母亲教训弟弟的时候,阮飒拎起蛋糕盒故意在弟弟面前晃了晃盒子,嘿嘿笑了两声。 “馋?”阮飒扮了个鬼脸。 阮琦气得跳脚:“妈,你看看哥~” 母亲拉着阮琦来到偏厅,桌上已摆了阮琦最喜欢吃的点心,母亲说:“别惦记那蛋糕了。下次妈妈给你买。以后等你有了嫂子,又多一个人疼你。你这会争什么风吃什么醋了。” 阮琦和阮飒正差了有一轮,正是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时候,他笑着拿起一块春卷,咬了两口,跳到母亲跟前说:“妈,这次考试我得了九十八分,你周末带我去岛上玩,行吗?” 母亲想了想说:“我等会儿问问你哥,得看他的时间。” 阮琦撅了撅嘴,顿时春卷也不好吃了,又问:“那如果哥没空,就不去了?” 美人妈牵着阮琦的手把他送去房间,路上美人妈又说:“你哥平时也没什么事,周末怎么会没空,你这脑子别老想着玩。都要做中学生了,主要精力要放在学习上……” 这时,阮琦流露出和哥哥一样不耐烦的表情:“妈,知道了知道了。”说完,他一溜烟跑去了自己的房间,把美人妈关在门外。 “我写作业了。”里面传出来一句。 第69章 麻木 齐寓把洛桐送回家后,两人一起吃了顿晚饭,他又匆匆出门,并没有说自己要去哪里。 只是出门前,他交代了两件事,一件是对洛桐说的:“我今天会比较晚,不用等我。你早点休息。” 还有一件是对阿娘说的:“把洛小姐房里的东西全搬到我的房间,以后她和我住。” 阿娘现在就在做着老板吩咐的这件事,她一边整理着洛桐的衣服,一边又对洛桐说笑:“老板真的好喜欢你,不过他有时候睡眠不好,洛小姐,你要多担待一点……” 洛桐疲惫地笑笑,说:“嗯。” 阿娘没看出洛桐的异样,还是聒噪地说着:“这两天,你和老板都在外面?玩得开心吗?” 洛桐仍是敷衍地笑:“还行。” 阿娘看洛桐兴致不佳,大概觉得她是累了,说了两句就埋头整理衣服。 她从衣柜里拿出一件件挂着的礼服和裙子,来来回回地穿梭于两处房间,又将内衣和贴身物件折进箱子里,有条不紊的。 洛桐坐在旁边看了很久,心里莫名感到安定下来。她胡思乱想的心思,现在极需要这样的转移,看阿娘整理就是洛桐转移注意力的方式。 到了柜子最底层,阿娘拿出了两盏孔明灯。洛桐喊住阿娘:“这灯从哪儿来的?” 阿娘微笑着说:“老板买的呀。就是前两天,我早上看到老板把灯和钥匙都搁在桌上,就知道他晚上是留宿在这里的。” 洛桐走过去,拿起灯,看了看,不是她之前选的那两盏。 她这才明白那天她只问了一句孔明灯的事,齐寓便又差人买了两盏,洛桐心里有些触动,又心情复杂。 “小姐?”阿娘站在原地,等着洛桐的发话。她摸不透洛桐的心思。 洛桐看了看,将灯拿出了箱子,说:“这两盏灯扔了。都过了八月十五了。” “哦。好。”阿娘没什么异议,她一贯对齐寓和洛桐相当顺从。 洛桐心里嘲笑自己:如果她能有阿娘一半听话,可能就没有那么痛苦了? 想到这里,洛桐又有些神经质地跑去五斗柜里,翻出她来这里的第一天就慌慌张张藏起来的东西。 那些……成人玩具。 如果,那行李箱就是齐寓帮她准备好的,那里面的这些东西,也是了? 那些薄如蝉翼的内衣,那些用于床第之欢的玩意儿!洛桐脑袋一炸,又觉得受了刺激和侮辱。她一用力,将整个抽屉卸了下来,又从柜子里找了个袋子,将这一抽屉的东西连同两盏灯,一股脑儿扔了进去! 阿娘从齐寓房里折回来,看到一整个木抽屉都卸在了外面,而洛桐正混乱地将抽屉用力地塞回去,抽屉两边的齿轮正摩擦着洛桐的指甲,她竟浑然不觉疼痛! 阿娘被吓住了。 她跑过去抱住洛桐,抓起洛桐的手指,惊慌道:“小姐,你怎么了?我做错了什么事,你罚我就好了呀……” 洛桐突然又哭了,她抱着阿娘哭了一会儿,拼命摇头说:“没有。没有。阿娘不是你的错。” 阿娘小心翼翼地松开洛桐,又抬起洛桐的手指检查了一下:还好,指甲没有掐断,仅指缘磨破了点皮出血了。 阿娘停下手里的工作,找了药水给洛桐清理了伤口,又包上了创口贴。 她将洛桐扶到沙发上,皱着眉头恳求:“洛小姐,你坐在这里就好。我很快就整理好了。” 洛桐坐在那里就痴痴地看着这个逐渐被搬空的房间,真的再也没剩什么东西了。 洛桐看着又恢复成样板房一样没有了人气的房间,她心里也像是被挖空了一块。 从此……她再也不属于她自己。 她是齐寓的女人,爱他、敬他、顺从他,才是她要做的事。 阿娘将最后一个要扔掉的袋子放在脚边,她走去沙发这里,蹲下来看着面目有点怔然的洛桐,有些担心地拉起她的手,抬头问:“洛小姐,你还好吗?” 洛桐低下头,努力地扯出一个微笑,说:“我没事,阿娘。” 阿娘又盯着洛桐看了很久,几度欲言又止,洛小姐和老板的事,不是她该管的,她直觉洛桐不对劲,可又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只能忧心地看了又看。 最后,阿娘扶起洛桐,说:“洛小姐,人这一辈子,很长,也很短。有时候,一切都是命。” 洛桐抿了抿唇,又微微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阿娘终于微笑了一下,送她走进了齐寓的房间,轻轻地带上了门。 洛桐转头看了眼身后关上的门。 她纠结又痛苦的思绪仿佛也被关上了。她深呼吸了一下,又深呼吸了一下。她已经在这里了,这是齐寓的房间,她的眼睛扫过这个房间里的一切,鼓起勇气去接受这里的一切。 房间里依然是熟悉的熏香的味道,一开始她觉得这个味道魅惑而难以言喻,后来,这味道是种诱惑,引诱她一步步进入他设下的陷阱,再后来,她在齐寓怀中醒来,闻着这味道又觉得迷恋和温馨,现在……她已经上瘾了,明知深陷泥沼而无法自拔。 洛桐放空地躺在床上,痴痴地望着天花板许久,不再有阿娘悄无声息地走动,和偶尔聒噪的话语,她竟感到有些不习惯。 洛桐懒得起床洗澡,乏力地躺在床上看了两集电视剧,想看累了就迷迷糊糊地睡着,陶陶发了消息过来:洛桐~你护照找到了吗? 洛桐说:已经登记遗失,申请补办了。 陶陶说:那就好。 洛桐:你现在忙不?打会儿电话?我有事和你说。 陶陶:有空!我也有事和你说。 第70章 陶陶 视频通话接通,陶陶的喜悦将要溢出屏幕了。 “洛桐~!”陶陶手舞足蹈的,“快让我看看你新住的酒店。” 洛桐这才意识到上回通话还是在自己那间,现在这间是齐寓的,床单颜色,背景墙还有上面的挂画都不一样。 洛桐尴尬地笑笑:“啊~没什么好看的。酒店嘛,都是大同小异的。” 话虽这样说,但洛桐还是听话的拿着手机在房间里面转了一圈,将角角落落的细节大体扫了一遍。 耳畔不时传来“哦~天哪~太棒了”的感叹声。洛桐拿着手机走到客厅里,在沙发上坐下,陶陶仍沉浸在“房间好大,好豪华”的感叹中。 洛桐赶紧岔开话题:“陶陶,你刚才跟我说要说什么的?” 陶陶盘腿坐在地上,拿起瑜伽垫旁的水杯喝了一口,感觉像是要说一番长篇大论。 “今天,售楼处突然来了个不起眼的大叔,还是那种穿工厂制服的大叔,他来沙盘区看房,我那时候刚和你发完消息,别人呢都还在午休。你说巧不巧?就我一人在大厅里!然后,他就对我看了一眼说,你是售楼小姐吗?”陶陶绘声绘色地说着,眼中闪动着兴奋的光芒,“你猜怎么着?!” 洛桐微微一笑:“他下单了。” 陶陶皱了皱眉:“你怎么一下子就猜出来了?没劲~” 洛桐好笑道:“可你刚才的铺垫不都是在讲这个么。” 陶陶又伸了伸脖子,认真道:“洛桐,你听我说呀,我还没说完呢。” “哦?他还加了你微信,以后买房还找你?”洛桐调侃道。 陶陶说:“比那个还要厉害。就算是加个微信也就是有可能再做成一单生意,可是那位大叔却是一下子下单了三套,把二十楼一层的三户全给包圆了。” “啊?”这下轮到洛桐惊讶了,“你是说一个穿工厂制服的叔叔?” “是啊!所以说,永远不要低估任何一个人。你说,这个城市里,有几个人能一下子拿出两千万来?”陶陶激动得整张脸的肉肉都在微微颤抖,“可是他就能!大叔是现金全款,当场成交,当天付款!” 听到这里,洛桐也惊呆了,以前听闻许多暴发户背着几麻袋现金来买房的故事,没曾想还真发生在现实里了!陶陶简直就是现实版爽文大女主,其他销售该恨得牙痒痒了。 如果现在洛桐能立即穿越屏幕出现在陶陶面前,她应该又会对她又抱又亲,又亲又抱了。 洛桐不愣不楞地看了看在镜头前开心得打滚的陶陶说:“陶陶,以后我就跟你混了,你包养我。” 陶陶嘿嘿一笑,圆圆脸上挤出一对小酒窝:“小意思,别说包养你呢,我这一笔赚的佣金够我躺平一整年了。” 洛桐将沙发上的抱枕抱在怀里,抵着下巴嬉笑道:“是哦!那还等什么?你来我这里,我带你吃喝玩乐。” 陶陶先是条件反射地说了句“好啊”,跟着又转了转眼睛说:“不对”。 “哪里不对了?”洛桐问。 陶陶说:“你这话说的感觉好像你已经移民过去了,要对我尽地主之谊。” 洛桐心里咯噔了一下,默默地闭上了嘴巴。 她打着马虎眼:“没有啦……我只是盛情相邀。” 陶陶很快又说:“洛桐~我现在宣布,我今天打这个电话,就是要对你说,我打算过来好好玩一玩的。你乖乖在那里等着我把请假和签证都办好。” 洛桐用力地点了点头,肉麻地说:“我可想你了,陶陶。” “嗯,我也是。”两个小女生隔着屏幕与对方腻歪了一会儿。 陶陶渐渐从卖房大惊喜中冷静了下来,忽然问了一句洛桐:“洛桐,你刚才是想对我说什么来着?” “呃~”洛桐一下子被问住。 洛桐心想:我要说的已经被你全说了。 洛桐灵机一动说:“我要跟你说,这几天吃的喝的和玩的,都超级豪华,你要过来,我再带你玩一趟。” 陶陶却没有预料中的激动,反而眼神有些迷茫,她收起刚才欢快的语气,变得有些忧心忡忡:“洛桐~我觉得你不对劲~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洛桐脸色有些慌张,只嗫嚅道:“我……我没有啊……” 陶陶忽然哭丧着脸说:“洛桐,你是不是遇上什么想不开的事了?不然,你为什么每天都住不同的酒店,还是那么豪华的,你妈留给你的遗产也不多啊。你要是在外面全花完了。下半辈子可怎么活啊?” 洛桐连连摇头:“你想什么呢?以为我得绝症了?我没有!陶陶,你搞错了,我没有!下半辈子我还要继续跟你做闺蜜的。你刚才才答应要包养我的,才几分钟呢,就反悔了?” 陶陶忽然轻松地长舒了一口气,肩膀往下一松:“没有想不开就好。” 但又立刻露出妈妈操心女儿的表情,说:“不过我们有钱也不能这么花。还是要省一点的。” 洛桐立即点头如捣蒜。 陶陶又说:“你看这房间是套房,里外里好几间的。一晚上不得大几千?” 洛桐支支吾吾道:“也没有……很贵……这里的物价低嘛~” 总算以物价的理由搪塞了过去,陶陶这才微微点点头,又说:“等我过来了,可以和你分摊房费,那就好多了。” “嗯。”洛桐莞尔一笑,“等你来了,我们去海边玩,我还没上过海岛呢~” 陶陶点头:“嗯嗯。我也是。等我拿到了佣金,我请你~” 和陶陶打了一通电话后,洛桐觉得心情好多了。 爱情只能给人痛苦,还是友情能够抚慰心灵。 有了些精神,洛桐便洗澡准备上床了。正冲着淋浴,齐寓从后面抱住了她。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也许就是刚刚挂掉电话的时候? 齐寓抱着洛桐一起洗了个澡,其间两人又做了一次。洛桐觉得齐寓有点太频繁了,便说了他一句:“承欢侍宴无闲暇。” 齐寓笑了笑:“你要骂的是前一句。从此君王不早朝?” 洛桐用眼睛斜睨他。 齐寓又说:“那是普通人。我是我。” 洛桐实在无语……见过自大的,没见过这么自大的。 洛桐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自信像是不花钱似的。” 齐寓见洛桐又能和自己斗嘴,忽然心情大好。 他掐了掐她的腰说:“再耍嘴皮子,让你的嘴巴没空说话。” 洛桐又羞又恼,将浴巾扑他脸上。 第71章 心疼 到了床上,洛桐说:“我以为你会很晚回来的。” 齐寓吻了吻她的脖子:“事情办得比较顺利,所以回来早。东西都搬过来了吗?” “嗯。”洛桐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便含糊其辞。 齐寓忽然想到了什么,有些激动地搓了搓洛桐的肩膀:“现在还早。你困吗?” 洛桐皱了皱眉,今天早上两个人都赖床了,睡到中午才起,中午吃了点东西去警署办临时身份证,现在当然不算困。 而且,齐寓睡觉时间晚,加之常常半夜骚扰洛桐,洛桐也跟着习惯了晚睡。 齐寓坐起来,将洛桐从被窝里拉起来。 洛桐奇怪了:“你大晚上的又抽什么风了?” “不是抽风,是放风。”齐寓说,“把我们的心愿灯放风。” 闻言,洛桐转了转眸,有些为难地说:“那灯,被我扔了……就是刚才整理房间的时候。” 齐寓倒没怪她,摸了摸下巴说:“我知道在哪儿。” “在哪儿?”洛桐有些紧张! 大半夜的,他不会想要到垃圾堆里翻出来? 齐寓说:“在阿娘那里。” 洛桐:? “东西是我让阿娘扔的。”洛桐说,“已经在垃圾堆里了,不要捡了?” 齐寓却肯定的说:“不,还在阿娘那里。所有让她扔掉的东西,她都会过一天再扔掉。” 洛桐不懂了,这又是什么奇怪的规矩:“为什么?” “因为小时候,我一气之下扔掉了一本重要的记事本。第二天才想起来要找回来,可是已经找不到了。我狠狠地罚了阿娘,她此后再扔东西,就习惯了会在第二天再确认一次。”齐寓说。 洛桐倒不关心他扔掉的是什么,而将重心放在“狠狠地罚”上面。 狠狠地罚到底是怎样罚? 想到有一天自己也许也会不经意触到齐寓的逆鳞,自己最好先有个心理准备。 洛桐问:“你怎么罚阿娘了?” 齐寓说:“我要赶她走。她不肯,在屋前跪了一整晚,到第二天,我气消了,才同意让她留下。” 洛桐听得三观巨碎:“你是说,你对阿娘的惩罚是解雇她?她为了留下来,自己罚跪了一整晚?” 齐寓点点头,又叹了口气说:“所以,我身边的每个人都对我忠心耿耿,打都打不走的那种,只有你,永远在想着摆脱我的束缚。” 洛桐咬着嘴唇,口服心不服。 她也不是故意要与他作对,只是不喜欢被强迫而已。 她不喜欢齐寓不管她想不想,就自作主张地替她决定一切。 但是洛桐不想说,说了也改变不了什么,他有的是办法让她“乖乖”听话。 齐寓深情地抱了抱洛桐说:“不过没关系,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对你有多好,有多在乎你。到那时,你可能会后悔对我有过二心。” 洛桐小声地辩解:“我没有。没有你说的那种二心。” 齐寓已披上了晨衣,回看了洛桐一眼,说:“你先在房间里等我会儿。我过去对面拿。阿娘也许睡觉了,我不想惊动她,所以房间会很黑,你会怕。” “嗯。”洛桐抿唇笑了笑。 他常常在细节处,让洛桐感到用心,又常常在他认为重要的事情上,绝不让步,即使她不愿意。 正是这种矛盾,才让洛桐觉得时时刻刻都在理智与情感中拉扯。 等了片刻,齐寓提着袋子进来了,拿出两盏灯后,他看了看下面那些形状奇怪又花花绿绿的东西…… 又将目光挪到洛桐身上…… 洛桐觉得那目光有如芒刺,他把她想成什么人了! 洛桐一把抢过袋子藏在身后说:“那些肯定不要了!” “一次都没用过怎么就扔了。”齐寓不怀好意地笑着,故意道,“好浪费哦。” 洛桐拿着袋子一点点退到墙边,直到退无可退,她尴尬地看看齐寓,混乱中找借口:“那是别人的,说不定用过了,不干净!” 齐寓一手撑着墙壁将洛桐锁在臂弯间,他高大的身影笼罩着洛桐,洛桐缩着脖子往后紧贴住墙壁。 齐寓很欠揍地笑了笑,玩味地说:“嗯。有道理。我的确不喜欢别人用过的。” 洛桐如获大赦,便像个热锅上的蚂蚁,眼睛团团打转,要找地方藏。 齐寓却不放她走,抬了抬下巴,手心摊开说:“给我。我照原样重新买一遍。” “啊?” 下一秒洛桐抗拒地说:“我不要。” 她因过于激动,手指擦着墙壁,发出吱的一声尖响。 齐寓最喜欢看她窘态百出的模样,更加逗她:“不要?不要和我用?哦~那我懂了!” 洛桐怕了齐寓生气误会了,像被踩着尾巴的耗子一般,着急地辩解:“也不是和别人!” 齐寓摸了摸下巴,嗤了一声:“那就是~趁我下个月不在家,寂寞少妇偷偷慰藉。” 洛桐的脸一下子就红到了脖子根,因手上还拿着要藏的东西,她恼羞成怒地用额头顶齐寓的胸膛:“你……你你你,下流、卑鄙、龌龊、变态!” 连珠炮一般将脑中形容登徒子的词全数说了一遍,还是不解气。 齐寓呵呵呵闷笑了一阵,觉得洛桐真是又可爱又好玩。 齐寓怕再惹下去,她真要跟自己翻脸,不让他碰她了,这才哄着她说:“跟你开玩笑的,傻瓜。来~东西给我。” 洛桐看看他,怀疑地说:“我……明天自己去扔。” “你知道垃圾箱在哪儿吗?”齐寓揉了揉洛桐的额头说,“我现在就将这袋子再放回去。明天阿娘会扔掉的。” 洛桐半信半疑,不情不愿的把袋子从身后挪到身前:“真的?” 齐寓诚恳地点点头:“我答应了。自然会做到。不光这件事。” 洛桐这才将东西交给齐寓,齐寓又往返了对门一次,两人才往楼下去。 齐寓牵着洛桐的手,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手指,洛桐忽然小声地“咝”了一下,齐寓停了一下,抬起洛桐的指尖看看,皱了皱眉。 “怎么弄的?”齐寓问。 洛桐装傻:“我也不知道。” 齐寓将破皮的那根手指含到嘴里,轻吮了一下。 洛桐微微挣开,说:“我没事。不疼。只是一点破皮而已,过两天就好了。” 齐寓回忆了一下,似乎只有他将她锁在车上的时候,她是一个人。 生气自残? 齐寓倒吸了一口凉气,说:“洛桐,我们吵架,你可以对我发脾气和我闹,抓我挠我,但永远不要伤害自己,因为我会心疼。” 第72章 凌霄花 两人到草地上,齐寓将两盏灯依次点燃,洛桐手捧着孔明灯,烛火映在她的脸上,将她的脸蛋朦胧成一片光晕。 齐寓问:“想好要许什么愿望了?” 洛桐有些茫然,之前开玩笑说,不想怀上齐寓的孩子的愿,那是赌气的话。 她不是不想,她只是没准备好。 洛桐看看齐寓:“那你想好了吗?” 齐寓原本就不相信这些,许愿如果能够灵验,那么困扰他的谜团就不会至今无解,他在意的人和事也不会突然的消失。 二十岁那年他就知道,许愿是最没用的东西。 他沉静地看看洛桐:“没想好。你想许什么愿,我就许相同的愿,也许因为两个人的念力更强,或许就真的会实现。” 有愿的时候错过了放灯的时机,无愿的时候又偏偏不能辜负想让她开心而陪她放灯的人。 这个世界上的事常常就是这样……你误以为掌握的命运,到头来想起,也不过是被命运玩弄。 洛桐想了想,心中渐渐明晰了答案:“那就祝我们都不要受到伤害。” 齐寓灼热的目光看着洛桐,火光倒映在他漆黑的瞳仁里,仿佛点亮了整个夜晚。 齐寓认真地重复洛桐的话:“祝我们永远都不要受到伤害。” 两人同时松开了手中的孔明灯,燃烧的热空气带着纸灯冉冉上升,越飘越高,仿佛要往墨蓝色的夜空和厚重的白云间飞去,渐渐地消隐在夜空里,成为远空里的一颗星…… 他们的愿望,会实现的? 明天那纸灯的余烬将随风而去,好像人的一生,而已。 在回房间的路上,两人都有些默然无声,这一晚齐寓始终抱着洛桐,不肯放手。 …… 早晨,阮飒醒来,到了楼下,父亲和大妈在用早餐,父亲阮泰亨在中风后,腿脚不方便,有时就坐在轮椅上用早餐,他看到阮飒过来,立即唤他坐到边上。 在二哥去世后,父亲确实越来越看重阮飒了。这一点,连家里的佣人都看出来了。有时候阮泰亨会差佣人来阮飒房间敲门,提醒他该和父亲一起用早餐。 父亲是个倔强的人,他展现父爱的方式也带着一种命令的口吻。 “小飒。”父亲浑厚的嗓音传来。 阮飒立即恭敬地回应:“爸爸,早。今天天气不错,我上午开车送你去复健?” 阮泰亨满意地笑了笑,拍了拍阮飒的胳膊:“不急,先吃早饭。” 阮飒像小时候那样注重礼仪,安静而沉默地用餐。 只要父亲在,大家连喝牛奶都不敢大声。 他的美人妈则自觉坐在较远的位置,照例面对着花园的方向,一边欣赏着爬上花架的凌霄花,它们颜色鲜艳,在晨光中昂扬着头,随着风轻颤,美人妈越看越喜欢…… 这花就像她啊。 阮飒已经吃完了,正喝着收尾的咖啡。这时阮泰亨开口了:“做复健的事下午再说,你上午有没有空?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阮飒立即顺从地点头:“爸爸,我有空。” 大学毕业,回国一年,那家小小的外贸行本就不需要天天盯着,当然他也可以学齐寓多元发展,但母亲是不会答应的。 就好像阮飒只要稍微变得强势一点,他们在这个家的太平日子就会不保了。 母亲的这种心思,从阮飒懂事起就隐隐有所觉了。 因为心疼母亲,阮飒一直以来都是个听话而懂事的孩子。 以前,阮泰亨嫌弃这样的三儿子没有他身上的血性。可最像他的大儿子却做出那样的事,叫他被自己崇尚的野心和血性所反噬。 阮泰亨这才深刻意识到,一直以来,他都错了。 在事业上他杀伐果决,是立下开国功勋的阮将军,后又在国防部担任高层,说一句话甚至能影响国家决策。 但在对待儿子的教育问题上,他不是个合格的父亲,他教坏了两个儿子,也忽略了第三个儿子。 现在,他老了想通了,决定要补偿。 大妈推着轮椅送阮泰亨到车上,宽阔的商务保姆车旁,司机老高恭敬地站立一旁。 阮飒将轮椅折叠好,又和老高一起将父亲扶到车上,临别时,大妈微笑着说了句:“昨天的蛋糕很好吃,小飒。今天也辛苦你了。” 大妈是个传统的当地女人,只会说土话,穿着永远是传统服饰,斜襟的立领上衣和宽松的棉稠裤,低挽着发髻。随着年纪增长,她越发娇小,缩成了愈加卑微的样子。 年轻的时候她也从来不争宠,阮泰亨往家里带回形形色色的女人时她从来不过问,有时在家里的客房和走廊里撞见那些女人也只是客气的笑笑。 美人妈刚来这个家的时候还误以为这个穿着体面的小个子女人是这个家的佣人主管。 待三十年过去,朝夕相处,美人妈才逐渐了解这个大老婆深藏不露,其实是这个家除了阮泰亨之外最不可撼动的存在。 就算她的儿子犯下弥天大错,阮泰亨也待她一如往常。 车上,阮泰亨隔着一条走廊拍拍阮飒的手背,缓缓说:“小飒,我昨天跟你提起的那些我们家所持股的国企,除了分置改革的国家支柱产业,还有一家小公司,我很久之前用股权互换买下了整个经营权,我想以后就交给你管理。你现在经营的保健品公司固然好,但走那样的赛道,成长缓慢而辛苦,就算整个国家的灵芝市场被你垄断,市场需求又有几何?” 阮飒认认真真地听着,努力地消化着父亲的话,父亲的意思是今天要带他去看一个他买下经营权的公司。这之前,从未听他说起过。 “我之所以让你把军方持股的消息放出去是因为,那些散股其实早就另易其主了。有人想靠吃股息来安度晚年,这个可以理解。不过,你的日子还长,可不能有这种以逸待劳的想法。” 父亲目光锐利地看过来,从阮飒伟岸的眉骨和高挺而有气势的鼻梁中,他找回了一些他年轻时候的样子。 如果说老大像老虎,老二像狼,他的三儿子就像大象,沉稳有余而进取不足。做他阮家的儿子,是注定不可能平静地度过一生的,不论阮泰亨想不想让他去闯,身边的对手也会把他逼到那个境地。 阮飒已经长大了,阮泰亨日渐衰老的身体却不允许他再慢慢教儿子。 第73章 往事 车子停在一片废墟旁,在荒草丛生的这片空地上,阮飒推着阮泰亨慢慢地行进。 司机老高正手拿一柄镰刀,割去挡路的杂草,一点点清理出一条小径。 轮椅艰难地行进了一阵,阮泰亨对老高说,就是那栋房子。 老高又手拿镰刀一点点清理掉门口的杂草和废墟,门口露出了一块白底黑字的牌匾,竟是用中文写的。 会安建筑公司 阮泰亨指着这牌匾说:“我和你母亲就是在这里认识的。” 可是,阮飒的母亲从来没有对他提过这些! 阮泰亨说:“你母亲是华侨商人的女儿,如果不是她父亲的公司倒闭了,她也没有机会嫁给我。她在娘家曾经是大小姐。从小养尊处优的……” 阮泰亨仿佛沉浸在这段陈年往事中,他眼睛闪着光,又抬头看看阮飒说:“你母亲年轻时真的很漂亮,追求她的人可以一直从这里排到港口,甚至还有外国人。” 阮飒听出了满腹疑问,却不敢提。 为什么外公会经商失败,为什么母亲又会嫁给父亲? 父亲足足比母亲年长三十岁。他还一直以为是自己的母亲出身不好。就像这个国家许多在战乱中流离失所,最后只能以色侍人的苦命女人一样……能嫁给父亲,还是一种运气了。 所以,她才活得如此谨小慎微,提醒自己要处处小心。 可是……她明明也是大家闺秀。 那么他的外公和外婆呢?阮飒从来也没见过他们…… 父亲的话让阮飒彻底沉默了。 阮泰亨的神情转而有些愧疚,眼中浮动着细碎的泪光,他说:“我当时为了和你母亲在一起,确实用了些不怎么光彩的手段。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这个公司不是我让它破产的……是时运,世道变了,时运不济了。” 阮飒有些愣怔,他了解过自己国家的历史,他知道他父亲所说的“世道变了”是什么含义,又想到父亲当时的身份。 诸多线索串联在一起,就算父亲不说,他也猜了个大概,他整个人被突如其来的真相冲击得快站不住了。 他咬了咬后槽牙,拼命忍住不断翻涌向上的情绪。 如果,现在坐在轮椅上的是别人。如果这番话,不是他的父亲对他说,他应该要恨这个人。 阮泰亨微仰着头看阮飒,苍老的手拍着阮飒扶在轮椅扶手上的手背说:“儿子,你不怪爸爸?身处那样的时代,我们每个人都身不由己。” 阮泰亨转过头,又看着这道木牌匾,仿佛要用眼睛将它凿出个孔洞来。 “老高,你把那木牌子取下来。”阮泰亨对司机老高吩咐。 老高是有功夫的,他膀粗腰圆,每一块肌肉都很有力,他捏住木匾的上下两端,屏气用劲,只听到生锈的钉子划拉木头的声音,擦啦一声,木牌穿过钉子被完整地取了下来。 老高用粗粝的手掌擦干净上面的灰尘交给阮泰亨:“老爷,小心上面的木刺。” 阮泰亨摩挲着木牌上掉了漆的字说:“这么多年,我一直想着该怎么补偿你和你的母亲,我想到用股权置换的方式将这公司从国企中彻底剥离了出来,它现在已经是有独立自主权的民营公司,公司的法人代表就是你母亲。现在我把它交给你,好好经营下去,想办法让逝去的年华重新焕发荣光。” 阮飒蹲下来,手紧紧抓着父亲轮椅的扶手,抓得指关节发白。 “父亲,我……”阮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的恨、他的怨,他忍受过的排挤,还有在这个家里不被重视的存在,又想到父亲做过的那些事,想到自己的母亲受过的委屈。 天哪!各种情绪快要将他撕扯成几瓣。从前从来不过问他学业的父亲,现在要将这重要的事业交给自己! 他在学习工商管理的时候已经对本国发展趋势研究了大概,他们国家的gdp近些年成倍增长,民用建筑行业大有前途可为。曾经国家的住建企业都是国企,他们垄断市场、效率低下,现在国家刚刚开放市场经济,他父亲却早就已经提前布局、掌握先机!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现在要将这块事业交给他做,让他去大展拳脚。 他,能拒绝吗? “把这家企业做好。就是了却我和你母亲一辈子的遗憾了。”阮泰亨颤抖着双手将木牌匾递给儿子。 阮飒眼睛通红,满眼热泪几乎要夺眶而出,他双手接过木牌,该要说些什么的,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只能反反复复地点头,哽咽着说:“父亲,我知道了。” 阮泰亨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像是抒尽了满腔的憋闷。 他目视远方,拍着儿子的肩膀,悠悠地说了一句:“儿子。我亏欠你的太多了。” “爸~”阮飒再也抑制不住情绪的狂潮,伏在父亲的膝头哭了出来 。 阮泰亨摸着儿子的后背,又喃喃地说:“我知道你母亲是个善良的人,知道她从小劝你不争不抢,不希望你太有事业心。但现在世道已今非昔比,曾经担心的那些事情不会再发生了。却有另一种威胁在,一个家族的凋敝往往会因为一股势力的削弱。曾经我可以呼风唤雨、一言九鼎,但未来呢?” 阮飒抬起头看着阮泰亨,聪明如他已听出了父亲话外的意思,他只觉得后背汗毛都竖了起来。 “父亲,你说的是外商对市场的入侵和蚕食吗?”阮飒挑明了话题。 阮泰亨缓缓地点了点头:“不仅仅如此。阮飒,你要知道,生意看上去生意上的事,又不仅仅是生意的事。国家丢失的民族产业,短期内看起来无害,甚至因为引入外资还会使gdp增长更快,但最终会反噬国内经济。到那一天再想挽回,就来不及了。” 阮飒懂得这其中的利害。现在父亲要他去做的事业是国家未来三十年发展的大业,阮飒忽觉压在肩上担子的沉重。 阮泰亨又说:“从小的方面来讲,阮飒,你的姓氏是你的荣耀也是你的软肋,你知道这外面有多少人在虎视眈眈,妄想取而代之?又有多少人盼着我死?如果我走了,你没接起这份家族产业,这个家迟早也会垮掉。” 说到这里,阮泰亨又想到那两个不争气的长子,有些生气地捶了捶轮椅的扶手,一遍又一遍,他痛心地说:“阮雄他太短视!他太贪心,又太狠!不足以成大事!” 阮泰亨转眸看向阮飒说:“你可千万不要像老大这样,对内要团结。对外,才要狠!” “爸~我知道了。”阮飒郑重地对父亲承诺。 第74章 复健 回去的路上,父亲又再度叮嘱阮飒:“股权变更的事,你母亲不知道,她还一直以为那是挂靠在国企背景下的空壳公司,这件事,最近先不要让她知道。等你把公司重新办起来,业务渐渐上了轨道,再对她说。” 就算父亲不提醒阮飒,他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他没想好怎么说之前,是不会告诉母亲的。 “公司的注册资金是一千万美金。这些钱……就送给你了。”阮泰亨看着阮飒,眼中满是期许。 阮飒受宠若惊:“不,爸爸。就算我借你的。以后等公司盈利了,慢慢还。” 阮泰亨笑了笑,和蔼地说:“都是一家人,不要说还不还了。当年,你十八岁的时候,就应该送你一份像样的成长礼。可惜,那时候家里鸡飞狗跳的,你连个像样的十八岁的生日都没有过成……” 说到这里,阮泰亨又浮现出抱歉的神情。 阮飒摇摇头说:“爸,别说这些了。你休息一下。一会儿到医院了,我带你去做复健,也要花力气。” 阮泰亨顺从地点了点头,说:“好。” …… 司机老高将车子停在部队医院的运动复健科边门处,再将轮椅展开,两人扶阮泰亨坐上去,又将轮椅从斜坡上推上去,一直穿过长廊,停在最后一间运动复健室的门口。 老高又将挂在轮椅旁的折叠拐杖打开,对阮飒说:“三少爷,我去将车子停好。” “好。”阮飒点点头,扶着父亲缓慢的走进复健室。 当初阻塞在父亲脑中的血块压迫的是右侧的运动神经,动完手术,将血块取出后,主任医师便告诉过家属:“运动能力一定会受影响,尽量多做复健,缓慢刺激运动细胞,轮椅上坐越久运动神经功能更容易退行……” 之前的运动复健都是大姐和二姐轮流带父亲去的,这复健室,阮飒还是第一次来,看看空旷的运动室,一时间不知该从哪里开始做起。 正踟蹰时,走廊里经过的一名大夫叫住了阮飒。 “阮飒~” 阮飒闻声回了个头,忽然就笑了。 黎诗宁的到来可真是及时雨。 “诗宁。”阮飒亲切地叫了一声黎诗宁,“你是这间医院的大夫?” 黎诗宁温婉地笑了笑:“是啊。” 工作中的她一身清爽的白大褂,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短发挽在耳后,显得气质很干净。 她俯下身子又同阮泰亨打招呼:“伯父~阮将军。” 阮泰亨一时想不起这年轻的姑娘在哪里见过:“哦~你是?” “我是黎国柱的女儿。”黎诗宁大方地自我介绍,“我见过您,在前年的团拜会上,您被授予荣誉勋章,我很敬仰您。” 阮泰亨一听黎国柱这个名字就知道眼前这个小丫头是谁了。 “原来是黎部长的千金。你……和小飒是认识的?”阮泰亨看看自己的儿子和黎诗宁,倒觉得两人挺般配的,一个清逸俊朗,一个气质脱俗。 这黎诗宁虽算不上一等一的美女,但这大家闺秀的端庄气质却是骨子里的。 黎诗宁帮着阮飒一起扶着阮泰亨到一旁的瑜伽垫上,先教阮飒帮助老爷子活动腿部肌肉,做一些简单的拉伸。 然后又指导阮飒每一个器械的使用顺序和注意事项。 阮飒认真地听着,不经意看到黎诗宁偷偷看了看手表的时间,有些不好意思。 “诗宁,我们是不是耽误你工作了?”阮飒对黎诗宁说话的时候轻声细语的。 阮泰亨悄悄观察,眼中微微浮现笑意。这黎国柱是军队卫生部部长,她女儿也从事医生的职业,算是女承父业。 阮泰亨又想到黎家的大太太也是军区参谋长的嫡妹,便觉得若阮飒和黎诗宁能走到一起,也是一桩美事。 司机老高停了车子过来,和复健科的主任医师一起。老高熟门熟路地开始帮阮泰亨脱掉鞋子做拉伸,主任医生看到黎诗宁问了一句:“小黎,你怎么也在这里?” “哦。我刚从楼上下来,经过复健室门口看到一位老朋友。” 主任医师看黎诗宁的眼神有些不同,阮飒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眼神在黎诗宁的脸上逗留许久,哪怕是跟阮飒说话的时候,眼神也是看黎诗宁。 “这是你的朋友?”主任问。 “嗯。”黎诗宁点点头。 “哦~” 阮飒伸出手:“大夫,我是阮飒,阮泰亨的儿子,我父亲的病麻烦您了。” 主任的眼神从阮飒的脸上一扫而过,没了刚才和黎诗宁说话时候的笑意,他没有再说话,低头认真地帮助阮泰亨做复健。 阮飒一下子成了多余人。 黎诗宁见有人来,也准备走了。这时候阮泰亨对阮飒说:“小飒,送送诗宁。我这里有大夫还有老高。” 阮飒点头,和黎诗宁并肩走出复健室,阮飒个子很高,比他的大哥和二哥都要高,将近185,黎诗宁也不矮,约莫有170,两个瘦高个子化作两道背影离开了复健室。 主任抬头看了一眼,没说话,又捏了捏阮泰亨的腿部肌肉,量了一下腿围说:“老爷子,腿围比上个月涨了两厘米,恢复得不错,再恢复上半年,就不用坐轮椅了。” …… 阮飒一路将黎诗宁送去她的科室,她的外科病房在底楼靠近门诊部。为的是方便外伤的病人能尽快得到治疗。 阮飒从小身体不错,不怎么上医院,走在医院长廊里,闻着消毒水味,便莫名紧张,黎诗宁察觉了,调侃了句:“你怕血?” “呃~没有。”阮飒辩解道,“你哪里看出我怕血了?” “刚才有个吐血的躺在病床上被推过去的时候,你眉头皱了皱。”黎诗宁微微笑了笑,“怕血很正常。其实晕血症在男生中发生的比例更高。” 阮飒怀疑地看了看头发短短的黎诗宁:“诗宁,你好像对男人有偏见。” 阮飒怎么也想不通,男人嘛,应该是宁可流血不可流泪的,怎么会比女人还要怕血。 黎诗宁唇角上弯,眉眼含笑,光洁的素颜上浮现出女孩子的神态:“你觉得我是个女权主义者?看不起男人?” “呃~”也不是。 阮飒不是第一次领教黎诗宁的直接了,但她的直接已到了叫常人咋舌的程度了。 “数据。”黎诗宁说,“我们医生是尊重数据的。这是一方面。我还可以从另一方面同你解释。因为我们女人从十几岁起就习惯了见到血。” 阮飒回过味来,什么叫从十几岁起就习惯了。他听的人都不好意思起来,但黎诗宁却淡定自若,也没有任何调侃他的意思。 阮飒想,他也许可以和黎诗宁做很好的朋友,但永远也不可能发展成情侣关系。 他喜欢的女孩子是像洛桐那样的,看人的时候,眼睛里常常鞠着一捧水,令人忍不住就想拥她入怀。 第75章 云尼拿 拿着重新补办的护照从领事馆走出来,洛桐脸上的雀跃藏都藏不住。 齐寓被她得意洋洋的小表情搞得莫名其妙。 齐寓觉得这不过是平常的事,补办个护照而已,竟能让她如此高兴! “洛桐~”齐寓问她,“这么高兴?这护照本来就是你的。重新到手而已,不过你的表情像是中了个大奖。” “那是因为今天我又是一个有身份的人了!”洛桐解气地冲齐寓扬了扬手中的护照。 齐寓手一伸搂住她的腰往阴凉处带,只觉得阳光下她的衣服都被灼得烫手。 “你一直都是有身份的人啊,齐太太。”齐寓一边带她往树荫底下走,一边说着。 “才不是。我原来是黑人,没有护照的黑人,走到路上如果被警察叔叔查身份证,会立刻遣返的黑人。不过现在呢,我就不怕了!”洛桐浑然不觉齐寓是要她不晒着太阳,还一个劲傻兮兮地往阳光底下走。 “不黑啊。你很白。”齐寓开她玩笑,“再说,有我在,谁敢抓你走?” “也不光是这个。还有别的高兴的事呢~” 洛桐微笑着站到阳光底下,白嫩的皮肤像是镀了一层金光。 齐寓看着在热带住了快半个月的洛桐,发现老天还真是偏爱她,竟一点儿也没晒黑,这种肤质不晓得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日晒白”。 虽然阳光让洛桐变得更美,齐寓还是担心她晒出小雀斑,赶紧再手一伸一拉,带她到树荫下,同时摘下帽子给她扇着风。 他刚才托阿邦去办点事,没想到他们好了,阿邦却还在赶回来的路上,还要一会儿才能到。 齐寓眯着眼睛看了一下过于强烈的日光,忽然改了主意,临时起意道:“想不想吃冰激淋?还有什么好消息,吃冰激淋的时候同我说。” “哪里有冰激淋?”洛桐眼睛放光了。 领事馆一带有很多西餐厅,齐寓记得这附近应该就有的。 果然,牵着洛桐走了几步,就看到一家美式连锁品牌的冷饮店。 “哇!这里还有这个牌子的?”洛桐兴奋地说。 齐寓好笑:“也就是和国内差了二十多年,也不至于想什么没什么。再说,就是中国三十年前,也就是九十年代初已有很国外品牌入驻国内了,其中就有这个牌子。” 洛桐撇了撇嘴:“你说的那会儿我都还没生出来呢。” 齐寓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这小口气,那是嫌他“老气横秋”了? 齐寓推开冰激淋店的玻璃门,门头上当啷一声,摇响了铃铛,身边传来一声招呼声。 洛桐说:“这一句我听懂了。他们说欢迎光临。” 齐寓笑了笑:“不错,挺聪明的。要是在这里生活上两年,那些简单的日常用语估计都能学会。到那时,就真的翅膀硬了……” 齐寓忽而打了个岔想到:那时候他们该有孩子了。他忙的时候就有孩子陪她。这样一想,齐寓觉得等收购的事情忙完就要和洛桐去一趟深城,见完家长就立刻领证…… 洛桐坐上红色高脚椅,看着塑料菜单上的图片,又开始纠结:要抹茶红豆呢,还是曲奇饼干? 洛桐笑嘻嘻:“老公~你想吃什么?我请你。” 齐寓被她突如其来的一声老公搞得晕头转向的。 本来还想说“你就点一份,我不吃”,一脱口便是:“我随便。你做主。” “哦!”洛桐抿了抿唇,眼睛又被各种冰激淋吸住了。 “那我帮你点个不太甜的。”洛桐还是记着齐寓的口味的。 齐寓微笑地看着她,他坐在洛桐的侧面,用正面对着洛桐的侧面,用眼睛检查着洛桐的曲线。 不知是不是错觉,感觉她的胸部好像大了一些,不知是不是最近亲热得比较勤的缘故。 想到弹性又娇嫩的洛桐的雪白的皮肤在他墨蓝色的床单上的画面,齐寓就觉得这辈子不可能还有别人。 像洛桐一样令他上瘾。 他自嘲地笑了笑,耳朵里听到洛桐在用英语和店员交流。 “哪个比较不甜的?” 店员说:“可以做成半糖的。” “是买一送一的吗?” “是的。” 齐寓听到这里又笑了一下:敢情说请我吃,是因为那杯是送的。 洛桐一转头看到齐寓在笑,不打自招地说:“我是真的想请你吃,只是这边正好有活动嘛,那能便宜就便宜一点嘛。” 洛桐想起陶陶对她说的“有钱也不能这么花呀”,立即又将这话翻给齐寓听:“有钱也不能乱花不是?” 齐寓又笑话她:“上次在机场买的那口红一次也没见你涂过。59美金。这两杯冰激淋……还不到6美金……” 洛桐又被齐寓一针见血的话搞得窘迫万分,她小声辩道:“那是因为没有场合可以涂嘛!” 齐寓点了点头:“这样啊!还是我们齐太太见过世面。我还以为我带你去的那几个场合已经足够高规格了?没想到还配不上59美金的口红。” 洛桐说:“什么场合?” “行政酒廊那次。一瓶威士忌卖998美金的,账单没看?” 洛桐支吾着。 齐寓真是说反话的高手,他怎么能每次都把话说得让别人无法反驳呢? 可是,洛桐是不服气的,她就是歪理,也要拿出来说一说的那种人:“国内网站明明说豪雅酒店才是最贵的。” “喝~”齐寓不屑,“这你也相信?也就是骗骗你们外国人~” 幸好服务生及时递上两杯冰激淋,打断了两人的斗嘴,也让词穷的洛桐,稍稍有台阶下。 洛桐接过两杯冰激淋,转手就把那杯更甜的给齐寓。 “和你换一杯。”齐寓这么精明,立即识破。 “为什么?我特地帮你选的。”洛桐眨眨眼佯装不解。 齐寓显出一个假笑:“我不喜欢绿色,我喜欢白色。” 他转手又将抹茶红豆推回给洛桐。 “云尼拿和巧克力的还能接受,其他奇怪味道的,我都不喜欢。”齐寓说。 洛桐扑哧一笑:“你好古板哦,现在谁还会把vanil音译成云尼拿了,都一律说是香草味嘛。” 不过,在东南亚这一带确实都习惯了将香草译成云尼拿的。 齐寓耸耸肩:“可能因为我是八十年代出生的老人家~” 洛桐又笑,从纸杯里抬起头,看了齐寓一眼:“齐总,你好记仇哦~” 第76章 动动嘴巴 齐寓吃了两口冰淇淋才觉得刚才的暑热消退了不少,这几天这里又很热,像是秋老虎,严格来说,这里四季不分,只分旱季和雨季。 现在从秋天步入冬天,相当于雨季过完要进入旱季了。 齐寓想,从法国回来以后要趁着凉爽的旱季好好带洛桐去周边城市转一转。这附近还有个小岛,应该是洛桐喜欢的。 毕竟她买的新泳衣还没用上…… “老公~”洛桐吃完了冰激淋抹了抹嘴巴,说话间哈出一股凉气,“你出差那几天,陶陶会过来陪我。我跟她打过电话了,我们都说好了。” “那太好了。” 齐寓拉着洛桐的手将她转过来,看着她的眼睛说:“你看家里房间很多,她好不容易来一趟,就让她多留一些日子。” “嗯!”洛桐用力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我还有件事想跟你说。” “老公”这个称呼后面必然跟着别的附加条件,齐寓自从让洛桐叫他“老公”之后,也逐渐开始摸透这个规律。 “你说说看。”齐寓微扬着下巴,既然对方有所求,他当然姿态更高一点。 “我想跟陶陶住在外面的酒店。”洛桐讨好地笑笑。 齐寓微蹙了蹙眉心。 洛桐从高脚椅上跳下来,摇了摇齐寓的手臂,撒娇道:“老公~求你了~就一个礼拜,等你回来,我就搬回来。” 自己家就是开度假村的,招待客人还要出去住,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洛桐自知要求无理,也只是想争取一下,要是实在不答应,她已经打算串通阿娘扮演酒店服务员了。 陶陶的英文不是那么的好,也许就能蒙混过关。 齐寓当然知道,洛桐提这个要求是不想让陶陶发现,洛桐已经在国外和一个刚认识不久的男人私定终身了。 齐寓说:“两个女孩子,住外面的酒店?碰到坏人怎么办?” 洛桐信誓旦旦地说:“陶陶会跆拳道,还学过防狼术。她会保护我。” 齐寓抱着手臂,脑中浮现出情报上那个脸圆圆、有些微胖的女孩子,他狐疑地看着洛桐,不说话。 洛桐索性拉开齐寓绕在胸前的手臂,将毛茸茸的脑袋钻进他的怀抱,继续撒娇:“不会有危险的。我们晚上留在酒店看电视,不去外面乱跑,白天只去人多的地方。” 齐寓伸手抱着洛桐,叩着她的下巴让她仰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齐寓眼睛微眯,用有磁性的喉音蛊惑地说:“如果我同意的话,你可以为我做什么事?” 洛桐看不穿齐寓的心思,只是直觉他的要求肯定很难办。 “你别把题出得太难,我笨手笨脚的,上次做的西红柿鸡蛋面已经是极限了,你怕你提的要求太高的话……”洛桐纠结在要不要答应齐寓的条件上。 齐寓打断她的胡乱猜测:“不是叫你做满汉全席。” “那难吗?” “不难。动动嘴皮子就行。” “就这么简单?”洛桐高兴了。 动动嘴皮子。说话还是品尝美食她都很擅长呀。 齐寓微笑了一下,笑得就像是哄骗住兔子的狐狸:“你答应了?” 洛桐说:“只要你能答应,我就答应你的条件。” “一周?” “一周。” 回到家,在浴室氤氲的水汽中,洛桐半跪在花洒下面,被齐寓手把手教着动动嘴皮子的时候,才终于知道他说的动动嘴皮子是哪种动…… 阮飒从公司回来,刚要上楼,被母亲叫住了。 这个时候已经过了饭点了。他下午陪老爷子做完复健,又给公司员工开了个短会,开完会已过了下班时间了,阮飒索性招呼员工一起去底楼商场用了点工作餐才回家。 美人妈看来一直在等他,她手边有一本翻开的杂志,茶几上还摆着一杯花茶。 美人妈开口道:“小飒,过来,陪我坐会儿。” 阮飒坐到沙发上,心里有点忐忑,今天白天父亲才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自己,他看母亲的眼神都带着几分提防,怕她莫不是要问她名下那家公司的事情。 美人妈拉着阮飒的手,两眼放光地说:“我听你爸说,今天在医院遇上黎小姐了?你们俩关系处得不错?” 原来是要问这个。 阮飒心里一松快,脸上的紧张也一瞬而逝了。 “妈,你别听爸乱说,我和诗宁只是朋友。” “哦?她叫黎诗宁?这名字起得也很好,一听就是个知书达理的。”母亲看阮飒的眼神真是意味深长,感觉下一秒连婚期都要给他排上了…… 阮飒突然觉得口干舌燥的,他斟酌着用词,如何不让母亲误会他和黎诗宁的关系,又能拖一拖她再要给他安排相亲对象的事。 想了半天,阮飒只好含糊地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美人妈心里一起一落的,喝了口花茶,语气中微微流露出些不满:“现在都是信息时代了。什么都快,倒是谈恋爱比我们那时候还墨迹了……” 阮飒:…… 见过嫁女儿心急的,倒没见过找儿媳妇更心急的。 阮飒转移话题:“那你们那时候有多快?你和我爸……” 母亲嗔怪地看了阮飒一眼,说:“说你的事呢,说我们那些老掉牙的做什么。” 阮飒忽然不正经地一笑:“听听你们有多快,我好参考参考呀。” 美人妈轻拍了一下儿子:“淘气。” “妈,你说说嘛。你从来都没说过怎么跟我爸好上的。爸爸倒是跟我念叨了一下午,说你年轻时如何如何漂亮,他又如何如何觊觎你的美貌。” “啊?”美人妈惊讶地挑了挑眉毛,“他真的跟你说了这些?这老头子,越老越不正经了。” “难道说,你和我爸是全垒打?”阮飒从母亲的表情中仿佛猜到了什么。 “什么全垒打?” “就是见一面就拥抱接吻加上床了?”阮飒眼睛都瞪大了。 “什么呀……”美人妈忽然羞红了脸,别过脸去,过了一会儿,当阮飒以为她不肯说的时候,她才轻声地说了一句:“我那时候被他灌醉了……” 阮飒正从壶里倒茶喝,闻言,手一抖,花茶都洒了一半。 阮飒放下杯子,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看看美人妈娇羞的侧影,又看看天花板,说了一句:“我爸可真厉害!” 第77章 段位 阮飒和母亲说完话,母亲往附楼的方向去,小儿子阮琦住在附楼,她为了照顾儿子方便,也住了过去。 阮飒则是住在主楼,父亲住顶层,他和几个哥哥的房间都在二楼。 经过楼梯拐角的时候,他意外遇到了叔叔阮泰祥,叔叔行色匆匆,脸色有些凝重,他见到阮飒吓了一跳。 “叔叔。”阮飒先打了个招呼。 “哦~小飒啊。“叔叔微崩的脸展开了对阮飒笑了一下,“这么晚才收工?” “嗯。刚才在楼下坐了一会才上来的。您是来找父亲的?”阮飒问。 “嗯。最近太忙,没工夫来,今天想起了,临时过来看看你父亲的身体怎么样了。”叔叔言不由衷地说着,阮飒却明显感觉这么晚拜访不会是因为“路过看看”这么简单。 “叔叔~”阮飒鼓起勇气,起了个话头。 刚才和母亲的对话令他重新审视他对洛桐的感觉,他实在不想放弃对洛桐的追求。 叔叔说:“有事?” 阮飒说:“能不能帮我个忙?查一查齐寓的住址?我想专程去拜访一趟。” 叔叔眼神一下子就变得很戒备。 “你找他干嘛?” 阮飒不懂了,不知何故,叔叔只要一说到齐寓,就会流露出这种语气。 “我上次和他见了一面,感觉很谈得来,就想和他正式结交一下。”阮飒撒了个谎。 叔叔表情复杂,张了张口,又有些欲言又止,仿佛有些事一旦开口就覆水难收,似乎其中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叔叔拧了拧眉头,说了另外的话题。 “最近传闻有两个外国人失足落海,这事还惊动了领事馆。你听说了吗?” 阮飒摇摇头:“没有。” 阮飒立刻敏感地问:“这事……难道和齐寓有关?” 叔叔拍拍他的肩膀说:“这城里有很多复杂的人和事,还有看上去是巧合的东西,不好解释,也不好下断言。不过,巧合一旦太多,便一定不会是随机事件,背后一定会有一双看不见的手。” 阮飒又追问:“齐寓是这双手?” 叔叔撂下一句“不好说”,便没再停留,往楼梯下去了。 只留下一头雾水的阮飒,有些失神地走进自己的房间。 和上次通话隔了一周了,今天又该是和大哥视频通话的时间了。 两地隔了五小时的时差,他这里的晚上,是哥哥那边的下午。 哥哥今天的通话背景换成了高尔夫球场,镜头里远处还有些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一旁的球童是个少年,哥哥转头对他吩咐了一下,球童便快速地收好球杆走出了镜头。 阮飒的思绪还有一半留在叔叔的语境里。看到阮雄接通,他迟了两秒才叫了句:“大哥。” 镜头里的阮雄看上去心情不错,大约是今天打出了不错的成绩。 阮雄长得不像阮泰亨,他长了一只鹰勾鼻,在瘦长的脸上占去了三分之一的面积,笑起来的时候鼻翼翕动,看上去有几分凶相。 眉心的川字纹很明显,毕竟他要大阮飒二十多岁,已是年近半百的中年人了,如不是他喜欢穿颜色亮丽的衣服,整个人会显得更加阴鸷、有城府。 此刻,他便穿了一件大红色的polo领运动衫,他停下来,说了两句话,将挂在椅背上的白色拉链外套迅速地穿好,到了下午五六点,瑞士的十月已经有些凉意了。 “小飒?今天怎么主动找我?”阮雄说。 阮飒默了片刻,说:“没什么,刚才在家里遇到叔叔了,便突然想起来问问你,叔叔是什么时候从公安部调到交通部的?” 阮雄想了想,手指在桌上敲了两下后,肯定地说:“十年前。那时候你还小。” “哦~”阮飒想起来了,他十几岁之前,叔叔经常来家里做客,但调到交通部之后就鲜少来了。 “那调任是国家的意志还是个人的意志?”阮飒含蓄地问。 其实,这话里的意思是被降职的还是正常调动。 阮雄意味深长地笑笑,也含蓄地说:“从核心部门调到非核心部门,肯定不算是平级调动。而且,要按我说当然还是原先的部门对我们家族更有利。” “那是……什么原因呢?”阮飒实在没忍住,一心想着要刨根问底。 这时候,阮雄敏锐地察觉到什么,忽说了一句:“你刚才说,他是去找父亲谈事情的?” “嗯。” “那一定是大事!城里出大事了。你知道出了什么事吗?”阮雄问。 阮飒便将叔叔的话重复了一遍:“两个外国人失足跌入海里,惊动了领事馆。” 阮雄皱了皱眉头。 阮雄意外地说了一句:“你听说过齐寓的事吗?叔叔的调任也许跟齐家的案子有关。” 阮飒一惊。 他这几天绕来绕去在心头的就是这个人的事。 为什么所有的事情最后都会集中到齐寓身上,而每一个人说到齐寓都是一脸的讳莫如深? 原来,这之中……还牵扯了案子! 阮飒定了定神,镇定下来:“我刚回国,前几天才第一次见他。” 阮雄认真地说:“这个人不简单。他心里承受的那些东西,一般人都扛不住。” 随后,阮雄从齐寓的爷爷主动放弃私人企业,无偿交还给国家开始说起,一路说到他的父母在车祸中离奇身亡,又说到他第一次出海和海地人做生意,路上遇到了海盗,他的保镖中了一枪,他却意外结识了部落酋长,拜了把子,此后人生开始转运。 坊间传说他用酋长的资金在海外股市赚得盆满钵满,玩了一出借鸡生蛋,不仅偿还了酋长的投资,还积累了一大笔启动资金,此后他便创办了海外投资公司,帮助国内的大亨理财。 再后来就是以外商的身份在国内投资办厂,做进出口生意。 后面那些,阮飒查资料的时候已经知道了。 可听阮雄在说的时候,阮飒仍觉得自己像是在听传奇故事。一下子又对自己没了信心。 这种人,太可怕了,他遭遇了低谷又能重新翻身,他的运气好到令人嫉妒! 他阮飒,怎么跟他比啊! 阮雄最后总结陈词道:“不过齐寓的敌人也不少,人太强了,就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学不会韬光养晦便永远有数不清的灾祸。他现在虽然是得势了。但谁晓得哪天会不会又来个什么横祸,让他一无所有呢。” 哥哥的话让阮飒听了不舒服。 阮飒虽然因为洛桐的原因,不喜欢齐寓,但不妨碍他对他能力的欣赏。 不像是哥哥,话里有拉踩的嫌疑。 其实对阮雄而言,齐寓就像是一座山,他在那里,就是在挑衅别人去将他踩在脚下,他说那些话,无非是这种心态的展现。 可惜在阮泰亨眼里,阮雄的段位是远远不及齐寓的。 第78章 发育 这几天齐寓一直都在为出国的事奔走忙碌,待在书房里的时间最多,洛桐因为陶陶要过来玩,则成天泡在图书馆抱着笔记本电脑做旅行攻略。 隔着一道门,两人各忙各的、相安无事,偶然忙累了就腻在一起,嬉笑打闹。 图书馆和书房的一门之隔就像是楚河汉界,齐寓不喊她过来,洛桐是不敢跨越的,平时基本上都是齐寓主动进去她的领地。 这会儿,齐寓在办公椅上伸了懒腰,从工作状态中停下来。忽然就想到之前的“惩罚”还挺管用,这小孩真不敢再对他办公区有好奇心了。 但一想到“惩罚”,齐寓便又有些心猿意马,一周的动动嘴皮子可还没过呢。 他穿过门,从外间小心翼翼到里面,想看看他宝贝的小可爱在做什么。 洛桐正站在书架的最后一排前面,她努力地跳起来拿一本最上面一排的书,她一跳又一跳的,跳得胸口颤颤的,也没拿到,齐寓从旁边过去,一抬手就给拿了下来。 拿下来看了一眼封面,齐寓念了出来《黄帝内经译注》。 齐寓好笑道:“这么博学?看这个书的门槛可高。” “不就是文言文嘛!我看得懂。”洛桐一脸傲娇地说。 “文字门槛只是一个门槛,我说的还有别的门槛呢?”齐寓逗她。 “什么门槛?”洛桐眼睛瞪得圆圆的。 齐寓把书往身后一藏,说:“你先跟我说,看这个书干嘛?你一个小朋友,也不需要养生啊。” 洛桐转转眼珠子:“我是帮你看看老人家该怎么养生,过了三十二可就盛极而衰了。” 齐寓呵~了一声:“哟,还做过功课,还晓得男人阳数是八的倍数。那你应该晓得这个年纪的你的老公可是壮满之年,是非常有力的。” 齐寓还故意咬了“有力”这两个字的重音,洛桐被他不正经的话又联想到那个方面去,脸一红。 齐寓上前一步,抱着洛桐的腰往前一收,两人身体贴得紧,洛桐突然就感觉这紧贴的感觉不太对劲,某人好像又要冲动了。 洛桐赶紧澄清:“你……你你,别打我主意哦。我那个快来了,腰酸呢。” 齐寓要笑不笑,洛桐每次都能准确地做到此地无银三百两,他俯首在洛桐耳畔耳语道:“那你告诉我,想从这书里找什么?我再决定今天要不要修身养性,放过你。” 洛桐这下没辙了,支吾半天终于说了实话:“我想看看……那个我最近……好像又发育了一点点……可是我已经过了二十一了呀。” 齐寓这下听懂了,某些人是惊讶自己胸部二次发育,从书里找答案来了。 “每个人天资禀赋不同,初潮来得晚的,发育停止得也晚。书上说呢,十四天癸至,你呢?你是多少岁?” 齐寓竟一本正经跟她讨论起医学来,洛桐早知道齐寓渊博了,却不曾想这种事情他也知道。 洛桐说:“十五。” “嗯。那就有可能。要再早认识你两年就好了。”齐寓微微叹息,他说,“二十岁之前还有可能没发育完全,现在嘛,我猜是别的原因了。” “什么原因啊?”洛桐都没工夫去想他是从哪儿知道这些偏门冷知识的,倒像个虚心的学生在请教老先生。 齐寓笑了笑,是那种不怀好意的笑:“发育激素呢分两种,一种是雌激素,还有一种,是……性激素。” 洛桐眼角抽了抽,感觉话语的导向开始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只好傻傻地问:“那我是哪一种?” 齐寓一把将洛桐抱坐在沙发上,点着她的鼻子,调笑道:“你的雌激素告诉我,这几天是安全期。所以现在你老公我要把握机会帮你调节一下你的性激素了……” “唔~”洛桐被齐寓吻了个结结实实,在喘气的间隙还不忘追问,“真的是因为爱爱而变大的?” 当然不是。不过齐寓不想告诉她真相,只深情脉脉地回了一句:“当然。”洛桐还没听懂是什么意思,下一秒就被齐寓按在沙发上训练动动嘴皮子了。 还是小可爱好骗哪…… 晚上,洛桐和陶陶打电话。 “陶陶,你护照和签证办下来了吗?你什么时候来呀?”洛桐说话的口气活像个被冷落深闺的弃妇。 陶陶看了她那表情,忍不住一乐:“我都快怀疑你是不是弯的了。” “去你的!”洛桐嗔怪了一句,“你可别打我主意哦。”洛桐对着镜头双手护胸,引得陶陶更乐了。 “哈哈哈。”陶陶在瑜伽垫上笑得前仰后合,笑完了她说,“后天,我定了后天的机票啦!洛桐!” 洛桐欣喜若狂地抱着手机亲了亲:“亲爱的,我可太爱你了。这两天我都要兴奋得失眠啦!” 陶陶揶揄道:“看你这反应也不像是直的啊~” 洛桐又是一句“去你的”,两人随后开始畅想度假生活,聊得两眼放光、手舞足蹈的。 这时候,齐寓推门进来,往卧室里走的时候,无意间闯入镜头,陶陶看到一个背影,便问:“洛桐,你房间里……有人?” 洛桐赶紧回头瞪了齐寓一眼,齐寓举双手投降,又做了个嘴唇上拉链的动作,迅速闪进了洗手间,隔着洗手间的门,他听到外面洛桐说话声:“刚才那个啊……酒店服务生啊……” 齐寓:…… 陶陶兴奋道:“这,什么酒店?服务生这么帅的嘛!” 第79章 慌乱 过了会儿,洛桐打完电话,拉开洗手间的门,放齐寓出来,齐寓一下子横抱起她到沙发上,又将洛桐翻过去打她的屁股:“酒店,服务生?我什么时候成了酒店服务生了?” 洛桐在齐寓膝上动来动去,像只不太老实的小花猫,趁齐寓说话的时候,洛桐翻身从他的禁锢中逃出来,顺了顺乱成一团的头发,她刚才被颠倒着,现在坐正了还是满脸通红的。 齐寓忍不住笑她:“哪来的小村姑?” 洛桐哼~了一声,刚想斗嘴,但想着接下来要说正事,就没跟他再嬉闹了,只哼了一声作罢。 洛桐躺在齐寓的膝上,依偎在齐寓怀里,转过脸对着齐寓眨眨眼睛:“老公~你是几号的机票?” 齐寓搓了一下她的小脸,又捏了一把她的脸颊上鼓起的肉肉:“闺蜜来了,连老公都不要了?没见过你这么重友轻色的。” 洛桐嘟起小嘴,小声说:“我就是问问……” “问问?盼着我走?”齐寓轻嗤了一声,转过头假装生气了。 “没有啦。”洛桐讨好道,“你是为了工作嘛。我虽然也舍不得你,可也不能耽误你工作呀~” 大约是跟齐寓待久了,洛桐知道有些事情硬刚是不行的,最近开始变得圆滑了起来。 “后天。”齐寓说。 耶!洛桐在心里比了个剪刀手,正好诶~! 尽管脸上放肆的笑容收了收,还是显得洋洋得意的。 齐寓别过脸,要笑不笑的。 洛桐心想,如果陶陶来了,齐寓还没走,他又不甘于做个“酒店服务生”,那她岂不是又要挖空心思地扯谎了? 可是洛桐又不擅长撒谎。 现在嘛,一个出发,一个达到,送完齐寓就去接陶陶,编剧都没这么巧,搞得洛桐就像是个出轨惯犯、时间管理大师了,而且她自己都觉得有点太幸运了。 洛桐看着脸转去一旁的齐寓,有些摸不清他是不是醋坛子打翻了。 洛桐怕节外生枝,赶紧将他的脸转过来亲了亲,又抱着齐寓的脖子撒娇道:“那你这两天还忙吗?要不我给你整理行李箱?” 齐寓揶揄道:“平时四体不勤,这会儿想扮演贤良淑德?你理的箱子我可不放心,别到时候连内裤都忘了放进去。” 洛桐撇撇嘴:“小瞧我?我当初不是照样提着箱子独自来了异国他乡?要按你这么说,我岂不是入境都困难?” “喝~你可别提这档子事。也不晓得是谁一下飞机就换错了行李箱了。”齐寓埋汰道。 洛桐不服气,便急急忙忙跑去衣帽间,要找柜子底下的齐寓的行李箱。 齐寓不知道她又作什么妖,他站起来,没跟进去,转身拿了门口架子上的浴巾进了浴室。 他刚才一进屋就是要洗澡的,被洛桐一通电话打得不敢出声,洗完澡晚上还要带她去一个新的餐厅,他得抓紧了。 今天白天,齐寓在码头盯着集装箱出海,那地方又脏又臭的,太阳又晒,空气中全是汗水的酸臭、海水的咸腥混合着汽油的味道,盘点完毕,他在货柜单据上签完字,见天色不早了,他便匆匆往家赶,中间来了一通不知名的电话,也被他摁掉了。 嗨~相比洛桐的期待,齐寓的心情简直是反面,出门前依依不舍,出门后归心似箭。 离出发还有两天,算足也就48小时的独处时间,齐寓心里的焦灼真是应了谭会长的一句话:把你这小娇妻揣兜里得了。 洛桐一天不是他的,他便一天都心不安心。他母亲从小就说他性子独,什么宝贝的东西只要是他看上的,便任谁也拿不走。 小时候为了被阿娘当作普通记事本扔掉的那个日记本,他可是生了好大的气,连从小朝夕相处的阿娘也说翻脸就翻脸。 衣帽间里,洛桐趴在柜子底下将齐寓的行李箱往外拖了拖,但箱子侧面好像被什么东西挂住了,她往里松了松,再往外拽,这才将二十寸的登机箱取了出来。 洛桐看这个设计精巧的墨蓝色行李箱,倒跟蕾雅那口箱子是一个牌子的,德国品牌。 蕾雅?要说品味,齐寓和蕾雅的品味出奇的一致,就像上次蕾雅过来时穿的那一身,简约大方,也很时髦。 想到这里,洛桐不禁有些吃味,他此番去也免不了和蕾雅共事,霎时间两人头碰着头商量工作的景象又浮现在洛桐脑海。 她有些生气地将箱子往脚边一踢一推,耍起小孩子脾气来。她干嘛要帮齐寓整理了,这种事阿娘只能比她干得更周到,她纯属吃力不讨好。 想到这里,洛桐罢工了,她索性将箱子翻起来合上,重新推回衣帽架底层。 因为赌气,她下手也有些重,哗的将空箱子往里一滑,竟撞出了一声巨响。 不对啊?柜子没这么浅,撞到墙壁也不是这个声音? 洛桐趴在地上往里一看,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 里面有一只一模一样的银色行李箱。 她倒抽了一口凉气,匍匐在柜子的底下,浑身紧绷着将那口箱子拽了出来。 当看到拉手上的咖啡色行李牌时,洛桐再次惊讶地用双手捂住嘴巴。 这正是她的箱子! 行李牌上贴着的航班信息还是几周前的,翻过行李牌的反面是洛桐的姓名和联系电话。 洛桐愣怔了整整一分钟,一时间六神无主,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 突然,隔壁浴室里传来一记开门声,洛桐条件反射地将行李箱放回原处,又将齐寓的箱子拉过来挡在外面。 她慌慌张张地从地上站起身的时候,齐寓出现在了门口,他低着头正用毛巾擦着头发,不经意问道:“洛桐,你趴在地上在找什么?” 洛桐闻言一惊,脚下绊了一下,撞到齐寓身上,齐寓扶住洛桐:“小心一点。” 只普普通通一句话,又叫洛桐耳热心跳,她努力稳住自己,喃喃说:“我找……找个耳钉,好像有副耳钉找不到了……” 齐寓拉着她走到柜子中间放袖钉的那一格,抽出来,露出里面折射着灯光的袖钉,指了指中间放戒指项链首饰的银盘说:“这个?” 他拿出那两颗小小的锆钻耳钉为洛桐戴上,一边笑话她绯红的耳朵:“又不是第一次见我洗完澡没穿衣服的样子,怎么还脸红了?” 洛桐一眼看到齐寓松垮系在腰间的浴巾,别过脸,耳朵更红了。 齐寓抱着她闷笑了两声:“你该不会是在邀请我?” 洛桐一急挣开齐寓,更是不小心将浴巾扯到地上,现在不是邀请也是邀请了。 齐寓倒是难得正经了一把,拾起来围好,说:“回来再说,现在我很饿,没力气。晚上时间比较充裕。” 第80章 困兽之斗 匆忙换好衣服,洛桐挽着齐寓下楼,走到楼梯上发现电话响了,正要拿出电话来接,却发现客厅里坐着两位不速之客,他们身穿便服,其中一个正拿着电话在打,见到齐寓下来,两人对视一眼,他便摁掉了电话。 他迎上前两步,掏出口袋里的警官证,对着齐寓出示了一下。 警察对齐寓说:“不好意思,齐先生,有些情况想和你了解一下,希望你能配合。” 洛桐看看齐寓又看看两位警察,一瞬间她联想到了箱子的事,脸上惊恐万状,脸色都变了。 齐寓摸着洛桐的脸颊帮她掩饰着脸上的慌张,俯首沉稳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宝贝,乖~上楼回房等我。我现在有点事。” 洛桐忧虑地看了看齐寓,他一脸镇定,看不出一丝慌张。 洛桐咬了咬牙顺从地转身上楼。她经过二楼拐角的时候,余光中瞥见齐寓带着两位警察去了偏厅。 洛桐推开房间的门,心里忐忑不安,警察到底是为什么事来的? 那箱子又是怎么到了齐寓的手里? 想起自己和齐寓在一起所经历的诸多谜团……因为警察的出现,她的敏感被无限放大,全身肌肉都像是一张绷紧的弓。 洛桐好几次都想走进衣帽间去看个究竟,却又踌躇不前。 她不敢,她害怕自己会撞破一个惊天的秘密。 …… “齐先生,这两个人,你认识吗?”警察将一张照片推到齐寓面前。 照片上,一高一矮两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勾肩搭背在海边的背景里合照。 齐寓仔细地看了看,放下了照片:“抱歉。不认识。” 另一位警官用笔头戳了戳照片说:“这两个人失踪了。目前推测是失足落海。” 齐寓又重复说:“我不认识他们。” “失踪前,有人目击你的朋友和他们发生过口角。”警察又说,“这是酒摄像头拍到的照片。” 另一张照片上,拍到两人走到蕾雅身边搭讪。 “这是你的朋友?”警察说。 齐寓努力辨认了一下:“有点像。不过摄像头像素低,我不太好确认。” 警察说:“你那位和照片上长相相似的朋友现在在哪里?” “法国。上午我刚和她通过电话。”齐寓说。 “她这几天来过这个城市吗?”警察问。 齐寓耸耸肩:“抱歉,她是我的合作伙伴,行踪属于商业秘密,我不便透露。” 两位警察面面相觑,再问,问题就超纲了,齐寓有权保持沉默。 两位警察同齐寓握了握手:“如果案情有新的进展,我们还会再拜访。今天打扰了。” 齐寓站起来,同他们握手:“慢走,不送。” 两位警察走后,齐寓匆匆回到楼上房间,喊了一声洛桐却不见她人。 “洛桐~洛桐~”齐寓里里外外喊了两声,洛桐才从阳台上转身关门进来。 “你在阳台上做什么?”齐寓一把将洛桐抱进怀里。 “我……看看风景。”洛桐说。 齐寓松开怀抱,快走两步拧开阳台门看了一眼:后山黑黢黢,什么也看不见…… “你不是怕黑吗?”齐寓转身又抱住洛桐,“你别担心,什么事也没有,那两个警察已经走了。” 洛桐瑟缩着身体,她不想说,刚才在天黑前,她看到后山有一条上山的小径。那幽幽的小径掩映在绿树成荫中,像后山结出的一道疤。 这个家有太多她还不曾涉足的地方。 洛桐从齐寓怀里探起头来,她眨了眨睫毛,将眼中的泪雾眨去,她仰起脖子深深地嗅着齐寓的味道,随后她伸出舌头轻吮着齐寓修长的颈项,又用小小尖尖的牙齿摩擦着他覆盖在动脉上的皮肤,直到齐寓微眯起眼睛。 他一把将洛桐推去床上,将她翻过来背对着自己,有些粗暴地解除衣服,解除一切束缚……两人喉间在剧烈的碰撞声发出低低的哀鸣。 转过身,两人平躺到床上,齐寓猛的抽开床头柜的抽屉,取出套子,刚要撕开,洛桐翻身抱坐在齐寓身上,轻声低诉:“是安全期。” 齐寓放下手里的东西,两人更激烈的像是困兽之斗般的纠缠和翻滚。黏腻的汗水、昏黄的房间,两个蓬勃的身体像是要将一切怀疑和担惊受怕换成这种形式全发泄出来。 良久,齐寓抱着洛桐粗重的喘气,拂开洛桐额间黏腻着汗水的发丝,洛桐抱着齐寓的腰,沉默地叹息。 齐寓慢慢的等待那狂躁的心跳平复下去,摸着她的头发说:“还出去吃吗?现在是宵夜了。” 洛桐轻笑了一声,她看着齐寓,眼中的忧郁转瞬化成没心没肺,说:“吃,我想吃大排档。” 半小时后,阿邦将两人送到一处沿海的海鲜大排档,烟火气的夜市,沿着海岸线蜿蜒,卖皮皮虾的、卖梭子蟹和花蛤的……他们找了一张空桌子坐下,问老板要了些新鲜的大小海鲜,还有一打啤酒。 今天是周末,游客却没有往日多,一位看上去是熟客的人正一个人看着海独斟独饮,老板上完菜,被叫去那桌坐下,也添了一个杯子和他一起喝着酒,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钻入齐寓耳中。 “……前两天出了个失足落海的事情,搞得大家都不敢出来耍?” “还不是因为是两个鬼佬?每年这里有多少酒鬼在潮汐来的时候坐着喝酒,一个浪就给打下去,也没见有人来打捞……” “要不是警方拉了黄线捞人,这一片生意也不会冷清了一半嘛……” “……没事啦,老板,人的忘性都大,下个礼拜生意又会好起来的嘛。”喝酒的男人朝底下拉起警戒的沙滩努了努嘴,“这些人拿着纳税人的钱……他妈的成天不干正事……海那么大,根本捞不到的嘛……” “……哎,说的也是。” 齐寓一边听着两人用土话的交流,一边给洛桐剥着皮皮虾,他看到洛桐拿起一只,提醒她:“壳很硬。” 说着,他将剥好的虾肉放进洛桐的碗里,微笑了一下,洛桐也回应了一个暖暖的微笑。 隔壁的人又在说:“老板,你也是目击证人咯,他们有没有来问过你?” “……问过啦,我忙着炒菜怎么可能看见?是路人看见的啦,说最后一次见到他们就是坐在那边礁石上喝酒……” “哦……”男人失望地说,“不过就是个意外嘛,我以为警察查得凶是因为有刺激的案情哟……” “老板,再来盘海瓜子……” 老板站起来,一口气喝掉塑料杯里的啤酒,站起来,塑料凳子哐啷啷作响:“都说了是意外嘛,就是美国佬才查得凶嘛,要我说,美国佬多出点这样意外才好呢……” 齐寓喝了口啤酒,辣椒炒海瓜子的滋味穿过喉咙打了个辛辣的嗝~ 第81章 接机 两天后,洛桐送齐寓去机场,告别的时候齐寓转过身抱住洛桐在她耳畔说:“有事打我电话,多晚都行。” 洛桐在齐寓颈窝间蹭了蹭:“嗯~我到酒店把定位发给你。” “我也是。”齐寓一低头,看到洛桐眼中有些晶莹的细碎在颤动,他微微蹙了蹙眉,又勉强地笑了笑,刮刮洛桐的鼻子:“小可爱,一周很快的。晚上别乱跑,还有……” 还有……找合适的机会和陶陶说说我们的事…… 这两天两人因为警察的到来,彼此心里都压着些东西,在床上反倒更加激烈,颇有些今夕不知何夕,却又拼了命想要全身心交付的冲动,而且彼此心照不宣地找了安全期的借口没有用套。 无可救药了,洛桐趴在齐寓身上的时候,她自弃地想。 她是他的,就算她担心、怀疑,她也逃不掉的,而且……也来不及了。 昨天她趁早晨齐寓还睡着,又去了趟衣帽间,想要再看一眼她那口银色的行李箱,但箱子已经不见了。 齐寓不动声色地再次把她的东西藏了起来,就像她上次在书房里偷看到的她的入境文件……或许那天她趴在地上找耳钉的时候,齐寓就已经看出了她的心思。 这就像是武术里的切磋,她才一起势,对面已知道她下面要出什么招,齐寓就是那样的人。 而洛桐远不是他的对手。 于是事情急转至另一端,假如分不开的,倒不如想办法让自己和他的联系更紧密些。出于这样的想法,洛桐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齐寓~”洛桐抬头看着齐寓,嘴唇蠕动了一下。 “怎么了?”他摸着洛桐的脸颊,“担心什么?” “……没什么。”洛桐眨了眨眼睛,将侧脸贴在齐寓胸膛上贴了一会儿,再抬起头的时候,她说,“路上小心。” 齐寓再度抱了抱她,松开了怀里的人说:“我要进去了。” 洛桐在护栏外目送齐寓高大的背影,他的背影看上去很深沉,像是藏了很多故事。 洛桐收拾起心情往回走,穿过几道连廊到另一端的抵达会合处。 坐在远处歇脚的长椅上,洛桐心思放空坐了会儿,怔怔托着腮,其实眼神并不聚焦。 后面忽然有一道身影盖上来,有一只手在她的肩头轻拍了一下。 洛桐神经质地弹了一下肩膀,回过头是惊吓的表情,她看到一只戴着鸭舌帽的脑袋。 “洛小姐,是我啦!” 阿邦嬉笑着摘掉了鸭舌帽,露出闪动着笑意的眸子。 “今天起,我就是你的uber司机。”阿邦双手一叠扒在她座椅靠背的边缘上。 洛桐惊喜地笑了笑:“阿邦!是老板叫你来保护我的?” 阿邦说:“老板说要偷偷的,不让你知道。不过,我怕你们等会儿坐公共交通跟不到,所以,先跟你说一下,我等一下就去外面等啦,你接到人就打我电话。” 阿邦转身要走,洛桐叫住他:“那你出租车能过海吗?我中间有几天想去岛上诶。” 阿邦拧了拧眉头,有些为难的用食指搔了搔眉:“这个嘛……” 只过了两秒,阿邦脑子灵光,转念就想到主意:“我有办法!小姐,你就放心啦!” 两人一前一后鬼鬼祟祟地说着话,阿邦还不忘用眼睛向四处打探,这时候,他眼尖看到了闸口有个和洛桐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留着一个乖巧的学生头,脸和发型一样圆圆,身材是微胖有肉的,一笑起来还有两个酒窝。 是她了!阿邦听过齐寓介绍陶陶,他迅速地转了个身将自己置入人流里,神不知鬼不觉地遁走。 “洛桐~”陶陶远远地对着洛桐挥手,洛桐高兴地迎上去,两个女孩子在接机会合处,激动地抱在一起。 “陶陶!我想死你啦。”洛桐说。 陶陶则抱着洛桐止不住地跺脚,跺出了欢快的节奏。 洛桐接过陶陶手里叮叮当当的随身物品,把她的卡通水壶和草帽还有颈枕都往自己身上挂,洛桐瞬间就成了一款出现在旅行画报上的那种吉祥物。 陶陶霎时感觉自己浑身一松快。 洛桐转头看了看她身上背的那个登山包,说:“陶陶,你就这些行李了?” 陶陶往后一指:“不啊,剩下的,在那儿。” 洛桐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靠着墙根还有个二十六的大旅行箱,陶陶刚才是狂奔着和洛桐会合,就那样随便地把箱子往墙根上一放。 真心够大的,比她还大。 “还好你问了句。要不然我脑子一热忘了这箱子了。” 要不怎么说两人能做朋友呢,在生活上的不拘小节,简直出奇一致。 洛桐后怕地帮着陶陶一起拉拽箱子。 箱子还真沉,陶陶出国旅行一次,倒像是搬家。 “陶陶~”洛桐和陶陶像左右护法护送着箱子,洛桐一边同陶陶对着话,“你这里头装的是什么呀?” 陶陶说:“床单、枕头、被套啊。我想要住在青年旅舍的话,床单应该不会太干净,我不仅自己带了一条,还从你房间里拿了一套。” 难怪随随便便把箱子扔墙根,合着真丢了也没啥值钱的。 “其实床单也不重啦,重的是书啦。我想万一待得久的话,可能要看看书的。自己带了几本,又帮你带了几本,这样子就重了……哦,还有我的瑜伽垫和小哑铃。”陶陶絮絮叨叨地说着,空气里全是欢快的气氛。 两人有说有笑到了机场外面,看到停在外面等客的空车,陶陶刚想拉开其中一辆,就被洛桐喊停了。 “现在这里也有uber了。你等一下,我预约了,我现在打过去,让他过来。”洛桐对陶陶说。 陶陶点点头,眼睛扫描着这座崭新又破败的城市,身后是井然有序的机场大厅,眼前却是杂乱的人流和当地最常见的摩托车和突突车。 “你好,我们在出租车等候区了。” 洛桐挂了电话,陶陶转头狐疑地看了洛桐一眼:“你找了个中国司机?” 第82章 度假村 洛桐顾左右而言他:“呃~那个,我有一次叫车的时候,正好是这个小哥接单的,所以……” 话还没说完,阿邦的车子已开了过来,他摇下窗户:“嗨~” 洛桐看了一眼那个车子:这黑色的商务轿跑……还有车标,还有车牌号……不就是她和齐寓经常坐的那辆! 洛桐眼角抽了抽:呃~ 也不知道阿邦哪里搞来的车顶灯牌?大红色的taxi标志竖在车顶,太格格不入,就像是一个高贵的白领精英戴了一根大红色的领带,或者西装裤下面露出一双带泥的雨鞋,太辣眼睛辣! 陶陶认得这车标,她愣了愣,转头看看洛桐:“这就是你预订的车子?” 洛桐缓慢地点了点头:“唔~” 陶陶一脸懵地说:“……破产富二代改行当滴滴司机?” 洛桐舌头打了个结:“唔~那……那个山寨的?” 陶陶眉毛揪了揪,随即恍然大悟又默契地看了洛桐一眼:“了……解。” 阿邦走去陶陶身边,将行李箱拉到后备箱,又抬脚晃了晃后备箱的感应区,后备箱自动打开,他稍一用力一举一推将箱子放了进去,又点了一下关后备箱的按钮,后备箱盖轻松合上,发出叩哒一声清脆的闷响。 陶陶挑了挑眉毛,咝了一声:“这山寨车,还山寨得挺牛。” 洛桐尬笑了一下,赶紧推着陶陶坐上车后座。 阿邦爽朗地回了头:“嗨~两位美女,去哪里?” 陶陶呼吸一滞,她眼泛桃花看看洛桐:还是个帅哥。 洛桐看看陶陶,回了个眼神:也就还可以? 陶陶点了点头,展露了一个“洛姐品味好高”的表情。 阿邦还在等着她们发送指令,两人结束眼神交流,洛桐对阿邦说:“豪雅酒店。” 说完,洛桐朝阿邦微微眨眼:别露馅。 阿邦心里明镜似的,一笑后回过头发动车子:“好的。路程有点长,二位请系好安全带。” 车子刚起步,陶陶又喊停:“慢着!” 陶陶拍了拍阿邦的肩头,又转头小声对洛桐说:“洛桐,住豪雅?你疯了吗?我刚才在网站上查了,那里最便宜的标房也得299美金!” 陶陶又伸手拍了一下椅背:“我们不去那里。” 阿邦刚起步的车子只好又靠边停了下来,他回头:“到底怎样?” “你等一下,我们商量一分钟。”洛桐说。 洛桐豪气地揽过陶陶的肩膀:“难得的啦。陶大款,你一下子赚了那么多佣金,该改善一下生活了!” 陶陶却义正词严道:“但是,我们要住上两三周的话,也得几万块……我不要。那钱是我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得算着花。” 在花钱方面,陶陶明显更相信只见过一面的阿邦:“这位司机小哥,我们住青旅就可以,这里有什么性价比高一点的青年旅社推荐?” 阿邦想了想,问:“你们预算多少?” 陶陶抿了抿唇看洛桐:“50美金?” 洛桐尴尬:50美金的酒店?齐总知道了,得提着刀来…… 洛桐给阿邦暗示:“没有那样的地方?” “有的!我就知道有一个!”阿邦完全忽略洛桐的暗示。 洛桐尴尬地张了张嘴,语塞了。 阿邦对陶陶莞尔一笑:“其实,你算是问对人了,我对这里很熟,我就知道有一家又便宜又舒服的,环境还好。” “真的?”陶陶一脸崇拜。 阿邦说:“那地方,除了离市中心有点距离,别的设施真的一流……” 洛桐可能已经猜到了“那地方”是什么地方,拼命对着阿邦挤眉弄眼,不过,比起阿邦的不接眼色,更烦恼的是陶陶已经被阿邦的颜值洗了脑,她说:“好呀,好呀。那就去你说的那个青旅。” 阿邦纠正:“不是青旅,是度假村。” “度假村也只有50美金一天?那么便宜的嘛?”陶陶满眼放光。 “其实呢,这个度假村是我一个亲戚开的,所以呢,价格上可以打个对折。”阿邦吹牛不眨眼。 陶陶却一点不怀疑:“好的,那谢谢你啦,小哥。我们就去你说的那家。” 陶陶又看看洛桐,撒娇道:“洛洛,去,去~” “……好。”洛桐只得硬着头皮妥协了。 想好了住豪雅的,这阴差阳错地怎么又回了自己家?还真是千算万算,都翻不过齐寓的五指山。 阿邦转头再度发动车子说:“好嘞,二位,这就出发咯。” 轿跑一路驶上了环城的高速路,陶陶看着高架下面形形色色的城中景色,一路叽叽喳喳像只兴奋的小麻雀。 就这样,车一路从市区行驶到树木掩映的近郊,在一处幽深的庄园门岗前面,车子停下来。 阿邦摇下车窗对着装扮成酒店工作人员的门岗驾轻就熟地说了句:“我进去送送两位住店的客人。” 那门岗立即抬杆放行。 这手动起降杆又是什么按上的…… 早上他们出发的时候,这里还不是这样子的。 齐寓! 洛桐窘迫地捂住额头。 陶陶却是完全相反的样子,她兴致勃勃地指着度假村行车道两旁绿油油的风光,赞叹道:“喂喂!洛桐,你快看这两旁的风景,这样的地方才卖50刀一天,我们赚到了!果然不支付地价和品牌的溢价是明智的!” 洛桐假笑:“嗯~你开心就好。” 其实,这地方我已经住了三个礼拜了…… 第83章 宾主尽欢 车子停在门廊下,阿邦帮着把行李取下来,两人进去“登记入住”。 当洛桐走进大厅,看到摆成曲尺形的柜台和背后摆上的几口时钟:北京时间、巴黎时间、当地时间……还有站在柜台后面的阿娘,洛桐快绷不住了。 她惊讶又尴尬地看看阿邦,阿邦耸了耸肩,一脸“不要问我,都是老板安排”的表情。 洛桐吞了吞口水:好~做戏做全套。 洛桐拉着陶陶到临时前台前:“我们要一间标房。” 陶陶一脸好奇地看看这颇具东南亚风情的酒店大堂,忽然回头对阿邦说:“这是你哪个亲戚开的?” 阿邦说:“我哥。” 陶陶又说:“真的只要50美金?” “嗯~我哥他开度假村只是兴趣,而且现在还是旅游淡季,所以,优惠大放送了。别怀疑啦!”阿邦呵呵笑了两声掩饰心虚。 转眼,洛桐用英语办好了“登记入住”,陶陶接过账单看了一眼,上面确实是手写的“50”,这下子陶陶可算放心了,脸上忽而展露了个大大的笑脸,豪爽地拍了拍阿邦的肩膀:“谢谢你啦!还有,替我谢谢你哥!” “嗯。”阿邦礼貌地微笑,“来,我帮你们把行李搬上楼去。” 洛桐转身就要上楼梯,阿邦却带着两人七拐八弯来到左侧办公区,在一个小小的电梯前停下。 原来这栋屋子是有电梯的啊! 那电梯也是复古风,那种老式手摇电梯,拉开折叠门,两人进去后,阿邦将行李箱放进来,又拉动手闸,叮零一声,电梯缓慢上行,又停在了二楼。 这下,连洛桐也惊讶了,电梯落停在一间空旷的屋子里,这间屋子不知是干什么用的,地上铺着竹席榻榻米,屋子里还有熟悉的熏香的味道。 洛桐问:“这……是哪里?” 阿邦神秘地笑笑:“二楼偏厅。” 拉开金属门,阿邦提醒道:“这电梯一般不使用,平时上下楼建议走楼梯。” 阿邦拖着箱子在前面领路,到了偏厅的出口,他打开一道门,外面的景象洛桐就眼熟了。 原来这间偏厅就是齐寓房间的隔壁,平时一直锁着的,所以她不知道。 阿邦接过洛桐手上的钥匙牌看了一眼后,带着她们一路往前走,经过了她和齐寓的房间,还有蕾雅住过的房间,还有她印象中,法式风格和日式风格的套房,一路上还有几位打扮成客人的仆人朝洛桐和陶陶双手合十鞠躬致礼。 陶陶也学着他们的样子回礼,陶陶说:“这里是信佛教的?” 洛桐说:“是的。” 有一个仆人条件反射,鞠躬下去,等洛桐走了才敢起身,陶陶说:“刚才那个人好像对你很客气。” 洛桐眨了眨眼睛:“日本人~” “哦。” 闲聊间,阿邦带她们到了一间位于走廊中间的房间门口,他停下来,打开门锁。 陶陶看了眼房间门口:“这房间也没有门牌号啊?万一走错了怎么办?” 阿邦晃了晃钥匙:“不会。一个钥匙开一扇门啊。” 陶陶退后两步,观察了一下两边走廊,她迅即从包里拿出两枚卡通驱蚊贴贴在了门上:“这样好认一点。” 洛桐夸:“陶陶你真是个小机灵鬼。” 其实她刚才也在想,这么多房间,她每次都是认走廊尽头第几间,为此还上错了齐寓的床,她要是当初有陶陶的机灵,就…… “请进~”阿邦将房门抻直让两位进去。 陶陶兴奋地跳进房间,眼睛快速地扫视了一眼:“哇!这房间,不错诶!还是套房!” 洛桐尴尬:这里每一间都是套房…… 这房间中规中矩,按照当地的东南亚风格设计,客厅里摆着凤梨树当盆栽,所有的桌椅板凳都是土黄色藤编的,连沙发也是铁艺配藤编,上面摆了几个画着翠绿龟背竹的抱枕和靠垫。 两张床都铺着洁白的床单,纱帘子也是纯白色的,浴室里的浴巾也是纯白色的,浴缸有金属的四只脚,走进去还有茉莉花的清香。 阿邦退出去说:“没什么事的话。请休息,两位如果还有需要,就打账单上的电话。另外如果需要用车,洛小姐,你直接联系我。” “嗯。”洛桐对阿邦点点头。 “那个……旅游地图有吗?”陶陶叫住了转身欲走的阿邦。 阿邦说:“我等会儿让前台送上来。” 阿邦走后,陶陶换上拖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东看看西看看。 看了一会儿,她突然问洛桐:“这个房间,好像很眼熟?” “哪里眼熟了?”洛桐一边帮着陶陶打开行李箱,一边从里面取出衣服挂衣橱里。 陶陶想了想说:“算了,想不起来了。” 陶陶又打开登山包,将那些她带来的瓶瓶罐罐放在盥洗台上,忽然从浴室里探出头来:“诶~洛桐,你的行李呢?” 对啊!她的行李呢? 她的行李不都在“那个”房间! 洛桐迅速编了个谎:“呃~不是被偷了嘛~” “一件也不留?整个旅行箱都被偷了?!”陶陶惊讶,“你之前还说是,随身包不见了。” “是的,全被偷了。”洛桐一口咬定,“我上次没说清楚。” 陶陶说:“那你这几天身无分文,又没衣服穿是怎么过的?” 洛桐眨眨眼睛:“就是……那个付款用花呗,还有零钱是问刚才那个开车小哥借的。我用手机转账给他的。” “哦!”陶陶皱了皱眉头,“他人这么好啊。对你这么好?你们才认识几天?他该不会是要打你主意……” “不会……也许他就是人好。” 陶陶看了看洛桐今天穿着这一身t恤和牛仔裤,走过来像狗鼻子似的闻了两下:“这衣服你穿了好几天,一直都没换?” 陶陶揉了揉鼻子:“闻着还行。好像还有点香。” 洛桐立即说:“晚上洗了早上穿的。不臭。” “哦~可你也不能把钱全花在吃喝玩乐上呀。这样啦,等地图送上来后,我们就按图索骥,找一家商场逛逛,帮你添新衣,再顺便吃晚餐。”陶陶已决定好了行程。 “哦。好的。” 洛桐摆弄着手机给齐寓发消息:托齐总的福,又住回自家的度假村了。 齐寓在转机中,他很快回复:“满意我的安排吗?” 洛桐回复:我谢谢你。 齐寓耍贫嘴:不用客气,这也是你的家。 洛桐胸闷地合上手机,嘀嘀咕咕:“手伸得真长,控制狂。” 第84章 好人 “谁手长了?”陶陶突然出现在洛桐的背后。 洛桐想说“齐寓”,话到嘴边改成了“阿邦。” “谁是阿邦?”陶陶又问。 眼看说漏嘴,洛桐赶紧又将话圆回来:“就是那个uber司机。” “哦。你们都那么熟了,你叫的出他的名字?” “嗯~也不算很熟。”洛桐说。 陶陶正摆放着球鞋,低下头喃喃自语道:“是挺长的。那么大的箱子,哗啦一下就提起来……” 洛桐也跟着蹲下来,眼睛看去客厅里装饰的盆景凤梨树,原来凤梨树的叶子是这样的:像剑麻一样,长长的,上面小颗的梨球已经结了出来,还是碧绿的,隐约的形状有点像是成熟的果子的样子,只是个头窄瘦。 洛桐不禁想:这果子要是长大了,能吃吗? “……你说呢?”陶陶推了推洛桐的胳膊。 “……啊?说什么?”洛桐正发呆,没听清楚刚才陶陶絮絮叨叨说的话。 “逛街吗?好啊。”洛桐蹲得脚麻了,站起来的时候往后踉跄了半步。 “不是说这个。”陶陶伸手挡了一下洛桐,稳稳地扶住了她。 陶陶的胳膊结实有力,她喜欢运动,跆拳道和防狼术不是吹的,中国武术也会几招,有两年暑假,她母亲送她去武当山过武术夏令营,被老师父夸了一句:“练武奇才。”差一点就不放她下山了。 她拉着洛桐站起来,合计着说:“我说,那个uber司机,他人也很好,又会说当地话,我们要不就雇他做向导?他哥哥是开度假村的,他肯定也不差钱,价格上一定比外面找的划算些。” 陶陶像个小管家婆似的分析着利弊,洛桐听着,忽打断了一句:“你才见他第一面,怎么就这么相信他呀?” 她第一次见齐寓也当他是好人呢,难道说她们这个星座的人特别容易相信人? 陶陶认真地说:“看着不像是坏人。再说,他不也是帮过你?” 这话,叫洛桐反驳不出,说一个谎就要用一百个谎来圆。这谎是她说的,坑是她挖的,现在自己吃瘪也是没办法的事。 其实,她见阿邦的第一面,他手里玩着瑞士军刀,眼睛似笑非笑看着洛桐:“你跑不掉的。” 想到这里,洛桐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了。 洛桐叹了口气道:“你说的也是。阿邦他确实人挺好的,不过这地方没看起来那么安全,总之街上什么人都有,我们结伴出去,还是要小心一点。” 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好像是谁也说过的。 齐寓…… 洛桐一时情绪上涌,都想彻底跟陶陶摊牌了,在这个城市遭遇的一切,她和齐寓的事,她签下了契约,又一步步沦陷的事,还有她行李箱其实没有丢,还有她虽然猜不透齐寓,却又和他私定终身的事…… 洛桐:“陶陶……”情绪酝酿到唇边。 陶陶却一掌拍在她后背:“别怕!姐姐保护你。”陶陶拍得洛桐往前一冲,将她从悲愁的情绪一掌拍出来。 洛桐松了松肩膀,背上那一下好痛,陶陶这个手劲确实有安全感。 陶陶以为洛桐还在担心行李被偷的事情,又安慰她:“放心啦,重要的东西我们贴身放啊。” 说罢,陶陶比划了个白鹤亮翅:“我是神奇女侠。” 洛桐扑哧一笑:“神奇女侠是拿盾牌的,你这是太极张三丰。” “嘿嘿。”陶陶收起逗比的动作,又拍拍胸脯,“总之,你别担心啦……” 这时候,有人敲门,陶陶忽从沙发上弹起来,一把甩开洛桐,跑着去开门。 洛桐:…… 情绪切换好快。 陶陶打开门看到是阿娘,她脸上有些许小小失望,只接过地图,客气地说了声:“谢谢。” 转身关上门,陶陶拿着这厚厚的地图翻了两页,感慨道:“这哪是地图了,明明是旅行宣传手册,你看这里头还有风土人情的介绍,还有当地米其林餐厅的推荐。洛桐,我觉得这个地方也太热情好客了一点,我都要爱上这里了。” 陶陶在洛桐眼皮底下刷刷地翻着书页,洛桐之前在图书馆见过这本书,自然没什么新奇,心想,你要是提更过分的要求,要一套四大名着,这酒店也能分分钟帮你找来…… “嗯……这酒店服务是挺好的。”洛桐看着陶陶眼睛里的小星星,又有些感动齐寓为了自己默默做了这么些事。 虽然,霸道是霸道了点,但周到也是他周到。 坦白的事,过两天再说。 …… “哥~你周末有空吗?”放学回家的阮琦缠住阮飒。 阮飒挑了挑眉:“你该不会又想叫我带你出去玩?母亲同意了吗?” 阮琦瘪了瘪嘴:“嗨,别提了。老妈说,得听你哥的。” “听我的?条件呢?”阮飒嗤笑了一下,“老规矩,考卷拿来。” 阮琦耍滑头:“考卷老师收上去了。” “哦?书包拿来。”阮飒显然不是第一次对付这个调皮捣蛋的弟弟了,制裁他的手段一大把。 阮琦眨了眨眼睛:“我又想起来了,考卷今天又发下来让我们订正的。” “别扯那些没用的。你考了多少?”阮飒抱着手臂静静地看着阮琦演戏。 “差一点90 。”阮琦信誓旦旦道。 阮飒已经拉开书包拉链,拿出一张皱巴巴的数学试卷,看了一眼分数:“差一点吗?我怎么觉得是多一点呢?” 阮琦笑嘻嘻:“多?多什么?” 多总比少好,是。 阮琦觉得周末之行有戏。 阮飒学着他的样子假笑道:“80分多一点。” 他收起笑容,皱眉吐槽了一句:“你管805叫做90分差一点?你考这点分数,妈知道吗?” 阮琦说:“我先给你看,再给妈看呀。你看哥,我多重视你。” “喝~我谢谢你。”阮飒摊开手掌,“笔拿来。” “诶。”阮琦有些激动,赶紧丁零哐啷地翻出铅笔盒里的笔,双手递上去。 阮飒潇洒地签上自己的名字,他的字迹挺飘逸的,不像是齐寓那么苍劲有力,也不像洛桐的字娟秀端正,自成一派,却又让人过目不忘。 阮琦一眨不眨地看着哥哥大笔一挥,刚要说“谢谢哥”,阮琦又在试卷上写了一句评语“多向学霸靠近,天天进步”。 偏偏这“学霸”上面正顶着阮飒的签名,阮琦翻了个白眼,他在学习上日子难过啊,每天都被母亲耳提面命“都是我生的,你哥考的是帝国理工,你连班级前十都排不到,哎呀呀,气死我了……” 阮琦心想:可这事也不能怪我啊,他偷偷从母亲房间书架上的《家庭医生》里看到,男女黄金生育年龄是25-30岁。 我没有我哥聪明,那是因为我生得晚呀! 第85章 撒娇 阮琦的第一项目“考卷签名”已达成,又要缠着哥哥去岛上玩。 “哥~” 阮飒要摆脱阮琦,阮琦一把揪住哥哥的胳膊:“哥~我上次数学才考75,这次都上80了。是不是得奖励一下,奖励了才有动力啊。” 阮飒扒拉开阮琦揪住他衣服的咸猪手,不为所动道:“我刚才看了试卷了,这回考得比上一回简单多了,你也才提升了5分,四舍五入等于还退步了。” 阮琦见哥哥讲理不通,便使胡搅蛮缠的那一招,他对着阮飒拦腰一抱:“哥~你带我去嘛!求你了~我下次考90还不行嘛。” 阮飒使劲往前迈了一步,这阮琦也不是吃素的,索性往地上一赖,变成抱住了阮飒的小腿,整个人就像是鼻涕虫那样甩都甩不掉。 阮飒嫌弃地转过头:“阮琦你已经十二了,你再用小孩子那些把戏,你倒不嫌丢脸。” “我不嘛,你带我去!雨季的时候,你说雨季不适合上岛玩,游艇遇上风雨容易翻船。现在好不容易盼来了旱季,旱季你也不带我去玩。有你这样当哥的嘛~” 阮琦不撒手,看来下了“要将地板坐穿”的决心了。 阮飒皱了皱眉头,试图用别的理由说服:“我周末很忙,我有很多工作要做,你这样,我很为难的。” 阮飒这样一说,阮琦又燃起了别的兴趣:“老妈说,你在和黎将军家的女儿在谈恋爱,是真的了?那个叫黎诗什么的,真的要做我的嫂子了?” 阮飒尴尬地看着自己那宛如地痞流氓败家公子哥的弟弟简直大无语。 “你一个小学生关心这些做什么。”阮飒不想再和他废话,拔腿便要走,他回头,“我警告你,别乱说话哦!我周末没空是因为要工作。” 阮飒说的是真的,他现在要变更法人、请律师、租办公室、招人、招标、学习新业务,一大堆的事,父亲还请了个建筑行业的老师傅来带他。 在建筑业他完全是个门外汉,什么都得从头学,他又不能将这个摊子搞砸,辜负了父亲和母亲,他压力很大的…… 压力大到连“洛桐”这个名字都无暇记起了。 阮飒的警告根本不管用,刚抽出一条腿,阮琦便嚎啕大哭地嚷开了:“爸爸!哥哥要带女朋友上岛玩,不带我和我妈!爸爸~呜呜~” 没想到佣人正扶着老爷子拄着拐杖从花园里进来,阮琦眼尖,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这一哭正是哭给阮泰亨看的。 本来老来得子,阮泰亨平时就最宝贝这个小儿子了,这才娇惯得阮琦格外蛮横,美人妈也是防着阮琦遇事就和阮泰亨告状,这才和阮琦搬去附楼住。 此时,阮泰亨着急地点着拐杖:“小琦你快起来,趴在地上像什么样子了。还有你,阮飒,跟弟弟吵什么呢,怎么把他给惹哭了!” 阮飒怕父亲激动,已是中风过一次的人了,受不得刺激。 阮飒瞪了阮琦一眼,狠狠地将弟弟从地上拽起来,又将他拽到沙发上坐好。 佣人将轮椅打开让阮泰亨坐上去,又推到茶几旁边。 阮泰亨问:“到底怎么回事?” 阮琦刚要开口,阮飒悄悄拧了一下阮琦的屁股肉,嘴唇不动地威胁:“别在爸面前胡说。” 阮泰亨用拐杖撑了一把,坐到沙发上,他最近复健得不错,腿上能稍稍用得上劲了。 阮琦见状,马屁马上就上来了:“爸爸,你也和我们一起去岛上嘛!你看你的病都已经好了。” 阮泰亨听了大喜,唤阮琦:“来,宝贝儿子坐到我身边来。” 阮琦站起身的时候不经意捏了把阮飒的大腿,还了刚才阮飒对他屁股上的一拧。 “爸爸。”阮琦撒娇地依偎住父亲,又摸了摸父亲的小腿,“爸爸,现在腿上还觉得疼吗?” 阮泰亨用胡茬磨蹭着阮琦的小脸蛋:“医生说,再过半年,爸爸就可以健步如飞了。” “呀!那太好了!爸~我求着哥带我去岛上玩。可是哥没空带我去,那爸爸你带我去?”阮琦转眼就又想了一招,虽然哥哥带他去更好玩,但比起闷在家里不能出行,他还是能接受退而求其次的。 阮泰亨问阮飒:“你这个周末没空?” “嗯。约了朱师傅。”阮飒如是说。 这朱师傅就是父亲介绍他去的,他从话里听出儿子要忙新公司的事,阮泰亨点点头:“有事业心是好事。不过,也该和黎小姐对增进感情。我看她长得挺有气质的。” 阮飒说:“我才认识诗宁没多久啊,就邀她去岛上玩,不合适~” 阮泰亨说:“谈恋爱当然要男生主动。哪里不合适了?我看没什么不合适的。” 阮飒无语:您当然不觉得不合适啦,毕竟您和我妈是见面定终身的节奏…… 阮飒撇撇嘴,不说话了。 父亲向来说一不二,他也习惯了顺从。 “要不要我给老黎去个电话,正式邀请一下?” 阮泰亨助攻的意图明确,吓得阮飒忙说:“爸,不用了,我自己打电话问她。” 阮泰亨笑了笑:“这就对了嘛。”他又转头看小儿子:“小琦,你母亲说,你最近学习有进步,是真的吗?” 阮琦不知道父亲的话说的是讽刺还是真的肯定,只好先声泪俱下地表忠心:“爸~我还不够好,只比上回考试进步了5分,离90分的目标差得还有点远。本来妈妈说,要考试过90才能出去玩的。但是,我又一想,这个礼拜老师布置了作文《我的一天》,我就想写上岛上去玩的一天……” 这一番话有理有据、声情并茂,说得阮泰亨越发感性了,他对着阮飒说:“这样。你问过黎小姐后,给我回个话,就算她有事,你也带小琦去玩一趟。” “去玩什么?” 美人妈从楼梯上款步下来,脸上留着午睡过后的淡淡慵懒。 “小琦,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美人妈对着小琦说,又看看正襟危坐的父子仨,有些紧张,“出什么事了?” “能出什么事!”阮泰亨听到这话就不高兴,他对老婆说,“商量周末上岛玩的事。” 美人妈有些惊喜又有些惊讶,忙小碎步跑到阮泰亨旁边,俯下身子小声耳语了一句:“老公,你也去吗?” 阮泰亨拍拍老婆的屁股:“你想我去吗?” “我,当然想啊。”美人妈依偎着丈夫坐下,立即对俩儿子一使眼色:退下。 阮飒拎起阮琦的书包,撵着阮琦一路往附楼去。阮琦走远几步,小声说:“哥,你看妈到现在还跟爸爸撒娇呢。” “你一个小屁孩管这些做什么!”阮飒说,“多把心思放学习上。” 阮琦小声嘀咕:“你学习好啊。可是也没见带个嫂嫂回来,还不如我爸呢。我以后也要做大将军,像爸爸这么威风。” 阮飒对着阮琦的后脑瓜崩了一记暴栗子。 第86章 我要去找她 阮飒将阮琦送回房间后,转身从连廊到了自己房里,刚才答应父亲的事还没做呢。 他在书桌前的电脑椅上坐着转了两圈,用手机抵着下颌思考,这电话该怎么打? 阮飒突然就想到阮琦说的“你还不如爸爸”呢,又想到母亲也说过类似的话,阮飒便赌气似的,先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洛桐。 “洛桐~好久不见,最近好吗?” 洛桐片刻后回过来:“找我有事?” 这话回得阮飒高兴也不是,不高兴也不是。高兴的是她回了,说明还当他是朋友。不高兴的是,那潜台词就是“有事联系,无事勿扰”。 阮飒忽然意兴阑珊,不知该怎么回了,想找个机会见面,似乎也只找得到选蛋糕这一件事情。 他大着胆子又回复:那天之后,齐寓对你还好吗? 洛桐说:他人挺好的,你可能不了解他,才对他有误会。 阮飒看了胸闷,又不死心:他没有干涉你和朋友联络的自由? 阮飒特指洛桐和他的联系。 不过洛桐以为的是泛指,便说:没有啊。我现在就和朋友在一起。 阮飒又追问:谭夫人? 洛桐说:不是。 阮飒:那是谁? 洛桐:别的女朋友。 别的女朋友? 阮飒关掉通话页又打了电话找叔叔阮泰祥,试探地问: “叔叔,能不能查到齐寓的出入境登记情况,或者航班信息?” 阮泰祥:“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们不是怀疑他和外国人落水事件有关,我现在得到情报是他可能不在国内,所以给警方提供个线索。” 阮泰祥觉得有些蹊跷,在电话里莫名笑了一下,说:“他又不是疑犯,当然有出境自由。倒是你,阮飒,你几次三番对齐寓热心得有些过头。” 阮飒反问:“叔叔不也觉得齐寓人品可疑?” 叔叔说:“我那是作为一名公安部老刑警的直觉。” 阮飒忽想起哥哥对他说的叔叔因为调查不力被转岗去了其他部门的事,有些冒犯地问:“叔叔,那您这么热爱刑警工作,怎么又去了交通部呢?” 阮泰祥被侄子的话问得一下子语塞起来,他停滞了两秒,给出的答案很官方:“国家需要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服从安排而已。” 收了线,隔了没多久,阮飒却接到短信:齐寓去了法国。 阮飒高兴地从椅子上蹦起来,扯得座椅都转了好几圈,他也不知道自己能这么高兴,就好像知道齐寓不在国内就等同于约到了洛桐。 其实,他压根儿连洛桐在哪儿都不知道呢。 阮飒又给黎诗宁去了个电话,果然不出所料,黎诗宁以周末有学术交流为由推掉了阮家的旅行邀请。 阮飒抄起钥匙便离开座位,走到楼梯上一看手里是把兰博基尼的车钥匙,又觉得有些晦气,上楼换了一把法拉利的,这部法拉利是黑色哑光的,最近总跟上了年纪的老师傅打交道,他也学着低调点了。 法拉利的尾灯闪过闹市区大街,他一边游车河,一边脑子转得快:这个点洛桐会和朋友会去哪儿呢? 酒街?夜市?商场? 脑中灵光一现,锁定了商场。他就是有那样的直觉,觉得齐寓一定不会同意她去人多的地方。 以他对齐寓的了解,他对洛桐的保护,多少带着些病态的占有。 若非如此,他又为何狠心将她锁在车上? 阮飒又锁定了市中心几个商场,幸好城里像样的shoppg all就两家,一家新一点,一家老一点。老的那家是国营商场,新的那家是外商投资的。 说起这家商场,那是近年来,最为经典的商业地产开发项目。朱师傅告诉阮飒:“在这座城市,所有新兴的商业建筑都在大干快上,谁掌握了先机谁就掌握了金钱的密码。” 阮飒一边思索着,一边将车子驶入了新建的商场地库。就算没找到洛桐,那就当是做个市场调研好了。 阮飒的目光在商场来来往往的年轻姑娘间扫过,他自信只要洛桐出现在这儿,他一眼就能找到,洛桐的个性气质太明显,皮肤又白,五官又精致,一下子就将她和本地的女孩子区别开来。 阮飒海外留学期间美女看得不少,他也并非纯纯的颜控,他更多的是在意感觉,只因为洛桐正长在他的审美里,这才特别有惊艳的感觉。 而阮飒185的大个子也是瞩目的存在,他长腿一迈,旁边的柜台小姐,眼睛就跟了过去,阮飒不想成为人群中心,却不可避免地被周围的目光所搔扰,有位热情开朗的化妆品柜台ba上前推销:“你好,帅哥,我们新上架的男士护肤品,你要不要看看?特别适合您。” 阮飒婉拒:“不需要。” 一开口,低醇的嗓音又引来许多小姑娘的春心荡漾,霎时周边几家的ba也围拢过来欣赏帅哥,七嘴八舌地将他围起来。 “那先生要不要帮女朋友看看化妆品?” “或者,有什么需要了解的,我都可以介绍。” …… 阮飒很少逛商场,斯文如他一下子被一众名为推销,实则调戏的ba围观得脸红起来,正想着该怎么脱身,眼前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胳膊上挽着个微胖的姑娘。看面相也不是本地人的长相。 阮飒高兴地朝洛桐追过去,不小心碰到了化妆品展示柜,那一列试用的玻璃瓶哐的一声碎在了地上,这下他又走不掉了,干着急:“不好意思。这些我全部赔偿,你看看多少钱?” 阮飒从牛仔裤后袋里掏出皮夹,又带出一把车钥匙,周围围观的人瞬间又窃窃私语起来,阮飒窘迫地将车钥匙放回去,又递过去信用卡,一低头再抬头的时候,他魂牵梦萦的女子突然就出现在了眼前。 “阮飒!”洛桐惊讶。 “洛桐!”阮飒看到洛桐激动得上前两步,拽住了她的胳膊,“我找你有事。” 洛桐茫然看着自己被他拽住的地方,陶陶不解地看着这拉扯不清的两人,围观的人则看清楚了阮飒紧张的女孩子的倾城美貌… 每个人的心里都在上演着一出好戏。 第87章 稀缺 片刻之后,有心人立即知趣。这大帅哥看来已芳心暗许,众人只得悻悻散去。 阮飒付了赔偿款,三人坐去了一楼的咖啡厅。 “陶陶。我从中国来这儿旅游的朋友。阮飒。我在这里的朋友。”洛桐介绍。 阮飒对陶陶伸出手,用中文说:“你好,我是阮飒。” 陶陶惊讶:“你和阿邦一样都会说中文的?” 洛桐说:“这里华裔很多。” 她将菜单推到陶陶面前:“陶陶你看看要吃什么?” 陶陶的注意力被转到甜品、咖啡上。 洛桐很快编辑了一条消息发过去:别提齐寓。 阮飒的手机立即发出接收短信的铃音,洛桐眼神示意他看手机。 阮飒看了这消息,沉默了…… 他猜得没错,洛桐是被迫的……她甚至连朋友都不告诉。 陶陶点了一杯蓝莓无花果开心果酸奶,将菜单递过去。 两人异口同声道:“咖啡。” 陶陶意味深长看两人,刚想问“你们怎么认识的”,阮飒开口了。 “你要什么咖啡?” “巧克力摩卡。”洛桐说。 阮飒叫来服务员,用当地话点完了单,他要了一杯清咖。 陶陶微笑着问阮飒:“你也是滴滴司机?” 阮飒看看洛桐,他不理解“滴滴”什么意思。 洛桐对陶陶解释:“不是。我和阮飒有一次在餐厅吃饭认识的。” 陶陶仔细打量阮飒深刻而硬朗的五官,有些花痴地问:“你们这里的人颜值都这么高的吗?你是如此,阿邦也是如此。” 阮飒敏感道:“阿邦是谁?” “我们找的向导。” “男的?女的?”阮飒紧张道。 洛桐说:“男的。他人很好。” 阮飒毛遂自荐:“其实,我也可以做你们向导,我对这里很熟。” 陶陶说:“我们过两天要去盏婆岛。” “盏婆岛?”阮飒眼睛亮了。 洛桐疑惑道:“你很熟?” 阮飒说:“我们家在盏婆岛有私人置业,度假屋,还有私域海滩。” 陶陶眼睛快瞪出来:“岛主?” 阮飒认真介绍:“不是,岛屿是国家的。我们只是在上面投资了度假屋。” 陶陶看洛桐:“你的朋友都这么牛的吗?人均富二代?” 面对陶陶的心直口快,洛桐脸上抽搐一下,用尬笑掩饰…… 这是齐寓的朋友圈,她算是蹭流量的…… 陶陶激动起来又是对着洛桐的手臂,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阮飒看洛桐白皙手臂上泛起了粉红,微微皱眉。 “你别激动。”他劝告陶陶。 可是陶陶怎么可能不激动,她竹筒倒豆子般激动地说:“洛桐,你这是什么运气?随便打辆车就遇到开度假村的老板的弟弟。随便吃顿饭就认识岛上有私人海滩的土豪。” 洛桐觉得该和陶陶说一说这“好运气”是怎么回事,于是问:“陶陶,你要去洗手间吗?” “我不去。” “你陪我一下。” “好。” 洛桐尴尬对阮飒笑笑:“不好意思。失陪一下。” 去洗手间的路上,洛桐劝陶陶:“这里隐形富豪很多,你别那样和阮飒说话,他会误会的。” 陶陶说:“那我们上岛呢?能不能住他们度假屋,让他给我们打点折?” 洛桐说:“不住了。这也太麻烦人家了。毕竟才刚认识的。” 陶陶说:“也是哦。不过我看他很热情的样子,好像是想追你哦。” “没……没有。”洛桐有些心虚。 陶陶朝洛桐眯眼一笑,挤出脸上的小酒窝:“洛桐,你身边资源那么好,就没想过发展一段异国情缘吗?” 洛桐脸红了,又怕陶陶误会,着急地喊了一句:“陶陶!” 陶陶见洛桐脸红倒以为无意撞破了她的心事,更加煽风点火道:“我喜欢那个叫阿邦的,这个阮飒就留给你啦!” “啊?……”洛桐哑口无言。她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默了片刻,她才辩解道:“可是我不喜欢他呀。” 陶陶拍拍洛桐的肩膀,鼓励洛桐:“富二代很稀缺,好好把握。” 洛桐说不过陶陶,只好再三提醒她:“总之,陶陶你一会儿可不要再问人家什么问题了。这样很尴尬。” “哦……不过。”陶陶一脸遗憾道,“不过你真的不争取一下吗?根据我多年卖房的经验,这个富二代要不是太单纯,就是特别喜欢你。” “为什么?” “他没有在你面前装穷。” “这是什么歪理?” “有钱人都怕露富啦。就像上次一下子买三套房的大叔,他就是穿着工作服来,越不起眼的人可能越有不为人知的深厚实力。总之,这年头好男人稀缺。难道找个穷的吗?” 洛桐笑着揶揄道:“是什么让我们清纯的陶陶掉钱眼儿里啦!” 陶陶苦笑一下:“是社会无情的毒打!” 洛桐说:“等我以后完成了一个小目标就来迎娶你哈!” 两人回到咖啡店,阮飒很有修养地等着两位,面前的咖啡没有动,也没有拿出手机来玩,非常绅士。 他安静不说话的样子,确实很有男神相,而且总是引来瞩目的目光。 洛桐坐到阮飒对面,阮飒立即就笑了,笑容很阳光。刚才洛桐叮嘱过陶陶,陶陶不敢再抢风头,淡淡看着对坐的两人,越看越觉得画面美,抓拍下来就是一祯偶像剧的剧照。 阮飒说:“洛桐,你们什么时候上岛?我好准备一下。” 洛桐抿了抿唇,拒绝他的好意:“不好意思啊,阮飒,我们时间还没确定,而且也太麻烦你了。我们在agoda上面订就可以了。” 阮飒眉宇间的失落显而易见,陶陶忍不住要劝洛桐,嘴巴刚一张就被洛桐掐了一下手心。 阮飒眼看这个问题要弄僵,只好说别的话题:“那你朋友过来这几天,你们住哪里?” 陶陶一直憋着没说,这会儿正逮着机会说:“一家度假村,我们过来搭乘的uber司机的哥哥开的。很便宜,只要50美金?” 阮飒眉头紧皱:“50?” 随后他报了几个闹市区的地址。洛桐都摇头。 陶陶突然从包里掏出那本地图,翻来了指给阮飒看,在城市地图的右下角画了个圈:“这里。离海岸线不远。” 阮飒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这可是富人区啊…… 他抬眸看洛桐的脸色,她的表情有些为难,看来又是不能说的“秘密”。 阮飒从裤兜里掏出车钥匙,说:“我送你们回家。这边很远,女孩子晚上回家不安全。” 洛桐着急按住他的手,轻摇头:“不用了。我打电话让阿邦来接。” 阮飒看着按在自己手背上的纤纤玉手,不知怎的,他转向陶陶:“最近我也有朋友来访,正想帮朋友订一家度假酒店,不如你们带我去一趟,麻烦了。” 第88章 柯仔 陶陶转而劝说洛桐:“洛洛,你朋友说的对诶,他刚好在这边,我们就顺便搭个车,阿邦跑来跑去很辛苦的。” 洛桐为难:“可是我跟阿邦打过电话让他一会儿过来接的,他应该就在附近了。” 阮飒有些激动:“那个叫阿邦的到底是派来保护你的,还是监视你……” “好。”怕阮飒再下去要说漏嘴,洛桐赶紧答应,她情愿关于齐寓的事,陶陶是从她嘴里听到的,也不愿阮飒以他的角度去评价她和齐寓的关系。 “我们跟你的车走。”洛桐站起来,表明态度。 阮飒从钱夹里掏出二十美金,压在桌上,三人便转身走出咖啡厅,朝地下停车场走去。 隐蔽在角落里压着鸭舌帽低头玩手机消消乐的阿邦用余光瞥见三人已离开,转瞬就要起身跟上去,才刚抬脚,就有人拽住他的胳膊,他回头看。 “这不是邦仔?”一个穿机车夹克的家伙摘掉墨镜,热络地招呼阿邦,“嗨,认不出我了?” 阿邦步子一顿,辨认了一秒,认出了他。 “柯仔?” 那个叫柯仔的手一抬亲热地搭在阿邦的肩上:“哈哈哈,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你都多久没跟我们玩车了?” 阿邦不好意思地笑笑:“是哦!我老板最近回来了,在跟着做事嘛。没空玩了。” “你这不够意思啦。跟老板做事也不用一天二十四小时咯。”柯仔朝玻璃窗外甩了一个头,阿邦顺着他目光看过去—— 好几台机车齐刷刷停在门外。 车上穿破洞裤和朋克t的一众男女对着阿邦挥舞着头盔。 “走啊,人都在外面呢。跟我们去看看新车。”柯仔勾着阿邦的脖子要把他往外面带。 “阿邦往下缩了一下脖子,避开了柯仔:“改天啦,改天。今天我有事呢。” 外面两个妹子从机车上下来,推开咖啡厅的玻璃门,半边身体倚到阿邦身上:“邦仔,一起去玩一下嘛,遛一圈花不了你多少时间。” 这时候,洛桐的消息发过来,阿邦手机叫了一下,他快速地看了一眼:“偶遇阮公子,他送我和朋友回家,阿邦你一会儿自己回去。” 阮公子? 这个港口城市,能叫的上阮公子的,不就是阮泰亨的儿子? 阿邦忽想起那天齐寓对他说的话“晚上谭会长组的局,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很安全,我自己去,不用你送了”。 阿邦挥开围着他的三个车友,喊了一句“等等,我打个电话”,他回拨了个电话过去:“洛小姐,这个阮公子是哪一位?” 洛桐快速地回答:“上次在行政酒廊见过的那位。” 阿邦得到确认,放心了不少,握着电话,对旁边的柯仔笑了笑。 “好,你注意安全。有事call我。” 阿邦才收了线,人已经被裹进了一台机车,柯仔扔了一个头盔给阿邦:“这车新买的,还没拉缸,今天就交给你了。” 阿邦绕着新车走了一圈,乖乖的。 这庞大的车身,硬朗的设计,流线型座椅,还有硬核的油箱和排气管,他哗啦腿一抬跨上摩托,拧了一下油门,车子发出低沉的轰鸣。 “酷啦!好车。”阿邦眼睛里全是兴奋的星星。 “邦仔,识货!”柯仔对阿邦比了个大拇指,他对旁边的几辆车挥一挥肘,“走啦!环岛路灯塔汇合。” 随后,一众红男绿女在机车轰鸣声中,风驰电掣而去,掀起一阵尾浪。 …… 到了停车场,阮飒开车锁,点开翼门,又将副驾驶椅背往前一送。 阮飒朝陶陶使一眼色,示意她先进去,陶陶没见过这场面,脑子瞬时都空了,感觉现在阮飒说什么,她都只有服从,只感觉一切像是做梦似的。 陶陶一脚跨进去,在后排落座,洛桐还要跟上去,阮飒将椅背一推一顶,挡住了去路,他不容置疑地对洛桐抬了抬下巴:“你坐前面,帮我指路。” 洛桐看着阮飒,忽然觉得阮飒刚才那个表情像极了齐寓,带着霸道的口吻,眼神也微微有些冷。 洛桐不说话,默默在副驾驶坐好,阮飒发送车子,车子启动时发出动听的引擎声。 陶陶坐在这车里,紧张得只顾咽口水,她给洛桐发消息:“天哪,天哪,天哪,这是什么艳遇。” 洛桐看了眼手机,微微翻了个白眼,不回了。 白天没摊牌跟陶陶说清楚她和齐寓的关系还真是个错误。 她应该要说的。今天这情况,她更难以启齿,而且得防着阮飒先给陶陶灌迷魂药,将她拉拢到同一阵营。 车行驶了一段,洛桐看到阮飒在沿着环岛路开,她问阮飒:“你刚才说找我有事到底是什么事?” 晚上,环岛路幽静深邃,没有市中心的喧嚣,也没有白天的烟火气,盏盏路灯就是鲸鱼的鱼骨,交叉纵横,他们是在鱼腹中行进,洛桐忽然感觉有些憋闷。 她不讨厌阮飒,但她也希望阮飒只当她是朋友。 可是,现在阮飒明显是想知道齐寓家住哪里,她明明知道,却也坐上了他的车。 这个城市太诡异了,所有的人和事都让她感到一种无力感。 齐寓应该还没到里昂,他若下了飞机,一定第一时间发定位给她。 洛桐只希望阮飒将她们送到家就好,途中再不要出什么岔子。 阮飒刚才不过是情急之下的随口一说,他没有事情要找洛桐,又或者他有许多事情想找她。 阮飒想了想,说:“其实,你有没有想过,要找一份工作?” 洛桐意外,她没想到阮飒要问她的是这个,她还以为…… 满腹的拒绝都已经到了嘴边。 洛桐微微一滞,不晓得该怎么回答,如果长时间留在这里,她当然希望找点事做,只是齐寓不会同意的…… 陶陶在后排问了一句:“阮飒,你要给洛桐介绍工作嘛?” 阮飒点了点头,目视前方,刚才从后视镜中他看到有一队机车车流在向自己的车子靠近,他得提防避让。 他集中注意力,答了一句:“是。” 洛桐倒没问过他是做什么的,陶陶抢在洛桐前面先问了:“阮飒你是开公司的?做哪一行?” “之前是药材,现在要准备上马一家新公司,最近正在招人。”阮飒说。 陶陶很感兴趣的样子:“你们这边薪资怎样?” “社会平均收入400美金左右,我们公司大体是社会薪资5倍左右。” “那你们公司做什么的?” “商业地产。” “房地产公司?”陶陶语调中透着显而易见的喜悦,“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嘛?我是地产销售啊。” “那还真是巧。洛桐,你呢,出国前,做什么的?” “网站文字编辑。”洛桐说。 第89章 机车党 “文字编辑?学文科的?”阮飒拎着话头,对洛桐紧追不舍。 “嗯。”她含糊地带过。 她注意力不在谈话上,她从反光镜中看到逐渐靠近的车流,提醒了一句:“专心开车。” 话音刚落,就见一辆打头的炫酷机车嗖的一下擦着法拉利过去了,洛桐被吓了一跳,阮飒刚想提速,前面黄灯在闪了,便慢慢踩了点刹车,减速了,后面的机车都急踩刹车。 “操。”柯仔骂了一句,“开法拉利的怂蛋。” 因为阮飒在黄灯前刹住导致后面的几部机车也只能被迫停了在白线后头。 几辆机车慢慢从后面和法拉利并驾齐驱,上面的小混混对着他们这辆车竖着中指,洛桐害怕得抓紧了安全带。 “别理他们。飙车的就这样。”阮飒安抚洛桐。 洛桐紧张地说了句:“一会儿让他们先走。” 红灯转绿灯,阮飒还真是等了两秒,等身边的机车刷刷刷都过去了,才慢慢起步。 他看了洛桐一眼,洛桐脸上的表情缓和下来。 阮飒说:“我不会和他们斗气的。我不喜欢在开车上逞强好胜,那是拿生命开玩笑。” 洛桐微微点头,表示赞同,却又鬼使神差地问了句:“那你喜欢比什么?” 阮飒答:“我不喜欢比。我是我。我有我自己的节奏,不会被别人带节奏。” 洛桐哑然,他最好是在说话题本身。 阮飒慢慢起步,又接回话题继续聊:“没有想过在这里也找个跟文字编辑有关的工作?” 洛桐摇头:“文人不好相处,我是辞职了来这里的,就是烦样样都要请示汇报。” “那你挺矛盾的。”阮飒说,“看上去洒脱,骨子里又保守。” 洛桐争辩:“我骨子里也挺大胆。” “是吗?没看出来。”阮飒笑了笑,语气中微微有些不屑。 洛桐说:“那是你不了解我。” 阮飒:“你也没给我机会了解。把门封得死死的。” 陶陶好久没说话,洛桐回头看了一眼,才发现陶陶歪在车椅靠背上打着瞌睡。她为了省钱,坐了红眼航班过来的,这个点确实熬不住。 洛桐转过头,又不说话。 阮飒又激她:“就像现在,我还没说,你已经开始逃避。” 洛桐咽了咽口水,转头看外面的夜色,她心情复杂。 “那是因为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是怎么想的,你知道?”阮飒反问。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洛桐口气有些生硬。 但阮飒毫不生气,他抬眼看了下后视镜,小声说:“你怕你朋友知道齐寓的存在,是因为害怕她知道后劝你离开?” 洛桐一惊,抬眸对上阮飒的眼睛,他眼含笑意,眼神中是十拿九稳的坚定。 洛桐索性把话挑明了:“阮飒,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阮飒靠边停车,回答了一个字:“你。” 他开门见山,洛桐也直言不讳:“你也知道我是齐寓的未婚妻。” “那又如何,你们不是还没有结婚?”阮飒直截了当地说。 “这不地道。你对齐寓不地道,对我也不地道。”洛桐揪紧眉头。 “我不觉得随便放弃自己喜欢的人,那就叫地道。” 洛桐看看打着双跳灯在地上的投影,像极了心电图的波动。 “我不会喜欢你的。”洛桐再次拒绝。 阮飒依然没有生气,他永远不会对洛桐生气。 “洛小姐,人生无常。话不要说得太满。”阮飒笑了笑,“假如有一天你知道齐寓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也许就不那么想。” “你想对齐寓做什么?”洛桐心头略过一丝不安,说话声调也跟着抬高。 阮飒道:“无须我对他怎样,他本来就很危险。我问你,你认识他有多久,对他的了解有多少,你们又在一起有多久,这些问题,你一个人的时候,有没有问过自己?问了以后有没有得到答案?” 洛桐别过脸,不看阮飒,她紧咬着嘴唇,良久才说了一句:“谢谢的你关心和提醒。走,我想回家。” 阮飒将车子重新驶回车道,转了个弯离开环岛路,说:“后面的路需要你来指路了。” …… 柯仔和一伙机车党到了汇合地点的时候,却没见到阿邦。 这很蹊跷,他明明在他们前面的。 柯仔有些烦躁地打阿邦电话,电话显示通话中。 柯仔更加烦躁,点了根烟,对身边的人说:“尼玛,老爷子让我跟的人,跟丢了。回去交不了差了。” 旁边那个染了黄毛的家伙拍了拍柯仔的肩膀说:“老爷子让你跟邦仔的?我还以为只是出来玩。” 柯仔将烟碾在地上,蹲下来,抱着头:“你不懂,他是齐寓的人。” “什么?”黄毛惊讶道,“邦仔看上去不显山不露水的。我听说……齐寓惹了黑道了。是真的吗?” 柯仔说:“不然呢?我爸为什么让我暗中跟着邦仔,叫我带他回寨子。” 旁边有个妹子走过来和柯仔蹲在一起块儿,从烟盒里抽了根烟出来,点上抽了两口,说:“别担心,宋柯。齐寓的人肯定身手很好。” 柯仔刚想骂两句娘,一见旁边蹲着的是个姑娘,便收起了烦躁说:“我今天不跟你们玩了。我回去要到老爷子面前罚跪去了。” 那姑娘蹲着目送柯仔跨上机车,说:“你别担心,邦仔不会有事的。” 柯仔朝后挥了挥手:“走了。改天再约。” 那姑娘拍拍屁股站起来,那牛仔短裙几乎挤到腰上,露出半个屁股来。 黄毛趁机凑过去,几乎要贴到她的屁股:“你和宋柯混得挺熟的?” “把你脏手拿开。”姑娘啪的一下打落他的咸猪手,“别打我主意,你惹不起我。” 说罢,那姑娘拉开胯骑上机车戴上头盔,又招呼另一个女的一起,也刷的化成一道尾烟驶走了。 黄毛和其他人骂了两句,都纷纷散伙。 那姑娘一路开着机车到一家夜总会门口停下,她将两枚头盔往门童手里一扔。 门童敏捷地接过她手里的头盔,说了一声:“花小姐,老大在v8等你。” 花柳烟摆一摆手:“知道了。” 方才坐在后座上的另一个姑娘也跟在后面,两人都是朋克风,烟熏眼,牛仔短裙,马丁靴,穿着打扮像是孪生姐妹。 第90章 他没回来 车停在庄园门口。门口有栏杆挡着,明明有电子铁门,却搞了多余的一套。 洛桐说:“我们走进去。” 阮飒看了眼临时装扮的岗亭,又看看洛桐,最后什么也没问。 他将车子靠边停好,想着里面也应该做成度假村的样子了,是不是有张登记入住的前台,还有装扮成客人的仆人。 但他什么也没问。他心里发苦,又有些想笑,这诡异的安排,很像是给小孩子在过家家。 但阮飒已经不忍心在洛桐的伤口上撒盐了。 齐寓样样管住她,却在这件事上任由着她,阮飒忽想起驯服大象用的象棍,上面带着铁勾子,这勾子在大象不服管的时候会扎破象皮,但当象慢慢被驯服,这棍子又会时不时钩起一串香蕉喂进大象的嘴巴里。 这一点点纵容,大约就是那一串奖励的香蕉。 真的很变态! 阮飒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目送洛桐和陶陶进去。 送完两人,他并没有立即把车开走,脑袋里还在不断复盘着两人未说完的话。 …… “你们在一起有多久?他回国半年,说自己有未婚妻不过一个月的事情。还有,如果你们感情很深,为什么你最好的朋友会不知道?” “我是和齐寓在一起不久,但时间再短,也是有先来后到的。我已经先和他在一起了。我不想对不起他。” “洛桐,你知道警察这两天找过齐寓吗?你就不能多为自己想想,给自己留一点退路吗?” “他不会骗我的,他说他没有做什么事,不会做违法的事,我相信他。” “洛桐,现在不是他骗不骗的问题,是你自己骗自己。在这里,每个人都在传齐寓的故事。我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我会不比你了解?” “你别说了,也别费心思了。总之,我是不会和你在一起的。谢谢你送我回家。” …… 阮飒斜倚在车门边抬头仰望着星空和月亮,心里乱成一团,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势,没想到面对的是比他更倔的洛桐。 他刚才说反了,洛桐只是看上去乖巧,其实内心相当叛逆。 他摸了摸裤兜,想翻出一包烟来,但无果,他本来就没有抽烟的习惯,只是应酬场合不可能独善其身,所以偶尔会备着烟,他想起来,烟盒里最后两支烟发给朱师傅了。 没有烟可抽,阮飒在手里把玩着打火机,忽然啪嗒打亮看着火苗发呆,保安朝他看了一眼,他抬头用土话问:“有没有烟?” 那保安认得这车标,自己老板也开的,不过老板那部是红色经典款。保安有些不好意思地从口袋里掏出一盒压扁的香烟,说:“只有这种,不嫌弃的话,就拿去。” 保安把整包都隔空扔给了阮飒,阮飒抽出一支,捋直了含在嘴上,刚想要歪着头点烟,他看到从里面跑出来个人。 那个女人穿着白色斜襟上衣和黑色绸裤,梳着低绾的发髻,是典型的仆人的打扮。 阮飒敏感地把烟往地上一扔,对着那仆人说:“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阿娘一路跑过来跑得气喘吁吁,她手扶着胸口,断断续续地说:“阮公子,求求你想想办法,我们这里的司机不见了。” “啊?你是说阿邦?司机兼保镖阿邦?” “是是!阮公子,你认识人多,求求你帮忙想想办法。我们老板在出差赶不回来,万一洛小姐出什么事,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让我的车进去。”阮飒迅即拉开车门。 保安立即抬起横杆放行,刚才的话他都听到了。 阮飒的法拉利飞快地驶进了庄园的小路,在一个船型的木结构宅子前停下。 洛桐慌慌张张从里面走出来,搭上阮飒的车子,在夜色中遁去。 “到底怎么回事?”阮飒问。 “我到家后给阿邦打电话,发现电话一直都打不通,这情况以前从来都没有过。我又问阿娘,她也说阿邦没有回来过。”洛桐脸色紧张地按着手机。 “我在这里没有认识的人,只能请你帮忙。我很担心阿邦。”洛桐感激地看了眼阮飒,眼神中有些不好意思,她刚刚才对阮飒放过狠话。 没想到才回家没多久,又要麻烦阮飒,真是打脸。 至于陶陶,她没有时间对她说真相,只好编了个谎言说有东西落在阮飒车上了,要折回去拿,让陶陶先睡,别等她。陶陶应该是没有起疑。 阮飒说:“你也别太急,他会不会只是偷懒去了?毕竟老板不在,员工偷懒也很正常。” 洛桐说:“倒希望是这样,但我实在不放心。我刚才打过去,电话一直无法接通,他怎么会在没信号的地方?我们在商场的时候,他一直等在那里,根本没离开过,照理说应该比我们先到家才是。” 阮飒说:“车牌号背得出来吗?” 洛桐背了一遍。阮飒接上蓝牙耳机,和交通部的叔叔打电话:“喂,叔叔,你帮我查个车牌号,看看这车有没有驶出环球商场停车场。我找个人。” 叔叔问:“是要看环球商场门口那个路口的摄像头?时间大致几点?” 阮飒看了一眼仪表盘上的时间,往前倒推一小时,说:“八点到八点半之间。” 过了会儿,叔叔又打来:“你怎么又在找齐寓的车,我不是叫你别管了。我不会帮你查的。” 洛桐听着两人用土话说得又急又快,她一脸茫然,又插不上话。 阮飒提高音量:“齐寓的司机不见了。你们不是在查案子吗?现在齐寓的司机不见了!这车现在是他在开。” 叔叔说:“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我现在在他家,我刚才在商场遇到齐寓的未婚妻,我送她回家的,司机是一个人回来的。现在,我们都到家半小时了,她司机却不见了。” 阮飒说这番话的时候,自己也吓了一跳,万一洛桐也坐在车上,那她是不是也不见了? 洛桐忧心忡忡,整个人又很疲惫,脸上像蒙了层灰。 “阮飒,那我们现在去哪儿?”洛桐问。 “先回商场,看看车子还在不在。报失踪得过了四十八小时。” 洛桐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好。” 夜深了,路上车辆稀少,环岛路冷冷清清,阮飒将车开得飞快,洛桐沉默了片刻,问阮飒:“他们是不是本来想抓的人是我?” 阮飒脸色一冷,平静地说:“不排除这个可能。” 跟着就听到副驾驶座上,洛桐沉沉地叹了口气。 第91章 别护着你的朋友 因为车速快,阮飒一路专注开车,没空安慰洛桐,到了商场停车库已是商场关门的时候了,停车库不能从商场里走,只能从车行道下去。 阮飒看看地形,对洛桐说:“你等在车上,我去找,我记得车牌。” 洛桐不敢一个人留在车上,她神色紧张脱口道:“我和你一起,两个人快一点。” 阮飒低头看了眼洛桐的球鞋,答应了。 从车道往下进去停车库,一路都在走下行,车库这一段没有灯,洛桐点亮手机上的手电照着前路,但她依然很紧张,说话声音发抖:“阮飒……这车库大……吗?” 阮飒往洛桐身边靠了靠:“不大。” 阮飒体格强健,他走在洛桐身旁,令她方才紧张的感觉下去了点儿。 两人默默走着,前面就是平路了,洛桐看到希望,脚步就急了,这时候阮飒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洛桐被吓了一跳,自己的手机摔在了地上,电筒的光倏的就灭了。 “啊~!”洛桐害怕地尖叫了一声。 阮飒抱了一下洛桐的肩膀,揉了揉安慰道:“别怕。”他俯下身子帮洛桐捡起手机还给她,再度站定,将洛桐护在自己胸前,腾出一只手接电话:“喂~” 是叔叔打来的,他再次警告阮飒:“你别掺和这个事了。我找了老部下问了案情,这个事水很深。你别是护着你新交的朋友,惹了一身膻。” 叔叔以为阮飒是为了齐寓出头,阮飒没解释,在电话里敷衍两句挂了。 挂了电话,那手机屏上的一道光也消失,四周又变得一片漆黑。 洛桐使劲点着手机屏,刚才掉地上那一下,把屏幕也砸黑屏了。 “哎呀。”黑暗中,洛桐说了一句。 阮飒点亮自己的手机电筒,说:“怎么了?” “手机好像坏了。” 阮飒将t恤的一角递给洛桐:“手机的事先放一放。你拽着我衣服,我走在前面,你跟紧了。” 洛桐将手机揣回口袋,两手揪着阮飒的衣摆,像是老鹰捉小鸡似的,跟在“鸡妈妈”后面。 再往前终于到了车库里面,光线仍是昏暗,但好歹比在上面时亮,墙壁上安着几盏应急灯,照出朦胧的光。 两人都努力睁大眼睛环视四周,幸好夜晚的停车场本就停着为数不多的几辆车,洛桐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那个红色灯牌,她对阮飒说:“那边!” 两人匆匆跑过去,阮飒手电一晃,车牌的反光一下子显出车牌号来了。 就是那辆! 两人都异口同声:“车子还在。” 那就表示,他是在店里失踪的,不是在开车的时候。 阮飒说:“车子在是好事。” 洛桐不解:“为什么?” “大概率是冲着阿邦,不是要针对你。” 洛桐想了想,觉得自己理解了阮飒的意思。 现在两人走出车库,因为是上坡,阮飒的衣摆被洛桐揪得老长,身前腹肌的轮廓都被揪出了形状。 阮飒回忆着:“我记得你们最后一次联系是在我们坐商场电梯下去的时候,你当时给阿邦打电话了。后来你们还有没有联系过,包括短信?” 阮飒步子大,但刻意放慢了,好让洛桐跟上。 洛桐小碎步跟着:“没有了。后来就是到了家里。打电话打不通了。” 阮飒推测:“失踪的地方应该就是在商场里面,时间八点多钟。” 洛桐说:“也有可能阿邦没在商场保护我们,而是自己去了什么地方?” 阮飒分析:“可能性不大,你是提前跟他说好要回去的,他不会赶在这种时候绕道去办事,一般都会候着。” 洛桐大脑思考着,一时间忘了怕黑。她主动说起:“电话里,阿邦的声音听上去很放松,也不像是受人胁迫……” 她忽然站住,阮飒也跟着停下,衣服恢复了原状。洛桐拍拍阮飒的后背,拍得阮飒汗毛竖了一下,他回头。 “我记起来了,电话里有音乐,咖啡厅的音乐,他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应该还在咖啡厅!”洛桐肯定地说。 阮飒转身扶着洛桐的胳膊,有些激动地牵着她往前走:“走。上车。” “去哪儿?” “还没想好。上车说。” 两人小跑着到了车上,坐到车里,两人都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 阮飒落下车窗,点亮仪表盘,长舒了一口气,他提醒洛桐:“现在检查一下手机。” 洛桐手指在碎裂的屏幕上划来划去,沮丧地说:“完了,真的黑屏了。” 阮飒用自己的一根食指移开她的手指:“当心手。” 洛桐在着急地想:假如齐寓打电话过来,该怎么办! “报一下你手机号,我打过来试试。”阮飒说。 洛桐报了一遍,阮飒打过去,里面就听到重复的机械音: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这刺耳的声音在空旷的夜更显得苍凉。 还真是祸不单行! 洛桐烦恼地说:“真倒霉!我手机也坏了。” 阮飒说:“现在我们只能等到明天早上,找商场看一看监控,才知道阿邦是怎么走的,和谁在一起。我推测,能在闹市街头被带走的话,熟人的可能性最大。” 洛桐也有同样的预感,但她还在分心担忧手机坏掉的事。 “现在手机坏了,我也是失联状态,万一阿邦回来了找不到我怎么办?万一陶陶醒来发现我不在怎么办?” 洛桐有些着急,事情一桩连着一桩,自己前两天已经决定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和齐寓共进退,可到了今天才知道,这并非想象得这么容易。 这是什么深仇大恨,连齐寓的保镖都敢抓? 她心急如焚,眉头揪紧了,手肘撑在窗栏上,强撑着意志,手指来回地顺着眉头,脸朝向窗外,她不想叫阮飒看到自己的弱势。 这时候,有个坚硬的东西轻戳了戳洛桐的胁下,她回头,阮飒递过来自己的手机:“你在我手机上登陆一下微信账号,至少能发消息。” 洛桐蠕动了一下嘴唇,低声说了句:“谢谢。” 阮飒看了眼仪表盘上的时间,提议道:“商场的行政部门一般8点就上班,洛桐,要不我们就在车里将就一宿。等天亮再找线索?” 阮飒人很好,也很周到,在这种时候,她实在对阮飒心肠硬不起来。 洛桐陷入沉默,想了一会儿,她说:“那我现在给陶陶发个消息,说一下。” 黑暗中,她手指飞快按了几下,手机的光点在黑夜中像眼睛。 昏暗的街道,亮起眼睛一样的灯光,脑袋里灵光乍现,洛桐手指停下来,抬头看着阮飒,想到阿邦的另一桩事。 “我知道阿邦的朋友在哪儿。”洛桐说,“在酒街。” 第92章 线索 “你说的那地方在哪里?”阮飒重新发动车子。 洛桐说:“豪雅酒店那里,后头有酒街的,你知道吗?” 阮飒想了想,城里有两家豪雅,她说的那家应该是老城区。 “外国人喜欢扎堆的那里?” “嗯。” “那我知道。” 凌晨一点,车子又开往老城区,从市中心到老城并不远,十五分钟后,他们就到了古城的酒街。 两人甫一下车,耳边就传来不间断的音乐声,喧闹的鼓噪耳膜的劲爆舞曲震得古老的街道几乎要散架,从两边的酒里走出来三三两两握着啤酒瓶的外国人,跌跌撞撞地在巷子里走不出直线。 她和阮飒走在荼蘼的巷子里,像两个格格不入的人。 阴暗的角落里,穿着热裤或短裙的女人搂着男人的腰在接吻。男人的手在不规矩地揉捏着女人的腰肢和臀部。 洛桐眼睛转来转去没地方放。 阮飒领先洛桐半个身位在前面走着,洛桐被这灯红酒绿晃得辨不清方向。 “这里到深夜还这么热闹?”洛桐皱了皱眉,闪避过旁边的人。 “嗯。现在可能是最嗨的时候。十点是夜生活的开始,两点才是高潮。”阮飒走到洛桐身旁护着她。 洛桐说:“你很喜欢去酒?” 阮飒说:“很少去。家里管得严。” 到了岔路口,她停下来,努力地回忆那天和齐寓走过的路,看着每一间都差不多的酒,还有酒外摆放着三三两天的高脚桌和高脚椅,有些不知所措。 阮飒察觉到洛桐的停下,跟着也步子一顿,两人停在岔路口,他问:“是在旁边的小巷里的?” 洛桐眼神瞟过交错纷繁的岔路,点头,又摇头。 “我记不清了。这里每一家都看上去差不多。” “酒名字叫什么?” “……不知道。”洛桐沮丧地说。 阮飒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没关系,我们耐心地找一找。你上次从哪条路过来的,还记得吗?” 洛桐说:“这附近有条卖民俗商品的街道,我上次和齐寓买了孔明灯再折进酒街的。” 阮飒不理解:“那天阿邦不和你们一起?” 洛桐解释道:“是。因为那天是中秋。齐寓给家里的佣人都放假,包括阿邦。所以,从豪雅酒店吃完饭出来,我们也没想到转眼就在酒街遇到阿邦。” “那天,他就是和朋友在一起?” “嗯。阿邦给我们介绍说开酒的是他一起玩机车的朋友,新开的酒,有菲律宾乐队驻唱。” 阮飒问的越多,洛桐便想起来诸多细节。 阮飒说:“我找人问问。你等在这里。别乱跑。” 他们是从酒停车场过来,和老街是两个方向,阮飒闪进岔路里,找了几个看上去还算清醒的老外,询问了一下,他们说了几个有驻唱的酒名字。阮飒都一一记下了。 走过两个岔路回来,就看见洛桐还在路灯下,路的另一头有个拿着酒瓶子的壮汉正摇摇晃晃地朝着洛桐走去。 阮飒跑过去,长臂一捞将洛桐捞到自己的胳肢窝下,揉了揉她的腰,洛桐被阮飒突如其来的亲密动作吓到,刚想挣开,阮飒低头说了一句:“那边有人想打你主意。” 洛桐回头看了眼醉醺醺的壮汉,立即顺从地被阮飒搂着腰走开了。 走远了几步,阮飒微微松开洛桐的腰,改牵她的手:“这里不太安全。你就当是和我在握手。” 洛桐本来还有些后怕,被阮飒“握手”的说法,又逗得微微有些想笑。 阮飒的掌心有些潮湿,也很宽大,指掌间有薄茧,像是干过体力活的。 她手指动了动,阮飒又攥紧,他转眸看洛桐,以为她不愿意被他牵着。 洛桐忽然问:“阮飒,你一个人来这里怕不怕?那些老外,看上去又高又壮。” 阮飒笑了一下,他笑的时候略厚的嘴唇显出漂亮的弧度,看上去有些性感。 他幽默地说:“我需要担心吗?那些男的又不会打我的主意。” 洛桐俏皮道:“好看的男孩子出门也要小心啊。” 阮飒第一次听到洛桐开玩笑,觉得很好玩,逗她:“那我会直接拒绝。告诉他们我是钢铁直男。” 洛桐轻笑了一下,重复了一句:“钢铁直男……” “很好笑吗?”阮飒朝洛桐眨眨眼睛。 “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 阮飒本想调笑一下,又怕破坏好不容易的和谐气氛,他认真道:“我父亲是军人,他把每个儿子都送去部队参过军,所以……” 他耸了耸肩:“想不钢铁都难。” 洛桐又问:“你父亲是军人,你是商人?所以,你为什么没有子承父业?” 阮飒说:“他有很多个儿子,从军的有,只是时代变了,现在国家不需要上阵杀敌的,需要振兴经济的……这些说来话长,以后慢慢告诉你。” 到了一家有驻唱的酒,两人停下来,阮飒问:“是这家吗?” 洛桐看了一眼乡村风的门头,说:“不是。不是这种风格。” 跟着两人又到下一家,夜店风的装修,里面传来吵闹的摇滚金属乐,洛桐立即说:“也不是这样的。” 洛桐说:“我记不太清了。也许是那种爵士乐的酒。好像门口还摆了几张圆形的铁桌椅。” 阮飒带着洛桐又进了一条岔路,说:“这是最后一家了,认真看。” 两人走进这条巷子,洛桐立刻就想起来了,有个油腻的家伙在门口打量她好久,门口有块圆形的牌子,亮着一圈红色霓虹的。 她说:“应该就是这里!” 但今天那块牌子没有点亮,两人走近了才发现,那家店,灯是黑的。 门外的铁桌椅也被收走了。 只留了一团暗红色的“red pot”两个字。 阮飒皱眉,走到门口,他打开手机的电筒照了一下说:“好像被查封了。” 洛桐顺着阮飒电筒照过去的方向看去,门上贴着封条。 又仔细照了一遍,贴条时间刚好是中秋过后的第三天。 “封了有小半个月了。”阮飒说。 洛桐说:“太不正常了。那天阿邦说,是朋友新开的酒,过来捧个场。怎么就封了?” 阮飒深吸了一口气:“不太妙。” 他揽过洛桐肩膀说:“阿邦失踪了,朋友的酒被封了,感觉巧合有点太多。你再努力回忆一下,中秋节那天还发生了什么?” 洛桐正沉思着,阮飒手机亮了一下。 洛桐登陆的微信上,齐寓发来了他在里昂的定位。 第93章 我不想你为我冒险 阮飒把手机递给洛桐,洛桐打开定位看了一眼,手指点在手机屏幕上刚想回复过去,迟疑一下,又放弃了。 她摇摇头还给阮飒。 阮飒显然看到了微信上的定位信息,明知故问:“不回消息?” “嗯。我没想好怎么说阿邦失踪的事。”洛桐刚才打开的眉头,又皱紧了。 “不想让齐寓担心?” “嗯。现在很晚了。我只要一回消息他立刻能察觉反常。”洛桐叹了口气,突然觉得有些疲惫,她抱着膝盖蹲在街沿上,抬头看着用花体字写的英文店招,此时的心情,迷茫大于了恐惧。 阮飒也蹲下来,他高高的个子,蹲下来还是要高出洛桐半截。 他像个大哥哥似的拍拍洛桐的肩膀安慰道:“说不定,他天亮后就回来了,平安无事~” 洛桐所迷茫的不只这一件事,她将脸埋在自己的胳膊里,烦恼地转了转脸颊。 这不免让阮飒想起了那个下午,她也是如此,俯下身子,抱紧膝盖,将自己蜷成了一只刺猬。 现在轮到阮飒叹气了。 “你说,阿邦的失踪会不会跟酒被查封有关?他害酒被查,所以那些人把他抓起来了?”洛桐转过头看了一眼阮飒。 阮飒回头,他的眸子在夜里亮得像两颗玛瑙,他说:“如果是你说的这种情况,我更倾向于让酒被查封的人是齐寓。” 这句话戳痛了洛桐的心事。 她一时间连辩驳都感觉无能为力。 彼此沉默了一会儿。 阮飒站起来活动一下双腿,他个子高蹲久了会累。 他抱着胳膊低头看着洛桐,努力让分析显得客观:“你看,我们先假设一个前提,阿邦失踪和酒查封有关系。那么酒老板之前和阿邦是朋友,他为什么要抓他呢?那必须有一股外力破坏了其中的平衡,使他们结下了梁子,酒老板才会针对阿邦。” 洛桐拧眉思索:“好像是这样。” 洛桐搓了搓站麻的双腿,要站起来,却站不起来,阮飒俯身递过去一条胳膊,洛桐握着阮飒的手借了点力,接着便感觉到自掌心传过来更强的一股力道,像一阵风似的,将她拉拽了起来。 她甚至没刹住车,差一点扑进了阮飒的怀里,阮飒扶住了她的肩膀:“腿麻了?” “唔~”洛桐成了脚被钉在地上挪动不了的洋娃娃。而且她的右腿现在自脚心正传来阵阵刺痛。 咝~洛桐皱了皱眉头,缓着劲儿。 阮飒怕她摔倒,单手搂着她的腰,洛桐踮着一只脚,两人相对而立,看上去姿态暧昧。 阮飒想回到刚才的话题,但因为洛桐的靠近,他的脑子便有些卡壳。只有沉沉的呼吸声在彼此的耳畔被放大。 洛桐也感觉两人靠得太近,等脚上麻感消减了些,她往旁边站了站,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洛桐说:“我们继续分析刚才说到的那个推理。” 阮飒点点头,这种时候,孰轻孰重他分得清楚。 “我想,酒出事可能跟齐寓有关,酒老板认识阿邦,就先找齐寓的司机阿邦问问。”阮飒说。 洛桐问:“假如是你说的那样,他们把阿邦抓去了,会不会对他怎么样?” “那就得看,双方结下的是什么梁子了。”阮飒再度回头看看被贴了封条的酒,“能让酒被封的事情,大概就那么几种,违法经营,或者里面出了打架斗殴之类的刑事案件。” 洛桐揪着手指头:“我还是想不出来,这会和齐寓有什么关系。他是个生意人,做的生意跟酒也没关系……” 阮飒一时不知该怎么劝,更看不得她烦恼的样子,他说:“也有可能是酒老板先惹的他,他只是派人教训一下酒。” 洛桐忽然就想起那天老板猥琐和油腻的目光,她还为此和齐寓争论了“以貌取人”的话题,她记得齐寓当时说的是“永远对陌生人保持警惕心”。 洛桐挥去了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念头:和酒结仇不可能是因为自己。 不过,齐寓要是知道她半夜里和阮飒一起出现在酒街,洛桐真不敢确定齐寓会不会为难阮飒。 什么时候,齐寓在自己脑海里留下了偏执,还有记仇的印象? 洛桐也不知道。 也许是好几次他惩罚她、占有她,给她设置种种规矩的时候? 洛桐自言自语:“难道就因为惹了自己就要找人查封了这酒?” 阮飒不说话,他转头看着洛桐,眼神像是在说“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清楚”。 洛桐再度无言以对。 分析一时间又陷入了僵局。 阮飒想了想说:“记得阿邦的电话吗?” 他掏出手机:“再打打看。” 洛桐拨过去,开了免提,电话那头终于不再是“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而是很长很长的拨号等待音。 洛桐紧张地盯着屏幕又抬头看看阮飒,洛桐的手都在发抖。 她心里一遍遍地说“快接”、“快接”! 阮飒接过手机,他一手稳稳地拿着,一手牵住洛桐的手,小声安抚:“能够拨通是好事。” 电话响了很多很多遍都没人接,阮飒又打过去。 终于有人接起来:“喂~” 这个声音听上去很沧桑,阮飒看看洛桐,洛桐摇摇头,用唇语说“不是阿邦”。 阮飒稳了稳呼吸,问:“阿邦在你这里?” 那边回答说:“是。” 默了会儿,那边缓缓说:“你是谁?” 阮飒说:“阮泰亨的儿子,阮飒。” 那个沧桑的声音忽然浑厚地笑了一声,转了戏谑的语气:“阮飒?” “是。你抓阿邦做什么?”阮飒的嗓音在夜里分外清澈硬朗,甚至透着些严厉。 那边的人忽而换成了轻松的语气:“阿邦没事。人也不是我抓的。不过他现在确实在我这里。” 洛桐咽不下这口气,抓起电话就说。阮飒要拦已来不及了。 洛桐质问:“那你为什么关着阿邦不让他回来!” 那边的人嗤笑了一声,反问:“齐太太?” 洛桐一下子懵了,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阮飒按住洛桐,摇摇头,示意自己来说:“你要怎样才会把阿邦放回来?” 那边的人说:“阿邦在我这里,很安全。” 那人忽而语气一转:“不过,你要把人接回去,也行。那就看你的胆量了。” “你说个地方。” “巴楠山。你一个人来。别带女人。”浑厚的声音隔着电话透着股威压。 阮飒回道:“巴楠山很大。” “你到了那里再打这个电话。”说完,男人挂断了电话。 嘟~嘟~嘟…… 阮飒按掉通话,看着洛桐:“明天我去把人带回来。” 洛桐嘴唇一抿,陷入了矛盾,她看着阮飒,眼中像鞠着一捧水。 阮飒牵起她的手,往停车场的方向走。 走了两步,洛桐突然停下来,看着阮飒:“别去。我不想你去冒险。” 阮飒拍拍洛桐的肩膀:“快天亮了。我很累,我们上车再说。” 洛桐要哭出来:“别去。阮飒。我们报警?” 路灯下,阮飒抱着洛桐,轻抚着洛桐的后背,洛桐的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珍珠滴在阮飒的前胸,很凉。 第94章 骚货 夜,让人心生错觉。 误以为,眼泪是因他而流,是她心疼他的缘故。 又或许,洛桐确实在乎。 没有谁值得为她去冒这个险。连齐寓都不行。何况阮飒只是一个素昧平生的朋友。 巴楠山? 洛桐做旅行攻略的时候见过,是在城西,遗留有很强的殖民地风格,她不晓得他们把阿邦送到巴楠山去做什么。 两人又坐回车上。 阮飒将椅背放倒了三十度,倚靠在椅背上,双手枕在脑后,疲惫地看着洛桐。 凌晨三点了。 刚才跑了几处,揪紧了神经在寻找,在这一刻忽然放松下来,才觉得整个人都快累惨了。 洛桐也乏力了,眼皮沉沉的。她倚靠着车窗,侧着身子蜷成一团。 一开始睫毛还翕动几下,颤颤地抖落了车外的路灯光,现在已经完全闭上了眼睛。 阮飒转头的一瞬想说什么,此刻已经全然忘记。 只是觉得车子里有暗香浮动着,是洛桐身上的味道,淡淡的奶腻味,这让阮飒想起了弟弟刚出生时候的味道,那个时候的阮琦可比现在可爱和乖巧多了。 阮飒深深地从胸腔里吐出了一口气,看着洛桐睡着的样子,他有些动容,也有些像在做梦似的。 两人怎么就到了这里?他也不知道。他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 阮飒也不是没有对女生动过念头,只是从高中起就不断收到情书,却对那些主动接近自己的女生一个也不感兴趣。偶尔他接近一个看上去喜欢的女生,处了一段就腻了。而在国外那几年,英国的天气阴冷潮湿,女孩子大多长得硬朗,五官轮廓刀削笔刻一般,他更是兴趣寥寥。 于是一过多年,敷衍地相亲着,却对喜欢这种感觉渐渐麻木。 他不喜欢的便喜欢不起来,他一贯这样。不喜欢的,从前不喜欢,以后也不会喜欢。就像喜欢跑车,喜欢那各种设计感和流线型,就认准了那些牌子买。 洛桐是完全不同的,第一次有这样强烈的感觉,对一个几乎完全陌生的人。 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了,他心想。 他俯过身去小心翼翼地帮洛桐按了座椅调节,座椅渐渐平滑地放平,但随着座椅的缓降,阮飒也跟着缓缓俯身下去,就像是某种暧昧的姿势。 洛桐的气味叫人迷醉,阮飒突然就红了脸。 要不要吻下去? 阮飒有了些不那么正人君子的念头。 她看上去睡得很熟。 她是齐寓的未婚妻。 原来,只要一想到这个,脑中的那点禁忌感就不断要冲破他心中的那点束缚。 她才不是他的。 她现在是他的。 想到这里,他轻轻地在她的侧脸落下一个吻,抬起头来便感到了某种冲动。 就只是一个吻而已,甚至没有纠缠,阮飒却已觉得满腔的情绪冲得他整个人都快要疯掉了。 他优秀、自负,他身上围绕着家族荣誉的光环,放在人群里,他也是出类拔萃的。到底哪点比齐寓差了。 恋爱啊,不是排队上车,谁规定了先来后到? 就算洛桐现在不答应,她迟早也会是他的人。 想到这里,那情绪的冲动终于被理智所驯服。 他回到自己座位,放平了小憩。 离天亮还有两个小时。 …… v8包房内,花柳烟和花柳雾陪坐在裴老大身旁。 裴青云夹着雪茄抽了一口,低头看跪在他脚边的阿昆。 阿昆是红点酒的老板,半个月前警察封了他的酒,因为在包间里搜出了摇头丸。 阿昆哭得涕泪直流:“裴老板,你要为我做主啊。我他么的到底哪里惹了齐寓了,他这样搞我?” 裴青云幽幽吐出烟圈,慢悠悠骂了一句:“只怪你没脑子。” 阿昆被裴青云一嗤便急了,他跪着往前走了两步抱住了裴老板的膝盖。 裴老板看了眼白色的西装裤被抹上的手指印,不动声色地换了一条架腿翘二郎腿。 阿昆便踉跄着扑了个空。 “好啦。”裴青云提高音量喊了一声,“作主当然会替你做主。你一个男人,碰到点事,哭成这个样子,叫人看了笑话。” 花柳烟和花柳雾闻言无声地勾了勾唇。花柳烟用牙签扎了片西瓜递到裴青云唇边,裴青云没张嘴,将西瓜放回托盘,歪头看看花柳烟,眼神微微警告,但不多。 花柳烟识趣地撇了撇嘴,往旁边坐了点。 “下个礼拜,封条就摘了。你呢……”裴青云俯首支着肘看阿昆,微摇了摇头,一字一顿地说,“你以后看到齐寓就绕着走。晓得了。还有那个叫阿邦的。你想跟人家做朋友,人家分分钟可以让你掉脑袋的。” 阿昆听到下个礼拜又能正常营业,便三跪四叩抹了把眼泪,心里虽然有说不出的不服气,但也只能咬碎了牙,自认倒霉。 阿昆出去后,花柳烟又坐回裴青云身旁,将那刚才没机会喂到嘴边的西瓜,重新贴到他唇边。 裴青云笑了一下,粗鲁地揉了一把花柳烟的胸部,花柳烟娇吟了一声,就势倚靠在沙发椅背上,水蛇腰绕上裴青云的腰间。 裴青云倒坦然坐着,这会儿没再用眼神禁止,吃完了一片西瓜,牙签往盘子里一扔,才又捏花柳烟一把,重重的吻着她的唇,咬了一口。 “死鬼。”花柳烟被咬的唇上肿起来,忍不住骂了一句,“你今天咬了我,要让我咬回来。” “哈哈哈~”裴青云狂浪地笑了笑,手伸到沙发座椅下面朝她屁股蛋上揉捏了一把。 “骚货。” 一转头,看到花柳雾还坐着,又摆一摆手:“你下去,今天一个够了。” 花柳雾拿起手机,从包房里走出去,关上了门,守在门外,听里面传来浪声浪叫,还有裴青云低沉的声音。 花柳雾拨弄了一下漂亮的手指甲,上面的一颗水钻快掉下来了,她捻着沾上的一点点胶水,使劲一剥完全抠了下来,往地下用力一扔,又用鞋跟碾了两下,塑料水钻碎成了粉末,她跟着骂了一句: “骚货!” 第95章 拉勾 早晨,淡淡日光洒在窗弦上,将贴了膜的车窗照亮了。 热带的天气就是如此,早上日光便大好,紫外线像是不要钱似的。 洛桐揉了揉眼睛用手背遮挡着日光,她一时错觉在床上,翻了个身,发现床垫是红色的,才觉得不对劲。 洛桐转过头,看到一边窗户上一个白色t恤的背影,倚靠在车门边,微微侧着脸,他的侧脸像山峦起伏,鼻梁高耸,是整张脸最有气势的存在,而鼻梁下面的厚唇则像河流,随着唇部的动作,时而放宽时而收窄。 阮飒在抽烟,指尖的烟送到唇上,唇变薄了一瞬,吐出的时候又变厚,很性感。 洛桐移开眼睛。 她揉了揉蓬乱的头发将座椅摆正。 阮飒像有所感应,转过头看向副驾驶,洛桐的目光也跟着对过来,隔着窗子他弯唇笑了笑,松手一弹扔掉了烟蒂。 他用唇语说“下车”。 洛桐看懂了。 但她摸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开门。阮飒笑了笑,走到门边,帮她拉开车门,又非常绅士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洛桐尴尬地笑笑,地盘太低,她无法下车下得优雅,阮飒伸手握住了洛桐,轻轻将她带起来,这一次没有像上一次用那么大的劲。 洛桐保持了优雅。 阮飒往前走了两步,洛桐跟上去,他们的车离停车场的出口不远,走两步就到了酒街的入口。 阮飒笑着说:“你看,早上和晚上,这里完全不同。” 洛桐笑了。 是的,晚上张牙舞爪的街道到了早上变成了低眉顺眼。 酒街正在沉睡。 阮飒又转了个方向,抬起手臂指远方:“那里是你住的地方,南边。” 洛桐笑了笑:“嗯。” 她哪里知道哪里是南,她只晓得太阳从东边升起,还有拿筷子的是右手。 阮飒转了个身,洛桐也跟着转了半圈,阮飒又指了指远方:“那是我的家,北边。” “北边?” “部队大院都在北边,离行政中心近。我们所在的城市是个沿海发达城市,但是政治中心是在北边。”阮飒试图为洛桐介绍这个国家。 洛桐问:“你住部队大院?” 阮飒又重复了一遍:“我父亲是军人。” 洛桐低头笑了笑:“不好意思。你昨天说过的。” 她这个人很粗心,有时候听过的并不往脑子里去,只有非得拿出来用的时候,才灵光乍现似的,像昨晚找阿邦的线索似的。 洛桐又想,阮飒的意思应该是他父亲曾是部队高层,她太迟钝了,不然阿娘为什么昨晚着急地拉着她激动地说:“洛小姐,你去求阮公子帮忙,他一定有办法。” 虽然用的是英文,但她用的不是r而是aster。 阮公子。 阮飒又在刚才的方位里转过回了90度,说:“巴楠山在那里。我今天会去那里,带阿邦回来。” 洛桐看着阮飒,看得一瞬不瞬,沉默了会儿,她蠕动嘴唇说:“注意安全。” 阮飒忽而笑了笑,笑得明朗而释然:“走,上车,送你回家。你在家等我的消息。” 洛桐看着阮飒的眼睛,再次认真地说:“谢谢你,阮飒。真的。” 阮飒拉开车门,送洛桐坐上副驾驶,又绕到驾驶位坐好,他转头看了洛桐一眼:“谢谢。我先收着,我把阿邦送回来,你得记着我的好。” 洛桐笑,她倒情愿阮飒这样对她说话,她反而觉得自己欠阮飒的没那么多了。 “好。你送阿邦回来,我便永远记着你的好。” “算数吗?” 阮飒伸出小指。 洛桐略微惊讶:“你们也会拉勾?” 阮飒笑说:“我是中国妈妈教出来的孩子。” 洛桐笑得眼睛也弯了:“好。拉勾。” 她的小指和阮飒的小指缠绕在了一起,拇指和拇指相对,像在叩拜。 …… 洛桐回到家,迎面就看见阿娘趴在前台睡着。 她脚步很轻,踏在木地板上,绕过前台踏上楼梯,刚迈了一步,阿娘便惊醒了,从座椅上触电似的下来,小碎步走到洛桐面前:“阿邦有消息了吗?” 洛桐站定,转身拉起阿娘的手,搓了搓她的手掌心,说:“找到了,你放心。” 阿娘眼睛一亮:“真的?他没事?” 洛桐假装语气轻松地说:“没事的。今天阮公子亲自带他回来,你还不放心?” 阿娘被洛桐的语气所感染,脸上的愁容也跟着云开雾散了:“嗯。” 洛桐刚要想迈步,阿娘又问:“昨晚,你一直和阮公子在一起?” 洛桐想了想,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多亏阮公子帮忙。” “一晚上都在找阿邦?” “嗯。早上是阮公子送我回来的。” 阿娘看了看洛桐,抬手用拇指指腹揉了揉洛桐青色的眼袋,心疼道:“洛小姐,你受累了。” 洛桐犹豫了一下,还是多说了一句:“阿娘。等老板回来,可不可以不要提昨晚的事?” 阿娘一愣,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又有些不知所措,默了很久,她犹豫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洛桐走进卧室,看了眼遮光的窗帘,外面大亮的天光被厚帘子挡住了大半,幸好陶陶还在睡着。 她脱掉球鞋,蹑手蹑脚走到床畔,掀开被子,合衣爬到床上。 翻了个身,变成了侧卧,洛桐将双手合十枕在侧脸下,双腿曲成一团。 她喜欢侧卧着睡,像个婴儿蜷缩在妈妈的肚子里。 她合上眼,眼前便是阮飒倚靠在车门上的背影,像一道轮廓清晰的剪影。 她没有特别去记忆阮飒的模样。 那天在等着电梯,刹那间电梯门打开时,洛桐也有过眼前一亮的感觉,是那种面目模糊地觉得他五官很漂亮,有些异域风情,又带着热带男子的明朗和热心肠,仔细想却回忆不出细节。 昨夜,待了一整晚,现在静下来回忆,只觉得依旧是面目模糊的。 阮飒是一个整体,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完全融进了阮飒这个名字里。 他像一团火。 洛桐的心里忽然跳出了这句话。 火光中,他浴火前来,洛桐迷迷糊糊地快要做成了一个梦的时候,有个声音响在她的耳畔。 “洛桐~洛桐~” 第96章 说谎 陶陶推了推洛桐的身体,将电话拿到她耳畔。 “洛桐~” 齐寓的声音传过来! 是做梦?洛桐挣扎了一下,定睛看手机:不是做梦! 洛桐一个激灵彻底清醒。 “齐寓?你怎么打陶陶的电话?”洛桐太惊讶了,控制不住地质问齐寓。 齐寓刚才的声音有些着急,不过现在已恢复了平静。 他一字一顿地说:“因为你电话打不通。给你消息你也不回。” 洛桐愧疚地说了句抱歉:“对不起啊……我手机摔坏了,想早上醒来给你打电话的,一睡又睡过了头。” 齐寓吐槽了一句:“心可真大。” 洛桐尴尬地笑笑:“我等一下用笔记本登录微信。” “嗯。你没事就好。我只是有些担心你。没吵着你睡觉?”齐寓的声音慢慢变得温柔。 洛桐心虚地说:“没有,没有。” 本来想问他怎么知道陶陶的电话,可又觉得这个问题问出来太蠢。他怎么会不知道?他想知道的,一定有办法知道。 洛桐是鱼,齐寓是水,水知道鱼游向哪里,鱼却不知道水往何处流。 齐寓放心了,他便要去忙其他事了,手机里从刚才就断断续续传来些嘈杂的法语声,还有传真机的咔嗒声。 洛桐问:“你现在在忙?” “嗯。早点忙完,也可以早点回家。”齐寓说。 他一下飞机就赶去蕾雅的集团总部,它位于市中心一栋巨大的商务楼里。 “那我不和你说了,晚一点再联系。”齐寓挂了电话。 洛桐把手机还给陶陶,陶陶不接,撑着膝盖看洛桐。脸上的表情意味深长,洛桐有些摸不透陶陶的情绪。 陶陶狐疑地接过手机,语气不好的样子:“刚才打电话来的又是谁?你的……朋友?” 洛桐忘了,她打电话的时候陶陶一直在身边,陶陶听到了整通电话! “洛桐?”陶陶皱紧眉头,忧心忡忡的,“你好像有事瞒着我。” 洛桐眼睛瞪大了,各种话都堆积在唇畔,又突然丧失了语言组织的能力。 “我……” 正当洛桐酝酿着情绪要和陶陶摊牌时,噗嗤一下,陶陶绷紧的脸上忽然咧嘴一笑,露出了唇角的酒窝。 “洛桐,原来你是要给我一个惊喜啊!度假屋的老板你原来就认识,对?难怪老板愿意给我们打折,其实是因为你在这个酒店住够久,攒够了人情积分,又帮老板介绍客户,老板这才给我们打折。可是……这有什么好瞒我的啦!” 陶陶用手指不正经地勾起洛桐的下巴,洋洋得意地欣赏着洛桐被自己猜中惊喜后目瞪口呆的小表情。 “洛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滑头了,嗯?!” 洛桐窘迫到失语。 陶陶以为的真相可能和她要说的“真相”不是同一个真相。 “陶陶~其实……”洛桐混乱地组织着语言。 “洛洛~你什么都别说了……”陶陶肉麻地抓着她的手心在自己脸上蹭了蹭,“我太惊喜了,我太感动了,我太爱你了。我要跟你结婚……” 啊!又来了,陶陶上头起来就会抱着洛桐胡乱地亲。 洛桐被她亲得更说不出话来,在脑子乱成一桶浆糊前,洛桐推开陶陶,搓了搓她肉肉的小圆脸,说:“走,下楼吃早饭了。” 今天,依然是摊牌不成的一天。 早饭时,洛桐突然感到了眩晕,也许是一个晚上没睡的缘故。 洛桐没什么食欲地戳着牛奶碗中的蛋奶星星,那一颗颗蛋奶星星泡烂了软在牛奶里,散发出又甜又腻的气味。她胃里突然感到有些难受,好像快要哕出来了。 洛桐捂着嘴放下了勺子。 她察觉自己有些要生病的苗头。 陶陶见洛桐停下,也跟着停下了勺子,问了句:“没事?洛桐。你看上去脸色不大好。昨晚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会儿就回来了。”洛桐含糊地将问题带过去,用手撑着额头,说,“陶陶,我昨天可能是冷饮吃多了,胃有些痉挛。” “要不要紧?我旅行箱里有肠胃药。”陶陶摸了一下洛桐的额头。 还好,不烫,没有发烧。 洛桐说:“养胃冲剂有吗?” “应该有的。我陪你上去拿。”陶陶快速地吃完早饭,陪洛桐回去房间。 陶陶在包里翻找了一会儿,找了一盒养胃颗粒,拿了杯子给洛桐冲了,洛桐捏着鼻子喝完了,迅即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的,忙冲到卫生间,哇的一下,全吐完了。 陶陶站在卫生间门口,看到洛桐的样子,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洛桐你刚才那样好像在害喜。” 洛桐正用水漱着口,忽然一口水就喷了出来,她羞红了脸说:“陶陶,你胡说什么啊。” “我……我只是肠胃炎。”洛桐捂着胃。 “我只是开个玩笑。”陶陶说,“你昨晚上没睡好?” 洛桐用毛巾擦了嘴,嗯了一声。 “失眠了。”洛桐说。 “难怪了。睡眠不足也会导致胃痉挛的。”陶陶说。 洛桐躺回床上,刚才胃里吐空了,现在头更晕,她翻了身卷进被子里,嗡嗡地说:“陶陶,我今天肯定玩不动了。” 陶陶很体谅地说:“没关系啊。我可以自己在度假村逛一逛。我看周围有茶园,屋后好像还有小山。” “嗯。”洛桐说,“我上午睡一会儿回回神,下午我们再去景点?” 陶陶笑了笑,拍拍被子里的一团:“洛洛,你放心休息。我自己去转转。……不过,你真的没事?” 洛桐掀开被子,努力地微笑了一下:“没那么严重。我就是缺睡。” …… 陶陶走后,洛桐从床上蹦起来,打开笔记本,在搜索栏里输入关键词:安全期会不会怀孕。 看了几条,她更加不安了。 自己就是太冲动了。说什么齐寓是精虫上脑,她简直就是恋爱脑上脑。 混乱撕扯混合矛盾体。 洛桐清除掉搜索痕迹,又关掉搜索引擎,打开了桌面的图标,重新登陆微信号。 齐寓的消息上并没有未读的小红点,她打开消息记录看一眼,有一条齐寓在定位之后发来的消息:我的小宝贝,睡醒了吗?有没有想我啊? 时间是早晨六点,正是阮飒送她回家的那个时点。 这个已读,应该是阮飒点掉的。 齐寓、阮飒、陶陶,她这两天一直在说谎,对每个人说谎,想到这里,她自弃地用被子蒙住头。 她什么时候成了说谎精了?那些谎又该怎样圆回来? 第97章 做规矩 宋柯回到寨子的时候,宋爷并不在。 他一路忐忑不安,以为办事不力,一定被老爷子罚,可进了堂屋用眼睛扫了一圈,发现老爷子竟然不在,这令他心里一松快,感觉自己躲过了一劫。 正要穿过堂屋往后面的厢房去,一个彪形大汉喊住了他:“少爷。老爷喊你去祠堂罚跪。” 该来的躲不掉。这死老爷子,人不在家还要遥控指挥他。 他头疼死了。 “知道了。”宋柯恹恹地说,可是眼睛往大汉脸上一瞟又停住了步子,“老爷子去哪儿了?” 彪形大汉向下打量宋柯一眼,语气恭敬地回道:“没说。” 宋柯舔了舔牙齿,想说什么,又将手一甩,转身往屋外走,宋家祠堂在隔壁院落。 走进祠堂,有个穿练功服的人正等候在祠堂里,看到宋柯进来,抱了抱拳:“少爷。老爷让我在这儿看着你。” 宋柯无声地哼了一下,从鼻孔里出气,满脸的烦躁呼之欲出。 他回来的路上用手机给花柳烟发了条消息,她等了一个小时才回:“有事啊?宋柯。” “没事。今天不好意思。约你出来想带你好好玩,没想到出了急事。” “没事啦。你们男人要干大事的啦。下次再约好了。”花柳烟体谅地说。 手机刚摆弄了两下,旁边站着的人就清咳了一声。 “烦人。”宋柯嘀咕了一句,乖乖把手机交了上去。 他双膝一跪直直地跪立在蒲团上,跪姿也有讲究,不能屁股找踵踝,那样算“坐”,不算是“跪。” 才跪了不到一分钟,宋柯又沉着脸转头问了一句:“老爷子说跪多久?” 穿练功服的人说:“没说。” 宋柯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火,听到这一句,更是气急攻心,索性蒲团往前一推,不跪了! 他一起身,看管他的练功服手一拦挡住了去路。 宋柯摆了个架势要大干一架。连续几掌兜着那人的脸劈下去,那人左右闪避几下格挡,便将宋柯顶了回去,宋柯踉跄往后退了两步,又抬腿去踢,那人又是抓着宋柯的脚踝一拉一扯,宋柯失去平衡,差一点拉胯劈了个叉出来,那人见状赶紧握着宋柯的胳膊往上一抬,宋柯才勉强站住。 宋柯咬着牙,愤懑又无奈。 那人对着宋柯抱了抱拳:“少爷得罪了。” 就趁那人作揖俯首一刹那,宋柯蹬地跳了一下,一脚踹在那人腰间,那人腰一软往边上拉了侧弓步要稳住,要去追宋柯。 却见宋柯倒退着又回了祠堂。 宋爷气势汹汹站在门槛外,宋柯被他两眼瞪得直发虚。 宋爷先是对自己的手下吩咐一句:“你先下去,没你的事了。” 那人捂了把腰退下去,刚才宋柯那一脚踹得可不轻。 待那人走后,宋爷从腰间抽出一截鞭朝空中抡了一下,收回来蓄了个力朝着宋柯后背就是唰的一下,那破空声在安静的夜里听着真惊悚。 这一鞭子也直接将宋柯衣服破开,宋柯脚下一软跪回了蒲团上。 宋爷坐去一旁的太师椅上。 他要是再被这个便宜儿子多气几次,练再多功养多少心都没用! 宋爷六十八,膝下本无子,宋柯是他的养子,当年一起打江山的兄弟留下的遗子,但宋柯从小在宋寨长大,也一直以为自己就是宋爷的亲儿子。 那段二十年前的陈年往事,知道的人太少,知道的那些人也相继过世,活着的知道此事的人,也个个守口如瓶,比如穿罗汉服的彪形大汉菩达,他是宋爷的保镖,功夫非常了得,他就知道宋柯并非宋爷亲生,但他嘴严得就像封了水泥。 宋爷看着这不争气的养子,真是一肚子火,他将宋柯视如己出,从小跟着武功大师学习中国功夫,还念些古籍经文,但他文不能文,武不能武,白瞎了宋爷请来的那些名师。 眼看着二十多岁了,本该当起家里的武馆生意和沉香生意,却一件囫囵事也没干成过。 今天让宋柯去找的这个人,好不容易跟他的荒唐爱好飙车还扯上点关系,既然是熟人,想法子将他带回宋寨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 就这么简单一桩事,也给干砸了! 要不是宋爷派了另两个高手跟踪着阿邦,这齐寓点名要保护的人,就要被别家给截胡了!! 这让他宋爷这张脸,往哪儿搁?! 宋柯见到老爷子是最怕的,他背后火辣辣得疼,却不敢吭声,也不敢问,这阿邦到底什么来头,要让他宋寨的人出马? 宋爷从口袋里掏出烟斗,将里面的灰扣在桌上磕了两下,又将纸包里的烟草填进去,点燃了抽了两口烟斗,刚才那气方才消下去了些。 宋爷说话了:“宋柯,说说,你是怎么把人跟丢的。” “像您吩咐的那样,我和阿邦约了飙车到灯塔,他先发动的车子,我们追得很紧,我一直跟着,我记着您的话,不要让他走了岔路,没上咱家的车……”宋柯委屈巴巴地跟宋爷汇报。 “可没曾想,半路上遇到一辆法拉利,跟程咬金似的,把我们挡在红绿灯后面,您知道的,一个红绿灯一分多钟,那摩托都能飙上两公里了。后来,我到那儿就发现人不见了。” “废物。”宋爷咒骂了一声,他声音力气足,一发声震得祠堂里的牌位都要抖三抖。 宋柯闻言,脖子一缩,肩膀一颤。 “给老祖宗磕头。”宋爷说,“办事不力,你对不起老祖宗,担不起宋这个姓氏。” 宋柯只能一下一下地对着牌位磕头,咚咚咚的有十来下,才被宋爷喊停。 “起来。坐过来。我今天有些话要跟你说。”宋爷叹了口气,用烟斗磕了磕一旁的太师椅,让宋柯坐下。 宋柯背上刺痛,跪得膝盖也痛,他一瘸一拐地走去椅子上坐好,等着老爷子继续的数落。 宋柯有时候真希望自己不是宋家的独子,老爷子对他的要求简直高得像要让他去“九天揽月”似的,他根本做不到。 他只喜欢机车和美女,就想过纨绔子弟的生活,假如他是一个家里的幺子就好了…… 第98章 看人没半点准 宋爷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宋柯一眼,缓缓说:“你一起飙车的那些人不干净,以后别来往了。” 宋柯以为宋爷只是要骂他两句,叫他以后做事仔细些,谁知开口就是要他断了一起玩了几年的朋友,宋柯咬着牙,他冷冷的眼神盯着红木椅的扶手,手指也暗暗下着狠劲紧攥着扶手,几乎要将木椅扶手折断。 碰到他不答应的事,宋柯脾气也倔,现在父亲要他断了那些朋友,他不肯答应。 便头不肯抬,话也不肯回。 脸色冷得像挂了霜。 砰~! 宋爷忽然一掌拍在扶手上,竟震落些木屑下来。 “我跟你说话,听见了没有!” 宋柯咬牙抬起头,眼神狠戾地剜了宋爷一眼,还是不说话。 宋爷又要拔腰间的鞭子:“你现在翅膀硬了是!” 宋柯站起来去夺宋爷手里的鞭子,又岂是宋爷的对手,宋爷手一抬一推,宋柯被拳风震落到地上。 宋爷怒气冲冲抡起鞭子,宋柯紧咬着牙,硬生生准备迎这一鞭。 那眼神就像是磨尖了牙的小狼,宋爷往后退了半步,放下了高举起的手。 他摇了摇头,坐回太师椅上。 他不明白,自己这样悉心地栽培这个儿子,到头来又换来了什么?儿子一天天地长大,心却离自己越来越远。 他现在还能抡几下鞭子,可再过十年呢? 宋爷长长地舒了一口闷气,换了语重心长的口气,耐心地劝说:“柯仔。你现在还年轻,空有一腔热情,对交的那些朋友,又能了解几何?” 宋柯撑了一把地面站起来,晃了晃才站住,可嘴上却不服软。 他看着父亲,开口道:“爸。我已经长大了。不是连交朋友的自由也没有?” 宋爷叹气,只好对儿子说了实话:“柯仔。你为什么会跟阿邦跟丢?” 宋柯拧着眉头:“如果没遇到那部法拉利,也不至于……” “不是。”宋爷打断了他的话,“不是你眼睛看的那样。有时候,眼睛会骗人。你虽然贪玩,但骨子里却很直心眼,又讲义气。可是,唯独在看人方面,连半分都不准。” 宋柯反驳道:“爸。我上回告诉你一起玩的还有阿邦的时候,你不是说他可以交。我怎么就看人不准了?” 宋爷听了淡淡一笑:“就那一个。其他全是狐朋狗友,吃你的喝你的,吸你的血。你明天要是告诉他们,自己被赶出了宋寨,要找他们借钱、借宿,他们马上能翻脸不认人。” 宋柯不服气,但又无话可说。 他和他们出去,哪一次不是他买单? 宋爷又用话接着戳他的心窝子:“还不光是这样。还要背后阴你,出卖你。你晓得我今天让你去接阿邦,是受齐寓所托。是因为阿邦被裴青云的人盯上了。可你的人里面就有裴青云的探子。” 这话一说,叫宋柯彻底没话讲了。 宋柯拧着眉头,坐回椅子上转头看宋爷:“爸~外面的人都在传,那个两个落水鬼佬是齐寓派人干掉的……你为什么要蹚这个浑水?” 宋爷拍拍儿子的手背:“别人说什么你就信?却不信我?我说,齐寓这个人可交,重情重义,气度不凡。我还说他是有魄力是做大事的人。你却不信?” 宋柯眉头愈发紧锁,揪出了个肉疙瘩。 “爸~” 千言万语都化作了这个称呼。 他父亲是渔民的儿子,从一无所有白手起家到闯出这份家业。 他有什么理由怀疑父亲看人的眼光? 默了片刻,宋柯舒展了眉头,定定地看着宋爷:“爸。我相信你。那现在阿邦被带去哪里?” “还在车上。有人看着。”宋爷说,“连夜要去巴楠山。你一会儿换身衣服也跟着去。” “你打算把他藏在巴楠山的仓库里?”宋柯问。 宋爷叩了两下桌子算作回应,他起身整了整衣服,回头对宋柯说:“你正好也去认认地方,巴楠山的仓库你也没去过,这回去留心认个路。今晚宋寨不能留人了,须得防着裴青云从中使诈,他若要来一招瓮中捉鳖,我们就来个调虎离山。” “裴青云真有这么大的胆子?”宋柯从小到大,走到哪里同学伙伴都得敬他三分,因为他是宋寨里走出来的少爷,有自己爹的大名压着,谁敢造次了? 今天,宋柯还是第一次听着自己的父亲要大张旗鼓地防备另一个人,多少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走了两步,宋爷回头:“柯仔。强和刚是不同的,强要有韧性,太刚容易折。行走江湖,再谨慎都不为过。” “可是齐寓不是还有个老婆吗?裴青云开的是夜总会,不会抓她去夜总会?”宋柯走前两步和父亲并肩。 “你这小子,倒是懂得怜香惜玉。刚才对着自己人动起手来毫不心慈手软,对着女人倒是问东问西,还怕别人的老婆受欺负。”宋爷轻嗤了一声。 宋柯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地说:“不是啊。我是觉得男人争起来,拿女人要挟,太下三滥。” 宋爷抬了抬下巴,反问了一句:“你都知道下三滥的事,裴青云会做?都是道上混的,都要点脸。” “哦。”宋柯点了点头,“也是。” 他忽然又想了花柳烟,那个女人又甜又辣,正是他喜欢的。那女的最近才跟他们玩到一起,还是黄毛给介绍过来的。前两天他问了黄毛,是不是他的女人,黄毛说不是。所以,宋柯就要准备追她了,要不是今天出了点岔子坏了他的好事。 没准现在已经在滚床单了…… 宋柯想到这里,叹了口气,悻悻地跟着父亲走出了别院。 第99章 会面之前 拉开商务车车门,宋柯往里头看了一眼,阿邦坐在黑魆魆的车厢里,借着外头一点点路灯光,依稀可见浑身脏兮兮,衣服都摔烂了撕裂成一道道,上面皮开肉绽沾着血迹。 他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见宋柯上车,他点了点头,嘴巴想打招呼却有点张不开。 宋柯上车的时候喊了一句:“邦仔。” 阿邦微微拧眉看了宋柯一眼,像是在咬牙忍着疼痛。 宋柯这才发现,他半边脸也是肿的,肿得很高,车子里光线昏暗,看不清楚,照这个肿起的高度,现在应该是红了一大片,到明天就该青了、紫了。 他手里拿着冰袋在敷。 “柯仔。”阿邦回了一句。 宋柯被他的模样吓到,瞬间不上不下踏在了台阶上,滞了一秒才把后面那条腿接上去,迈进了车厢,坐在边上的单座,两人隔着一道走廊。 宋柯心里有点疙瘩,才没好意思坐他边上。因为觉得对不起这个兄弟,若不是他贪玩,阿邦也不至于挨揍。 “谢谢。”“对不起。” 两人同时开口。 宋柯的声音高一些,“对不起”盖住了“谢谢”。 宋柯叹了口气,问阿邦:“到底怎么回事?” “环岛路有一段……红绿灯特别多,我从旁边巷子……里边绕,出巷子口的时候,来了辆集卡,把我堵死在了巷子里,要不是……我刹车快,人都飞……出去了。”阿邦说话的时候嘴巴里像含着颗橄榄,很吃力的才将一段话说完。 然而说到这里,那口腔牵动着伤口,害他只能歪了歪嘴,用舌头顶了下,牙齿和舌头才没有打架。 “都怪我。阿邦。要不是我说玩什么飙车,你现在早该在宋寨。”宋柯面露尴尬,他的道歉是真心的。 他也是讲义气的人。 两人说了两句,宋老爷子也坐上了商务车,保镖菩达跟在后面哗啦一声拉上了后排车门,自己坐上了副驾驶座。 老爷子拍了拍前座,喊了一句:“开车。” 宋爷沉着声对着阿邦说:“你放心,洛小姐有人保护着,我今天出手相救是受齐寓之托,他早料到你那开酒的朋友后面有人撑腰。” 阿邦把捂在脸上的冰块拿下来,问:“撑腰的……是谁?” 宋爷反问:“晚上围殴你的那伙人是不是手臂上都有青龙纹身?” 阿邦点点头,他晚上在巷子里被前后包夹,十个打一个,他身手再好也难以招架,再加上从机车上摔下来,本就摔得很重,元气也折损了大半,打起架来,动作实在僵得很,手脚反应都慢掉半拍。 那节骨眼儿,若不是宋爷的人驾着机车来搭救,将他一下拉上车后座,逃离围殴现场,他这条命怕是要交代在这巷子里了。 “宋爷。谢谢。”阿邦拿下冰袋,郑重地对宋爷道谢。 “我现在送你去巴楠山。那里有我们的仓库,裴青云就算知道你在我这里,他也只会去宋寨寻人,寻不到你的藏身之处。”宋爷说。 阿邦闻言又点点头:“麻烦宋爷了。”他又张了张口想再问问洛桐的情况,冰袋拿下来,又犹豫着放回去,继续捂着。 老板能把自己安排好,更不用说自己心爱的女人。他准是心里有数的。 宋爷又补充了一句:“齐太太现在应该已经到家了。家附近我们也安插了人手,会有人盯着的。” 阿邦总算放下心来。 车子在夜色中摇摇晃晃驶进了山里,盘山的路弯弯绕绕,又有参天古树掩映着,这地方一般人还真的找不到。 行到半山腰,车子停了下来。面前有几间联排的水泥砌成的屋子,门户用卷帘门拉着。 保镖菩达从副驾驶跳下去,用钥匙打开卷闸,往下一拽一松,卷帘打开,车子缓缓驶入。 里面比外面看上去的宽广的多,成片堆着些木材和木料,密闭的空间里散发着浓烈的沉香味道。 经过盛放木料的仓库,最里面是一间小屋,平时大概是给看仓库的人休息的,有独立的通风和水电,也有简陋的卫生间和单人床。 菩达打开小屋的橱柜,取出医药箱,给阿邦清理伤口,阿邦真是个汉子,他衣服都粘住在皮肤上,只能用剪子剪了去,双氧水涂擦在伤口上,这痛楚一般人都得嗷嗷叫,阿邦却是硬生生忍住,一句痛都不喊。 宋柯看着阿邦被上了药,包扎了伤口,又看到他左肩下一个旧的疤痕,圆形的,是枪伤,宋柯一下子被惊骇到了。 原来阿邦才是出生入死闯荡过的人。而他宋柯学个功夫也是半吊子。 那一晚,宋柯算是懂了父亲说的“阿邦这个朋友可交”的意思…… 菩达总算将阿邦安顿好,临走前又将他摔坏的手机交给了宋爷,他们便与阿邦道别,嘱咐他安心在木屋中养伤,明日再来送些补给。 宋爷的车又走了,在夜色中又从半山腰到了山脚下。 车子驶进村子里的小路,就到了几间祖屋前停下。 下车后,宋爷对宋柯说:“你小时候就住在这大山里头,现在这村子都荒了,这些祖屋我买了下来,就是为了这不时之需。” 走进屋子里,菩达点了盏煤油灯,里外里照了一圈,老宅算是干净,每个月都会有专人来打扫的。 屋子里外里有三间,一间客堂,两间卧房,还有土灶,可以生火做饭。 茅厕在屋外头。 为了相互有照应。司机和宋柯住一间,宋爷和菩达住一间。 菩达又点了一盏煤油灯交给司机,司机带宋柯去了西厢房,菩达和宋爷住东厢房。 进了东厢房,菩达脱了自己的罗汉褂在手上绕了两下拧成股麻花,将床板上的灰尘掸了一遍,又将衣服打开翻了个面铺在床板上,让宋爷躺下休息。 菩达自己找了一张椅子坐下,又将阿邦的si卡取出来放进备用手机,递给宋爷。 菩达准备就在椅子上抱着手臂对付一晚。 两人刚要吹了煤油灯休息,就在这时接到了阮飒打来的电话。 第100章 儿子的秘密 阮飒踏进家门,正碰见母亲送小儿子阮琦出门上学。 母亲看了一眼熬红眼的儿子阮飒,似乎想说什么,但阮琦抬头叫了一声哥,又回头跟她道了声再见,一下子将她欲说未说的打断了。 美人妈送到门口,司机接过书包,她再要找阮飒,却见阮飒不在客厅。 阮飒冲了个凉,走出浴室,见母亲在房间里等他。他就穿了个裤衩,马上慌张套上睡裤,喊了一声“妈”。 美人妈要开口说话。 阮飒说:“妈,我睡一会儿。睡醒再问我。”说罢,仰面往床上一躺。 美人妈不走,到了阮飒床边看了眼儿子,坐在床畔说:“夜不归宿?和谁?” “谁?和谁?”阮飒翻了身拿后背对着母亲,“没谁。” 美人妈拍了一下阮飒的后背,阮飒烦恼地转回头,平躺着拿手臂挡着眼睛。 “真没谁。”阮飒有些求饶道。 美人妈刨根问底:“反正不是黎诗宁。” 阮飒不答话。 美人妈又说:“昨天你爸打电话给老黎,黎部长说女儿这几天都在外省出差,周末去不了。” 阮飒用掌根抵住额头,脸上现出不耐烦。 美人妈唉声叹气了地说:“儿子大了,有心事不跟妈说了。” 阮飒有些受不了母亲的喋喋不休,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妈,你能不能让我睡一会儿,我下午还有事。” “那你告诉我你干嘛去了呀?” 得。问题又倒回开始。 他可算知道母亲这磨人的功夫了。 阮飒拧了拧眉头,思索说真相是会得到更多的问题,还是会让母亲停止发问。 “帮忙。帮朋友找个人,快早上的时候才找到。”阮飒说。 “什么朋友?找什么人?”母亲又问。 阮飒说:“你不认识的。” 说完这句,阮飒将脸埋在枕头里,不搭理了。 美人妈又拍了一下,见他手机上来了条消息,她眼尖看到上面显示“该账户在另一台设备登陆”,她点开看头像,不是儿子的,是个女孩子。 正要点了大图看清楚。阮飒翻了身眼疾手快夺过手机,搁在枕头底下。 美人妈说:“昨晚和你在一起的是个女的?” 阮飒重重的叹了口气,赌气道:“是!” 美人妈嘀嘀咕咕:“不是黎诗宁?别的女孩子……新交的女朋友?” “妈,你能不能别什么女的都往那方面扯?” 美人妈委屈地拧了拧眉:“我就是问问。” 阮飒索性不睡了,翻身起来,重新找了一件白t恤穿上,又胡乱扯了椅背上牛仔裤,很快地套上,将车钥匙、钱包和手机一股脑儿塞裤兜里。 “妈,我出去了。”阮飒关上了门,将美人妈关在了门里。 他重新启动车子,开得风驰电掣一般。 阮泰亨正在花园里散步,转了个头看到阮飒的车子开得飞快,正有些不悦,回头就见自己的小老婆站在门口,便问了句:“小飒怎么刚回来就出去了?” 美人妈摊了摊手:“不知道。” “你不管管你儿子。” “问了。他不说。” 阮泰亨说:“昨天打电话给老黎,说两个孩子彼此挺有好感的。” “他有事瞒着我。”美人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又上楼。 “喂,你去哪儿?”阮泰亨腿脚不便。 “我去儿子房里找找。” 美人妈又找回儿子房间,在书桌上,床头柜翻来翻去。 最后在儿子换下来的脏衣服上,找到一根又长又卷的栗色头发。 她拎着这根头发,急匆匆从楼梯上下来,看到坐在客厅沙发上的老公,咋咋呼呼地说:“你看。” “看什么?”阮泰亨眼皮也懒得掀,这小老婆一贯娇滴滴的,小题大做。 “女人的长发呀。在小飒衣服上的,他昨天肯定和女孩子在一起呀。”美人妈说不清惊讶还是惊喜,盯着那头发看了又看。 “这小子……”她一激动拍了一下老公的肩膀。 阮泰亨抬起粗厚的手掌摁住老婆的手,摸了两下说:“儿子大了,这不是很正常嘛。” 美人妈可不这么觉得,她就势坐在老公怀里说:“不对呀。你想,他昨天要是和别的女孩子待了一晚上,为什么还要说自己在和黎诗宁谈恋爱呢?” 她又拎着头发的两端给阮泰亨看:“黎小姐的头发有这么长?” 阮泰亨倒一下子被老婆问住了,他说:“诗宁是短发。” 美人妈见过媒人拿过来的照片,确实是个短发的女孩子。 “太奇怪了。”美人妈一肚子疑问,现在又对儿子问不出实话,心里头实在憋闷,她想了想说,“不行,我得找人查一查。” “老公,孙探长的电话还有吗?”美人妈对着老公发嗲,“让他派人跟踪一下儿子。” 阮泰亨好笑:“孙探长原来是刑侦科退下来的,人家查的是凶杀案,谁还管你这些了?” 话是这么说,但阮泰亨还是从手机里翻出了孙探长的电话,提醒老婆:“说的时候委婉一点儿。” “我知道。谢谢老公。”美人妈刚想抱着老公亲一口,远远瞥见客厅门口站着个娇小玲珑的女人,又作罢了。 她从老公怀里下来,整了整衣服,走到客厅门口和大老婆用土话问了声早上好,大老婆微笑着点点头。 大老婆手里推着轮椅,准备接阮泰亨到餐厅用早餐了。 阮泰亨被扶着坐到轮椅上,也摸了摸大老婆的手说:“这些事让佣人做就可以了。” 大老婆温顺地笑笑。 阮泰亨又问:“最近和阮雄联系过吗?” 大老婆摇摇头。 阮泰亨知道这个女人持家又传统,平时也不会上网用视讯软件什么的,自然联系得少。 转眼,阮雄被发配到瑞士也有五年了,阮泰亨不允许,他逢年过节也不敢回来,连带着自己也好几年没见过孙子了。算算年纪,大孙子应该也要比阮琦还要年长了。 大老婆问:“年底是你生日,我们要不要办一办了?今年是七十五寿辰了。” 提到这一茬,阮泰亨就想起了七十生辰的筵席场面,那场景真是历历在目,热闹隆重得像是在梦里。 多少年了,家里再没有那个气氛了。 “那办。”阮泰亨缓缓思索着说。 第101章 不打不相识 “喂~我已经到巴楠山了。接下去怎么走?” 因为缺睡,他的嗓音略微沙哑,刻意放慢了语速来掩饰有些焦躁的情绪。 “山脚下有条村路,很窄,没牌子。” “车子进得来吗?” “不怕刮蹭,你就进。” 阮飒看了眼车子的底盘,觉得开跑车来真不怎么明智。 “进来以后呢?给个定位。”阮飒说。 那边已挂断了电话。阮飒听了两声忙音,才跟着挂断了,心里觉得有些莫名。 他从车里取了防身的,一把精巧的军用匕首,蹲下来掀起裤腿贴紧小腿将绑带缠上。 做完这一切,阮飒看了眼手机,上头滚进来了一条短信。 108 1509389 阮飒看了笑了笑:有意思。 阮飒拿出手机输入经纬度坐标,沿着村路慢慢靠近位置坐标。 这荒村,说是有路,但也灌木丛生、荆棘密布的,开车进来准得迷路。 拨开几乎比肩的木槿树和亚麻树,阮飒隐隐看见植被掩映下的破瓦房。 斑驳的外墙面露出灰砖,屋顶上残瓦处长出了半丈高的野草,风火墙缺了一只角,门口的木篱笆像缺了牙的老人家。 站在门口的场地上,阮飒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是被人耍了。 这房子能住人?能藏人? 他走到木门前,稍微推了一下,都没用力,木门便应声向后倒去,扬起了一片尘土。 阮飒曲着手肘遮掩了一下口鼻,等灰尘落下,他打眼看了看里面,空的。 灰头土脸地从里头出来,还没站稳,劈空一道鞭子便冲脸上袭来,阮飒一手拎着鞭子往后一拉,偏着脸侧着身躲过了这一鞭,鞭子后面的人又旋着步子将阮飒团团围住,跟裹粽子似的,绕了两圈。 眼看就要束手就擒,阮飒腾空飞起一脚踢在那人的腕子上,那皮鞭便从那人手中脱了手,阮飒就地一滚甩落鞭子,那人又俯身要去拾那鞭子,阮飒仰躺在地拎起鞭子就往那人下颌一击,那人吃痛捂着下巴往后退了两步,却还不服输,后退着攒着劲要扑上去。 还没等那人蓄势冲过来,阮飒已一个鹞子翻身就要踢了过去。 宋柯被踢中腹部连连倒退。他捂着小腹又杀红了眼,还不肯服输。要劈腿去掀地上的鞭子。 鞭子落在空中,被阮飒率先跃起夺了去,他手腕用了点劲攥紧了鞭子就要蓄势向人身上甩去。 抡直的鞭子在空中像条飞蛇一般,直直地劈向宋柯,千钧一发之际,啪的一声,鞭子软成了一滩泥,没落在宋柯身上就掉头坠下。 同时,碎石子哗哗啦啦崩成粉末和鞭子一起落了下来。 阮飒愣了一下,没看清偷袭的石子从何而来的。 “阮公子。”宋爷如洪钟般浑厚的声音破空而来。” 菩达和宋爷同时从草丛中现身。 输赢早就分出来了,再打下去,宋柯又免不了挨一鞭子。自己抽儿子是可以的,旁人要越俎代庖,宋爷还是不能同意的。 “你赢了。”宋爷伸出手,“刚才多有得罪。” 阮飒没伸出手,看了看面前这位络腮胡宽厚身板的老者,他身上散发的气场就不是寻常人。 阮飒做了个停战的动作,将鞭子往地上一扔。 此时手腕才控制不住地微微震颤,脸上的汗珠也挂下来。 他平时练的是英式拳击,咏春小时候是学过一点,若非那点童子功还傍身,那刚才真要掏匕首了。 宋爷笑了笑,收回手掌。 “我就是和你通电话的人。而且也和你是一路的人。”宋爷说,“你来接阿邦,是要保护他。我也是在保护他。” 阮飒说:“我怎么信你?” 宋爷说:“你叔叔叫阮泰祥,我同他打过交道,你只需问他宋寨的宋爷有印象吗?便能得到答案。我说的你可以不信,叔叔说的,总该信。” 阮飒此刻才笑了笑,恭敬地鞠躬抱拳:“不好意思。我有眼不识泰山。宋爷。” 宋爷笑着过去拍拍他的肩:“年轻人。有魄力。身手也好。难怪敢一个人只身前来。” 阮飒笑:“其实不敢。只是救人心切,莽撞了,也冒犯了宋爷。” 宋爷又问:“不知阮公子和齐寓是何交情,竟能不顾安危挺身而出?” 阮飒心想,我不是为了他。 面上却只笑笑:“是有些渊源。” 宋爷摸了摸胡子,转头探寻地看了一眼,从阮飒的表情上看,像是跟齐寓不熟。 但他也没好意思多问,只在心里觉得这两人的关系挺有意思。 “我今天要是把阿邦交给你了。你能保他安全吗?”宋爷站定,看着阮飒,“你可知,是谁要动阿邦?” “并不知道。宋爷请讲。” “金歌夜总会老板。裴青云。”宋爷说。 阮飒没听过这个名字,他也才刚回来不久,哪里知道这些。 他又问:“齐寓如何得罪了他们?” “我只管救人,不过问缘由。”宋爷说。 阮飒点点头。 宋爷说:“裴青云不知会不会就此打住,齐寓没回来之前,我看阿邦最好还是不要抛头露面。” 宋爷这一说倒提醒了阮飒:他若带他回去,阿邦也未必比在此处更安全。而且听宋爷的口气,保护阿邦是齐寓临走前就安排好的,他如果贸然带阿邦回去,反而将危险带到了洛桐身边。 阮飒说:“宋爷,是我欠考虑了。人还是留在你这里,我只需去看一看,保证他是安全的,那我就放心了。” 宋爷很喜欢这小伙子,又将身后自己儿子叫过来,引荐给阮飒:“这是我儿子宋柯,也是阿邦的朋友。我看你们年纪也相仿,以后大概能交成朋友的。” 宋柯不太乐意地撇了撇嘴:刚才父亲让自己去试试阮飒的身手,他还以为阮飒就是个生意人没什么能耐,就算他父亲是将军,将军的儿子就一定是将军了? 宋柯当即就夸下海口:“我会手下留情。” 可现在呢,简直被当场打脸。 自己寨里的高手打不过也就算了,这回简直丢脸丢到寨外去了。 阮飒伸出手要和宋柯握,宋柯舔了舔后槽牙,头扭向一边,装没看见。 宋爷沉声念了一句“柯仔”,宋柯只好转头说了一句:“不打不相识。” 阮飒倒不介意,很爽朗地笑了笑,重复了一句:“不打不相识。” “你好,我叫阮飒。刚才对不起。”阮飒给宋柯鞠了个躬。 宋柯吃软不吃硬。这才伸出手:“宋柯。” 第102章 重色轻友 屋子里拉着厚厚的窗帘,洛桐在房间里睡着,睡得迷迷糊糊,感觉总是在做梦,梦见自己在一个黑乎乎的山洞里怎么也走不出来,忽然脚边跳过来一个癞蛤蟆,叫着“洛桐、洛桐”,洛桐在梦里居然不怎么怕,还有心情蹲下来跟癞蛤蟆讲话:“你是谁?” 那癞蛤蟆是双眼皮的,浓眉大眼,近了看居然有几分帅气。 他说起话来,上下嘴唇开开合合,唇线也莫名性感。 他着急地蹦到洛桐手心里,说:“我是阮飒呀。你怎么认不出我来了?” 洛桐托着手心仔细地辨认:好像是跟阮飒长得有几分相像。 “你怎么变成癞蛤蟆了?”洛桐摸了摸他疙疙瘩瘩的后背,说,“谁让你变成癞蛤蟆的?” “阮飒”说:“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来带你出去!” 洛桐高兴地点点头:“嗯嗯!” 癞蛤蟆便扑通一下跳到洛桐的肩膀上,给洛桐指路:“这儿右拐,对对……再往前直走……快到了。” 有了“阮飒”指路,洛桐真的快要走出山洞了,仿佛也有些依稀的亮光在那洞口。 “对了,见到那块五彩钟乳石就到了!” 洛桐眼睛一扫:就是那里! 彩色钟乳石,外面有日光射在钟乳石上,将石头的纹理映照得熠熠生辉。 蛤蟆高兴地说:“到了到了。我们一起出去!” 他说完这话,蹦了一下便轻松地跃出了洞口,洛桐想要抬脚跟上。就在这时,一声雷鸣般的咆哮在山洞里炸开。 洛桐的头顶上方,冒出来两只鹿角。 定睛一看,又哪里是鹿!是一条目露凶光的黑龙,他盘踞在洞顶,正虎视眈眈看着洛桐:“不许出去~” 不……许……出……去,去,去…… 黑龙的怒吼在山洞里回响。 洛桐吓得腿都软了。 “你是谁?”她颤着声音问道。 黑龙眯着眼睛看洛桐:“我的小可爱,你怎么连我都认不出来了?” 洛桐害怕他要说出那个她不想听到的名字,便抗拒地捂住耳朵:“别说,别说了!” “为什么不让我说,你自己做了对不起我的事,还不让我说!”黑龙的咆哮震碎了五彩钟乳石。 嗵的一声!石头落下,死死地堵住了洞口! 有我在,你永远别想逃出这洞口! 洛桐从黑龙的诅咒中惊醒,刚才那个梦叫她醒的彻彻底底! 她向四周看去,黑魆魆的房间里,一点点日光从厚厚的遮光帘中漏出来,她擦了擦额角的汗,擦的时候牵动袖子,才发现自己浑身衣服都湿透了。 洛桐翻身下床,走进浴室冲了个澡。 再出来的时候,大概是因为洗去了一身粘稠的汗液,洛桐倒觉得清爽了许多,胃里难受的感觉也消下去了不少。 换上衣服,她擦着头发,坐到电脑前,这个点应该是那边的深夜了。 她给对话框里打了一行字:“手机坏了不方便,我下午要出去新买一个手机。 她本以为这消息发出去,肯定是对着空气讲话,没想到空气居然立刻做出了反馈。 “洛桐,我还没睡。”齐寓说。 “现在你那边是几点?” “凌晨三点。我刚忙完。” 洛桐刚要回过去,光标还在对话框里移动,齐寓的消息又过来—— “你没出去?” “嗯。”洛桐不敢在齐寓面前说谎。 “陶陶呢?” “我在房间里睡觉,陶陶在屋子周围转转。” “你在睡觉?”齐寓问,“所以你在里昂,我在家里?” 齐寓向来是说反话的高手。 洛桐被讽刺得隔着屏幕都脸红,自己的回答实在不合常理,她上一次和齐寓联络才说的是自己刚睡醒。 她只好补救地说:“我上午有些不舒服,就留在房里睡觉了。” “哪里不舒服?” 所以,洛桐怎么可能在齐寓面前说谎,他总是刨根问底,让她无所遁形。 要是说谎,他多问三句,立刻啪啪打脸。 洛桐老老实实交待:“肠胃不舒服。” 齐寓迅即一个视讯通话打过来,洛桐戴起笔记本的耳机接了起来。 齐寓扫了一眼房间,接着刚才的问题说:“肠胃不舒服?哪种不舒服?” 洛桐撇了撇嘴:“恶心、呕吐,好像还有点儿低烧。” 齐寓正倚在窗口眺望酒店楼下亮灯的街道,窗外夜景倒映在窗玻璃上,也映在齐寓的脸上。 他的表情像是陷入了迷茫。 他略有些急促地说:“洛桐,你上个月生理期是什么时候?” “18号。” “都过了一周了。”齐寓说,“而且那几天在安全期都没有用套。” 洛桐脸色尴尬:“不可能。” 她知道齐寓在怀疑什么,又要说什么,她本来就担心的事,现在更不想齐寓说出来。 她连连重复:“不可能,不可能。我都吃药了!” 齐寓安抚道:“你别这么激动。也不用怕,你听我说,今天你去买手机的时候看看附近有没有药房,或者让阿邦帮忙跑一趟。” 阿邦!阿邦的事齐寓还不知道,他一定还以为阿邦好好的在家里。 洛桐一想到这个,便不敢再将话题往下说,只好点头答应。 齐寓又在电话里安抚了几句。 洛桐心思游离,只好草草结束了通话。 摘下耳机,洛桐听到一阵敲门声。 洛桐转身去开门,是阿娘。 “洛小姐。阮公子来了。他车就在楼下,说有事要和你说。” 洛桐说:“你让他等一会儿,我换件衣服就下来。” 听到阮飒过来,洛桐既紧张又激动,他一定是带来了阿邦的消息。 洛桐连穿裤子都嫌慢,随便翻了件夜市地摊上买的连衣裙换上,又趿了双居家外出皆可的民族风拖鞋,头发也没来得及吹,半干着拿个紫色的夹子往耳后一别,就下了楼。 到了楼下,在木廊下,阮飒的黑色法拉利沾着明显的灰尘,将磨砂的黑色掩盖成了深灰。 巴楠山,他一来一回,几十公里。 阮飒忙了一天一夜,都没机会睡觉,现在正趁着等人的时候闭眼小憩一会儿。 洛桐探头探脑朝窗户里看了一眼,倒有些踟蹰了,不知该不该叫醒他。 洛桐绕过车子,在茶园里看到了陶陶,她跑过去和陶陶说话。 “陶陶,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啊?你睡醒了,又要出门啊?”陶陶眼角抽了抽看那停在廊下的法拉利,瞬间就懂了,“洛桐,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 第103章 开车技术 “陶陶。你等我回来。我有话对你说。”洛桐看着陶陶一脸的误会,却实在没有时间去解释,一时半刻的也只能由得她误会。 等她回来,她一定要跟陶陶把来龙去脉说一说。要不然她真的要被这些谎言搞疯掉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谎言说一千遍就变成了真话。但洛桐恐怕还来不及把谎言变成真话,就先把自己给绕了进去。 陶陶嫌弃地挥一挥手:“帅哥在等你了,好好把握。” “哎~我不是……”洛桐一脸便秘地看了看陶陶,终究还是欲说还休地扭头向停着的车子跑去。 打开车门的一瞬,阮飒便睁开了眼,他回头看了她一眼。 洛桐心里咯噔了一下。 啊~他怎么是那只癞蛤蟆的表情…… 洛桐尴尬地坐上车,意味深长地看着阮飒,不说话。 阮飒被他看得心里毛毛的。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阮飒抬手抹了抹脸。 “没有啊。”洛桐连忙摆手,转开了目光,但立即想到上车是有正事要说,便又转头对着阮飒,将目光移回到他的胸前。 这下洛桐才发现,阮飒的衣服脏得一塌糊涂,他喜欢穿白t恤,但身上这件已不是昨晚见到的同一件,他应该是回家换过一身再去的约定地点。 可身上这件已明显经过了暴力摩擦,衣服滚了一身泥不说,还有些地方磨破了。 “你……受伤了?”洛桐的眼神转而担忧。 “没有。和人打了一架而已。”阮飒轻描淡写地说。 “衣服都破了。”洛桐指指衣服上的小破洞。 傻子都看得出来,他这一身脏一定跟下午去接阿邦的事情有关。 洛桐刚要问下去,阮飒将衣服向上一拽一扯,脱了下来,露出宽宽的肩膀和精窄的腰身。 洛桐吓了一跳,没料到他突然就脱了衣服,眼睛正不知往哪儿放。 他半边身体便朝她探过来,蜜色的肌肤就这样直白的晃在洛桐眼前,洛桐刚要躲,那修长的手臂便抓过来,古铜色的胸肌凑到了洛桐的眼前和鼻尖。 洛桐惊吓地往后一缩,咚~敲在了车窗上。 阮飒笑了笑,越过中控从后排座椅上抓了件没拆封的t恤,他说:“等我一下,我换件衣服。” 他突然记起上次去商场买的衣服还在车上,现在正好换上,只是动作跑在语言前面,才微微吓到了洛桐。 但阮飒显然也没见过这么容易脸红的女孩子,热带的女子大多爽朗直白,他穿个短裤打沙滩排球,也没见路过的女孩子有多害羞,倒是常有眼睛热辣辣看过来,外加品头论足的。 他没忍住微微嘲笑了一下洛桐:“没撞疼。” 洛桐脸更红了:“没。没有。” 洛桐随即下意识地别过头蹭了蹭自己的脸颊,不知怎的,她又想到那只癞蛤蟆,可他现在明明已经变成了青蛙王子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想到这儿,洛桐脸上更加发烧。 阮飒换好了衣服重新坐回驾驶座,洛桐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 阮飒直白又戏谑的目光再次看过来,洛桐赶紧转移话题:“你今天见到阿邦了吗?他人没事?” 阮飒说:“外面风声紧,阿邦被宋爷保护着,没什么问题。不过这几天你也要当心,别去偏僻的地方。” 洛桐听完陷入了沉默,安静了一会儿才说:“你刚才讲的那个宋爷又是谁?他……是齐寓的仇家?” 阮飒想了想,说具体了怕洛桐担心,只一笔带过:“宋爷是开武馆的,他和齐寓有些交情,保护阿邦也是他提前就跟宋爷说好的。” “不是仇家?仇家另有其人?”洛桐颇有些打破砂锅的意思。 阮飒严肃地看着洛桐,点了点头。 洛桐脸色一变,又想起刚才阮飒换衣服的举动,说:“那你这衣服是怎么弄成这样的?” 阮飒知道洛桐是误解了,他下午倒没遇上真正的对手,但想到被宋爷带去仓库看到阿邦被揍得鼻青眼肿的模样,阮飒也有些意外,还有些后怕。 他曾偷偷调查过齐寓的身份,对于他的那些过往,还有身边的人,多少都有了解,也晓得阿邦身手不错。 阮飒走出仓库,头皮一麻,甚至感到庆幸,接电话的是宋爷而不是裴青云。 如果他也被揍成了那样,他可真没脸来见洛桐了。 “总之。这几天很危险,你还是别往外跑,万一遇到坏人,我又不在你身边,该怎么办?”阮飒忽而有些激动,握着洛桐瘦弱的肩膀手上使了点劲。 手拿开的时候,洛桐肩膀都有些红了。她这会儿穿的是民族风的吊带裙,细细的肩带勾勒出漂亮的肩线,阮飒眼睛往洛桐修长的颈项上多看了两眼。 洛桐倒没心思在意刚才阮飒情急之下抓她肩膀的举动,而是在纠结着另一层:“陶陶还不知道我和齐寓的事。接下去几天的旅行如果因为这件事不能出行,我会觉得很对不起陶陶。” 阮飒又说:“这几天,我刚好也要跑市场,你们要去哪里,就找我开车。” “这……怎么好意思?”洛桐怎么可能让阮飒做她的车夫?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阮飒俯身向前,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嫌弃我开车技术不好?” “不,你开车技术很好。”洛桐着急地接了一句。 开车技术? 这倒……还没机会展现…… 阮飒没崩住,微笑了一下。 洛桐没悟透其中的笑点,但还是配合地微笑了一下。 “还是不要了。”洛桐想了想,拒绝了阮飒的好意,“迟早还是要跟陶陶摊牌的,晚上我就把实情告诉她。我们这几天就不出去了。等齐寓回来再说。” 阮飒拧紧眉头,当机立断地劝道:“你们的事不能和陶陶说!” 洛桐疑惑:“为什么?” “你忍心让陶陶卷入这件事吗?”阮飒锐利的目光刺入洛桐眼中,洛桐再度陷入了纠结。 这时候,车窗上映出陶陶圆圆的脸,她微笑着对阮飒的车子敲了敲窗户。 阮飒转过头将窗子落下来:“陶陶~” “你们打算一直坐在车里谈?话?”陶陶开两人的玩笑。 洛桐尴尬地笑笑:“这就要出去了。陶陶,我出去买个手机。你晚饭想吃什么,我打包回来?” 陶陶摆摆手:“你们二人世界,不用管我。反正度假村也有餐厅。” 洛桐过意不去,可一想到还要买验孕棒,好像带着陶陶就不是很方便了。 她下了决心:“陶陶~你跟我们……” 阮飒却突然搂过洛桐的肩膀说:“好的,陶陶,我们早点回来。对不住了,改天请你上岛玩~” 第104章 跟我走 阮飒将车子开了出去,在路上行驶了一阵,一路往北,目标很明确,看上去他好像知道要带她去哪里。 洛桐迷茫地问:“阮飒,我们现在去哪儿?” “这话,不该我问你吗?”阮飒有意戏弄她。 “如果没记错的话,刚才是你上了我的车,而且还很着急。”阮飒勾唇笑了笑,“现在才想起来问去哪儿不是太晚了吗?” “阮飒?你就别开我玩笑了。”洛桐尴尬地说。 “我没有开玩笑,你在我车上,自然是跟着我走。”阮飒转头对洛桐神秘一笑。 阮飒赤裸裸的暗示让洛桐开始有点害怕,其实从刚才到现在阮飒的一些举动就莫名让洛桐感到不舒服。 今天的阮飒,好像突然变了个人。他不再是那个温文尔雅绅士的阮飒,好像变作另一个齐寓,甚至比齐寓还要霸道。 车子两边的景色在慢慢倒退,洛桐虽然在此地生活不久,但也察觉今天的路走得方向不对,不是环岛路,也不是去市中心的路,而是准备上辅道进入高速路。 “阮飒,我想去商场买点东西。你别走错了方向。”洛桐提醒。 阮飒微勾一勾唇,充耳不闻,车子倒开得飞快。 挡风玻璃里映出他志在必得的神情,那一刻他分外像热带人种,眼神嘴角都噙着半分狂野。 洛桐一时间也不知哪句话刺激到了他,可他把车子开得这么快,洛桐越来越慌张:“我只是要出门买个手机。你这是往哪儿开?” “带你逃跑!”阮飒越加无所顾忌,他确实有点上头,从昨晚到今天发生这么多事,他没法不上头。 “阮飒!你别激动!”洛桐拧着眉变了脸色。 “来不及了。上了贼船了。”阮飒眼神微变,那个绅士的阮飒突然不见了。 洛桐惊讶地看着仿佛齐寓附身的阮飒:“你疯了吗?!” “嗯。好像是的。”阮飒笑了笑,车速并没有下来。 “不是。阮飒,你冷静一点。你今天下午是不是遇到什么可怕的事了?” 所以才失去了理智? “可怕?什么可怕的事?”阮飒回了个锐利的眼神,“那你也太小瞧我了,这是我的城市,我还没遇上过真正叫我害怕的事。” 洛桐六神无主了。 他之前对她说了这么多关于他的身世,他的姓氏的事,都在暗示自己在这座城市不同寻常的地位。 “甚至连齐寓都不是我的对手。”阮飒吸着脸颊说道。 “阮飒!你别这样!你冷静一点!”洛桐不想被阮飒带走。 一个齐寓已经够了,她不想再多应付一个阮飒。 “快放我下车。我自己打车走。阮飒!”洛桐害怕地拍着车窗。 阮飒忽然将车子急促地刹停在路边,他解开安全带,俯身贴近洛桐,他捏着洛桐的下巴深情地凝望着她:“洛桐,你不知道我有多么不想错过你?所以,怎么可能放你走!” 洛桐挣扎着要去解安全带,阮飒一掌抵住安全带的插口,一手揉捏着她的脸:“我不管你是谁,又跟过谁,现在只要你一句话,我就能立即带你远走高飞,而且你从此也不必再为自己的处境担惊受怕。” 话音落下,阮飒含住洛桐的唇重重的吻了下去,洛桐拍打着阮飒,挣扎着,但阮飒的劲是那样的大,洛桐脸憋得通红,气也喘不过来,阮飒身上的气味有点像是某种发酵的芝士或者火腿,馥郁而逼人,将周围的空气全部熏染成了专属于阮飒的荷尔蒙味道。 洛桐呼吸急促起来,想拒绝,想逃离,可被他一手牢牢擒住了下颌,她仰面启唇被迫地接纳他的唇舌。下一秒,他的舌缠了上来,撬开她的贝齿,用力地吸吮着她的舌根,叫她无处可逃。 “阮……飒……放……开……我……”洛桐呜咽地抗拒着阮飒,用力拍打他的胸口,可他那样强大,像一座山一样压制着她,洛桐急得哭了出来。 她想不通那个会对自己展露明媚笑容的阮飒怎么突然变得充满了攻击性,变得如此强势又可怕。 可是她根本推不动他,他的手覆在洛桐的胸口,下一秒就要往她肩带下面探去。 洛桐情急之下踹了一下车门,咚的一声,阮飒动作停了一下。 洛桐用劲全身力气推开阮飒,她忽然反胃地干呕了一下,蜷缩着身子捂紧嘴巴。 阮飒一时被吓住:他的吻居然令她作呕! 他自认是个保持口清新的男人,但此刻洛桐的反应太令他挫败。 啪~!洛桐转回头对着阮飒的右脸就是一记耳光。 这一下,阮飒便更懵了! “你就这么……讨厌我?!”阮飒红着眼睛冲洛桐吼了一句。 羞愤的眼泪从洛桐眼眶中夺眶而出,她生气地偏过头,要去拉车门,可是车门被锁了,她下不去。 “洛桐~”阮飒捧着洛桐的脸,她的脖子还有肩膀都红了,全是刚才挣扎和反抗时留下的痕迹。 阮飒心里涌上一阵抱歉。但自尊令他无法就此低头,洛桐的掌掴在自己脸上,反而更刺激了阮飒非要占有她的欲望。 他转身准备重新发动车子。 他要带她回郊外的避暑山庄! 是的,阮飒动了疯狂的念头:如果不是趁齐寓不在的时候,把洛桐夺走,难道等齐寓回来吗? 他不信,凭他在这里的势力,区区一个齐寓能奈他何? 这里的男人,商人,动辄三妻四妾,就算被他夺去了一个洛桐,齐寓很快会找一个另外的替代品。 这些天,他找私家侦探查齐寓的底细,才知道,原来洛桐只是他雇来演出恩爱的一个工具人。 可他阮飒只想专宠她洛桐一个人啊!她到底明不明白? 眼看着阮飒已经失去理智,车子引擎的轰鸣再度响起,这时候洛桐突然喊了一句:“阮飒!我怀孕了。” 阮飒动作一滞,回过头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 “阮飒!我怀孕了!是齐寓的孩子。” 洛桐眼睛红红地看着阮飒。 阮飒的表情扭曲了一瞬,他的眼神忽然一冷,吸着脸颊,骂了一句脏话。 但是,下一秒他恢复了冷静,他说:“就算怀孕了又怎样?你的一切都将是我的,只要是你肚子里生出来的孩子,我也会当亲儿子养!” 洛桐的胃再度痉挛起来,她捂着嘴拍打着车窗:“开门!我要吐了。” 阮飒打开门锁,飞速地冲下车子,洛桐还没来得及下车拉开车门俯身就吐了出来。 她起床后没吃过东西,早餐早在那一顿冲剂之后便吐空了。 现在全是清水和胆汁。 阮飒从驾驶座将洛桐抱了出来,她身上还有刚呕吐过的酸苦,但阮飒没有皱一下眉,他轻拍洛桐的后背:“你怎么样,好点没。” 洛桐弯腰蹲在台阶边,朝阮飒挥了挥手:“你……离我远一点。” 阮飒从车里找了瓶水给洛桐漱口,洛桐漱了漱口,胃里烧灼的感觉挥之不去。 她痛苦地说:“阮飒,你放我走。我都这样了。你只是想要赢,可是我不是输赢的筹码。” 洛桐蹲在地上,又狼狈又虚弱,就这样痛苦地看着他。 第105章 真相 洛桐强撑着难受和眩晕,扶了把车门站了起来,她要逃,她不能在这里待着,她得离开这里,趁阮飒心软的时候离开这里…… 可是,眼睛、耳朵、腿脚都不听使唤,眼前的景色像是失去了颜色,光的轮廓笼在她的眼前,刺目、睁不开眼,她抬手遮了一下眼睛,好像还伸手推了一下阮飒,但手摸了个空,她踉跄了一下,仿佛听到阮飒的呼喊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洛桐眼前一黑,晕倒在了路旁。 阮飒打横抱起洛桐,将她重新抱回车上,他一刹那心软地想送她去医院,但转瞬更强烈的念头占据了他的心。 像洛桐这样的风尘女子,能跟着自己才是最好的归宿,他将永远护着她,他才是那个能给她幸福的人。 阮飒定了定神,坚定地将车子开到了郊外的避暑山庄。 …… 洛桐醒来的时候,她的一只手被铐在了床栏上,她抽动了一下手,发出叮当的碰撞,响动立即引来了另一个人的注意,一个女佣闻声走到洛桐身旁,她年纪很大,会说不太流利的中文。 “少奶奶,你别激动。医生刚刚给你做过检查,你很虚弱。”她看着洛桐的眼神像是奶奶看着孙女,很慈祥。 洛桐觉得眼前的一切分外诡异,她做梦也想不到事情居然会变成这样! 从她被绑住的手,她惊恐地知道阮飒要对她做什么。 如果现在还不逃走,她怎么面对齐寓,又怎么面对陶陶! 她用力地拽了一下手铐,弄出了很大的动静。 女佣有些心疼的抚摸了一下洛桐的手,从腰间摸出钥匙打开了手铐,揉搓了一下她的手腕。 “你不要这样乱动啊,会破皮的。”老佣人皱着眉头劝说。 洛桐楚楚可怜地看着面前的人,她的眼眶中蓄满泪水,她哀求地说:“求求你,放我走。你是好人,你一定不忍心看我这样的,对不对?” 只一瞬间,老佣人脸上慈祥的笑容便消退了,她冷着眼神说:“您和三太太年轻时长得真像,连脾气也一样倔。” 说罢,她拎起洛桐的另一只手,换了一只手将她铐在床栏上。 “你别挣扎了,你逃不掉的。”老佣人警告洛桐,“就算我放了你,外头也有警卫,他们立即能把你抓回来。” 说完这句话,她转过身回去桌旁侍弄花朵,旁边放着一只花瓶,女佣准备插花,桌上摆着几捆花束,花型硕大而艳丽,姹紫嫣红,开得荼蘼而又张扬,洛桐忽然觉得那些花很丑陋。 令人作呕。 还有这房间,这房间里玫瑰精油的气味都令她感到有些作呕。 刹那间,她想到了死。 如果她将一直被囚禁在这屋子里,是否还有活下去的必要? 她的思绪痛苦地驰骋,从那些艳俗的花,她联想到了,曾经有一天她和齐寓一起走在集市上,齐寓从路边摘了两朵素雅的鸡蛋花别在她的发间…… 洛桐哭了。 眼泪无声而肆虐。 齐寓…… 泪眼朦胧中,她又看到床头柜上的紫色发夹,那是齐寓用自己的紫水晶袖钉给洛桐做的。 刹那间汹涌的情绪让她抓起床头的发夹朝自己的手腕划去。 女佣尖叫着打碎了花瓶,奔过去夺她手里东西已经来不及了,殷红的血顺着伤口缓缓流出。 “少爷!大夫!”女佣对屋外大声尖叫!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阮飒和医生冲进了房间。 阮飒的面孔惊恐而愤怒,抓起发夹,一用劲折断了发夹。 医生皱着眉检查了一下伤口:“还好。伤口并不很深,只是皮外伤。” 医生紧急处理伤口,消毒、上药,给洛桐的手腕缠上绷带。 医生处理好了伤口,对阮飒皱着眉交代了两句。 伤口很浅,没有割到静脉,阮飒听完医生的话紧绷的表情才略略有些放松。 他送走了医生走去洛桐的床边,垂眸看她,床上的洛桐脸色苍白,眼神空洞而失去了光彩。 阮飒的心瞬间被刺痛了。 很痛! 他没有想要囚禁她,但洛桐的眼神令他感到无地自容。 随后又涌出更多的仇恨与不甘。 阮飒痛苦地看着洛桐,眼睛熬得红红的。 他已近乎一天一夜没睡了,从仓库出来,他去见了私家侦探,又跑了警察局,最后才来找洛桐。 他所知道的真相令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洛桐往火坑里跳。 阮飒难过地看着洛桐缠着绷带的手腕,轻轻抚摸着她的手背:“你为什么要做傻事?” 洛桐别过头,哽着嗓子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阮飒痛苦地看着洛桐:“因为我想帮你啊。” “不,你不是想帮我,只是想要占有我!”洛桐的嗓子因为哭泣而变得沙哑,她气若游丝地指控着阮飒的罪行。 阮飒没有辩驳,他打开洛桐的手铐,紧握她的腕子,她手腕挣得红了,他的掌心又往下握了握,将洛桐的手蜷曲在掌心里。 阮飒很心疼,各种复杂的情绪令他有些口拙,他确实强吻了她,他原以为自己的深情,无私的付出能感动洛桐。 可是他错了,洛桐的眼神变得冷漠,她恨他,阮飒从来没感到如此挫败,他曾想用爱将洛桐留在身边,可现在他也不得不变得龌龊和卑鄙。 阮飒叹了口气,终于说出了真相:“齐寓杀了人了。他现在是警方通缉的对象。飞机只要一落地,他就会被带走。” 洛桐睁大了眼睛,她惊愕、怔愣、不可思议! 她转过头默了片刻,眼眶又红了,可是这一次她没有哭。 转回头,洛桐咬着牙恨恨地对阮飒说:“你骗我!他不会杀人!” “我没有骗你。”阮飒的声音平静而深沉,“两周前,她的朋友来这里,一个法国女人,你还记得吗?” 洛桐没说话,冷冷看着阮飒。 阮飒迎着她的目光,又说:“那是他的前女友,名字叫蕾雅,法国奢侈品集团的总裁之女。她那天在酒里,被两个美国人骚扰。齐寓一气之下就派人做了他们。” 洛桐的脑子炸了。 她知道蕾雅,却不知道那天晚上蕾雅发生了什么。 洛桐记起那晚是她和齐寓的第一夜,第二天一早齐寓便不见了。 洛桐的脑子里像烟花般炸开了许多最近发生的事,她整个人快要被撕裂。 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第106章 独家占有 “洛桐~”阮飒沉着声唤了她一声。 他痛苦地捧起洛桐的脸,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洛桐的皮肤摸上去冰凉,像玉。 阮飒沉重地叹息,鼻翼碰着洛桐的纤巧的鼻尖,他像是在很努力地克制着什么,良久,洛桐听到轻微的吸鼻子的声音,一滴眼泪落到了洛桐的眼皮上,洛桐的眼睛微微颤了颤。 阮飒抬起头,看了洛桐一眼,他的眼睛还是湿的,那一滴眼泪是从他深邃的眼角流出来的。 阮飒的睫毛又长又密,瞳孔颜色却是浅琥珀色的,他哭的时候和平常的时候完全是两个人,既不明朗,也不冷酷,嘴唇微有些咬着,像是个无助又脆弱的孩子。 洛桐仿佛戴着冰冷面具的脸上,像是绽开了一丝丝裂缝,神情一软,某一刻,她也是想要屈服的。 但下一秒,她又流露出冷酷绝情的眼神。 阮飒有满腹的话想要对洛桐说,感性的,理性的都有,可是从她抗拒自己的眼神中,他发现,自己说再多的话也是徒劳。 洛桐在自欺欺人,在钻牛角尖,她不相信齐寓能伤害她,却把他当做了敌人,他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能换来她的叱骂:“骗子!” 正因如此,阮飒这才觉得加倍痛苦。 他等不及她的回心转意,他害怕再度失去她,他只想占有她,在随后的时间里再慢慢解释。 阮飒躺到洛桐的身旁,翻了身将洛桐抱在怀里,轻抚着她的背。 洛桐浑身僵着,却没再反抗,不是不想反抗,是没有力气反抗。 洛桐心里很难受,想哭却哭不出来,现在连胃里也吐空了,浑身上下只剩一副空空的皮囊,什么都没有了。 她只有徒劳地用双手护着自己,把自己蜷缩成一只刺猬。 昏沉中,外面的天光渐渐转暗。窗外有远山的倒影,像野兽的背脊。 面前是阮飒阖眼的睡容,他的宽阔的轮廓和肌肉坚实的身躯也像是某种动物,他睡着的时候,身上的麝香味更浓。 洛桐翻了个身,面朝另一边,阮飒的手臂马上搭上来,箍住了她的腰。 “我不会让你走的。”阮飒用喉音在洛桐的耳后说。 洛桐竟然没有感到很生气,她嗤笑了一下,眼眶有点热,却没有哭,她的一只手被铐在床架上,另一只受伤的手被握在阮飒的掌心里。 上厕所和洗澡的时候有女佣看着,她不肯吃东西,但是医生给她注射了营养液,她死不了。 就这样,几个小时过去,她好像已经开始习惯自己成了被监禁的囚徒。 没有喜,也有没忧,没有痛苦,也没有悲伤,一切都是那样的虚幻和不真实,她像是漂浮在空茫的海面上,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又或者做个没有灵魂的人,任凭命运的风帆把她带到任何地方。 其实又有什么区别呢? 洛桐绝望地想,她把自己折成了小小的一团,身后的阮飒,燥热而强大,像一个熔炉,快要把她这块冰冷的玉烧熔了。 她不知道他何时会想要占有她,几次半夜里醒来,这种随时会被强占的恐惧,就像一张网,将她的一切感觉都缠在了其中。 她一直没有睡熟,两个人的对峙,让时间的流速变得缓慢。 这一次,她感觉身边的床榻空了。 她回过头,看到阮飒光着上身坐在床畔,月光从窗户里洒进来,将阮飒剪成一个影子,背影比齐寓要高,也更加强壮。 洛桐不知他在想什么。 黑暗中,他好像是走出了房间,过了会儿,他手里拿着什么东西进来了。 阮飒再次翻身到了床上,他将洛桐翻过来平躺着看自己,他用坚实的大腿压住洛桐的膝盖,俯下身子和洛桐接吻。 她害怕的时刻终于来了,洛桐慌张地闪躲,随后下颌又被擒住,阮飒的舌带着烈酒的辛辣和刺激,将酒液渡进了她的喉咙,洛桐咳嗽了两下。 阮飒再度拿起瓶子灌了两口伏特加,将更多的酒渡进了洛桐的喉咙。 浓烈的酒气在洛桐的胸口翻涌,如小刀割嗓子的刺激令洛桐忍不住打了个颤,朦胧的月光中,阮飒看到洛桐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点点红晕。 他若有似无地笑了笑,拿出钥匙打开了手铐。今夜他已决定要做个混蛋。 当他将洛桐掳过来的时候,他在洛桐心目中不早就已经是个彻彻底底的混蛋了吗? 就算有再多的理由,在她心里不还是卑鄙的占有? 所以,又有什么区别呢? 假如不能让你爱上我,那就恨。 在他们的母语中,流传着这样一句话:恨比爱更长久。 他倒要看看,她对他的恨是不是会胜过对齐寓的爱。 抑或是,过了今晚,她也无法再爱齐寓了。 阮飒贪婪而疯狂地沿着洛桐的脸颊和脖颈一寸寸地吻下去,吸吮着她的皮肤,几乎要揉碎每一寸皮肤融进自己的身体里。 一开始,他很急躁而迫切,但随着一点点的进行,他的吻又开始变得温柔而细腻。洛桐的拳头绵软无力地垂在他的背上,他将脸埋下去,亲吻着洛桐的颈窝,她轻轻地颤抖了一下,推他、捶他的动作也顿住了。 阮飒努力地控制着自己,就在刚才他知道了她敏感的地方在哪里,手一寸寸地下移,他粗厚的手掌摩擦着肌肤,洛桐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他的手指感受到她的身体从紧绷变得松弛,洛桐也是喜欢和他在一起的。 “不要。不要。”洛桐轻声细语的拒绝像是邀请。 “你说什么?”阮飒轻轻地咬着洛桐的耳垂。 “求你了……” “不要”两个字被他的吻封缄。 洛桐的身体比想象得还要软,还要让他激动,阮飒从没有那种每一个毛孔都在起立的感觉,他实在忍不下去了。 然后,他笑了笑,摸着洛桐湿润的发丝,她又变得乖巧可人,他再一次捧着她吻遍了全身,这一次洛桐甚至连反抗都没有。 55度的伏特加,令她醉了。洛桐的弱点是——容易喝醉。 阮飒更加耐心,喝了酒的洛桐就像个听话的爱人,阮飒心中的憋闷渐渐得到抒解,只有一次洛桐不小心喊出了“齐寓”换来了阮飒抽离的惩罚,可是只一会儿,他先受不了了,便用手掌捂着洛桐的嘴,洛桐小小尖尖的牙齿咬在他掌心的虎口上。 阮飒觉得自己像是中了叫做洛桐的蛊,他忍不住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喉音,他真想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如果她执意要恨他,注定要离开他,他便发誓要让洛桐永远记住他们在一起的时光,一辈子都记着! 第107章 反抗 早晨醒来,艳阳高照,洛桐头昏昏沉沉,手照例铐在床上,她牵动了一下,声音惊动了女佣。 女佣看向洛桐:“少奶奶。” “阮飒呢?”洛桐问。 “少爷说早上有事,出去一趟。” “去了哪里?”洛桐听到自己开口说话的声音,被沙哑的嗓音吓了一跳。 “没说。”女佣端着一盘早餐走过来。 “放着,我不想吃。”洛桐拒绝。 她远远地闻见牛奶的味就觉得不舒服,她怕自己再度呕吐。 女佣叹了口气,背过身走到餐桌旁将餐盘放下。 早餐的味道远离之后,洛桐低着头闻到周身的酒味,又看到自己胸口刺目的吻痕,她隐隐想起昨晚自己被阮飒灌醉了,阮飒还对自己做了过分的事。 洛桐痛苦地看着天花板,咬了咬牙。 片刻后,她对女佣说:“我要上厕所。” 女佣转身走回来,到了洛桐的床畔,她又用那种慈祥无害的目光看洛桐,就像看着自己的亲孙女。 她缓缓开口劝说洛桐:“少奶奶,少爷真的很喜欢你,也很紧张你,你到底对他有什么不满意的?” 洛桐嗤笑一声,没说话。 是不是所有的佣人都觉得自己的主子是天下无双? 阿娘是这样,这个老佣人也是这样。 他爱她,凭什么就一定要她也爱上他?就算齐寓一步步设下陷阱引诱她爱上他,那也是她心甘情愿的,而阮飒昨晚对她用强了。 洛桐没法劝说自己对他屈服,更何况,她还怀着齐寓的孩子。 洛桐的表情换来了老佣人略微高傲的神情:“你知道这个国家姓阮的将军有几个?二十多年前,有个中国女人被阮将军看上,她和你一样倔强,可最后还不是生下了阮将军的孩子,就是阮飒。” 洛桐的表情变得扭曲起来,既倔强又委屈,觉得自己就像是个笑话,因为阮飒的父亲给自己纳了个中国女人做妾,她就要重蹈她的覆辙? 凭什么?现在不是过去了!她的孩子只可能有一个父亲。 洛桐不由自主地摸了一下小腹,越加确信,这两日的呕吐跟肚子里的小生命有关。 女佣见说不动洛桐,便闭了嘴。 傻子都看得出来,少爷一定是要想办法让少奶奶怀上孩子再将她留在这里的,她一个下人多说无益,说多了招少奶奶的恨。 女佣过来解开手铐,扶着洛桐进去厕所,她在门口用眼睛盯着洛桐,看着洛桐方便。 洛桐捂着脸,尴尬地说:“你能不能转过身?你看着我我尿不出来。” 可女佣刚转过身,身后便立刻传来一声打碎玻璃的巨响。 女佣转头惊骇地看着洛桐,她手里拿着半截化妆水的玻璃瓶,对准了自己的咽喉。 “放我走!”洛桐威胁道。 女佣显然被吓住了,没见过性子这么烈的,又害怕少爷怪罪,她扶着胸口,说话结结巴巴:“少……奶奶,不不不……我的姑奶奶,你别这样……” 随后,女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不是我不想放你走!你走了,我便活不了了,不如你现在就杀了我。你要走,就踏着我的尸体过去!” 洛桐的手颤抖了,她吼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是这样?阿娘是这样,你也是这样?你的命是不值钱吗?随便为主子去死?” 老佣人跪了两步到洛桐面前,她手一伸抱着洛桐的双腿,痛哭流涕。 洛桐便也下不去手了,一个能做她姥姥的女佣,对着自己下跪,她也不是铁石心肠啊! 老佣人见她心软,便越加大着胆子握住洛桐的手腕,她将瓶口一转对准自己的咽喉:“少奶奶,你不懂,我的命是老爷给的,没有他当初给的一口饭吃,我现在说不定早就饿死了,你觉得我很傻,那是你没经历过那个年代……” 说罢,老佣人抹着眼泪哭得更凶了,洛桐手里的玻璃瓶扎口离老佣人皱皮的脖子只有两寸。 这下轮到洛桐害怕了,她真的怕自己一失手就划破了女佣的颈动脉。 洛桐崩溃地喊了一句:“你撒手!” 突然一个强壮的身影扑进房间,拨开佣人,朝洛桐而来,洛桐一惊手一松,玻璃渣碎了一地。 冲撞之力令阮飒抱着洛桐翻倒在地上,倒下去的一刻,他让自己作为肉垫垫在她身后,玻璃渣刺在他的身后,他一声不吭,牢牢的抱紧了洛桐。 随后一道刺目的血痕顺着阮飒的小腿脚踝滴落到地上,他的小腿扎进了一块玻璃。 洛桐觉得难受、憋闷、痛苦,她希望自己就在这一刻死掉,结束这撕扯着自己的痛苦。 可是,阮飒却凑在她的耳边说:“就算不是为了自己,也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 听到这句话,洛桐突然有一种无力感,她难过地哭了,眼泪啪嗒啪嗒砸在了阮飒的胸口,她嚎啕地哭着,觉得自己正在被命运架在炉火上烤着…… 她的肚子里还怀着齐寓的孩子啊!如果就这样死了,可孩子是无辜的啊…… 她该怎么办? 不知过了多久,地上的血迹都干涸了,洛桐终于止住了眼泪,阮飒打横抱她到床上。 不一会儿,家庭医生进来了,重新给她输营养液,又举起一根针筒,弹掉针筒里的空气对着洛桐的臀部打了一针。 洛桐警惕地回头问了一句:“为什么要打针?” “安胎的。”医生说。 说的是英文,但pregnant(怀孕)这个单词她听懂了。 一切的猜测都得到了证实。 洛桐在输液打针后,怔愣地望着天花板,陷入了沉思。 阮飒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医生正在给他用镊子夹掉嵌进肌肉的玻璃渣,再一点点涂上碘酒,他对着阮飒说了什么,用土话说的,洛桐听不懂,又见他从医药箱里取出了两包药丸递给阮飒。 医生走后,阮飒苦笑着看洛桐:“你现在还想死吗?你已经是有孩子的人了。” 洛桐看着天花板,她一点也不想理睬阮飒。 阮飒走到洛桐面前,捏着洛桐下颌看她,他轻嘲地笑了笑:“洛桐,如果你不想孩子出生就没有父亲,就乖乖听话。” “阮飒,我求你了……”洛桐祈求地看着阮飒,“我得回去……齐寓会回来的。” “不,他回不来。”阮飒绝情地说。 “那陶陶呢?陶陶怎么办?我彻夜未归,她一定担心死了。”洛桐再度恳求。 阮飒说:“她已回去了中国,因为海关署找她谈了次话,说她有移民嫌疑,她被遣返了。” “你卑鄙,无耻!” 无论洛桐骂什么,阮飒都不为所动,做混蛋就要有混蛋的觉悟。 在洛桐没有对他屈服之前,他已做好了承受一切恶言恶语的准备。 第108章 求我 阮飒小腿上贴着胶布,白色的胶布在他黝黑的皮肤上看上去有些刺目,他转身走到桌前拿水杯喝水,他的背上也涂抹着星星点点的碘酒,洛桐有些心软又有些憎恶,鼻子又酸了,她喉咙哽咽了一下,用手背挡着眼睛,不想看他。 阮飒走过来,拿掉她的手背,用性感的唇吻掉了洛桐眼角的泪痕…… 阮飒满腹心事,他押上了自己的名誉与尊严只为了和洛桐在一起。 在这个国家谁人不知道阮将军的名号,没想到阮飒有朝一日也需要靠父亲的名气来扯虎皮拉大旗。 早上,他亲自回庄园将陶陶接走,又对庄园的管家用土话交代他们要去岛上玩,大概是因为他的身份在那里,管家没有起疑,只问了一句洛小姐呢? 阮飒扯了个谎说,他怕追踪阿邦的人也会找到洛桐,为了安全起见先送了洛小姐去岛上,而岛上是他们阮家的地盘,没有人来骚扰,便尽可以放心。 他又说,洛小姐已经在岛上的酒店里等着陶陶过去,现在是洛小姐让他亲自来接陶陶的。 管家顺从地点点头,微笑着说:“代我向洛小姐问好。如果齐总打电话来,也是这样交代吗?” 阮飒想了想,说:“如果齐总打电话来问,就说她们在岛上信号不好,有事可以打他的座机。因为他和齐总是朋友。” 也幸亏两天前,他一直在为阿邦的事奔波。他说自己是齐寓的朋友,又怎么可能有人怀疑? 看上去脾气温顺的女佣兼管家感激地点了点头,对阮飒说了声“谢谢”。 当所有的人都自然地认为他是好人,可阮飒却在一天中用尽了二十四年人生里全部的阴谋。 载着陶陶的车子并没有送她去岛上,而是一路开到了海关总署,阮飒笑了笑说:“陶陶,上岛还得额外加盖一个公章,你进去找工作人员办一下,这儿不好停车,我找一找车位。” 陶陶看了看阮飒,本想请他陪同,但又不好意思开口。 “你进去,我在外面等。”阮飒平和地对陶陶笑笑。 陶陶并没有怀疑,刚才骗女管家的话她一个字也听不懂。连陶陶语言不通也在无形中为他创造着便利。 看到陶陶拿着护照进去了海关大楼,阮飒立即拿起电话拨通了一名不久前因为进出口生意的报关而结识的海关关员。 一分钟后,关员过来敲阮飒的窗户:“阮公子,是您报告她非法居留?” “是。”阮飒从后座搬出陶陶的行李,“麻烦了。” 官员同阮飒握手,奉承地说:“还好阮先生提供线索。这年头什么人都有,跨境来招摇撞骗,胆子倒不小。” 阮飒笑笑:“别为难她。送她回去就行,她以后也不敢再来了。毕竟是个女的。于我也没造成损失。” 官员眼神秒懂,毕竟这种公子哥,口味很奇特,刚才那个女的看上去普普通通,搞不好是网恋奔现,甩不掉了,用了这招。 但他只是个手下办事的,遣返一个人而已,多大事儿啊。 官员伸手和阮飒握了握,又谄媚地笑笑:“阮公子,您真是大度。” …… 世界上有两种谎言,一种是恶意的,一种是善意的。 阮飒觉得自己说的谎是善意的,没有伤害任何人的谎言,又帮助她们离开这是非之地的谎言,怎么可能是恶意的? …… 阮飒擦干了洛桐的眼泪,耐心地等她发完脾气,再睁眼看他。 也许开口又是骂他的话,但他坚信只要洛桐肯对他发火,她便不会再自残。 洛桐深深的叹了口气,终于肯睁眼瞧他,她眼神冷漠得很,从昨天上车起,她的笑容像是被黑洞吸走了。 阮飒心想,以前她会对自己弯着眼睛笑,而现在洛桐的脸上像挂着霜,看自己的眼神像是对待一个仇人。 “洛桐~”阮飒唤她,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洛桐偏了偏头,阮飒摊开手掌摸着她的侧脸,她便成了亲吻他手心的姿势。 洛桐只好转过脸,皱眉看阮飒。 看着看着,她又忘记了厌恶。 不得不承认,阮飒还是好看的,他的面容硬朗而有男人味,大约是在部队里受训的原因,他身上的肌肉也是硬邦邦的,他的手掌不像齐寓这样光洁细腻,是磨砂一般的质感。 当洛桐意识到脑中划过这些荒唐的比较,她又再度皱眉。 阮飒俯下身子对着她的眉心轻轻的吻了吻,抚平了眉宇间的峡谷。 阮飒坐在床畔拉着洛桐的手,深情地看她:“洛桐~陶陶已经离开了。她不知道你和齐寓的秘密,也不知道我们两个的秘密……” 洛桐咬着嘴唇,说不出是难过还是庆幸。 阮飒将掌心放在她的小腹,再一次说:“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会当他是自己的孩子。你肯不肯相信我?” 洛桐不再发火,她忽然冷淡地看了阮飒一眼,怄气地说:“我的孩子有父亲,父亲不是你。” 阮飒笑了一下,有些苦涩。 “不,他没有。即使有,也是杀人犯。” 洛桐吼道:“你别说了!齐寓他不是杀人犯。” “哦?”阮飒挑了挑眉,“那我们等着瞧好了。” 阮飒的表情刺痛了洛桐,她挣扎了一下,手铐发出哐啷的巨响。 阮飒再次打开她的手铐。 只要他在,她便不可能逃走。 洛桐掐着他的掌心,指甲掐进肉里,她摇晃着脑袋,害怕地说:“你要对齐寓做什么?!” 阮飒嘴角噙着点笑,眼睛却不笑:“他做事手段太狠,仇家又太多。无须我做什么,他只要露出点把柄就有大把的人想要在他背后捅刀子。他原本已经离开了这个国家,他可以去法国,去欧洲随便什么国家,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铤而走险再入这虎口,而且还把你拖下水?” 洛桐沉默了,指甲陷进阮飒的手心,她的表情变得很可怜,眼神像是猎场上被猎人瞄准的鹿的眼,晶莹又悲凉。 洛桐缓缓开口:“那你能不能想办法救他?” 她终于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她开始对他屈服了。 “我当然有办法。”阮飒俯下身贴近洛桐的耳畔。 “什么办法?” 洛桐一转头,鼻息便与阮飒交融,阮飒从她的眼神看到了祈求。 阮飒轻笑着压低了声音说:“你可以试着求我……” 第109章 突击检查 洛桐抿着唇,咬着牙,心里两股力量在拉扯。 阮飒深情地凝望着洛桐,他的食指扣着她的下巴,微微抬起了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他。 阮飒的眼中含着水光,眼神中像是积蓄了很多东西。 洛桐看不透阮飒的心思。 他不应该是这样的,他曾经明明如此温柔…… 刹那间,洛桐想到了阮飒曾经为自己做过的那些冒险的事,曾经和她小指缠绕着与她拉勾许诺“一定会找到阿邦”,他还开着玩笑说“你得记着我的好”…… 洛桐心里泛着苦涩,又难过得想起第一次见阮飒时的情形,他倚靠在观光电梯的玻璃墙面上,双腿交叠,姿态慵懒而潇洒。 那天她对齐寓说“那个人和你好像”…… 没有想到,不久后,她一语成谶。 洛桐悲哀地眨了眨眼睛,眨去眼中的水雾,她轻咽了咽口水,艰难地开口,轻声地乞求道:“我求你……放过齐寓。” 阮飒嘴唇动了动,眼神微变,又瞬间冷了下去。 他轻轻地“啧”了一声,说:“不够有诚意。” 洛桐狠了狠心,手臂抬上来,轻轻绕上他的脖子,闭上眼睛,用自己的嘴唇轻轻碰了碰他的唇。 洛桐的唇冰凉而柔软。 阮飒喉结滚动了一下,衣服贴着他的身体露出肌肉的轮廓,他胸口起伏了一道,在隐忍。 洛桐睁开眼睛,离开了他的唇,她深呼吸了一下,蠕动着嘴唇又说了一遍:“我求你了……阮飒。” 阮飒握住她的手,缓缓将洛桐从床上拉坐起来,又深情地将洛桐拥进怀里,微微用力,好像怕控制不住手下的力道似的,他手臂箍着洛桐的腰,上半身的肌肉绷得紧紧的。 洛桐深深地出了口气,嗅着阮飒怀里的味道,她伤感地想,这是另一个男人的味道。 曾经她着迷于齐寓身上的魅惑香,如烟似雾,若即若离,现在她的鼻腔被阮飒浓郁的麝香味侵占,他不仅要占有她,连同和齐寓相关的一切都要替换掉。 阮飒抱了她很久,呼吸喷在洛桐的颈间,有些痒,洛桐微微想逃离,阮飒的手臂便使了更大的劲,洛桐胸腔里的空气被压缩,她忍不住咳嗽了两下。 终于,阮飒像是从梦中惊醒,松开了怀抱,他的宽厚的手掌摩挲着洛桐的后背,轻声耳语:“答应我,别再伤害自己,也别逃跑……” 怀里的人僵了一下,阮飒感觉到了,收了点温柔的语气,重新用冷淡的口气威胁下去:“否则,你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齐寓了。” 闻言,洛桐的胸腔剧烈地起伏了一道,她心里的那点心软又被恨意所取代,痛苦差一点又化成泪水翻涌,洛桐咬了咬牙将悲伤强忍下去。 阮飒感觉到洛桐情绪的起伏,他强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想要心软,甚至想正大光明地公开和齐寓竞争,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已经跨出了这一步。 做好人很难,但作恶只需要一个起心动念。 阮飒咬着后槽牙,想到自己的计划,他忍了下去,将冷酷进行到底。 他要让她一点点屈服于自己,一点点爱上他,离不开他。 这过程就是像是熬鹰…… 阮飒拉着洛桐走到餐桌旁,拉开椅子让她坐下,盯着她的餐盘,轻抬了抬下巴,说:“要表现乖巧,也要先把早餐吃了。” 洛桐惨淡地笑了笑:“好。” …… 阮飒走出房间,在走廊里遇到了自己的母亲。 “妈?你怎么来了?”阮飒没什么表情的说。 他强搂着母亲的肩膀,远离了那个房间。 美人妈有些激动:“阮飒,你在忙什么?打你电话不接,也不回家?要不是我让孙侦探跟着你……” 阮飒步子一顿,拦在母亲面前,抱着手臂俯视着她:“妈,下楼去说!” 美人妈回头打量了一眼阮飒的卧室,咬了咬唇,忍了下去。 阮飒板着脸,不开心的样子。 儿子长大了,母亲便有些怕孩子了,她今天一来便感觉不对劲。 度假山庄门口站着警卫,阮飒的车子停在楼下,车子都没洗,灰头土脸的。 她儿子可是最喜欢跑车的。 她还在楼下遇到了家里的老佣人,那老佣人可是早就告老还乡了的,现在阮飒又把她请回来,这山庄里一定藏了人了。 美人妈一肚子疑问,踩着高跟鞋走得飞快,到了楼梯上,看到阮飒从卧室里走出来,见到她就将卧室门一锁,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美人妈忍着不高兴,小碎步跟在儿子身后,一路到了楼下,阮飒这才推开书房的门,同她说:“进去说!” 书房朝南,阳光洒进来,美人妈站在书房里头,她在阳光里,儿子坐在阴影里,有沙发她也不坐,执意要提着气站着,儿子则叉着腿坐在沙发上,无所谓地看着仿佛即将要发飙的母亲。 “妈,你想问什么?” 美人妈一下子被儿子的先发制人问住,她当然有很多问题要问,可她眼尖先看到了儿子的胳膊和小腿上的伤口。 “你怎么了?手上和脚上怎么都受伤了?”美人妈急急忙忙走过来,抬起儿子的胳膊看了看。 阮飒微抽了一下手臂,躲开了:“皮外伤。” 美人妈拧着眉着急地问:“儿子,你是不是和人打架了,在外面闯祸了?” 阮飒忽然玩世不恭地笑了一下,皮道:“妈,我又不是阮琦。你就只能想到这个?” 美人妈眨了眨眼睛,一时又接不上话,今天她的儿子像变了个人,他和自己说话,倒像是自己老公在和自己对话。 “那不然是什么?”美人妈重新夺回气场,“总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美人妈隔着玻璃指了指被派守到大门口的警卫:“你把警卫调到楼下,让我能想出什么好事来?” 阮飒又笑了笑,手肘撑在膝盖上看着母亲半天没说话,看得美人妈心里直发毛。 “你快说呀。你不接我电话,到底是什么情况?一个晚上我都急死了。”美人妈推了一下儿子的胳膊,没推动。 阮飒拿着母亲的手到自己的膝盖上,拍了拍她的手背,这动作也不知道谁是妈,谁是儿子了。 美人妈刚要发作“你别唬我,有话快说”。 阮飒平静地开口了:“妈,恭喜你要升级做婆婆了。” 美人妈:“……”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美人妈尖声嚷道。 “我给你找了个儿媳妇。” 第110章 不正经 美人妈怔在沙发上半天,看看阮飒,一时半刻都说不出话来。 默了半天,她说:“儿子,你别骗我。” 阮飒舔了舔牙齿,拍拍母亲的肩膀站起来,走了两步,拉开两人的距离,他背靠着办公桌抱着手臂看着娇小玲珑的母亲,神秘莫测地笑。 “妈,以前你一直给我安排相亲,就是要把我嫁出去,怎么?我说找好了,你不信?你看我,哪点像嫁不出去的样子?” 阮飒皮笑嘻嘻地说。 美人妈一急,也跟着儿子的皮话说了一句:“谁说你嫁不出去?” 阮飒没绷住,笑出了白牙。 美人妈走前几步拉着儿子的手,翻来翻去检查儿子的伤口,说:“我是不信谈个恋爱还要动刀动枪的,你看看你哪点像是找了个姑娘,明明就像是找了个仇家。” 这话一说,阮飒倒是收了半分笑意,一时接不上嘴。 想了想,他认真地看着母亲说:“妈。我谈恋爱是真的。得罪了人,也是真的。这话我也不想瞒你。我强要跟人姑娘在一起,她还没同意,这伤……是她威胁我要自杀,折腾出来的。” 美人妈惊讶道:“啊?你被个姑娘给伤着了?这哪儿来的小辣椒,哪家的小姐?我去说说,我儿子这么……” 美人妈上下打量着儿子,找合适的词儿,终于找了个重量级的:“我儿子这么牛逼,她还不愿意,她是要嫁个天王老子呀?” 阮飒从前没觉得自己的妈说话有那么好笑,现在他真没忍住,哈哈了两声。 “没准就你觉得我牛逼,人家可没把我回事儿。”阮飒学了一句。 美人妈这才觉得自己刚才那话说得粗鲁了点,咝了一声,眼神转了转:“我是说,帝国理工的高材生,又是大将军的儿子,人也长得高高帅帅的嘛。哪点儿看不上了?除了……” 阮飒知道自己母亲下一句要说什么,抬手挡了一下她的嘴,说:“妈,人家看不上我,不是因为我家世,我的出身,也不是看不上我的人,是别的原因。” “那是为什么?”母亲急了,“那是为什么要死要活的?” 阮飒深深地叹了口气:“她心里有别人……” 美人妈在房间里踱了两步,绕了两圈,又走到儿子身旁,对他勾勾手指头,阮飒躬着身子,低头凑近。 母亲踮起脚,吞吞吐吐地问了一句:“你把人家睡了没有?” 阮飒一笑:“不然你以为我消失了一晚上,在月光下散步?” “好好说。”美人妈觉得这个问题很关键,偏儿子还有心情说反话。 闻言,阮飒轻咳一声,站直了,一脸严肃地说:“睡了。” 这场景分外诡异,明明是很不正经的话题,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倒像是在商量什么大事。 “哦~”母亲的表情像是一轻松,狡黠地一笑,“那就是,她已经是你的人了。” 阮飒表情有些哭笑不得,还有这样当妈的…… 收住笑容,阮飒又俯下身子,贴着母亲的耳畔说:“所以她才要杀了我。” 母亲捶了儿子胸口一拳:“别胡说。” “都是一夜夫妻了,别喊打喊杀的了。你就不能好好劝劝人家?既然是喜欢的,你也不能只用强啊……”母亲撇着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我不会啊……”阮飒摊着手耸肩道,“打小,你就逼我学习了,谈恋爱你又没教……” 美人妈冲着儿子的胸口又是一拳,一跺脚,扭头就要往书房外走。 “我去说!”美人妈自信满满地拍着胸脯道。 阮飒手一伸将母亲捞回来:“急什么?你就不想再问问别的?” “别的?”美人妈像是恍然大悟般,惊恐地回头看了儿子一眼。 “男的女的?” 阮飒差一点被口水呛到。 “妈~!” 美人妈撇了撇嘴,低声说了句:“我就是问问。” 她忽然妩媚地一笑:“那就得了。” 阮飒捂着额头,感叹道:“您是真当您儿子是菜市场的落脚货呀,是个女的就行~” 美人妈从沙发上拿了香奈儿小羊皮包包朝阮飒手臂上一甩挂到肩上:“贫嘴!” 阮飒脚步跟上去,将母亲转回来对着自己,认真地看着母亲的眼睛说:“她是中国人。比我小一岁。我很喜欢她。” 母亲也认真地看了看儿子,点头。 这时候,两人都默契地停止了玩笑。 “你想娶进家门的?”母亲问。 阮飒点了点头:“就是她了。” “那黎小姐呢?”母亲想到了黎诗宁。 阮飒说:“诗宁和我只是普通朋友。” 母亲又问:“是想娶回来做大太太的?” 阮飒皱了皱眉:“就这一个。” 母亲蠕动一下嘴唇,欲言又止。 阮飒又说:“反正大哥已经生了儿子了。老婆也有三个,开枝散叶的事有他就成了。” 母亲倒没再多劝,只看了看阮飒说:“你这点倒不像你爸。” 脚踏出门槛,母亲又隐晦地说了一句:“不过你想让人死心塌地,你也得抓紧些。这几天你就住这儿,别回来了……” 阮飒:“……” 没听到儿子回答,母亲回头瞪了他一眼:“我说正经的。” 阮飒正憋着笑,被母亲一瞪眼,他忍不住贫嘴道:“我听着可不怎么正经……” 母亲一边往楼上去一边嘀嘀咕咕:“生儿子就是烦……小时候烦……长大了更烦……没女朋友烦……谈个恋爱还要老娘我出马……” 阮飒老老实实跟在母亲大人的身后,听着她一路上絮絮叨叨,两人便到了房间门口。 阮飒在门口停住。 美人妈在偷偷做深呼吸,阮飒故意道:“妈,你准备好了吗?” 美人妈斜了他一眼:“少废话。” “妈,你怎么越来越粗鲁了。”阮飒说。 美人妈心想,跟一个打打杀杀的大将军睡了三十年,能不粗鲁吗?这是平时没遇着这么上赶子着急的事。 她一急起来,粗话可一句不少。 阮飒把门一开,他后脚要跟进去,美人妈将他一推:“你别进来。有些话不好当着你面说。” 阮飒有些担心洛桐情绪不稳定,他还是跟了进去,看到洛桐正在小口地吃着早餐,她回头看了他一眼说:“这些实在吃不完了。” 阮飒看了看,点点头:“没事,就放着。这是我母亲,我和你说起过的。” 洛桐礼貌地站起来:“伯母。” 阮飒放心地退出去:“那你们聊。我在外面等着。” 第111章 到底哪里不满意 阮飒走后,美人妈未开口先微笑。 她嘴上含着笑,眼角挂着笑,有几分慈祥又有几分满意。 真是对这个未来的儿媳妇越来越看对眼。 皮肤白、眼睛大、头发卷卷的,像个洋娃娃,美人妈又想到了年轻时的自己,那时候,整个港口的人都叫她“中国娃娃”,中国人天生看着就显小,那时候生完阮飒上街购物,人家还当她十八岁呢。 眼前这个姑娘,看着也显小,看上去像是个少女。 想到这里,美人妈掩嘴一笑,才问:“你叫什么名字?” “洛桐。洛阳的洛,梧桐的桐。”洛桐看着阮飒的母亲,因为是他乡遇故知,洛桐并不排斥美人妈。 而且,阮飒的母亲也没有咄咄逼人的样子,特别是在看到了儿子被自己弄得伤痕累累之后。 这让洛桐挺意外。 美人妈只问了一句名字,抽了桌上的一张纸巾,拿出包里的一支笔,写了洛桐的名字,看着这名字又看着洛桐,说:“这名字真好。好听,也好看。和你一样。” “伯母~谢谢夸奖。”洛桐蓄着心思,笑容有些勉强。 美人妈拉起了洛桐的手:“姑娘,你对我说说,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我……”洛桐楚楚可怜地看着美人妈,一时间也不知从哪儿说起。 她已答应了阮飒“要好好的”,在得到齐寓安全的消息之前,她应该也不可能离开这里,她只能顺从地扮演一个“好媳妇”,可她又不能无端地叫这个年轻的母亲对她有过多的期待。 只好看着她,欲言又止。 但美人妈是个心急的,以为她是不好意思说心里话,便自顾自又问了下去:“不讨厌……我们家阮飒?” 洛桐缓缓的摇摇头。 接着,洛桐怕美人妈误会,又补充了一句:“他帮过我。我曾经……很感激他。” “那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伤害自己呀?”美人妈心疼地摸着洛桐青紫的手背,那上面还留着挂针的针眼。 美人妈眼尖地看到床头旁边多了个移动输液架。美人妈只恨自己眼睛没看得这么远,看不清那瓶子里挂的是药还是补剂。 也只能忍一忍,等会儿到外头再问儿子。 洛桐在阮飒母亲温柔的抚摸下,下意识地缩了一下手。 美人妈立即敏感地察觉到,洛桐对她尚有排斥,一时半刻,怕是交不了心的。 她便扯开了话题:“在这儿还住的习惯吗?你看还需要添点什么,我让佣人去置办。” 洛桐笑笑,不答。 说很好,好像自己是要住很久;说不好,又像是要住更久。 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只好沉默了。 美人妈一下子犯了愁:眼前这姑娘好像不怎么健谈啊,这阮飒平时是怎么跟她交流的? 怎么不管她问什么,得来的答案都是模棱两可的? 害得她想劝说的话,也无从说起。 洛桐心里想的却是别的。 她一直在纠结,要不要把自己已经怀孕的事告诉阮飒的母亲。 如果说了她怀着别人的孩子,他母亲是不是就会立即叫她离开阮飒? 可如果阮飒执意不肯呢? 他母亲会不会又逼着她打掉孩子? 想到这里,洛桐心突突地跳着,紧张起来,胃里的东西也堆到了嗓子眼。 洛桐不想让美人妈看出自己怀孕的事,强将恶心的感觉压了下去。 美人妈有片刻没说话,她眼睛又开始打量洛桐的身材,坐着看不太明白,美人妈便拉着洛桐站起来。 这时,洛桐正穿着丝绸拖鞋,美人妈穿着高跟鞋,站起来,两人的目光正好可以平视。洛桐要比美人妈高个七、八公分的样子。 洛桐现在穿的这身睡衣也是美人妈留在庄园里的,是美人妈年轻的时候穿过的,当初请了法国的裁缝师傅设计剪裁,按照中世纪最流行的宫廷风格。 纯白色的睡衣,领口压着一圈褶,材质是泡泡纱的,美人妈当年把这睡裙穿着盖住了脚踝,因为洛桐个子高,她穿着更好看,正好微微露出小腿白皙漂亮的曲线。 美人妈用眼睛丈量完了洛桐的身材,这白色略透明的睡衣,在光线里最能拢出曲线来。 嗯~腰臀比不错,胸~也不小,以后还是挺好生养的。 美人妈看了半天,由衷地赞叹了一句:“这臭小子,眼光还真不错。” 洛桐不知道这一层,只当她是在夸衣服。 美人妈考察完了洛桐的生育能力,这才接着刚才的话题说下去。 “我听小飒说,你心里好像是有些心事?”美人妈试探地问。 洛桐找着措辞,想了想,还是不答反问:“阮飒是怎么想的?会不会腻了就放我走了?” 这话,美人妈倒听不懂了。 别的女孩子都是巴望着能嫁到阮家,听她这口气,倒像是巴望着阮飒对她不是认真的。 美人妈觉得这话应该不是真心的,说不定是反话,于是拍着胸脯保证:“小飒他做事情认真,他不会只是玩玩的。至少也要把你娶进家门的。” “他说,他要……娶我?”洛桐眉头一紧,脸也垮了下来。 看来,阮飒真的想做她孩子的爸爸。 可是,洛桐不想呀。 他要是只是一时新鲜,孩子生出来了又不喜欢,可怎么办? 洛桐倒希望他快些对她腻了,新鲜劲一过就放了她。 “那他还有没有别的女朋友?”洛桐又问。 美人妈抿着唇,认真地跟洛桐保证:“姑娘,伯母可以给你保证,阮飒从大学到现在,一个女朋友都没带回来过。给他介绍相亲的,他一个也看不上。” 洛桐眉头皱得更紧了。 美人妈看看洛桐这表情好像不对。 赶紧话锋一转,将话挑明了。 “洛桐,你是希望阮飒只爱你一个呢?还是希望他只当你露水情缘?” 这话再明白不过了。 洛桐刚才的欲言又止,立刻也得到了出口,她本来就是个直来直去的。 既然美人妈问了,她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了。 洛桐干脆地说:“我睡也被他睡过了,我也不要他负责,大家路归路桥归桥,我看也挺好。” 美人妈惊得合不拢嘴。 “你……你……”美人妈在脑中搜肠刮肚,“你只把阮飒当成一夜情?” 洛桐眨巴眨巴眼睛,随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美人妈:“……” 下一秒,美人妈皱了皱眉,试探地问:“你……是不是对他在床上的表现不太满意?” 第112章 加油干 洛桐:这个妈这么……直接的吗? 洛桐惊愕了一下,舌头沿着牙齿舔了一圈,找不到合适的回答。 这……让她怎么说? 再说,她昨晚也没注意啊。 “我是被阮飒强行带到这里的,而且昨晚还被他灌醉了。” 片刻后,洛桐如是说。 美人妈忽然就笑了一下。她想到了先前和儿子私底下的交流,一下子全明白了。 “这个嘛……”美人妈挪动椅子,坐到洛桐身旁,头挨着头,立刻化身成了闺蜜,真心要帮她出主意。 “其实啊,我觉得,睡一次也是睡,睡两次也是睡,要是一次睡不明白呢,那就多睡几次,培养培养感情。” “啊?……”洛桐瞳孔地震。 这是什么新颖的爱情观…… 这个妈,是二十年后穿越过来的? 她忽然觉得自己的择偶观,好像还没有一个“老人家”开放啊…… 美人妈又说:“听说,你之前还谈过一个?” “阮飒连这个都跟你说了?”洛桐惊讶道。 美人妈点点头,看着洛桐又怕她不高兴,便补了一句:“我逼他说的。你别怪他透露你隐私。其实他不介意你有过去的,我也是不介意的。” 洛桐:“哦……”可是我介意啊。 美人妈说:“你别看我和你是两代人,其实,我和阮飒他爸也是先上车后补票的。所以,我们观念很开放的。你以后要是有什么不能跟阮飒说的,那就和我说。我来帮你出主意。” “哦……”洛桐大概是得了失语症。 洛桐心想,你刚刚已经给我出了个主意了,叫我再多睡几次培养培养感觉…… 美人妈抿了抿嘴唇,脸上浮现出“不知当讲不当讲”的表情,随即又像是突然下定了决心似的。 洛桐看着这个表情丰富、言论乖张的妈,正在想她是怎么生出阮飒这么个“钢铁直男”的儿子的,美人妈终于做完了心理建设,问了句:“那个……我儿子大不大?” 什么?大?不大? 洛桐手捂住额头,憋了半天,决定为了阮飒的尊严考虑,回答:“大。” “那就是技术问题了。” 美人妈好像找到原因了。 洛桐觉得这是个魔鬼的话题,实在没脸再往下接,就任她由她了。 美人妈笑了笑,拍拍洛桐的手背:“硬伤不可破,技术可以学的嘛。还是要多给阮飒机会哈。” 美人妈觉得今天的谈话非常有进展,她这一颗心算是放下了,站起来准备走了,她急不可耐地要回家跟老头子汇报。 临走前,她不忘叮嘱洛桐:“你们要打架也不要动刀动枪的,能文的不要动武。记得伯母的话。一次也是做,两次也是做,不如多做几次找找感觉。” 洛桐:“……” 这叫什么事儿啊?她担心的事一件也没发生,她准备了阮飒的妈“棒打鸳鸯”,她就顺坡下驴,她也准备了阮飒的妈“欣然接受”,她就表明立场。 现在,坡也没有,立场又是歪的。 什么情啊爱啊,在这个妈眼里,都可以用“睡一睡”来培养的,洛桐起初被这个新颖的爱情观吓到,现在她怎么也有点动摇了? 是不是多睡几次,睡腻了,她就能获得自由了? 下一秒,洛桐摇晃了一下脑袋,觉得这念头真是魔性。 …… 阮飒倚靠在墙边,等着美人妈的凯旋。 美人妈一脸兴奋,说:“儿子,有戏。” 阮飒被美人妈的兴高采烈搞得一头雾水:“什么有戏?你是说让洛桐爱上我?” 他转眼看看美人妈,想起母亲从小到大做过的那些荒唐事,阮飒立即觉得应该不靠谱。 美人妈嫁过来之前是家中的大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一时兴起下个厨房,可以搞到鸡飞狗跳。 阮飒记得小时候学校要春游,母亲突然心血来潮要给他做饭团,结果折腾一宿,只做成了两团黑麻麻的麻球,最后他是进了公园花了钱买来吃,两团麻球直接倒进了垃圾桶。 后来还有一次,阮飒的校服要绣名字,母亲再度脑子抽抽要表现母爱,她先是大刀阔斧想绣个“阮”,后来想想太难,便改绣“元”,后来绣了两横之后,觉得手实在太酸了,索性下面的“儿”字也省了,直接给绣成了个“二”了事。 那天阮飒踢完球,刚巧将校服忘在球场边,上班会课的时候,喇叭里反复喊了三遍:“有一件校服上绣了二的,请到教务处领取。” 于是阮飒只好在众目睽睽下,举手喊报告,走出了班级,去教务处领回了那件“二”字校服。他拿着校服回教室的时候,班级里一片哄笑,连班主任也没忍住。 从小到大出糗的事都跟这个妈脱不了干系,想到这里,阮飒放弃了期待,耸了耸肩随口一问:“洛桐是怎么说的?” 美人妈忽然神秘兮兮看了看走廊前后,确保周围没人经过,她才小声勾了勾手指,阮飒乖乖躬身听候教诲。 美人妈忽然叹了口,幽怨地说:“她说你技术不行。” “什么?!”阮飒声音高了八度。 阮飒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片刻后,他恢复了镇定。说实在的,他不信洛桐能说出这种话来。 一定是母亲单方面的误解! 阮飒自信地站直了,居高临下地拍了拍母亲的肩膀告诫道:“妈。我知道你是好心。不过,你种事你别往外说。” 母亲郑重地点点头,阮飒又提醒道:“在爸面前,也别说。” 美人妈撇了撇嘴:“我知道~” 刚才的话是曲线救国,他知道他母亲的脾气,越澄清越是误会得深,可想想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妈~其实有些事,是不能听一面之词的。” 美人妈尴尬地转过身,以阮飒能听到的音量嘀咕了句:“还嘴硬~” 阮飒真是后悔死了。 他一定是脑子进水了,叫他这不靠谱的妈和洛桐谈话。 美人妈一扭一扭地走下楼梯,阮飒送她,到了门口,阮飒说:“这两天我住这里,不回家了,您别惦记我。” 美人妈善解人意地笑笑:“我知道。”末了,她又问了句:“那周末出海的事怎么说?你可是答应了阮琦的。” 阮飒说:“我知道了,一会儿问问洛桐,看她愿不愿意。” “不过,我觉得你们还是去。”美人妈看着阮飒,上下打量两眼,“换个场景没准体验更好。” 阮飒胸闷道:“妈!我的事你能不能别管了!” “好好好。”美人妈刚要迈步,又回头妩媚一笑,“儿子,加油哦!” 阮飒:“……” 第113章 风水轮流 “孩子他爸~”美人妈难掩一脸兴奋,人还未踏进家门,声音就咋呼开了。 “他爸~他爸~”美人妈在底层大厅里转了几圈找阮泰亨。 随后,她听到偏厅传来了一句“你喊什么?我耳朵没聋……” 美人妈踩着高跟鞋小碎步迎着声音转去偏厅,刚说了一句:“儿子我找着了……” 一晃眼却看到大老婆端坐在偏厅里,膝上还摊着一个本子,两人好像正聊着什么,她幽幽地收住了声。 美人妈冲大老婆笑笑:“你们在商量事儿啊?那我不打扰你们。” 大老婆脾气好,她笑了笑合上本子,谦让道:“你们先说,我一会儿再来找老爷。” 美人妈不好意思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倒是阮泰亨发了句话,对着大老婆用土话说了句:“你先上去,我一会再找你来。” 大老婆立即夹着本子和笔站起来,笑着走到美人妈身边,美人妈立刻侧身让开了条道,她擦肩时和美人妈客气地点了点头。 大老婆走后,阮泰亨朝美人妈招招手:“过来~有什么高兴事?瞧把你乐的。” 美人妈整了整衣服,娇羞一笑,款款走到阮泰亨身旁,倚靠着他的肩,撒娇:“其实也没什么……” 阮泰亨拍拍她屁股,手一拉将美人妈拉到怀里,搂着腰说:“我不信。” 美人妈屁股挪了挪,只坐了半边,没送上全部的力气,终归是老头子了,她怕他抱着嫌沉,她搂着阮泰亨的脖子,低头凑在他耳畔说:“阮飒有女朋友啦!” 阮泰亨一喜:“哦?” 美人妈点点头,从阮泰亨怀里挪出来,坐在一旁,腿还是不老实地架在阮泰亨的大腿上,阮泰亨摸着她依然娇嫩的腿,手探进旗袍的高开的叉里,捏了一把。 美人妈咯咯笑了一声:“讨厌~” 阮泰亨呵呵低沉笑了笑,他顶喜欢这个小老婆,也最宝贝这个小老婆了,年轻时当女儿养,现在不年轻了,他更老,还是当心头肉,老了老了还忍不住动手动脚。 “我说真的。”美人妈搂着阮泰亨的脖子亲了一口,“我今天见着了。” 阮泰亨伸手要拿茶几上的茶盅,美人妈手更快,轻捻着茶杯送到阮泰亨唇边喂了他一口茶。 阮泰亨一口喝尽,问:“谁家的小姐?老黎?” 美人妈眼睛转了转:“不是。不是熟人。” “之前不是谈的是黎小姐吗?”阮泰亨说着,表情倒是不意外。 小儿子的婚事,他倒是没太在意非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只要是儿子乐意的,他也是支持的。 美人妈说:“泰亨,你先答应我,儿子喜欢的你不能反对。” “我反对什么?”阮泰亨捏了捏老婆的小翘鼻,“你哪里看出我古板了?” “不古板,新潮的很。”美人妈的马屁立刻接了上来。 阮泰亨呵呵一笑:“我答应了。你说,是谁?” 美人妈说:“是个中国女人。叫洛桐~” “洛桐?”阮泰亨搓了搓下巴。 这名字……怎么听着耳熟。 美人妈又接着说:“很漂亮。像我年轻的时候……” “是嘛!”阮泰亨倒没想到。 都说儿子找老婆的品味随母亲,看来这老话没说错啊。 “还头一回听你夸人漂亮的。”阮泰亨埋汰了一句。 美人妈扭了扭腰肢,牵动了双腿在阮泰亨怀里动了两下,阮泰亨感到有些痒,美人妈也感觉到老公的腿跟着动了动,欣喜道:“有感觉了?” “嗯。”阮泰亨谨慎地点点头,“好像是。” 美人妈激动地摸了摸他的下身:“这里呢?” 阮泰亨拍掉老婆的手:“想什么呢?” 美人妈脸一红:“我不是想那个,我是想你的腿恢复了,喜事啊。” 当初压迫神经的血块拿走后,神经反射就迟迟不见好转,也是近半年,腿脚恢复地越来越好了,美人妈是高兴的看到自己老公在恢复健康。 没什么比老树长新芽更令人高兴的了,更何况他们年纪差了这么多,谁不想要白头偕老呢。 美人妈将腿放下来,规矩起来,她分外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康复。 阮泰亨又拿过老婆的手摸了摸,一根根手指地摸过来,只恨自己有心无力,要是年轻个十岁多好啊…… 美人妈说:“我看小飒很喜欢这姑娘,这小子以前从来没带女孩子回来过,现在居然金屋藏娇了,还真是儿大不中留。” 阮泰亨笑了笑:“那还不简单,让儿子把女朋友带回来见见嘛,被你们娘俩说得万般好,我也想见见了。” 美人妈却撅了撅嘴:“现在还不行。” “为什么?难不成还看不上我们的家世?”阮泰亨不屑地哼了一声。 刚才的话也是半开玩笑的,他是逗着老婆,从她说一半留一半的,便知她还有事瞒着,现在正套她话呢。 美人妈也是个不禁逗的,立即回话道:“小飒不让我说的。” “连我也不说?”阮泰亨静静地看着美人妈表演为难。 一会儿美人妈便缴械了:“那姑娘不喜欢咱儿子,被儿子霸王硬上弓的。” 阮泰亨更奇了:“这个城里还有看不上咱儿子的姑娘?” 从来,都是他们姓“阮”的挑别人的份,什么时候成了被人挑的了? “这姑娘倒有意思。”阮泰亨摸了摸下巴上花白的胡茬。 “嗨!这个也论个先来后到呀。好像是姑娘心里有人了。强叫人回心转意,也有些说不过去嘛。” “这话,也对,也不对。”阮泰亨又是轻瞟了一眼,目光在老婆鼓胀的胸部打转,这个岁数了,身材还那么性感。 美人妈却是当阮泰亨意有所指,轻捶了一下:“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还提……” 阮泰亨手一摊:“我可什么都没说。” 说完,他又捏一把面前的那团起伏,美人妈咝了一声,拍掉跟前的咸猪手:“讨厌。” “讨厌?该不会还想着你那老相好的。”阮泰亨今天心情格外好,索性拿着那陈芝麻烂谷子打趣道。 美人妈嘁了一声:“我看是你还在吃那飞醋?” 阮泰亨哈哈大笑起来:“犯不着。三十年前就没把他当对手。” 阮泰亨说的是美人妈当年青梅竹马订过亲的未婚夫。 真倒是风水轮流转,时代在变,有些事情却从未曾变过…… 第114章 那个人 阮飒陪了洛桐一上午,盯着洛桐吃完了午饭,饭后的花茶里放了医生开的维生素和镇定剂,又看着她午睡了,才放心去了公司。 总不能谈个恋爱,连工作也不要做了,以后怎么养家养老婆? 下午看了会儿策划书,忽然接到黎诗宁的电话,说她在楼下。 片刻后,黎诗宁敲开阮飒办公室的门。 她依然是一身干练的职业装,阮飒对她的突然造访有些意外,但也知道以她的个性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肯定是有事找他说。 黎诗宁不像初来他办公室的人那样看什么都充满了好奇,她找了他办公桌对面的位子坐下,歉疚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骗了你。我没去出差。” 阮飒挺喜欢她直白的个性,也知道她本来就是假装和他谈恋爱,实际上拿他做挡箭牌。 阮飒说:“找我,是有事儿?” 黎诗宁端起秘书送来的咖啡喝了一口,黑咖啡,豆子的香气很浓,略微压下她心头的烦躁,最近她的情绪不太稳定,又到那个人的忌日,她本来找了个出差的机会,想要让自己忙一点忘记这件事,但黎部长一个电话就叫她的出差计划流产。 黎诗宁说:“我父亲命令我多花些时间经营我的感情,所以我找你来了。” 她端着咖啡杯走到阮飒窗边,指了指下面,阮飒便抬脚走到窗边顺着黎诗宁的目光往下看。 楼下有两个坐在摩托上抽烟的男人,他们的眼神像在找人。 “我爸派来监视我的。”黎诗宁无奈地说。 阮飒倒有些抱歉了,他没想到黎部长比他们家还要管得严,对自己女儿的一举一动都要监视。 “所以,你来我这里是故意让他们看到的?”阮飒懂了。 黎诗宁说:“不好意思了,我喝完咖啡就走。你不用管我,你忙你的。” 阮飒没什么意见,他转身走回办公桌。 黎诗宁忽然叫住他:“阮飒,你腿怎么了?” “哦。”他回头看了看小腿上的胶布,“被碎玻璃扎了。家庭医生已经处理过了……” 他今天为了换药方便,穿了休闲短裤,还好他这个公司也就几个员工,大家没那么正式,也没人敢对老板的着装说什么。 话音未落,黎诗宁却蹲下来,猛地揭掉了胶布,她仔细地看了一眼伤口:“这处理太马虎了,虽然感染的可能性很小,但最好还是打一针破伤风。” 阮飒皱了皱眉:“不至于。” 黎诗宁重新贴上胶布,站起来:“走,跟我去医院。” 阮飒犹豫了,眉头皱着,脚步不动。 黎诗宁敏感地察觉到他在抗拒,问:“怎么?你一个大男人该不是怕打针?” 当然不是。 他顾虑的是别的。 阮飒看看冷淡平静的黎诗宁,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打破伤风不影响房事?” 黎诗宁弯唇一笑,但马上收住笑颜:“不影响,连播种都完全没影响。” 随后,她对阮飒普及了一下“破伤风针是一种血清制剂,本身属于一种抗体,跟化学药剂是两回事”,阮飒听完点点头。 他觉得认识一个医生当朋友也是蛮好的,即使他们永远不可能走到一起,但谁说男女之间只有这一种关系? 黎诗宁开车带阮飒回了医院,打完针,黎诗宁又顺手给他的伤口缝了两针,说:“你急着要进行房事,缝针伤口好的快。” 黎诗宁是就事论事,并没有拿阮飒打趣的意思。 倒是阮飒,和黎诗宁说了隐秘的话题,便更添了一层对她的信任。 他试探地问:“诗宁,你下午不忙?” 黎诗宁摘掉医用手套,脱了白大褂,一边洗手一边回答:“我下午休假。” 也是,阮飒脑子木了一下,她若不是休息,又怎么有空专程跑来他公司演一出戏给她父亲看。 阮飒说:“那聊聊?” 黎诗宁说:“好啊。” 两人穿过走廊到了住院部楼下的小花园,走在花园小径上,阮飒问:“诗宁,我想请教你一些女生的问题。” 黎诗宁含蓄的笑笑,语气比平常轻松些,带着些玩笑的意味:“生理的?心理的?” 阮飒说:“心理的。譬如,怎么让一个女生对我有好感?” 黎诗宁正低着头挑着相同的色块在走,被这问题顿了一下,停住了脚步,她抬头看看阮飒:“炮友发展成恋人?” 和黎诗宁认识有一段时间了,阮飒还是会被她的直白搞的张口结舌。 默了会儿,阮飒说:“算是。” “其实,从女生的角度来说,性和爱本来就不可能完全分开。”黎诗宁认真地看着阮飒说,“这么说。她如果愿意和你发生关系,至少表明她的身体能接纳你,从身体的依赖转变为心理的依赖只是时间问题。有点像烧水,慢慢升温,直到沸腾。性与爱也是如此,你想她对你产生依赖,就尝试着多一些温柔。” 阮飒舔了舔牙齿,忽然陷入了“不靠谱的母亲居然说出了点靠谱的言论”的困惑。 “原来是这样的?”阮飒自言自语。 黎诗宁说:“当然我指的是长期的炮友关系,喝醉了一夜情的那种不算。” 阮飒表情一滞,他怀疑黎诗宁有一双千里眼,没准还有读心术。 阮飒说:“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办法吗?” 黎诗宁笑笑说:“投其所好。女生是很感性的动物,也很容易心软。再说……” 黎诗宁认真地打量阮飒:“客观的说,你的身材和长相对女生很有吸引力,你想要谁喜欢上你,应该也不会是太难的事。总之,耐心一点。” 阮飒看看黎诗宁,她看他的眼神里面,可一点儿男女的意思都没有。 他心想,我哪里人见人爱了,你不也是对我一点兴趣都没有…… 黎诗宁仿佛看穿了阮飒的心思,她又是直白的说了一句:“别扯上我。我不一样。我们当初说好的。” 阮飒脸一红,手插进裤袋掩饰着尴尬。 幸好黎诗宁很快便转移了话题:“你说的那个女生,该不会是在甜品店遇上的那个?” 阮飒没否认:“是。” 黎诗宁说:“那天你看她的眼睛里就有星星。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 阮飒不自觉笑了笑。 “黎诗宁今天真的太感谢你了。”阮飒伸出手,“改天请你吃饭。” 黎诗宁摇一摇头,笑道:“祝你幸福。如果父亲问起,我会说我们尝试过交往,但没戏。” 阮飒更歉疚:“不好意思,诗宁。”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是幸福的,只是我没机会罢了。”黎诗宁释然的说。 阮飒倒退着和黎诗宁挥手告别:“别灰心,你一定也会遇见那个人的。” 黎诗宁低头苦笑了一下。 不会了…… 第115章 我才不会 阮飒忙完了公司的事,转道去了附近的甜品屋买了纸杯蛋糕,他依然记得洛桐戳着玻璃橱窗,回头笑着对他说“这个、这个,还有那里两个……”的样子。 他回忆了一下,照样重新买了一遍,看着蛋糕盒他心满意足,想象着洛桐看到蛋糕时的表情,阮飒的步伐也变得轻快起来。他只想快点回家,快点见到他爱的女人。 下午黎诗宁的话给了他很大的启发,占有只是得到了她的肉体,而只有温柔和体贴才能让一个女人感动。 他开门进屋的时候,洛桐正在浴缸里洗澡,女佣看见是阮飒进来便识趣地退了出去,走的时候轻轻带上了门。 洛桐正闭着眼睛听音乐哼歌,阮飒进去的时候,洛桐没有发现,当她睁开眼睛,看到阮飒倚在门框边看着她时,想要用手去遮,已经来不及了。 他把她全看光了。 洛桐慌慌张张,脖子一滑整张脸便掉进了水里,阮飒急忙去捞,洛桐扑腾两下扑腾得他一身的水。 湿漉漉的上衣贴着他的身体,映出肌肉壮硕的上半身,洛桐抬手推他:“你出去呀。” 可手掌摸上去,整个画风突然变得像是洛桐在吃他的豆腐。 洛桐一只眼睛还被洗澡水迷着,她的样子有些滑稽,阮飒手一勾扯了条毛巾下来,替洛桐擦干了脸。 洛桐不领情:“你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阮飒装可怜:“我浑身都是湿的,能去哪里?” 洛桐别过脸不看他。 想了想,洛桐说:“那你转过身,我洗好了,准备起来了。” 阮飒想了想:“好。” 洛桐扶了一把浴缸扶手,站起来,音乐还在缓缓地流淌,她将浴巾快速地包裹好。 抬起头才发现,对面就是一面化妆镜,阮飒个子高把镜子挡住了,她站起来的那一刻早已被他看光光了。 阮飒若无其事,手一抬脱了上衣,露出厚实的背肌,脊柱凹下去,肩胛骨鼓起,他的腰线很好看,带着弧度,还有浅浅的维纳斯旋涡。 洛桐要出去,阮飒挡着她的路,阮飒突然转过身抱了一下洛桐:“你刚才在偷看我?” “我没有。”洛桐嘴硬,“你放手。我很干净。” 那意思是他脏了?阮飒皮了皮,将洛桐熊抱住,露着牙笑道:“现在白洗了,重新洗。” 洛桐在阮飒怀里犟来犟去,蹭了两下,裤子也蹭成了低腰,洛桐转过身看见他隐约的人鱼线,脑子里忽然有那么一下电光火石。 嗯~昨晚,她缠着他腰的时候,好像看到了一眼…… 洛桐刷的脸红了,着急的跺了一下脚:“你放开我!” 阮飒说:“你在脸红什么?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洛桐被他的气息吹得耳根子都红了。 她现在说什么都像是欲盖弥彰。 “你现在出去,我能放心吗?”阮飒收了点笑意,威胁道,“要么你看着我洗,要么你再洗一遍,要么让佣人进来看着,如果你不觉得尴尬的话,我也无所谓,反正我是男的,被看了就看了。” 洛桐认真地思考了以上三个选项,还没得出答案,身后的阮飒已经拧开了水龙头,他手一伸将洛桐连人带浴巾捞了过来。 洛桐眼睛往下一瞥:什么时候连裤子也脱了? 就像是古罗马雕像瞬间复活了…… 她扭过头骂了一句“暴露狂”,赶紧背对阮飒站立,可阮飒全身贴得她很紧,皮肤摩擦着更显尴尬,洛桐只好转过身,用手捂住脸:“你洗快一点。” 阮飒将她往淋浴下一带:“过来点儿,跑那么远不冷吗?” 洛桐不看也不说了,却又觉得哪里不对,原来是因为光脚站着,洛桐的头顶是他的胸口,她的胸口正对着他的腰。 洛桐觉得这辈子的脸在这一刻全被丢光了。 她等着他洗完,假装自己是个喷泉里的雕塑。 幸好,阮飒并非有意拖延,他很快洗好,用浴巾一裹把两人裹成个粽子,大概是他也觉得洛桐在自己面前就是个小矮人,又将浴巾裹住她托着她臀部往上一抱,轻轻松松的把她抱出了浴室。 洛桐不晓得自己在阮飒手里怎么就成了个小孩。 他抱的姿势完全是抱小孩的姿势。 出了浴室进了房间,对着浴室门口便是一张大床,幸好是象牙白的床单,洛桐往被子里一钻,这床单就像是洛桐的隐蔽色。 阮飒将身体擦干也钻进了被窝。 这床单对阮飒可就不太友好了,他古铜色的皮肤被衬得黑了两度。 阮飒手一伸关了房间灯光。 房间一下子黑了,洛桐的眼睛没适应,阮飒的体香极具辨识度,她先是闻到阮飒身上的味道,嗅觉抢在触觉前面感受着阮飒的靠近,随后便感觉他的头发微微湿润带着些凉意,刺得洛桐的脖子一冷,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洛桐开始紧张了,她的腿先拱了起来拦成一道屏障防着阮飒。 不过那并没有什么用,阮飒手穿过膝盖窝一抬一放就跨了过去。 洛桐一时间感觉阮飒是真的当过兵的,他现在好像在跨越战壕…… 阮飒却有些意外洛桐今天没对他又捶又踢又抓又咬的,一时间并不怎么适应,便嘴欠地问了一句:“想配合了?” 洛桐在心里骂了句:我配合你个大头鬼,别以为关了灯就可以玩替身文学。 想到这里,洛桐对着阮飒的肩膀咬了下去,阮飒笑了一下:“就这么点力气。” 洛桐想抬腿踢他下身,脚一动,对方先把她给制服了,两相角力自然是洛桐输。 咬也不行,踢也不行,打也打不过,洛桐丧气地骂他:“流氓。” 骂了出口才想到这句是骂齐寓的,头皮一紧换了一句:“色狼。” 阮飒又笑:“谢谢恭维。” “变态。”洛桐又骂了一句,但又想到这句也骂过齐寓。 想要再换个词,阮飒没给她机会了,他很喜欢洛桐对他的评价,正在用行动回应。 而洛桐也只能咬着阮飒的肩膀,看着他的肌肉因为用劲而变得鼓胀。 她之所以咬着点什么,是不想发出声音让阮飒满意,男人都不喜欢女人在床上像死鱼。 她索性他不喜欢什么就来什么,但阮飒看上去很无所谓,无论洛桐咬他挠他骂他,于他而言都是情趣。 完事后,洛桐软在阮飒怀里,阮飒抬手捋开她的额前湿漉漉的发丝,说:“洛桐,你会爱上我的。” 洛桐没有睡着,不过她不想和他说话,在心里想:不,我才不会。 第116章 珠胎暗结 早上醒来,洛桐整个人垫在阮飒的身上,她不知怎么成了树袋熊,而阮飒就像是一棵树。 他双手交叉环绕托着她的臀,她想从树上翻下来,刚一动,阮飒便醒了,他咬着洛桐的耳垂舔了一下,喉音浓重夹带些欲望,他说:“你上我下。” 洛桐吓得一个激灵全醒了,他最好是客观描述,别是话里有话。 不过洛桐想错了,他略略抬高了一下她,马上就让她知道“不是随便说说的”,洛桐气得捶胸顿足,可又不得不被他掌控得死死的,又想了个新词:“种马。” 阮飒动了动,笑着说:“马?你见过马吗?可不要乱用,不然我当是恭维了。” 马?洛桐回过味来,心头一万头草泥马奔过。 又是折腾了一身汗,洛桐觉得腻是不大可能腻的,再下去上瘾的可能性更大。 她虚脱地想:得憋点新招,快让他讨厌自己。 阮飒穿衣服的时候,洛桐翻了个身赖床,不是她不想起床,她是真起不来床,腰很酸,腿很软。 阮飒看起来神清气爽,他的复原能力是绿巨人级别的,身上被玻璃扎的小破口看上去都结痂了,就是小腿上那个,昨晚蹭的又流了点血,他给自己换了块胶布,动作快而利索。 还真是……轻伤不下火线…… 洛桐有一种感觉,阮飒好像在赶时间,会不会他也担心到时候齐寓回来,结果他是被冤枉的,然后他像个假面骑士,在某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突然将自己往马背上一抱,骑着黑马遁入夜色,再一把火把这囚禁过她的古堡给烧了…… 洛桐在脑袋里编织着暗黑童话的时候,阮飒已穿好了裤子,转过身看她,洛桐赶紧闭眼装睡。 她没脸面对阮飒,更没脸面对自己。 阮飒确实霸占了自己,可自己并不是任人摆布的玩偶,她有血肉有感情,有那么几个瞬间,她并不讨厌阮飒,甚至……是接受的? 阮飒走到床边捏着洛桐的鼻子,捏了一会儿,洛桐就忍不住嘴巴大声出气了。 “我快窒息了。”洛桐嗡嗡地说。 下一秒,一点奶油的清甜在口腔里蔓延开来。 这个味道…… 洛桐睁开了眼睛,看到阮飒手里拿着个纸杯蛋糕。 她揉了揉眼睛一骨碌坐起来,舔了舔嘴唇。 “想吃吗?”阮飒问。 “不想。”洛桐才不想让他称心,她凡事都要逆着阮飒的心意来。 阮飒惋惜的说:“我记得你很喜欢吃这家的蛋糕的。大概记错了?” 洛桐不说话,咬着嘴唇,别过头:“你记错了。我不喜欢了。” 阮飒将一个纸杯蛋糕送进嘴巴:“明明很好吃的。” 洛桐背过身也知道他在做什么,恶狠狠道:“吃那么多甜食小心血糖升高。” “不会啊,我从小就喜欢吃甜的。”阮飒无所谓地说。 身后的蛋糕盒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洛桐隔着被子也知道阮飒准备吃第二块了。 她略回头想用余光瞥一眼。 忽然阮飒手臂一伸,一块蛋糕就塞进了洛桐的嘴巴。 洛桐尝到蛋糕的味道不肯停下来了,一口塞的鼓鼓的,她原本就想吃一口的。 但阮飒手举着一直喂她吃,她躺着,蛋糕屑吃了一枕头,她看了一眼床单上的碎屑,不好意思地说:“床上被我弄脏了。” 阮飒摸了摸洛桐的头发,无所谓的说:“这样更好,你要是不爱干净了,也就不嫌我脏了,我们刚好扯平。” 听阮飒这样埋汰自己,洛桐倒不忍心了,她从床上坐起来,穿了拖鞋下床,准备乖乖坐到桌子前去吃。 阮飒抱着洛桐又把她抱回床上,说:“弄脏了又有什么关系,你想躺着吃,在床上吃东西都没关系,只要你开心就好。” 说完,阮飒盘腿坐到床上,还有两块蛋糕,两人一人一块。 洛桐本来就不想起床,她觉得腰酸腹胀,躺着还能舒服点,得到允许,洛桐躺着吃完了一整块蛋糕,头发上还沾了点碎屑。 阮飒真舍不得离开洛桐,他想了想问:“洛桐,你想出门吗?” 洛桐脸上略过一丝惊喜。 随后,阮飒收回了刚才冲动的话,他本来起了带她去公司的念头,可又觉得这样做太鲁莽,万一齐寓还有别的帮手,他可不能功亏一篑,至少不是现在…… 阮飒话锋一转:“明天是周末,我带你去岛上玩?” 洛桐头一扭又不配合了:“我不想去。” 本来说好了和陶陶一起去的,现在陶陶也被阮飒赶回去了,一想到这个,阮飒对她的那点好又立即消失殆尽了。 洛桐抱着手臂抗拒地说:“你把我关在这儿好了,反正我不去。” 阮飒张了张嘴想劝,家庭医生敲了敲门进来了,阮飒对着医生说了几句土话,医生过来给洛桐做检查,阮飒没等医生做完检查就出门了,他今天起晚了,还有一堆事儿要忙。 他让女佣进来看着洛桐。 今天医生没有给洛桐输营养液,只打了一针安胎针,他欣慰地对洛桐说:“您的复原能力很强,一定会生个健康的宝宝,不过还是要爱惜身体,不要让情绪过于激动。” 洛桐听了医生的话,又觉得阮飒其实也很不容易,他爱他,可是他爱的方式很卑微,每一次讨好都换来洛桐的不配合不满意。 唯独在做爱这件事上,他的占有欲可一点也不比齐寓少。 齐寓现在怎么样了呢? 洛桐想到自己离家两天了,齐寓在另一个城市联系不到她,会不会急疯了,他会不会连夜赶回来,想尽办法救她出来,可如果真的是这样,他又会不会介意她和阮飒有过这一段? 还是他也会像对待两个鬼佬一样对待阮飒? 洛桐不敢想下去。 她不想阮飒和齐寓站在对立面,更不想自己成了木马之战中的海伦公主。 洛桐想到这些,胃里的难受劲又涌上来,她又冲进卫生间吐了起来。 吐干净后,她拧开水龙头漱口,发现阮飒的母亲站在浴室门口,她手里也提着一盒什么东西,好像是家乡的重阳糕? 美人妈一见洛桐,手里的东西都忘了放下,激动地一跺脚:“这臭小子都瞒着我珠胎暗结了。这么大的事准备瞒我到什么时候?” 第117章 寒战 被美人妈撞到自己孕吐,洛桐又羞又窘,再度失语。 美人妈的表情又喜又气,一个劲地埋怨儿子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都不和自己说。 洛桐被美人妈赶回床上躺着,她掖好被子,坐在床畔拉着洛桐,开始回忆当年自己怀孕时候的样子,不断传授着她那点育儿经。 她生阮飒很早,二十岁出头,倒是没经历什么害喜和孕吐,等发现自己一夜做妈,都已经木已成舟了。 她就这样稀里糊涂嫁给阮泰亨成了他的小老婆。 期间,洛桐好几次想插嘴说“其实,我……”,都被美人妈激动地打断了。 “你什么都不用解释。”美人妈说,“洛桐,妈一定替你做主。” “妈~你听我说……”被美人妈的话带歪了,洛桐也跟着喊了句“妈”。 美人妈高兴地捧着洛桐的脸亲了亲,闻见洛桐身上奶腻味的婴儿香,美人妈心想:难怪儿子喜欢得不行,这体香真是绝无仅有。 一想到洛桐前两天还在和阮飒闹,美人妈忽然一个激灵,又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检查。 洛桐刚开口的话,又被美人妈的动作打断了,只见她从床头柜里拿出两包药,正反面翻了翻查看上面的用药须知,一包是复合维生素,一包是什么?她看不懂了。 美人妈扔下洛桐,对着女佣吩咐两句,自己拿着药跑去楼下给家庭医生打电话。 打完电话,她又打给阮飒。 “你让孕妇吃镇定剂,你要死啊!”美人妈开口对着阮飒一句吼。 阮飒正在会议室面试新员工,赶紧捂着电话,冲主管使了个眼色,自己大跨步走了出去,躲进消防通道。 阮飒说:“妈,你别激动。你听我说。” “我快到你楼下了。见面说。”美人妈雷厉风行,这么大的事,她不当面质问儿子,她还是她吗? 阮飒无奈道:“那你楼下大堂等我一下。我现在下楼。” 阮飒走进大堂的时候,美人妈已经如坐针毡地等着了,她质问的表情呼之欲出,见到阮飒小碎步迎上去,拿着手里的包就砸了他一下:“这么大的事不跟我说,你是不是想造反了。” “妈~”阮飒冷静地将母亲的手握住,“妈,你注意点形象,这是公司。” 美人妈这才左右看了一眼,拢了拢头发,注意了分寸,她憋着一肚子的话,和儿子来到卡座,阮飒说:“有些事,我让家庭医生保密的,不过现在已经知道了,我就实话跟你说。” 阮飒低着头俯首贴在母亲的耳畔耳语了许久,美人妈的表情一会儿惊,一会儿喜,一会儿又变得狡黠,末了她拧了一把儿子的手臂,说:“你要死啊,这种偷梁换柱的事都敢做。洛桐知道要恨死你~” “恨什么?”阮飒手臂撑在脑后,“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了。” 阮飒的神情忽然变得又冷峻又高傲。 他伸了个懒腰,又低下头对母亲严肃地说:“你可别说漏嘴。这件事,非同小可。” 美人妈纵是平常再不靠谱,也知道这事不同往常。 她也配合地点点头,美人妈一旦恢复了冷静,脑子好像也突然变得聪明了起来。 一刹那,美人妈的表情像是被闪电击中似的,问了一句:“儿子,你这么处心积虑的。是不是洛桐的前男友,来头不小?” 阮飒真不希望自己的母亲不要在这个时候聪明,但事情已经这样了,他若不把这人说出来,母亲也会找孙侦探调查,到那时就被动了。 阮飒叹了口气,说:“妈,你是这个城里的老人,你可曾听说过,齐景琰的名字?” “齐氏丝绸?”母亲的反应很快。 她整个人都不好了,眉头紧锁,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美人妈娘家姓“陈”,她父亲陈兆年和齐景琰还是有交情的,十几岁时她去齐家做客喝满月酒,那时候齐家的孙子刚出生。 想到这里,美人妈脱口道:“齐寓?!” 阮飒舔着后槽牙,手指在桌上敲了两下,说:“妈,你认识啊……” 美人妈整个人彻底不好了…… “阮飒~”她语重心长地拉着儿子的手,“要不趁现在还没闯出大祸你把洛桐给送回去……” 阮飒没想到母亲居然是这个反应,他生气地甩开母亲的手,说:“妈!你说什么呢!” 美人妈看儿子这个表情,便知道儿子是认真的了。这臭小子是陷进去了。 美人妈苦恼地扶了扶额头。 “有些事,你不懂……” 良久,美人妈深深地叹了口气,喃喃地朝着天花板自言自语。 阮飒不服气:“我们姓阮的,还怕他一个外姓不成?” 美人妈看着儿子,知道劝不住,她只好说:“儿子,你父亲毕竟岁数大了,现在他还是阮将军,齐寓自然会忌惮三分,你想要洛桐,他也许不能跟你明抢,可是有一天你爸他走了呢?我们家还有大树可以靠吗?” 阮飒拧着眉头,心想:他什么时候需要仰仗父亲了,说的他好像没了姓氏就什么也不是了。 美人妈托着下巴,摇了摇头,说起了一件往事: “你知道当年撞了齐家人,害他们全家出车祸身亡的那个货车司机是什么下场吗?” “被浇了汽油活活烧死,至今是谁干的,也没查出来。你叔叔说,查了那么多年的案子,还没见过这样一点破绽都看不出来的案子,明知道不是意外,可就是查不出是谁干的。” “还有,后来那家集装箱公司被恶意收购,开公司的夫妻两人还不起高利贷,双双烧炭自杀。” …… 阮飒看着母亲用他从来没见过的严肃的口吻说着这些事,她说着说着眼睛里涌上了泪意。 “现在那家集装箱公司早就是齐寓的了,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美人妈唉声叹气:“阮飒!” 母亲一旦连名带姓称呼自己,后面的话代表是警告。 “阮飒,这个事可大可小,你非要洛桐,我拦不住,我不晓得洛桐在齐寓心里是什么个分量,但你赶紧找你父亲做个和事佬,得把事情解决在前头,越拖越严重,到时候不可收拾啊……” 说到这里,母亲的眼眶里全是泪光,阮飒握住母亲的手,郑重地点点头。 “妈~我知道了。你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阮飒从沙发上站起来,头一回感到了心累。 他彻夜不眠带着洛桐满城找阿邦的时候他没有累过,担心洛桐逃跑自残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心累过,他处心积虑策划让洛桐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的时候,也没有心累过……哪怕是想到要面对的是可怕的齐寓的时候,他也没有像现在这样过。 可是母亲刚才的那番话却让他忽然沉重起来,仿佛无形的压力正从四面八方朝自己涌来…… 阮飒送母亲出办公大楼,高楼巷子里吹出来的冷风,让他浑身打了个战。 第118章 里昂 里昂郊外的城堡,今晚,蕾雅家族的宴会邀请齐寓同去。 没想到一起来的,还有蕾雅的前夫,本就是另一个豪门世家的子弟,不可能因为双方婚姻的散伙就断了来往。 酒过三巡,一众男人在阳台上抽雪茄,眺望远处的葡萄园,十月的南法,夜里比热带凉多了,但大家喝了酒吃了起士变得燥热,男人大多脱了外套,卷起袖子,有些人连领结也摘了,袒露着胸毛,齐寓不喜欢衣衫不整,他在一伙男人里面显得格外斯文。 蕾雅的前夫身高近两米,他混过维京人的血统,头发眼睛的颜色都要浅一些。经过齐寓身旁的时候,他挑衅地擦过齐寓的肩膀,哼了一声。 齐寓憋着一肚子火,他两天没联系上洛桐了,阿娘说她和朋友去了盏婆岛,岛上虽然信号不好,但也不至于一通电话也不打,再不济酒店里也有座机…… 齐寓上下打量一眼身旁的大高个,又往后看见穿着低胸的礼服从里屋出来的蕾雅,她身上披着自己挂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他大约是知道了这个家伙到底哪点对自己不爽了。 高个子挑衅的眼光看过来,隐约对齐寓竖着中指,回头看见蕾雅,便转身走过去,抱着她的腰,亲了亲蕾雅。 老外离了婚也是朋友,蕾雅没什么异常,配合地和前夫相拥,刚才用餐的时候人多,两人也没说上话,男人和蕾雅开了几句玩笑,故意让齐寓看到两人间的亲密互动。 齐寓转身迎着风掐掉了雪茄,心里有些无语,他淡淡骂了句“幼稚”,不想搭理,也不想被当作观众,好让那家伙可劲的演出…… 他推开玻璃门踱步回挑高穹顶的巴洛克风格大厅。 这时候,男人做了更幼稚的举动,抱着蕾雅背对着齐寓,悄悄伸出后腿想绊他一脚,好让他头磕在玻璃方格门上,齐寓经过的时候便没客气,暗中攒着劲对着男人的脚踝就是一脚,男人一个踉跄,手上还抱着蕾雅,整个人要向阳台后面摔去。 齐寓眼疾手快将蕾雅从男人怀里拉出来,抱了个满怀,跟着就听到扑通一下水声,两米维京混血人跌落进底楼泳池。 发出巨大的水花声。 蕾雅苦笑着看看齐寓。 齐寓耸耸肩,他总是这样四两拨千斤,蕾雅才对他着迷。 蕾雅喜欢的是齐寓,一开始没察觉到这种喜欢的深邃,误以为只是年轻时荷尔蒙的冲动。 可当蕾雅历经千帆,才发现东方人身上有种神秘的吸引力,从接吻到上床都自成一派,齐寓给她的体验是极好的。 她站在齐寓面前,两人的眼神有些心照不宣。 一个寂寞,一个烦躁。 宴会散场后,齐寓与蕾雅的父亲拥抱告别,这次收购项目,她父亲的集团注资了百分之二十,两千万美金。 在国内竞标市场上,以齐寓手握的头寸,再无可与之匹敌的对手,只要回去等竞标会即可。 蕾雅的父亲一半是为了齐寓这个人的投资眼光,他在瑞士注册的投资公司帮全世界的富豪理财,他们家族的基金也认购了一定的份额,赚了不少,此番注资自然是投桃报李,信任互惠的结果。 还有一半则是因为是蕾雅的游说,他就蕾雅这一个独生女儿,只要女儿高兴,花个两千万没什么。 只可惜,齐寓似乎只当蕾雅是朋友。 蕾雅亲自帮齐寓穿上西装送他去门口,齐寓晚上没超过两杯的红酒,尚在驾车允许的酒量范围内。 齐寓绕去跑车驾驶座旁,隔空和蕾雅挥手,蕾雅抬手挥了两下,忽然收了手,往齐寓的车子跑去,她爽朗地笑了笑,自说自话地拉开了车门,跳上了车子。 明天签完合同,齐寓又要回去了,蕾雅不想错过这机会。 哪怕只是一夜,留个念想也好…… 齐寓转头对蕾雅笑笑,没说话,也不问她上车干嘛,也没有把她赶下车的意思,他笑了笑发动了引擎。 银色跑车一路开出了庄园,到了街道上蕾雅摇下车窗醒酒,晚风吹动她细软的发丝,撩拨又浪漫,蕾雅说了一句:“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齐寓加快了点车速,默契地开了一段偏僻的道路,带她兜风,一路上两人话不多,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大学里去普罗旺斯采风的事。 蕾雅此时很高兴,笑起来咯咯的,低胸晚装下波浪起伏,随风晃着,是法国女人独有的性感和张扬。 转眼,车子就到了酒店楼下。 齐寓将钥匙扔给门童,蕾雅立即挽上了齐寓的胳膊,齐寓脚步一顿。 他收起了刚才的潇洒不羁,眼神微冷地看着蕾雅:“时间不早了,要不要我帮你叫辆车。” 这拒绝很明显了,蕾雅却说:“上去坐坐。” 齐寓眼睛微眯,拉开点两人的距离,刚要说狠心的话,蕾雅吻住了齐寓的唇,是那种勾着舌头的法式长吻。 这个吻唤醒了两人年少时的记忆,齐寓掐了一下她的腰,揽着她进了酒店电梯,电梯一路上行到了房间门口,蕾雅勾着齐寓的脖子,齐寓倒退着刷开了房门,一个转身就将蕾雅压在门后深吻起来。 他喝得不多,但浑身沸腾的血液很容易让酒变得上头,齐寓抬起她修长的腿,蕾雅搂着他的脖子将脸深埋进他的颈窝,缠上他的腰,两人像是在共舞一曲探戈。 彼此都有些想要纵容的意思。 专注一些事可以让他分散焦灼和纾解烦闷,齐寓现在正在做着这样的事,他们甚至没有去床上,蕾雅踩着高跟鞋,高度正合适,她脸和脖子都涨红了,仰面期待着下一步。 这时,一声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两人的气氛。 蕾雅转过齐寓的脸不想他停止到进行一半的事,齐寓眼神微冷地警告了蕾雅,蕾雅只好悻悻地走去浴室,开着门对着镜子脱掉裙子,裙子下面是蕾丝内衣,她想了想没脱下去,高跟鞋也没脱,掏出包里的打火机和烟对着镜子抽了起来。 齐寓转去阳台接电话,冷风一吹脑袋霎时清醒。 电话那头,有一个低沉的声音向齐寓汇报:“洛小姐人找到了。” “在哪里?” “在阮家的避暑山庄。” 齐寓咬着牙挂了电话,骂了句脏话,将手机重重地砸向了墙壁。 第119章 眼睛里有字 窄窄的阳台上开了半扇玻璃门,手机砸碎的那一声巨响让齐寓冷静了下来。 阮飒?他带走了洛桐? 目前的状况是……到底是以朋友的立场邀请她去他避暑山庄玩一玩,还是别的企图…… 不对,不是还有陶陶嘛,这么大的电灯泡在,两个人一两天之间恐怕还不至于发展到这一步。 何况,洛桐对他并没有那个意思,上次他一生气,她不是主动删了他的联系方式? 齐寓迎着风一把扯下领结扔到地上,衬衣扣子也开了几颗,冷风灌进他的脖子和胸腔让他感觉到心中的气闷消退了些许。 本来签完合同,他还留了一天时间给洛桐挑选礼物,他知道附近有个集市,只在周末三天营业,有很多哄小孩儿的玩意儿,哄哄洛桐这个小孩正好,他想象着洛桐收到这些布林布林、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会有多高兴…… 而他真正想送的是一把古董马鬃毛的梳子,梳子柄是白玉象牙雕的,他那天经过酒店后头的古董行付了订金,打算临走的时候再去取。 而这一切都因为突如其来的失联而败了兴致。 齐寓拧着眉头一条条梳理线索,浑身上下都绷着怒气,恨不能分个身出来飞回到洛桐身旁。 想到这里,齐寓想要转回房间用座机打电话,却听到背后高跟鞋的声音,蕾雅踩着高跟鞋走了过来,她从背后贴住了齐寓,纤薄的蕾丝勾勒出胸部的轮廓,两人之间几乎只隔了一层薄薄的衬衫。 蕾雅的手臂从腰间缓缓上移,绕到齐寓的胸前,隔着衬衫温柔地爱抚,她的指尖感觉到刚才的一通电话让他陡然变冷,但她仍然想努力回到五分钟前。 蕾雅骨架纤细,手背上的皮肤贴着骨,显得棱角分明,她微凉的指尖轻轻一挑,探进了齐寓的衬衣领口,另一只手则在齐寓的裤腰上寻找着进去的地方,齐寓无动于衷,没有引导和配合,衬衣的下摆被蕾雅抽出来,她将齐寓转过来面对着自己,一点点俯下身子,半蹲在他的面前,手指搭上腰间的皮带扣时,齐寓手一伸将她拉起来,蕾雅有些迷茫和怔忡,又或许夹带着伤感。 齐寓冷静的眼神看了蕾雅片刻,随后将蕾雅拥进了怀里。 只是单纯的拥抱,别的什么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蕾雅一下子全明白了,他们之间不再有情,只剩下义气。 蕾雅惨淡地走回浴室,拾起地上的礼服重新穿好。 她点了根烟站到刚才齐寓站过的地方,抽起了烟。 一支烟抽完,蕾雅连告别也没说,便悄无声息地走出了齐寓的房间。 她不想说再见,只有这样才能当作今晚的事没有发生过…… 蕾雅走后,齐寓眼神愈加冰冷,一点温度也没有,这种感觉在洛桐到来之后,他很久都不曾出现过,因为洛桐,齐寓在这一个月里活出了七情六欲。 现在,阮飒又要夺走这一切。 …… 整理好衣服,齐寓拿起座机打了个国内电话,片刻后,那边回复:“洛小姐的朋友现在不在境内,昨天被遣返了。” 齐寓捏了一下指关节,他狠戾的目光穿透夜色。 在他的人生剧本里,每一次事情总是会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无一例外。 幸好,他已经习惯了,如果活着没有什么要去争、去恨的时刻,那就是拿错了别人的人生剧本。 齐寓关掉了房间的灯,他在黑暗中坐了很久,迫使自己的情绪冻结成冰。 他在唇间琢磨着这个人,这个名字,阮飒。 不管你对洛桐做过什么,我都要叫你加倍奉还! …… 阮飒侧躺在洛桐的身旁转洛桐卷曲的头发玩。 “明天带你出去透透气。”阮飒用头发丝当毛笔扫着洛桐的脸颊和颈项,洛桐不堪其扰,扭过头。 “不去。” “很好玩的。” 洛桐翻了个白眼:“盏婆岛?” “你怎么猜出来的?”阮飒故意说。 洛桐瘪了瘪嘴:“你眼睛里写着呢。” 阮飒一个翻身到洛桐的上面,他支着手臂,看洛桐的瞳孔,不是看瞳孔的颜色,是看瞳孔里的自己。 阮飒孩子气地笑了笑,那一刻,他做回了少年。 他翻下来,侧躺着将洛桐扳过来对着自己:“你眼睛里也有字。” 洛桐不想笑的,但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真的很好笑。 洛桐问:“什么字?” 洛桐想,要是有,也是骂人的话。 她今天刚想到一个词用来形容阮飒正合适。 “大海。”阮飒说。 “我想去看海。你的眼睛在说。” 洛桐呼吸一滞,心里有些柔柔的东西,他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出自己喜欢的东西? 洛桐咬着唇,没有反驳,但她翻了个身,闷闷地说:“我要睡觉了。” 阮飒听话地关了灯,洛桐以为他真的要睡觉,他的手却又开始不规矩地摸来摸去。 洛桐轻轻叹息了一声。 她被他摆弄来摆弄去,摆着各种姿势的时候,洛桐分心问了一句:“阮飒你什么时候生的?” “夏天。”阮飒喘息着说。 “几月?” “八月。” “已经过去了啊……” “嗯,怎么,你想帮我庆祝生日?” “想得美……” 阮飒将洛桐的臀部垫高了些。 “我不看重生日的,我只看重你。”阮飒用力的咬着发音,“你在我身边,我就是天天过生日。” 洛桐后面还有话没有说,但唇舌和阮飒纠缠着,发音吐字全被吞掉了。 只化作一些喉咙里的呻吟。 洛桐用手臂挡着自己眼睛,阮飒将她的手背拿掉,看着自己,他说:“洛桐,你是命运赐给我最好的礼物。我爱你,洛桐。” 可是,我不爱你啊…… 洛桐终究还是没把这残酷的话说出来。 她分心想到远在法国的那个人,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嘴唇,都有线条分明的锐角。 洛桐在黑暗中偷偷观察着阮飒的睡颜,他的脸上全是钝角,迟钝、天真,还有些傻气。 阮飒,这个名字明明听上去像是秋风扫落叶一样冷酷,可实际的性格却是像一团火。 第120章 出海 第二天一早,女佣敲响卧室房门的时候,两人还腻在床上。 女佣敲了会儿门,阮飒不堪其扰正打算去开门,忽听得门锁喀嚓一转,阮飒赶紧在被窝里帮洛桐套好睡裙,自己套上裤衩。 他翻身下床穿了裤子,等着门外人进来。 阮飒从这开门声里都能听出来者是谁。 今天美人妈算是收敛了,进屋蹑手蹑脚,大概是怕吵着他们睡觉。 阮飒调皮地躲在半扇墙后,突然扒着墙把脖子一伸:“妈~” 美人妈被吓得捂紧胸口:“要死啊你,捉弄我。” 回过神,美人妈想起那日的对话,便趁机在昏暗的光线下对儿子上下扫了一遍。 阮飒光着上身,下面随意套着条低腰的缩口运动裤。 她眉毛一挑,吸了吸脸颊,俗话说,器官决定功能,个子这么高,鼻梁这么挺,应该不差呀~ 阮飒拦在里间门口,不让母亲进去,他将母亲转了个身推着她的后背,一路把她推出了房间。 两人到了门口,轻关上门,阮飒揉了揉头发问母亲:“您一大早过来又来查岗啊!” “臭小子。”母亲骂了一句。 我用得着吗我,你还不是什么秘密都对我说了。 可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美人妈是专程过来通知他们今天出海的。 “你父亲和你大妈带着阮琦先坐船过去了,我不放心过来问你呀。你昨天电话里也没说清楚到底去不去。”美人妈看着儿子等着他给个答复。 阮飒想了想:“那我现在喊洛桐起床~” 阮飒转回身,母亲要跟进去,阮飒手一伸,把她推在门外。 “洛桐会尴尬的。”阮飒认真地对母亲说。 母亲撇撇嘴,只好被关在门外。 那天,阮飒告诉了她一个惊人的计划。她就晓得这小子铁了心要一条道走到黑了。 亏他想得出来,不晓得是不是黎诗宁给他出的主意,本想找个门当户对的,让两家亲上加亲,可这两位简直是活成了哥们…… 美人妈是喜欢洛桐没错,可要是得付出刀口舔血的代价,这种喜欢任谁也要不起。 美人妈又想起了黎诗宁的好来,那天老爷子做完复健回家也是对黎诗宁很满意,说她知书达理,是个好姑娘。 假如一个做大太太,一个做小,万一以后齐寓想要要回去,那也说得过去了…… 但这终究是她的一厢情愿,现在阮飒正在兴头上,她要是对阮飒提一句,阮飒准得跟她急眼! 等了一刻钟,美人妈总算是在门口等到了两人出来。 美人妈看到洛桐莞尔一笑,洛桐也乖巧地笑了笑。 阮飒牵着洛桐的手,洛桐也没有挣开了,美人妈看着这对小情侣的互动,她也跟着喜笑颜开。 看来是和好了? 美人妈看着洛桐的背影,又认出她身上外出的这件也是自己年轻时穿过的丝绸旗袍,款式简简单单,有点民国女生的味道。 但那裙子照例是短了几寸,看着不太合身,美人妈跟在后面,想着要给洛桐买几身衣服,但想到她肯定很快就会显怀,转念又决定还是陪她去买孕妇装好了。 三人到了楼下,警卫被美人妈遣到了大门口,司机老高的车子停在了门廊下,老高负责地拉开车门,接过行李,将行李放到后备箱。 美人妈自觉坐到前排,后排留给儿子、儿媳。 车子到了私人码头,阮飒遇到个眼熟的,步子停了一下。 宋柯正在监督小工给游艇加油,他身旁挽着个画着烟熏眼的美女。虽然之前和宋柯打了一架,不过宋柯看到了阮飒倒没什么嫌隙,摘下墨镜隔空朝阮飒挥了挥手。 一看到阮飒手里也牵着个美女,宋柯来劲了,抬手在牵索柱上撑了一下,从甲板跳到岸上,他特意要走近了见识一下阮飒的品味。 男人和男人之间就是在无处不在的比较中彼此较着劲。 宋柯看了眼洛桐,心下明了。 这还比什么?不用比了。 不比还有几分姿色的花柳烟,在洛桐面前就显得俗气了。人家是天生丽质,生就小仙女的模样,一点没有矫揉造作和多余的花里胡哨。 宋柯心里默叹一口气,伸出手:“你好,我是宋柯,阮飒的朋友。” 穿旗袍的洛桐巧笑倩兮:“你好。” 两人只打了个招呼,阮飒就像是赶时间似的,拉着洛桐走了,一边对着宋柯比划着电话联系的手势。 宋柯远远目送,看到洛桐白的发光的小腿,半天没缓过神,再转头的时候,看到自己的女人正绕着手臂站在甲板上轻佻地俯看自己。 “好看吗?”花柳烟冲宋柯抬了抬下巴。 宋柯想都没想冒出了句“仙女级”的,说完这话花柳烟哼了一声,作势要下船了。 宋柯忙抱住花柳烟的腰:“你嘛,是女神级的,她怎么跟你比啊?” 花柳烟只是嘴上置气,其实她的余光一直看着阮飒带着洛桐走去的那艘豪华游艇。 如果没见过真正的有钱人,她还倒觉得宋柯算是个小开,但见到阮飒那样的,她才知道自己出海坐的充其量只能算是个小舢板,人家那才叫游艇。 花柳烟不经意地问宋柯:“刚才那人是谁啊?” 宋柯鼻子哼了一声:“你问这个干嘛?” 花柳烟手臂绕上去:“哎呀,人家只是随便问问嘛。我们一起玩机车的,多点人气多点花样也好啊。” 宋柯笑笑:“机车?人家开的是大牛……” 这话透着酸劲儿,宋柯倒不是妒忌他有辆兰博基尼,要说他们家的财力,这个价位的跑车也是担得起的。 他主要是烦阮飒样样都压他一头。 花柳烟见问不出来,偷偷记下了游艇的牌照号码。 宋柯将游艇缓缓开出避风港,他看了眼刚才阮飒那艘船的航路方向,原来是要去盏婆岛。 宋柯想到这岛上有很多私人置业,他们应该是去自己家的度假屋,就是不晓得齐寓在这岛上有没有置业,改天混熟了好问问,万一哪天想带姑娘浪一浪,到也是个去处。 第121章 洛洛姐姐 游艇在私人码头停稳。 阮飒先下船,美人妈也要下船,正巧见儿子手插口袋候在浮桥上,便说了一句:“你扶我一把。” 阮飒立即对旁边接船的仆人使了个眼色,仆人放下手中的行李,过去一手接一手托将美人妈稳稳扶下。 美人妈想,我明明是吩咐你做。 她经过儿子身旁的时候淡淡瞥了一眼,自家儿子却没看见,满脸堆着傻笑,她回了回头,看见刚才指使仆人代劳的阮飒现在正双手捧接着洛桐,将她从船上小心翼翼地抱下来。 美人妈:“……” 他们到的时候,阮琦因为早到,已经打电玩打得无聊了,嚷着要去游泳,于是大妈便带着阮飒去楼上换衣服,留了阮泰亨一个人在客厅等他们。 当美人妈从鹅卵石小径走进去,远远看到阮泰亨拄着拐杖亲自在别墅门口迎接他们,美人妈的高兴抑制不住,冲阮泰亨挥了挥手,加快了步子。 美人妈笑嘻嘻挽上阮泰亨的臂弯:“老公~你怎么亲自来迎?” 阮泰亨笑笑没说话,保持着挺直的身板。他今天身着一身白色亚麻休闲衫裤,袖口和衣领考究地绣着祥云纹,底下穿一双布鞋,脚掌宽大,整体看上去仍留有当年戎马生涯的风范。 等候的仆人利索地将他们几人手中的行李一一接过,拿去他们住的房间里。 阮飒恭敬地向父亲介绍:“爸~这是洛桐。” 阮泰亨朝洛桐伸出手:“欢迎你,洛桐。” 洛桐温婉地微笑了一下:“你好,伯父。” 阮泰亨的手掌宽大粗粝,洛桐与之握手的时候,能感觉到他的手劲,心里便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阮泰亨长了一张国字脸,花白胡子,花白头发都梳得利索和精神,一笑起来,面容看上去威严又大气,牵动脸上的皱纹给人不怒而威的气势。 虽然阮飒五官长得并不像阮家老爷子那样粗犷,但眉宇间又是相像的,眉弓和山根一样挺拔。 只是阮飒的长相又揉杂了他母亲的漂亮和细腻,看上去更柔和一些,以前洛桐觉得阮飒唇略厚有些憨,现在看习惯了,便觉得还好,还挺有异域风情的。 双方简短打了个招呼,就进了别墅的大厅,洛桐眼睛扫过整间屋子。 这别墅的风格充满现代气息,正是现在流行的简约欧式风格。家具充满设计感,线条流畅如同跑车,圆弧型的白色茶几搭配黑色的皮沙发,旁边的边桌上摆了一只红色的抽象雕塑摆件,墙上的壁画是巨幅的,画着抽象的色彩和图案,与简约大气的陈设相得益彰。 木头家具用的很少,大部分是复合材质,客厅也没有摆放电视,只有一台装饰壁炉,上面搁着一排相框,洛桐猜想应该是家庭成员的生活照。 美人妈扶着阮泰亨穿过客厅去了花园,她回头吩咐阮飒:“你带着洛桐参观一下,我和你父亲说说话。” 阮飒冲母亲挑挑眉,笑容大大的:“好嘞。” 美人妈又对洛桐温柔地说:“你就当是自己家,随便一点儿。” 想到一会儿吃饭的时候,有大把时间可以交流,此刻便不急于一时了。 阮飒领着洛桐上楼,他们的房间在楼上,他之前叮嘱管家去买一些上岛穿的衣服和鞋子,不晓得管家的眼光能不能让洛桐满意,他此时惦记的是这个。 走在楼梯上的时候,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正遇见阮琦抱着游泳圈冲下来,手里还拿着把水枪,大妈是个小个子女人,岁数大了,手脚不灵便,根本拉不住阮琦。 两伙人就这么差一点撞上了,在阮琦即将连人带东西扑倒洛桐之前,阮飒一把扭住了阮琦的胳膊,将他扯到安全距离。 “阮琦!”阮飒语气有些重。 阮琦见是哥哥,马上规矩了。 他站定了看洛桐,却不着急下楼了,话赶话地问:“你是不是黎小姐?” 阮飒听到“黎”字想要阻止阮琦已经来不及了。 洛桐倒是毫不生气,微微俯下身子低头看他:“你认错人了。” “那你是谁?”阮琦好奇心重,眼睛骨碌碌很活泛,这双眼睛简直跟美人妈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洛桐笑了笑,反问:“你先说你是谁?” “我叫阮琦,是阮飒的弟弟。你是不是哥哥的女朋友?” 还没等到答案,阮飒曲起食指和中指在阮琦头顶一敲:“你话太多了!” 阮琦抬手去捂后脑勺,身上的游泳圈便落下来,啪嗒掉在洛桐的脚面上。 他穿着一条海蓝色条纹的游泳裤,皮肤挺白的,阮琦忽然有些窘迫。 阮飒俯下身子将游泳圈给他捡起来说:“你去玩。别十万个为什么。” “哥~你不去游泳吗?”阮琦说。 “现在没空。过会儿来找你。”阮飒心不在焉道。 “为什么没空?” “带仙女姐姐参观别墅。”阮飒拉着洛桐的手擦着阮琦的身边走了过去。 阮琦做了个小大人的表情,小小的“嘁”了一声。 经过花园的时候,阮琦看见母亲,刚才的疑问又浮上来:“哥哥带来的仙女姐姐叫什么名字?” 母亲听了掩嘴噗嗤一笑:“谁教你的?还仙女姐姐?” “哎~阮飒呀。”阮琦学着大人的样子摊了摊手。 阮泰亨说了他一句:“没规矩。” 美人妈也附和道:“不准直呼其名。” “我叫他陪我游泳,他居然跟我说没空~”阮琦撇了撇嘴,好奇心却不减:“我哥换女朋友了?” 美人妈忙捂着他的嘴:“什么换不换的。别瞎说,你哥听到了要生气的。” “哦……”阮琦对大人们之间喜欢打哑谜的说话常常感到无奈。 “那我怎么称呼她?”阮琦得提防着自己别踩雷啊。 美人妈想了想说:“她姓洛。你就叫她洛洛姐姐。” 随后,美人妈贴着阮琦的耳朵耳语了两句,阮琦说:“漂亮。” 美人妈又当着阮泰亨的面问:“那让洛洛姐姐当你大嫂好不好啊?” 阮琦说:“她要是别霸着我哥,那行。” 闻言,阮泰亨呵呵笑了一声,抬手放阮琦去游泳了。 阮琦抱着游泳圈走到不远处的泳池扑通就扎水里,旁边大妈照例备了泳巾蹲在岸边,阮琦跳下去扑了她一脸水,她也不恼。 美人妈看着阮琦玩水,一边对阮泰亨说:“怎么样?” 阮泰亨说:“跟你年轻时是长得像。” “我是说,这婚事成不成?” 阮泰亨说:“在年底之前就办了。” 得了老公这句话,美人妈像是吃了颗定心丸了。 第122章 原谅 进了房间,这个房间视野独好。 一大面海景正对着床头嵌在落地窗前,270度圆弧形的转角可以看到白沙滩和海浪,甚至海鸥。 这一片是私人海域,停的是自家的船,沙滩也是私人的专属,这无敌海景要是放在度假酒店里不知要为此支付多少溢价了。 洛桐有些愣怔地站在窗边,望着起伏的海浪,心里忽然想起刚来这里的第二天,齐寓也带她去了海边。 阮飒从后面环抱住洛桐,下巴抵在她的肩头:“想什么呢?” 洛桐忽然就有些感性了,回头眼含水光望着阮飒:“如果有一天你在生意场上或者别的什么地方遇到齐寓,能不能放过他?” 阮飒听着这话,知道洛桐还惦记着齐寓,他虽然心里不痛快,但人已经在他身边了,他也并非小心眼的人。 毕竟要忘记一个人总是需要些时间的,他当初冒险将她掳过来的时候就已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阮飒甚至想,这终归是他欠齐寓的一份人情。 他沉默了会儿,点了点头。 “我答应你。”阮飒许诺。 “还有……”洛桐说,“你得答应我,对我的孩子视如己出,并且永远也不把真相告诉齐寓。” 阮飒将洛桐转过来,对着自己,他勾起手指抬起洛桐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说:“你也得答应我,从此以后,不准再逃跑,不准再自残,死心塌地地和我在一起。” 洛桐咬着唇,沉默了片刻,还是点头。 阮飒再度与她拉勾。 这三天,洛桐一直陷在艰难的思想斗争之中,即使她不想承认,她心里还是存着齐寓回来找她的希望的。 可是,她更忌惮阮家的权势。这几天,她见了阮飒的母亲,又见了阮飒的父亲,还有他们家的财力、地位,这些都让洛桐感到惊讶,甚至害怕。 齐寓家虽然也有警卫,但那终归是外面安保公司雇来的人,不像是给阮家守门的那些,都穿着部队的制服,那些是真正的持枪警卫。 还有那天得知阿邦不见了,阿娘着急慌忙要洛桐去求阮飒救人的情形…… 这一切都让洛桐隐隐感到,齐寓若是要跟阮飒斗,还远不是阮飒的对手。 如果说,一开始她还心存侥幸,那么到了此刻,她的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牺牲自己的幸福来保证齐寓的安全。 她活着,曾经看起来无忧无虑、无拘无束,但又何尝不是因为了无牵挂。 她的母亲早亡,父亲身份不明,她是个没有家的人,凭空石头里蹦出来似的。现在有人对她丁点儿好,她都想躬身回报给他。 齐寓爱过她,她也爱过齐寓,那如同《爱在落日黄昏前》里那样短暂的激情,也是爱过啊。就像《泰坦尼克号》里面的杰克可以为了露丝去死,而充其量他们只爱了短短四天半,却可以押上一条性命和一辈子。 一个月的爱情谁说不是爱情呢? 她也全心全意的付出过。可是现在到了一切该结束的时候了。 洛桐深深叹了口气,以前看到大海的兴奋,此刻已化作了忧郁和怅惘。 …… 前一夜不太愉快的相处,让蕾雅在第二天的签约仪式上失约了。她直接委托律师来和齐寓签注资合同。 签完字盖完章,齐寓给蕾雅打了个电话,电话响了很长时间后,蕾雅接起来。 电话那头是含糊不清的一声“喂~” 蕾雅面容憔悴的抓了抓头发,仍陷在宿醉过后的空虚里。 但即便如此,她条件反射地说了“喂”而不是法语“笨猪”。 “蕾雅,你喝酒了?”齐寓关切地问。 “唔~”蕾雅咳嗽了两声,嗓子干得快冒烟了。她站起身,到处找水喝。 最后,她拿了漱口的玻璃杯接了水龙头里出来的直饮水,猛灌了几口才将浑身干涸的细胞又找回了些滋润。 洗手台的镜子里倒映出蕾雅半人不鬼的窘态,凌晨五点从酒打车到了附近酒店,她连卸妆的力气都没有,滚在床单里面,看着外面已经初升起来的太阳,心里一片苍茫。 酒精的麻醉竟然撑不过几个小时,现在她又感到了痛苦。 她记得十点的签约仪式,只是以现在的状态,她怎么去? 去让他看到自己示弱又落败的鬼样子吗? 她无法面对齐寓,她也舍不得放弃。 法国是浪漫之都,这里的人既不介意对方的过去,也不介意对方的现在,在三角和四角关系中寻求着自由至上的生活状态。 所以,当她以为齐寓也是如此想的时候,他的拒绝简直是掴在她脸上的巴掌,她总不见得连一夜情的魅力都不复存在了? “你在哪里?”齐寓问。 “酒店。”蕾雅说。 “发个定位给我,我现在过来。”齐寓说。 蕾雅沉默。 齐寓拿着电话,等着,也不挂。 终于,蕾雅屈服了,报了个街区,说:“一个小时后,在街角咖啡馆见。” 挂了电话,蕾雅卸妆洗脸洗头洗澡,手机上下单了一套新衣服,等她穿着浴袍把自己全部收拾完毕以后,客房服务把衣服送进了房间。 白底高腰衬衫,下身是阔腿裤,凸显蕾雅170的瘦高身材。 穿好衣服,刷了睫毛、抹上唇彩,她走去楼下赴约。 咖啡馆就是这条街的尽头,此时已是中午了,日头正猛,蕾雅戴上了墨镜,墨镜是经过酒店底层名品廊的时候随手买下的。 齐寓见到蕾雅,抱着她贴面亲了亲,吻面礼的时候,齐寓看到蕾雅戴着的墨镜脚上还贴着没撕干净的半条贴纸。 他心里有些敏感,正想帮蕾雅摘掉墨镜,蕾雅自己就摘下来,放在方桌一角。 蕾雅笑了笑:“担心我?” 齐寓也笑,但不回答,说了一句:“什么时候回的酒店?” “天亮。” “喝了一夜酒?” “差不多。” 齐寓揶揄道:“所以,签合同也不来?” “喝多了起不来。”蕾雅说。 “那我吵你睡觉了,该请你吃brunch。”齐寓翻着菜单。 蕾雅没什么胃口。 但看齐寓心无挂碍的模样,心里始终不是滋味,她到底是不如他这么潇洒的。 蕾雅没看菜单,只说:“你点。我随你。” 齐寓笑笑:“行。” 橄榄油配法棍,香肠培根鸡蛋,还有原味酸奶配无花果和开心果,还有两杯意式特浓。 报完菜单后,齐寓问:“行吗?” “再要两杯香槟。”蕾雅说。 “一大早喝酒?”齐寓笑话她。 “嗯。庆祝你签约成功。”蕾雅的手伸过去,手指和手指交叉,和齐寓的手握着一起。 尽管齐寓没有说“对不起”,但他此刻讨好的举动,已经让蕾雅原谅了他昨晚的无礼。 第123章 决绝 午餐吃得不多,几乎是喝香槟时下酒菜的量,齐寓绝口不提昨晚让他勃然大怒的事,安静地将点的食物都吃完了。 他开始喝餐后咖啡,蕾雅早早停止了用餐,手里一杯小巧的意式咖啡早已经喝见底,又不想说再见。 她从包里拿出一包女士细支烟,打着火点燃烟,金属打火机滑到烟盒旁边,碰撞出低沉的咵的一响。 齐寓无声地苦笑一下,看到了金属上花纹已脱色的打火机,那是当年他送她的生日礼物,下面刻着蕾雅名字的缩写。 这花体字的“l”,却无端让齐寓联想到洛桐。 齐寓的笑容倏然而逝,换上了冰冷的眼神。 蕾雅隔着烟雾看到齐寓的冷淡,她太熟悉他冰冷而忧郁的眼神,大学里有一年,他一直困在这疏离的气质里。 蕾雅苦涩地笑了笑,迎面扑来一阵风,烟熏着一夜未睡的眼睛,刺激出了眼泪。 她用食指轻刮了一下泪滴,动作很轻,仿佛随意拂过风吹散的发丝。 齐寓却注意到了,她的泪堂里留下了一点点睫毛膏的痕迹。 齐寓喝完了咖啡,应该要告别,但蕾雅的落泪把他留住,他问:“介意给我一支烟吗?” 蕾雅一愣,她大学里只撞见过一次齐寓抽烟,是在海边的礁石背后,那夜风很大,蕾雅晚上喝多了,跑来海滩上散酒气,问齐寓借火。 他们烟对着烟,蕾雅从齐寓的烟头上借着了火。 今天,齐寓还给了她,他俯身用香烟接着蕾雅烟头上的火,吸了一口,缓缓吐出了烟圈。 齐寓的面容削瘦而骨骼分明,纤薄的唇上含着细支烟毫不违和,反而有一种贵气,像是拿破仑时代的那些王公贵族们,他吸了一口,烟圈避着对面的人轻吐,纤长的手指,靠在桌角轻掸烟灰。 蕾雅看得烟燃尽了才察觉。捻进烟缸,又点了第二支。 齐寓在等她,配合着她吸烟的速度,两人都静默,烟支在变短,记录着时间的流逝。 他吸的慢,她吸的快,最后两人同时抽完了一支烟,中间没有说过一句话。 就这样,齐寓起身走人。背朝另一个方向。他走远了,再抬手挥一挥手,没有回头。蕾雅一直目送到他拐进另一条街不见了。 …… 齐寓搭上飞机,里程不长也不短,没有直达的,到邻国还要转一次。 他一路上都没有合眼,翻着手机里的照片。那些照片是蕾雅上次过来时拍下的,大海的照片,深沉而无言,像他此刻的心情。 在机场时,他通知了阿邦接机,保险起见,宋爷的人会一起过来。 宋爷是开武馆的,却连阮家的一根手指头都不敢动,电话里宋爷用叙述的口吻说,那天阮飒来找过他,找阿邦的下落,他身手很不错,胆识也过人。 所以,隔天洛桐就失联了。 想到这里,齐寓眉头紧锁,他又想抽烟了,可惜是在飞机上,他只好用食指来回擦着冰冷的嘴唇。 同时,还有私家侦探查到的消息,也涌现在他脑海里面—— 裴青云的人没再找麻烦,红点酒整改完毕即将恢复正式营业了,两个外国人落水的事情被判定为意外,已经结案。 齐寓得到的消息就这么多。 下了飞机,阿邦在入关处等着接齐寓。齐寓先看到的阿邦,因为阿邦来回瞟着过往行人的目光里充满了胆怯与警觉。 他的脸色看起来很差,自己老板缩短了行程赶回国,以至于他脸上的淤青还未褪尽,这一点叫他感觉颓丧。 其实更叫他受打击的是今天白天宋爷将他从藏身的仓库接出来的时候,宋柯嘴快说了句,昨天出海见着阮飒,他手边还跟着个美人,好像是中国女人。叫洛桐…… 阿邦脑袋登时便嗡的一下…… 齐寓临走时托他的事,他自己挨了顿揍不说,连洛小姐也没保护好,还需要假手于一个外人,他感觉自己就跟个废物似的,好意思说是当保镖的?真是脸都不要了…… 然而,阿邦到底还是年轻,他还以为阮飒是好心,是朋友间的出手。 阿邦接过行李,喊了声“老板”,齐寓脸色铁青,眼睛没朝他看一眼。 宋爷的人也跟上来,一起送着齐寓上了自家的车子。随后他们的车跟了一路,送到齐寓庄园门口,才回去复命。 一路上,没什么意外和差池,顺利得过分,阿邦将车子直接开到车库,齐寓从车上下来,叫住了阿邦。 阿邦看了眼齐寓的眼色,通!的一声双膝跪在地上。 求饶。 齐寓冷淡地经过阿邦的身边,说了句:“明天起,你别来了。” 阿邦狠狠朝自己脸上扇了两个响亮的耳光,求着:“老板,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齐寓不为所动,冷酷无情。 “你走。我心意已决。”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当晚同样被开掉的还有阿娘,区别只是在于,阿娘直到离开齐宅也不知道洛桐这几天经历的事。 她只当她们正在高高兴兴地在盏婆岛上度假。 阿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在齐寓门前哭了一夜,也跪了一夜,早上齐寓开门看见熬红眼的阿娘,只说了一句:“跪一晚上跪一个月都不会改变什么,现在不是二十年前了。” 现在确实不是二十年前了,那时候的齐寓心里有的那些温度,早就在接二连三的变故之后变得铁石心肠。 洛桐曾经帮他找回的那点最初的温柔,也在她离开他之后,将他重新置于深渊。 此刻,齐寓心中只剩下一个谜团。 他在走廊深处的密室里打坐着,让所有的思绪都沉静到这一点上。 打坐完,他起身,走去后山,拾级而上,到了山顶,他将拾掇的小白花放在几个墓碑面前,又在香炉里添上香一一祭拜。 再过几日,就是家人离逝的忌日,十年前的那场车祸夺走他的全部,三块墓碑整齐排列,父亲、母亲,还有他未成年的妹妹,她在遗照上的笑容还很烂漫,却永远定格在十七岁零九个月。 第124章 夺妻之恨 阮家的度假村里,用完晚餐,阮泰亨叫住了阮飒,把他留在了花园里。 美人妈带着洛桐去沙滩上散步,两人都穿着清凉的吊带裙,美人妈外头多披着件薄衫。海浪拍打着沙滩,裙摆被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贴在小腿上,凉凉的。 “冷吗?”美人妈问。 洛桐说:“不冷。挺凉快。” 脚掌踩在细沙上的触感和海风的清凉让人的心情变得豁达。 “我年轻的时候也喜欢玩水,怀孕了自己也不知道,还下水游泳。现在观念开放了当然看起来没什么,但在当时还是有些忌讳的。” 洛桐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她说:“我不会游泳。” 美人妈又接上:“小飒很会游,等以后……让他教你。反正时间有的是。” 这个以后,自然是指她生完孩子以后。 洛桐笑了笑:“好。” 两人又闲聊了些喜欢吃什么和玩什么的话题,美人妈这才问到洛桐的家世。 “年前安排婚礼的话,要请父母长辈一起。还不知道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我母亲很早就过世了,后来我就跟大姨一起住。” “哦……”美人妈有些惋惜的,“不好意思啊。” “没关系。”洛桐摇摇头。 美人妈又试探地问:“那爸爸呢?” 洛桐低着头:“我没见过我的父亲,从小我和妈妈两个人生活。” “哦……”美人妈的声音越落低了些,她不自觉摸了摸洛桐的手背,知趣地不问下去了。 沉默了一会儿,美人妈换了轻松的口吻说:“以后你嫁到我们家里,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很喜欢女孩子,却只生了两个儿子,我会把你当作自己女儿来养。” 美人妈的话让洛桐心头一热。 花园里,天色暗下来,仆人在树上挂夜里的照明灯和点蚊香。 蚊香是用掺着薄荷和茶树油的沉香木磨的粉做的。气味很特别,蚊子不喜欢,人闻着倒舒服。 透明玻璃的小圆几上放着一只金属的烟灰缸。中风后,阮泰亨把酒给戒了,烟却戒不掉,只是从雪茄换成了烟斗。 烟斗里烟叶是当地产的,烘干了碾成丝加在里面,尼古丁含量要低些。阮飒帮父亲点燃了烟斗递给他。 他悠悠地抽了一口,开口说话:“小飒,你现在还是喝不了酒?过敏?” 阮飒惊奇地发现父亲能记着这些小事,嘴角不经意抽动了一下,说:“嗯。喝多了才会过敏。” “不过生意场上这些应酬还是免不了的。以后抗过敏的药还得常备着。”父亲教导。 阮飒点头,想摸出烟盒来抽,但碍着父亲在,不知这样做妥不妥。 父亲又看着周遭,淡淡说:“有时间找个中医调理一下,你自己就是做灵芝生意的,应该知道灵芝啊、白术、蝉蜕、麻黄都对过敏有用,老吃西药也不好。” “嗯。好。”阮飒对父亲相当恭敬。 父亲看看阮飒,想起了那天阮飒和黎诗宁并肩走出复健室的模样,仍觉得他们两个更登对些。 本来,找老婆就不能只看模样,黎小姐知性大方,又是做医生的。阮泰亨私以为这一点很好。 但因为下午老婆吹的耳边风,他便不提了。而且,先娶了洛小姐,黎小姐再过来,她们家也不肯同意的。 阮泰亨吸了口烟斗,缓缓吐出烟圈,将脑袋里的念头也一起散在了夜风里,他转头看了看阮飒,儿子青春勃发,头发短而精神,眉宇间气势也很足,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看的出来,阮飒虽然一直等着自己提定亲的话题,但也算是耐心,听他一个老人家闲话了那么多,毫无焦躁之意。 这一点上,阮泰亨对阮飒还是满意的。男人要沉得住气,不然野心就是丢了刀鞘的刀子,伤人也容易误伤自己。 阮泰亨说到正题:“这个洛桐呢,中国女人,长相、谈吐、性格,我们都还是满意的。以我们的家世,只要对方家里无不良嗜好,我们都是可以接受的。这些事,你都了解过了吗?” 阮飒缓缓说:“找了私家侦探都调查过。深城人,大学念的是中文专业。单亲家庭长大,母亲很早过世了,十八岁之前和大姨生活,工作之后就独立生活。” “哦……那小时候吃过不少苦。”父亲若有所思的说,“这种女孩子性格嘛,大概是外柔内刚的。” 阮泰亨不觉得孩子及早独立是个缺点。毕竟在他们这种大家庭,女孩子要懂事能忍、能迁就、能识大体,最重要。 她既从小就寄人篱下,多少是懂得见机行事的,虽然家庭出身不怎么样,但父母不在了,也省了许多不必要的牵扯,嫁过来之后总归是以夫家为主的。 阮泰亨略略点头,又告诫:“那你以后该对人家女孩子好一点。” 阮飒郑重地回应:“爸爸。我懂。” 听到这里,阮飒明白,母亲并没有将齐寓的事情告诉父亲,他一直等着父亲开口,可他眼看着要结束这个话题了。 阮飒掏出烟盒,抽出一根,含在唇上,点燃了抽了两口,将心中的浮躁压了下去,就碾掉了烟头。 阮泰亨洞察若微:“还有事要说?” 阮飒俯身向前,目光灼灼看着阮泰亨:“爸,我还有一事相求。” 阮泰亨很少见儿子口气如此郑重,一时间烟斗停在半空忘了吸。 “你说。自家人不要说求不求的。”父亲的语气有些严厉。 阮飒喉结滚动了一下,平静地开口:“洛桐原是齐寓的女人。” 阮泰亨眼睛看过来:“哪个齐寓?” “齐氏丝绸,齐景琰的孙子。”阮飒回。 阮泰亨略拧着眉,忽而粗犷地笑了笑:“齐家的,你也敢抢?” 阮飒见父亲笑,调皮道:“上行下效。” 阮泰亨哼了一声:“那时候我手里掌控着军队。你有什么?” 阮飒又混不吝地说了一句:“我有您啊。” 阮泰亨哭笑不得。 但儿子的吹捧依然受用。 他反问:“那你准备怎么办?人家要是咽不下这口气,你还还是不还?” “不还。”阮飒挺直了身板。 “她肚子里怀的是我的种。怎么还?”阮飒又炸了个雷,一时令阮泰亨都惊愕。 “你胆子倒不小!”阮泰亨将烟灰往烟缸里一磕,闹出不小的动静。 阮泰亨警告阮飒:“这件事,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夺妻之恨不共戴天。一般男人都受不了的耻辱,更何况是齐寓。” “那我就和他斗到底。”阮飒也不服输。 “婚事先搁置。你别再提了。” 阮泰亨掐灭了谈话。 第125章 赢家通吃 和父亲谈话之后,阮飒憋着一肚子闷气,不知可以向谁诉说。 上了楼回房间看到洛桐不在,却听到走廊里有阮琦说话的声音,他长腿一迈转到阮琦那间,看到洛桐席地坐着,正陪着阮琦在下棋,一起的还有母亲。 两人看到阮飒站在门口,都不约而同回头看了一眼。 “哥,你来玩吗?洛洛姐姐买了我好多地,还收我过路费,我都快输了。”阮琦撅着嘴,向阮飒告状。 洛桐朝阮飒笑笑,正轮到洛桐掷骰子,她将一块地赎回,筹码又加高了两张,他们玩的是大富翁。这种游戏最后就是赢家通吃。 阮飒扫了一眼堆在各自面前的筹码,阮琦看来得第一个破产,他说了一句:“你们玩。我下去游会儿泳。” “你等等。”美人妈站起来走出去,其实她已经输了,退出比赛,现在是观战。 阮飒皱了皱眉,他现在实在不太想和母亲谈话,可是奈何美人妈的脾气,心里根本藏不住事。 她刚才就看出了阮飒的反常,洛桐在房间里,他却说不进来了,要去游泳? 美人妈拉着阮飒到了走廊的转角,这个方向看向窗外是一片红树林,长得密密麻麻像是热带雨林。 他现在的心情看不得这高度密集的画面,心里愁绪简直要长草。 “你爸怎么说?”美人妈问。 阮飒背靠着窗台,出了口悠长的气,说:“不同意。” “怎么会不同意呢?之前还说得好好的。”美人妈不懂。 在她看来,这个事还是可以坐下来吃顿饭聊聊,一笑泯恩仇的。 再者老爷子马上要过生日了,到时候找个中间人,作个见证拜个义父什么的,那就算是一家人。 这对于齐寓也是好事。他们家虽然根基深,但老一辈的都走的走散的散,他再有能力在这个国家总算是异乡人,处处要看人三分脸色。 如果有他们阮家给他撑腰,对他也是好的。况且他是个生意人,这笔账总归算得来的。 与其为了一个女人得罪阮家,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阮飒一时也没想明白这一点。总觉得一个齐寓罢了,先礼后兵,谈不拢最多是撕破脸,何至于怕他? 日光落尽,外面晚风习习。他转过身吹着海风,拧着眉头说:“父亲说不同意我和洛桐的婚事。却也没说不让我留她在身边。” 美人妈着急,挨着阮飒拍他的胳膊:“那你怎么想?非得要把洛桐娶进家门吗?” 阮飒听母亲这个口气就不悦,她这是话里有话。 他反问:“难道让她生个没名没份的孩子?” 这话是阮飒脱口而出的,却不知无意中是戳到了母亲的神经。美人妈当初怀孕的时候也还没定亲呢。但索幸后来阮泰亨很快把这个事给办妥了,结婚的时候也没有显怀。 阮飒说:“我当然希望快点娶她。她一天不姓阮,我就不放心。” 美人妈秀眉深蹙,这倒难办了,在这个家就是阮泰亨说了算的。 他说不让娶,总是有道理在的。 会不会,他也想要将黎诗宁和阮飒配成一对? 若是没有洛桐出现,这个事可能还有转圜余地,但眼下一个在兴头上,一个在气头上,难办啊…… 还有洛桐,本来就不情不愿地留在阮飒身边,要是再没有个名份,保不齐哪天又跑回齐寓身边了。 两人各自一番心事,谈也谈不出个结果,天色倒是越来越暗了,走廊里没开灯,外面一点点挂灯和渔火照得人阴云密布的。 “这个事,你先别急。我看看找你父亲心情好的时候再说说。”美人妈拍了拍阮飒的手背。 两人刚才倚着窗口说话,这会儿要关窗子了,美人妈提醒一句:“晚上蚊子多。你也别去游泳了。好好陪陪洛桐。她这里一个人也不认识,多无聊。” “哦。” 两人转过身,却发现后头站着个人,都吓了一跳。 大妈手里提着个小桶,站在走廊的阴影里面,冲两人笑笑,用土话说:“我给走廊里洒点驱虫粉。今天在楼下发现飞蚂蚁了。” “哦。你辛苦了。”美人妈笑嘻嘻,却没有伸手去帮忙的意思。 经过的时候,她又问:“这个药粉对人没害处?” “安全的,安全的,都是用草药磨了粉做的。”大妈谦卑地笑笑。 美人妈还是不放心,又说:“阮飒那间房不用洒。” 大妈点点头,又停了一下说:“老爷说,今天晚上他一个人睡。” 美人妈撇撇嘴,扯了一丝尴尬的笑。 “好的。知道了。” 美人妈本来要迈下楼梯的步子收了回来转了个方向重回阮琦那间。 大妈洒好了药粉,提着小桶悄无声息地下楼去,一边走在楼梯上一边贴着墙边细致地洒着药粉。 晚上美人妈不住过去,她就睡在阮泰亨那个套房的外间。 阮飒跟着美人妈走进阮琦房间,阮琦先是兴高采烈:“后面两局都是我赢了。三局两胜,还是我赢。” 阮飒拍拍他后脑勺:“嘚瑟什么,人家洛洛姐姐让你的。” 洛桐笑了笑:“没有。阮琦很厉害。他把我想造房子的地方都造上了旅馆,我走哪儿都要给他钱。” 阮飒笑了笑,这策略听上去不像是高明的,也就骗骗小孩儿。 他走去牵着洛桐的手,阮飒抓着洛桐的另一条胳膊:“洛洛姐姐,明天去游泳吗?爸爸说要去海钓,可我不想去,我们去玩水。” 没等洛桐开口拒绝,美人妈就抢着说:“今天玩了一下午水,明天还玩儿?去海钓。” 阮琦哎了一声:“海钓无聊死了。” 美人妈说:“你反正上了船也是打电玩,好意思说无聊?再说又不用你动手,你只管吃就行了。” 阮琦被说服:“那还差不多。” 走出房间,阮飒说:“海上紫外线很大,明天出海,你得多擦点防晒霜。别晒黑了。” 洛桐抿唇笑了笑,说:“不去行吗?” “那你想去哪儿?”阮飒问。 “随便逛逛。这个岛看着挺大的。”洛桐说。 阮飒想了想觉得也是,海上风浪大她没准会晕船。 第126章 想到你就想哭 房间里,早上透气开的窗户还没关,夜风吹得纱帘朝人迎面扑来,像扬起的旗帜。 阮飒关上门,风的方向便改了,纱帘开始往窗户缝隙里四处乱钻,变得像个调皮的孩子。 窗外月色如洗,在房间地上投出一片斑驳光影,全景窗户一直可以看到远处的海岸线。 隔着纱帘海水隐隐泛着粼粼波光,像是美人鱼的鱼尾,咸涩的苦味在风里酝酿。 阮飒抱着洛桐倚靠在门后,他略叉开双腿,在迁就着洛桐的高度,呼吸沉沉落在洛桐的耳后。 “怎么不开灯?”黑暗中,洛桐怯怯的问了一句。 换一个陌生的地方,洛桐不习惯,有些怕黑,阮飒在她的身后,拢在阴影里,他不回答,手上的力气却在加重,掐着洛桐的腰,她的腰这么细,他两掌相合就覆盖住。 只是从阮飒的沉默里,洛桐敏感地察觉今天的阮飒不太一样。 在一室幽暗中,他的手掌沿着洛桐的腰线向上游走。 洛桐轻打了一下他的手背:“开灯。” 阮飒在墙上摸了一道,没找到开关,他推着洛桐走到窗边,手一伸将纱帘全部拉开,房间里瞬时变得亮堂,洛桐的眼睛适应了黑暗,她借着微弱的光线看清了阮飒瞳孔中的水光,洛桐伸手摸上他的脸颊。 他脸上的睫毛是粗硬的,和女生那种细软的不同,像两把扇子。俊朗的面部骨骼隔着皮肤依旧清晰,他的鬓边长出了些许略微扎手的胡茬。 虽然两人亲热过许多次,但手对肌肤的记忆几乎没有,刚才的触摸带着一种陌生的感觉。 很陌生。洛桐摸了一下就缩回了手。 齐寓的脸颊细腻白皙,质感像冰,阮飒的完全不同,像火山岩石。 洛桐刚要把柔软的手指拿走,阮飒按住洛桐的手背,将她的食指定格在他睫毛上面,他要让洛桐感受到他的心。 阮飒长长的睫毛眨了眨,洛桐微凉的手指立即沾上了微微的湿气。 “阮飒~你怎么了?” 阮飒摇摇头,吻着洛桐细腻的肩颈,含糊地说:“没事。” 突然,阮飒双手托着她的臀将她举起来抵在玻璃幕墙上,洛桐双脚腾空惊呼了一声,下意识搂紧了阮飒的脖子,勾住了他的腰,她俯视着阮飒,挣了两下,阮飒稳如泰山,一手将裙边推上去。 之前阮飒一直是规规矩矩在床上对洛桐这样,现在他手上使的力气,他掌心滚烫的力量,还有眼神中陌生的占有欲都叫她害怕。 “你要干嘛。快放我下来。”洛桐惊呼。 阮飒目光灼灼。 “不要。”她剧烈地摇晃了一下脑袋,顶上发簪滑落下来,风立即吹得头发乱飞,身前的阮飒嗅着她的发香,更刺激了原本就蓄势起来的反应。 渐渐的,她在他的掌心里,像艘风浪里行驶的船似的摇摇晃晃,每次要滑下来又被一手给托回去。 那天洛桐蹲得脚麻被阮飒一下拽进自己怀里的时候就知道他力气大,但都不及此刻他施加在她身上的力道。 “洛桐~我喜欢你,喜欢到每次想到你就想哭。”阮飒嗓音低沉,如泣如诉的。 洛桐不知道那是怎样的喜欢,只有耳边不断传来规律的海浪声像是一段段连续不断的靡靡之音,阮飒在海浪的波动声中将洛桐彻底占有,他嗓子沙哑着喊她的名字:“洛桐~洛桐~” 洛桐在几乎出离的思绪中回应了一句:“阮飒~” “嗯~再叫我的名字。”阮飒语气强势又急迫。 “我是谁?”阮飒问得气势汹汹。 “阮飒!”洛桐气急,重重地咬在他肩上。 “嗯~” 他肩膀很硬像石头,也很热像汗蒸房里的火山石。他的掌心滚烫而有力,洛桐觉得自己快烧灼起来。 “叫我的名字。”阮飒的语气柔和下来,像轻哄。 “阮飒~”洛桐声音娇柔,像猫的叫声。 “嗯~好。” 阮飒将洛桐抱坐在沙发里,洛桐软在他身上,一边的肩带挂下来,阮飒细碎地吻着她的脖子和颈窝。两人黏腻的汗水浸润在一起,在海风中翻涌着,很强烈又与众不同的味道。 这气味能让洛桐记很久很久。 随后,阮飒把洛桐抱去浴室,放好了热水,拥着她一起滑入了泡沫。他连片刻的放手都不愿意。 有一刹那,洛桐心里像被什么揪紧了,觉得自己怀着齐寓的孩子和阮飒在一起是个错误。 他明明值得更好的人。 就算他不介意她和齐寓之间的过去,洛桐仍然感觉的到这无处不在的较劲既是自己心中的魔,也是阮飒心中的魔。 睡着的时候,他的手臂箍着她,把她揉成小小的一团圈在臂弯里面,洛桐感觉到他胸膛的一起一伏,四面八方涌来的阮飒的气息让她觉得透不过气来。 洛桐在安静中等待了一会儿,以为阮飒睡着了,把他的手臂拿开要翻个身到一边。阮飒察觉到,只是松了点儿怀抱,并没有放开她。 “别走,洛桐~”他喃喃的说,不知是和洛桐对话,还是梦中呓语。 洛桐推了推阮飒:“我口渴了要喝水。” 阮飒半闭眼睛摸去客厅里拿过来一瓶水,拧开盖子递给洛桐。 洛桐忽然想起那些孕妇维生素好像没带过来。 黑暗中,她问阮飒:“回去之后,我们是不是该去医院检查一下?” 阮飒清醒了,抓了抓头发,顿了一下说:“你是说产检?” 洛桐轻轻地“嗯”了一声。 阮飒说:“再过一阵子。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太短。怀孕的事,最好还是晚些时候再公开。” 洛桐明白这是阮飒对她的保护,不想叫人无端猜忌,铁了心要把这孩子当作是自己的。正因如此,这些天她才纵容阮飒施加在她身上的事。 曾经洛桐以为,阮飒对自己的喜欢是头脑发热,但这几天的朝夕相处,洛桐又觉得就算是发热,那也是高烧不退。 洛桐喝完水,躺回枕畔,一时又睡不着,辗转了两次,便发现了一桩奇事,从昨晚到今天,她都没有再孕吐了。 “阮飒~”洛桐在黑暗中叫了一声。 阮飒翻了个身抱住洛桐:“怎么了?”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洛桐的话让阮飒脊背一凉。 第127章 不平等条约 “你怎么了?别胡思乱想。”阮飒将洛桐转过来,对着自己,他宽厚的手掌揉了揉她后脑勺的秀发。 阮飒心里打鼓,大概终究是自己太直,掩饰得太差,连洛桐都看出了他自从和父亲谈话回来之后就不高兴了? 阮飒酝酿着劝慰洛桐的话,想告诉她不必担心家里人不同意,他阮飒要做的事,再难他也不怕的。 “洛桐~你别担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站在你这边。”阮飒说。 洛桐欲言又止:“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你的一切我都能接受,你到现在还不信我?”阮飒急了,“我恨不能把心掏出来给你。” 阮飒真是热带人种的性格,他的爱来得像龙卷风,和齐寓一样的霸道专横,不容置疑,但又不一样。 阮飒像是雄性动物的首领,他只要喜欢上一个人就要向全世界宣告她是他的。 而齐寓,他很少解释,也从不被别人的想法左右。情绪稳得像冰山,也因此让人猜不透冰山下的心思。 洛桐又觉得他像一团迷雾,行走在迷雾中的人,拨开了层层迷雾最后发现自己深陷在迷宫深处。 洛桐沉思了一下说:“阮飒,我不是怀疑你对我的感情。我既答应了和你在一起,你也答应了我不为难齐寓。我便会记着这承诺,守着承诺。” 阮飒闻言心里放松了一下,只要洛桐不是怀疑自己的诚意就好,父亲那边他再慢慢游说。 随即阮飒又叹了口气说:“所以,你现在想说什么?结婚的事得从长计议。” 阮飒到底还是不小心泄露了自己的心思。 洛桐本就不在意结婚的事,她只是将自己作为人质押给了阮飒,只要齐寓没事,她肚子里的孩子没事,她就…… 想到了这里,她也深深叹了口气。 太难了,要自己忘记齐寓太难了。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黑暗中,阮飒看不清洛桐的表情,他拍着洛桐的后背,脑袋蹭进洛桐的怀里,深嗅着她身上令人着迷的味道。 人,进化了几百万年,身上的动物性丝毫不比山顶洞人的时期少。 洛桐对阮飒的吸引带着原始的诱惑,他喜欢洛桐身上奶腻味的香气,闻久了便觉得整个心都颤颤的,像漂浮在空气中,他的心被绵密的白云包裹,又被无边的海洋托付。 他,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蹭着蹭着,他的手掌抚上胸前的温香软玉,洛桐被他粗粝的手指触碰得越加睡不着,阮飒又兴奋起来,他开始抚摸着身旁的洛桐,沿着锁骨和起伏的曲线吻着。 这一次,洛桐打断了阮飒。 她提醒阮飒:“我怀孕了。” 这提醒并没有使阮飒的动作停止,反而越加放肆,洛桐生气地将双手护着胸前。 “阮飒!”洛桐的语气加重。 “你之前不也和我……”阮飒轻笑着含上洛桐的耳垂。他沉浸在情欲的迷醉中,根本没有察觉洛桐的严厉。 洛桐趁他手一松从床上下来,扭亮了床头的台灯。 霎时间,亮光刺得阮飒情绪顿失。 “你到底怎么了?”阮飒迷茫看着站在床边对他生气的洛桐。 洛桐抱着手臂眉头紧锁。 “我要去看医生。”洛桐固执地说。 阮飒不晓得洛桐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他耐心解释道:“就算要看医生,也得等到下岛?这岛上压根连间像样的医院都没有。” 洛桐背过身抱着手臂背对着阮飒坐着,她语气冷淡地说:“那你这两天别碰我了。” 这话让阮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伸手去碰洛桐的肩膀,想把拉进自己怀里,但洛桐避开了阮飒的和好,她站起来,远离床畔,远远看着阮飒。 她难以启齿地说:“我怀孕了,现在激烈的动作都很危险,我怕……” 她有些难堪地把头扭到一边:“我很担心肚子里的孩子。” 阮飒翻身站起来,走去拉洛桐的手,将她拉到床畔,他坐着,她站着,她比他高了。 阮飒抬头看洛桐:“之前不是打了安胎针了,再说我也很小心。” 洛桐还是不能释怀:“可是……刚才你很激动,我怕出意外。而且……” 阮飒摸着洛桐的脸颊,仰头碰了碰她的唇:“我保证不再用那样激烈的方式要你还不成吗?” 洛桐有些哭笑不得,她负气地坐在阮飒身旁:“那你就不能忍一忍嘛!” 半夜里,两人为了房事在辩论,这多少有些诡异,说实在的彼此在这方面的经验都不太多,一个说没关系,一个说最好不要,谁也说服不了谁。 洛桐试图找身体上的证据:“我好像没再呕吐了,害喜的症状会突然消失吗?我很担心这个。” 洛桐可能是有史以来第一个担心自己孕期不吐的女人。但她从小和大姨生活,连第一次生理期也是上完了体育课发现的,幸好身旁有陶陶在,借了姨妈巾给她。 现在她很迷茫,唯一能想到的是去看医生,唯一能做的就是劝阮飒不要再冲动。 阮飒被洛桐的问题问懵了。 其实……他有一瞬间想告诉洛桐真相,但终究撒了个不擅长的谎。 “也许过了孕吐的阶段。”阮飒微抿着嘴看洛桐,用眼神给自己的说辞增加说服力。 洛桐蹙眉,表情在说“真的……是这样吗”。 洛桐鉴于阮飒平时对她的索求无度,她还是约法三章:“最多一天一次。还有,上岛就要去看医生。听医生的建议。” 阮飒的表情突然就变得孩子气起来,他抱着头胡乱揉着头发,沮丧地说:“不平等条约!我拒签。” 洛桐开始打开衣柜收拾衣服:“这里房间很多,我一早就跟妈说去,看她站在谁那边。” “你刚才叫什么?”阮飒没崩住被气笑了。 洛桐纠正:“你妈!” 阮飒笑得更大:“不带骂人的嗷。” “我哪里……”一到晚上,洛桐脑子便秀逗。 刚才那句还真是……骂人的话,虽然她不是那个意思。 她脸皮薄,脸上显出微微的窘迫。 阮飒长腿一迈,挡在衣柜前,将洛桐手里的衣服夺走,挂回衣橱。 他走前两步抱紧洛桐,俯下身将下颌搁在洛桐肩上:“我的姑奶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听你的还不成嘛!” 第128章 老夫少妻 这一晚上,阮飒总算是消停。 不过抱着洛桐不撒手的秉性依旧不改,从早上起来就跟个跟屁虫似的在洛桐身后转悠,洛桐洗漱,他就旁边对镜子刮胡子。洛桐洗漱完换衣服,他就站在后面看她选衣服。 自从跟齐寓在一起后,洛桐在选衣服时也会注意场合,她看了一眼衣橱里那些五花八门的沙滩裙和岛服,有些拿不定主意,她很少穿大色块的衣服,要不就是简单的休闲服,要不就是素雅的连衣裙。 现在……洛桐看着这些色彩,撇撇嘴,选了一身行动方便的岛服,上衣还好,是一件喇叭袖的船领小衫,浅蓝色的,可下面配了一条红珊瑚花纹的阔腿裤是怎么回事…… 洛桐有些嫌弃的用两指拎着这裤子,回头看着阮飒:“这件……行吗?” 阮飒眼睛盯着她光洁的两条长腿,看都没看红珊瑚裤子,说:“好看啊。你穿什么都好看!” 不穿……更好看…… 洛桐无语地回过身:直男审美还是不要信。 阮飒的目光被洛桐浑圆结实的小翘臀吸引住,又改口说:“你再选一选,那裤子确实不怎么行。” 洛桐背影晃在阮飒眼前,火辣又撩人。巴掌大的布料在眼前晃来晃去。阮飒憋得脸都红了,又忍不住不看。 嗷~这该死的不平等条约! 洛桐扫了一眼另一套的搭配,上衣是椰子树和香蕉树的圆领宽松t,下面配了白色的裙裤。 她取了这一身的下装,跟自己选的蓝色上衣重新搭配了一身,鞋子就穿了行动方便的洞洞船鞋。 等她穿好,再回头看到阮飒一脸呆样,说了一句:“你怎么还在这里?”他脸上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白色剃须泡沫。 敢情她换衣服的时候,他就一直看着,脸都没洗? 洛桐走过去推了推阮飒:“快去啊,一会儿逛逛去,看看这里有什么特色小吃。” 阮飒咽了咽口水,饿是很饿,可他不想吃早餐,他想……吃她~ 他就势抱住洛桐的腰,洛桐的腿蹭在他的两腿间,突然洛桐察觉到不对,她羞赧地看了一眼阮飒:“阮飒!” 阮飒委屈地说:“我站不起来。” 洛桐气恼地抓着地上的脏衣服扑他脸上:“下流!” 阮飒红着脸,傻笑了一声,终于站起来去洗手间洗漱。 洛桐走去窗边的沙发上冷静冷静。 她现在明白了什么叫“伴君如伴虎”,怎么有人脑子里时时刻刻都是这种事情~! 洗手间传来洗澡的水流声,洛桐总算是有了片刻的自由。她看着这房间的格局,套房的外面是一间小厅,兼作客厅和书房,洛桐的足迹掠过客厅走向书架。架子上不少英文着作,大多跟金融有关,小说和画册几乎没有,倒有些关于军事的和本国历史的。 她看了眼没兴趣,也不想看电视,打开窗帘,却惊喜地发现连着客厅的有个小阳台,便打开了阳台门,到阳台上俯瞰外面的景色。 阳台是敞开的,扶栏到人的腰际,洛桐扶着栏杆远眺大海,这里正好斜对着码头,清晨的海风没有夜里的那么咸涩,清澈而舒爽,有些淡淡薄荷的味道,呼吸间微微发凉。 洛桐深嗅了两下,伸了个懒腰,还真有些心旷神怡的。 她远眺着,远远看见阮泰亨和美人妈正走在浮桥上,阮泰亨拄着拐杖走的缓慢,美人妈挽着他的胳膊迁就着他的步速。老夫少妻,阮泰亨保养得好,气场也足,从正脸上看不出太大的差距,但从背影里还是多少显现出阮老爷子的颓势,真令人唏嘘。 阮飒擦着头发从里面走出来,他裸着上身,下面穿着运动短裤,洗干净的面容洋溢纯粹的青春活力,他看到洛桐就笑了。 “在看什么?”阮飒身上清冽的沐浴露的香气扑面而来。 好像任何味道在阮飒的身上附着都会被无限放大,真是奇怪。 洛桐看看阮飒健硕的身材,移开了目光,心想:兴许是他肩宽体壮,靠近了便有压迫感。 阮飒见洛桐移回目光,便就顺着洛桐的目光看过去,正看到父亲和母亲将要登船。 仆人已经先将阮琦送上了船,阮琦在甲板上蹦跶着跟母亲招手,大概是在说“快点”,母亲却不紧不慢,她要让父亲先上船才放心的。 仆人在船和岸边架了一道木板当舷桥,仆人就站在船边迎着阮泰亨,阮泰亨走得很沉稳,竭力保持着端庄的风度,但依然看得出上坡的一小段,膝盖弯曲得有些吃力。 最后一步是借着仆人的臂力才上去的,上去后,他很高兴地转身去接自己的太太。美人妈手臂打开保持着平衡,很快地从木板上走过去,最后那一步扑进了老公的怀里,仆人很有眼力见地撑住老爷子的后腰。 洛桐见到这一幕不胜唏嘘。 也许,这就是爱情的样子,即使有一天彼此都老了,眼里还是只有对方。 这时候,阮飒说了一句:“大妈没去啊。” 洛桐问:“谁是大妈?” 昨天晚饭时同桌的是有个年老的女人,但她只是帮大家盛汤盛饭,也许是坐下来吃了一小会儿,洛桐已记不清了,后来阮琦先吃完,那女人便和阮琦先去看电视了。 “就是昨晚坐阮琦边上的。我父亲的正房太太。”阮飒说。 洛桐眼角抽了抽:啊~? “哦……”洛桐悠悠地回了句。 片刻前她心里生出的那些“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感慨立即没有了…… 视线中,水手放下缆绳,船慢慢漂出了海港,他们今天坐的是小船。小船的速度快,他们来时的那艘游艇内设豪华,行驶起来又平稳,但对于倾心海钓的人来说,是过于四平八稳的,甚至连阮泰亨的那点“老夫聊发少年狂”都满足不了。 阮飒见洛桐看得出神,误以为她有些后悔没出海,便安慰了一句:“海钓挺无趣的,就是鱼上钩的那一下兴奋,有时收了线发现是条小鱼或是寻常的品种还失望。” 洛桐心想:那我也是你放钩时刹那的期待和上钩时短暂的兴奋吗? 从阮飒的表情来看,就目前而言,他应该还处于兴奋期。 他又黏着洛桐搂着她的腰了吻上来了,今天度假别墅没人,阮公子便更加放肆,如果再不出门,他又要想方设法勾引她了。 第129章 锅盖 早晨的别墅只有些鸟语花香、海浪拍打的声音,阮琦不在,整栋屋子都清静得过分,也稍显冷清了。 两人关门,进了走廊,洛桐发现刚才闻见的薄荷香在走廊里更浓郁。 她问了一句:“晚上点过熏香?” 阮飒说:“不是。虽然我们这个地方出产沉香,但父亲不喜熏香的味道,平日只用些薄荷和茶树香,热带蚊子多,熏蚊子用的。” 洛桐不免想到齐寓身上的魅惑香,她以前不喜欢沉香的味道,但这熏香也上瘾,闻得多了,沉在记忆深处,闻着相似的气息,便被勾了起来。 洛桐问:“为什么你父亲不喜欢沉香的?” “我觉得那味道还挺好闻的。”这一句因为和齐寓有关,洛桐说得很小声。 阮飒步子一顿,脸上的表情有些严肃,他转头认真地对洛桐说:“下次别在父亲面前说自己喜欢沉香和檀香,他会不高兴。” 洛桐一脸问号。 阮飒突然的严肃也让她不解。 “因为阮将军年轻的时候经历过内战……”说到这里,他拧着眉头,不知道该不该更往深处讲,摇摇头不说了。 洛桐好奇心却被勾起来,绕着阮飒的胳膊,揣测:“因为战场上……有沉香味?” 说出口又觉得这说法着实离谱。 阮飒看上去没打算回答,他快走两步已经到了前面。 她迈着小碎步跟上去,拐下楼梯的时候,脚下一滑,重重磕在阮飒背后,若不是阮飒体格强壮反应快,她必要摔上一跤了。 “怎么样,摔痛了没有?” 阮飒将惊魂未定的洛桐揽进怀里,他也被吓着,脸上神情紧绷,像是在生气。 洛桐是第一次见到阮飒如此严肃,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昨晚是自己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孕妇”,处处要小心,不让阮飒碰她,结果转头就差点摔下楼梯,她也太粗心大意了。 “对不起啊,阮飒。”洛桐捂着额头,为刚才的鲁莽道歉。 虽然磕的那一下还挺痛的,她也不好意思说疼,只一笔带过:“没摔着,没事。” 阮飒低头看着洛桐额头微微发红,这红的地方又不能用手去揉,只能轻轻吹着洛桐的额头,温柔道:“没吓着?下楼要小心一点儿,不光这儿,我们家楼梯也多……” 洛桐心头一暖,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微笑:“嗯。我知道了。” 阮飒又低头检查她的鞋子:“这双鞋子鞋底好像有些滑,我们一会去逛集市的时候,买一双合脚的。” “不是鞋子的事,我刚才想心事了。下次不会了。”洛桐认错态度良好。 阮飒却没问她“想什么心事”,大约刚才的问题是禁忌,不想再展开下去。 洛桐知趣,也不再问了,乖巧挽着阮飒下楼。 阮飒虽然蛮横霸道,但人心都是肉长的,他看她的眼神,他的眼泪,都叫洛桐不忍心像个仇人似的待他。 更何况,就算不愿意,她的幸福也将和阮飒捆绑在一起了……一切好的坏的除了全盘接受,又能如何呢? 到了一楼拐角处,两人又见到大妈,她正背对着他们用软布仔细地擦拭着壁炉上面的相片镜框。 她照例穿着传统服饰,宽袖斜襟上衣,下面是同色的绸裤,如果不看脸,很容易跟仆人混淆成一片。 洛桐觉得这个大太太真的是贤良淑德的典范,虽然阮飒是阮泰亨的小老婆生的,但见着大太太委曲求全的模样,洛桐又不免心生恻隐之心。 一想到,昨天她就拿她当作女管家来着,心里更有些过意不去,便问阮飒:“大妈能听懂中文吗?” 阮飒摇摇头:“几乎听不懂,她没上过学,识得字也有限。” “那你教我当地话,大妈,怎么说?”洛桐说,“我想跟她打声招呼。” “咩、咩。”阮飒发了个音。 洛桐饶有兴致地学了一句:“咩、咩。” 阮飒纠正了一遍,洛桐又跟着学了一遍,大妈在远处回了个头。 洛桐笑着看阮飒嘴唇的动作,觉得他的唇说起土话来,唇形特别性感。 以前学中文的时候,看的书也杂,洛桐晓得方言是会改变一个人的长相,今天在阮飒脸上得到了些印证。 她这么傻笑着,勾得阮飒也跟着笑。 大妈不晓得两人在傻笑着什么,转身走到两人跟前,用土话问了阮飒几句,阮飒搂着洛桐的肩膀笑着回了一句。 大妈又对着洛桐笑着说了两句土话。 洛桐听不懂,只好微笑着亲切地又喊了声“咩、咩”,大妈很慈祥地摸了摸她的头发,看了眼她鞋子上沾的草药粉,说:“楼梯上撒了驱虫的药粉,走路要小心。” 这一句是阮飒后来翻译给她听的。 走出度假屋,洛桐才问:“刚才大妈跟你说什么?” “大妈问我们是不是在叫她,有没有什么需要她去办的。我说没有。”阮飒揉了揉洛桐的秀发又说,“大妈好像很喜欢你。” 洛桐眼睛亮了亮:“是吗?” 阮飒贴着洛桐的耳朵说:“她叫你,锅盖。” 洛桐皱眉:“这是好话?” “嗯啊。”阮飒侧过脸吻洛桐,深情地贴着她的耳畔唤了声,“锅盖。” “什么意思?”洛桐眨眨眼睛。 “就是姑娘的意思。”阮飒笑了笑,“我的锅盖,我的!” 洛桐浅浅白了他一眼,觉得他既好笑又嘚瑟。 阮飒沉浸在他的小确幸中,无论洛桐嘲笑他也好,说他的不是也好,他都照单全收,笑容就像嵌在脸上似的。 亏她第一次见他,还觉得他挺酷的,实际呢,天真又傻气,心量就像远处的大海那么宽广。 洛桐想到这里,也跟着弯唇笑了笑。 两人沿着鹅软石小径一路绕出了度假屋的树篱笆,往大路上走去。 沙滩、大海渐渐在他们的身后了,这个岛不是只有海边的那一些,原来也有弯弯的林荫道和纵深处喧嚣的人声。 阮飒抬手拦下了辆突突车,两人坐上去,仅能容纳两人的突突车,坐上一个长腿的阮飒陡然变得拥挤。 土路颠着屁股,膝盖和膝盖相碰打架,一开始阮飒还用手掌护着洛桐的膝盖,后来索性将洛桐抱在身上,手臂环着洛桐的腰护她在胸前。 第130章 像我 一路的芭蕉树和矮灌木缓缓向后退去。 热带的风景看多了,有些眼麻,榴莲也好、香蕉也好、椰子也好,没有成熟的时候都是一色的绿,若不是棕榈树是棕色的,小小的凤仙花和长春花点缀出红色和粉色,看一会儿便腻了。 洛桐被阮飒抱着,一会儿便觉后背粘滞,他热量足,两人又贴着,岛上咸涩的海风吹着,风也是热的。 洛桐不一会儿小脸就热得红红的。转头看看阮飒,他脸上也是黑红黑红的。 经过一处木头做的路牌,洛桐问:“集市还远吗?要不我们下来走走?” 阮飒说:“不太远。不过太阳很大,你这么白,怕是不经晒,回家变成黑孩子了。” 洛桐不以为意:“黑就黑了。没事。我们下去走。车上挤着太热了。” 阮飒叫停了突突车,付了钱,两人下了车,太阳真不饶人,晒着眼睛也睁不开。 阮飒从路边采了一支芭蕉树叶给洛桐撑着当伞用,洛桐因为刚才的嘴硬,开始还不肯用,阮飒拿芭蕉叶遮去她头顶,被她躲了几次,她躲他又遮,两人像是在打情骂俏。 洛桐说:“没关系啦。就当补钙了。” “会黑的。”阮飒又追上去,盖在她头顶。 他争辩道:“不信,你看看我。” 洛桐呵呵笑,玩笑道:“那不是刚好,和你凑一对。” 阮飒哭笑不得,心想白多好啊,好看啊,穿什么衣服都不挑,不像他要是穿个深色还真不好看。 “那你不怕生出来的孩子黑啊?紫外线穿透力可强了。”阮飒一本正经地科普道。 洛桐明知他是胡言乱语,但走了百多米,确实睁不开眼,只好乖乖听从安排。 临近晌午,芭蕉树的阴影投在洛桐的脚底下,阮飒曝在日光里,一个是阴影里的白,一个是强光下的黑。 洛桐问他:“你不怕热吗?” “还好,习惯了。早前家里都不装空调的,这里的人也不喜欢吹空调。在外头晒了一身汗,吹了冷风容易着凉。现在不同了,去哪儿都开车,不出汗了,倒可以用空调。”阮飒说。 “哦~原来如此。”洛桐想起第一天坐的出租车,司机就不让开空调,原来是真不怕热。 洛桐思维又跳跃:“那是不是夏天生的人都不怕热?” 阮飒看看洛桐,视线往下移,又掉了个头移上来,眼神里像是有些其他的东西:“嗯,像我的话,应该就不怕热。” 洛桐被看得毛毛的,弄不清楚刚才眼神里的意思,正疑惑中,阮飒指指前面:“我们走到边上点儿。” 前面有岛上村民的村屋,阮飒将洛桐带去屋檐下走。 头顶一凉,洛桐好像想到了什么,现在是十月了。要是算预产期的话……好像也是八月? 转念一想,觉得阮飒的直男思维应该没想得这么远。大概是自己想多了。 她抬头看看阮飒,屋檐下的阴影里,他眼神也正好撞向她,那目光灼热地烫了她一下,洛桐突然觉得口渴。 ——“像我”……刚才的话真让她脸红。 “你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热的?”阮飒用手掌给洛桐扇风。 “嗯。太阳好晒。” 洛桐撒谎了,她是因为羞愧。 “再忍一忍,前面就到了。”阮飒牵着她加快了步伐,他眼尖已经瞧见前面有卖椰子汁、蒲扇和草帽的了。 …… 海上,鱼竿插在船舷上,仆人在看着鱼线下沉,阮泰亨和美人妈在甲板上闲聊。 海上的紫外线真不是盖的。美人妈戴着墨镜,又用丝巾将脸裹得严严实实,再戴上草帽才放心。 阮泰亨就一顶渔夫帽,他躺在躺椅上,晒着日光浴。 “泰亨,你过来点呀。”美人妈叫他挪到遮阳伞下。 阮泰亨呵呵一笑,揶揄道:“你年轻的时候不是喜欢我一身古铜色的,说有男人味嘛。” 美人妈被调侃得脸一红。 在床上,明显的肤色差确实很提神。 “老不正经。”美人妈打了他一下。 “你儿子就像你。皮肤那么黑,亏我一身白皮,一点都没遗传到。”美人妈努着嘴,她觉得自己儿子万般好,就是不够白。 谁让这里的审美是“以白为美”呢? 阮泰亨又笑:“男人要那么白做什么?又不是当小白脸。” 美人妈又在老公手臂上捏了一把:“讨厌~你儿子才不会。” 开了两句玩笑,美人妈突然想起来问昨天的事。 “老公……小飒说,你不同意他们两个的事?是不是有别的心思?”但凡说到大事,美人妈对着阮泰亨还是忌惮的,说话也是小心翼翼。 阮泰亨收住了笑容。 他看了眼海上起的风浪,现在的船比刚才颠簸些了,他们的船行至深海才放的钓竿,这风浪和风速正适合海钓。 无风无浪,大鱼也不咬钩。 都是小鱼小虾的,多没意思。 仆人忠诚地盯着浮标,观察着钓竿,看来还没有鱼咬钩。 阮泰亨说:“你宝贝你儿子,我是晓得的。但这件事,你可别包庇他,我说了不行,那就是不行。娶个别人的小妾当大太太,说出去让人笑话。” 美人妈撇撇嘴,嫁过来多年,这里的规矩她当然懂,阮泰亨的说辞,她明白是明白,情感上却不能接受。 “可是齐寓也没把洛桐娶进门啊。这怎么好说是姨太太了。顶多也就是个前女友。”美人妈小声争辩道。 阮泰亨轻哼了一声,又说:“你当我昨天晚上一个人睡的时候没想过这个事?电话都打了两通了。” “打给谁?”美人妈惊讶地摘下墨镜。 “你还记得有一回我让阮飒代我去应酬的事?就是谭会长攒的局。”阮泰亨提醒她。 美人妈想起来了,就是阮飒喝醉了留宿在外一宿,第二天早晨才回的那次。 美人妈眼神微变。 阮泰亨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儿子是在那时候看对眼的。你现在觉得这事儿还成吗?” 美人妈讶异得说不出话来。 阮泰亨又说:“谭会长和糖业总公司的郑总都在,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个个耳朵里都听着齐寓把洛桐介绍成未婚妻了,你当别人都是健忘的?再说了,这种桃色绯闻江湖事,别人能忘?” 美人妈准备好的话,一句也说不上了。 “这姑且让她留着就算是权宜之计,那还得齐寓点头。”阮泰亨话锋一转,“不过他也不能开这个口。要说为了个女人,开口要回去,他这个身份也做不出来。” 好歹这一句,算是给美人妈喂了半颗定心丸。 第131章 搏斗 本来好好的闲聊气氛,因为说到彼此不能妥协的事,气氛便僵住了。 阮琦从船舱里扶着扶栏走到甲板上,看到父亲没在钓鱼,蹭去他边上撒娇道:“爸,鱼钓上来了吗?什么时候回去啊?” “你这小子,怎么一点耐心都没?”阮泰亨刮他的鼻子,“钓鱼,重要的不是上钩的一刹那,是等待鱼上钩。” 阮琦脸朝母亲那边翻了个白眼,他这个年纪最怕父亲说教。各种道理,听着就烦人。 母亲护短,去拉儿子:“你是不是饿啦?” 阮琦说:“有点儿。这船太颠了,晃得我头晕,ps4都拿不住。我没事做啦……” 美人妈站起来,扶了把金属围栏,却觉得今天这船着实晕人,她平时也不晕船,站起来的一刹那也有点儿头昏眼花,又一想还好洛桐没来,真要出海,她准得遭罪。 这大妈昨天和阮泰亨一屋,今天自个儿提出来留在家里,她又感到意外,不过一想她岁数大了,定是受不住风浪,便也理解了。 阮泰亨固然对她不错,可惜人无十全十美,这会儿她倒羡慕起洛桐来,阮飒的性子热,要对一个人好还真是掏心掏肺的。 就算她以后做不了大太太,阮飒也是专宠她一个。 这样一想,今天不能说服阮泰亨的自责便找到了平衡。 美人妈摇摇晃晃去拉阮琦,说:“走,妈陪你进去。船舱里有吃的。早上让大厨做了三明治了,还有你喜欢的虾片。” 这下阮琦又咧嘴笑了,小孩子到底好哄。他赶忙从父亲怀里挣出来,牵着母亲的手走下台阶,钻进船舱里。 经过驾驶室的时候,美人妈不放心,问了问当天的天气,说当下是三级风,一米的浪。 美人妈叮嘱船长,若是风浪再大,便返程。 说完,不放心,又说:“老爷子若问起来,就说是我晕船。” 美人妈和阮琦将午餐摆出来,她看阮泰亨没有下来的意思,便招招手让仆人将三明治和果汁送上去。 他们俩在船舱里用完午餐,美人妈斜倚在沙发上,便打起了瞌睡。 一睁眼,阮琦便不见了。她跑去甲板上,此时战况正激烈。 鱼竿被一条大鱼咬住钩子了,用行话说那鱼竿正“磕头”,阮泰亨兴奋的眼冒金光。阮琦恐怕也是没见过这场面,在一旁摇旗呐喊。 仆人正收着鱼线,鱼线开始绷紧,鱼竿便绷成一张弓。 阮泰亨大喝一声:“我来!” 美人妈当即坐不住,三步并两步跨上去,去扶老爷子,口中嗔道:“你都多大岁数了。让水手做嘛。” “诶~!那叫什么钓鱼?”阮泰亨今天不知吃错什么药了,兴奋地脸红脖子粗的。 美人妈眉头一拧:“你今天药吃了吗?” 一旁的仆人帮了句腔:“太太,吃了,一早大太太服侍老爷吃的。” 闻言,美人妈放心了一点儿,眼睛又追去阮琦那里,这小屁孩儿,正抓着船舷上的扶栏,低头看海里的鱼钩。 “你要死啊。”美人妈一把将儿子拖过来,“离那么近,一头栽下去可怎么好。” 阮琦十二岁了,体重和力气都比美人妈要大,一兴奋起来,跟脱缰的野马。 阮泰亨使了个眼色给仆人,叫他去帮忙摁住臭小子,叫他别捣乱。 他呢,又对水手说:“竿子给我,我来收线。你扶着我腰。” 阮泰亨扎着马步,稳住下盘,开始收鱼线。 这鱼可不是一般的鱼,个头也大,性子更野,咬着串钩用力地挣,拽得鱼线在海里绕着八字形。 阮泰亨年轻时虽是大将军,军体拳打过,马步扎过,拳击练过,可眼下他一招绝活也使不出来,脸憋胀得通红,咬着牙不肯松劲。 美人妈看得担心得要死,冲仆人喊着:“你也去帮帮呀!” 仆人和水手站在阮泰亨身后,一人一边拽住这个不服输的老头子。 “露头了露头了。”水手回头兴奋地喊了一句,“金枪鱼。个不小。” 阮琦眼睛瞪大:“妈,你拽我干嘛,我要去看。” 阮泰亨被儿子一喊,便破功,线没收住,轴轮哗啦啦滑了好几圈,他硬是撑着手劲强压回来。 阮琦刚到船边,那才露头的金枪鱼又陷进海里。 这时候一个浪打过来。哪里是一米的浪?到午后风浪大起来,本来说好了刮五级风必须返程,可现在鱼正上钩,这船便动不了。 船长也没辙。整艘船在一人多高的浪里头猛地颠摇。 美人妈和仆人拽着阮琦,刚要冲阮泰亨喊:“算了算了,别管什么鱼了。” 话没喊出来,阮泰亨已被鱼线拽到了船舷边。 只听得砰~! 水花巨大的翻涌。 美人妈大喊:“救命啊!” 船上乱做一团,阮琦被吓得讷讷并不能言,水手眼疾手快跟着跳下去救人。 阮泰亨落水了! 仆人用刀子割掉船边绑着的救生圈。 “你给我进去!”美人妈冲阮琦吼道,阮琦被吓住,连滚带爬扑进船舱。 美人妈趴到扶栏上看水里的人。 一时间只觉得天要塌了,天空黑压压好像在下刀子,她瘫软在地,死死拽着船舷,眼睛盯着深蓝色的大海,眼神竟然不能聚焦! 当她重又聚焦起目光,视线里终于出现了阮泰亨的白衣服。 她快跳出嗓子眼的整个心提上去,又落下来,梗在胸腔里,不能呼吸。 翻滚的蓝色海浪中,白衣服的阮泰亨抓住了救生圈,水手一手拽着救生圈,一手比着手势,让上面放绳梯。 还好,人救上来了。 老天爷啊,你行行好,让老爷子活,我愿意折寿十年换他活。 美人妈双膝跪在甲板上,泪水像决了堤的洪,一旁的阮泰亨正被水手做着人工呼吸,他胸腔里咳了两口海水,死里逃生。 阮泰亨满脸湿漉漉,他是通水性的。 阮飒的游泳是他教的,只是没想到,五十岁的身体和六十岁的身体不一样,和七十岁的更不一样。 他能被一条五十斤的金枪鱼拽下船去,他还要被一个年轻的水手救。 比落水更难过的,不是落水,是他的衰老,阮泰亨心里的悲怆比劫后余生的庆幸更甚,尤其是看到自己的女人跪在身旁伏在他胸口哭得满面泪痕。 他费力地用湿漉漉的手掌摸着老婆的脸,说:“哭什么,我又没死,不是好好的嘛。” 美人妈却哭得更凶了。 第132章 紧急 阮泰亨落水,船全速前进驶回城里的军区医院,一路上,美人妈情绪失控,眼含热泪,想着要憋着不哭出来,可看老爷子脸色刷白,又实在是憋不住。 整个脸涨得通红,阮泰亨看了又心疼,要开口安抚,气又喘不上。 整个成了一场六神无主。阮琦呆呆看沙发上躺着的父亲,从未觉得自己的父亲这样衰老过,也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看他的眼神这样恨。 他只道是自己那一喊让父亲被海浪卷去,又惊又怕,又自责又后悔,也禁不住嘤嘤哭泣。 21节的时速开往港口,又让救护车等在港口全速送达医院,三小时后,阮泰亨躺在手术室抢救,医生给抽了肺里的积水,又给全身检查了一遍,查看手术的颅内伤口有无裂开,还有血管和心脏是否正常,终于被推进了icu,上了呼吸机,手指上夹着血氧检测仪。 医生忙碌完,对走廊里的病人家属说:“不幸中的万幸,落水后马上救上来了,肺部软组织挫伤和肺泡积水,目前没有生命危险,后续发展有待观察。” 美人妈浑身瘫软在长椅上,阮琦趴在母亲膝上反反复复地说:“妈,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对不起,呜呜呜……” 美人妈无力扶起阮琦,倒是气若游丝地对仆人说了句:“你去给阮飒打电话,父亲在军区总医院。” 比阮飒更先得知消息,并赶到的是外科大夫黎诗宁。 阮将军落水的事转眼便在医院里传开了,大家伙都知道阮泰亨去年刚因为颅内出血住过医院,这才隔了一年又出了这么大的事。 这消息几乎惊动了国防部和最高层,身为卫生部副部长的老黎最先打电话到女儿科室。 黎诗宁刚给摔伤的工人缝完针,停下来拿起手边的电话看了一眼,一连好几通未接来电都是父亲打来的,她心里咯噔一下,父亲极少在工作时打扰她,一定是出了大事了。 黎诗宁稳了稳语气拨过去:“爸~” “你阮伯伯在重症监护室,你快去看看,安抚一下家人,我一会儿便赶到。”黎部长吩咐女儿。 语气不轻不重,语速不紧不慢,理智的黎部长从来不自乱阵脚。 若说黎诗宁的知性冷淡,那多半是来自父亲的基因,还有长久的家庭氛围的熏陶,父母从小教她要知书达理。 从小到大,出格的事只做过那一桩,成了她埋藏在心底的秘密。 黎诗宁挂了电话,重新换了一身白大褂,走去重症监护室,便看到美人妈也躺在病床上被推了出去,她喊住阮家的仆人。 “阮太太怎么了?” “太太受了点刺激晕倒了。”仆人脸色黯淡,眉头紧锁,焦灼得一塌糊涂。 黎诗宁交代了两句:“一会我去输液室看阿姨。我先去看看阮伯伯的情况。” 仆人步履匆匆,转过弯去,黎诗宁快走到二楼抢救室,才想起自己一路没见到阮飒,难道出事的时候阮飒不在? …… 阮飒接到电话的时候,两人已吃完了早午餐,逛完了岛上博物馆正要往回走,经过风情街,想起还得买双鞋。 洛桐正低头试着一双草编的凉鞋,未来得及照镜子,便被阮飒揽着肩膀快步走出了商店。 “出什么事了?”洛桐看着满脸忧心忡忡的阮飒,匆忙中被阮飒裹着上了辆突突车。 “我爸出事了。”阮飒一边喊着司机开快点,一边抽空对洛桐说话,他两种语言切换,说话的音调都变了,“海钓时落水了,现在在医院。” 他毫不废话,三言两语把话说干净。 洛桐摸着他的手背安抚了一下,这时候说什么劝慰的话都没用。 阮飒脸色凝重,默了会儿,他调整了情绪才开口道:“我爸身体不好,去年刚动过手术。” 洛桐又在阮飒因紧张而绷紧的小臂上来回抚摸着安慰道:“爸,他一定会没事的,吉人自有天相。” 阮飒因为这句“爸”,因为这句“吉人自有天相”,心里头稍微好过了点。 他一路打着电话,岛上的高地有一处直升飞机停机坪,他们要去那里搭直升飞机去军区总医院。那是城里硬件和软件最好的医院,楼顶有直升飞机停机坪。 当阮飒带着洛桐走向螺旋桨转动的直升飞机的时候,洛桐才发现一切和自己想得不一样,这不是一台单螺旋桨的民用直升机,而是一架刷着迷彩色的双螺旋桨军用直升机,他带着洛桐坐上去,自己坐在外侧,给她寄上安全带,再给自己系好,外面的人把门关上。 直升机带着巨大的螺旋桨轰鸣声升空。 洛桐一路也绷着心弦,为什么是军用直升机来接他们,这个问题,洛桐也不敢问了,只敢瞥阮飒的侧脸,他的脸部线条绷着,下颌无意识咬紧。 洛桐问:“多久能到?” “十五分钟。”阮飒说。 洛桐问:“医院有没有熟人,先问问?” “刚才电话里佣人说,我妈也吓晕过去了,在输液。” 一根蜡烛两头烧,阮飒正因如此才分外焦灼。 但说完这句,一经点醒,阮飒倒想起这医院里确实有他认识的人。 他又焦急地打电话找黎诗宁。 电话只响了一下,黎诗宁就接起来。 “阮飒。你父亲没有生命危险,我现在就在医生办公室。你别着急。”黎诗宁的对话,简洁、有力,思路清晰得不输一个男生。 听闻这话,阮飒的眉头才微微打开。 “谢谢你,诗宁。”阮飒很感激,黎诗宁能第一时间赶到病房,帮助阮家,应是黎部长的吩咐。 他沉吟着,心思转在父亲、母亲、黎部长、黎诗宁上头。 洛桐说的话也没听见。 洛桐看了眼外头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提醒道:“大妈还一个人留在度假别墅。” 阮飒没反应,她推了推阮飒的胳膊,又把话重复了一遍。 阮飒略一回头:“嗯。” “明天派船去接。”阮飒又打了大妈的电话说明了情况,安抚她。 当晚,大风雷雨夹着闪电。 旱季的热带,下雨才会这样,来的突然去的突然。 他们一家子因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撕裂成了几块。 直升机的起落架落停在大雨滂沱的楼顶,阮飒护着洛桐跑向安全门,拉开铁门,顺台阶下去的一路,两人忽然也像是落水般,湿透了。 地上挂着一道长长的深色水渍。 第133章 纠结 到了病房门口,黎诗宁正抱着阮琦,阮琦被吓坏了,黎诗宁拍着他的背安抚着,神态像个语重心长的老师,阮琦坐在长椅上耷拉着脑袋和肩膀,像做错了事正在自省的学生。 阮飒看到黎诗宁,先唤了一声:“诗宁~” 黎诗宁和阮琦同时站起来,一个缓步走过来,一个扑上来抱着阮飒的腰。 抱着腰的那个,阮飒牵住了他的手,阮琦抬头看着阮飒,哭得通红的脸上又憋出眼泪,哽着嗓子呜咽。 阮飒拍了拍阮琦的后背安抚:“你是男子汉,坚强一点,我跟诗宁姐姐说会儿话。” 阮飒上前两步去和黎诗宁说话了,阮琦又去抱洛桐的胳膊:“洛洛姐姐。” 洛桐拉着阮琦蹲下来安慰道:“爸爸没事的,你看都在医院里了,医生本事很大,一定能治好的,别担心。” 洛桐揉了揉阮琦的头发。 阮琦点点头,想到哥哥的叮嘱“要做男子汉”,这才抬起胳膊抹了把眼泪止住了哭泣。 洛桐看到阮飒和那个叫“诗宁”的大夫说了两句后,阮飒便走去前面的重症监护室,隔着玻璃窗看父亲的情况,主治医生又找到阮飒,继续讲述病情。 黎诗宁大大方方地朝洛桐走去,她伸出白皙纤瘦的手掌和洛桐握手:“你好,我是黎诗宁,正好在这间医院工作,我和阮飒是朋友。” 洛桐手湿着,冰凉的手掌短暂地和黎诗宁握了握,说感谢的话:“黎大夫,辛苦您了。” 黎诗宁微微牵动嘴唇,礼貌地笑笑,她敏锐的眼神扫过洛桐打湿的衣服,眉头微蹙:“你淋雨了?” “嗯。没关系。”洛桐嘴上说着没事,但医院里空调开得足,她还是冻得唇色发白,咬住牙才没打颤。 黎诗宁俯下身子对阮琦说:“阮琦,你在这儿等一会儿,跟着哥哥,哥哥会带你去看母亲。” 阮琦对黎诗宁很信任,他认真地点点头。 黎诗宁又去牵洛桐的手:“你这样会着凉的,我办公室有备用衣服,你跟我来。” 洛桐到底和黎诗宁不熟,尴尬地推辞:“不必麻烦了。风一吹,衣服一会儿便干了。” 黎诗宁说:“别推辞了。你若现在着凉了,阮飒更要担心,这家里的病人已经有两个了,你为阮飒想想。” 黎诗宁语气平淡,将道理掰开了揉碎了说,让听的人无法辩驳。 洛桐抿着唇,迟疑地点点头。 她随着黎诗宁拐去楼下的外科病房,她带她走去屏风后面的医生休息室。 转动门锁,里面是个小小的隔间。 一张小小的行军床边置着个矮柜,上面悬挂着毛巾,黎诗宁从矮柜里拿出一身衣服给洛桐,叮嘱道:“毛巾擦干头发和身体。这衣服可能不合身,你且将就穿,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 黎诗宁永远这样条理清晰、井井有条,她说完便转身关上门。 小小隔间内,洛桐脱掉湿上衣擦头擦身,一边想着这个黎大夫会不会就是阮琦口中的“黎小姐”,被阮琦误会成阮飒女朋友的那个? 想了一下,她近乎肯定了。刚才简短的打交道让洛桐对黎诗宁印象很好,她无论相貌还是性格,还是待人接物,都是大家闺秀的模样,兴许她和阮飒才是最般配的…… 正想着,白色的裙裤脱下来抖落到地上,洛桐一晃眼,心里一惊。 她以为看错,定睛一看才发现那白色上面染上了淡红,再看内裤,她心里翻江倒海,整个人都不好了,紧张地拍着门。 黎诗宁闻声立刻开门进来,一看地上沾着血色的裤子,她登时明白过来。 阮飒之前还刚刚和她说过的! “你怀孕了!”黎诗宁直截了当地问。 这问题几乎不用等答案,从洛桐惊慌的脸上,黎诗宁已经得到答案了。 洛桐无所适从地看着黎诗宁。 黎诗宁上前握着洛桐的手,她自手心将暖意传递给洛桐,要给她信心。 洛桐害怕地问:“现在该怎么办?” “别慌。”黎诗宁眼中的紧张一瞬而逝,她恢复了镇定,“这里是医院,你穿上衣服。我这就带你去检查。” 洛桐已经没了主意,现在黎诗宁的话就是权威,她乖乖地听从医生的指令照做。 带去妇产科的一路上,黎诗宁还在安慰她:“出血不多,这在怀孕初期很常见,不代表孩子有问题,你别太担心。” 洛桐各种情绪交织纠缠,她无法不担心,秀美的脸上阴云密布,她只觉得这一天中发生的离奇事催得人精神都要垮塌。 有大夫的关照,b超医生马上对洛桐做了检查,医生移动着检测头,黎诗宁盯着屏幕看着,b超的影像让黎诗宁略略揪了揪眉头,她又询问了医生两句,用的是土话,洛桐心里着急,从检测床上下来,她慌张穿好裤子鞋子,开口就问黎诗宁:“怎么样?” 黎诗宁平静地看了洛桐两秒,这才用冷静的语气,一字一句的说:“洛桐,你没有怀孕。” 没有怀孕? 洛桐以为听错,愣怔几秒。 黎诗宁当她是心里失落,便安慰她:“虽然没有怀孕,但终归比怀孕出血的情况要好。” 刚才黎诗宁不敢告诉她,早孕出血情况复杂,孩子容易保不住。 洛桐稍稍回神,这才困惑地反问:“那……出血是怎么回事?” “从卵泡的成熟度来看,应该是排卵期出血。”黎诗宁说,“你上次经期是什么时候?” “四十天前。”洛桐说。 黎诗宁挑了挑眉:“这中间你服过什么药吗?” “事后避孕药。”洛桐不敢撒谎,“但后来又有过……无防护措施的性行为。” 黎诗宁点头,医生天生对病人的话有超强的领悟力。 “所以,因为药物关系,你的排卵期紊乱了,少量出血也是跟药物反应有关。”黎诗宁耐心的解释。 洛桐心事重重。 说不出是庆幸还是悲哀。 她拧着眉头,沉思片刻说:“黎大夫,这个事情能不能不要告诉阮飒?” 黎诗宁看看她,欲言又止。 “……现在不是怀孕的好时机……而且我又怕阮飒接受不了……”洛桐混乱地解释,“家里出了这么多事,我不想再添乱……” 黎诗宁迟疑片刻,点头:“这是你和阮飒之间的事,如果真想怀孕,这几天是窗口期,阮飒……” 黎诗宁想起几天前,阮飒就对生孩子这件事很积极。 黎诗宁暗示洛桐:“阮飒他……也许很想快点做父亲。父亲,对一个男人来说,很特殊。” 洛桐眼神放空,不知听没听进去,今晚发生太多事了,黎诗宁见状没再说下去。 “走。”黎诗宁说,“我打个电话问问阮飒在哪里,我带你去找他。” 走廊里玻璃窗上映出密集的雨痕,水注冲刷着窗户,更添了洛桐的怅惘。 她和阮飒该何去何从? 第134章 救赎 美人妈躺在急诊室的输液病房,她只是受了惊吓,没什么大碍,医生给她注射了镇静剂,旁边的吊瓶里挂着葡萄糖点滴。 她已苏醒过来,脸色苍白,见到阮飒又有些激动。 阮飒勉强地对母亲笑了笑走过去按住她的肩膀,叫她躺回床上。 “妈,没事了。你别担心。医生说,救治很及时,爸爸的情况很稳定,住icu只是例行处理,肺部的伤害慢慢调理会好起来的。” 母亲点了点头,抿着唇,说不出话,手指却抓紧阮飒的手心。 过了会儿,她又问:“通知你大姐和二姐了吗?” “还没有。已经通知过大妈了,她因为暴风雨被困在岛上,最迟也得明早坐船回来。” 大哥阮雄,还有大姐和二姐都是大妈的孩子,小妈和唯一的儿子阮豪在几年前就过世了。 母亲又说:“那到明天再通知。你大姐拖家带口家务事也多,二姐又在国外旅居,过来都不方便。” 阮飒点头:“医生说,如果今晚没什么特殊情况,明天爸爸就能转到普通病房了。” 话说到这里,黎诗宁带着洛桐进来了,门口候着的阮琦也怯怯地跟进去。 美人妈看到阮琦没再激动了,温和地对阮琦笑笑,阮琦走过去,伏在母亲的病床前,一句话也不说,用脑袋蹭着母亲的手背,母亲摸了摸他的后脑勺说:“这事不怪你。妈妈刚才态度不好,向你道歉。” 阮琦抬起头,噙着眼泪:“对不起,妈~” 一时间,输液室里,都被这种淡淡的忧伤所笼罩,每个人都有些怅然。 窗外的雨还在下个不停,风摇着树枝,在路灯下影影绰绰。 洛桐走到阮飒身边,默默牵住他的手。 阮飒回头看了洛桐,这才反应过来,她衣服换过了。 阮飒又看到角落里的黎诗宁,动了动嘴唇,说了“谢谢”。 黎诗宁走到美人妈床畔,微笑了一下:“伯母你好好休息,主治医生那边我已关照过,我父亲也打过电话去问过,一定会全力救治的。有事您随时打我电话。” 美人妈看黎诗宁的眼神中充满了感激,她心里过意不去,对黎诗宁说:“诗宁,今天多亏有你。你早点休息去。我们这边自己可以了。” 美人妈又拍拍阮飒的手背说:“你送送诗宁去。” 阮飒点头,和黎诗宁对了个眼神,松开洛桐的手轻声说:“你在这边等会儿。我去去就来。” 阮飒送黎诗宁到病房门口,在走廊上,黎诗宁对阮飒说:“你不用送我。我今天就在医生值班室睡。” 阮飒摸出口袋里的手机,身上的衣服已被体温和冷风阴干,手机贴口袋放着,还有些湿漉漉的。 他拿起电话贴在耳畔:“我让家里司机送你。过来很近,你等等。” 黎诗宁个子高,她微抬一抬手,将电话没收,摁掉了放回阮飒手中。阮飒一愣,脸也微微有些红。 “真的不用。”黎诗宁莞尔一笑。 “我们是朋友。不必客气。”下一秒她又恢复一贯疏淡的表情。 “现在这个时候,有很多事需要你忙。我不用你照顾的。”黎诗宁冷静又礼貌地婉拒阮飒。 阮飒收回手机,他不是第一天才认识黎诗宁。 “那好。你自己小心。” 他不再说谢谢的话,此时再说这样的话,倒显得生分。 他擦身经过黎诗宁身旁,捏了捏她的肩膀,像对待一个兄弟。 黎诗宁转过身:“阮飒~” 阮飒回头:“有事?” 黎诗宁双手插回白大褂的口袋里,她停了一秒,开口道:“关心一下洛桐。她也是你爱的人。” “嗯。”阮飒重重地点点头,继续向病房走去。 黎诗宁看着阮飒的背影,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一种超越了朋友,又止步于恋人的感觉。 值班室的地板上还落着一堆洛桐换下来的衣服。 洛桐。 她的无措让她想到了另一个女孩,曾经那个女孩也慌慌张张地问自己:“我流血了怎么办?” 黎诗宁躺在狭窄的行军床上,睁着眼睛对着天花板,怔怔发着呆,眼前浮现出一个人的模样。 她梳着马尾,总是转过头对她微笑:“你的笔就是比我的笔好写。谢谢你,诗宁。笔还你了哦。” 黎诗宁打开笔盒,里面躺着一颗五彩糖纸包着的水果糖。 她压根儿不喜欢吃甜的。 可是,那颗糖是她记忆中吃过最好吃的糖。 每节课她都忍不住偷偷观察前面那个人的背影,用眼睛描摹她身上的每一处细节。 她发根处像须子似的茸茸的胎毛,她皎洁又形状好看的耳朵,她脖颈处露出的玉色的肌肤,在教室的白炽灯下散发着珍珠般的光泽,在光影里水波流动。 她~ 她! 黎诗宁突然愠怒地翻下了床,她胡乱地将衣服收进一个黑色的塑料袋里,扔到角落。 翻回床上,心中的焦躁并没有减少一分。 她揉了一下短发,气恼地从床上坐起来,猛地抽开了放衣服的抽屉,将所有的衣服都发泄似的扔到床上。 抽屉的一角,静静躺着一张学生证。 入学时间是十年前,真的很久了。 上面的人梳着马尾辫,笑容纯净,像天使。 黎诗宁白皙的手指慢慢抚摸过她的脸,她的名字。 她单名一个“宜”字。 黎诗宁的心像被揪住了。她呼吸不过来,她用着心理课上学到的方式对自己放松。 深呼吸,想象自己在海边。 深呼吸,想象自己的脚掌浸润在海水里,柔软的沙子包裹着双脚,风轻轻地吹着,心里很安静很安静。 …… 好了,那烦躁得想要自残的感觉终于消减了点。 黎诗宁将学生证面朝下放回抽屉,冷静地将床上的衣服重新折进去,盖住了她。 关上抽屉。 嗒~ 她做完这一切,拧开门锁,走到外面那间,重新穿上白大褂,端坐着,等待夜间急诊的病人。 刚才,她和另一名值班医生换过班了。 不一会儿,外面有人打铃,她去开门,一个满脸是血的病人坐在轮椅上被推进来。 “下雨天骑摩托车,滑了一跤。”护士说。 “好的,知道了。” 黎诗宁戴上医用手套,她仔细地用消毒水给病人清理创口,还好,只是额角磕破了,是雨水让伤口的流血变得惊悚。 她麻利地清创、缝针、开ct检测的单子、开药,又打电话叫护士。 一会儿护士过来了,将病人推去放射科检查有无别的内伤。 做完这些事后,黎诗宁的心灵重新获得了救赎。 她又短暂地活过来了。 第135章 来日方长 一天一夜的守候后,外面雨过天晴了,晨曦点亮了天边,将夜与日分层。 昨夜,阮飒想让司机先送洛桐和阮琦回家,但他们没有一个人愿意回家。 一个是因为怕黑,一个也是因为害怕。 阮飒抱着洛桐在长椅上蜷了一夜,阮琦则蜷睡在另一张长椅上。 黎诗宁清晨又过来了一趟,看到洛桐身上穿着她给她的衣服,依偎在阮飒的怀里。 洛桐头发散开着,深棕的卷发,张扬肆意地披挂在阮飒的肩头和胸口。 阮飒头枕着椅背,坐得挺直,微微后仰,露出明显的喉结。 他的头发比初见时长了点,睡着的时候,眉眼比较柔顺,就像是刀刃的光芒收入了刀鞘,但眉头仍是绷着的。 黎诗宁走进重症监护室看了一眼,心电图、血氧都正常,她将挂在床尾的病情记录取了下来,翻看。 先检查了用药剂量,没有额外加剂量,这表示昨夜没有进行突发抢救,她放心了点,眼睛又转到护士记录的“咳痰带血丝”一行字,她知道那是正常的,肺部软组织轻微伤会咳血,一般一两天就好了。 看完后,她刷开重症监护室的门出来了,又转到接待处问护士借了两条薄毯。 她拿着毯子走到阮琦的身旁,小家伙睡得很熟,呼吸沉沉。她轻轻将毯子盖上去,没有吵醒他。 黎诗宁又转身到阮飒这边,她刚刚走近,阮飒便警醒地睁了眼,他小心将洛桐放到长椅上,接过黎诗宁手里的毯子覆在洛桐身上,洛桐翻了身,面朝长椅里面,没有醒。 阮飒的手掌轻抚过洛桐的脸颊,帮她把落在鼻翼的发丝拿开。 黎诗宁默默看着阮飒做着这一切,他的动作温柔、细致,他真的很在意她。 黎诗宁有片刻的动容。 也许洛桐不想让阮飒失望? 他们无防护的性爱,总该是在筹备要孩子的事。 阮飒转过身压低了声音对黎诗宁说话:“诗宁。” 一开口,嗓音是哑的。 黎诗宁往前走了几步,大概是怕说话声吵到椅子上睡觉的人,阮飒心领神会地跟上去。 到了走廊尽头,阮飒问黎诗宁:“忙了一晚上?” 黎诗宁没想到他会问这句,一时没接上,迟疑间,阮飒下一句话又跟上:“你眼睛是红的,熬夜了?” 黎诗宁摘下眼镜捏了一下鼻梁,戴回去。 她微微点头,又摇头:“昨天晚上我和同事换了值班。” 阮飒说:“不好意思。害你也跟着一晚上没睡。” “我们当医生的都习惯了。”黎诗宁说,“倒是你。就是出了院,也有很多要操心的事。家里处处都得指着你。” 阮飒微牵动唇角,语气倒并不沉重:“我是男的,就应该承担这些。” 黎诗宁听父亲说过,阮家的几兄弟统统要去部队服役两年,现在看看阮飒,他身上还真的带着些军人的气质。 两人沉默了会儿,大概是都没睡醒,脑袋里都起着雾,好像有很多话说,一时间又想不到要说什么。 黎诗宁准备告辞了,阮飒又问了一句:“这里哪儿能抽烟?” 黎诗宁笑:“就上次散步那地方。” 黎诗宁和阮飒一起下楼,到了花园里,黎诗宁并没有和阮飒告别,和他一起站在吸烟点的垃圾箱旁。 阮飒从口袋里摸出烟,黎诗宁也从敞开的白大褂摸进裤子口袋,拿出了烟盒。 阮飒转头看了看,眼神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意外,不过没说什么。 黎诗宁已自顾自点了烟抽起来,女士烟,细支的。 阮飒打开烟盒,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烟放在口袋里都被泡软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黎诗宁:“医院小卖部有香烟卖吗?” 黎诗宁笑开了:“你觉得呢?” 阮飒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鼻子。 也是…… “抽我的,不介意?”黎诗宁打开烟盒,抖落一下。 阮飒从里面抽出一支,含在唇上,黎诗宁又问:“打火机也用不了?” 没等阮飒回答,她打着火,阮飒俯身凑上去,烟头的火亮了一下。 阮飒吸了一口,薄荷味的。嗓子里的干哑仿佛得到了些许缓解。 两人站在垃圾桶旁对着上面的烟缸弹了弹烟灰,默默抽了会儿,相对无言,只有烟一点点往下烧的动静。 外面的天空变得亮堂,六点就这么亮,今天又是个好天气,昨夜的狂风暴雨好像不曾存在过。 黎诗宁淡笑着说:“你是第一个见我抽烟,不问的人。特别是我穿了这身衣服的时候。” 阮飒理解地笑笑:“经常熬夜的人很难不靠香烟提神。” 黎诗宁转头看了看阮飒,眼神表示赞同。 不过她也不仅仅是因为这个才学会抽烟的,她是因为……抑郁。 阮飒抽完了一支烟,将烟头捻进烟缸:“昨天洛桐淋湿了,还好你带她去换衣服,不然也许就感冒了。这方面还是你们女生细心,我太粗心了点。” “你以后做了父亲就会细心的。”黎诗宁旁敲侧击地说。 “我也希望快一点。”阮飒笑笑。 “那就……努力。”黎诗宁突然来了一句这个,让阮飒哭笑不得。 阮飒又说:“以后真有了宝宝,需要产检,还得麻烦你。” 黎诗宁笑了笑,原来阮飒他早有心理准备啊,是洛桐多虑了。 黎诗宁又拍拍阮飒的肩膀,悄悄说:“你这两天的努力……不会白费。” 阮飒一愣。 她指的是哪种努力? “洛桐在排卵期。” 黎诗宁说了实话。 她从衣服口袋里拿出b超单子:“昨天换衣服的时候,因为点滴状出血,我带她去检查过。从b超上看,她正在排卵期。不过她好像不太能接受自己并没有怀孕这件事,她一开始生怕孩子有问题,很担心,后来得知没有怀孕又失望。心里的落差有些大。” 阮飒拧紧了眉头。 “还有,她不希望我告诉你,大概是怕你担心。” 阮飒抱着手臂,支着手肘用食指用力揉开眉头的川字纹。 黎诗宁安慰阮飒:“不管怎么样,你们这么年轻,一切都来日方长。回去好好安抚洛桐的情绪。” 阮飒沉默着,目送黎诗宁远去。 来日……真的,方长吗? 听完黎诗宁的话,阮飒心里烦恼得一塌糊涂。 第136章 叮嘱 阮飒重新回到病区,见到了一家老小,保姆、司机,大妈、大姐、大姐夫将走廊挤得水泄不通。 一会儿主治医生出来了,说可以有一位病人家属进去探望,大家推着大妈去,大妈却说“我没文化,还是让小飒去”。 于是,阮飒跟着医生进去了。 众人便在分散坐在长椅上等候。 阮飒见到病床上的父亲,不禁吓了一跳,只短短一天没见,父亲就像是老了一圈。 呼吸面罩将他脸上的皱纹勒得更深,纵横的沟壑散布在眼角、额头、鼻翼和嘴角,他虚弱地睁着眼睛拉起阮飒的手。 “爸。”阮飒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稳。 阮泰亨朝医生看看,医生过来摘掉了阮泰亨的呼吸面罩,叮嘱:“刚有点好。不要说太久。” 阮泰亨轻轻地摆了摆手。 医生出去了,轻轻带上门,阮泰亨的眼神就是指令,他要对阮飒说的话,不方便外人听。 “爸,你要说什么?”阮飒凑近了,挨在父亲唇边。 阮泰亨说:“照顾好你母亲,还有大妈。落水的事,谁也不准追究,一家子和和睦睦就好。” 阮飒点头。 阮泰亨喘了口气,心里有一点儿难过,他又对阮飒说:“洛桐的事,等我病好了再去找齐寓说。你不要贸然行动。如果他找你麻烦,你就去找你叔说,齐寓对阮泰祥有忌惮。” 阮飒不晓得父亲为什么这样怕他,心里有些不快,但父亲终究是个病人,他若要再忤着父亲的意思顶撞,那他就太不孝了。 他以为父亲吩咐完了,要叫父亲好好休息,表态自己会把家里上下都打点好,无论如何不能乱,尤其是父亲卧病在床那阵子。 没想到阮泰亨话并未说完,他又抬起手摸着阮飒的后脑勺,唤他凑近,忽然便说了一句:“这次给黎部长添了不少麻烦,等我出院后,办个仪式,你跟黎诗宁结拜。做不成夫妻,就做个兄妹,正好你也没有妹妹。” 阮飒说:“爸,我知道了。我当黎诗宁是好朋友,她对我们家的好,还有黎部长的关照,我都记着呢。” 阮飒刚要抬头,阮泰亨手却不松,他说:“不要让你哥哥知道我落水的事,你去海关走动走动,别让阮雄入境。至少在我病好之前不行。” 阮飒拧了拧眉,没想到事情过去那么久,父亲还是对阮雄和阮豪争海油开采权的事不能释怀。 但父亲的话,就是圣旨。他抬起头,将父亲的手放回被子里,戴好氧气面罩,说:“爸,你说的这些我都记住了。我每一桩事都会交代好,办好。不会让你失望。” 父亲缓缓地点点头。 阮飒去开门,主治医生就在门外,一同的还有黎部长,他和主治医生商量着转病房的事。 两人见阮飒出来,征求阮飒的意见:“要不要再观察一天。保险一点?” 阮飒表示没意见,他说:“以最谨慎的方式去处理。我爸他岁数大了,还劳两位医生费心了。” 黎部长拍拍阮飒的肩,说了句:“放心。阮将军的命硬着呢。他还有点咳血,但都是正常的挫伤反应,再观察一天也好,icu设备全一些。” 阮飒又问了一遍大妈,大妈点头如捣蒜,其他人也同样如此。 在这个仍旧男尊女卑的社会里,儿子的一句话,是除父亲之外最有权威的说辞。没有人会提反对意见。 大姐将阮飒拉到边上,小声说:“你们先回去休息,我们今天轮班照顾爸爸。” 阮飒本来不愿回去,但想到美人妈、想到洛桐、想到阮琦,一个个都需要换个松弛点的环境,他还是同意了。 “那行,辛苦你和姐夫了。你们得看着大妈,别让她激动。”阮飒吩咐道。 “知道了。你快回。” 大姐对他挤了挤眼睛,阮飒不解其意,正准备忽略,她忽然贴着阮飒耳语道:“听说你收了房姨太太,还已经有了身孕?” 阮飒滞了一下,没承认也没否认,只对大姐道:“她叫洛桐。怀孕的事你听谁说的?” 大姐说:“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了。总之,你先回家陪老婆,你怎么舍得让一个孕妇也跟着你一晚上没合眼的?” 最后一句,大姐是带着些私心的,她生大宝的时候,就吃了不少苦,又是孕吐又是早产,没少遭罪。 阮飒脸一红,不说了,说了也是越描越黑。 对于打了针还怀不上这件事,他多少是有些郁闷的。 当初,他和家庭医生密谋,想了一出暗渡陈仓,悄悄打了促排卵针,没想到生孩子这种事还是人算不如天算。 本该是最适宜怀孕的时间,却遭逢阮泰亨落水,一切计划打乱了不说,还让洛桐知道了自己没有怀孕的事。 现在,洛桐会不会让自己碰她都是个问题,他又能如何? 只怪造化弄人。 唯一庆幸的是,他没做到的事,齐寓也没做到。 仅此而已。 阮飒招呼司机老高把车开过来。 阮飒带着母亲、弟弟还有洛桐,先行回家,回的是城北的阮府。 其他人则继续留守在医院,走前,阮飒特意将大妈叫出来,说:“哥哥知道父亲的事了吗?” 大妈茫然看着阮飒,她先摇头又点头。 阮飒问:“你没说过?” 大妈说:“是。但他晓不晓得,我就不知道了,你知道他神通广大,我现在老了,也管不住这儿子。” 阮飒看看大妈委屈又无奈的样子,也没辙,只好安慰道:“他知道就知道了。你让大姐给阮雄打电话,就说爸已经出院了,无大碍。” 大妈虽然没文化,但智慧一点也不少,听阮飒这样一说,便晓得是阮泰亨的意思了,她垂着头难堪地搓着手。 “老爷他真的没事了?”她怯生生地问。 阮飒认真看着大妈的眼睛说:“医生说,明天就转普通病房了。有多大事?别担心了。你须得防着阮雄,若是让父亲知道阮雄回家,他定得大光其火,你想想老爷子还禁得住再气一场吗?” 大妈幽幽看着阮飒,眼神里什么都有,最终只化成一句:“老爷健康比什么都重要。” 阮飒听她这么说,就晓得她把自己的话都听进去了。 第137章 对峙 回到家,美人妈和阮琦去了附楼,好端端两天的休假,结果一天半都在操心,若换了平时阮琦定要撒泼打滚。 可今天,他老老实实,扮作格外乖巧的样子。 他心想,母亲好不容易原谅了自己,自己可不能再惹母亲,便跟着母亲过去。 大厅里只剩下洛桐和阮飒。 佣人穿着玉色衫裤和鹅黄色的墙纸、大理石楼梯、大理石餐桌几乎融为一体,这欧式装修的阮府,比齐寓的宅子看上去更洋气些,有点像古堡。 “洛桐,我的房间在两楼,我带你去。”阮飒说。 也是两楼? “两楼哪一间?”洛桐不知不觉问了出来。 “走廊最东面那间,其余几间卧室是留给两位哥哥的,两位姐姐也留着房间,不过嫁人后就很少回来住。”阮飒解释道。 难怪度假别墅也有五间卧室。 看来,阮泰亨有五个成年的子嗣。阮琦应是太小,所以还未给他安排下单独的房间。 “怎么没见到你大哥和二哥?” 洛桐想,这样的家庭顶喜欢热闹,大概要四世同堂的,难不成,他们家比较新派? 阮飒说:“这事说来话长。我以后慢慢跟你说。现在大哥定居在瑞士,二哥出了点意外,已经走了。” 走了? 洛桐不敢再问了,这个“走了”许是那个“走了”的意思。谁都看得出来,这里头有故事,正因如此,她才不敢问下去,生怕触动阮飒的伤心事。 上了二楼,走廊宽阔,每间卧室都占了不少的面积,门与门相隔甚远。 果然,阮飒转开象牙色方块门,拧开锁进去。 里面是一间硕大的套房,卧室、客厅、书房、影音室不一而足。 影音室还被辟了一块地方,放了些简单的健身器材。 阮飒带洛桐参观完,拥着洛桐一起去浴室洗澡。 洛桐心事重重,对阮飒的各种挑逗都视若无睹。 阮飒也没辙,现在且不是当时蛮横不讲理的时候了,她不肯,他强上,他做不出来。 此一时彼一时。 更何况,洛桐已经知道了没有怀孕的事。 阮飒反而需要拿捏住她的一丝愧疚,装作自己不知道,加倍地对她好。 如此。 兴许她才会死心塌地地跟着他。 洗完澡,躺床上午睡小憩,阮飒抱着洛桐,洛桐躺在阮飒的怀里。 洛桐并无睡意,心里积攒着许多事,若睡得着,她便不是她了。 早先,齐寓就嘲笑她总在一些不知所谓的事情上反复纠结。 可……现在这件事,也算是不知所谓的事吗? 阮飒在部队里受训过,洗澡、吃饭、睡觉皆迅速而警觉。 他心里也有事,感觉到洛桐的辗转,手一揽,将她转向自己,睁开眼睛看她。 阮飒的目光锐利,眉骨高挺,眼窝深陷。 阮飒,又是初见时的模样。 洛桐心口一滞,想要坦诚的话,不敢说出口,她怕阮飒知道后,说她是“骗子”,更怕阮飒知道后,更加庆幸,她和他之间再也不会隔着个齐寓。 齐寓~齐寓…… 他为什么不来找她?还是说,真的忌惮阮家的势力,要将她拱手送人? 洛桐连阮飒的心思也猜不透,更妄说是齐寓。 阮飒捏着洛桐的下巴,逼着她和他对视,他的眼睛望得很深很深,像要看透她的心。 他的眼睛里似乎蓄着怒气,还有野心。 他低头,用鼻尖擦着洛桐的鼻尖,他的鼻梁高耸,鼻与鼻碰擦,气息交融,阮飒突然覆上她的唇,狠狠地吮吸。 洛桐被这汹涌的吻,吸尽了胸腔里的空气。 唇舌纠缠片刻,阮飒松开她,恢复了大男孩的模样,同她耳鬓厮磨,说:“洛桐,永远,永远……” 洛桐瞪大眼睛:永远什么? “我们拉过勾的。你还记得吗?”阮飒捧着洛桐的脸,他用眼睛说着没说尽的话。 洛桐闪躲着、煎熬着,就这样看着阮飒。 阮飒摸了摸她的脸,说:“你好像有话对我说?” 洛桐睫毛颤了颤。 “你睡。太累了……”洛桐说。 “只是要说这个?” “嗯。”洛桐点头,言不由衷。 她伸出手臂搂住阮飒的脖子,轻轻碰了碰他的唇,说:“我也累了。我们都需要休息。” 说完,她轻轻合上了眼。 现在,我还没想好怎么说。如果,我求求你放过我,你会不会同意呢? 洛桐的眼睛在薄薄的眼皮下动了动。 阮飒也合上了眼。 现在不说,你总有一天要对我说,如果一直不说,那就是做。 洛桐,你总要选一样? …… 天主教堂内,管风琴演奏出空灵的的圣乐。 做礼拜的人在牧师说完悼词后,将十指相扣合掌抵在下颌上祈祷。 祈祷的人里有齐寓。 忌日赶上礼拜天,他一直坐到信徒散尽。 他们家跟随父亲的信仰信奉天主教。 包括齐寓。 他从颈项中拿出十字架项链,轻吻了吻,又放回去。 人群散尽,教堂归于沉寂。 远处有一个短发的女子也静坐在角落。 他看她的时候,她也回头看到了齐寓,两人的眼神一碰而逝。 两人各自默坐片刻,女子率先起身走去圣坛边接着跪祷。 随后是齐寓,轻点圣水在额上轻碰在胸口画完十字架,祷告完毕起身。 齐寓在穹顶深深的教堂里沿着长长的走廊推门出去。 推开门的刹那,一束光照出灰尘的轮廓,他走进了正午的阳光里。 内心却冷静得像深海。 在遣走了跟了自己许久的保镖兼司机和女佣后,齐寓成了彻头彻尾的孤家寡人。 空荡荡的度假屋成了他回不去的家,他派人在通往后山的花园前打了高高的铁网,挂上了锁链,将通往后山的路封闭。 谁也不知道齐寓的下一张牌要怎么出。 在上流社会里,齐寓的女朋友却和阮公子在一起的消息不胫而走。 从那些人的口中说出来,这更像是一个“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的封建笑话,并非带着恶意,不过喝酒助兴的谈资而已。 他走下教堂的台阶,手插在口袋缓缓走向角落里抽烟的女子。 她回头笑了笑,清冷、凄苦。 齐寓拍拍她的肩:“还好吗?” 女子拿着手中的烟盒问齐寓:“抽烟吗?” 齐寓婉拒。 “不了。赶飞机。” “去哪里?” “中国。” 女子隔着薄荷味的烟气和齐寓挥手道别。 齐寓清冷的背影消失在正午阳光里,却像一道剪影。 削瘦、颀长、孤寂。 第138章 失踪 夜里,深城的咖啡厅,客人不少。 齐寓找了一个靠窗的显眼的位置,进门的人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他选择坐这里也是方便来人一眼就能看到他。 陶陶一踏进咖啡厅,那标志性的齐刘海和圆脸令齐寓确信这就是他要等的人。 果然,他的手机响了。 齐寓接起来:“是我。”他朝陶陶看了一眼,冲她挥手。 陶陶笑出小梨涡,走去他那桌。 “你好,齐先生。”陶陶从包里拿出名片发给齐寓。 齐寓看了一眼:星辉大厦售楼处 客户经理 陶陶。 “你不在原来的地产公司做了?”齐寓略惊讶,“我是朋友介绍来的。” “哪位朋友啊?”陶陶问。 “洛小姐。”齐寓说,“她是我店里的一个住客。” 陶陶有些疑惑:“洛桐?” 齐寓点头,抬手招呼服务生。 “我们边喝边聊。” 陶陶点了杯饮料,将菜单还给服务生,继续刚才的话题。 “您是外籍的话,在这边置业会有一些限制……”陶陶露出职业的微笑,“不过我们楼盘恰好有几栋是公寓性质,很适合您做投资。” 齐寓听她推销完,含蓄地笑了笑:“我是中国公民。” “你是中国人,那怎么会在那边开度假村啊?”陶陶万万没想到。 “其实,那栋房子是我们家的祖屋。我祖辈留了产业在当地的。”齐寓简单解释,随后话锋一转,“抱歉,你们去的那几天我刚好在国外出差。后来听说你只逗留了两天就回国了?” 陶陶苦恼地皱皱鼻子:“是的。也不知道那边的海关怎么搞的,硬说我的签证有问题。我都没来得及跟洛桐说声再见。这几天,我打她电话一直打不通,岛上信号这么差的吗?真是见了鬼了。” 陶陶自言自语的。 齐寓心想,确实是见了鬼了。 他不过离开了几天,老婆就被人抢了。 二十一世纪了,还有人搞“抢亲”那一套,偏偏他还不能抢回来。 这中间涉及到的人、利益、纠葛太多,本来就不好对付,现在又夹了洛桐。 想到这里,他脸色一沉。 “说实在的,我回来以后发现洛小姐行李没拿,人却不见了。毕竟是我的住客,我有点担心她。你晓不晓得她去了哪里?”齐寓低头喝了口咖啡,抬起头盯着陶陶看了两秒。 陶陶这次仔细打量了这位店老板的长相,和当地人比起来,他确实是中国人的长相,单眼皮细长眼,还颇有些古典的帅气,五官很耐看。 陶陶说:“她好像跟朋友去了盏婆岛。” “那朋友叫什么?” “阮飒。他说岛上有他家的置业,请我们去玩。”说到这里,陶陶后知后觉地反问,“你是说,洛桐和阮飒去了岛上,人就失联了?” 陶陶反射弧慢,但反应过来的一刹那整个表情就像被闪电击中了似的。 “那家伙该不会是坏人?” 明明看着彬彬有礼的样子……可坏人脸上也不写字啊! 况且,他还在追求洛桐! 陶陶条件反射似的戳开洛桐的联系方式,开了免提打过去,仍旧是关机。 两人面面相觑。 “她在中国有没有亲人?”齐寓沉着脸说,“我想我们应该要报警。” 陶陶愣怔片刻,点点头。 “我知道她有个姨妈。她父母过世得早,十八岁之前,她跟她姨妈住。” “联系方式你有吗?”齐寓问。 “我来找找。”陶陶仓皇地翻着通讯录,脑子已乱成一团。 如果她此刻清醒些就该想到,齐寓一开始说的是“我的朋友洛桐推荐我来找你看房子的”。 “找到了!” 陶陶将手机推给他看,齐寓迅速地在手机上记下这个号码。 是个座机号。可电话打过去,居然是个空号。 “你确定是这个电话?”齐寓反问。 “一直就是这个号!”陶陶着急了,“那如果找不到她姨妈怎么办?” “报失踪还得亲属出面。”齐寓说,“你现在有空吗?还记得洛桐的家吗?你带我过去一趟。” 两人步出咖啡厅,拦了辆出租车就往洛桐姨妈家赶。 陶陶和洛桐是初中同学,家住得并不远,入学地点是按片区划分的,那是一片三十年房龄的老式居民楼。 陶陶循着记忆领着齐寓在里面找,到底是倒数第三栋还是倒数第二栋楼,实在有些吃不准。 踟蹰间,楼道里下来了个拎着袋垃圾的老人家,陶陶跑上前大声问老人家:“不好意思,您认识佟老师吗?” “佟老师?”老人家说,“知道知道。教小学的佟老师?现在退休了,是吗?” “诶!是的。”陶陶急得刘海儿都出汗打柳了,听到老人家的话,她脸上露出担惊受怕后的兴奋。 这表情多少有些骇人,那老人家下意识问:“你这是出什么事了?找佟老师找得这么急?” 陶陶转转眼睛,目光柔和下来:“我们就是来看小学老师的。一时记不起佟老师家的住址,着急了。” “哦~”老人家恍然大悟似的,“你等等我扔个垃圾再带你去。” 陶陶一把夺过老人家手里的垃圾袋,飞也似的跑去垃圾房,将垃圾袋甩进去又飞也似的跑回老人家身旁。 她跑得满头大汗,拍拍手心说:“扔好了,你带我们去。” 一旁的齐寓淡定地看着风风火火的陶陶,心想,果然能做朋友的人,是有共同点的。 但他不晓得,洛桐最近可性情大变了,她有多久没这么热情洋溢、风风火火了…… 老人家带他们拐进油腻昏暗的楼道里,四周的墙壁都辨不出原来的颜色。 老人家步子慢,慢悠悠爬着楼梯,一边跟两人攀谈:“你们还好赶在这时候来,再晚两个月佟老师就搬走了。听说,要搬去新房子住了。” 陶陶嘴快:“她哪儿来的钱?” 佟老师一辈子都没嫁人的,凭那点退休工资,怎么可能买得起房? “好像是拆迁款。农村祖宅拆迁宅基地什么的……”老人家说,“不过,我也不是很清楚。” 齐寓一路听着这些,在心里默默记下关于洛桐的一切。 他现在终于知道洛桐名字里的“桐”字从哪儿来的了。 原来她母亲姓“佟”。 第139章 没良心 老人家带着他们整整走了五层楼,陶陶中途好几次都跟老人家说:“大娘,你告诉我们在哪一间,我们自己找过去就得啦。” 老人家说:“你们不晓得,岁数大了,总是怕被骗的,她又是知识分子,为防上门推销,她平时不见生人的。” 终于上了五楼拐角处,老人家撑了一把楼梯扶手,直起身喘了喘气,陶陶扶着她,她指了指:“喏,这间。” 503室,一梯六户,佟老师住中间。 老人家领着他们到门口,曲起手指叩了两下,等了片刻,老人家扯着嗓子喊了句:“佟老师,是我。四楼的吴阿太。” “诶。来了。”里面传来一声清亮的音答。 又等了一会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佟老师身材消瘦,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身材微微佝偻,身上的衣服虽然陈旧却洗得很干净,是那种最朴实刻板的夏装,浅色衬衫和灰色长裤,裤线熨得笔直。 她摘下老花眼镜:“吴大姐?有事?” 吴阿太扶着门框,侧了侧身,说:“刚才在楼下碰到你的两个学生。” “佟老师!”陶陶激动地勾住佟老师的脖子和她拥抱了一下。 佟老师微晃了晃站稳,拉开点距离观察了一下面前的人:“陶陶?” 陶陶挤着唇畔的梨涡一个劲地点头:“嗯,是我。” “你以前常来的,最近不来了,我以为你和洛桐不联系了。”佟老师慈祥地笑了笑,略寒暄了两句,又对身后的吴阿太说:“谢谢你啊,吴大姐,让你专程跑一趟。” 吴阿太摆摆手:“诶~都是邻居。那……你们聊,我先下楼了。有空来玩。” “您慢走。”佟老师点点头,举手投足间颇有师长的风采。 佟老师这才注意到幽暗的廊灯下还站着个小伙子,她问:“你是……” 齐寓自报家门:“我是陶陶的朋友。” 佟老师将两人请进屋。 屋子很狭小,一室半。一大间卧室中间拉了道帘子,分成两间,还没等齐寓看清,佟老师就去关上了卧室的门。 小小客厅里,一张四方餐桌靠墙摆放,客厅中央是一张长方形茶几,靠墙摆着一张盖着流苏装饰布的双人沙发,沙发旁边是一张摇椅,佟老师请两人坐下,到餐桌旁拿茶叶罐、玻璃杯给来人泡茶。 等待的时候,齐寓低头看茶几玻璃下面压着的几张照片和证书。 齐寓问陶陶:“这是洛桐上学时照的?” 照片上,一个穿海军蓝夏季校服的女生对着镜头甜美地微笑。 “嗯。这是初中毕业证书上贴的照片,这照片我也有一张,当时我们很流行互换照片。” 陶陶说完,又指旁边那张:“这是春游的时候去爬南山时照的。” 玻璃下面的洛桐肖像大多是一个人的,或者是和同学朋友一起。佟老师的照片也有,沿着另一条桌边摆放,主要是她教书时候的照片,有些和同事拍的,也有和学生拍的。 奇怪的是,佟老师和洛桐两个人的合影几乎没有。 疑似只有一张。 照片上,佟老师还很年轻,旁边站着个打扮入时的女子,手里怀抱个小毛头,两人都对着镜头微笑着。 不晓得那是不是洛桐刚出生的时候和她母亲的合影? “你见过洛桐的母亲吗?” 齐寓抬头说了一句,又将视线集中于那张疑似洛桐母亲的照片上。 如果十分是满分,洛桐可能和母亲只三分像,都是鹅蛋脸,杏仁眼。 陶陶说:“只见过一次,初中入学第一次家长会是家长和孩子一起来的。她母亲长得挺漂亮的,气质看上去挺脱俗的,不过洛桐五官更好看,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齐寓想,那有可能是因为她的父亲长得更好看。女儿一般都是像爸爸的。 “洛桐的母亲?”他的手指在照片上点了点。 “是的。那是洛桐母亲。”佟老师插进来说了一句,她把茶水推到两人面前,“两位请喝茶。” 佟老师坐在摇椅上,打量齐寓:“我好像没有教过你?” 齐寓说:“没有。” 她又转向陶陶:“这位先生是你男朋友?” “不是。”陶陶忙撇清。 陶陶手摸着杯子,深夜拜访的真正目的不知如何开口说。 齐寓对了一下陶陶的眼色,见她为难,便示意由他来说。 “我们和洛桐都是朋友。不知道洛桐最近有没有联系过您?” 佟老师有些讶异:“她不是出去旅游了吗?她出发前联系过我,后来就没打过电话。” 齐寓拧了拧眉,从话里听出些别意思来,这两位相依为命的姨甥似乎关系并不融洽。 陶陶走过去蹲在摇椅旁,怕佟老师激动,便拉着她的手:“佟老师,我们来是要告诉你,我们有一周没联系到洛桐了。” “你说什么?!”佟老师脸色大变。 摇椅因为她两脚用力一撑,几乎竖了起来。 随后,佟老师表情变得狰狞又痛苦,她捂着脸喃喃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当初要辞职我就不同意。还说一个人要什么背包游,她胆子太大,就跟她母亲一个德行!现在好了,出事了……” 佟老师说着说着呜咽起来,说不清语气里是担忧多一点还是埋怨更多。 “对不起。我失态了。”佟老师发泄完,抹了一把脸,对着齐寓说,“你到底是谁?是不是你贼喊捉贼!” 齐寓略一挑眉,又很快恢复冷静。 陶陶帮齐寓说话:“佟老师,他是在那边开度假村的老板。是她先发现洛桐联系不上的。如果他是坏人,他为什么还要特意来找您?” “你也和洛桐一起去的?那你怎么先回来了,不看好她!”佟老师又将火力转移到陶陶这里。 陶陶百口莫辩:“我签证出问题了,被遣返了,我不是故意把她一个人扔在那里的。佟老师,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们先报警。” 佟老师突然神经质的站起来:“不能报警!” 齐寓和陶陶惊得不瞪口呆:“什么!” 两人一脸惊讶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异口同声道:“为什么!” “伯母,您不担心洛桐吗!她一个女孩子,在国外无亲无故,突然联系不到了……”齐寓正说着。 佟老师突然打断了他的话:“我不担心!她不可能有事!她一定是去找他爸爸了!” 佟老师的面容突然变得有些阴森,神经质地笑了笑:“良心都给狗吃了。都一样!都一样!你们走。她要作死让她作去!她已经成年了,我早就不是她的监护人了!” 佟老师生气地把两人赶出家门,陶陶还要游说“佟老师,你冷静一点”,回头却对上她阴鸷的目光,陶陶登时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讲了。 刚关上门,里面就传来一声杯子淬在地上的爆裂声。 楼栋里感应灯被那一声脆响,猛地一震,噗的一声,一盏灯的灯丝灭了,楼栋突然变得漆黑一片。 第140章 不着调的爸爸 两人肩并肩走进黑魆魆的楼栋里。 陶陶着急地拽着齐寓的袖子:“现在怎么办?洛桐会不会有危险。齐先生,你一定要想想办法。” 齐寓将陶陶的手扒拉下来,停住了步子,转身看她,外面的路灯光照出了他脸上明晰的眼神和骨骼分明的轮廓。 “别担心。我回去后会用尽一切人脉去找她。我也是中国人,跟她萍水相逢,我不会扔下这事不管的。” 齐寓的话让陶陶悬着的心放下了些许。 陶陶目光诚挚仰头看向齐寓:“齐先生,你是好人。” 齐寓拍拍她的肩膀,纠正:“不要随便相信一个陌生人。” 陶陶笑容凝固在脸上,转瞬又觉得他这是一句玩笑,将凝固的嘴角继续上扬,完成了这个微笑。 “你值得相信。”陶陶说。 “为什么?”齐寓略挑眉。 “没有人会特意回国一趟,就为扯一个谎。再说,你骗我洛桐失踪了,对你又有什么好处?”陶陶说。 但内心深处,她又觉得自己当时仅仅因为阮飒长得好看、开豪车、对洛桐不错,就觉得他是个好人,太肤浅了。 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如果他强行将洛桐软禁,他终归不会是好人。 齐寓拍了拍陶陶的肩膀,步子重新向一级台阶迈去。 心里回味着陶陶说他“是个好人”的评价,一时间五味杂陈。 他当然不是道德楷模,但他肯定不是伪君子。 宁可做真小人,也不做伪君子。 齐寓是以这样的底线活着。 就像他喜欢洛桐,引诱她跟他在一起,却没有过强迫。 时间快过去一周了,不知道阮飒会用何种方式对待洛桐。 这问题不能细想,略微想一想,就是锥心之痛。 他的身份在,阮家的势力在,他是不可能用洛桐想象的方式去救她的。 罗宾汉式的行侠仗义?佐罗式的英雄救美?就算能闯过他家的持枪警卫,将她硬生生夺回来。 他也没有能力将她留在身边。 他再强,在这个国家,无非是个商人,政客才是最接近权力中心的,他们可以调动权势、人脉、财富,这一点,齐寓心里明镜似的。 他唯一能撼动阮飒的,只有一种时刻,就是大厦将倾的时候。 那需要等,也需要忍。 …… 到了小区门口,两人即将分道扬镳。 陶陶忽然问了一句:“其实你不是找我买房子的,是专程为了洛桐才回中国的?” 齐寓并不否认:“是。” 陶陶有些不解:“就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人?” “不是萍水相逢,而是一见钟情。”齐寓说,“我第一次见她其实是在深城。那时候,你也在,你们在酒里喝酒。我当时没能留下她的联系方式。我以为这辈子再也不可能再遇见她。但缘分就是这么奇怪……” 路灯映出陶陶吃惊的眼神:“西街的美式酒?” “嗯。有飞镖和撞球的。我一直坐在角落里喝酒,看你们玩得开怀。后来我先离开了,再后来,她便住到我的房子里来。” 齐寓的陈述几乎符合每一个女孩对于爱情的幻想。 陶陶也概莫能外。那一刻,她已彻底向齐寓倒戈,只遗憾当时没能拦住洛桐,把她留在度假村里。 “对不起,齐先生。我不晓得你们还有那一段。”陶陶感性地搓了搓脸。 齐寓笑了笑,冷淡的脸上有了些微的亲和力:“谁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不用说抱歉的话。” 陶陶又表忠心:“齐先生,如果洛桐联系我,我一定告诉你。” 齐寓说:“谢谢你。如果那样的话,最好。我想,有可能,洛桐很快会找到你。希望那时,你能信守承诺。” 陶陶郑重地点点头,一辆出租车停在两人面前,陶陶拉开车门上去。 她摇下车窗对齐寓道别,齐寓俯下身子,在窗口对陶陶说:“明天我会派助理到到星辉大厦来买楼,所以,明天你一定要在售楼处,知道吗?” 陶陶瞪大眼睛:“真的?你也是来买房子的?” 齐寓笑笑不说话,他站直了,对着陶陶挥挥手:“有洛桐的消息,记得联系我。” 出租车扬起烟尘,消失在街道尽头。 齐寓回头看一眼这个破败的老式小区,在心里默叹了一口气,自己虽然在二十二岁那年遭遇人生变故,但好歹,曾拥有过幸福的童年,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生活的十几载。 而洛桐呢,她有什么? 一个神经质的姨妈,一个英年早逝的妈妈,还有一个不着调的爸爸。 等等,不着调的爸爸? 为什么刚才佟老师一直在说洛桐跟着她父亲走了? 那就是说,她父亲曾经来找过洛桐? 齐寓在夜风的街道上走着,思绪被冷风沉淀得格外清晰。 他突然反应过来,一定是洛桐的母亲和父亲的爱情不被世俗接受,所以,即使她母亲怀了孩子仍旧只能孤零零生下她,独自带大。 洛桐的父亲不是一般人。 之前,私家侦探查不下去的地方,在他脑海里又剥去了一层。 齐寓知道了,该往哪个方向查。 他来深城一趟,不能白来。姨妈不能报的警,生父总不至于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失踪。 齐寓从风衣口袋里掏出手机:“喂?帮我查一查洛桐母亲就读过的学校,如果还找得到老师和同学,就问一问她有没有学生时代的恋人。” “好,知道了。”电话那头说。 “……等等。你上次说,她母亲是在洛桐几岁时过世的?” “十岁。”电话那头说。 “她母亲去世的时候几岁?”齐寓问。 “不到三十。” “十九岁就生洛桐了?”齐寓自言自语道。 电话那头的人忽然福至心灵,大喊一句:“那时候她还在上大学!难怪人力资源表格上最高学历写标注的是高中,大专在读。” 听到这里,齐寓也懂了。 这个洛先生,恐怕是…… 第二天,私家侦探就查到了那个人。 不过,他并不在深城。 第141章 洛闻舟 私家侦探的效率惊人,第二天上午,还在酒店休息的齐寓就接到了情报。 “查到了。他现在人在海市,经营画廊生意,有前妻和孩子,目前独身。”电话那头说。 “你把画廊地址发到我手机上。”齐寓拉开酒店窗帘,向外看了一眼熙熙攘攘的街道,远处的江就连着入海口。 洛桐怎么会没见过海呢? 不过,这边的海跟热带的海确实不太一样,和真正的碧海蓝天还有些差距。 齐寓穿好衬衫和西裤,系上袖钉的时候,手一滑袖钉掉在了地毯上,他俯身拾起,那是一枚印有品牌logo的银色金属袖钉,和洛桐戴的项链是一个牌子。 他倒抽一口凉气。 就是那天!如果时间能够倒流,他不会带洛桐去赴宴。 齐寓冷静地将袖钉放回首饰盒,将另一只已经系好的袖钉也摘下来,换了两枚黑曜石的重新系上。 穿戴完毕,他拎着行李去退房,准备赶两小时后的飞机。这次出来没带多余的行李,就一只商务旅行袋,里面放着两件衬衫和一条西裤,一件黑色的风衣挽在袖子上。 正退完房,酒店前台将信用卡双手递还给他,他签完单,转头看到一旁正在办理登记入住的人,觉得莫名眼熟。 那是一家子。 正在低头写字的是一个身形瘦削的中年男人,小麦色皮肤,长着一只在整张脸上非常有存在感的鹰钩鼻。 旁边拎着名牌限量版手袋的女人相貌端庄大气,看上去养尊处优的样子。再隔两步是一个挺拔的少年,个头比父亲还高,更巧的是,他的眉眼……竟让他联想到另一个人…… 阮飒? 齐寓在记忆中搜索、分析几秒后,几乎可以肯定,那家男主人就是阮雄。 “这是您的房间,在二十二楼,套房按照您的要求做了禁烟处理,谢谢。”前台小姐微笑着将房卡递给阮雄。 阮雄微颔首,拖着行李,带着老婆孩子往大堂电梯方向走去…… 齐寓站在前台,等着他们走远。 随后,他对前台小姐说:“不好意思,我现在行程有变。晚上大概率还会入住这里,请帮我预定个房间。” “你想要什么房型?”前台小姐问。 “我听朋友说,二十二楼的视野不错,是吗?”齐寓勾了勾唇,似笑非笑着。 前台小姐说:“是的,二十到二十五层是我们酒店的景观套房。都可以选。” “那就二十二层。”齐寓笑起来很潇洒,前台小姐看得心头荡漾。 她愣了一秒,才又低头在电脑上搜寻空房信息。 片刻后,她抬起头说:“其实我建议您选二十五层,正对着江景的有一间。视野非常好。二十二楼的那间会偏一点。” 说完,前台冲齐寓妩媚地微笑。 齐寓手指在前台敲了两下,略侧了一下头:“还是二十二。2是我的幸运数字。” “哦。那好。”酒店小姐笑笑,她又问,“2212行吗?” 齐寓:“……” “很好。”他笑着说,“谢谢。麻烦您。” 预订完房间,齐寓索性将行李寄存,只身带着钱包和手机就去了机场。 …… 几小时后,齐寓出现在洛闻舟的画廊外。 那是一间地段极好的画廊,隔着一条街就是喧嚣的外滩。整条街艺术氛围浓厚,是许多奢侈品牌钟爱的取景地,新海派风格,砂土色的毛石外墙面,黑色板岩做的地砖,走在上面有历史文化的厚重感。 能在这里开画廊,本身也是财力和艺术鉴赏力的象征。 齐寓在门口站了会儿,用目光看玻璃橱窗的里面,一时错觉以为在巴黎。 两张巨幅的抽象艺术画,各占据两边两扇玻璃橱窗,中间留出一个卡其色木头镶边的玻璃门,雨棚上写着画廊的名字lo(洛斯)。 齐寓推门进去,门廊上的铃铛响了一下,背对着门口站立的中年男人回了个头,微笑一下,又继续指点店员将几幅新到的画该如何摆放,如此吩咐好,才转身向齐寓走来。 齐寓看到洛闻舟的第一面,就确信他是洛桐的父亲,一头自然卷的中短发向后梳着,一个男人却长着两道弧度流畅的眉毛和一道秀气而笔挺的希腊鼻,眉宇间噙着淡淡的忧郁,眼角的皱纹沿着微笑的角度散开。 清秀俊逸,好像不能形容一个中年男人,可也没有比这更合适的词了。 他穿着一身亚麻色的休闲西服,里面一件白色t恤,身形保持得尚好,并没有中年发福的迹象。 “你好。”洛闻舟伸出手和齐寓握了握,“看画?” 齐寓矜持地笑笑。 洛闻舟眼神不动,却已打量过齐寓的装束。商务人士? 他笑着问:“您是为住宅挑选?或是办公室?” 齐寓说:“精装公寓,不太满意本来的配画,想换掉。” “坐下谈?”洛闻舟问。 齐寓笑笑:“好。” 洛闻舟将齐寓带到里间,就是进门前看到的那面巨幅橱窗的背后,那后面是个小型的艺术空间,白色的墙面,艺术造型的顶灯,两三个平菇似的小圆茶几,有些草间弥生的童趣,又反差又和谐。 洛闻舟领着齐寓坐在一处较高的圆几旁边,翻开一本厚重的画册,说:“齐先生喝点什么,隔壁就是2ffee。喝这个行吗?” “可以。”齐寓说,“要不我把公寓3d图给你看看,参考一下?” 洛闻舟吩咐完店员买咖啡去,随后拿出手机,说:“不知先生贵姓?我们可以建立一下联系。或许可以到您的公寓实地看一下,选出来的画作会更适合。” 齐寓拿出手机,屏保是洛桐。 他转向洛闻舟,刷开屏保,洛闻舟神色自若,看来并未认出这海边少女就是他女儿。 齐寓又点开微信,顶置对话正是他和洛桐的。 齐寓问:“不知老板尊姓?” “洛闻舟。” 洛闻舟放下手机,从西装内袋拿出名片盒抽出名片,双手递给齐寓。 齐寓看了一眼:“那么巧,我女朋友也姓洛。这个姓很少的。” “是不多。”洛闻舟寒暄一下,“女朋友就是刚才屏保上的女孩子?很漂亮。” “是的。她叫洛桐。和您同一个姓,桐是梧桐的桐。”齐寓点了一下抬头的第一个名字给他看。 洛闻舟刚要用手机扫齐寓的二维码,他忽然抬起头看向齐寓。 眼神定住了。 “齐先生。不知您和洛桐小姐在哪里认识的?”洛闻舟锐利的目光看向齐寓。 “深城。” 嗒~洛闻舟的手机滑到桌上。 第142章 黄世仁霸占民女 “齐先生,您刚才说,洛小姐是您的女朋友?”洛闻舟不可置信地看着齐寓,“你和我女儿差了多少岁?” “七岁。”齐寓说。 “她真的是自愿的?” 洛闻舟说这话的语气倒真像是一位父亲在考察女婿。 齐寓眯着眼睛笑了笑,心想:这话,您有资格说吗? 但嘴上还是留了半分客气的:“我们是两情相悦。” “你如何证明和我的女儿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洛闻舟抱着手臂,向后倚靠在白色亚历克椅背上,他已收起来刚才公式化的客套,看齐寓的眼神里多了些批判的意味。 齐寓笑笑:“就凭我帮你女儿找到了她的父亲。” 洛闻舟一时语塞,想要开口说话,却咬紧了下颌。 齐寓翻出手机里蕾雅给他们拍的合影,还有洛桐在度假屋生活的照片给洛闻舟看。 洛闻舟看完,一言不发,这才恍悟出齐寓刚才的眼神中充满戏谑。 他自己当初是如何和洛桐母亲在一起的,又是如何抛下她们回到了海市? 他现在又好意思质疑齐寓仗着自己的阅历令洛桐对他倾心? 两人沉默地对峙了片刻。 齐寓从风衣口袋里拿出名片盒里的名片与洛闻舟交换,上面的抬头写的是跨国投资公司的总裁。 洛闻舟不动声色,将名片收好。 “这就是你到海市来的目的?请求我同意你们交往?”洛闻舟问。 齐寓嗤笑一声,俯身向前,咄咄逼人地看着洛闻舟。 良久,他开口反问:“这么多年,您都没有去找过她?也不想知道她过得怎么样?” 他说话不客气,有意要激他。 洛闻舟握拳轻咳了一声,目光转向别处,沉默良久,他说:“找过……” “那为什么不带她走?你知道她们母女这几年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齐寓眼神微眯,看上去有些阴鸷,“还是说一个睡了女学生的教授,多年后只想忘了当年那不堪的往事?” 闻言,洛闻舟停在产品手册上的手掌向内收紧了拳头,他深深皱眉看向齐寓,一瞬间,他明白过来了:对面那个人在来之前早就做足了功课。 “事情恐怕不是你想的那样。” 洛闻舟抬头望了望天,深深叹了口气。 “我们那个年代的人,有太多的道德束缚和身不由己。你知道,中国式离婚有多难?尽管如此,我对小佟是真心的,是真的想过为了她不顾世俗伦理……” 齐寓轻咳了一声打断了洛闻舟的柏拉图式的自我剖析,他说:“我来这里不是想听你诉苦衷的。不管你说自己有多少苦衷,也改变不了对她们母女造成伤害的事实。” “你说的对。如果可能我希望补偿。”洛闻舟说,“所以,你现在是想让我去给洛桐道歉、赎罪吗?” “恐怕你即使想,也办不到。”齐寓说,“她现在不在国内。” “告诉我地址,我想见她!”洛闻舟有些激动,“我可以放下画廊的生意去找她。” “那样最好。”齐寓定定看着洛闻舟。 这时候,店员送来印着大写的2的黑色纸杯,两杯埃塞俄比亚豆子做的咖啡在两人面前幽幽散着苦意。 齐寓缓缓喝了一口咖啡,说:“画,我也是诚心想挑的。刚才那本画册里的第15页,第27页那两幅我要了,请帮我留着。” 洛闻舟现在根本没什么心情谈生意,他只觉得这个叫齐寓的年轻人段位很高,如果女儿真是和这样的人在一起,恐怕早已被拿捏得死死的。 他现在若是再不出面以父亲的身份见女儿一面,他恐怕要后悔一辈子。 “好。我会让店员发货到您公寓。”洛闻舟补充说,“不必支付定金,我相信你。现在,你可以说出洛桐在哪里了?” 齐寓掏出自己的钱夹,从里面拿出自己的外商投资证,上面赫然用两种文字写着投资属地。 洛闻舟从英文字符中辨认出国名,洛闻舟蹙眉更深:“她怎么会在那里?” “旅行。她来这里旅行,我在这里经商,我们便认识了,坠入了爱河。”齐寓简单地交代完,“可是,现在事情有些棘手。因为……” 齐寓抿着唇,看着洛闻舟将咖啡杯放回桌上,才说:“她不见了。” 洛闻舟眼角的皱纹被惊恐的表情撑开:“什么意思?她跟你在一起,你却把她弄丢了?” “并非如此。我们之前一直好好的。我出差的那几天,她被人带走了。”齐寓说。 洛闻舟说:“带走她的人,你认识?” “认识。”齐寓不否认,“黄世仁霸占民女。” “走!我们现在应该去报警。”洛闻舟激动地站起来。 齐寓长舒了一口气,总算这个父亲不是那么地难缠。 他是不是该庆幸,洛桐的生父是洛教授,而不是一个不明事理的地痞。 然而,如果不是洛教授,她也许可能会有个幸福的童年,而不是连自己的生父都没有见过。 说到底,人从来没办法选择自己的出生,但至少可以选择自己的爱人。 …… 一个小时前,当那个穿着工作服的大叔再次出现在销售处的时候,陶陶立刻明白了一个道理。 从来没有凭空来的好运气。所谓运气,无非是有人刻意制造的惊喜。 陶陶又成功售出了两套顶层的高级公寓,产证的名字依然是那位大叔,而非齐寓。但陶陶知道有些人是专门做替人代持资产的工作的。 顶层的高级公寓,销售佣金自然更高,她这一笔就赚到了近百万的佣金。和之前在另一家地产公司销售出的三套,她在齐寓手里已经赚了一百五十万。 这促使陶陶在接下去的几天里,为了洛桐的事鞍前马后地跑了好几趟派出所,又和神经质的佟老师软磨硬泡拿到了洛桐的出生证明。 最后,洛闻舟拿着这些材料去派出所报案,连同有陶陶和齐寓的出面作证,洛桐的失踪案终于得以立案。 由中国驻该国的领事馆出面与当地警方联络。 就算阮飒再有本事,也逃不掉警署请他喝一回咖啡,和中国官员谈谈,并交出洛桐。 而他们只需在警方说“人已经找到了,家属来一趟”的时候,出现就可以了。 那是后话。 当下,还有一件事情悬之未决。 晚上,从领事馆出来,齐寓送走了陶陶,和洛闻舟一起走进他入住的酒店大堂。 齐寓还有些事想问洛闻舟。 第143章 对酌 深城的秋天要比海市炎热,可是,踏进五星级酒店的大堂,明显感到一股凉意。 大堂的空调开得很足。 连续两天的奔波,两人均有些疲累。但也让洛闻舟确信,齐寓确实对自己的女儿很上心。 正因如此,他才分外担心女儿现在的处境,从和齐寓交谈的字里行间,洛闻舟隐隐得知自己的女儿被另一个男人看上,他有军方背景,对于六十岁的男人来说,这番说辞,令他不安。 他们本来就对有些时代,有些事情高度敏感。 可齐寓能为了洛桐出面抗争,且不说别的,单就魄力就让他高看一眼。 因为他自己,就是个懦弱的人。 喜欢自己学生的时候,半推半就,后来学生突然退学的时候,也没有去深究。 直到十年后,他辗转从其他学生的口中得知,小佟在深城生下了个孩子,不知道生父是谁,他才后悔莫及。 现在,坐在齐寓的面前,他锐利的目光将他扫视得无所遁形。 他的懦弱,他的混蛋的过去,他没有对洛桐承担起的责任,在齐寓目光的审判下,一点点撕裂成碎片。 洛闻舟强打起精神,将破碎的自己一一缝补,他始终是长辈,又怎么可能在一个年轻人面前示弱,就是装也要伪装出坚强来。 深夜的大堂,柔情蜜意的爵士乐在安静的流淌,有些催眠,但更加撩拨。 两个男人对坐着,有些不合时宜。 洛闻舟看看安静无人的大堂,先开口说话。 “你是深城人?”他问。 齐寓说:“不是。如果要算,算是移民到海外的华人。拿了绿卡了,但国籍却没改。” 洛闻舟有些疑惑:“齐先生身世并不简单。” “也没有很复杂。”齐寓说。 齐寓不想继续关于自己身世的话题,他更想占据话语的主动权。 他说:“洛先生。我很感激你能以洛桐父亲的身份出面报警,还有你对我的考察,这说明您还是很在意洛桐的。” 洛闻舟叹了口气:“当然。我当然在意。” “可你有过自己的家庭,也有前妻,前妻也为你生过女儿。我想知道,她们现在还和你联系吗?”齐寓问。 他要确保洛闻舟心里对洛桐的亏欠多过对自己原配夫人生的女儿。 “她们恨我。特别是我女儿。”洛闻舟说,“我供她出国留学,学新闻传播,但她最后留在当地的华人媒体做了一名记者。而且很快把她母亲也接了过去。” “她早就想摆脱我了。”洛闻舟无奈地耸耸肩,“一个背叛妻子的父亲,不是好父亲。” 齐寓点点头:“谁都得为冲动付出代价。” 洛闻舟有些自嘲地说:“如果我现在对你坦白,说我对小佟的感情不是冲动,恐怕你也不信。” “我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您自己心里怎么想。”齐寓说,“如果你真的想补偿洛桐,我希望在找到她之后,您能把她接来海市生活。” 洛闻舟看着齐寓:“如果我女儿愿意承认我这个父亲,我怎么会不愿意呢?” 齐寓还想问下去,洛闻舟却拍拍齐寓的肩膀说:“这爵士乐听得人肝肠寸断,我觉得干脆上楼喝酒。我想有些话喝了酒比较好说。” 齐寓对洛闻舟说过刻薄的话,但现在洛闻舟仍愿意和自己深谈交心,这一点上,齐寓觉得洛闻舟还是不错的。 有一种说法是这样的:一个人是不是成熟,得看他对真话的接受程度。 显然,年近六十的洛闻舟已经活出了“六十而耳顺”的真实模样,比很多年过半百而不知人生所谓的人,要好太多太多。 两人前后进了电梯,电梯停在了顶层。行政酒廊在顶层。这家酒店的行政酒廊有一半在户外,视野很棒,俯瞰深城全景。 这座最新崛起的城市,拥有像老牌大都市海市一样金碧辉煌的建筑,和绚烂到迷人眼的夜景。 唯一的区别可能是这座城市更年轻,而海市则融进了一个多世纪的沧桑。 无论是海市也好,还是那个城市也好,当地人对来自某些国家的人,始终存有戒备,还有芥蒂。 两个失足落进海里的美国人,确实是意外,但即使不是意外,所有的舆论也会导向意外,这一点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就像外界给齐寓贴上的“心狠手辣”的标签,对于齐寓不知是幸或是不幸。 洛桐本来就是个单纯的女孩子,她留在阮飒身边越久,他便越担心,担心夜长梦多,她的心会变。 行政酒廊显然要比大堂热闹。有打扮入时的年轻女人揽着中年男人的腰,坐在临风的一隅,两人低声絮语。 也有一个人来喝酒的住客,更多的是像他们这样上来谈事情的。 “喝什么?”酒保问。 齐寓抬手将酒单递给洛闻舟:“你选。” “那开瓶红酒。”洛闻舟提议。 点完红酒,套餐里面配着坚果和芝士一起端了上来。 酒保当着两人的面开了红酒。 “要醒酒壶吗?”酒保问。 “不用,拿两只勃艮第酒杯,慢慢喝。”洛闻舟说。 齐寓点头,没意见。他酒量不错,看到红宝石一般的液体注入酒杯,他又有些触景伤情。 结果化作表情,却成了苦涩的微笑。 “你女儿酒量不好。”齐寓看了看洛闻舟,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洛闻舟淡笑一声:“你同她喝过酒?没有占她便宜?” 齐寓笑了,语气带着些玩笑的意味,因为他听得出来,这话里隐含的意思已认可他这个男朋友的身份。 齐寓笑说:“你现在问这个问题,是不是已经太晚了?” 洛闻舟笑着摇头。 他举起红酒杯和齐寓碰了碰:“说的也是。” 洛闻舟喝了一口。 酒过三巡,洛闻舟脸微红,突然酒后吐真言:“其实在你心里,看不上我?” “何以见得?”齐寓没想到自己那一点眼角眉梢的不屑竟被洛闻舟察觉。 “你出钱买了两幅画,心里就是不想欠我这份人情。如果不是为了报警找洛桐,你根本不会和我坐在这里。” 洛闻舟保养得不错,气质儒雅,举手投足皆是儒商的气质。 但刚才说那一句话的时候,他却分明泄露了颓势。 他是忌惮齐寓的,又小心翼翼地想要拉拢齐寓,因为他说“洛桐是我女朋友”,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很难不让人信服。 洛闻舟甚至觉得,就算自己在齐寓眼里是个混蛋父亲,是那种十足的大混蛋,他也不会改变对洛桐的态度。 齐寓的眼神中天生有那种严冬一般的冷酷和坚定。 一个人三十岁,就能如此,这太可怕了。 第144章 阮雄 “说说您当年是怎么爱上洛桐的母亲的?” 有些话喝了酒才能说,齐寓想,有些话还得别人问了才有机会说。 洛闻舟看齐寓,反问:“我女儿漂亮?” 齐寓说:“漂亮。但我看上她不仅仅因为这个。” “那因为什么?”洛闻舟问。 “因为她身上刚好有我需要的东西。就是那种面对一切都好奇、热情、纯真的东西。” 齐寓挑了块芝士放在苏打饼干上吃下去。 芝士和红酒的味道向来是般配的。 洛闻舟说:“我懂你说的意思。因为我也曾因为这种东西而心动。” 两人不约而同地笑笑,碰了杯。 “洛桐的母亲是什么性格?”齐寓问。 “她性格像天使,没惹过俗尘的那种。那时候她是我的学生,画画很好,艺术鉴赏力更好,憧憬浪漫和美好。她看我的眼神让我拒绝不了。”洛闻舟说。 说完,他摇摇头,手指向后梳了一下头发,眼神已完全被回忆侵占:“不是找借口,是真的拒绝不了。我明知道她晚上约我到画室,我不该去的。但是她眼睛里含着水,看着我,好像只要我说不去,那眼里的水就要决堤了。于是,我去了……现在想来,那段日子是很美好的,就算在旁人眼里是错误……那也是美丽的错误。” 很难相信一个快六十岁的人口中会说出这样感性的话。 洛闻舟年轻时如何,齐寓大概猜得到了。 “大概学艺术的人大多都有些感情用事。”齐寓自言自语了一句。 情绪到了,很难控制自己不做出格的事。 虽然在艺术家的眼里,那也并不能算是出格。 他们脑子里想的是,谁规定了人只有一种活法? 以爱的名义,追逐着自己的本心。 那确实美好。 齐寓想到了洛桐,也摇头笑笑。 每个人都如此,这世界乱套了。 偏偏他们这些个都如此。 …… 喝着酒,吃着坚果,不知不觉便到了深夜。行政酒廊到点也要打烊了。 齐寓送走洛闻舟,踱步去了自己的房间,一路上他都在想着洛闻舟说的“我太懦弱了,我该早一点去找小佟,我的人生错过了整整十年,如果早一点去,小佟也不会不肯原谅我,说那些狠心的话”…… 齐寓双手插在裤袋里,低着头走路,晚上人思维涣散容易放松了戒备,一路走进长廊,出了电梯在玄关,他遇见了阮雄。 阮雄在电梯口打电话,现在是深夜了,不过他看上去很精神,说着英文。 齐寓听到两句,大意是说,让律师草拟文件,对拒绝游客入境的海关部门,提出起诉。 齐寓停在玄关,转头看窗外,有意等他挂掉电话,一边思忖着如何套近乎,是不是该挑明了自己的身份的时候,阮雄抱着手臂挂掉了电话,齐寓回头对上阮雄意味深长的目光,他隔空勾着唇角冲他笑笑:“齐寓?” 齐寓心里意外,他们之前可没什么交集。 “我认识你,不过你不认识我。”阮雄说,“你和十年前模样没什么变化。” 齐寓刷开房门:“进去坐坐。” 阮雄哈哈一笑:“还头一回一个男人请我进房间坐坐。” 齐寓也笑笑:“我也是第一次请一个男人进房间坐坐。” 说的是荤笑话,能接得上梗也算是投缘了。 进了房间,阮雄坐在沙发上,看了眼角落里的一只旅行袋子,问:“来深城出差?” 齐寓从酒柜拿了两瓶水,一瓶扔给阮雄,说:“是的。我在这边有个办事处,做一些国内的投资还有进出口生意。” 齐寓说到生意的时候用的是英语词汇,阮雄被带着也用英语跟齐寓交流。 阮雄的中文比较生疏,而齐寓的土话只会说日常用语,结果两个黄皮肤的人谈起生意来,还要用第三种语言交流。 阮雄说:“在瑞士,齐总在华人圈的名望很高,都知道你有个投资公司,眼光很准,帮客户赚了不少钱。” “名声这种东西多少有些夸大其词,阮总是想投资一些份额?”齐寓开门见山地说。 阮雄说:“如果有不错的项目,可以合作。” 齐寓说:“我手头有个收购项目,在您的国家。” “哦?”阮雄略挑了挑眉,没想到齐寓能这么爽快,他本来旁敲侧击想问的也是那桩收购案。 买下国企,进行产业升级,外人看起来是笔不划算的买卖,只有他这个了解国策的本国人才知道这笔买卖里面能有多少可操作的空间。 他想做的不是狮子猎豹,而是秃鹰,等野兽的尸体腐烂在荒原上的时候,他飞过去啃噬骨头,做些空手套白狼的事,又不至于暴露自己的身份。 阮泰亨的禁足令始终是戴在他头顶的紧箍咒,老爷子一天不松口,他也翻不出什么水花来。 这次他被困在深城,就是因为海关收到消息拒绝他入关将他拦在了国门外。 齐寓说:“可是据我所知,阮总好像没有投资实业的经验,我要做的纺织行业,您真的感兴趣?” 阮雄尴尬地笑笑,拧开盖子喝了一口水。 “您这次来深城也是因为公事?”齐寓问。 阮雄说:“私事。家务事。” 齐寓看了看阮雄的表情,咳嗽了一声,索性单刀直入地说:“我听外界说,你和阮老爷子闹得不愉快,他对你有误会?” 阮雄吃不准齐寓知道多少,内心又觉得齐寓城府深,一时半刻不能对他交底,便打了个太极说:“儿子和老子的关系,是普天下最难处的关系。” 齐寓呵呵笑了一下:“也是。如果碰上儿子多的话,那更是如此了。” 阮雄以前没和齐寓接触过,外界传他的那些手段故事,将他过分妖魔化,其实真正接触下来,此人看着倒是挺斯文,说话也客气,并非传的这么心狠手辣。 阮雄慢慢交心:“不瞒你说,最近老爷子出了点事,我很担心,特意从瑞士飞回来,到了国门外,竟不让我入境,老爷子气性大,我这个做儿子的真是没法子。” 齐寓不经意说:“老爷子身体抱恙?之前谭会长组了局他也没来。” “谭会长组的局,商量国企收购案?”阮雄问,“那谁来了?” “三公子。”齐寓说。 阮雄早知道这些,是故意装不知道,套他话。 “哦!小飒来了?父亲想让他参与收购案?”阮雄问。 齐寓说:“我也以为是这样,准备好了谈合作,不过他意不在此,只是个传话的。” 阮雄心中暗喜:老爷子到底没把生意上的事放手给他。 想想也是,刚毕业的毛头小子,哪是他的对手,他卧薪尝胆这么多年,不就是等着老爷子两腿一蹬,家业便都是他的了。 第145章 畸形关系 阮飒这两天焦头烂额的。 洛桐被他软禁在家里,哪里也去不了。阮飒则需在医院、家里、公司三处跑,他恨不得化出两个分身来。 这天,他疲惫地回到家,到家已经很晚了。进了房间,才发现房间里灯全是黑的。 他以为洛桐已经睡了,正要蹑手蹑脚地进卧室拿衣服,突然黑暗中传来一声:“阮飒!” 阮飒一回头,看到洛桐孤零零坐在黑暗里,像一尊雕塑似的。 阮飒转身走到沙发边,俯身在洛桐面前,拿起她放在膝上的手掌摸上自己的脸颊,他转头吻了吻她的手心,沙哑着嗓子问了一声:“洛桐。你怎么了?” “我们谈谈。”洛桐的声音清冷。 她走去墙边,摸了电灯开关,灯倏然亮起,照得一室堂皇。 灯光下,阮飒的脸满布倦容,就是有绿巨人一样的复原能力,也经不起身与心的双重焦灼。 洛桐的脸色同样也不好看,再漂亮的脸,如果双眉深蹙,抿唇不语,也不会是美的。 阮飒看着她,洛桐还靠在墙边,抱着手臂抗拒地看着阮飒。 洛桐看着阮飒,目光和平时不同,阮飒突然有些心慌。 洛桐说:“阮飒,我没有怀孕。之前,不知道哪里搞错了,但……总之,我没有怀孕……而且,目前也没有要孩子的打算。” 阮飒一愣,这迟来的审判终于还是来了。 洛桐这两天就一直躲着他,对他的态度冷淡而疏远。 阮飒因为分心在别的事情上,也就随她去了,阮飒自然希望洛桐快点怀上他的孩子,虽然用这种手段把她留在身边并不光彩。 可相比让她爱上他,他情愿先拥有她。但是,他也不好强来,又怕她现在无所顾忌更要以死相逼。 这尺度的拿捏真叫人头疼。 阮飒迟了片刻才回应道:“只是现在还没有怀孕,迟早你还是会怀上我的孩子!” 阮飒强硬的态度换来洛桐更对抗的情绪,她直接发难:“那是你以为的!我当初被迫和你在一起是因为我以为有了齐寓的孩子!” 洛桐说完这句话,阮飒突然很生气,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洛桐跟前,手掌掐着她的肩膀,冲她吼道:“你现在对我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想跟我提分手吗!” 洛桐的肩膀被阮飒掐得生疼。 她红着眼睛看着阮飒,求饶地说:“阮飒,你已经得到过我了……我希望……” “不!不可能!”阮飒暴怒,“你永远、永远也别想离开我!” 洛桐苦笑了一下,眼睛睁大,蓄积的眼泪仿佛要夺眶而出。 她强忍着泪意,目光冷冷地刺向阮飒,她狠心地说:“我不爱你。是你勉强我的!” 这一刻,阮飒快气疯了,他捏着洛桐的下巴狠狠地吻在她的唇上,用力地吮吸像是要吸尽她肺里全部的空气,洛桐用力地推着阮飒,可是他的劲很大,洛桐根本就推不开。 突然,阮飒觉得舌头一痛,他松开了洛桐,发现自己唇上已经被洛桐咬出了血。 阮飒突然就像一头被嗜血刺激到的鲨鱼,他舔了舔唇威胁道:“你不是爱他吗?那我毁了他,我倒要看看,到那时你还能不能说这样的话来气我!” 阮飒又低下头,准备发动更加猛烈的攻势。 突然!啪~! 洛桐的巴掌扇在了阮飒脸上,阮飒抓着洛桐的手腕将她用力拽到跟前,眼睛直直地看着她,愤怒的、受伤的眼神刺着洛桐:“你不是说我强占吗?那就试试被用强的滋味!” “混蛋!”洛桐叱骂着阮飒,“你放开我!” 什么?混蛋? 曾经谁在我跟前一遍遍喊着“阮飒”的名字乞求我的?! 阮飒真气急了,他一把将洛桐扛到肩头,用力扔到了床上。 “阮飒!”洛桐拼命地踢他挠他,阮飒连挡都不挡,任由她作她闹。 在他面前比力气,谁给她的勇气! 洛桐挣着躲着,一边放狠话:“阮飒!如果你今天碰我,我就恨你一辈子!叫你后悔一辈子!” 这话,陡然让阮飒想起了洛桐手里拿着碎瓶子抵着自己颈侧的样子,他怕了。 他可以禁她的足,可是他没法二十四小时都看着她。万一……她真的做傻事,他真的要后悔一辈子了。 阮飒将洛桐的双手举高摁停在床上,他手上的动作停住了,洛桐便有片刻的休战。 两人目光对峙。 他看着床上的洛桐,她的脖子、肩膀、手腕都被自己掐红了,她红着眼睛怒视着自己。 阮飒突然觉得挫败,他觉得自己就像个混蛋,忍不住连自己都开始厌恶自己。 他放开洛桐,居高临下地看着洛桐,倏忽间也红了眼眶,他痛苦地反问:“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是啊,事情怎么会变得这样? 今天前,洛桐还是那么地乖巧、听话和顺从。 两天前他父亲出事,她陪了他一整夜。 一周前她委曲求全地跟着他,求他只要放过齐寓,就会死心塌地地跟着他。 可今天!她突然说要离开! 阮飒痛苦地将洛桐抱进怀里,两行热泪从眼眶中流出。 怀里的洛桐也哭了。 谁也不想这样,可事情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阮飒抚摸着洛桐的头发,亲吻她的脸颊,不再有过激的举动。 洛桐感受到阮飒暖而厚的胸膛,他的心脏加速地跳动着,每一下脉搏都有力地震颤。 洛桐也不晓得该怎么办了。 谈话前,她所希冀的和平分手,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以阮飒的性子,他怎么可能……放过她? 洛桐从床上坐起来,掌心胡乱地蹭着眼角,将眼眶里的湿意强按下去。 “阮飒,我们能不能好好谈?你不要这么激动。” 洛桐捂着脸只觉得自己的心被揪着、掐着,快要被揪下一片片来。 阮飒翻身坐到洛桐身旁,他半边挨着巴掌的脸上,黑红黑红的。 洛桐一转头对上他左脸上隐约的手指印,心里更添一层烦恼。 洛桐抱膝转头看着阮飒:“你不觉得我们现在的关系很畸形吗?” 第146章 你是魔鬼吗 “那你觉得不畸形的恋爱关系是什么样的?”阮飒认真的问。 每当这种时候,洛桐便对他狠不下心来,他目光灼灼问自己:“不畸形的关系是什么样的?” 就好像一个学生在诚恳地向老师提问。 洛桐循循善诱:“至少不用把恋人关在家里。” 阮飒说:“你是想出门?那我明天带你去医院,去公司也可以带着你。” “我不是那个意思。”洛桐说,“我当然需要随时可以去任何地方的自由,但也不光是那样。” “那你还想要什么呢?”阮飒转头看向洛桐,他的眼睛深情地凝视了洛桐片刻,随后狠心地把头转到一边,“分手除外,其他都可以商量。” 洛桐心想:好。你现在在兴头上,我提分手,你必然接受不了。那就换个说法,讲道理总行。 洛桐将阮飒的下巴转过来对着自己,认真地看着阮飒的眼睛说:“恋爱,不应该是两情相悦吗?你爱我,我也爱你。那才算是爱情?” 阮飒好像听进去了,他的眸光闪动一下,长臂一揽,将洛桐靠进自己的怀里,让她的耳朵贴着自己的心脏。 洛桐不知他想做什么,但那心跳强健有力,像打鼓似的。 咚咚~咚咚~ “洛桐,到现在你还不相信我对你的感情吗?”阮飒的嗓音微哑。 “你嗓子怎么哑了?感冒了?”洛桐问。 阮飒说:“没有。我很少感冒。” “你那天淋雨了。”洛桐又说。 “我身体很好,大概是熬夜熬多了。”昨晚他在医院里陪夜。 洛桐静下来,又深嗅了一下他的衣服,她从阮飒怀里抬起头问:“你抽烟了?” “嗯。”阮飒有些不好意思。 洛桐有些沉默了,她知道这几天阮飒压力很大,她在这个时间找他摊牌确实有些不顾他的死活。 洛桐正想道歉,阮飒突然摸着她的脸颊开口道:“洛桐~我爱你。” “嗯?”洛桐萌萌地看着他,他们刚才是怎么说到这里的? 阮飒为什么对她突如其来地表白? 洛桐快被他绕晕了。 洛桐沉下心来想了一下,想起来了。阮飒是在对她“两情相悦”的说法,表白心迹。 可是她刚才的意思不是这样的。 洛桐急忙解释道:“我没有怀疑你的感情。我是说,只有你单方面的喜欢是不行的。” “你不喜欢我吗?”阮飒反问。 洛桐咬着牙,看阮飒的眼神,又狠不下心来:“反正不是那种喜欢。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男女之间还能有哪种喜欢?”阮飒反驳了一句。 洛桐立即改口:“我不喜欢你。阮飒。” “没有你想要的那种喜欢。”洛桐强调。 阮飒抿着唇,看了洛桐一会儿,目光锐利好像在审视她真实的内心。 良久,他开口道:“我一点都没感觉到你讨厌我,真的。人要诚实,洛桐。” “我刚才打你了,踹你了。”洛桐放狠话,“那样还不算讨厌?” “看一人,不能看表面,要看她真实的动机。”阮飒执着纠缠。 “真实的内心就是,我不想和你发生关系。”洛桐说,“那也不算讨厌?” “不算。”阮飒赌气道,“你只是刚才没心情。” 说完,阮飒捏着洛桐的手掌贴在她的胸口上。 洛桐因为激动而胸口一起一伏的。 阮飒的掌心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胸口,直到洛桐注意到他好像在吃自己的豆腐。 她拍掉了他的手。 洛桐正色道:“阮飒~不讨厌,不等于喜欢。你明白吗?阮飒。我虽然能把你当作朋友,但无法爱你。这是两回事。” 阮飒眨眨眼睛,低头吻了一下洛桐的额头。 “我确实不太理解你的意思。我们很契合,这难道还不表示我们是可以相处的?”阮飒说,“你要是讨厌我,身体会比内心更诚实。” “可是,如果不是你威胁、强迫,给我灌酒,我们压根儿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洛桐用掌根推开阮飒的下巴。 洛桐现在觉得,即使阮飒有一个中国母亲,他的思维纯纯就是一个外国人。 怎么明明说的都是中文,却有点各说各的,鸡同鸭讲的意思。 阮飒双手捧起洛桐的两颊,诚恳地道歉:“那时候是我不对,可是现在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你怎么能睡了我就不负责了呢?” 洛桐目瞪口呆,一晃神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她沮丧的抱着膝抵住下巴,手指在头发间揉来揉去,阮飒他……是魔鬼吗? 亏她还是中文系的高材生,完全被阮飒的鬼才逻辑给打败了。 洛桐痛苦地揉着头发想下一句该怎么说,该从哪个方向跟阮飒讲道理,让他知道她因为心里有了齐寓,便不可能再分心多喜欢一个人。 “阮飒~你要知道一个人的心里容不下两个人。”洛桐回避着“齐寓”的字眼,以免刺激到阮飒。 阮飒却说:“我不同意。你看我们家就知道,人的心里可以容得下的。” 这是什么歪理?洛桐快疯掉了。 “那我心里有别人,你就不生气吗?即使这样你也无所谓?”洛桐没想刺激他的,但他逼得她无法不把话说绝。 阮飒将“鸵鸟”洛桐从一头乱发中解救出来,用手指给她把蓬乱的头发理好,捋到耳朵后面,又亲了亲她的耳朵。阮飒贴着洛桐的耳畔轻声细语地说:“你说的这些,不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了吗?不光如此。那时候你说怀孕了,我都接受了,你还要怀疑我气量不够大?” 洛桐目瞪口呆地看着阮飒。 语塞了。 阮飒~你是魔鬼吗? 阮飒真的有些累了,他贴着洛桐的耳畔蛊惑地说:“你洗澡了吗?一起去。” 洛桐简直了,她忍不住喊了一声:“阮飒!” 阮飒不晓得自己又做错了什么,呆呆回头看向洛桐:“你洗过了?” 洛桐非常便秘地抿了抿唇:“我现在在跟你说话,你可不可以正经点。” 阮飒翻身下床的动作停到一半,又侧转身抱回洛桐:“那你继续说。我洗耳恭听便是。” 洗耳恭听?你洗耳恭听了吗! 想到谁也说服不了谁,话语在洛桐舌尖打转了半天,她最终仰天长叹一声:“算了,你去洗澡。我们改天再说。” 改天,让我打个草稿再说。 第147章 陈美人 阮飒洗完澡躺在床上,从后面抱住了洛桐,下巴磕在她的肩头。 洛桐本来就没睡着,被他灼热的手臂环着腰便有些说不出的不自在。 “阮飒,你可不可以不要抱着我睡。”洛桐小声地抗议。 阮飒手臂稍微松了松,但姿势还是维持着刚才的样子,没有松开怀抱的意思。 洛桐不说话了,只好手掌往下一穿,隔开阮飒的掌心和自己的小腹。 阮飒深深地在洛桐耳后叹了口气,呼吸的振动吹拂在耳畔,又酥又痒的,洛桐忍了忍,说:“阮飒。你别冲动。” 阮飒感觉到手掌下洛桐僵硬起来的身体,便安抚地在她耳后说:“别担心,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经他这样一说,洛桐略微放心了点。 她觉得自己这样和阮飒在一起,对两个人都是一种考验。 洛桐尝试着开口:“阮飒。你说,我们要不要分床睡?” “当然不好。”阮飒下了些重手掐了掐洛桐的腰,提醒她,“你想什么呢?哪有夫妻分房睡的?” “我什么时候是你的老婆了?”洛桐回了个头。 而且,这话怎么听着耳熟? 她得找人去看看八字,为什么身边遇到的这些男的,都是这个德行,自说自话,自我感觉良好,还听不进劝的。 “现在外面都知道我们的关系了。洛桐,你就是想撇清,也来不及了。”阮飒说,“我今天去了趟公司,走到写字楼前台,前台小姐都在恭喜我。” “啊?”洛桐激动地转过身,“什么意思?” “他们都知道了啊,我带着你出去,带你住我们岛上的度假屋,还带你去了军区医院,抱着你在长椅上等了一夜,该看见的都看见了。你都不晓得这流言传得有多快。”阮飒用“我也没法子”的口气诉说着这些,听上去多少有点欠打。 “那你就不能澄清一下?”洛桐轻拍了一下他的胸口。 他趁机捉住她的手,环上自己的脖子。 黑暗中,他的眼睛又黑又亮,泛着水光。 “实话。为什么要澄清?”阮飒问。 洛桐被他的话问得胸口一滞。 他总是有办法把她原来的逻辑搞混乱,迟疑间,阮飒又在黑暗中嗅起了洛桐身上好闻的味道,忍不住细细碎碎地吻她,洛桐有些郁闷地推开他。 阮飒察觉到洛桐的生气,只好说:“那你教我怎么说?” 洛桐双手捏着他的耳朵,鼻尖对着鼻尖,认真地教他:“你就说,我是你的朋友?” 他轻笑了一声,胸口起伏了一道。 他反问:“朋友?我和黎诗宁那种才叫朋友。和你怎么会是朋友?别人又不傻。” 他认真地纠正:“对你,不是朋友,是爱人。” 洛桐皱着鼻子:“你就不能敷衍一下嘛。善意的谎言?” 阮飒摸了摸她好看的眼睛,将她的眼皮合上吻了一下。 “这里,就两种信仰,不是天主教就是佛教。彼此教义大不相同,但都要求必须要对自己诚实。”阮飒说,“你是在教我撒谎。洛桐,这样不好……” 等等?洛桐惊诧地揉了一下阮飒的耳垂:“你是什么信仰?” “小乘佛教。”阮飒说。 “哦~”洛桐知道了,小乘佛教基本上可以概括为“恪守本分,对自己诚实”。 被他这样一说,洛桐瞬间又没道理可讲。 有一阵子无声,阮飒又将脑袋埋进洛桐的怀里,呼吸沉沉喷在她的颈间和胸口,手臂还牢牢地箍在洛桐的腰上。 洛桐推了推他的肩膀,纹丝不动。 他身上的麝香味扑在自己的鼻尖,阮飒睡着了。 他的睡颜有些像赌气的少年,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片阴影,洛桐用手指抚摸了一下他的眼睫,轻轻的叹息。 她憋了一天的大招,在阮飒面前,怎么就卸了劲了呢?她准备的那些狠心拒绝他的话,怎么在他面前就失效了呢? 她也弄不明白…… 第二天一早,阮飒先醒来,颇有些神清气爽的样子,洛桐还没醒,他先在洛桐耳畔吹气,洛桐像挥苍蝇似的,将阮飒挥开,她翻了个身继续睡。 阮飒又在她的颈肩和腰际挠痒痒,在一起的这些天,他知道洛桐最敏感的部位在哪里,才在腰上挠了两下,洛桐就咯咯笑了起来,蜷缩成了一个虾子。 “阮飒~你好烦啊。”洛桐早上刚睡醒的声音带着些娇憨,特别招人。 阮飒手上停了一下,洛桐又要睡去,阮飒又对着洛桐的耳根吹气,另一手将她揽进怀里挠她的胳肢窝。 洛桐像条活蹦乱跳的鱼,一会挺起一会打直。闹了一会儿,洛桐终于醒了。阮飒吻了吻她的眼睛和嘴唇说:“起床吗?今天带你出去。” “啊?”洛桐睁大眼睛,颇有些不可思议,“你就不怕,我跑了?” 阮飒捏了捏洛桐的鼻子,半开玩笑又半认真地说:“无论你在这个城市哪个角落,我总有办法找到你。” 洛桐轻哼了一声,赌气道:“那可不一定。” 阮飒捏了一把洛桐的脸颊:“你是我的人。别身在曹营心在汉了。” 他拍拍她的屁股,将她从床上拉起来, 一大早的,他可不想从洛桐口中听到那个人的名字,于是便结束了那个话题。 既然恋爱不是能单方面开始的,那分手也不是单方面说了算的。 阮飒想:至少这样才算公平。 下楼碰到大妈,她微笑着叫了洛桐一声“锅盖”,洛桐也回了一声“咩咩”。 她朝他们指了指餐厅的方向,大概是要说,早餐都备好了。 但洛桐似乎隐约听到一句“chen”的发音,等大妈走后,她问阮飒:“她刚才是不是说有人姓陈的?” 阮飒揽着她的肩膀:“我妈姓陈啊。” “哦。我怎么叫她?”洛桐问。 既然住在阮府,她总不能还叫“伯母”,听着生分。 “叫妈啊。”阮飒说。 “你正经一点。”洛桐瞪他。 “那叫陈美人。”阮飒说,“我爸有时候也这么叫她。” “啊?”洛桐愣了一下,“不合适?这个称呼听着可不怎么正经。” 阮飒说:“我妈年轻的时候,整个港口的人都这么叫她。你这么称呼她,她会很高兴的。” 洛桐撇撇嘴。 进餐厅的时候,美人妈正巧捻着兰花指在喝红茶。 洛桐经过她身旁,叫了声“陈美人”,美人妈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 洛桐这才知道被阮飒戏弄了,改口道:“伯母,早上好。” 第148章 齐寓回来了 洛桐坐下后,小腿勾在阮飒小腿上想偷偷踹他一下,阮飒动作敏捷,正好将她腿往中间一夹,洛桐腿便抽不出来,脸憋得通红。 美人妈坐在斜对面,很优雅地在喝茶,洛桐偷瞄着美人妈不敢造次,小声说:“阮飒,你干嘛?” 美人妈觉得这两人窃窃私语不对劲,她识趣地站起来,端着茶杯看向外面庭院里栽种的花,看了两眼喝完了最后一点茶,正要把茶杯放回去,一回头余光又瞥见小两口正在打情骂俏—— 阮飒用叉子叉了一块凤梨送到洛桐唇边,洛桐的腿在桌子底下挣扎着。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美人妈没眼看,赶紧再转过身接着看花。 “叫我亲爱的,我便放了你。”阮飒大腿暗暗发力。 “不叫。”洛桐嘴硬。 你等会总要站起来,难不成吃完早餐也不放? 洛桐别扭地转过身用叉子叉盘里鸡蛋,可是她半边身体都拧着,横竖是不方便的,一赌气索性连早饭也不吃了。 阮飒叉起一片水果:“吃了水果,我便放了你。” “好。”洛桐想,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凑上去要吃叉子上的凤梨,阮飒手一缩,洛桐便吻上他的唇,他舌头一勾,舌上都是那凤梨味,他刚才也吃凤梨了,原来他说的“吃水果”是这么个吃法。 洛桐被他戏弄得气血上涌又不能发作,只得忍着脾气将早餐吃完了。 到了车边,洛桐关车门的时候失手关得重了点,砰地一声。 阮飒跨进驾驶座,笑着看了洛桐一眼:“拿车子出气了?” 洛桐鼓着两颊生气道:“下次不许再戏弄我。” “好好好。”阮飒举双手投降,放回方向盘。 阮飒最近也摸透洛桐的脾气了:你越认真她便越来劲,你要是打太极,她便只好干瞪眼。 阮飒转头正看到洛桐在干瞪眼,他提醒道:“宝贝,安全带。” 洛桐系上安全带:“不许叫我宝贝。” “那叫,亲爱的?老婆?甜心?锅盖……”阮飒油嘴滑舌。 洛桐生气地踢了一下座位的前挡:“叫我名字啦。” “那就……得叫……阮洛桐了……”阮飒厚脸皮地说。 洛桐气急败坏地说:“你专心开车啦~!” 可他发车前又嘴欠说了句:“我妈当年的绰号就是叫陈美人。” 洛桐斜了他一眼:“调戏之词?” 阮飒不否认,心说这都能猜出来? 他舔了舔嘴唇,又说:“还是我爸厉害。他睡了我妈,还要写情书给我妈,情书里还入乡随俗地借用了一句唐诗——当时我醉美人家,美人颜色娇如花。羞得我妈当时就没脸见人了。” 洛桐听完后也忍不住笑了:“那情书送哪儿去的呀?” “送到我外公开的公司里嘛。情书被伙计们哄传,陈美人的绰号也就传开了。”阮飒说。 “你爸也真是。这什么词儿,诗写得也露骨,他用得更露骨。”洛桐在脑海里玩味着诗的内容,禁不住哈哈大笑。 她想,她要是收到这么一封信,那不得恨不得挖个地洞钻? 阮飒也跟着咧嘴大笑,占了些嘴上便宜也是好的,能逗得洛桐开心也是好的,他开车一路心情都不错。 车子很快便停在了军医院住院部楼下。 阮飒拉着洛桐穿过小花园抄近路走,在吸烟点正遇上黎诗宁在抽烟。 黎诗宁看到洛桐,一想到她正在备孕。慌忙将烟蒂捻进垃圾桶。 “洛桐。”黎诗宁同她打招呼。 “诗宁。”两人异口同声地喊。 黎诗宁莞尔一笑:“真默契。” 笑完,她随口问了一句:“你父亲什么时候出院?” 阮飒说:“医生说,后天就可以。” 黎诗宁说:“我一会儿上去看他。” “你忙你的,不必特意跑一趟。”阮飒说,“我爸他说你太辛苦,还一直惦记着他的病情,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黎诗宁耸耸肩,大气地说:“让阮伯伯不用客气,我也是受父亲所托。我父亲说,军区的老战友都希望阮伯伯快点好起来呢。” 阮飒笑着对黎诗宁点点头,揽着洛桐的肩快步向住院部走去:“那回头见。” 到了病房,昨晚陪夜的大姐正从洗手间出来,她刚洗了一把脸,脸上还湿漉漉的,可亲眼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姨太太”,她八卦天线立刻竖起来,走到洛桐面前,有些激动地握着洛桐的手:“你是小飒的女朋友?” 洛桐难为情地笑了笑:“嗯。” 大姐性格挺爽朗的,看了看洛桐的模样,心生欢喜:“你皮肤好白,好漂亮。” 她又拍一下阮飒:“你小子艳福不浅嗷~” 阮飒嬉皮笑脸且大言不惭:“我对洛桐是一见钟情哪~” “是吗?洛桐?”大姐兴致勃勃地打探,“小飒他是怎么追的你?” “好像也没怎么追。”洛桐避重就轻地说。 阮飒笑说:“胡说。可难追了,头发都快薅秃了。” 病床上的阮泰亨咳嗽了一声,两人这才停止了玩笑。 回头看去,阮泰亨也在床上笑。 护士给他拔完输液的针头,笑着对老爷子说:“今天输液都输完了。明天再打一天吊针就可以出院了。” 阮泰亨气色不错,微笑着点了点头。 护士出去后,大姐也匆匆跟阮飒道别,说是今天还要参加儿子学校的重阳敬老活动,背上包便走了,临走还对洛桐挤眉弄眼:“有空来我家玩~” 洛桐乖巧地点点头:“好~” 阮泰亨在一旁看着,心想:这小丫头性格倒不错,果然和之前想的一样。外柔内刚。 阮泰亨抬了抬手唤洛桐过去,阮飒也跟过去,以为阮泰亨要对他们吩咐些什么,阮泰亨却对阮飒说:“你帮我跑一趟主任办公室,转告主任医师,我明天打完吊针就要出院,问他好不好办?” 阮飒没奈何,父亲的话就是圣旨,他对洛桐使了个眼色,便快步走出了病房。 支走了阮飒,阮泰亨才开口对洛桐说话,他略显苍老的手轻拍了拍洛桐的手背,缓缓开口道:“洛桐,阮飒对你怎么样,你是看得到的,我们也心知肚明。他这个孩子啊,心善,待人也专一,不随便喜欢一个人,喜欢上了,也不会随便改弦更张。现在我就想问你,你是怎么想的?” 洛桐微微垂着眸,阮泰亨的眼神太厉害,洛桐都不敢和他对视。 “我也觉得阮飒人挺好的。”洛桐不想让一个父亲担心,只想含糊地带过去。 阮泰亨却不可能放着问题不管,只聊些不痛不痒的。 他突然来了一句:“我听说,齐寓回来了。” 一刹那,洛桐的目光对上阮泰亨的,心里一麻。 第149章 施压 刚才一对眼,阮泰亨便知洛桐心里根本就没忘了齐寓。 他淡笑一下,说:“相遇都是缘分。见一个人,忘一个人,都很难。” 洛桐轻轻咬着唇,齐寓回来的消息让她的心不能平静。 阮泰亨的话听着客气,言下之意,却是要让洛桐去“忘了齐寓”。 阮泰亨又说:“洛桐,你已经是小飒的女朋友了。在这片土地上,顶着这个姓氏便意味着荣誉。你和小飒出双入对,在旁人眼里就已经是阮太太的身份。这一点,所有人都心里明白,就算是齐寓也是知道的。我想,这就是他回来后,没有直接来找你的原因。” “非不想也,而是不能也。”阮泰亨的话像是一把刀子剜着洛桐的心。 洛桐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她思绪涣散,肩膀也垮下去。 然而阮泰亨的话还未说完。他用更加严厉的语气说:“不是我封建和古板。这个社会对男女的看法本来就不同。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却要求女人从一而终。你可以心里有别人,但行为上,得顾着阮家的面子。不然,你就是在打我的脸,打阮飒的脸,也在打你自己的脸。” 洛桐如鲠在喉。 阮泰亨是长辈,她不敢忤逆。阮泰亨还是病人,她更不能忤逆。但她心里的那点叛逆,还是让她浑身都僵住了,无形的威压笼罩着全身,她觉得透不过气来。 阮泰亨还没说完,但阮飒因为心里着急洛桐,脚力很快地办完事,又转回到了病房。 洛桐看了阮飒一眼,阮飒就晓得父亲刚才在对洛桐说什么了,他解围道:“父亲,您身体刚好点儿,不能多说话,好好休息,有什么话回家再说也不迟。” 阮泰亨轻哼了一声,对阮飒明目张胆的偏袒有些不悦,他自认为在对洛桐好,儿子却要让他闭嘴。 阮泰亨顿了顿,用不容商量的语气说下去:“我和洛桐说的事刚好也和你有关。” 阮飒过去牵住洛桐的手,默默给她些支持,手指弯曲着摩擦着她的掌心,好叫她放松些。 “你们俩得当面给齐寓赔礼道歉,他若要为难你,你也得受着。小飒,因为你这事做的不地道。夺人妻子如抽人耳光。人,他要不回去的。但这个面子,应该要给。等我出院后,你就要当我的面,把面子给齐寓还回去。” 阮泰亨的话顿时让两个年轻人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阮飒被父亲骂得羞臊, 沉默着说不出话来,一偏头看洛桐,她脸都红到脖子根了。 阮飒妥协:“父亲我听您的。我自己找的事,我自己受着,别为难洛桐就好。” 阮泰亨鼻子里出了一声,说:“这才像个男人。” 洛桐明白老爷子逼着阮飒道歉,分明是在含沙射影地提点自己,叫自己从此不能再对齐寓有非分之想。 阮泰亨到底是阮泰亨,他在,谁都撼动不了他的权威,他一发话,齐寓不想将洛桐拱手让人,也不得不屈服。 说是让自己儿子给齐寓道歉,却是要硬生生拔去扎在洛桐心里的那根刺。 话说到这里,黎诗宁敲了敲门,进了病房。 她一看几人的脸色,感觉气氛怪怪的,好像笼罩着一股低气压。 洛桐勉强地冲黎诗宁笑笑。 黎诗宁用唇语问了一句“没事。”阮飒小小的比划了个ok。黎诗宁往阮泰亨病床前走去。 阮泰亨见到黎诗宁,脸上瞬间恢复了慈祥的微笑。 他对黎诗宁说:“诗宁,这段时日你辛苦了,我生病住院,你忙前忙后的,都累瘦了。” 黎诗宁摆摆手,爽快地笑了笑,看着阮泰亨问:“阮伯伯,听说您急着出院?刚才在走廊里碰见主任医师了,他说您脾气硬,他不同意也怕您生气,只好同意了。” 阮泰亨哈哈大笑,笑了一下有些岔气,又捂住胸口,阮飒忙跑过去帮老爷子捋着后背顺气。 “爸,您悠着点。” 阮泰亨摆摆手:“没事,能有多大事?枪林弹雨过来的。” 他看着黎诗宁说:“阮飒这小子就是不懂事,看不到你的好……” 话说了半句,但在场三人都听懂了。阮飒和黎诗宁面面相觑,同时看向洛桐,都怕她要误会。 阮飒脸上挂不住,刚要开口帮洛桐说话,倒是黎诗宁反应更快,赶忙撇清和阮飒的关系:“阮伯伯,看您说的,我当阮飒是朋友的。我和他根本不来电。” “哦~我听我老婆说,好像你和洛桐是同岁的?”阮泰亨问。 “嗯。”黎诗宁说,她双手插在口袋,对洛桐看了一眼,上回就诊单上写了年龄的,她看完便记住了。 阮泰亨微笑看着黎诗宁说:“我想,等我出院后,找老黎过来,一起聚一聚,让阮飒认你作干妹妹,你看,这事成吗?” 黎诗宁看看阮飒,扑哧笑出来。 “干哥哥?好像是受气包的代名词啊!”她抬手捶了阮飒一拳。 阮飒故意装得很痛,歪着眉毛看洛桐:“她做我干妹妹,你看行吗?” “我看行~”洛桐被黎诗宁逗笑了。 阮泰亨看看颇有些男孩子气的黎诗宁,瞬间就懂了,这姑娘好是好,但对自己儿子不来电也是真的。 三人探完病人一起走出病房。 到了外头,分道扬镳之前,黎诗宁看看两人,问了句:“什么时候喝你们喜酒啊?” 洛桐被说得脸一红。 阮飒也不说话。 黎诗宁问:“这是吵架了?” 阮飒又说:“没有。” 黎诗宁又捶了他一下:“你加油啊!” 洛桐看看黎诗宁:“加油什么?” 黎诗宁是个直白的人,直截了当地说:“女人一个月才一次排卵期,一次才七天。” 洛桐脸红透了。阮飒拼命对黎诗宁挤眉弄眼,又摇头,示意她别说了。 黎诗宁视若无睹:“阮飒,守着这么漂亮的老婆,吵了架你哄一哄啊。跟别人跑了怎么办?” 这本是一句玩笑。 可突然就戳中了两个人的软肋,阮飒裹着洛桐赶紧开溜。 “诗宁,那个我还有事,我明天来接老爷子出院。再见啊~” 黎诗宁耸耸肩,隔空挥了挥手,转身回了门诊大楼。 第150章 你逃不开的 上了车,阮飒看洛桐的脸色不对,她拧着眉头纠结着,一言不发,看上去满腹心事。 阮飒也跟着难受起来。 他没有开车,在车里坐了会儿,伸出手越过中控台握住洛桐的手,她的手很凉,阮飒的手刚握上去,还没来得及将她捂热,洛桐的手就缩了回去。 阮飒轻叹了口气,转而摸了摸洛桐的脸颊,劝道:“我爸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真要道歉,那也是我的事,不会让你难堪的。他要骂我一顿还是揍我一顿,我都会受着,一声也不会吭的,也不会还手。” 一时的屈辱又算得了什么,他毕竟得到了自己喜欢的人,相比这个,付出些代价又算得了什么。 说完,阮飒目光诚恳地看着洛桐。 洛桐被阮飒的目光灼得回头看了他一眼,看到阮飒的表情,她心中生出的万般滋味只能持续不断地翻腾着、发酵着,不知从何说起。 洛桐定定地看了一会儿阮飒,咬着嘴唇,沉默着。 良久,洛桐淡淡说了一句:“对不起,阮飒。对不起……” 阮飒捧着洛桐的脸颊:“傻瓜,说什么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要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洛桐心里更难过了,她也知道,爱本身并没有错。 阮飒看着洛桐的眼睛说:“对不起。如果可以,我该早一点认识你。早一点去你生活的城市认识你。” “别说了。”洛桐按着阮飒的唇。 洛桐又想到刚才黎诗宁的话,她依然愁眉不展,无论是齐寓期望的,还是阮飒期望的,她似乎都办不到。 而她自己期望的,又是什么? 她开始反思:为什么一直以来,她从没有主动去做些什么,不是被齐寓推着走,就是被阮飒推着走。 事情变成今天的局面,她也是有责任的。 两个月前,她只是生活在深城的普通人,也许工作上遇到些烦心事,小时候的境遇比别人复杂点,但谁的生活中没有些坎坷呢? 但生活给她的真正考验,其实是那个叫做爱情的命题。 她爱齐寓吗?她想应该那就叫做爱,她对齐寓心动过,强烈地想要和他在一起过,也以为这辈子就是他了。 但,阮飒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切。 试问,如果阮飒的出现,是在齐寓之前,一切是不是会不同? 她真的很想从头开始。 如果可以,她希望没有贸然辞职来到这个国家,这个城市。 如果可以,她希望没有拿错行李箱。 如果可以,她希望在认识齐寓的第一天就拒绝签下协议。 如果可以,她既不是齐寓的未婚妻,也没有拜托阮飒去帮她找阿邦,她还是她自己…… 一切的错误,也许最初只是一个原子的失序,可谁也没想到,到最后会引发一场核爆…… 洛桐深吸了一口气,对阮飒说:“阮飒。我想……回国。” 阮飒抚摸在洛桐脸上的手指突然停住了,他脸色微变:“为什么?” 洛桐艰难地开口:“你……之前说过的,不会限制我的自由的。” “可我说的是在我的国家里面,并没有同意你离开这里。”阮飒的语速陡然加快。 他着急地捉住洛桐的手腕,就好像他只要一松手,洛桐就会立刻离开他似的。 洛桐越加愁眉不展。 这场孽缘,现在进入了一个死局。 洛桐被困在里面出不去了。 她要破局,阮飒不同意,她要逃离,阮飒也不同意,她不能眼睁睁看着齐寓在她面前和阮飒打起来。 更不敢想,齐寓锐利的目光像一把刀子似的向自己刺过来,或是狠心地对自己说:“没想到,你会背叛我!” 想到这里,她的心都要碎了。 洛桐突然害怕见到齐寓,更害怕阮飒和齐寓同时出现在她的面前。 这种恐怖的幻象变成了撕裂感,突然让洛桐有了反胃的感觉,她不可控制地干呕了一下。 阮飒轻轻抚了抚她的后背,上次医生说的就是胃痉挛,神经性反胃。 因为,胃是最不能承受压力的器官。 阮飒心疼洛桐,心疼洛桐因为内心的纠结而自戕。 他的掌心在洛桐的背上来回地按摩,说:“洛桐~深呼吸,背打直,反胃的感觉就会好一点。” 洛桐现在也知道了,她当时误以为的孕吐原来只不过是由于担心阿邦,担心齐寓,后来又因为被阮飒强迫而导致的。 “洛桐~”阮飒无奈地说,“黎诗宁说的话,你也别放在心上,我不会强迫你的。我们有很多时间,错过了这次,还有下一次。” 洛桐有些茫然地看着阮飒,她知道阮飒说的是真的,她从不怀疑阮飒的真心,她只是……不想让自己变成风暴眼。 她不想看到齐寓生气的样子,也不想阮飒受伤害的样子,可她就是一个也说服不了。 阮飒看出洛桐的痛苦,掰着她的肩膀让她转过来对着自己:“洛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洛桐一怔,微微抬眼对上阮飒锐利的目光。 阮飒微蹙了一下眉,说道:“你想抛下这里的一切回国,以为事情就能退回到以前。” 洛桐的表情已泄露了她的心,她微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阮飒已将她的心事完全看穿。 “可是,回得去吗?”阮飒一下子就扑灭了她的希望,“别那么天真。你回不到最初,我也不可能,齐寓也不可能。你当是小时候玩过家家的游戏,说一句,不跟你玩了,就能不玩了?” 不知为何,阮飒的语气开始变得咄咄逼人,微微带着怒意。 “我就问你一句,如果你是齐寓,能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阮飒吸着脸颊,轻微地嗤了一声,“你面对齐寓的时候,又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别忘了,我们已经做过了!还不止一次!” “够了!你别再说了。”洛桐痛苦地捂住耳朵。 洛桐又想逃,在她搭上车门之前,阮飒已落了锁,他挟着洛桐纤细的肩膀逼着洛桐看向他:“洛桐~你已经在牌桌上了,这一局不结束,谁都不能下桌。” “筹码呢?”洛桐哭了,“筹码是我的幸福吗?” 阮飒放软了些语气,越过中控台将她抱进怀里:“你凭什么觉得我给不了你幸福?” “以前,指腹为婚的那些不都过得好好的?在一起久了,总会有感情的。”阮飒劝她。 “你理解的爱情,又是什么?是先来后到?还是电光石火?如果它本身就是幻觉呢?也许你现在对齐寓还很上头,不甘心放弃他。可半年后呢?一年后呢?等我们有了孩子呢……你还会这么想吗?” 阮飒吻着洛桐脸上的泪水:“我相信,你总有一天会爱上我的。” 第151章 回心转意 洛桐正擦着眼泪,阮飒看到反光镜中闯进来一个人。 阮飒连忙下了车,有些惊讶地喊了一声:“叔叔!” 来人正是阮泰祥。 他身上还穿着警官制服,交通部长阮泰祥来找他? 阮飒想到刚才父亲说的话,浑身一个激灵。 他俯身对着车里的洛桐说了两句话:“你等在车里,我叔叔找我有点急事。” 阮泰祥面色凝重,额头和脖子里挂着细密的汗珠,说:“阮飒,都火烧眉毛了,你还在这里谈情说爱。” 叔叔的口气不好,阮飒也跟着皱起了眉头: “到底出什么事了?” “洛桐的父亲报失踪,跨国追查令都发到公安部了。”阮泰祥说。 闻言,阮飒倒抽一口凉气。 阮飒拧着眉:“现在呢?警署知道洛桐在我这儿?” “不然,我为什么来找你?我刚从你父亲病房里下来。”阮泰祥说。 阮飒说:“知道了。我打个电话问问。”接着便俯身从驾驶座旁拿了手机。 阮泰祥哼了一声,握着他的手,拦了下来:“打给谁?上次你指使把游客赶出境的那个官员已经被辞退了。” “不可能。我前两天还托他拦我大哥。”阮飒不可思议道。 阮泰祥叹了口气:“小飒,你还是太年轻了点。你找这种唯利是图的小人帮你办事,他可转手就把你卖了。” 阮泰祥当着阮飒的面发了一段语音。 “署长,提出起诉的这个客人,遣返原因是……登岛缺了一个盖章。” 署长:“这种理由你也好意思拿出来说,骗骗外行还行,现在人家请了律师来告出入境处,你是不是打算背这个锅?” “我……署长,我不想坐牢啊。不是我要遣返她的,是因为阮公子叫我这么做的。阮公子给我施压,我没办法。” 署长:“哪个阮公子?” “阮……阮阮……飒。” 听到这里,阮飒已是满头黑线,他没想到只是这么点小事,洛桐的朋友居然请了律师来告出入境处。 但事情到这里还没完。 “报告署长,我现在提供情报,能不能将功补过?” 署长:“你说。” “他让我想办法把阮雄也拦下来,这事儿太大我没敢替他办。” 署长:“好了,知道了,这事儿,你别管了。” …… 阮飒听完,难堪得抬不起头来。他头一回觉得自己的身份并不是免死金牌,办不成的事照样办不成,甚至还因为下面的人忌惮他,只能阳奉阴违地去办。 阮泰祥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看阮飒:“这事儿,我没告诉你父亲。若要让他知道你找这种人去拦阮雄,准得骂你办事不利。下回,有什么事,找自己人商量,找我商量。外人始终是外人,只有血缘亲情才靠的住。” 阮飒心中气恼,但如今也只能怪自己太容易相信人,那家伙拍着胸脯保证能找人放点东西在阮雄行李里,好让他入不了境。阮飒当时还特意叮嘱,如若为难,及时联系他,他便想别的法子。 谁晓得那人先是邀功在前,触及自己利益了,又即刻将他出卖。 怪也只能怪自己刚从象牙塔里出来,社会经验不足,办事情考虑不周。 这回,阮飒学乖了,虚心请教阮泰祥:“叔叔,那洛桐的事,现在怎么办?” “跟我去公安部跑一趟是少不了的。其次,到时候家属来认领,还得看洛桐的态度。你最好是提前跟洛桐说好,别到时候见着人父亲说不出个丁丑寅卯,给洛父留下些坏印象。” 阮泰祥言语有些犀利,这也是阮泰亨授意的。 阮飒太年轻,不给他点教训,他成不了大器。 阮飒咬着后槽牙,心里直打鼓。 怎么突然就冒出个洛桐的父亲来?他找私家侦探查都没查出个结果来的事,怎么赶巧在这个时候来添乱? 阮飒问:“这事是齐寓干的?” 阮飒性子直,只当齐寓会明刀明枪地跟他干,没想到他竟绕着弯掘他的墙角,杀得他措手不及。 阮泰祥回了一句:“不算笨。当初就提醒过你了,别惹齐寓,你偏不听……” 阮泰祥止不住心想,齐寓借刀杀人这一套玩得可溜,若不是有家底撑着,你必不是他的对手。 阮泰祥原还想仗着长辈的姿态教训阮飒几句,但一看阮飒脸黑着,又一想阮泰亨住院这几天洛桐也时常出入,想必这个准儿媳是得了阮泰亨认可的。 一时间,话僵在嗓子眼化成一声咳嗽。 “你准备准备,先跟我去一趟公安部。”阮泰祥说。 “那她父亲来了吗?”阮飒问。 阮泰祥说:“你有几个小时说服洛桐。” 公安部通知领事馆,洛闻舟再赶到该国,这些时间加起来,就是阮泰祥说的“几个小时”。 阮飒握了握拳头:“我知道了。谢谢你,叔叔。” 阮泰祥摇了摇头,先走了。 阮飒又回到车上跟洛桐沟通。 洛桐情绪已经好点儿了,眼圈还红着,但看他的眼神却变得柔顺了。 “洛桐~” “阮飒~” 阮飒刚一开口,洛桐也开口,两人的话撞到了一道。 “你先说。” 两人又是同时开口。 洛桐抿了抿唇,阮飒说:“还是你先说。” 洛桐淡淡道:“我再也不提分手了~” 阮飒:“……” 他目瞪口呆,连高兴都顾不上,直问她:“你说真的?” 怎么突然…… 洛桐尴尬地扯着嘴角,她昨天才刚刚拒绝过阮飒的,说自己“想要回国”。 洛桐说:“刚才我好像想通了一点。如果……我真的和你登记结婚,齐寓总该放手了。如此,你和他都不会再为难了,而我……或许也可以尝试着爱上你。” “就像你说的那种婚姻,像古人那样,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或许……也是可以接受的。”洛桐喟叹着。 阮飒快激动死了,他将洛桐压进自己的怀里,狠狠地吻着洛桐:“洛桐,宝贝,亲爱的……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的再也不离开我了?” 在阮飒的怀里,洛桐轻轻地点了点头环住阮飒的腰。 她真的已经决定了。 从今天起,她要忘了齐寓,好好地和阮飒在一起。 她刚才想明白了一点,爱情是排他的。 齐寓很好,但终究不是她的正缘,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 日历牌只能往前翻,不是吗? 第152章 气势 二万五千英尺的高空,洛闻舟和齐寓各怀心事。 昨天,当洛闻舟接起电话,听到女儿第一次喊自己“爸爸”,他心情难掩激动。 可是女儿却在电话里说:“爸爸,我没事,你不用特意跑一趟。”洛闻舟又莫名感觉失落。 错失了女儿的成长过程,女儿终究是对他心怀芥蒂的。 他对于即将到来的真正会面,心里充满了忐忑。 洛闻舟怔怔看着窗外连绵起伏的白云,他冰凉的手指就抵在唇边。 一旁的齐寓做着和洛闻舟神似的动作,他亦食指抵唇,表情凝重。 他的预感向来神准。 在那通简短的通话中,他感到洛桐有变,她的语气太过冷静,那一声“齐寓”喊得他肝颤,下一句便是“你和我爸爸在一起?是你找到他的?谢谢你”。 这个反应太不正常了。 没有委屈,也没有哭泣,而是超然的冷静。 冷静得不像是他认识的洛桐。 那个会哭、会笑、会闹的生动的女孩,不见了。 阮飒!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想到这里,齐寓愤恨地握紧了拳头。 …… 下了飞机,是阮泰祥亲自来接机。 他站在闸机口,抱着手臂等着齐寓从里面出来,面无表情,旁边有人举着接机牌,是一起来的。 两人虽然都身着便装,但从精神气质,一眼就能和身旁的游客区别开来。 齐寓远远看到阮泰祥,心里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他处心积虑谋划的一切,好像已经被洞穿。 他和阮泰祥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 十年前,他父母车祸,他去报案,并坚称不是意外。可当地警署抓来集卡司机进行审问,又勘查了事故痕迹,却只认定为是车辆行驶至视觉盲区中,加之司机不慎驾驶,导致的一般车祸,不予立案。 于是,齐寓守在公安部门口,几经辗转才找到了阮泰祥,齐家在当地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阮泰祥在耐心听玩完齐寓讲述案件疑点之后,认为其中确实存有蹊跷,才策令下属刑侦总队将案件定性为刑事案件,可就在案件审理过程中,取保候审的集卡司机突然死于一场火灾,这案子便因死无对证永恒地成了一桩悬案。 齐寓当然不甘心,多年来他一直暗中查找线索,想要揪出幕后黑手。 而阮泰祥在悬案之后,突然调离了公安部,去了交通部任职。 齐寓总觉得这两件事之间有关联,却又拿不出证据。 父母和妹妹的离奇死亡是齐寓心头永恒盘桓着的阴云。 自那以后,他便很少对人交心了…… 阮泰祥见到齐寓先伸出手与之相握:“好久不见了。齐寓~” 齐寓笑了笑,很克制的笑:“没想到在机场能遇到阮部长。” 阮泰祥不置可否,忽略其中微微隐含的讥诮。 “这位是……”儒雅的洛闻舟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身形相貌均很路人,但眉宇间的气场却非常不同的阮部长。 如果说,齐寓给他的印象是精明有城府,那这位阮部长给他的感觉就是绵里藏针。 明明笑起来有种和蔼和亲和之感,偏偏那笑意却到不了眼底。 他眼睛里透出的是股寒气,一双眼睛好像能检索出人的秉性。 任何好人坏人都逃不过这双眼睛。 “我是阮泰祥,阮飒的叔叔。洛桐现在和小侄在一起。我大哥本来亲自要来,但最近身体抱恙,便委托了我。” 一番话,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阮飒?在一起?侄子的父亲? 洛闻舟看看齐寓。齐寓微蹙着眉。 洛闻舟又看看阮泰祥,只觉得周围空气都在暗暗较劲。 洛闻舟这才恍然顿悟:之前听齐寓说的那些,均是他的一面之词。只因齐寓太有说服力,太过于肯定,他这才没有任何怀疑。 洛闻舟和阮泰祥握了握手。 身旁的助理走过去将洛闻舟手中的行李拖了过来。 阮泰祥说:“请~洛先生,齐先生。车子已经备好了。” “去哪里?”洛闻舟心头一紧。 “去阮府。我大哥等在家中,为你们接风。”阮泰祥并无过多解释。 洛闻舟连“为什么不是去公安局”都问不出来了。 齐寓的眼神很冷,但没有一点迷茫,好像跟这个人去阮府是理所当然的一样。 洛闻舟说到底是个学者型的生意人,他为人处事依旧带着些象牙塔的气质,结果一到这个国家,被这样对待着,他一时间感觉像是穿了一件湿衣服,又沉重又困顿。 一路上,三人像是在玩三国杀,面上不动声色,眼神里却是刀光剑影,脑子里更是万马奔腾。 车子驶进带着岗亭,有持枪警卫把持的院子,两米乘五米的大铁门对着进来的车子缓缓开启铁门,车子又行驶了一阵,最后停在一栋高大宽阔的白楼前。 司机老高站在车前,像老派风格的酒店门童似的,戴着白手套打开车门。 “请~”老高的嗓音铿锵有力。 “老爷在大厅等着各位。” 齐寓不疾不徐地走下车子,下车便将刚才在车上落开的西装扣子重新系好。 一时间洛闻舟有些后悔因为搭乘飞机的缘故只穿了polo衫和夹克外套。 他以指当梳向后顺了顺头发,用余光打量这座宏伟的小白楼。 军方背景,当地权贵…… 此刻,洛闻舟才算是对此有了深刻的认识,本来车子行驶过逼仄狭窄的城市街道时,他还一度以城里人自居,嫌弃此地的落后陈旧,带着从大都市来的一贯的优越感。 而现在,他却莫名心虚,下意识地将背打直。 穿过玄关和外厅才到了大厅里,宽阔而跳高的大厅里,几张深色的欧式古典沙发,空荡荡地留出了足够的空间。 用大面积的留白延伸着整座会客厅的气势,地砖是考究的欧式拼花,细节做得很好,不是流水线上的成品,应该是找了欧洲的手工作坊按照客人要求定制的。 洛闻舟以艺术家的眼光审视着阮宅的装修。 黑色的杜宾犬对着来人叫了两声,就被旁边的仆人给带了下去,阮泰亨在大老婆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他拄着拐仗,气势却分毫不减。 阮泰祥邀请洛闻舟和齐寓入座。 阮泰亨也坐下,旁边干净娇小的妇女,矜持地微笑了一下,便离开了,她腾出地方让男人们说话。 第153章 修罗场 阮泰亨端坐着,眼睛先从洛闻舟身上移过去,又到了齐寓脸上,顿住。 齐寓眼神无惧,直直的看回去。 阮泰亨又重新看向洛闻舟,笑了一下,开口道:“洛先生?您就是洛桐的父亲?” 洛闻舟被阮泰亨看得局促,身体忍不住前倾,恭敬地说了一句:“是。我是洛桐的父亲。” 阮泰亨说:“来找您女儿的?” 阮泰亨脸上似笑非笑,徒增阴鸷之感,这表情令斯斯文文的洛闻舟陡然不安起来。 他吞了口唾沫,有些迟疑地回了一句:“是。我女儿找不到了。联系了中国驻贵国的领事馆才找到。” “哦?”阮泰亨露出意外的表情,“那领事馆怎么说的?” “说是我女儿手机坏了,所以才失联了一周之久……然后,他们还说,她这一个礼拜都是和您儿子阮飒……在一起。” 洛闻舟翩翩的风度在阮泰亨的威压之下迅即变作了唯唯诺诺。 齐寓不动声色用余光瞥了洛闻舟一眼,目光快速地收回,脸上仍是八风不动。 阮泰亨疑惑道:“那真是奇怪了。自己的女儿倒不和父亲联系,和我儿子在一起。这是怎么回事?” 言罢,他哈哈大笑,笑得咳嗽了两声才停下。 洛闻舟后脖子冷汗直冒,他双手握拳,怒目圆睁,硬是色厉内荏道:“怎么回事?那不明摆着吗,你儿子拐了我家女儿!” 阮泰亨收住笑容,反问:“听这口气,您很关心您女儿?” “当然。”洛闻舟激动地甩着头发,先前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掉了两缕下来,“不然,我为什么不远千里来找她?” 齐寓又看了洛闻舟一眼,他皮肤白,这会儿脖子已经红了,细密的汗珠在阮家的大厅灯光下泛着晶莹的光。 齐寓低头喝了口刚才阮泰亨大老婆送上来的茶,淡淡的灵芝味儿。 阮泰亨手臂搭在沙发椅背上,稳如泰山地说:“可我怎么听到的版本不一样呢?有人告诉我,说你这个父亲从来没管过她,从出生到二十多岁也没来看过她一眼。您这父亲当得倒轻巧。” 洛闻舟急了:“你听谁说?是洛桐说的?你找她下来,我亲自同她讲。我不去找她是有原因的……” 当~齐寓重重的把瓷杯落在大理石桌面上。 一声脆响,将两人的谈话生生打断。 洛闻舟回看齐寓,目光一对上,便马上反应过来了。 他刚才已示弱了,也不打自招了。 他这个便宜父亲的把戏早被阮泰亨看得透透的。 阮泰亨手指在桌上敲了两下,转而矛头指向齐寓:“齐先生?您是……热心助人?做好人好事?帮着老父亲找失散多年的女儿?” 洛闻舟刚要开口,齐寓眼神禁止。 他朗声道:“父亲的事归父亲。我为我自己。” 刚才两下试探,洛闻舟的斤两他已掂了出来,眼下更难缠的倒是齐寓。 阮泰亨大病初愈,不想将战线拉得太长。 “此话怎样?” 阮泰亨话语直指齐寓。 齐寓淡淡一笑,不答反问:“老爷子您这一家之主当得可真够操心的。我们就是来找洛桐。你这一路把我们请到你家里来,意思就是人在你这儿。是不?” 阮泰亨噎了一下,咳嗽了两声,不接话。 这话,没法接,他这关还没过,不能让洛桐下来,但若他一接话,人就不得不请下来。 到时候,阮飒一冲动,场面就不好控制了。 齐寓站起来,四周打量一下:“可看样子,人也没在您这儿。” 他对着阮泰祥说:“我看让阮部长重新带我去找人。阮部长?” 阮泰祥吃瘪。 阮泰亨是退了,可阮泰祥还在位子上坐着,这半路劫道若传出去,他要晚节不保。 阮泰亨也跟明镜似的,转而换了对策,硬气地回了一句:“洛桐是在我家,跟我儿子在一起。” “那您叫她下来。她下来,看到我,你刚才问题就有答案了。”齐寓掸一下衣服上的灰,解开一粒扣子,重新坐回沙发上。 阮泰亨叫来大老婆,吩咐两句。 等人下来的工夫,齐寓不再说话,气定神闲喝着茶。 片刻后,阮飒、洛桐、美人妈,齐齐从楼上下来。 阮飒牵着洛桐,洛桐看到了齐寓,登时微笑凝固。 齐寓的目光从洛桐的脸上、身上、牵着阮飒的手上一一扫过。 洛桐的手缩了回去,阮飒有些激动。 齐寓淡定地对洛桐说:“你过来。” 洛桐步子迈不开,一口气在胸腔里鼓来鼓去,胸口上下起伏。 “我有话问你。说清楚了,你要走要留,随你。”齐寓目光冷淡。 洛桐忍住反胃的感觉,慢慢走到坐着四个男人的沙发边。 阮飒激动想去拉洛桐的胳膊,被美人妈硬生生拦下,她用土话对阮飒说了句:“让她去。走不了的。” 说罢,看了自己老公一眼,阮飒也看向阮泰亨,阮泰亨回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给老婆儿子。 齐寓先介绍洛闻舟给洛桐。 “你父亲,洛闻舟,昨天通过电话的。” 洛闻舟激动的站起来拥抱洛桐,他几乎要潸然泪下:“女儿。” 洛桐任他抱了一下,却没有反抱回去。 洛闻舟感到女儿的生疏,松开了她,将她拉着坐下,坐到他和齐寓中间。 齐寓挪开了点距离,保持着礼仪风度。 洛闻舟拍着女儿的手,煽情道:“桐桐,我知道,这么多年我亏欠了你。现在,给爸一个弥补的机会好不好?” 阮泰亨拐杖点地,砰地一声打断了一下。 洛桐说:“爸。你见到我,你就放心了。我真的没事,我在这里挺好的。” 洛桐怯生生看看阮飒又看看阮泰亨,眼神唯独略过了齐寓。 听闻洛桐的回答,阮泰亨满意地笑了笑。 “那~你们刚才都听到了。洛桐说,在这里挺好的。”阮泰亨又拍拍阮泰祥的肩,“今天正好阮部长也在,刚好也做个见证。” 洛桐抿着唇,不说话。她身体微微前倾,座位只坐了一半,从齐寓的角度看过去,她纤弱的背影就像个将要破碎的瓷娃娃。 “现在,我们来说说,您?”阮泰亨讥诮地看向齐寓,“说说您这一趟来,作为替父亲找女儿的掮客,这任务也完成了?我让管家送送你?” 第154章 一百年 “慢着!这话还没说完呢?怎么就赶人走呢?”齐寓看着阮泰亨,淡笑一声,“我在这里生活这么多年,倒不知道阮家的礼数是这样的?” 阮泰亨今天是打算白脸唱到底了。 这于他是计划有变,他本安排了一出,阮飒唱白脸,他唱红脸,怒斥自己儿子,让阮飒挨两拳给齐寓出出气,好有个台阶下,如此皆大欢喜的。 可这齐寓软硬不吃,拉来洛闻舟做了挡箭牌,他阮泰亨的红脸便唱不起来了,只能一路扮黑脸,将军队里威吓的那套拿出来,叫齐寓掂量掂量得罪他的后果。 他指着这一招让齐寓屈服,眼下胜负已分,父亲都留不住的女儿,他一个自己封的“未婚夫”能翻出什么水花来。 阮泰亨淡定看着齐寓:“那你说。说说你和洛桐是什么关系?我们听听你的说辞,再听听洛桐的说辞,再看看今天这人能不能跟你走!” 阮泰亨最后那两句说得狠了,又是引了两声咳嗽,美人妈心疼老公,便朝着洛桐使劲给眼色。 齐寓一个俯身挡住洛桐的视线。 洛桐的眼神一碰到齐寓,便像烫着了似的,缩了回去。 齐寓抬起手臂揽着洛桐的腰,将她往身边一收。 洛桐惊得浑身一颤,齐寓暗下手劲,他挑衅地扫视了一遍在座的所有人,一字一顿地说:“我是她什么人?我是她男人!她是我女人!” 阮飒被这话激得控制不住,几乎要冲出去。 阮泰亨低喝了一声:“阮飒!” 阮飒面红耳赤,当着父亲的面不好发作,只将拳头捏得咯啦啦作响。 阮泰亨咬着牙,哼了一声,说:“先听听洛桐怎么说。” “我……”洛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几乎要哭出来。 啪~! 响亮的一声之后,齐寓将一份文件拍在了桌上。 “这,就是证据。” 一刹那,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桌上一页薄薄的纸。 上面,白纸黑字写着: 《协议》 从即日起,为期半年内,乙方自愿陪伴甲方旅行,全程配合甲方行程,陪吃、陪玩、陪聊、陪住,务必使甲方旅途愉快、身心舒畅。 陪伴期间,乙方每天可得酬金1000美元。另外甲方主动馈赠钱物也归乙方所有。 甲方签名:齐寓。 乙方签名:洛桐。 还摁了手印,大红色刺目的手印,像两滴血,刺破了阮飒心脏,心口滴出了血。 阮泰亨气得捂住胸口,几乎要顺不过气来。他竖起拐杖在地上拼命地敲:“阮飒啊阮飒,你糊涂啊。” 美人妈也愣住了,她捂着脸哭起来。 他们家怎么可能让儿子娶一个“婊子”? 这事情传出去,他阮泰亨还要不要脸了? 阮飒疯了似的,冲到桌前将协议撕了粉碎。 他用力地拽洛桐的胳膊:“爸!我这辈子非洛桐不娶。我不管她是什么身份,是做什么的。爸~!” 阮泰亨举起拐杖就要朝阮飒兜头砸去,阮飒就那样直挺挺站着,一动不动,阮泰亨手一软,拐杖落地,当~! 阮泰祥扶着摇晃的阮泰亨,对阮飒怒斥:“阮飒!你别再说了!你看你把你爸气成什么样了!” 阮飒已红了眼,对众人吼道:“这协议已经撕了,只要大家不说,谁也不知道。我……” 齐寓又从西装里掏出另一份文件,再度重重摔在桌上,那份文件是当时雇佣公关小姐的正式合同。 洛闻舟满脸惊诧,他刚才以为齐寓是做戏,现在看来,这哪里是做出来的! 齐寓说:“你们尽可以撕。撕了让那边公司再传真一份。” 齐寓掐着洛桐的腰:“这个家不会要你了,从今往后,你就跟着我。我跟公司重新拟一份,买你一百年。” “我们走!”他对洛桐、洛闻舟说。 齐寓站起来,像一座山。 没人拦他!也没人敢拦他! 所有人都疯了! 齐寓拽着洛桐几乎把她抱着撵出了这金碧辉煌的大厅。 洛闻舟亦如丧家之犬,满脸通红,无颜见人,也只好跌跌撞撞地跟出去。 阮飒愣了一秒,刚要去追。 阮泰祥一发力抱住了阮飒:“阮飒!都结束了!” “你给我跪下!”阮泰亨说,“不许追!” 阮飒抱着头,痛苦地跪倒在地上:“爸~!” 美人妈也哭得不能自已,生怕儿子想不开,死死地抱儿子的胳膊,她哽着喉咙,呜咽着说:“阮飒!你为你爸想想,你为你妈想想!你为这个家想想~!” 阮飒悲苦无处可发泄,这听得砰地一声,他一拳砸在大理石桌角上,血汩汩从指缝间流了出来。 阮泰亨摇头叹气,憋着胸中一口闷气,喃喃道:“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阮泰祥手忙脚乱,又是给阮泰亨喂保心丸,又是打电话叫救护车。 刚才还在外厅不敢耽误男人谈事的大妈,这时候也尖叫一声冲了进来,扶起美人妈,给她掐人中,喂保心丸。 半个钟点后,这个乱套的家,才终于平息了下来,阮飒被抬上了救护车,医生看了一眼创口,还是侥幸地安慰了一句:“还好只是敲在边上,掌骨侧面骨折,创口有点大,要缝针。” 送走了阮飒,阮泰祥又让家庭医生救治阮泰亨和美人妈。 一直忙到深夜才消停。 为了一个女人,阮飒做到这种地步,把父亲气成这样! 阮泰祥看看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阮泰亨,对这位叱咤半生的哥哥,不禁同情和悲悯起来。 与此同时,入境处又给阮泰祥打电话:“阮雄要告海关总署,你看这个事怎么处理?” 阮泰祥接过电话,回了一句:“先耗着他。他要告便告。” 随后,他拨通阮雄的电话:“你现在要是回来,屎盆子得扣你头上。你先忍一忍,阮飒惹得老爷子不轻。等老爷子病好些,我再打电话通知你,你这时候回来扮孝子正合适。” 电话那头,阮雄勾了勾唇,语气却着急:“老爷子他怎么了?要不要紧?” 阮泰祥轻哼了一声:“别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你不是要卧薪尝胆吗?忍耐到底,万不可功亏一篑,晓得了?” 阮雄无声地笑了笑:“是。叔叔教导得是。” 第155章 你终于回来了 齐寓带着洛桐和洛闻舟走出大门,经过车旁,没忘记叫司机将行李取下来。 齐寓拉着行李一路往外走,经过持枪岗亭,洛闻舟低着头,洛桐害怕得屏住了呼吸,唯独齐寓依然镇定,像是如入无人之境。 三人直到走出庄园,才真正放松下来,这时候阮府已乱成了一锅粥。 齐寓打了个电话,一分钟后一辆黑色轿跑开了过来,上面的红色顶灯甚至还没拆。 洛桐一眼就认出了这是齐寓的车子。 齐寓拉开车门,让洛闻舟坐前排,他和洛桐坐后面。 开车的人戴着顶鸭舌帽,他看到洛桐上车,突然回过了头:“洛小姐。” 他又转头对旁边人打招呼:“洛先生。” 洛桐激动地喊了一声:“阿邦!” 阿邦再度回头,眼睛里噙着泪花:“洛小姐~对不……” “有空叙旧?快开车!” 齐寓冷酷地打断。 阿邦用袖子抹了抹眼泪,迅速发动车子,一路开得飞快。 洛桐也忍不住悲从中来,小声地抽噎,她才和阿邦分开了一周之久,怎么就像是一个世纪那么长! 洛闻舟不明所以,他怯怯地从后视镜中看了眼齐寓冷酷的脸色,本来还想问“刚才那文件是真的还是假的”,他也不敢再问了。 洛闻舟想想,自己混蛋了那么多年,逃避了那么多年,要是自己的女儿真的沦落到做陪睡的公关小姐来维持生计,那他这个父亲也当得太不称职了。 试问,他有勇气接受真相吗? 想到这里,洛闻舟转头用手肘支着窗户,看着不断倒退的热带景色,他也悲从中来,偷偷抹起了眼泪。 车内被忧伤的气氛笼罩,空气中的水汽像是化不开似的,齐寓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心想:最应该哭的,难道不是我吗? 就这样,直到车子停下,四人一句话都不说,只有隐隐抽泣声在车厢内。 车子停在了豪雅酒店门口,下车前,齐寓对阿邦说:“等我电话。” 下了车,齐寓牵着洛桐的手,十指紧扣,洛桐心里更加难受,低着头看脚尖。 齐寓又对洛闻舟说:“房间开好了。到前台报我名字拿钥匙。” 洛闻舟愣了一下,幽幽说:“哦。好。” 洛闻舟本以为齐寓会留点时间给他和洛桐的,但现在看来他已经完全对他失望了…… 洛闻舟有些委屈地看女儿一眼又看看齐寓,最终什么也没说,乖乖拉着行李去前台。 齐寓一手提着旅行袋,一手牵着洛桐搭电梯直奔顶层套房。 电梯里,玻璃镜面倒映出齐寓晦暗不明的脸。 洛桐的表情又抱歉又难堪,几次想开口说话,但又不知道说什么能让齐寓高兴。齐寓看着洛桐一脸像是被捉奸在床的表情,他也像是得了失语症。 安静的电梯里,电流声和呼吸声交错,红色按键一层层往上跳。 终于,叮的一声,电梯停稳了。 门打开,两人却无人先迈出这一步。 等了一会儿,齐寓终于抬脚走出去,洛桐发慌了,以为他要扔下她。 洛桐匆忙追上去,从快关上的电梯门缝中挤了出来。 一个拐弯撞进了齐寓的怀里。 齐寓扔下旅行袋,一手撑着墙壁禁锢着洛桐,一手擒着洛桐的手腕,洛桐的眼睛慢慢睁大了,她惊恐地看着齐寓,因为齐寓的表情很凶,像是要打人。 忽然,齐寓极淡地笑了一下,脸上像是雪后初霁,他俯身低下头勾着洛桐的下巴说:“记住刚才的感觉。” 洛桐难堪极了,她微微侧过脸,抿着唇。 他要她记住,跟住他,牢牢的跟住他,别再落下。 齐寓勾着洛桐的下巴,将她的脸转过来看向自己,齐寓又用那熟悉的眼神看她,目光很深、很沉,里面像是一潭深渊,要将洛桐整个人都吸进去。 他的气息笼罩在洛桐的耳畔、脸侧,他辗转着脸同她耳鬓厮磨,齐寓轻轻的呼吸落在洛桐吹弹可破的皮肤上,扫在她细细的汗毛上,洛桐只觉得浑身像触电似的,她控制不住地颤抖了一下。 “出息~”齐寓轻挑地笑了一下,叉着双腿低下头俯看洛桐,洛桐的脸立刻羞得通红,垂着睫毛,不敢看他。 突然,齐寓将洛桐往怀里猛的一收,低下头深吻了上去,那细腻的纠缠,那专属于齐寓的味道让洛桐又激动又想要哭。 吻了一会儿,两人都已情动,齐寓抱起洛桐一转身刷开了房间的门,进了房间,更加激烈而汹涌的吻将洛桐胸腔里的空气抽干,他抱着洛桐倒在床上将她压在身下,洛桐蒙着眼睛不敢看齐寓,她挺着脖子在努力地克制,她真的快要哭了。 她羞愧得快要哭了,难过得快要哭了,又幸福得快要哭了。 齐寓拿掉洛桐挡在眼睛上的手背,蛊惑地说:“看着我。” 洛桐睁了睁眼,齐寓的吻又上来了。这是一个更加热烈和霸道的吻。他的掌心下传来沉闷的裂帛声,他的手指更强烈地与她的衣服较着劲。 “下次还敢不敢跑了?嗯?”齐寓的手抚上洛桐的胸口凶她。 洛桐答不出来,她现在所有的情绪只剩下一种,就是哭泣。 齐寓突然将她翻过身,打了两下屁股,惩罚似的咬着她的耳朵再问:“你就不能……” 把自己藏起来……别让他……碰你。 齐寓终于还是没有把狠心的话说出来,他终于还心疼着洛桐,他将她翻了个身,将她的衣服褪尽,比平时更加耐心地对待她,暗暗和身下的人,也和自己较着劲。 洛桐躺在被子上,像只煮熟的虾子,她以为齐寓会用力地惩罚她,可他却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温柔,他的手指抚过她的每一寸肌肤,就像是在用手指画出她全部的画像,这才让洛桐更加无地自容,只有在最后掐着她要她的时候比平时更用力更果决。 “齐寓~”洛桐终于娇喘着喊出齐寓的名字,齐寓眼底的冰才渐渐有了冰雪消融的迹象。 齐寓轻轻地喟叹:“洛桐~你终于回来了~” 齐寓~你也终于回来了。 洛桐偏过头,一滴眼泪缓缓从眼角滑落,齐寓轻轻地吻了她的眼角,像小王子亲吻着他钟爱的玫瑰花。 那时,我们不懂曾经拥有的美好,直到失去过,才知道,他的温柔只为我而存在。 夜深了,洛桐躺在齐寓的怀里,就像第一夜在墨蓝色的大床睡去,周围是蛊惑着她的沉香味,她是海里颠簸的一条船,他的胸膛就是她永远的避风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