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和亲暴君后:我掀翻了原剧情》 第1章 天杀的系统,这回真要和亲了 “驾!驾!” 崎岖的山路上,女子狼狈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汗,骑着枣红大马一路飞奔。 她身后是数十名骑兵,宛如抓逃犯一般地在追赶她。 女子,也就是秦歆看了眼前面的绝路,立即拍了下马背调个头,再翻身下马,滚下山坡。 这条路她踩过点了,从这个坡滚下去,再到她事先存了粮的山洞,将洞口掩好,躲个天不成问题—— 这次一定能逃婚成功! 秦歆,两年前是一名21世纪打工人。因为和新来的上司理念不合,她怒怼狗上司之后递交辞职信时被对方的毒舌刺激到,一气之下给了他一拳…… 出门就倒了霉摔了一跤,然后穿了。 穿成一个花季少女,在山里和养育她的师父学武,过着清贫但悠闲的日子。 她以为老天奶心疼她前世打工太辛苦,补偿她一段世外桃源的退休生活…… 直到有一天,师父不告而别,随即一群官兵围了竹屋,说要请她这位失散多年的公主回宫。 秦歆欢欢喜喜收拾行李准备回不知哪个宫“继承王位”,却听到外头的官兵唠嗑,才知真相—— 玉王年事已高,与邻国不睦,想送个女儿去和亲,一看都是宝贝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舍不得的肉。得,赶巧有个流落在外的有了下落,一合计就想将便宜女儿送去和亲寻求强国庇佑。 秦歆二话不说就带着包袱跑路了。 无他,她一听这剧情,再听什么玉国、辰国之类的,就想起她辞职前专门搜讨厌的上司名字,为他“量身定制”看的一本小说《霸道君王的娇妻》,他在里头是个不得善终的反派,下场格外凄惨,也因此,她将这本无厘头小说看完了。 只是……没人告诉她,还有她的戏份啊!书中“秦歆”这个名字可没有出现过,但玉国刚找回的七公主,却是个名字还没交代就噶了的短命鬼! 看书的时候是挺爽的,现在穿到书中,难道她就是和狗上司同名同姓的反派那待嫁当晚暴毙的无名氏新娘? 秦歆怕死得很,所以,被抓到的每一回,她都毅然逃了。 这次,她精心策划过,故意暴露行踪,引精兵到这山坡,制造个“人间蒸发”的假死迹象,等婚期一过,和亲这事吹了,就可以继续过她依山傍水、得过且过的日子。 穿着事先准备好的金甲,秦歆护着她漂亮的小脸蛋,倒是没受什么皮肉伤,就到了山洞前。 她弯身钻进洞中,将洞口用杂草和枯枝掩盖好,又搬来巨石,缩在石头后,喘着气,平复了会。 “她一定在这附近,快搜!婚期已定,今天是最后的期限,抓不到她,咱们都得以死谢罪!” 秦歆捂着耳朵闭上眼默念:我听不见,我的良心死了,别又想用这套诓我! 上回就是他们在山脚下准备杀不慎放走她的士兵,她一时不忍冒出来,才险些被抓住的! 不多时,搜寻秦歆的精兵似乎都散了,她也沉得住气,将事先准备好的席子一摊,就地躺着睡下了。 就在她睡着后,她没看到她头顶冒了一会绿光…… 一道短路似的女音响起:绑定成功,信号稳定,激活任务中…… 不知多时,秦歆感觉身上凉飕飕的,警觉地睁开眼,便发现—— 她躺在洞口。不待她感叹“活见鬼”,就被抓她的精兵团团围住。 “将军,公主自己躺着出来了!” 秦歆:嗯?老娘刚刚在洞里睡的啊?不至于梦游…… 她猛地往她藏身的山洞看去,山洞外的障碍物纹丝不动,还是她进去时摆放的造型……没有任何人为破坏的迹象,也就是说—— 她是凭空连人带席子瞬移到外面的! 穿书都经历过了,这点小场面还真不至于唬住秦歆,她连忙爬起来,伸手就甩出一包白色粉末:“穿肠毒粉!” 精兵下意识闪避,她便猫着腰从其中两人中间钻出去,奋力往空旷处跑。 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她也要将这亲事逃了! “快追!她又要跑了!” 鸡飞狗跳中,秦歆眼瞅着又要成功逃脱,但就在她要顺利上坡之际,脑子狠狠一疼,仿佛过电。 ——宿主违抗主剧情,警告,警告! 啥玩意儿? 秦歆捂着脑袋,扛过晕眩感,脚尖一踮,准备使着轻功逃走,却发现她的手开始不受控制,自己往地上一捞,捡起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然后在她惊恐的目光中,对着她的脑门…… “等会,砸下去会毁容的!” 她牙齿哆嗦着喊出这话后,“手”忽然对她心软似的,转了个方向,对着后脑勺,在绝对能砸晕的距离下,“咚”一下将她砸得倒地不起。 ——系统修正剧情中,宿主请按照剧情和亲,不然,下次砸的就是脸脸啦~ “靠——” 秦歆耳鸣目眩中,实在没忍住爆了个粗口,昏过去之前她确定了她不是鬼上身,而是被什么破系统强行绑定了。 至于任务,大概是要她按照书的设定走,和亲……然后领盒饭:) 秦歆颤巍巍抬起一根中指,对着自己的脑袋:天杀的,这么玩是? “将军,她怎么抄起石头砸她自己?” 一名精兵目睹秦歆“自戕”一幕,诧异地张大嘴巴。 “大概……也许,不想逃了?” “……”不想逃也逃了十多天几十回了,这话谁信啊。 不过,这位可真能折腾啊,卡着婚期才被他们抓住,但她绝对想不到,在五日前,陛下就传信去辰国,将婚期推迟了! 也就是说,现在将人收拾收拾送上路,也来得及! 秦歆一路上没醒过几回—— 只要她眼皮子一动,就会被灌蒙汗药,继续在昏睡中前往辰国。 辰国王宫。 自从系统激活后,秦歆就暂时放弃抵抗了,系统似乎极力撮合她和辰王和亲这事,说只要她按照剧情和亲,后面可以给她改命的机会。 虽然秦歆不咋信,但……聊胜于无了。 不知浑浑噩噩等了多久,秦歆捏了捏被沉重的凤冠压得直不起的脖颈,刚要活动下,就听到推门的声音。 她身体紧绷了下,手不动声色地拔下一根簪子藏于广袖中。 “见过陛下——” “都出去。” 满殿侍奉的人都被低沉冷戾的男声屏退,黑底金线龙纹的靴子映入秦歆眼帘。 秦歆心提了提,书中一笔带过“玉国七公主,新婚夜暴毙”,被谁杀的却没细说,毕竟她只是个配角……但传闻辰王暴戾残忍,有虐杀的癖好,没准就是辰王杀的“她”! “玉国从乡野找回来的东西,也配做孤的王后?”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粗鲁地掀开秦歆的盖头,视线逐渐明朗,而头顶刻薄阴冷的话语声也随即传来。 簪子紧握的秦歆:破案了,绝对是这狗眼看人低的暴君要杀我! 秦歆缓缓抬头,手上动作却飞快,赶在男人大手要掐脖子之前就举起,却在看清男人面容时,膝盖一软险些给老天奶跪下—— “我杀——卧槽怎么是你?” 第2章 新婚夜夫妻互殴? 眼前的男人,玉质金相,五官立体精致,棱角分明得冷硬,一双眼漆黑如墨,寒意逼人,薄唇如血,冷戾又妖冶…… 是个美男。但,这不是秦歆失态的原因,她看着这张脸,头顶飘过无数个“为什么”的弹幕—— 谁来告诉她,为什么书中和顾斐那狗东西同名的暴君,还顺带复刻了顾斐的长相啊? 危危危,怎么是这狗东西?该不会被她一拳打穿越了! 秦歆咽了咽口水,簪子举起没落下的动作,似乎吸引了面前这位“老熟人”的注意,他眼里的冷意稍减,却是染上了几分弑杀的玩味。 “不自量力。”辰王看着眼前的女人,伸手握住她纤细的脖子,随即唇角一扯。 “样貌倒是不错,但孤最厌恶血统不正的脏东西,秦七,永别了。” 秦七?秦歆顾不上呼救,呼吸困难的她,脑子倒是高度清醒了——不,这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顾斐。 她在现代的那位前上司顾斐,眼里总是带笑的—— 不管是讥笑、似笑非笑还是算计,那都是一副生来的优越感加持下的自信和松弛。 但眼前这位,从头发丝到脚底都闪着“bkg”、“颠公”的危险光环,他的眼睛宛如嗜血的野兽…… 顾斐和她那点恩怨,还不至于他掐脖子杀她,而且,这人看她的眼神明显是不认识她! 秦歆:天杀的系统,你绑定我总不能真是为了送我去死?滚出来——救我啊! 系统:是的,你……本应死在新婚夜——辰王手里,我来,便是帮你逆天改命活下去的。 但是新婚夜当晚发生的一切是书中既定情节,我无力更改,需要你自己想法子了。 你也别忙着生气,只要你在辰王宫立足,当好这个王后,就能顺利回去了! 秦歆:“……”它自己听听这合理吗? 脸涨成猪肝色的秦歆宛如布娃娃似的被男人掐着脖子提起,带离了婚床,她咬着牙关,奋力拿起簪子对准男人掐她的那只手扎下去。 辰王吃痛撒了手,而秦歆摔在地上,劫后余生的她大口大口喘着气,不住咳嗽,眼睛都红了。 “该死,你敢伤孤——” “孤孤孤,孤你个头啊!让你掐姑奶奶脖子,让你想杀我!” 辰王捂着流血的手,狠话没说完,就被秦歆抄起玉枕当头敲了一脑壳。 “梆”一声后,辰王身形晃了晃,他摇着头,还没回过神,就被激怒下的秦歆按在地上一顿揍。 系统不禁尖声道:你,你住手!他不能死!他是不能抹杀的重要人物! 秦歆却置若罔闻,专挑脸、脖子以外的地方揍地上的暴君。 累了后直接给辰王点了个穴,然后她瘫坐在地,一边除去头上的坠饰,一边淡定和系统合计—— 只要过了原身必死的新婚夜剧情,你作为系统抹去他这段记忆总是能做到的? 她当然知道辰王不能死,休说外边都是辰国的侍卫,以及她的送亲队伍都还没走,她要是杀了辰王,也没法活着走出去了。 再说了,她一个现代守法好公民,就算穿到书中,她也还没适应能力强到手上多条纸片人命啊! 打都打了,这名字这脸搁哪个时代,都和她八字相克,不是他死就是她亡。 被秦歆耍无赖的嘴脸震撼了下的系统,沉默了会后才道:这不合规矩…… 秦歆瞧见窗户倒映的两道人影,估计是被她和辰王这番动静惊动的宫人。 她想了下,面无表情地用被掐得沙哑的喉咙喊了一句“陛下您轻点”,果然,那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不多时就退开了。 秦歆:你也看到了,你不抹去记忆,我明早起来也是一个死。你说了要帮我的,新婚夜你没办法,从今夜起和亲公主的命运就改写了,全新的剧情你都没办法动手脚? 她一边忽悠着脑子里的系统,一边费力地将地上的人搬到床上,想了下,不稳妥,又将人绑了…… 对不住,既然要消除记忆,不如再加一段他“兽性大发”玩捆绑py的画面。 系统:……还可以这样?咳我只能帮你违规这一次! 秦歆终于有了今天的第一个笑脸:嗯嗯嗯,就亿次! 得到系统的保证,秦歆舒坦了,往床上一躺,被子全盖她自己身上,看着镶金嵌玉的君王寝宫,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既然都篡改记忆了,不如……让他以为和我春宵一度,对我欲罢不能,誓要将我…… 系统恼怒:你你你怎么这般不知羞!你休想,我没有权限!我只抹去你打他的这段,其余的你自己圆! 说完,不管秦歆怎么喊,系统都不回应了,直接当场挂机。 秦歆撇了下嘴,作为人工智能,居然还没她情绪稳定,这系统有点拉胯啊。 她侧过脸,看着被砸晕后人模狗样的男人,伸手扯了扯他的脸皮。 “哎,这么一想,还不如那厮穿过来呢。” 至少不会要她的命。 秦歆这么嘟囔着,在惊心动魄的新婚夜夫妻互殴惨案遭遇后,她紧绷的弦一松,便困意袭来,缓缓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有气息喷洒在她额头,湿热,很痒…… 秦歆双眉一拧,以为是她在竹屋养的大黄狗闹她,伸手推了推“狗脸”:“旺财,别闹……妈妈睡饱了再喂你狗粮……” “秦、歆!” 嗯?旺财可不会说人话! 秦歆猛地睁开眼,意识到她所处的环境后,脑子还没清醒就条件反射地给身侧的男人一脚,将人踹地上了。 等她看清地上怒气冲冲一双眸子的男人是谁后,懊恼如影随形,再看窗外的夜色…… 老天奶啊,你怎么这么难亮的?这是她见过最拖沓的新婚夜剧情了! 秦歆讪笑着低语:系统?亲爱的系统?尊贵的系统大人?您要不出来再清除下不该有的记忆呢? 系统像是死了一样,没吱声。 秦歆闭了闭眼:不,不是它,是我,快噶了。 想到什么,秦歆眼睛一亮,双腿往后一挪,就在床上给地上攒怒气值中的“boss”跪了。 “陛下,臣妾刚以为是刺客去而复返,护驾心切一时失……脚,您看在臣妾刚救驾有功过的份上,息怒、恕罪啊!” 第3章 趁他病,要他命? 不知过去多久,秦歆才听到地上传来郁闷的一声—— “你,先给……孤松绑。” 听起来咬牙切齿的,秦歆心想,但没喊着要杀她,那就是系统起作用了,便速度飞快地将人扶起,送床上坐着,至于松绑…… 秦歆规矩地立在床前,低头看着地面,那是不可能松的。索性装没听到。 顾斐:“你——” 恼怒的话刚起了个头,“咻”的一道破空声自窗外而来,这些年被无良师父训练出来的秦歆,本能地抄起被子抛过去,挡住飞来的冷箭。 “有刺客!快,抓刺客!” 外间传来骚乱,辰王的禁卫军出动抓捕刺客。 秦歆眼珠子一转,便飞快给顾斐解了绑,高呼一声:“陛下小心,臣妾护着您!” 她挡在顾斐面前,一副忠心耿耿的架势,加上刚刚及(条)时(件)救(反)驾(射)的表现,顾斐似是信了她的“忠心”,暂时没有计较她前面的冒犯。 他低头看了眼手背上的伤,冷声对外喝道:“传御医。” 刺客似乎放了一箭就跑了,秦歆不禁松口气:系统,你总算给力了一回。 想来就是系统干的了。 不知道是不是怕被她忽悠,系统还是没有吱声。 秦歆回头,对上一双郁气的眸子,她看了眼辰王的手,摸了摸鼻子。 低声无辜口吻说:“这刺客真狠心,将陛下这般漂亮的手都伤了!” 不知是不是秦歆的错觉,男人眼里划过一丝好笑,然后板着脸呵呵她:“孤没失忆,你扎的。” 秦歆张了张嘴,系统你咋这么不经夸呢?bug都没补全! “陛下您听臣妾……”秦歆话没说完,御医和禁卫军将军便进来了,她及时闭了嘴。 而顾斐这位传闻中的暴君也难得大发善心放了她:“行了,看在你护驾有功的份上,既往不咎了。以后—— 当牛做马,抵债。” 秦歆拳头刚握住,已经转过头和御医交代的男人就像是后脑勺上长了眼睛似的接了一句:“记住尊卑。” 秦歆眯起眼,万恶的“顾斐批”,在现代是资本家臭领导的嘴脸,在古代还是高高在上的权贵嘴脸…… 可恶啊,要知道能穿书,她就找本顾斐在女尊世界做小的小说看了! “陛下,刺客……逃了,末将失察,还请陛下恕罪——”禁卫军的首将陈将军似乎很惧怕顾斐,面色紧张地求着饶。 “嗯,继续追查——孤的意思是,下不为例。都下去。”伤口包扎好,顾斐垂眸看不清神色,直接赶人。 御医颤巍巍收回手,和喜出望外的陈将军对视一眼后,才小心翼翼地问顾斐:“陛下,您的脉象,似是顽疾大为好转……” 随即他朝秦歆一作揖:“果然是国师算出的福星命格,王后真乃陛下的福星啊!” 秦歆当初看这书囫囵吞枣的,只记住了顾斐死在大结局那章,对他的遭遇喜闻乐见、记忆尤深,但其余的……她就不大清楚了。 只说暴君新婚夜突发旧疾,错手杀了和亲公主,被弹劾,被围攻,开始倒霉的一生之类的。 倒是不知道他还有冲喜一说啊! 难道不是随便找的人和亲,而是一开始就选定的她? 秦歆无力吐槽,但心态很好的她很快就接受了——好事啊,福星死不了! “好说好说,我一向福星高照,一定会助陛下逢凶化吉,保国运昌盛,一起长命百岁的!” 顾斐:“……” 御医似是没想到新王后会这么不客气,还自吹自擂上了,不由得讪讪地点头:“是,是,辰国定能国运昌盛——陛下否极泰来、福运延绵!” 他默默抹了一把汗:陛下看着都没往日那么残暴,王后真乃奇人了。 顾斐听不下去这俩人的谄媚话:“行了,都出去,孤要歇息。” 等无人后,他往那一坐,便像是招小狗似的对秦歆淡声道:“绑得胳膊疼,过来按摩下。” 秦歆撇了下唇角,乖顺上前,伸手给顾斐按揉胳膊。 “孤口渴了,倒茶。” 秦歆:我的茶也敢喝?毒死你得了。 但她只是嘴角动了动,嘟囔了一句。 “你嘀咕什么?” “趁你病要你命。” “秦歆,你的辞职信我没签字同意,你还算是我的下属。要是我们回去了,你想想我该怎么整你?” 顾斐脱口而出的一句话,令秦歆低头得意的嘴脸立时僵住。 而担心真的会被这疯女人偷偷“做掉”的顾斐,话一落,也僵住了。 糟糕,暴露了。 但见女人松开男人的胳膊,缓缓抬起一张似笑非笑暗藏杀机的脸,旋即,男人起身就要跑,却被女人箍住命运的脖颈,一个锁喉,顿时动弹不得了。 “顾斐,还真是你这个狗东西!” 秦歆顿时就从封建等级下的受气包,翻身做主,一记锁喉后,拳头就离顾斐鼻梁毫厘之间…… “秦歆你要是动手我可就喊侍卫了!”顾斐对她的拳头有阴影了,急中生智抛出这句。 秦歆咬牙:可恶啊!上天真是会玩弄她,穿个越,都要将她天杀的上司传来。这不致命,致命的是—— 怎么穿到书中,他都是她的顶头上司啊! 秦歆松开顾斐,后者咳嗽了一声,挪到榻子的角落,和秦歆保持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他无语地看着秦歆,道:“你怎么认出我的?” 收回手,秦歆往榻子上一坐,二郎腿一翘,得意地哼了声。 “这个世界,没人喊我‘秦歆’。” 刚刚辰王喊的是“秦七”,师父都不喊她名字,其余人称她“七公主”。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辰王顾斐和狗上司顾斐有本质的区别:辰王杀人如麻,怎会宽宥失察的将军? 不过,她刚刚就是试探下,谁知道顾斐这么怕死,直接暴露了。 闻言,顾斐一言难尽地揉了揉额角,刚醒,谁知道她在这陌生世界,连个名字都没有? 啧,在现代那么嚣张,搁古代混得也不行啊。 顾斐唇角刚勾起,秦歆就举起她的拳头,双眼亮晶晶很是嚣张。 “看来你除了辰王的记忆,什么都不知道。我们穿到了一本书里,不巧,书中情节我都记得,包括你几时倒霉几时嗝屁—— 剧情我有,武功我有,我这还有个金手指系统,你想在这活下去,最好是听我的。” 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秦歆扬起下巴,气势嚣张得就差占山为王,将顾斐从辰王的位子上踹下去,自己上位了。 这书,穿得终于有点盼头了。 第4章 顾斐你人格分裂了 “你先具体讲讲,什么类型的书,怎么穿的,怎么回去。” 不愧是顾斐,应变能力也相当不错,没有被秦歆的“牛皮”说动,反而是冷静地套她话。 秦歆也不是单纯的人,她笑笑,去头掐尾式、移花接木地将事情讲了一遍,省去系统要她待在他身边活命的任务,篡改了他的结局,说他本该死在新婚夜,刚刚那冷箭就是最好证明。 至于破局,需要他配合她走完书中剧情,活到结局,他们就可以回去了。 顾斐沉默地坐在原地,消化了会秦歆说的“穿书”、“嗝屁”、“系统”,好一阵后,他才呵了声—— “你说你安然活到大结局?” 见秦歆摊手,一副“你爱信不信”的表情,顾斐眯了眯眼,直接拆穿她。 “首先,这里是辰王宫,作为这里的君王,我要是死在新婚夜,和亲的王后——也就是你最有嫌疑,不死也会被牵连。” “其次,你要是本来就活到大结局,还需要做什么系统任务?直接游手好闲等结局死不就得了?” 秦歆:“……”这厮可真不好骗! 顾斐看穿秦歆的小表情,也不生气,曲起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慢条斯理地同比他知道得多还会武功(很有用)的“老乡”秦歆商量。 “你和我目的一致,那就先将个人恩怨放着,各退一步——我如今的身份能护着你,相对的,你提供实情,方便我们接下来的行动。” 他知道秦歆记仇不信任他,但他也没说实情。这身份虽然唬人,但腹背受敌,也是个随时危险的主。 秦歆会武功,还是个接受过和平教育的现代魂,她不会见死不救。当下他们合作是最合适的。 所以顾斐的态度都好了不少。 秦歆不由得眯着眼,看穿这厮的小算盘,也没拆穿。他说得对,他们目的一致,且他现在是辰王,她是辰王后,想回去,只能放下“旧怨”先合作了。 于是她大方展颜,走到顾斐面前,伸出手。 “行,合作共赢,一言为定。” 顾斐看着这只手,略有些心悸,只点头直奔主题—— “有什么计划?” 秦歆见他心有余悸的模样,暗笑了下。 然后咳了声,一本正经地说:“首先我俩在人前要演恩爱帝后,你在人前要给足我王后的颜面。这不用我解释原因?” 见秦歆这明媚却又故作深沉的表情,顾斐唇角翘了翘,眉梢一挑,轻点头。 “可。” 他担着王位,要处理朝政,给她身份,也好让她在后宫替他办点事。 不得不说,这狗男人换了个处境,好说话了后实在是顺眼了不少。 秦歆按捺住雀跃的心情,趁热打铁道—— “为避免你暴君人设崩塌,对外就说你暴戾的顽疾只有我在才能缓解,你十分喜爱新王后,宠她入骨,给她权,给她钱,还给她……” 听着话势逐渐不对劲的顾斐立时打断秦歆:“别趁火打劫啊。” 清了清嗓子,秦歆撇了下唇,见好就收。 “好,反正你将古代版霸总演好。” 顾斐睨了她一眼:“既然你问我索要了庇护,那相应的,你以后就住我寝宫——做个合格的保镖,保护我。” “……” 秦歆唇角抽了抽,想了下,帝后同住,完美啊,便点头,看了眼榻子。 “那我睡榻。” 这龙床也不知多少人睡过了,她才不要睡。 顾斐便起身,将榻子让给秦歆,又道:“想要害辰王的人不少,你警惕些。对我对你都好。” 就好比刚刚的暗箭。 秦歆敷衍点头,心想她来这书里多久,就被迫学了多久的武功自保,这不算事。 “你的系统,可靠吗?” 秦歆已经简单铺好床,眼见就是要睡下的意思,顾斐忙追问。 “不可靠也没关系,记得让它做好监控预警,一有危险,就提醒你。” 在古代,随身携带人工智能的好处这就体现出来了。 秦歆转身,哀怨地瞪着顾斐,指着她眼下的青黑。 “陛下,有什么事明日再议好吗?我很久没睡个好觉了。” 看了眼外边的天色,顾斐想了下,点头表示赞同,转身就朝他的龙床走去,同时慢悠悠地道—— “你说得对,那就君王不早朝,祸水的罪名你担好。” 很多事,还需从长计议,他坐着想和躺着想,那还是躺着舒服些。 秦歆:“……” 确认系统不在,顾斐也躺下了,秦歆干脆被子一卷,就睡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外间有动静,顾斐警醒,他看了眼榻上睡得死沉的女人,无奈下床。 低声对外吩咐了几句后,他俯视秦歆酣然的睡颜,不由得担忧:这家伙靠得住吗? 翌日,秦歆揉着眼睛醒来,便见顾斐已经人模狗样地穿戴整齐,在门前静立。她懒洋洋地下了地,不禁问他:“你杵着做什么呢?” 男人不语,秦歆便上前拍了下他的肩,这才叫回对方的魂似的令他转身。 顾斐看了会秦歆,然后故意板着脸:“像吗?” 不待秦歆开口,系统忽然疑惑:什么像?昨晚我不在,你们又发生什么了? 原来昨晚系统真的不在,而且听它这口吻,它还不知道顾斐换了个芯子……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就不说了。 秦歆:使出浑身解数,好像暴君真的要爱上我了。 系统:……别掉以轻心,他不会的,他就没有心。怎么会爱上你? 秦歆懒得理它,只替顾斐理了理衣襟,似笑非笑地点头。 “陛下,臣妾该给太后请安了,您一块。” 顾斐伸手将门打开,外头乌压压的宫人,以及姹紫嫣红的宫妃,便在外边候着,人多到秦歆眸子微睁,不解地看着男人。 “人多,眼睛疼,你去立威,我……孤先睡会。”她倒是休息好了,他被这群人吵得没法睡。 谁来告诉他,为什么辰王对女人不感兴趣,却要放这么多妃子在后宫? 想着,顾斐看秦歆都顺眼了不少——外边哀怨委屈的眼神快叫他盯穿了,还是眼前这个省心。 秦歆有用的点又增加了一个:替他挡辰王的莺莺燕燕。 “陛下,我初来乍到不识人,要不你替我引荐……” 秦歆刚鼓起勇气,就打了退堂鼓,转身准备拽顾斐一道出去面对疾风骤雨,谁知道这厮早有预料一般,将她往外一推便快速关上了门。 还上了栓。 “……” 这男的,太缺德了。 第5章 宠后该耍威风了 “王后这刚入宫便带得陛下不早朝了,也不向太后请安,闹得臣妾等只能亲自来给王后请安,再一道去给太后老人家请安赔罪呢。” 一绯色宫裙的女子,手抚着头上的金钗,瞧见独自出来的秦歆,便尖酸地来了这么一句。 秦歆点了点额角:系统,这谁? 一看就是个硬茬。 系统:淑妃,柳烟冉。太后宠爱的外甥女,是太后指定的王后人选。小心她,对你敌意很大。 秦歆便明白了,难怪敢在辰王寝宫外“聚众闹事”,果然是有背景靠山的。太后钦定的王后……却被她这空降兵抢了“晋升”机会,那梁子还真是一不小心结大了,对她没敌意才怪呢。 “这位妹妹说笑了,若不是陛下怜惜不允,本宫早该起了去向太后老人家请安的,这不,正准备去呢,可巧赶上大家都聚来陛下的寝宫,本宫人生地不熟的,那便有劳妹妹带路了。” 秦歆一口一个“妹妹”的,明明比她还大两岁的淑妃立时气红了眼—— 一个乡野长大的东西,也敢抢了她的位置,还这般嚣张!她定要这女人尝尝苦头! 看着淑妃狠辣的眼神,秦歆面上笑容依旧,掐了掐手心,回头隔着门瞪了眼估计正站门后看热闹的顾斐,随即大方坦然地跟淑妃一行人去寿康宫。 淑妃见秦歆都没带宫人便随着自己走了,不禁盘算了起来。她回头,看了眼身后那群被她治得服服帖帖的妃嫔,不假思索便对身侧的心腹使了个眼色。 于是,其余宫妃越走越慢,最后停在原地,都默不吭声。 这位玉国来的新王后,大概好日子到头了。她们朝毫无所觉似的秦歆投去或幸灾乐祸或同情的视线—— 淑妃背靠太后,就连残暴的陛下都给三分颜面,所以她在后宫作威作福惯了,如今…… 秦歆甚至嫌柳烟冉走得慢了,她又不傻,宫斗剧没看十部也有九部的,她虽没回头却听出身后跟着的脚步声断了,也就是说,柳烟冉想给她个下马威? 那赶紧的,她正愁没事做呢。 秦歆就差踩着柳烟冉裙摆了,柳烟冉回头不悦蹙眉,却见秦歆笑眯眯的样子,不由得扯了扯薄唇:呵,笑,蠢女人,待会儿看你还怎么笑得出来。 柳烟冉仗着秦歆人生路不熟又没带侍从,便将人“骗”到假山后,等她们身形被假山掩住后,柳烟冉立即驻足侧身,然后嚣张地指使太监。 “来啊,新王后不懂辰王宫的规矩,还不教教她。” 她们面前是湖,这个季节的湖水光瞧着就觉得冷,得了柳烟冉命令的宫人,对秦歆王后的身份有所忌惮,但在柳烟冉的威慑下,便大着胆子上前,将秦歆肩膀按住往湖面压。 秦歆看着不见底的湖,唇角勾了下,眼里却没半点笑意—— 王后都敢这般欺负,更别说其余宫妃了。 “让她清醒清醒,也掂量下身份……啊——” 柳烟冉艳丽的脸上带着不可一世,但话没说完,便觉天旋地转,原来秦歆已经轻松挣脱俩太监的钳制,一脚踹开一个后冲至柳烟冉面前,和拎小鸡仔似的将柳烟冉拎着直接按头怼水里。 柳烟冉惨叫出声,不断挣扎,却完全抵抗不了秦歆的力气,只能一顿瞎扑腾。 “嗯,掂量过了,本宫身份比你尊贵,怎么样,淑妃妹妹你清醒了吗?” 秦歆单手摁着柳烟冉的脖子,另一只手捡起石块,一边学柳烟冉的口吻说话,一边头也不回地将石块砸中身后爬起来要偷袭她的太监。 太监被砸中膝盖,单膝跪下了,疼得龇牙咧嘴。 柳烟冉吓傻了,金枝玉叶何曾受过这样的罪?她被湖水冰得脸疼,不住哆嗦,但在秦歆将她往上托时,还不忘嘴硬道—— “秦歆你敢!你竟敢!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不过是玉国随便从外头找的野丫头,要不是八字硬冲喜,王后,根,根本轮不到你做!” 衣襟都湿了的柳烟冉,冷得口齿都开始不清,却还端着她的派头,以为秦歆只是不清楚她在宫里的地位,便又咬着牙槽道。 “我可是太后的亲外甥女!我母亲是太后的亲姊妹,陛下是我亲表哥!太后从小就疼我,陛下也纵着我……你……你今日这般羞辱我,太后和陛下不会放过你的!” 秦歆觉得她挺有耐心的,至少淑妃这一通耀武扬威的话她都听完了。 她嗤地笑了声,摇摇头将柳烟冉提到假山巨石靠着,单手揪着她的衣领。略上挑的眼尾叫她看起来妩媚又恣意英气。 “后宫最强关系户?知道了,两只耳朵都听到了,那么现在起,陛下的妃嫔都归我管,你——也得听我的,皮绷紧了别出来害人,大家就还能客客气气,不然……” 柳烟冉气得绯红的小脸在看到秦歆徒手捏碎一块石头后,寸寸煞白—— 探子也没告诉她,这女人还有这一身蛮力啊! 柳烟冉带来的宫人吓懵了,还是宫女想起来该去搬救兵,但秦歆的眼睛锐利地扫过去。 “你,站好了,敢跑的话,本宫——” 秦歆顿了顿,想了下电视剧里恶毒皇后怎么演的后,挺了挺胸,一字一字地道:“打断你的腿。” 嗯,很有震慑效果,宫女腿一软,就跪下了。 系统觉得场面再次失控,甚至可能又需要它兜底,便忍不住警告秦歆:这次,我可不能再替你清记忆了……你适可而止啊! 感觉到系统的崩溃,秦歆却很淡定:嗯,没指望你。 她指望顾斐都不会指望这个凭空出现的系统啊……等会,她为什么会觉得顾斐指望得上? “秦歆你是不是疯了!”柳烟冉背靠着冰冷坚硬的石头,前襟又是湿的,风一吹,立时打了个喷嚏。 她觉得丢脸极了,闭上眼又凶又哭地骂道:“我要杀了你!我要剥你的皮——你等着,我……” “聒噪。” 秦歆将柳烟冉放下来,却不是怕了她,而是硬碰硬地对其道—— “你记住,我在乡下长大,自在惯了,脾气大,力气更大,打猎杀猪不在话下的,既然来这辰王宫,就不怕死,死之前拉你垫背也值了,倒是你敢不敢和我拼命了。 对了,陛下觉着本宫是福星甚是欢喜,哎,你说你没事惹宠后做什么呢?” 说着她又转身,对着傻愣住的柳烟冉的宫人说道—— “淑妃妹妹与本宫聊得投缘,不慎跌了一跤,弄湿了衣裳,还不扶淑妃回寝宫好生休养?” 柳烟冉脸都气白了——什么宠后,这野丫头真不要脸! 又惊又气之下,自小娇贵的柳烟冉便晕了过去。 秦歆摊摊手,想到太后,不由得沉思,顾斐收拾烂摊子的能力是否匹配得上自己“惹事”的能力。 但系统作证,是别人先动的手。 她只是有仇必报,绝不憋着罢了。 第6章 太后,不是个善茬 淑妃被送回寝宫,动静不大,但……有点出乎一众妃嫔的意料了。 被抬走的不该是新来的王后吗?怎么变成宫里从无敌手的淑妃了! 再见新王后依旧笑眯眯好欺负的表象,她们就更困惑了,真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都愣着做什么?再不去请安,太后老人家该责备咱们不懂规矩了。” 秦歆扫了眼后面的一名宫人,认出是顾斐宫里的,便招了招手待人行至跟前,简单交代了两句。 随即对一名瞧着老实的宫人道:“带路。” 一行人便各怀心思地来到了寿康宫。 “臣妾给太后请安。” 坐于高位上的女人威仪中又透着几分慈和,稍一抬手,低声道:“都免礼,坐。” 秦歆刚要坐,便又听头顶那道声音扬起。 “王后,你上前来。” 乖觉地跟着其余妃嫔打算弱化存在感的秦歆:“……” 只能作低眉顺眼之态,到太后跟前。 “抬起头来。” 秦歆依言抬头,目光清澈,面容沉静,看不出小家子气来。 太后见状,眼里划过一丝意外,随即被浅笑取代,略颔首。 “嗯,是个有灵气的。想是玉国山水养人,才能养出这般毓秀的姑娘。” 秦歆有些拿不准这太后的脾性。听系统说太后慈名在外,未入宫前便是辰国有名的才女,温婉大方还善良,入宫后与老辰王琴瑟和鸣诞下嫡皇子顾斐,直到一母同胞的姊妹为救她意外身亡,老辰王又驾崩后,性子变得消沉了些。但总归都夸她是个好相与的…… 只是,或许是秦歆先入为主,柳烟冉行事张扬,太后就算再不过问后宫之事,也不可能全然不知外甥女所作所为。 柳烟冉对她这个王后都能见面就出手,可见其跋扈程度,太后不约束……很难叫人相信是传言中那般良善之辈啊。 系统:因为她的亲妹妹为救她身亡,只留下这么个女儿,大抵是愧疚和补偿。 秦歆对系统的解释不置可否,不管是好的坏的,总归不是站她这边的,自然要提防着点。 想到这,她内心感慨,她师父真乃奇女子了,愣是给她训练出了这么怕死苟命的本能。 “太后谬赞,臣妾愧不敢当。” “往后后宫还需你替陛下看顾,若有不懂之处,便来哀家这。” 太后语气平和地交代了几句,就在秦歆以为她能下去坐着之际,又听太后道—— “烟冉那孩子怎未来?” 听到太后问及淑妃,底下规矩坐着的妃嫔立时神色各异,不乏巴结淑妃又嫉妒王后是第一个宿在陛下寝宫侍了寝的。这不,底下有个说话拈酸的便道。 “哎呀,说起这事也是奇怪呢,淑妃娘娘原本好意带不认路的王后来寿康宫,途中与王后单独说了会话后却是突然抱恙回锦悦宫了。” “嫔妾也很是好奇,但王后身份尊贵,想必只会太后问起才肯说?” 秦歆很想翻个白眼,以前看宫斗剧的时候虽觉着一群美女争个老头子很亏,但为了欣赏美女还是看得津津有味,等真置身其中了,才觉得封建宫廷中的女人有多可悲和无聊了。 那么多人困在笼子里,没别的娱乐项目,便搞起了宫斗,只是…… 她原本还觉得能坐下来玩玩游戏交几个朋友的,谁料进宫不到两天四处都是梁子等着她去结识? 她唇角抽了抽,在太后的注视下神态自若。 “这事,的确是臣妾的不是,因刚入宫,见淑妃妹妹着实美丽率真,便与她多交谈了会,淑妃妹妹一时兴起,便不慎在湖边崴了脚…… 都怪臣妾,该事先想到有湖的地方要谨慎点走的。方才这位妹妹这般热心肠,早知便带她一块去了,哎,怪臣妾还没熟悉辰王宫。” “……” 这话说的,众人一阵沉默。 淑妃美丽是真,率真……好,接近。但淑妃怎会和王后聊得兴起?不害她出糗就不错了。哦,淑妃应该就是这么打算的,只是搬起石头砸了她自己的脚。 王后看来也不是个软柿子,她初来乍到怎知哪里有湖?要是太后因此责备,不就坐实了识路的淑妃是故意将人往危险的地方带,对新王后不安好心? 别看就几句话,说得也谦卑温顺的,但却将太后即将的问责、妃嫔的挑拨都挡了回去。 “欣嫔,慎言。” 太后气息微沉,淡淡地看了眼刚挑唆的妃嫔,旋即面露笑意地对秦歆—— “你也无须自责,烟冉那孩子顽劣,走路不当心也无甚奇怪的。你初来辰国,许多东西要学习和适应,昨夜…… 又初承宠,定是身子不适,今日便到这,先回。” 这微微停顿后的“承宠”落下后,秦歆明显感觉如芒在背,她眼眸闪了闪,垂首温顺应了是,然后转身慢步下了石阶。 “你们也回,往后都要听从王后管教。” “是。嫔妾告退——” 寿康宫外。 顾斐在殿外树下负手而立,黑金龙袍穿他身上,尊贵又极具压迫感,他似有所觉,转身,看到步子变快的秦歆,眉梢轻抬,视线扫过她周身,发现无虞后才收回。 “顾……陛下。” 秦歆上前,见顾斐将宫人屏退,犹豫了下,还是乖乖行了个礼,毕竟还没出寿康宫,人多眼杂的。 “嗯,回。” 顾斐此时的模样,除了那一身杀意,有九成像秦歆初见的辰王——冷硬又无情。 出了寿康宫才稍有和缓。 但秦歆并未松一口气,双眉微蹙的模样叫顾斐不禁斜睨她。 “她为难你了?” 秦歆摇头,大抵是心中想着事,又是在外边不得不注意分寸,因此并未呛顾斐。 顾斐便挨近她些,追问:“那怎么愁眉不展?” 这人来古代才多久啊,说话就开始整成语了,适应能力是真好。 秦歆看了顾斐金相玉质的脸,小声叹道:“太后,不是个善茬啊。” “怎么说。” “她对柳烟冉那般好,让柳烟冉在宫里嚣张跋扈了那么久,今日明知我叫柳烟冉吃了个亏,却全然没表露出责难与不满……” 这说明什么?说明当面不刁难,要背后搞她!秦歆在职场斗智斗勇那么多年,这点门路还是看得出来的。 说她承宠这事,更是无形中拱火,让她成了众妃嫔的眼中钉。但愿,是她多心了,不然这在辰王宫想活到大结局,怪难的。 顾斐伸出手背,贴在秦歆脑门处,淡淡呵道—— “这脑子怎么一会灵光一会不灵光的,你知道她护着淑妃,倒是胆肥,第一日就将辰王都头疼的淑妃给打了。” 听出他这幸灾乐祸的口吻,秦歆轻轻拿开他的手,皮笑肉不笑起来。 “这有什么,背靠您好乘凉,宠后都当了,可不得耍点威风,灭灭前‘宠妃’的气焰?” 阴阳怪气的,嗯,还是熟悉的秦歆——有斗志的秦歆。 顾斐如是想。 第7章 皇陵祭祖,危险危险! 回到寝殿。 顾斐冷着脸将人都喝退,然后在众人以为他要训斥王后而退下后,他立马换上悠闲镇定的表情坐下了。 方才宫人的神色被秦歆尽收眼底,果然这王宫藏不住秘密。 “你说我将柳烟冉打……我正当自卫对她还手这事,太后会不会发难?你这个亲儿子要不去说说情?” 她坐顾斐对面,见他翻了个杯盏拎起茶壶倒水,十分自然地伸手将倒好的茶盏接过,抿了口发现不烫后便一口饮尽,再后知后觉地问他。 “现在知道怕了?” 顾斐似笑非笑地望着秦歆,随即淡定道。 “不好说,在辰王记忆里,自从太后亲妹去世后,亲生子也比不了柳烟冉,所以柳烟冉怎么作恶都会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秦歆闻言,眸子睁了睁——在后宫连辰王都比不得淑妃的地位? 早说啊,早说就不行以恶制恶那套,她直接示弱卖惨避祸就好了。 “你也不用过于紧张,我又不是辰王,就算是太后和你,我也是站你这边的。” 太后于他不过是这躯壳的母亲,他敬着便是,但要是想害秦歆的命,他自然是要帮秦歆的—— 她是他回去的关键,也是他在这异世唯一信任的老乡了。 当然,这位“老乡”挺闹腾和记仇的,他也不能不提防她的恶作剧。 秦歆没怀疑顾斐这话,毕竟她对顾斐只有工作上的怨气,除开这些,他的人品…… 额,他有这玩意儿吗?算了不提,也只能信他。 “我知道,但我这不是怕你崩人设,会被当做附身的妖怪除掉吗?所以你可别露馅,尤其太后是你的生母,她肯定最了解你……” 秦歆说完却见顾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这点你放心,太后对辰……对孤并不上心。” 除了性子要演好,其余的倒是不必担心,他和辰王的饮食习惯差不多。 果真是天家无亲情,秦歆摇摇头,也好,这样就降低穿帮风险了。 外边有身影晃动,秦歆耳朵一动,无声指了下门外,顾斐点头,于是不多时殿内就传来男人冷戾的声音—— “孤虽喜爱你,但淑妃是孤表妹,莫要和她起冲突,下不为例。” 锦悦宫那边还是派了人来顾斐这告状的,辰王不喜女子近身,对淑妃也并不喜爱,但他敬重太后,便给淑妃颜面,此时听到这话,外间的人影便快速离去。 等人走远了,秦歆将茶杯递给顾斐。 她唏嘘道:“这辰王身边眼线也不少啊。” 暴君身边都敢安插眼线,淑妃的地位还真不一般。 “除特殊情况外,你还是跟我同进同出——” 顾斐顿了顿,又哼了声:“尽你保镖的职责。” 秦歆正要怒,就听到外边太监总管的声音传来。 “陛下,太后身边的赵嬷嬷求见。” 她立即将顾斐手里的茶杯拿回来,拎起茶壶倒茶,放他面前。 顾斐:“……” 只敢窝里横是?不过这杯子是她喝过的……呵,表面功夫。 “让她在偏殿候着。”顾斐压了压嗓子,声音低沉冷酷。 “是。” 偏殿。 听完赵嬷嬷的话,顾斐沉吟一声,循着记忆里辰王的模样,冷嗤了声。 “母后既都安排好了,何必多此一举问孤的意思?” 冷嘲中还带着几分不悦与怨怼,十多年了,太后和辰王这对母子的关系一直这般僵持。 宫人们也习惯了,但还是怕随时开罪陛下而被杀头,赵嬷嬷恭敬又小心地解释。 “陛下息怒,太后着实挂念先帝……说是梦到先帝惦记您大婚,也想见见王后,还说若是陛下不愿,便也罢了,她自行前往。” 若是以前的辰王,在烦闷之后便是妥协,是的,辰王残暴无情,却对太后留有那一点人性。 但顾斐跳开身份来听这番话,只觉得太后这是以退为进的伎俩。 他腮帮子紧了紧,低沉道:“嗯,就依她的,滚。” 赵嬷嬷脸色煞白,行了礼退下。 回到寝殿,顾斐向秦歆解释赵嬷嬷的来意,说是太后梦魇,梦到先帝,加上先前国师算卦,说新婚后需祭祖,太后想让顾斐带着秦歆,五日后一同去皇陵祭祖朝拜。 太后每年都会去皇陵住一阵,她对先帝的情感非同一般,这事倒不奇怪,只是提前了几日而已。 秦歆却蹙眉,从王宫去皇陵,乘马车来回需七日,没少玩游戏的她表示换地图一般都需要打怪的,搞不好路上就会遇险? 但这事既定,没法借口不去,再说了她现在和顾斐同进同出最安全,她便没有异议。 秦歆想了下,趁她的送亲队伍没走,赶紧去找负责送她和亲的小将军,与他说明此事,这将军路上对她倒是挺客气,看得出是个正直的好人,多一个帮手多一分安全。 小将军沈戟长得剑眉星目、器宇不凡的,秦歆便和他多说了几句。 见她迟迟不回亲自来寻的顾斐瞧见她对沈戟有说有笑的样子,不由得眉梢一抖—— 怎么就对他拳脚相向的? 这几日不说朝夕相处,但因为她的寝宫还在修缮(顾斐找的借口),他们生活在同一屋檐下,这妮子也没对他改观,用到他时“您”来“您”去,用不到就“姓顾的”…… 顾斐咳了声。 沈戟出身将门,此次护送也有他的私心,所以他对被迫和亲的秦歆多有歉意,力所能及的事他自然愿意,此时听到咳嗽声,他见是辰王,便朝秦歆拱拱手,离去了。 “聊得挺开心。” “是啊,正直开朗的帅哥,谁不喜欢?” 秦歆故意挤兑阴阳怪气的顾斐,说完还轻拍了下顾斐的肩,盯着他俊美的脸摇了下头。 “可惜了。” 顾斐:“……” 这几日淑妃抱恙,倒是没空对付秦歆,也没法子,陛下夜夜让王后留宿,去哪都带着她,盛宠到人眼红又无奈,根本无从下手。 出发前一夜,出了点状况。太后偶感风寒,御医说需卧床静养,太后坚持要去给先帝上香,被劝住后,她命赵嬷嬷来知会帝后一声,说是这次无法前往,希望他们替她上香。 秦歆摸了摸后脑勺,看向面无表情的顾斐,后者淡声表示知道后,拉着秦歆去睡觉了—— 各睡各的。 秦歆想太后不去也好,免了她日日请安。 第一次坐气派的御驾随行出门,哪怕是去祭祖,秦歆路上也很兴奋。 相比较下顾斐就很淡然,坐在那假寐,听秦歆叽叽喳喳介绍书中辰国的发展和困境,只偶尔搭下腔。 秦歆觉得无趣,便准备躺下休息会。 只是精兵护卫、宫人环绕的一行,到望风山脚下时,秦歆忽然睁眼,摸了摸乱跳的眼皮子,有些心悸地拉开车窗。 时值夜幕降临,天边昏暗如幕布掩盖,秦歆看着林间忽然窜出的飞鸟,回头推了推顾斐的肩,唤他。 “顾斐,醒醒,有情况。” 顾斐睡得不熟,闻言,乍一睁眼,将窗合上,对外边道—— “陈将军,戒备!” 然后又对伸手拿兵器的秦歆道:“在车里待着,别出……” “咻——” 话未说完,冷箭破空射来,直划过二人面门,秦歆拉着顾斐往下倒,避开,箭钉入窗门中,箭矢微震,嗡嗡作响。 听得秦歆和顾斐心跳加快——好险。 随即外边传来卫兵冷兵器出鞘声。 “有刺客!快保护陛下!” 第7章 皇陵祭祖,危险危险! 回到寝殿。 顾斐冷着脸将人都喝退,然后在众人以为他要训斥王后而退下后,他立马换上悠闲镇定的表情坐下了。 方才宫人的神色被秦歆尽收眼底,果然这王宫藏不住秘密。 “你说我将柳烟冉打……我正当自卫对她还手这事,太后会不会发难?你这个亲儿子要不去说说情?” 她坐顾斐对面,见他翻了个杯盏拎起茶壶倒水,十分自然地伸手将倒好的茶盏接过,抿了口发现不烫后便一口饮尽,再后知后觉地问他。 “现在知道怕了?” 顾斐似笑非笑地望着秦歆,随即淡定道。 “不好说,在辰王记忆里,自从太后亲妹去世后,亲生子也比不了柳烟冉,所以柳烟冉怎么作恶都会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秦歆闻言,眸子睁了睁——在后宫连辰王都比不得淑妃的地位? 早说啊,早说就不行以恶制恶那套,她直接示弱卖惨避祸就好了。 “你也不用过于紧张,我又不是辰王,就算是太后和你,我也是站你这边的。” 太后于他不过是这躯壳的母亲,他敬着便是,但要是想害秦歆的命,他自然是要帮秦歆的—— 她是他回去的关键,也是他在这异世唯一信任的老乡了。 当然,这位“老乡”挺闹腾和记仇的,他也不能不提防她的恶作剧。 秦歆没怀疑顾斐这话,毕竟她对顾斐只有工作上的怨气,除开这些,他的人品…… 额,他有这玩意儿吗?算了不提,也只能信他。 “我知道,但我这不是怕你崩人设,会被当做附身的妖怪除掉吗?所以你可别露馅,尤其太后是你的生母,她肯定最了解你……” 秦歆说完却见顾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这点你放心,太后对辰……对孤并不上心。” 除了性子要演好,其余的倒是不必担心,他和辰王的饮食习惯差不多。 果真是天家无亲情,秦歆摇摇头,也好,这样就降低穿帮风险了。 外边有身影晃动,秦歆耳朵一动,无声指了下门外,顾斐点头,于是不多时殿内就传来男人冷戾的声音—— “孤虽喜爱你,但淑妃是孤表妹,莫要和她起冲突,下不为例。” 锦悦宫那边还是派了人来顾斐这告状的,辰王不喜女子近身,对淑妃也并不喜爱,但他敬重太后,便给淑妃颜面,此时听到这话,外间的人影便快速离去。 等人走远了,秦歆将茶杯递给顾斐。 她唏嘘道:“这辰王身边眼线也不少啊。” 暴君身边都敢安插眼线,淑妃的地位还真不一般。 “除特殊情况外,你还是跟我同进同出——” 顾斐顿了顿,又哼了声:“尽你保镖的职责。” 秦歆正要怒,就听到外边太监总管的声音传来。 “陛下,太后身边的赵嬷嬷求见。” 她立即将顾斐手里的茶杯拿回来,拎起茶壶倒茶,放他面前。 顾斐:“……” 只敢窝里横是?不过这杯子是她喝过的……呵,表面功夫。 “让她在偏殿候着。”顾斐压了压嗓子,声音低沉冷酷。 “是。” 偏殿。 听完赵嬷嬷的话,顾斐沉吟一声,循着记忆里辰王的模样,冷嗤了声。 “母后既都安排好了,何必多此一举问孤的意思?” 冷嘲中还带着几分不悦与怨怼,十多年了,太后和辰王这对母子的关系一直这般僵持。 宫人们也习惯了,但还是怕随时开罪陛下而被杀头,赵嬷嬷恭敬又小心地解释。 “陛下息怒,太后着实挂念先帝……说是梦到先帝惦记您大婚,也想见见王后,还说若是陛下不愿,便也罢了,她自行前往。” 若是以前的辰王,在烦闷之后便是妥协,是的,辰王残暴无情,却对太后留有那一点人性。 但顾斐跳开身份来听这番话,只觉得太后这是以退为进的伎俩。 他腮帮子紧了紧,低沉道:“嗯,就依她的,滚。” 赵嬷嬷脸色煞白,行了礼退下。 回到寝殿,顾斐向秦歆解释赵嬷嬷的来意,说是太后梦魇,梦到先帝,加上先前国师算卦,说新婚后需祭祖,太后想让顾斐带着秦歆,五日后一同去皇陵祭祖朝拜。 太后每年都会去皇陵住一阵,她对先帝的情感非同一般,这事倒不奇怪,只是提前了几日而已。 秦歆却蹙眉,从王宫去皇陵,乘马车来回需七日,没少玩游戏的她表示换地图一般都需要打怪的,搞不好路上就会遇险? 但这事既定,没法借口不去,再说了她现在和顾斐同进同出最安全,她便没有异议。 秦歆想了下,趁她的送亲队伍没走,赶紧去找负责送她和亲的小将军,与他说明此事,这将军路上对她倒是挺客气,看得出是个正直的好人,多一个帮手多一分安全。 小将军沈戟长得剑眉星目、器宇不凡的,秦歆便和他多说了几句。 见她迟迟不回亲自来寻的顾斐瞧见她对沈戟有说有笑的样子,不由得眉梢一抖—— 怎么就对他拳脚相向的? 这几日不说朝夕相处,但因为她的寝宫还在修缮(顾斐找的借口),他们生活在同一屋檐下,这妮子也没对他改观,用到他时“您”来“您”去,用不到就“姓顾的”…… 顾斐咳了声。 沈戟出身将门,此次护送也有他的私心,所以他对被迫和亲的秦歆多有歉意,力所能及的事他自然愿意,此时听到咳嗽声,他见是辰王,便朝秦歆拱拱手,离去了。 “聊得挺开心。” “是啊,正直开朗的帅哥,谁不喜欢?” 秦歆故意挤兑阴阳怪气的顾斐,说完还轻拍了下顾斐的肩,盯着他俊美的脸摇了下头。 “可惜了。” 顾斐:“……” 这几日淑妃抱恙,倒是没空对付秦歆,也没法子,陛下夜夜让王后留宿,去哪都带着她,盛宠到人眼红又无奈,根本无从下手。 出发前一夜,出了点状况。太后偶感风寒,御医说需卧床静养,太后坚持要去给先帝上香,被劝住后,她命赵嬷嬷来知会帝后一声,说是这次无法前往,希望他们替她上香。 秦歆摸了摸后脑勺,看向面无表情的顾斐,后者淡声表示知道后,拉着秦歆去睡觉了—— 各睡各的。 秦歆想太后不去也好,免了她日日请安。 第一次坐气派的御驾随行出门,哪怕是去祭祖,秦歆路上也很兴奋。 相比较下顾斐就很淡然,坐在那假寐,听秦歆叽叽喳喳介绍书中辰国的发展和困境,只偶尔搭下腔。 秦歆觉得无趣,便准备躺下休息会。 只是精兵护卫、宫人环绕的一行,到望风山脚下时,秦歆忽然睁眼,摸了摸乱跳的眼皮子,有些心悸地拉开车窗。 时值夜幕降临,天边昏暗如幕布掩盖,秦歆看着林间忽然窜出的飞鸟,回头推了推顾斐的肩,唤他。 “顾斐,醒醒,有情况。” 顾斐睡得不熟,闻言,乍一睁眼,将窗合上,对外边道—— “陈将军,戒备!” 然后又对伸手拿兵器的秦歆道:“在车里待着,别出……” “咻——” 话未说完,冷箭破空射来,直划过二人面门,秦歆拉着顾斐往下倒,避开,箭钉入窗门中,箭矢微震,嗡嗡作响。 听得秦歆和顾斐心跳加快——好险。 随即外边传来卫兵冷兵器出鞘声。 “有刺客!快保护陛下!” 第8章 患难见……狗德行 马受惊的声音,刀剑挥出的声音,箭矢飞射的声音此起彼伏,夜色渐深,。 秦歆缓过心神后,她看着被她一巴掌摁在地上趴着的顾斐,与他视线相对之后,问他。 “没受伤?” 顾斐摇头,他比秦歆晚到这个世界,对他而言,昨天还是在安全繁荣的都市社会,今天就经历冷兵器时代的生死一线。 说不慌是假的,但穿书这么离奇的事他都接受了,此时倒是没露慌色。 他冷静下来后,便道:“辰王上位后手腕铁血,得罪不少朝臣勋贵,只怕是朝中有人买凶行刺。” 秦歆自然知道这伙人不会是冲着她这个和亲公主的。 就外头的打斗声便也猜到,对方人手不少,而能派出这么多杀手埋伏截杀的对象,也就只有辰王了。 “公主,末将掩护您与辰王先走。” 沈戟功夫不错,他几枪将欲靠近辰王马车的杀手挑开,他跳上马车,握住缰绳,对马车内的新婚夫妇如是道。 对方人手众多,且功夫不弱,不死不休的,应是豢养的死士。山上还有埋伏放冷箭的,这边地势对他们不利,当下最要紧的是帝后的安全,将他们安全带走了,卫兵对付刺客也就不会畏手畏脚了。 “好,有劳沈将军了。”顾斐当机立断。 然后拉开窗门对原地对付刺客的陈将军道:“留个活口。” “是!” 陈将军见玉国送亲的沈将军领着卫兵护送帝后的马车离去,不太放心,便快速点了几名高手,示意他们追上去保护陛下。 刺杀的目标逃了,刺客自然紧随其后追杀,有的被陈将军与卫兵缠住,有的趁机飞奔寻马坐上便追着马车而去。 沈戟一心想甩开刺客。 但林外小路坎坷难行,马车颠簸不已,刺客奔林子抄近路包抄,不知过了多久,便有人靠近马车一侧。 刺客伸手抓住车窗,挥刀便往里砍。 沈戟一枪将其刺穿,扔开,但紧接着又有刺客跳上马车顶部,举刀往下一捅,便将马车戳了个大窟窿。 刀尖再往下,却刺了个空。 刺客定睛一看,马车里哪还有什么顾斐和秦歆?空空如也! 再往前一扫,果然驾车的良驹少了一匹,立时对身后追上来的同党高呼—— “中计了,他们跑了!快搜!” 原来,一刻钟前,秦歆拉开车窗瞧见林中异动,知道马车慢,迟早会被刺客追上,于是果断拽住顾斐。 然后一把掀开车帘对提枪驾车的沈戟道—— “沈将军,我带陛下骑马,你当心些!” 倒不是她和顾斐只顾自己逃亡,而是显然现在卫兵被绊住,只有一小部分刺客追过来,但马车比不过马和抄近道的刺客,她便只好用了电视剧老招数,让沈戟驾车掩护,她则带顾斐骑马从另一条路跑。 马速堪比飞驰,风刮在脸上,顾斐有些不适地闭了闭眼。 再睁开看束着发的秦歆,仿佛就是古代女侠一般镇定娴熟地策马带着他逃亡,他不禁心下震荡。 对秦歆有了改观——他从前对她的判断是不准确的。 至少,说她投机取巧不肯钻研吃苦这话是不对的。若是没吃苦,怎学得会骑马和武功? 他紧紧抱住秦歆的腰,以免颠下去拖了她的后腿。 不过,他是不是忘了和她说了,辰王虽没有她这般的身手,却也不是个文弱书生…… 至少,骑射这最基本的六艺还是会的。 秦歆却顾不得这些,只是催脑中像是死了一样的系统—— 报个安全位置啊,不然我带着人瞎跑,万一跑进刺客大本营怎么办? 大概是被秦歆碰到的危险吓到,系统忙上线—— 走东南方,西南有埋伏,你不应该带着陛下单独跑的,要是遇到刺客谁来保护你们? 秦歆只听有用的信息,一挥马鞭,便带着顾斐疾驰,往东南方向跑。 身后“咻咻咻”的冷箭放出,秦歆一鞭挡开,手臂中了一箭,疼得吸了口气,脸色一白,但她强忍着痛意,不敢停和减速。 “秦歆!你怎么样?” 顾斐瞧见她渗血的手臂,再看她单手策马不带停滞的,心口跳了几下,一定很疼,但她却一声不吭地骑马…… 她来书中世界的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没事!等安全了再处理!”风太大,秦歆扯着嗓子大声回应顾斐。 不知跑了多久,系统报的方位的确没错,越来越宽敞不说,还顺利甩开了尾随而上的刺客。 只是,秦歆却觉得呼吸逐渐局促难受,眼前也一阵阵发黑,她咬紧了下唇,却也无济于事,不多时,她感觉自己要摔下马,忙勒住缰绳减速。 “秦歆——” 眼见秦歆身形往一侧歪倒,顾斐瞳孔一缩,眼疾手快地抢过了缰绳,但马儿受惊,带着他们往林子里跑,荆棘丛刮身上疼得顾斐蹙了蹙眉,但他看秦歆头抵着胸口,身体滑落…… 立时抱住她一道摔下,在坡度倾斜的林里滚了几圈才撞到树干停下,顾斐手牢牢地护着秦歆的后脑勺,手背撞到树,痛到他闭了闭眼吸气。 他看了眼怀中脸色惨白的秦歆,再看她胳膊上的箭,避开她中箭的那只手,扶着她站起来。 辨了下方向,天色太晚了,他怕往深处走会遇到猛兽或是瘴气,便往不那么茂密的方向行去。 好在他找到一处小溪,两侧虽是树林,但溪边有干净的砂石,也方便取水、觅食,就算卫兵不能马上赶到,他们也能稍作休息等待。 顾斐将秦歆放在石头旁靠坐着,然后撕了相对干净些的中衣一角,浸湿后拧干,转身回到秦歆跟前,为她润了润唇后,才擦拭手脸。 最后,他目光落在她手臂上的箭。 他嗅了嗅,还好,不是毒,而是蒙汗药。难怪秦歆突然晕了。 但伤口还是需要处理,顾斐掐了掐手心。 这里于他依旧像是梦境,陌生又未知而凶险,只是今天这场遇刺,叫他清晰地意识到,不管他是谁,现在起,他都只能是辰王顾斐—— 不只是扮演辰王不被发现,还要利用辰王的优势对抗接下来重重困境,活下去。 目光落在秦歆脸上,顾斐凝了凝,嗯,要和秦歆一起活下去,活着才能顺利回去。 秦歆疼醒了。 她看着包扎得紧紧的手臂,再循着光亮望去,就看到先前还金尊玉贵的男人此时一身狼狈:发冠掉落,衣裳皱巴巴,他坐在火堆旁,正低头转着手里的树枝,树枝顶端串着一条鱼…… 秦歆没力气,便没出声也没动,只静静看了会专注烤鱼的顾斐。 患难时见心、见性,这人目前看来还是个可靠的队友,至少没丢下她自行逃跑。 当然了,没她这个“保镖”,他跑哪去都是送人头。 顾斐有所觉地抬眸朝秦歆看来,他眸子里闪过一丝庆幸,紧绷的身体也稍稍放松,但他嘴角一牵,道—— “多亏我会点野外求生知识,不然你要交代在这了。不用谢,脚没受伤的话,过来接个班,我累了。” 他轻快的语调叫人误以为他们不是经历逃亡,而是野营遇到点小插曲。秦歆额角抽了抽,但她还是依言起身,朝他走去。 “鱼,你吃。” 嗯?他能有这么好心? 秦歆眸子微睁,就见脸被火烤得绯红的男人懒洋洋地补充。 “吃饱了才有力气背我回去。” 秦歆原本因共过患难而对顾斐改观,现在看…… 改观个屁。患难后狗德行尽显了。 顾斐这厮居然让她背他?秦歆伤的是右手,便抬起左手拍在顾斐背上。 “你是不是男人……顾斐?!” 她并未用多大力气,但顾斐却身形晃动,险些栽火堆里去。 秦歆大惊失色,忙抱住他的腰托住了他。 却感觉手摸到濡湿温热一片。 秦歆垂眸,近看才从对方玄色衣裳上瞧见一块浸润的……血迹。 第9章 回宫救治,又生波折 秦歆检查了下,不止后背,顾斐的手背都擦破了皮,一大片淤青不说,还出了不少血,但他晕倒应该是脑袋磕到所致,摸到鼓包的秦歆,如是叹气着想。 系统忽然道:你们滚下马背,他用手和背护着你,又带着走了很远。为了给你抓鱼,又在溪里待了很久。 秦歆,他还是……我认知里的那个陛下吗? 听出系统还不清楚顾斐也穿书的情况,秦歆很有些惊讶,人工智能这么不智能的吗? 但她现在没心思和系统周旋,便只敷衍回着:嗯,对我爱得深沉,如你所愿。好了,你先安静呆着,别影响我给他检查病情。 系统将信将疑,但看秦歆爱笑的小脸霜冷一片,便闭嘴下线了。 秦歆低头看了眼,顾斐的衣摆果然还是湿的,系统不说她还没发现,那估计是撞伤后又劳累,加上冷水中泡久了,伤口感染发烧了。 古代伤寒症稍有不慎是会要命的。 秦歆抿紧唇,这家伙,都这么严重了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而不和她说实话。 难怪要她背他。 好在秦歆贪生怕死的,很有先见之明地在衣裳夹层里缝了伤寒类药和解毒丸,保住顾斐的小命应该没问题。 秦歆吸了吸鼻子,给顾斐喂了药丸,又处理了他身上细碎的伤口。 做完这些,她已经累得手指都不想动弹了,但看着男人昏迷后安静的容颜,忍不住掐了下他的脸,嘟囔道。 “算你讲义气。” 求救的信号弹拉过了,秦歆将外衣脱下盖在顾斐身上,加了点柴火后,搓了搓有点冷的手心,然后靠近顾斐,以此取暖。 天上寒星点点,周遭冷寂幽暗,林中怪声不断,风宛若鬼吟。 这叫秦歆眉宇间的愁绪难掩,身体的不适与强撑的意志力在打架,她忍着恶心将没什么味道的烤鱼吃完。 虽然没味道,但鱼处理得很干净,秦歆忽然想念现代的烤鱼。 一时鼻酸,眼眶红了。 好想回家,想回到安全又舒适的家,想…… 手机了。 倏然,眼泪就掉落,秦歆不敢哭出声,只能用手背抹眼泪,没出息地抱着膝盖—— 她都两三年没玩过电子产品了!太残忍了! 正难过着,忽然听到甲胄声。 秦歆背脊一僵,警惕抬头,从靴中掏出短匕,但下一瞬,就看到了领头的陈将军,正带着一队人疾步朝她跑来。 “末将参见王后娘娘,娘娘——陛下,陛下怎么了?” 陈将军见到秦歆不由得喜出望外,礼行到一半却瞥见她旁边脸色不对还昏迷的顾斐,声音骤然拔高,紧张问。 秦歆简洁说明顾斐的情况。 随即又问:“你们怎么找来的?” 她发射的信号弹,没有这么快引来救兵才对…… “是陛下,末将等解决完刺客便顺着陛下沿路留下的记号,这才找来。末将等救驾来迟,还望娘娘恕罪!” 原来如此,顾斐出门前跟她说过他带的人足够护卫他们,她当时只当是随行的人手,现在想,他或许还事先考虑过沿途若是遇险的对策。 不过眼下并不是聊这些的时候。 “来了就好。先不说了,快将陛下带回去医治。” 秦歆起身,伸手要搀扶顾斐,却被陈将军抢了先,后者直接将顾斐背在身上,然后快步往外走。 惊惧、紧张、疲惫、疼痛后,秦歆看到宽敞舒适的马车,不禁见了救星一样躺下,她坚持要顾斐和她同乘—— 刺客的事诸多疑点,她还不放心别人照看顾斐。 随行的御医为顾斐重新包扎和喂药,秦歆在一旁紧张盯着,待无碍后昏昏沉沉准备睡去。 御医刚要下车,沈戟便冷淡道:“七公主……王后也受了伤,御医别忘了为她医治。” 所有人都只紧张顾斐,毕竟他是一国之君,这里更是辰国地界,辰国人自然以他为先。 秦歆刚合上的眼因为沈戟这声而睁开,她错愕了下后,朝沈戟感谢地笑了笑。 沈戟却更为抱歉,和亲的公主,不管在哪国,处境都很是尴尬艰难,作为护送她来和亲的“帮凶”,他对秦歆充满歉意。 御医不惧玉国人,但沈小将军武功高强,他怕被揍,便忙回马车替秦歆医治。 因遇刺一事,他们自然不能再去皇陵,只能另选一条路线返回王宫。 一回宫,秦歆被宫人隔开,顾斐被带进寝殿医治,而门都紧闭,她下意识上前,却被拦住。 “娘娘留步,陛下情况不明,太后下令不许任何人影响御医医治。” 顾斐昏迷的消息虽封锁,但他是被抬回来的,宫人众多,自然瞒不过后宫众人。太后第一时间安排御医救治,却不许旁人探视。 不待秦歆反应,已经好转又能蹦跶的淑妃却借机发难,说是传太后口谕,要将随行有行刺嫌疑的人等收押。 首当其冲的便是秦歆。 “陛下出行的线路知道的人不多,现在怀疑随行人员里有给刺客通风报信的同伙—— 王后,你刚嫁过来没几天,和陛下第一次出远门,他就出了这样大的事,而你却毫发无损,你作何解释?” 柳烟冉眯着眼恶狠狠地注视着秦歆,想到宫人回禀说陛下是为保护王后才重伤昏迷的,她便对秦歆的嫉恨无以复加。 虽然太后说没有证据之前不要轻举妄动,但柳烟冉坐不住—— 陛下着了魔一般地维护这个女人,若不尽快除了这女人,王后的位置怕是真的要和她失之交臂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真是荒唐,本宫与陛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怎会害他?你不过是妃位,怎敢以下犯上质问本宫?” 秦歆心下知道糟了,顾斐一晕,淑妃这边就迫不及待动手,但她只能冷静面对。 显然柳烟冉不讲道理也跋扈惯了,并不受秦歆这番言语威胁,她冷笑了声。 “本宫奉的太后之令,你是王后又如何?” 很快,就不是了。柳烟冉这般痛快地想着,便嚣张又得意地对她身后浩浩荡荡一群人命令道—— “来啊,将她拿下,收押以待审问!” 秦歆被士兵围住。且不说她还虚弱着,就是平时也打不过这么多人,自然不会傻到这时动手反抗。 她隔着人群朝柳烟冉淡淡瞥了一眼,冷淡道—— “本宫是王后,陛下没下旨废后、刺客一事也没定论前,看谁敢藐视王法动本宫!” “本宫自己会走,待陛下醒来,这一切自会水落石出!” 第10章 秦歆,我会护着你 秦歆被关在冷宫旁的寒允殿,大抵是太后有令,才没人刁难。 当然,除了胆好似长在能撬起地球的杠杆上的淑妃。 “啪——” 秦歆偏了下头,躲过一鞭子,闭了闭眼,好险躲得快啊。 “你还敢躲?” 柳烟冉挥出一鞭子,手便开始抖,见秦歆躲开,气极。 “不躲的话,淑妃你就以下犯上了。” 看到持鞭作恶的淑妃,秦歆蹙眉,顾斐还没醒? 是不是……太废了点? 见秦歆皱眉,柳烟冉满意了,嚣张挑眉—— “少唬人了,你其实很怕,对?” 柳烟冉穿着繁重精致的裙子,行走不便,手腕振了两下,鞭子重新挥出。 “你叫我打两下解气,再磕三个头自请废后,我便替你求情开脱,如何?” 堪堪躲过第二鞭,但秦歆额角还是被殃及到,疼得脑门发麻。 她吸着气,看着如此扁平化的恶毒女配,心里叹了声。 这就是命好,有太后做靠山,不然死八百回了。遇到这么个癫婆,算自己倒霉。 “不如何。” 秦歆懒洋洋地坐在榻上,一条腿支起,包扎过的手搭在膝上,微微斜睨着,道。 内心却催促:系统,你再装死就不礼貌了。 系统带着一股老化的电流声上线。 系统:我无能为力。 秦歆:哦,那你知道顾……陛下怎么样了吗? 她算是明白了,只能将这玩意儿当个情报员。 系统:还在昏迷。 秦歆便收起和柳烟冉硬刚的念头,队友没醒,她先猥琐发育。 “你等着,陛下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其罪当诛!” 柳烟冉气愤地扔了鞭子,见秦歆淡然处之,便眯起眼恐吓。 “你随行的亲卫,也都难逃一死。” 看来是铁了心要将这罪名往她身上安了。秦歆摸了摸胳膊上的纱布,如是想。 “你有没有想过,陛下只是轻伤,他醒了会先处置谁?” 和淑妃费口舌都嫌浪费脑子,秦歆直接道:“太后不知你来,我若身上磕着碰着……” 她哼了声,视线从柳烟冉细皮嫩肉的脸挪到脖子。 柳烟冉打了个寒噤。 随即她便听到秦歆漫不经心说了句“定要淑妃加倍赔偿”。 柳烟冉走了。 不是被吓的,而是外边心腹催的。 她走之前还不忘和外边看守的侍卫使眼色。 秦歆无奈,等门关上,周遭黑黢黢,她反而希望柳烟冉回来跟她唠会。 大呼小叫的,挺解闷。 只是,她等啊等,不知过去了多久,没人放她出去,也没人刁难。 肚子叫唤了声,秦歆清了清嗓子。 “给本宫送点酒菜来。” 无人吱声。 好啊柳烟冉,打不过就使这招是! 鞭子甩来时,秦歆没慌;断她口粮时,秦歆慌了。 将另一条腿也支起,双膝并拢,手搭在上,她将脑袋埋进臂弯中。 外间没听到动静的侍卫,好奇透过门缝窥探—— 再强悍的女子,被关暗室,还不给饭和水,也是会怕的。估摸着是哭了?那淑妃娘娘可要高兴了。 但他们没看到的是,秦歆另一只手却从袖中袋子掏出一块甜糕…… 埋头偷吃。 系统:你什么时候藏的! 和陛下落难时,也没见她拿出来啊。 秦歆双颊鼓鼓,一块甜糕勉强塞牙,远不够果腹。 她舔了舔唇上的粉末,回:马车上顺的。 是了,遇刺时来不及,就只顺走这么一块,醒来时顾斐烤了鱼,自然用不着拿出来。 然后是习惯带着这小袋子,换衣服都没忘戴上,现在想,真是老天奶给了她保命的第六感! 天气凉,点心没坏,但有点发硬,噎得慌。秦歆呛到咳嗽,咳着咳着眼眶就浅浅一红。 顾斐可别死啊,他要是死了…… “那我也不会为他守活寡的。” 能跑就绝对不等他的席。 “看来白担心你了,还有力气咒我。” 门打开,男人带着光走来……哦,没有,天都黑了,是他身后的宫人提了灯。 秦歆眨了眨眼眸,见到活着的顾斐,她唇抿了又抿。 待人只身来到榻边,她才低声道:“真好。” 这是第一次她这么希望她的上司没死。咳,没事。 “咳、咳。” 顾斐的脸色不大好,瞧着还很虚弱,他别过脸咳了两声。 再转身,却见秦歆侧过脸对着他。 “?” 秦歆使眼色,伸出完好的手…… “受苦了。” 顾斐握住,露出一个“我明白”的领悟眼神,然后将她打横抱起。 秦歆嘴角一抽:“……”这是干啥啊! 怕摔着,秦歆本能地用完好的那只手箍紧顾斐的脖子。 顾斐目光落在秦歆额角的伤痕,这才明白她方才的眼色。 他好气又好笑地捏了捏她的脸蛋:“秦歆,我会护着你。” 所以在他面前,她尽管告状。 秦歆一愣,对方神色带笑,但说的话却郑重严肃。 来这世界,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会护着她。 “唔,你还是下来,我抱不动。” 顾斐刚醒就追问秦歆下落,急匆匆下床赶来,这会还虚着…… 好,他想做做样子也装不来。 秦歆:“……”感动不了一点。 于是,顾斐和秦歆互相搀扶着往外走。 俩伤号惺惺相惜,顾斐盯着秦歆额角的伤。 脚步一顿,问:“很疼?” 秦歆摸了摸还瘪着的肚子,眼泪忽然就砸了一滴下来—— “天杀的柳烟冉,她不给饭我吃!” 以为是受罪委屈哭了,没成想,孩子饿哭了。 顾斐扶额,好笑摇头,但转瞬他抬眸凝向外间心虚瑟缩的侍卫—— “孤的王后,你们也敢慢待,谁给的胆子!” 此时的顾斐,俨然暴君上身,眉宇戾气丛生,好似下一瞬就要提剑砍人。 秦歆怔忪了下,但见门外的侍卫战战兢兢跪下,开始求饶。 “陛下饶命!” “陛下明察啊,是,是淑妃娘娘下的令……卑职不敢不从啊!” 他们哪里知道陛下对这位新王后如此爱重啊?这伤没好,刺客的事没查清,便急忙赶来撑腰…… 早知便对淑妃阳奉阴违,偷偷给王后送点吃食了! 肠子悔青的侍卫磕头求饶,顾斐看着地上的血迹,眼神微变。 秦歆知道他还没适应,握了握他的手臂,替他道:“陛下,冤有头债有主,这次就先饶他们不死。” 免得顾斐这家伙生杀予夺的新身份没适应,夜里噩梦。 顾斐看了眼秦歆,后者乐天道:“臣妾饿了。先回去吃饭。” 闻言,顾斐这才冷冷扫过这二人:“还不谢王后仁慈?自行去领罚。” 说完,在谢恩声中,顾斐牵着秦歆往寝殿方向走。 他须适应、强大,还要尽力不让他的小下属在他眼皮子底下饿着伤着。 嗯,她伤着的话……谁来保护他? 在秦歆看不见的地方,顾斐的神情一寸寸变冷。 柳烟冉。 她让秦歆伤着、饿着,那他一定要和她斗上一斗了。 (秦歆:怎么……我负责抗揍,他负责宫斗? 系统你出来,这剧本好像反了。) 第11章 上药,为她撑腰 陛下寝宫中。 秦歆埋头干饭,她面前是极其丰富的佳肴。 而她对面,坐着没什么胃口的顾斐,正当着一殿宫人的面,给她夹菜。 宫人见鬼似的神色收了收,而后低头思忖:王后是真的受宠了? 陛下这眼神……真瘆得慌。 从前看饿狼互撕,才会这般……慈祥。 秦歆被这么盯着,再好的食欲也有点受影响,她朝顾斐黏糊糊地笑了笑。 “陛下,臣妾不习惯这么多人伺候……让他们都下去?” 顾斐拿筷子的手抖了抖,努力维持“宠溺”之笑,朝她点头。 “嗯——还不都退下。” 宫人松口气,别说王后嫌他们,他们也嫌这气氛诡异啊。陛下这熟稔的冷酷之语,反倒叫他们安心了。 “好了,多谢你,明早起,整个龙渊宫都会敬着我了。” 放下筷子,秦歆满足地喟叹一声,也及时打断顾斐这肉麻的演技。 顾斐立时收起柔情蜜意。 “你在龙渊宫待好。” 见他起身要外出,秦歆忙站起来。 “去哪?” “宫斗。” “……” “你先睡——记得上药。” “不是,大哥你伤也还没好啊!” “无碍。” 去算个账,他这点“血条”足矣。 秦歆扶额:“别是又菜又爱才好。” 她的担心不过一瞬便消失了。 “他可是一国之君,只要还有一口气,都能大杀四方,我担心个锤子。” 秦歆将心收回肚子里,吃饱喝足便转身进了内殿寝室,简单梳洗后,在她的专属榻子上躺下。 锦悦宫,此时却众人难眠。 陛下深夜驾临,要是往常,锦悦宫上下该张灯结彩、奔走相告拿赏钱了…… 但这个时候来,陛下只能是来找娘娘兴师问罪的。 柳烟冉傍晚离去,正是因为她的宫人得了龙渊宫消息,知道顾斐醒来,怕被撞个正着,才匆匆离开的。 只是不想她去龙渊宫扑了个空,陛下醒来就去救那女人了! 她回锦悦宫后便心神不宁,还将太后跟前的嬷嬷请了来,以防被传唤时乱了阵脚。 等到就寝时分,都未听说陛下的动静,柳烟冉又是奇怪又是庆幸,正要迷迷蒙蒙睡去时…… 宫人却通传,陛下亲自来了! 吓得睡意全无的柳烟冉,第一次见着心心念念的顾斐,没了雀跃之情。 “臣妾见过陛下,陛下……您,怎深夜驾临了?” 柳烟冉生得像太后,明艳动人,她此时一改旁人面前的嚣张气焰,这忐忑无措的模样,很容易让人心生怜爱。 她以前就是这般微仰着小脸,用和姨母相似的容颜,来博得辰王原谅的。 但顾斐可不吃这套。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辰王这位故作可怜的表妹。 “王后脸上的伤,你打的?” “不……陛下别听那女人的一面之词……” 淑妃面色一白,不过是打破了点皮,他便亲自来问罪? 秦歆到底有什么好的,刚成婚便这般护着…… “她什么都没说。” 哦,也不是,她说没给她饭吃。 顾斐冷冷地扫过柳烟冉身后的宫人,看到赵嬷嬷后,语气冷戾—— “淑妃,你行事张扬惯了,打着母后的旗帜为非作歹,孤忍你,是因孝道,而非你。” 赵嬷嬷立时垂下眼眸,原本想上前求情的脚步也收了回去。 陛下话说到这,她再以太后之名出面,只怕母子关系更僵了。 柳烟冉很少听到顾斐对她说这么长一句话…… 但这话还不如不听。 他竟当众不给她颜面!他好凉薄的心…… “表哥……表哥我知错了,烟冉只是太关心你,那……王后她有嫌疑,烟冉一时迁怒,才会动手,你别生气。” “孤不生气。” 顾斐伸手,本想学辰王捏人下巴,但他稍一停顿,便拿出手帕,隔着手帕捏紧柳烟冉的下巴,让她被迫仰望他。 指骨用力,柳烟冉吃痛,蹙眉。 对上男人冰冷吃人的目光,她吓得花容失色,眼中含泪。 “只会解决惹人生气的人,懂吗?” 他手一撤开,柳烟冉失去重心跌坐在地,肩膀颤栗,恐惧与愤懑笼罩着她。 “没有下次。” 顾斐又眼含威慑地扫过锦悦宫的宫人。 “锦悦宫上下再敢对王后不敬,孤定杀不赦。” 放完狠话,顾斐又咳起来,他身后的总管,立即上前搀他。 “淑妃禁足一月,以儆效尤。” “陛下!” 柳烟冉回过神来,不敢置信地瞪着眼,陛下再无情,也不会这般不留余地。 可现在他不仅禁她的足,还为秦歆立威,威慑整个锦悦宫…… “你不能这样对我!” 他真是疯了,被秦歆下了降头了。 “娘娘,娘娘您当心玉体,别喊了,陛下他……已经走了。” 宫女搀起柳烟冉,小心地劝着。 “滚!你们都滚!都在看本宫笑话是吗?”柳烟冉甩了宫女一巴掌,然后怒斥宫人,“陛下护着她,你们往后也要为她马首是瞻?想都别想!” 赵嬷嬷叹气,忙挥手示意宫女退下,她留下单独劝说淑妃。 陛下这次显然动真格的,娘娘要是再这么闹腾,只怕陛下连太后的面子也不给了。 出了锦悦宫,顾斐手指微拢,手心都是汗。 不禁吐出一口气——这暴君还真是难演。 顾斐回时,秦歆已睡下。 他看了眼她的额角和旁边的药瓶,摇头,无奈坐于一侧,替她上了药。 躺在宽敞的龙床上,他侧身看向榻子上熟睡的人—— 睡得真沉,估计是累着了。 等男人呼吸均匀睡去,秦歆睁开眼眸,眼底一片清明,哪有睡意? 她抬手,指腹轻轻碰了下上过药的额角,唇角弯了弯,然后抱着被子翻了个身,睡觉。 一夜好眠,直至天长光。 榻上,二人中间支了张小桌,有茶点有瓜果,还有…… 自制的扑克牌。 就俩人,只能玩“抽王八”。 秦歆从顾斐手中的木牌里抽了一张,暗自松口气,然后淡定将一样的两张放到一侧的牌堆里。 “我发现,你这君王老不早朝啊。” 先是为给她造势,后是出远门,现在又是养伤…… 好家伙,以后不会罢朝上瘾被当昏君灭了? 顾斐挑眉:“慌什么,不动,方是动。” 秦歆呸了声:“讲人话。” “人在龙渊宫,查刺客的事却没落下。再说了,别嫌我现在闲,待会会有我忙的了。” 不等秦歆问“刺客查出结果了吗”以及“忙啥”,小太监就急匆匆行来,在屏风后行礼。 “陛下,太后来了。” 顾斐唇边笑意一隐,轻声道:“喏,让我忙的来了。” 秦歆立时将牌收起,顾斐一怔,定睛—— “你抽中炸弹了。” 难怪收得这么快。 “你眼花了!” “……” “你母后来了,还不快接下?” 秦歆说着,飞快起身。又回头笑笑—— “陛下,臣妾身体还是不适,先溜……先养伤了。” 顾斐:“……” 他到底是为了谁得罪太后的! 这个没良心的,见着麻烦就跑! 第12章 对峙,顾斐是会怼的 第012章:对峙,顾斐是会怼的 太后坐下后面带关切地看着一侧面无表情的顾斐。 “陛下的伤如何了?” 秦歆躲在里侧偷听,耳朵恨不得贴墙上。乍一听,太后不像是来找茬的? 不确定,再听听。 顾斐微微侧眸,瞥了眼里侧,唇角扯了扯,收回了视线。 “无大碍——”在太后的注视下,顾斐尾音微拖,“但需静养。” 太后唇角微蠕动,似是将腹稿收回重新打了一番。 秦歆在里面捂嘴偷乐:不愧是顾斐,说话一向这么无声噎人。 “无碍便好。” 太后沉吟一声,“免得烟冉又为你哭碎了心。” “淑妃这心听起来还挺危险的。” “……” 顾斐自顾自地说下去:“那孤让她再多静养一月。” 这下,太后直接起身,脸色一沉。 “陛下当真要这般不顾情分?就算你不喜女子,她也是你一起长大的表妹,她性子是骄纵了些,但你责备几句便是了,怎能禁足伤她与柳家的颜面?” 太后看顾斐的眼神充斥着失望和指责。 顾斐抬手点了点额头,若是辰王…… 该发病了。 “哐当——” 于是,秦歆在里侧听到“桌面清理大师”的动静,大概顾斐又演上了。 她拍了拍胸口,顾斐你可别穿帮了。 见顾斐又犯病,太后蹙眉,拉开与他的距离。 “陛下最近是不是停了药?看来这顽症并非新王后可解……” “孤的病,为何而来,太后不心知肚明吗?” 顾斐却冷笑,眼睛瞪得红了,才微眨了下,嘲讽地继续道。 “至于柳烟冉,太后想孤怎么看待她?若她是淑妃,那她作为后宫妃嫔,便归王后管,她是妃,孤是君王,该她遵从,守规矩收小性子。 但若是表妹,兄妹之间断无情爱,孤会容她,却不会爱她宠幸她更不会给她子嗣。不过这样一来,她便不用听王后的,照旧被太后包庇……” “陛下!”太后厉声喝止了顾斐,她呼吸沉了沉,“陛下是累了,好生歇着,哀家改日再来探望。” 顾斐这是在逼太后,若拿柳家和表兄妹身份说事,那淑妃在这后宫就断了前程后路了! 若为了淑妃去找帝后的茬,便是坏了礼制。 太后揉了揉额角,只觉心力交瘁,他的病没好,但脑子好像灵泛了,知道换个法子威胁了。 “陛下喜爱新王后是好事,但不可厚此薄彼,且你需静养的话,她长住也会打搅。凤栖宫休憩完后,便让王后搬过去。” 大概是为柳烟冉讨不到半点说法,怕适得其反,但又心里攒了气,太后走之前不忘反击一下。 “另说。帝后恩爱,乃辰国之幸事,为社稷,孤委屈些,也不妨事。” “……那随陛下!” 秦歆听着太后最后那气急败坏似的一声,不禁佩服顾斐的魄力。 辰王暴戾,却没顾斐这刀枪不入的脸皮来的有用啊。 这嘴,真是抹满了砒霜。 “人都走远了,还听墙角?” 顾斐坐下,看着满地狼藉,也没唤人进来,只是对内室的人扬声。 闻言,狗狗祟祟……咳,胆大心细的秦歆走出来。 她越过地上的碎片,来到顾斐身侧。 “你这么硬刚太后,我和她婆媳关系更紧张了怎么办?” 太后拿亲生儿子无可奈何,但可以拿自己这个不亲的儿媳妇撒气。 “我不硬刚,你们就能婆媳友好?” “……” 怎么回事,这人是个杠精? 大概是见秦歆噎住,顾斐话锋一转。 “我记忆里,这对母子便是因为淑妃,这般剑拔弩张的关系。你的存在,只是叫淑妃止步妃位,彻底激化矛盾罢了。” 但不管是辰王还是顾斐他自己,都不想被太后与淑妃摆布。 秦歆微怔:“她这般喜爱柳烟冉,为何还同意我和亲?” 这不自相矛盾? 顾斐神色莫测了起来,半晌才摇摇头。 “怎么是她同意的呢?” 分明,是辰王釜底抽薪之举。 见他这高深莫测的神情,秦歆眸子微亮,瞬间猜出个七八分来。 “太后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都道是天家无亲情,她却对外甥女比亲儿子好。” “那就不得而知了。”顾斐伸手想喝杯茶,摸了个空,才想起来茶具都在地上。 他咳了声,伸手拍了拍秦歆的脑壳:“宠后,给你的陛下倒杯水。” 秦歆瞪他:“你没长手?” 顾斐故意咳嗽:“手在静养。” “……” “喝完茶,和你商量个事。” 秦歆眯眼,这厮,真会使唤人。 …… 沈戟看着上座威严冷傲的辰王,略一揖,没说话,只是看向辰王身侧站着的秦歆。 “沈将军,刺客一事,为了洗清本宫与随亲队伍的嫌疑,还需你相助。” 沈戟立即道:“王后请说。” 顾斐微眯了下眼眸,这位沈小将军对秦歆倒是……挺好? 秦歆看向顾斐,见他似走神,便悄悄踢了他一脚。 “需要委屈下沈将军了。毕竟,这事不查清,牵连甚广。你们想返玉国也会受阻。” 沈戟看着上方释放压力的男人,依旧坦荡应对。 “辰王不必威胁,沈戟清楚利害。用得着沈戟的地方,但说无妨。” 不知过去多久,沈戟怒气满满地出了龙渊宫。 “真是欺人太甚!” 他握拳,愤然离开。 殿外候着的宫人面面相觑,有人思忖片刻后,悄然离群。 殿内。 “他可靠吗?” 秦歆淡定地吐出瓜子壳:“自然。” 她当初想看“顾斐”惨痛结局时,也没忘留意作者笔下的纸片人帅哥。 其中就提到这位沈戟,少年英雄将,磊落且痴情。 顾斐不作评价,只伸手将桌上的名单拿起,递给秦歆。 “辰王身边的奸细不少,这是我猜出的龙渊宫眼线,你找个由头弄出去。” “为什么让我来?” “出了事我给你兜着。” 也正好让她显摆下王后的权势,光靠他立威还不够,她也得杀鸡儆猴。 “好,那你呢?” 秦歆看着名单上的名字,眼角抽了下,这人是没事在寝宫里到处偷窥吗?怎么连洒扫的太监都揪出来了…… “辰王手下还是有能用之人的。”一眼看穿秦歆的心思,顾斐无语,解释。 “哦。” 也对,暴君身边想害他的多,但肯定也有心腹的,不然早就死八百回了。 顾斐起身,伸了个懒腰。 “君王遇刺,多好借题发挥的机会。秦歆,不上朝的日子里,咱俩来玩个游戏?” 秦歆看他又躺下看闲书,暗道资本家嘴脸不改,但还是顺着他的话好奇问—— “什么游戏?” “消消乐。” “?” “奸细消消乐,看谁揪得准又多。” “……”好草率的比喻啊。 (秦歆:我这边,单走一张“6”。) 第13章 夫妻同心,“大扫除” “总管新收的干儿子,小喜子。” “掌灯的宫女,梅儿。” “负责茶点的小安子。” “倒夜壶的小乐子。” “?” 秦歆和顾斐手里拿着牌,一人丢一张放精致的盆中,比谁揪出的奸细多。 她听到这差事这名字,不禁眉梢高高一挑——顾斐你为了赢也太变态了! 这都算? 不是,哪位“大神”想的,安排个倒夜壶的小太监来当眼线的啊?是想知道陛下肾好不好吗? “哎,还是我多。” 顾斐将手里的牌一骨碌扔盆里,笑容灿烂得欠扁。 “不对,你使诈!” 秦歆后知后觉,顾斐都没怎么出寝殿,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好的领导,善于用人才啊。” 顾斐双手撑在脑后,靠着软榻:“带不好团队只能自己干到死。” 默默揉了揉膝盖,秦歆感觉有被内涵到。 这不就是狗东西在现代和她意见不合说过的话吗? 她加班累死累活,他却说她的团队废,还驳了她的项目…… 啊不能回想,会想掀翻眼下的合作。 “没关系,我有一张王牌——以一抵百。” 秦歆的烦恼总是这般,散的快,她笑眯眯地抽出一张薄薄的木牌,递到顾斐面前。 顾斐下意识伸手,她手指一松,木牌轻轻跌落至他手中。 翻了个面,上面鬼画符似的画了个瘦巴巴的老头儿。 秦歆画得抽象又可爱,倒不难辨认。 认出是谁后,顾斐感觉心下沉重,似是原辰王残留的情绪作祟。 是不愿相信和伤透心似的失望。 辰王……也是个可怜人。 “当真?” 顾斐不知是为谁问的,想确认。 秦歆收起面上的小得意,笃定点头。 “如果这些人真按照书中所设定的话,那我确定。” 好一阵,顾斐眼睫一扇,将先前复杂的情绪扇走,只似笑非笑打趣秦歆。 “看来你对‘顾斐’的遭遇、结局比你自己还要清楚。” 这话说的……没毛病。 秦歆摸了摸鼻梁,小声哼了下:“这不是歪打正着能帮到你?” “是我们。”顾斐强调道,“我们一起对龙渊宫做个大扫除。只是不知,我们改变了剧情会不会真往好的结局发展。” 看到他略忧心的神色,秦歆立时按了下他的肩膀。 “喂,打起精神来啊。甭管是系统还是剧情君,只要想我们死—— 就都掀翻了!” 秀丽明媚的少女弯弯眼眸,笑容明媚灿烂,朝顾斐微微一歪头,等他认可似的“嗯?”了声。 窗外倾泻而来的阳光,被窗户温柔拦截锋芒,只留丝丝缕缕明亮温暖,恰好落在她身上,她不是光,却正与光同存。 流光熠熠。 秦歆给顾斐打气,却不见他回应,不禁没趣收回手。 却见男人忽然转过脸,背过身了。 她疑惑:“感动得要哭?” 顾斐:“……” 算了,她还是张口容易去魅力。 他刚竟有一瞬觉得她无比亮眼,错觉,错觉。 “少女,去,先掀翻龙渊宫的屋顶,别光说大话闪了舌头。” 顾斐再转身就又一副身巍然心不动的模样,催秦歆去清理奸细。 在秦歆利落下榻之际,他又道:“重要的先留一两个,将无关紧要的清理干净。” 那些人是不会放弃安插眼线的,与其一次次排查,不如见暴露的先留着,方便利用。 这个道理秦歆明白,她点头,又看了眼盆中那张。 顾斐捡起,收入袖中。 “王牌,自然要留到最后炸。” …… “王后,除了先前家里出了事告假外出的刘嬷嬷,其余人都到齐了。” 秦歆躺在摇椅上,随嫁安排的俩宫女终于被她想起来,用上了,正给她打扇。 “徐总管,念。” 晾了会底下规矩站好的宫人,秦歆这才从拿了她誊写的名单,递给总管。 陛下跟前的红人儿此时都被王后当小太监使……底下宫人更不敢不敬,均打起精神静待吩咐。 徐总管甩了下拂尘,笑眯眯地双手接过名单,然后清了清嗓子,高声念出上面的名字。 被念到名字的,大多一震。 毕竟是安插的眼线,有的做着下等奴婢的差事,冷不丁被念到名,自然慌了。 “嗯,都斩了?” 等这些人一个个站到最前面,秦歆手摁着摇椅扶手,挺直摇晃,缓缓坐直,美目逡巡一圈后,笑道。 扑腾,整齐划一地跪了一地。 “娘娘饶命!” ——胆小的直接忐忑求饶。 “不知奴婢等犯了何罪,还请娘娘明示。” ——有底气的胆大求证。 “掌灯的梅儿,每三日去一趟锦悦宫,不管你是有亲朋好友在那,还是锦悦宫地儿更养人。既然你如此向往,便送你去锦悦宫当差,好生侍奉淑妃。” “小喜子,钟流宫有对食,那就别抛……妻在这忙活了,本宫不棒打鸳鸯。” “嗯,还有谁来着?忘了,总之本宫不喜人多眼杂,更不喜怀有二心的奴才。” 秦歆说着,想起自己可是王后,怎么能这么平易近人解答呢! 顿了顿,看向打扇的宫女,欢儿。 欢儿得了眼色,机灵地道:“娘娘喜爱的发簪不见了,一查才知陛下寝宫还有这么多手脚和心思不干净的!” “怎么,还有谁要狡辩?” 啧,秦歆也是挑挑选选才发现欢儿这号人才,特长狐假虎威,这技能炉火纯青的。 “王后娘娘饶命——” “娘娘放了奴才,再也不敢了……” “好了,别嚷嚷了。” 秦歆被吵得脑仁疼,凝眉故作不耐烦状。 “陛下遇刺,有心人怀疑本宫,若非要自证清白,本宫才懒得查你们底细。你们该回哪去回哪去,总之这里是不能留你们了—— 不然,本宫怀疑行刺一事,你们有份。” 好大一口黑锅! 不走就要背黑锅被斩了! 秦歆打着查刺客、自证清白的旗帜,很顺利地将这些人驱逐出宫。 这些人的真东家知道了也不敢来闹,只能忍了。 龙渊宫其余宫人不禁自危,陛下给了娘娘这样大的权力,可以随意处置宫人,还真叫娘娘揪出这么多心怀不轨的…… 谁还敢将她当个飞上枝头的麻雀? 这就是真凤凰! 城内某处,茶楼包厢。 “是王后揪出来的?” “是,她带来的人神不知鬼不觉搜了整个龙渊宫宫人的住处……还真找到了发簪,也查了这些人的起居与外出,这才揪出了眼线。” “我们的人暴露了吗?” “还未,好在那人机灵,事先有所察觉。只是……近期都不能再传递情报了。” “嗯,让他藏好,最近先断了联络。” 黑衣人说着,重重放下茶盏。 “好一个和亲的王后,山野长大能有这般能耐?去查查她的底细。” “是。” 待黑衣人和接头的线人离去,隔壁包厢走出一人,衣袂微动,墨发白衣银靴,笑容莫测。 他看向皇宫方向,眉梢微展—— “但愿这次,你是真的觉醒了。” 第14章 风声,审出幕后主使了? 帝后皇陵路上被刺一事终归是闹到朝臣那了。 陛下一心养伤不外出,不上朝就没法提起这茬,所以顾斐也就休养了三日,案前的折子便堆满了。 顾斐让秦歆给他念,他再批。 有人弹劾玉国心思不纯,不然怎么带着王后出门便遇刺了。 秦歆声情并茂地念完,好似被弹劾的不是她似的。 顾斐啧了声,快速批注。 ——孤下次和你一块吃饭要是恰逢腹中不适,定是你这老匹夫投毒。 一旁的秦歆瞪大眼:真是已读乱回了。 她又挑了一份弹劾他被美色迷惑,终日不早朝的。 秦歆摸了摸自己的脸,嗯,本宫是很有几分美色的。 顾斐斜睨她:“太抬高你了。” 然后在秦歆的拳头下,默默改了口:“王后美得很含蓄。” 同时手飞快提笔:孤第一次大婚,你忍忍。 秦歆:“……” 眼珠子瞪得快出眶了,不禁疑惑:“辰王说话有这么……贱的吗?” 顾斐刷刷将其余相似折子都批了,然后秦歆就发现了—— 只有弹劾她的,他才乱回,旁的,都还是惜字如金又独断的辰王作风。 好,这像极了被戳中痛脚的表现,这家伙,别入戏太深了。 “高,我都信了陛下宠我入骨了。” “那你可得擦亮眼了,别轻易信了男人的鬼话。” 秦歆抽了抽额角,哼哼了声。 “总算说了句人话。” 奏折批完,顾斐也没闲着,问了下刺客一事的进度。 “话都传出去了吗?” “放心,保证王宫内外,该知道的都知道。” 秦歆摸着顾斐坐的椅子上雕的金龙,默默算着价值多少。 这时,外边传来徐总管尖亮的通传声—— “陛下和娘娘在里边……朱大人,葛大人等会……陛下!朱大人求见!” “陛下!老臣求见!” 殿内,顾斐看了秦歆一眼,都不用开口,后者便脚底抹油,溜了。 “……” 她的人设倒是屹立不倒。 两位大人——朱御史,热衷弹劾君王;葛大人,掌管刑部,倔驴一头。 顾斐捏了捏额角,这两人,才不管暴君有多难伺候,自诩为社稷不计生死…… 换言之,不怕死、正面怼君王的硬茬。 他这伤还没好全,就连轴应付一茬又一茬的boss。 咳了声,顾斐闭目、调整呼吸,再睁开眼,便是那副眼中有冰山,面上山崩地裂也不改的冷傲疯批模样。 “让他们进来。” 随手拿了一本奏折放面前,顾斐沉声吩咐。 一高一矮俩老头,在门口撞了下后,互相吹胡子瞪眼地哼了声别过头,然后快步上前。 “陛下,老臣有事起奏!” “陛下,臣有要事禀告!” 嗯,整得还挺默契。 顾斐面无表情:“长话短说,一个个来。” 君王将“不想听废话”写在了脸上。俩大臣面面相觑后,还是朱御史抢了先。 “陛下养伤中不便早朝,老臣本不该打搅,但近几日宫中传闻不断,皆与王后有关—— 陛下身为一国之君,社稷为重,不可耽于美色,被后宫绊住啊!” 顾斐习惯性地曲了手指点了点桌面,冷冽地笑了声。 “朱御史刚从寿康宫过来?” 朱御史满腔的“忠君爱国、冒死进谏”一噎,愣怔地抬眸看了眼高深莫测的陛下。 “肩上的夹竹桃开得挺好。” 寿康宫殿外右侧种了一片夹竹桃,最近正开得茂盛。 而众所周知,陛下不喜花,龙渊宫素得只有草木。 朱御史视线一移,看到左肩上的一片夹竹桃,立时眼皮子跳了跳。 陛下真是……眼神锐利。 他气焰顿时散了点,但还是鼓足勇气道:“是,太后掌管凤印,陛下独宠王后不忍规束,老臣便只好先去请示太后……” 呵,顾斐薄唇轻扯,眼底冷意加深。 “怎么,你身为臣子,不但想管孤的后宫,还想让太后来压孤不成?” 顾斐起身,拍了下桌子,不怒自威。 “朱御史身为言官表率,倒是提醒了孤。太后喜静,而后宫不可无主,王后乃国母,凤印是该交给王后管了。” 内室,秦歆无声张了张小嘴:不是,大哥你真想累死我啊?又当保镖又当管家的,你倒是想得挺好! 系统:要凤印!有了凤印,你便是后宫之主,再无人欺你头上——秦歆,在宫里,权力才是你的护身符。 秦歆:……你比我代入角色还快。 这就开始夺权的流程了。 系统:我是为你考虑。 秦歆没理它,继续听墙角。 “这,陛下,老臣不是这个意思……”朱御史擦了擦额角的虚汗,“王后才来辰国,她身份……多有不便,此时难当此重任啊。” “难道你比王后能当此重任?”顾斐火力全开,咄咄逼人道,“朱御史,你管得还真是宽啊!孤不娶,你们要弹劾,孤娶了,你们还要弹劾—— 要不凤印、王位都让给你得了!” 鲜少见陛下发火时还辩这么多,朱御史被这吓死人的话术震得脊背都挺不直了,立时跪拜。 “陛下息怒!陛下慎言!老臣绝不敢!” 太后说陛下如今喜爱王后,劝他少触霉头,朱御史起初还不信,现在看来……还真是! 但他身为御史,只是规劝陛下的言行,不能犯大不韪之罪。 朱御史熄火了。秦歆默默竖起大拇指,顾斐可真会扣帽子。比无能狂怒有用多了。 “念你是老臣,孤暂不追究,帝后和美乃天下幸事,亦是国师算的利国运,更为两国盟约——你莫要短视。” 顾斐说完,朱御史一愣一愣的,好一会后涨红着脸,汗颜地在葛大人幸灾乐祸的视线中告退。 “葛爱卿,可是问出刺客背后的主使?” 朱御史还没走远,顾斐便赶着问另一位。 灰溜溜行至门口的朱御史,闻言很想再回来听听内里,但想了下才被陛下轰出来,不宜再冒犯…… 只好按捺住好奇,先出宫去了。 等葛大人行至宫门口,就见朱御史从石狮子后出来,似是专程等他。 “陛下被刺乃大事,刺客一事进展如何了?” 见朱御史追问案件线索,葛大人只是哼了声。 “这就不劳御史大人费心了。没有我们刑部大牢撬不开嘴的犯人,但凡刺客还有一口气,本官也会查个水落石出。” 葛维历这匹夫!朱御史脸色一沉,目送葛大人离开的背影,气急败坏地“啐”了口。 故弄玄虚的,还没抓住幕后主使便这般嚣张,他倒要看看刑部有多大能耐! 朱御史和葛大人两人这一闹,倒是走漏了点风声。 有点耳目的都知道,陛下这回闷声干大事,抓住刺客活口还审出线索,只是密不外宣罢了。 但幕后是什么样的人,才会令一向张扬铁血的陛下选择暗中查探? 不少人好奇打探,但刑部密不透风,看管大牢的人手都加派了一批,一时间,人心惶惶。 是夜,刑部。 大牢里外戒备森严。 不多时,暗影拂动,一阵风吹过,烟袅袅飘过,狱卒无声倒下。 数名训练有素的黑衣人,持刀砍断牢门锁链,举刀向里间身着囚衣靠墙而坐于染血草堆上的散发男子刺来…… “吭哧!” 第15章 上朝,鱼儿咬钩了 刀没砍中看似受过刑奄奄一息的“囚犯”,而是击中对方手上的枷锁,一下便砍断了。 “囚犯”不给黑衣人反应的时间,手臂一振,铁链便击中最前面的黑衣人的脑袋。 黑衣人倒地,哀嚎一声。 “中计了!快撤!” 来灭口的黑衣人此时回过神来,忙欲出牢房撤退。 然而为时已晚。 “留活口!” 葛维历深夜带着一群官兵赶来,负手命令道。 黑衣人被包围了,欲自尽,那穿囚衣的男子——也就是沈戟,立时上前卸掉了为首之人的下巴。 再打折了这人的手脚,提着他的衣领子,看向葛维历。 “王后交代的任务,沈戟已成,接下来就看葛大人的了。” 哪怕是一身染血的囚衣,沈戟英姿也不减,他利落挣脱手上的锁链,提着他的枪出了刑部大牢。 玉国送亲的小将军亲自出马配合抓刺客同伙,如此,也洗清嫌疑了,但还要等确凿的证据。 陛下施压,刑部自是紧着这件大事,不敢怠慢。 陛下织网以待,等的便是这些人自乱阵脚,暴露踪迹。 沈戟和陈将军先前抓的刺客自尽了,线索也就断了。是以,顾斐才用了这一计。 王宫,花园湖边。 陈将军将葛大人带到湖边,便见湖边支了个大伞,帝后并排坐在小木椅上,悠然垂钓。 顾斐看了眼湖面的动静,再看坐不住的秦歆那刺挠似的状态,笑道。 “咬钩了。” 秦歆手一抬,迅速收鱼竿,果然一条鲤鱼随着她收竿的动作破水凌空,扑腾不已。 “嗯,是条大鱼。” 顾斐抄着手,满意地坐直了身子。 明明帝后皆未往后看,但葛维历就是莫名有种,这二人居于深宫,却洞悉外边诸事,在隐喻着什么…… “陛下,葛大人到了。” “臣见过陛下、王后。” 闻言,秦歆便将钓到的鱼交给宫人,放入木桶中。 她朝葛维历微一颔首,然后朝顾斐福了福身,带着宫人离开。 “劳烦王后为孤洗手作鱼羹了。” 秦歆眉头一抬,险些左脚绊右脚,她几时说要给他做鱼了! 她默默在袖中攥起拳,这厮,仗着在外边,就以权压她—— 可恶,他演暴君应该累了?她能不能替他演几天试试滋味? 待秦歆走远了,葛维历收回惊讶的视线,正了神色。 “揪出主使了吗?” 顾斐抖了抖广袖,手握鱼竿,一抛鱼线,就开始钓鱼。 好似在说一件不及钓鱼要紧的事。 葛维历便仔细汇报了进展。 “庸王旧党?” 听到关键信息,顾斐调出脑子里辰王的记忆,登时讽刺冷笑。 “庸王都死了多少年了,党羽还未除尽?” 将鱼竿架住,顾斐回头幽幽注视葛维历。 “若有人打着余孽的旗帜浑水摸鱼,爱卿能辩别的?” 葛维历沉默了会,这话叫人怎么接…… “臣再去彻查一番!” “嗯,去。” 葛维历一震:是不是看错了?陛下对我笑了! “葛大人,孤十分看好你。莫要叫孤失望啊。” 见这位倔脾气着称的葛大人露出怪异的神色,顾斐收起唇边的笑,语重心长道。 葛维历这下确信,陛下刚是真的对他笑了,且对他委以重任! 他掌刑部,却总与大理寺那边有摩擦,脾气也倔,陛下总是嫌他,骂他…… 不知为何,顾斐觉得这位倔驴看他的眼神,有些黏糊了。 等葛大人一走,顾斐不禁搓了搓胳膊,旁人看到的是“陛下变形记”,只有他和秦歆知道,这明明是“影帝的诞生”。 顾斐和秦歆的伤都养得差不多时,刑部也终于审出了个结论。 ——刺客的确与庸王有关,却不是潜藏的余党,而是朝中打着庸王幌子行不臣之举的平阳侯。 得顾斐重用(顾斐:?)的葛维历,严刑之下,真问出了个关键的人物,顺藤摸瓜之下,发现这人是平阳侯的门客…… 葛维历这人一根筋,要查他就索性刨根问底,将平阳侯查了个仔细,这才锁定了他是主谋。 原来,平阳侯曾有一庶妹,与他感情甚是不错,被庸王看中纳为侧妃,后庸王谋逆被问斩,这位侧妃也在列。 平阳侯恨今上不近人情的铁血手腕,一心为妹报仇,才买通了卫兵副将,提前得知路线,设下埋伏,刺杀陛下。 这一罪行披露后,朝野震惊唏嘘,震惊于平阳侯素来低调温厚竟敢刺杀陛下,唏嘘于庸王死了快五年,居然还能牵扯到他的案子上。 不过转念,他们便是惊叹—— 陛下竟不声不响就将主谋揪出来了? 刑部的葛大人一下子便从陛下嫌的存在,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 看来这官场浩瀚浮沉,还真不好讲谁河东谁河西。 “平阳侯行刺天子,按罪当诛九族——” 第一次上朝就要砍一群脑袋的顾斐,面色沉重得都不用演。他说着,停顿,看向底下乌泱泱的臣子。 “但孤新婚,近来旧疾见好,王后功不可没——她心善,不忍血流成河,便判平阳侯等涉案人员一月后问斩,不知情家眷发配南江。无牵连者酌情减刑。” 嗯? 没有灭九族,全砍了? 这还是先前盛怒之下,提剑便砍人的陛下吗? 百官神色各异,好一会才能回过神来,高呼—— “陛下圣明!” 看来宫里传闻不假,陛下娶了国师占卜的王后人选玉国七公主后,躁症好转,性情温和了些,还…… 仁慈了点。 看来是极为喜欢这位王后的,不然也不会又是“寝宫独宠”,又是罚了太后心尖上的淑妃,还为了王后从轻发落了平阳侯府的人。 “陛下英明,王后仁慈,帝后和睦,真乃辰国之幸!” ——哪个朝代都不缺溜须拍马的。 顾斐听了,朝这人露出一个堪称和善的笑。 “陛下英明,王后仁慈,陛下万岁万万岁!” ——见风向对了,有眼色的立时跟上。 朱御史之流脸色难看至极,但只能手持玉笏,低头跟从了。 陛下这不仅是宠王后的问题了,他还煞费苦心为王后造势立威……但愿不会出现牝鸡司晨之事,不然,他们定然以死上谏。 下朝后,顾斐忍住上扬的嘴角,一路生风地回到了龙渊宫。 等屏退了左右,他才来到榻边,和秦歆并排坐。 眉眼愉悦道:“体会到上朝的快乐了。” 秦歆正画图,闻言缓缓抬头睨他:“……” 这人是不是当君王当上瘾了?天未亮就起,捣鼓半天就是去开个会…… 至于他这么开心? 哦,当然了,这厮在哪个世界开会,都是折磨别人愉悦他自己的:) 想到这点,秦歆不禁将心声问了出来—— “这个王,真不用我替你演几天?” “不了,为了我们能在这生存,我吃点苦受点委屈,不打紧的。” 顾斐想也不想,婉拒了。 ——她要是演上了,第一个命令就是将他打入天牢:) 官大一级都挨过她拳头,比她小一级,不得被她捶死。 第16章 装蠢,秦歆巧斗太后 “陛下最近转变不少。” 太后转着手中的珠子,冷不丁地补充,“哀家知道,是王后的功劳。” 顾斐新手上朝三天热乎劲的,可苦了秦歆—— 这不,他也去上朝没一盏茶功夫,她就被叫来寿康宫了。 之前可以拿养伤作借口,但伤好了,顾斐也上岗了,她这个王后,就没理由不来请安了。 “臣妾不敢居功。” 秦歆低眉顺眼的,试图用木讷人设糊弄过去。 只可惜,太后显然聊天欲望强烈。 “太谦虚了。连哀家都不能令陛下对谁网开一面,王后说的话陛下能听得进…… 看来国师说的不错,你是陛下的福星。” 秦歆头低着,不吭声,太后微一拢眉心,淡声道:“哀家自然希望你们琴瑟和鸣,但陛下不是谁一个人的陛下,后宫想要安宁,必须雨露均沾。” 秦歆点头:“太后说的是。” 太后:“……你是真听明白了?王后,陛下后宫这些妃子,不少是王公大臣的掌上明珠,后宫安宁,朝臣也安心。你身为王后,要识大体、以大局为重。” 哎,说来说去的,就是怪她既挡了淑妃的荣宠,又挑起了辰王与淑妃的矛盾…… 再说下去,就该用“善妒”来扣帽子了。 好在顾斐说了,辰王的后宫他自会应对,她只需场面上应付过去便行。 “臣妾谨遵太后教诲——” 秦歆倏然起身,严肃得太后一惊。 然后便听秦歆有苦难言地道:“太后说的对,往后臣妾定和后宫妃嫔情同姐妹,情比金坚,上下一心,照顾好她们的身子,关心她们的情绪,打造其乐融融的后宫氛围,叫陛下安心、太后宽心!” 赵嬷嬷正给太后续茶水,听到这话,眼珠子和手同时震颤。 “……” 王后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没有。 但她看着,是真真诚啊,字字铿锵、发自肺腑似的。 秦歆这一出,给太后弄不会了。 她想过秦歆要么恃宠而骄与自己对峙,也想过秦歆可能装聋作哑糊弄…… 唯独没想过会是这么个表态! 好一阵,都没听到头顶传来声音的秦歆,继续声情并茂—— “若是太后不放心,臣妾还可以每日都去看望姐妹们,然后来您这请安,细细交代她们每日的心情与琐碎……” 秦歆傻笑一下地挠了挠后脑勺,憨态可掬。 “从前在山中,都没人与臣妾说话的,王宫人多,正好好多话想说,只要太后不嫌臣妾聒噪……” 有那么一瞬间,太后感觉一千只鸭子从耳边窜过。 大抵是秦歆描述得太真切,太后居然脑海里有了每日秦歆来讲后宫这些家长里短的破事…… 谁要听啊! 太后轻轻揉了下额角,抿了抿唇,调整了下呼吸。 “那倒是也不用……罢了,忘了你从前居于林间,想来没人教你宫中礼仪。赵嬷嬷是哀家得力的嬷嬷,待凤栖宫修缮完毕,就让她去凤栖宫教你礼仪。” 秦歆心下一跳,好家伙,这是派了个大佛去她寝宫坐镇,压她监视她是? 但秦歆只是无比感动地抬眸望着太后,将这辈子没手机的事想了一下,立时红了眼眶。 “太后——您待臣妾真好!臣妾从未感受到长辈这般的良苦用心……太后想得真周到,先前朱御史觉着臣妾还担不起凤印,臣妾也担心…… 不想太后已经替臣妾想好了,让最得力的嬷嬷来教导臣妾礼仪,让臣妾尽快胜任后宫之主的位置,以便后面接管凤印……臣妾真的……” 秦歆抬起袖子,在太后一点点铁青的脸色中,掩面,“抽泣”。 听说王后被太后“请”出了寿康宫。 还听说赵嬷嬷一脸菜色地送走笑眯眯的王后。 更听说太后要将凤印交给王后掌管…… “上不得台面的无知蠢妇!”寿康宫中,太后气得摔了杯盏,等傍晚再听到这流言,直接气得用不下晚膳了。 被秦歆表面无知实则无耻的行事作风气得头晕。 她本是想打压下秦歆的气焰,顺道磨砺下,谁知……竟反被要挟,凤印 一事就这么被众人关注到。 太后气得吃不下饭,但秦歆却高兴得吃了满满两大碗。 诶,厚脸皮所向无敌,宫斗就是玩玩而已。 顾斐下了朝,听说了这事,原本被大臣吵得头疼,脚步都沉重的他,立时脚下轻快,赶到秦歆面前。 见她先吃上了,也不在意,只是手臂放置桌上,凑近,低声问。 “展开讲讲,怎么让太后吃瘪了?” 还好没有旁人在,不然这不孝子的发言,传出去又要被弹劾了。 秦歆眉目弯弯,唇角一翘:“一些对付无良上司的天赋罢了。” 感觉被冒犯到的某前上司:“……” 他很有眼力劲地给秦歆倒了一杯茶,等她喝了卖完关子再讲。 于是,秦歆便将来龙去脉告知顾斐。 顾斐先是愣怔,而后听得专注,最后…… 拍着大腿,胸腔振动,乐了。 “真有你的,如此,她要是真派了赵嬷嬷,也不敢多教你,免得你厚着脸皮去要凤印。你那套‘姐妹’之说,也打消了她让你晨昏定省的念头……” 顾斐说着,竖起大拇指:“妙啊。” 秦歆很是受用,抬手将他的大拇指推了推。 “跟你学的。” 只要不吃亏,又能气到人,脸皮和素质都不重要了。 再说了,人不犯她,她也不会反击啊。 顾斐摇摇头,转念又正色道—— “看来太后还是不死心。” 秦歆挑眉,表示她洗耳恭听。 “她估摸着还是想淑妃上位。尽管她是辰王生母,但依我看,她只会想柳家女执掌后宫。所以你要当心她。” 毕竟在后宫,稍有个不注意,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秦歆收起玩笑的嘴脸,表情一垮。 “好难啊,女人何苦为难女人……都是你这男人的错!” 她迁怒似的瞪着顾斐,然后说:“所以,你替我挡着点。” 就知道她刚那抱怨之语是有所延伸的顾斐:“……” 行,宫斗的任务是真打算交给他了? 第17章 出宫,探望宁国公柳清 经秦歆寿康宫那么一出,接下来几日,太后都不想见到秦歆这张“蠢妇”嘴脸。 秦歆便又过了几天安逸日子。 只不过顾斐这边却没那么轻松了。 他叹着气,肩膀都耷拉了些,看着还躺在榻子上睡懒觉的秦歆,忽然有些不平衡。 “这个朝,是非上不可吗?” 很想休息,谁懂? 秦歆卷了下被子,闭着眼就开始幸灾乐祸:“你不是很喜欢上朝吗?继续啊。” 接着奏乐接着舞啊。 见秦歆如此悠闲,顾斐实在是不甘心,便道:“下了朝陪我去趟天牢。” 嗯?天牢? 秦歆一听这关键词,就坐起来了。 瞌睡全无。 “是有什么新线索?还是要开新副本?” 平阳侯被定一月后处斩,这会儿去天牢,一听就是有新发现。 看她这么认真的样子,顾斐便心里舒坦了。 语气和缓:“去问了才知。” 怕秦歆胡思乱想,顾斐又解释道:“平阳侯的事可能没那么简单,但我们按照书中进展,才走了个开篇,应当没那么快和容易接触到真相。” 说到这,秦歆就想将无限摆烂中的系统拖出来鞭尸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嘛,好,我跟你去。” “嗯,去天牢后,你还需与我去一趟柳家。” 哈? 秦歆直接下了地,她歪头:“怎么这么多任务?” 她好不容易清闲两天,在古代也要这么卷的吗? 顾斐一时有些不忍心……他真是见了鬼了,居然对这没心肝的家伙不忍心? 他顿了顿,才道:“嗯,辰王的舅舅病了,但太后没空探望,淑妃又被禁足……于情于理,去看看。” 这样的话,也不会给太后借口解淑妃的禁足令。 再说了,在辰王记忆里,这位舅舅,生病之前对他还是很好的,也是辰王童年记忆里为数不多的温情。 出都出去了,也正好带秦歆逛逛京都。 当然了,这话他没告诉她,免得她只想着出去玩了。 再者,他在她眼中就是无良黑心前上司,他对她体恤不相当于媚眼抛给瞎子看吗? “好。” 秦歆一听可以出宫,便答应了。 老是在王宫里待,好人也憋得坏了。 交代完秦歆,顾斐这才去上朝,看着情绪也高涨点了? 大概是错觉。 今日早朝没别的要事,不过是玉国送亲队伍要回程了,需要安排好,以示对玉国的尊重。 顾斐将这事交给了礼部。 然后稍微点评了下大臣的奏本,轻松散朝。 “陛下最近处理政务很是积极啊……” “也十分到位了。” “嗯……人逢喜事精神爽?从前不苟言笑的,现在好歹有点笑容了?” “……” 果然,帝王亦不能免俗啊。 因为要外出,秦歆换了一身轻便的装束,简单清新还——方便动作。 拖地的长裙实在是碍事,万一要打架,都是拖累。 她穿了一袭嫩黄的对襟交领裙,梳了个单髻,正手里把玩着一把剑,看得宫女心惊肉跳的。 顾斐微微驻足,欣赏了片刻,嗯,挺顺眼的。 待走近,没有闻到淑妃身上那浓郁的香气,再次点头,嗯,还清爽干净。 “先去天牢。” 上了马车,二人便衣皆显得年轻利落。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微服私访的,谁知道会是去牢房看犯人的? 天牢森严,和秦歆想象中的一样,不,更甚。 她摸了摸手臂,有种一瞬走进了空调屋的错觉,冷飕飕的。 脚下一绊,踩着小坑了,手下意识往前撑了下,抵着顾斐的背了——但避免胸撞上去。 这种意外,谢邀,婉拒了。 “走路当心点。” 顾斐便放慢了脚步,等她站定,提醒着。 等走到最角落,关押平阳侯的牢房时,血腥味叫顾斐拧了下眉梢。 他转身,先扶住秦歆的双肩——避免她撞入怀中。 然后道:“要不你在外边等?里面有些血腥。” 天牢重犯,估计用过酷刑,怕她看了不适。 顾斐还有这好心肠咧?秦歆眸子睁圆,觉得意外。 迟疑地点了下头,没说什么。 于是顾斐带着陈将军单独进去了。 只是…… 秦歆掰着手指,数了三下,某人健步如飞地折返了。 一张俊美的脸惨白,干呕不止。 秦歆咦了声:“……” 满脸的嫌弃。 她就知道,这没用的家伙,肯定会受不住。 但目光对上陈将军错愕的眼神后,秦歆立即扶着顾斐的手臂。 “陛下,您说得对,臣妾一个人害怕,还是跟您一块进去。” 很好地替某个险些暴露的家伙捡起了嗜血暴君的人设。 顾斐忍住胃里翻涌之意,看着秦歆,眼神写着“要不你进去,我在外边等你”。 显然,不可能的事。 秦歆反手握住了他的大手,淡定带笑:“陛下牵着,臣妾就不怕了。” 顾斐:“……” 牵着,他也怕啊。 但他还是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和秦歆一块进去了。 秦歆看到里面的景象,只是微微一蹙眉,倒也平静。 不多时,他俩一块出来了。 在天牢外,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某人,叹气。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 见惯了和平,还是有点怕血腥的场面。 秦歆不假思索地点头:“嗯。” 顾斐:“……”扎心了。 却又听她轻描淡写地道:“生于太平盛世的我们,在这样的背景下,没用才是正常的。” “没关系,顾斐,我们都会成长的。” “嗯……谢谢你安慰我。” “不,我的意思是,你要是不成长,我也会揠苗助长的。” “……” 很好,这波安慰很到位,他没什么不适了。 “去柳家。” 没问出什么有用的线索,但顾斐还是要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柳府。 “见,见过陛下,王后娘娘。”小厮见到帝后,不禁结巴了下,惶惶跪拜。 “嗯,带孤去见国公。” 辰王的舅舅柳清,在太后入主凤栖宫后便被封为宁国公。近些年身子抱恙,才闲散在家。 小厮通传,管家赶忙相迎,带路。 秦歆好奇地打量国公府,一派清雅,很是宜人。 就是有些说不出的冷清了。 “咳,咳咳,咳咳……” 止不住的咳嗽声由远及近传来,秦歆循声望去,便见一名修长瘦削的中年美男子,正在小厮搀扶下,缓缓从花厅绕到前厅来。 嚯,果然外甥肖舅,这病美男风的舅舅,长得真不赖。 第18章 教训,她和姓柳的不合 柳清年过四十,大概是因为生病,气色不好,但气度不凡,倒不显老。 秦歆视线过于直白了些,别说柳清这当事人有所察觉了,就是顾斐—— 都看不下去了。 他伸手,轻轻握住秦歆的手,向柳清介绍。 “舅父先前病中静养,还没见过她——这便是孤的王后。” 如此,倒是以一种极其正式的方式在向亲人介绍妻子。 柳清手握成拳抵唇相掩,咳嗽了几声。 待平复了些,才喘了口气,温和友好地打量秦歆,然后点头。 “见过王后。与陛下看着很是相配。” 倒没有敌意。 秦歆便朝柳清友好一笑:“见过舅父。” 顺着顾斐便改了称呼。 柳清颔首,然后视线挪到顾斐面上。 “陛下瞧着气色也好了。” “王后在,孤的旧疾没犯了。” 闻言,柳清愣了下,然后不住点头说“好”,瞧着是真的为他开心的。 “王后,”柳清见秦歆眼里带着好奇,不禁慈和地笑笑,“第一回来,让管家带你四处逛逛,可好?” 顾斐也看向秦歆,眼神写着秦歆秒懂的“别乱跑,少闯祸”。 秦歆装看不见,起身:“陛下与国公许久未见,定是要说会话的,那臣妾就先出去转转?” 柳清的确是要同顾斐说些私事的。 顾斐:“那你去。” 于是,管家便自觉上前,恭敬地做了个“请”的手势,秦歆带着宫女欢儿、双儿出了厅。 管家带她们穿过假山流水,便来到一大片花园。 “娘娘,国公府真漂亮。” 双儿眼睛亮了亮,低声叹道。 秦歆看了眼这花园,明明都是秋天了,仍是花草茂盛,宛若春日光景。 但她想起……辰王原是不喜花的。 “国公府清幽,前府看着简单清雅,这花园却又多了几分别样的亮色。” 秦歆驻足,道。 “这些啊,是太后喜欢的花,国公让种的。” 看了眼这些花卉,秦歆收回视线。继续逛,走着走着,视线眺望不远处—— “那是何处?” 瞧见一座有些老旧,门锁上的院子,与国公府有些格格不入。 “哦,那是……二小姐在世时住的院子。” 管家面色微变,不愿多言的模样。 “娘娘去别处逛。国公府缅怀二小姐,怕叫老爷想起伤心往事,便将院子落了锁。 那院子年久失修,也未有人打扫,没什么好看的……” 话音落,却见一名婆子从院门前经过。 似是留意到这边的目光,婆子看着管家,然后忙提着篮子点头离开。 “那是哑婆……”管家咳了声,解释道,“府里的老人了,国公念旧,便留她在府上混口饭吃。” 秦歆目光微移,落在哑婆方才经过的地方,昨日夜里下过一场小雨,地面泥土未干,脚印瞧着便很是清晰。 “嗯,客随主便,去别处看。” 总觉着有些说不上的怪异,但秦歆没追问。 这管家,态度说不上冷淡,但也只是流于表面的恭敬。 走着走着,秦歆感觉背后有异,本能一侧身。 躲过了一枚飞弹过来的石子。 “谁躲在那里暗算?” 秦歆转过身,微抬下巴,眼神锐利地扫过树后。 有一角衣袂露出。 管家被这动静吓了一跳,忙看向秦歆,见她无恙,才松口气—— 不管怎么说,这位都是王后娘娘,要是在他引路时出了事,届时陛下怪罪,他可担待不起。 但等管家看到树后被唬住走出来的小身影时,眼前立时一黑。 “小少爷,您怎么在这?” 穿着华服的小少年,手里还拿着一把小弹弓,正凶巴巴地瞪着秦歆。 “坏女人,就是她抢了表姐的位置还将表姐关起来!” 秦歆微眯起了眼,小少爷、表姐…… 这是柳清的儿子? 秦歆轻吸了口气:我还真是和姓柳的八字不合啊。 “大胆,竟敢暗算王后娘娘!”欢儿缓过神来,挡在秦歆面前,剑拔弩张地呵斥这毛孩子。 就算是国公之子又如何?她们娘娘可是后宫之主,淑妃也要听王后的,国公之子竟然想伤娘娘…… 秦歆赞许地看了眼气焰嚣张的欢儿。 嗯,很有恶毒皇后身边恶毒宫女那味儿了。 少年约莫十岁出头,在府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惯了,除了柳清,府上没有人敢说他重话。 就是柳清,三十岁才得了这么个儿子,也不忍责备教训。 此时却被一宫女教训,自是气愤。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教训本少爷?我要拔了你的舌头!” 好歹毒的熊孩子。 被说了一句便要拔人舌头。 秦歆眉心一拧,伸手将欢儿轻轻带到身后。 她径自走向这少年,管家见状立时喊道—— “娘娘别和孩子一般见识!” 说罢就上前要阻秦歆靠近。 秦歆手一拨,便将管家拨到一边去。 少年见她不怒自威的模样,再看她轻松就将管家推一边的力气…… 面上的跋扈才减了几分,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 色厉内荏地冲秦歆道:“我爹可是宁国公,我是陛下的表弟!你敢动我,你就……啊啊啊,管家救我!” 狠话都没放完,便被秦歆一把提起来,举高过头顶,少年吓得嗷嗷叫。 弹弓掉落在地,他抬脚便要朝秦歆心口踹,但秦歆身体灵活地往后一弯,避开了。 反手一巴掌就拍在他脑门上。 “我爹可是玉国的王,我还是陛下的妻子!你敢动我,而我凭我自己就能教训你。” 一巴掌将孩子打蒙了后,秦歆将他放下,知道他肯定不会轻易老实。 果然,少年红着眼,咬着牙,握着小拳头,懵了一会后便又握拳朝秦歆肚子挥来。 “砰——” 秦歆故意不动,等少年冲向她,拳头快挨着她时,才灵活一闪。 少年便因着惯性,往前一扑,面朝地面地摔了个狠的。 欢儿不由得“咦”了声,闭了闭眼,不敢看,听这声儿都觉得疼。 管家脸都吓得白了,慌忙“哎哟,哎哟老奴的小少爷哟”地叫唤着,去扶少年起来。 秦歆摊手,顾盼神飞,好不张扬明媚。 “本宫还没动手,你自己摔的。” 少年气得捶地,但这回再起来,就蔫了。 秦歆抱着手臂,看他不服气的模样,冷冷道—— “你喜欢仗势欺人的话,这世上自然有比你还有权势的,你喜欢揍人的话,拳头比你硬的人更不计其数。 恃强凌弱非君子,就是你父亲在这,本宫也有资格教训你。” “你——” 少年刚要叫嚣,被管家按着,无能地踢踏着腿,但他似是看到秦歆身后的谁了,立马消音,也不蹦跶了。 秦歆顺势回头,就见宁国公柳清肃着脸怒视少年。 而他身边,顾斐唇角弧度偏上扬,眼底却一片冷厉。 “孤的王后,谁都动不得——柳泉,如果你还不服,孤不介意亲自治你。” 第19章 可疑,古怪的哑婆 顾斐冷冽的话落下后,周遭一时寂静。 宁国公之子柳泉,闻言,小脸煞白,眼睛无措地瞪得大大的。 显然是被顾斐的话吓到了。 这位帝王表哥的凶名……柳泉是听闻已久的。 他只是听说原本他冉表姐会是王后,他们宁国公府就出了两任王后—— 那他会是京中最尊贵的公子哥。 但是谁知陛下旧疾复发,让国师批命,愣是算出需要娶一位八字硬的好命王后冲喜…… 表姐与王后之位便失之交臂,他也因此被早就听他吹嘘过的公子哥朋友们嘲笑。 柳泉不忿,躲家里好些时日没脸出去见人。所以当他听说帝后同行来府上,便追过来想会会这个抢了他表姐位置的女人。 本想给个教训,谁知这女人好生厉害,还好巧不巧地叫表哥瞧见了。 表哥他从前……也这般冷漠,但却不会不给柳家人面子,今日却护着外姓人了! “逆子,还不快向娘娘跪下赔罪!” 柳清咳得脸都红了,瞧着精神不大好,但还是喝了柳泉。 然后朝秦歆一拱手:“娘娘息怒,臣没教导好不孝子,是臣的过失。” 秦歆可不敢受这一拜,侧过身,摇头。 “不关国公的事。” “国公确实该教导好柳家子孙。” 却不料顾斐伸手扶住柳清的手,语气却淡了,称呼也改了。 “别叫人以为国公府仗着姓柳,便胡作非为。你们是母后的娘家人,也是孤的亲人,更该谨言慎行,约束自身。” 这话就有些重了,却有道理。 他见柳清面色有些惭愧,又缓和了语气。 “舅父身子抱恙,无暇管束,可以找个夫子好好教教他君子之道。” 柳泉跪在地上,吓得不敢抬头,听到顾斐这么说,更是牙齿哆嗦了起来。 还好,还好还顾念表兄弟之情,没有说鞭笞或是打板子。 “陛下训诫的是。” 柳清惭愧点头,然后冷着脸看向那边的柳泉。 “明日起,你便在府上好好学规矩,收敛你这一身纨绔气!” 言毕,扫了眼管家,后者立即带着乖乖应声的柳泉下去了。 经过这个小插曲,气氛便没有先前的融洽。 顾斐走到秦歆身侧:“没伤着?” 秦歆眸子微睁,摇头。 柳清继续咳嗽。 莫不是肺病?秦歆怀疑地想。 “外头风大,舅父回屋歇息。”顾斐开口道。 给了柳清台阶下,柳清看了眼天色,又问—— “天色不早,陛下与娘娘要不留下用了晚膳再回宫?” 顾斐下意识看向秦歆,看她意愿。 秦歆鬼使神差地点了下头——病美男大叔开口留人,不忍心拒绝啊。 顾斐眯着眼打量她这花痴的神情,默默抬手假借拨她额角碎发的动作,挡住她看向柳清的视线。 她要不将人设捡一捡? “嗯,那便叨扰舅父了。” 尽管顾斐不冷不热地应了这么一声,但这已是给国公府颜面。 柳清微微展颜,吩咐下人去安排晚膳。 用膳前,顾斐借着与秦歆散步吹风的由头,和她沿路小声说话。 “这一窝就出了美男舅舅一个善类啊。” 秦歆极小声地吐槽道。 顾斐咳了声:“有这么好看?好看能在你这能拔高印象分?” 下意识点头的秦歆,便等来了男人真正意图—— “那我长得比他好看,你为何对我如此不待见?” “……” 怎么说呢,有的人是颜值给性格拉分,而顾狗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嗯……你的在坑底,比旁人是需要更多姿色的。” 秦歆想伸手拍拍这位的肩膀告诉他——再努努力。 毕竟一起穿书这得天独厚的环境,只要他不玩背刺,他俩是能冰释前嫌的。 但她的手刚抬起来,就看到对面水榭几道视线“刷刷”扫过来。 秦歆立时收了手,故作挠后脑勺,四下张望。 “嗯?那哑婆……”忽然她视线一定,又看到了下午那位哑婆。 哑婆看到秦歆一怔,随即却看向了顾斐,视线直勾勾的…… 怪瘆得慌。 而后哑婆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发出“啊”、“啊”短促的音节。 顾斐也被这动静吸引,循声望过去。 但不待他和秦歆反应,便有一孔武有力的家丁,急忙将哑婆拽住—— “你这疯婆子怎么又乱跑,快走,别冲撞了贵人!” “啊”、“啊”、“啊”…… 秦歆听得心里怪不舒服的,这哑婆双手扑腾着,像是要和顾斐表达什么。 “站住。” 看哑婆鞋子都挣掉了,被家丁的臂弯勒着脖子脸涨红的模样,秦歆皱眉,喝住了。 踏上拱桥,快步来到哑婆面前。 秦歆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站在紧随而来的顾斐身前,然后试探性地问哑婆。 “你,认识陛下?” 家丁见是顾斐,面露恐惧,但手却不肯撒开哑婆。 “陛下、娘娘恕罪,这婆子脑子有问题,恐会伤着贵人,小人这就将她带下去……” “王后说话,你没听到?”顾斐却扫了家丁一眼,然后目光清正地与哑婆对视。 哑婆嘴巴张得更大了,干枯的双手伸出,就要抓顾斐,看着的确像是疯了一般。 秦歆忙挡住了顾斐,被哑婆抓住了手臂。 哑婆发疯似的摇晃秦歆,张着嘴想说话却又说不出,眼睛瞪得流出浑浊的眼泪。 手臂被抓疼了,但秦歆却觉得古怪。 “你这婆子,撒手,撒手!不得伤着娘娘!” 府里的下人和欢儿、双儿忙凑近,拉开了哑婆。 秦歆往后趔趄,顾斐伸手扶住她的腰。 “没事?” 摸了摸胳膊,秦歆摇摇头。 哑婆被带走了。 晚膳时,柳清似是听说了这事,又以茶代酒向秦歆赔不是。 秦歆摇头略过去,但直至出了国公府,她都有些心神不宁的。 “怎么,吓着了?” 难得一路上对方都安静着,顾斐还有些不适应,不禁问。 秦歆抿紧唇,往顾斐那边挪了挪位置,压低声音道—— “你觉不觉得国公府有些奇怪?” 奇怪? 顾斐挑了下眉梢,道:“比如?” 秦歆伸手,手中握着一小片带血的绸布。 看着,像是中衣的料子,上面的血迹已经干涸,但顾斐拿起细看,发现底下还绣了一朵小花。 辨认了下,是海棠花。 “这是那哑婆抓住我时,塞我手里的。” 对上顾斐看过来的视线,秦歆忙解释此物的来历。 哑婆…… 顾斐想起今日那哑婆看到他时,激动的样子,像是有什么隐情要说? 但她是个哑巴…… “许是我对柳家先入为主,除了那位病弱的国公,柳家人都透着一股会作恶藏脏的坏人气息。” 秦歆坦荡承认她对柳家人的声音是大了点。但也不是毫无根据。 管家闪烁其词,家丁急着将人带走,如果真是个不重要的婆子,哪怕国公心善,也不会让会伤人的疯婆子在府中走动。 那哑婆,趁乱还偷偷给她塞了东西,想来也不是智力有问题的。 还是说她有什么天大的冤屈要诉? “此事有待考证,先别想了。有机会再查。” 顾斐话是这么说,却将这血布妥善收起来—— 大概是之前遇刺过,他感觉秦歆有些谨慎得过了头了。 第20章 国师,神棍也这么帅的吗 第020章:国师,神棍也这么帅的吗 玉国送亲队伍要启程回玉国了。 沈戟前来向秦歆告别。 见秦歆身边都是玉国的宫女,沈戟便改了称谓。 “七公主,可有信或是话需要末将带给谁?” 沈戟知道这位和亲之前一直在逃婚,对这门婚事很是抗拒。又是流落民间的公主,大概对玉国王室没什么感情。 所以没问她要不要给玉王写封家书。 但婚事已成,她若是和玉王亲近些,以后在辰国也会有底气些。 小将军是好心,秦歆自然知道—— 因为他爱慕的女子是她这身体的姐姐,玉国五公主秦姣。 得益于双儿这个“包打听”的存在,秦歆虽没在玉国王宫长大,却听双儿说了不少玉国的事。 其中就有这次送亲的将军沈戟,他本是忠勇将军之子,年少有为的将门之后。与五公主青梅竹马,他比秦姣小一岁,一直想娶公主,只是没有功勋在身,无颜提亲。 于是便接了送亲的任务。 难怪一路上对秦歆多有照拂和抱歉。 原来是想当她的姐夫,但又觉得助纣为虐逼她和亲,所以别别扭扭的。 不过秦歆对沈戟没什么恶念,这位将军一路上保护她,也帮了她不少忙—— 行走江湖,呸,行走书中世界,她一般是能交个善缘就不主动交恶。 “不必了。” 她想了下,那便宜爹能狠心将失散多年的女儿甩手送出去和亲,可见半点父女亲情都没有,就算她卖乖卖惨,也不会博得渣爹同情和照顾的。 相反,辰国比玉国强盛,现在辰王是她一条船上的“苟命搭子”,远比山高皇帝远的玉王靠得住。到时候她混得风生水起了,免不了渣爹要让她牵线之类的,倒不如一开始就划清界限。 秦歆的拒绝在沈戟意料之中,他稍一叹气,便点头表示明白秦歆的决心。 “那公主有任何需要帮助之处,便来信。你……姐姐定是愿意帮你的。” 秦歆谢过他的好意,这次倒也没直接拒绝。 渣爹靠不住,这素未谋面的姐姐和这个接触过的姐夫,应该是好的。 城门。 “公主,多珍重,后会有期。” 沈戟带着人辞行帝后,秦歆和顾斐上了城门,眺望底下骑马离去的一行人。 “在古代,有的人一别可能很难再见了?” 秦歆忽然发出这样的感慨。 神色淡淡的顾斐,听了不由得视线看向她。 没有伤感,那就是纯粹随口一提。 他表情便缓和了几分。 “或许,此去近千里之遥,两国之间除非起战事—— 不然你想见他有点难。” 秦歆:“……” 这人说话可真是不中听啊。 想了下,也是,沈戟身为武将,他除了这次是护送她和亲,往后很难再见了。 这么一想,算了,谁好人没事喜欢打仗的? 两人下了城门,顾斐走在前,秦歆落后了几步。 “你等等我啊,对了那天都没来得及好好逛过京城,今天还早,我们去逛……唔。” 她脚步轻快地追上顾斐,说着说着,前面走着的男人忽然停下,她这回不设防,便脸撞了上去。 吃痛地呼了声,秦歆捂着撞疼了的鼻尖,刚要指责顾斐,就听到顾斐对面有人说话。 “见过陛下——还有娘娘。” 陌生的男声,叫秦歆立时腰杆挺直,规矩站好。 她缓缓从顾斐身后走到他身侧,待看清面前之人时,没出息地直了会目光。 来人一袭白袍,瞧着仙气飘飘,墨发银带,清风俊逸,一双笑眯眯的眸子看着和气又温柔…… 秦歆暗道:系统,我如果走完剧情,和顾斐和离再找个……不归你管? 一向爱装死的系统秒上线:为什么要和陛下和离?!他现在独宠你,不好吗? 秦歆:……冰山美男我不感兴趣,我喜欢性格好的。 实际上——我和顾斐就是任务搭子,不可能产生cp线的,系统死了这条心。 系统:你不能乱来!陛下才是你最好的选择…… 不想给系统“巴拉巴拉”啰嗦机会的秦歆,默默屏蔽了它的信号。 怎么,这年头系统还带cp属性的? 尽管秦歆表现得已经很含蓄了,但这一月来的朝夕相处,叫顾斐不得不看清她此时端庄文静表皮下的—— 沸腾。 用她的话来说,是对美好事(人)物的欣赏赞美,但用他翻译过来就是:“好色”。 之前对着柳清都花痴的家伙,看着更年轻的,眼里都快冒星星了。 “国师回来了。” 下意识往秦歆那边挪了挪,挡住她视线,顾斐稍一颔首,开口道。 也向秦歆介绍了来人的身份。 嗯?国师! 神棍……也这么帅这么年轻还这么健全的吗? 秦歆表示很意外。 她的意外有点溢出眼眶了。 国师何从看着眼前这位不言不语却……有些活泼的新王后,眼底笑意加深。 “陛下迎娶王后,臣若非次日有要事外出,定然要向这福运高照的贵人请安的。” 长得帅又温柔不说,还很会讲话。 秦歆暗暗叹息:终归是王后的身份束缚了我的道德。 不然不敢想象,如果她是位单身的公主,她该有多骄奢淫逸……多博爱了。 “国师真是年轻有为。” 她匮乏的语言配不上她此时波澜的心情。 顾斐眼眸微眯,直接打断她与何从的交流。 “国师是特地在此等孤?” 闻言,何从收回善意的打量视线,视线挪回,正色应话。 “是,臣想向陛下求个赏。” 求赏? 秦歆看着顾斐,后者似乎知道这茬——废话,这狗东西不仅继承了辰王的身份和后宫,还继承了大部分记忆呢。 “借一步说。” 顾斐侧眸,警告地看了眼秦歆,然后不放心地嘱咐了声。 “你带着宫女和侍卫逛逛,别走远了。待会去对面的酒楼雅间汇合。” 被他这叮嘱野孩子似的口吻整无语了,秦歆眼珠子微微往上,克制住了一个白眼。 “臣妾知道了。” 然后和帅神棍点头笑笑,秦歆就欢快地带着侍从去逛市集了。 帅哥哪有买买买有魅力? 见她这立即将美色抛之脑后的转变,顾斐唇角轻提了提。 第21章 集市,遇险的节奏太快了 “娘娘,这辰国的京城可比咱们玉国繁华热闹多了!” 欢儿原本还用“狗眼看人低”(?)的目光审视这辰国京城的集市,但等随着秦歆走入热闹之地,不多时便露出惊奇之色。 双儿安静点,却也按捺不住小声道:“好大,好热闹。这里卖的首饰样式都比玉国多……” 大概是惊觉她在贬低母国,双儿话音刚落就双手捂住了唇。 一双眼忐忑地看向秦歆。 但秦歆却没发现她这小眼神,她只是—— “哇,这是纯金打造的?” “欢儿,快付钱啊,这个匣子好看,装耳环正好。” “双儿你看看这铜镜,是不是比咱们宫中的要清晰?” 怎么说呢,刚还担心自己是“土包子”给娘娘和玉国丢脸的欢儿,瞬间涨红了脸,紧张地打量身后的侍卫。 娘娘您要不要这么……没出息啊! 但转而一想,娘娘见过的世面,怕是还没她们多。 毕竟,在和亲之前,娘娘都住在山里。 两名宫女忽然心有灵犀地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情”和“心疼”。 娘娘是个很好的主子,不打骂也不挑剔还不娇气,这样好伺候的主子,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了! 往后,她们一定要好好效忠娘娘,主子混得好了,奴婢才能出头。 秦歆不知道,她这个纯现代人,看到古代这么扎堆摆摊卖的古董,而发出的感叹,会被她身后的宫女解读出这么多。 她倒是不怕被看笑话,她在现代的世面,书中的人也见不到。她的自信来源于现代和平幸福年代的底蕴。 “这个,这个,还有那个——通通,买!” 现在是尊贵的王后娘娘了,秦歆大手一挥,十分豪气地将她看中的都包了。 侍卫提着大包小包跟在她后面,有些手抽筋了。 但秦歆看着什么新鲜的都要买来试试——果然,有钱是会想任性的。 她也大方,给两名丫头也买了。 至于侍卫,她在经过成衣铺子时,让欢儿给每人赏了一枚金叶子。 花的都是“顾总”的钱,等她从成衣铺子出来时,便心怀感恩地给顾总也捎带了几样。 嗯,战友情还是有点用的,这不,他富甲一方了,便想着分点给她这个老乡了。 走着走着,就有些偏了。 而所见也和方才热闹繁华不一样了。 这里鲜少摆摊,百姓脸上带着疲倦,欢声笑语更是少有。 肉眼可见的,这边的人都穷上许多。 有的孩子穿着补丁的衣裳,瘦骨嶙峋的……看起来怪可怜。 “娘娘,别往前走了,这附近都是些贱民,别脏了您的鞋。” 一名侍卫毕恭毕敬地行至秦歆身后,如是劝着。 贱民…… 秦歆眉心一拧,对这个词本能地不喜。 “都是……百姓,还分贵贱不成?” 原本想说“人”的,但想起这古代王权背景,秦歆便改了口。 侍卫听出秦歆语气里的不悦,立即改了话锋。 “倒也不是,只是这边的人没本事营生,又无权无势的,担心不长眼的瞧见您穿着富贵,会打主……” 只是侍卫的话没说完,一名小乞丐就拿着个破碗从角落里窜了出来。 直接来到秦歆面前,伸手,却又在看到秦歆干净漂亮的裙子时,慌忙收回。 一张脸脏兮兮的,可怜巴巴地望着秦歆:“姐姐,给口饭吃。” 哎…… 都说救急不救穷,在现代,秦歆也曾因为在车站给乞讨的捐款而被好几个人围住强行讹钱的经历。 但在这……她默默咬唇,她很富有了,还是王后,帮一点是一点? 她看向身后的双儿,但还没说话,一名老翁就走了出来。 “贵人要是可怜这小乞儿,给点吃的便可,莫要给银钱……” 秦歆看了眼这老翁,他在路边支了个摊儿,是好心提醒。 她点头,她自然清楚。 电视剧没少看的,要是难民,她就直接跑了,因为她给了就会被一群难民生扑。 但这里只是穷了点,还没到乱的地步。 更何况是京城,天子脚下治安还是可以的。 她又带了侍卫。只不过给钱的话,这孩子大概保不住,会被看到的有心人抢走,到时候他反而危险了。 将糕点递给小乞丐,秦歆想了下,又让刚刚说话高高在上的侍卫,分发了剩下的吃食给沿街的乞丐。 帮不了这么多人,等回去向顾斐提提,让他这个辰王想办法解决下。 秦歆分完糕点,转身,一道黑影冲过来,还没靠近,就被侍卫拔刀的动作吓住了。 秦歆冷冷注视着这个想偷袭她的小混混。 “不老实的话,丢大牢。” 她的善也是有原则的。 “贵人这么有钱,怎么不多帮帮我们!”这小混混被刀吓着不敢上前,却恶狠狠地瞪着秦歆,愤世嫉俗地道,“你们这群搜刮民脂民膏的贵族,就是虚伪!打发点吃的就以为是发善心了?呸!虚伪!” 侍卫想将这造次的人拿下,秦歆出声道:“罢了,回。” 和个纸片人计较什么。 她带的人多,且刚刚侍卫还拔刀了,所以没有人再敢拦路。 很快,她便又回到热闹的集市中。 很难相信,才不到五百米的距离,便是繁华与贫困的两极分化。 “哎哟,娘娘您怎么从那边回来啊,陛下看您久久不回,都差人出去找您了——” 到了酒楼门口,看到翘首张望的小太监,后者见秦歆回来,立即松口气。 秦歆面色如常:“陛下还在里面吗?” 小太监:“在的在的,和国师一道……” “哐当——” 正说着话,二楼窗户破开,一人从里边滚出来。 秦歆定睛一看,可不就是顾斐身边的侍卫! 她听到二楼的打斗声,眼皮子一跳—— 顾斐这倒霉催的,怎么又遇刺了?! 真是一会不在他跟前,他就要遭遇不测的霉运王,这遇险的节奏也太快了! 忍不住紧张和腹诽的秦歆,立即丢下手里的油纸包吃食,夺过侍卫的佩刀,然后拨开乱糟糟的人群就往里冲。 “保护陛下!” 身后反应慢半拍的侍卫们,立即拔刀紧随其后。 第22章 乌龙,顾斐抽疯了? 包厢内桌椅都被掀倒,碎瓷片满地。 秦歆蹦跳了几下,才找了块能落脚的地方。 也看清此时的局势。 三名壮汉,正围着何从砍,何从身法轻妙,应付得来。 至于顾斐,被侍卫护着,倒是没伤着分毫。 隔着刀光剑影,举着刀的秦歆觉得…… 她像个智障。 刺客目标不是顾斐不说,就算是,何从这身手…… 当什么神棍啊,去王宫当保镖队长啊! 不知是不是错觉,顾斐发现秦歆看他的眼神,比刺客还有杀气点? 秦歆目测了下这几名刺客的实力,嗯,她打得过。 于是—— “国师,本宫来助你!” 刚挥刀凑过去,顾斐便神色一凛。 “还不快去保护王后?” 他沉声命令这几个愣着不动的侍卫。 方才何从被刺客提刀砍的时候,他淡定如斯,但轮到秦歆加入打斗,便一改先前的镇定。 国师于他,就是个没什么干系的纸片人,但秦歆却是他现实世界的……额,老乡,嗯,好歹都是现代人。 互帮互助是应该的。 侍卫还有些踌躇,毕竟陛下的安危是最要紧的,但等看到秦歆身后紧随而来的侍卫后。 便立刻听令行事。 “娘娘别过来!” 场面一度,有些混乱。 何从原本看秦歆提刀凑过来,眉梢一拧,觉得麻烦。 但没想到…… 王后这么能打啊? 秦歆将几个刺客揍了一顿,然后甩出方才在集市上买的束发用的丝带,利落捆上。 鼻青脸肿的刺客不禁破口骂道:“我们只是想杀这骗子,你行什么侠义?!” 秦歆闻言,歪头,似乎是觉得纳罕。 然后她看向笑眯眯的何从,后者两颊上耸,挤出一个毫无心虚的假笑。 秦歆再看沉着脸,默默望着她的顾斐…… 好,她的眼光真的出问题了,居然觉得顾斐更顺眼点了。 “手脚有些痒,多管了下闲事。” 她抬了抬手,潇洒又坦荡。 走到顾斐身侧时,见他依旧拉着个脸,不禁挑眉赞叹:这位“演员”真敬业啊。 “到底怎么回事?” 待秦歆回到身侧,顾斐便再不给她一个眼神了。只语气不好地问何从。 他招惹的祸事,该他来收拾。 面对君王的诘问,何从立时收起笑,正经上前拱手赔罪。 “陛下息怒,臣前些时日外出,不过是途经一地,算了一卦……谁知这些人不信便罢了,还辱骂报复。哎,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呸!你说我命中带煞,不宜娶亲,知不知道就因为你那一句话——老子的婚事都吹了!” “就是,你说我命中无财运不宜行商,问你何解你不言,我信了便提前关了铺子,结果第二日就有人买下对面的铺子,我直接真血本无亏了!” “对,你什么神算子,张口就祸害人的灾星!瘟神!骗子!” 秦歆:“……” 啊这,乌鸦嘴? 怎么只算不好的,算不出好的呢? 她眼睛微微睁圆,难怪这伙人打何从的时候这么卖力。 顾斐眯了眯眼眸,何从逐渐心虚地摸了摸鼻梁。 笑容依旧,却似远在天边的仙男下了凡,地气接得过多……秦歆哀叹,好可惜,瞬间去魅了。 “陛下明鉴,这几人,一个欺男霸女,一个贪财牟暴利,另一个鸡鸣狗盗。何从不过是替陛下除几个臭虫,熟料他们恶有恶报后便怀恨在心,买刀杀人呢。” 顾斐看了眼何从,忽然又看了眼身侧的秦歆,在秦歆不解眨眼之下,他牵起她的手腕,往外走。 “你惹的事,自己收尾。” “是,臣恭送陛下、娘娘。” “糟糕,天子脚下遇个贵族是不难,但怎么……咱们命这么苦,直接碰到天子了啊!” 几名壮汉在何从高声中逐渐意识到,方才一直忽略了顾斐和秦歆的身份。此时,苦不堪言,只觉不该寻仇寻到京城。 帝后不在,何从面上的笑意荡然无存。 他神色清冷,眼底毫无温度。 “冒犯天颜,其罪当诛。你们,这回死得不冤了。” 男子白玉一般的手执刀,挥落。 血溅屏风上,如一朵朵艳丽的梅花,晕染开来。 …… “你要带我去哪?” 被顾斐拉着下了楼,急匆匆出了酒楼的秦歆,一脸懵,但甩不开对方的手,只好问。 顾斐倏然站定,他回头,就见秦歆单手捂住鼻子和嘴,一副本能避开和他碰到的警惕模样。 他脸好像更臭了。 秦歆撇了下唇,顾斐便气笑道:“又心里骂我。” 看她这小动作,便知在她心中,他大概被鞭尸万回了。 秦歆觉着这人大概入戏太深了,要不然怎么开始用暴君那阴恻恻的口吻说话了? “我们秦歆没惹额。” 她举起一根小手指,如是道。 看她眼里一片澄澈,没有半点故意的成分,顾斐就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不好受。 顾斐咬着牙槽:“你不是很惜命吗?” 秦歆坦荡点头:“我是啊。” 顾斐牙槽要咬碎一般:“那刚刚你还冲上去?” 觉着他有毛病的秦歆:“不是有刺客吗?” “惜命如你倒是关键时候品格高尚,乐于救人的。” 顾斐阴阳怪气地哼了声:“只可惜,多管闲事了。” 一想到吃的都扔了跑上去救这厮,他稀释却怪她多管闲事,秦歆就胸口起伏了几下。 奋力甩开他的手,眉毛一竖。 “脑子有病就去吃药!姑奶奶懒得伺候。” 说完,大步越过他便走。 顾斐抿了下唇,看着她的背影,呼吸一沉。 不待他上前,秦歆忽然转头,朝他快步走来。 顾斐唇角松开。 “走反了,让开。” 却发现,她不是不闹脾气了,而是走反了方向。 秦歆推了顾斐肩膀一下,一个眼风都不给他了。 “陛下,陛下……” 这时,没看到帝后闹别扭的侍卫忙从酒楼门口走到顾斐身侧,没留意顾斐拉长的脸,而是献宝似的道—— “方才娘娘冲在前头喊护驾,卑职晚了一步,但好在陛下无事。陛下和娘娘真是天道庇佑,福运无限……” “你说什么?” 顾斐锁起的眉心倏然一展,转身,想确认一般,问。 侍卫愣了下,才道:“卑职来晚一步,但好在陛下无碍。” “孤不想听你的事,孤问的是王后喊什么了?” “护驾和保护陛下啊!娘娘不愧是女中豪杰,嗓门忒大了,那气势……” 侍卫还想唠点什么,但顾斐抬手推了他一下,嫌他挡路,越过他,大步朝秦歆追去了。 他自己没意识到,此时的嘴角,上扬得多厉害。 原来,不是管别人的闲事才冲锋陷阵,而是—— 为他。 (秦歆眼里的顾斐:神金。 顾斐眼里的秦歆:好piu亮。 系统视角下这段:女主你在作什么!) 第23章 和解,他开始在意她 秦歆坐在马车上,双手抱臂,翘着二郎腿,满脸写着“别惹老娘”。 欢儿规规矩矩缩在角落里,帮主子规整买的物件。 不多时,顾斐拉开车门,弯身进来,唇角笑意不减。 在秦歆霜寒的脸色下,他甚至还露出“平易近人”之色,问在那捣鼓的欢儿。 “这些笔墨纸砚与料子是……” 一看就不是秦歆自己用的。 欢儿恭恭敬敬地回话。 “娘娘为陛下挑的——” 想了下,自家主子要做宠后,她就是宫里最嚣张的宫女,便又夸张地补充了句。 “娘娘今日看到什么好的都想着陛下呢。娘娘心里装满了陛下。” “放——肆!”秦歆本来不想搭理阴晴不定的男人,不想讲话的,但再不说,这谣就要当着她的面造完了。 她差点脱口而出“放屁”,生生改口。她拳头里装满这狗男人还差不多,心里只想给他找块地厚葬了。 顾斐却单手托下巴,指腹抵着唇,才不至于笑得太明显。 但他微弯的眉眼,却泄露了他此时的心情。 ——娘娘心里装满了陛下。 尽管有夸大成分,但这话,不知为何就像是有人拿复读机,放他耳边反复播放…… 叫他心下方才乌云密布之地,清风吹拂乌云散,艳阳照射,灿烂转晴。 “嗯,待会儿都送龙渊宫,当心点,别磕坏了。” 顾斐拿起一串类驱邪的珠子,顺势戴上,还伸出手腕,在冷着脸的秦歆眼前晃了晃。 “你眼光不错。” “哼。”不,她瞎了,看不见。 就算是个傻子,也看出娘娘和陛下置气了,欢儿懊恼,怕被迁怒,忙拉着双儿一块出去,和驾车的车夫挤一挤了。 呀,娘娘都开始恃宠而骄了,而传闻中那么可怕的陛下却笑着哄她…… 看来娘娘离宠冠后宫不远了。 车外,宫女满脸期待与欣喜;车内,俩人角色调换,气氛古怪。 秦歆觉得顾斐没皇帝命但已经染上皇帝病了。 一会抽风训她,一会咧着个嘴搭话…… 真是鸡蛋放在石头里——混蛋得很。 “秦歆,我方才是担心,刀尖无眼,冲上去受伤。” 顾斐咳了声,也不是真的高高在上的王,倒也没那么死要面子。便硬着头皮解释。 “呵呵,那还真是鸭子睁眼——大可不必了。” 秦歆冷嘲了回去。 顾斐摸了下鼻子,尬笑了声:“歇后语和谐音梗挺幽默。” “……” 秦歆眼不见为净地扭过头,懒得和他闲扯。 “我道歉,不该说你多管闲事。” 嗯?顾斐会道歉? 秦歆虽然头没扭回来,但身体微微往他那边倾了点,耳朵竖了起来。 她这小动作,叫顾斐忍俊不禁。 但怕又惹得她不快,便忙正经解释着。 “我以为你是冲去救国师的。” 哈? 秦歆觉得他俩或许不在一个频道上,所以刚刚那一出是“鸡同鸭讲”,还互相会错意了? 她傲娇一抬下巴:“救他怎么了?我侠肝义胆,菩萨心肠,圣母光环笼罩!” 见她眼里又有了亮色,顾斐这才暗暗松口气。 尽管,这话他不爱听。 “你说了保护我。” “没说只保护你。” “……” 顾斐噎了下,尤其是在秦歆明亮的眼眸注视下,他觉得他仿佛是无所遁形的小丑。 他抿了抿唇:“救人有风险,你该自保。” 秦歆不以为然:“这个你不说我也知道。” “顾斐,你不会还要干涉我的自由。” 想起这人在公司里也爱指手画脚,秦歆立即应激了。 似乎…… 他们总是这般,互相曲解、斗嘴,谁都不想落下风。 顾斐这回却没有回嘴,他在想,为什么这次,他这般介意她冲出去救别人? 诚然,他希望她保护小命也保住他,顺利完成任务回到现实。 但她显然打那几个汉子是没问题的,想来她这么机灵,也是掂量过的。 不过刚刚,他却没法保持平时的理性,下意识心里便不舒服了。 再加上刚刚听到侍卫的絮絮叨叨,说她去了贫民区,发了善心。 他忽然意识到,尽管他不喜欢秦歆的行事风格,觉得她爱管闲事…… 但他却也是她管过的“闲事”之一。 且在这期间,他习惯了她的存在,习惯了她时而聪明时而笨的跳脱。 习惯习惯着,就忘了,热心肠是她的本色,他以为的独一无二,其实不尽然。 她为了救他不计中箭,若是她也对别人这样……顾斐咬了咬腮帮子,心口堵得慌。 “秦歆。” 很突兀的一声,叫以为他不打算讲话了的秦歆愣了下,下意识“啊”了声,回头看他。 “不许冒险了。你的命,比他们都重要。” 男人定定地望着她,郑重其事地说道。 秦歆喉头滚了滚,眼神不由自主地晃了下,忙转过了眸子,不与忽然严肃的顾斐对视。 神经啊……忽然说这个作甚? 她挠了挠脸颊,低声道:“说什么废话,和解就和解,别以为说这些,我就不知道你在找台阶下。” 哎…… 顾斐一时不知道该庆幸她没多想,叫他尴尬,还是该无奈她总是不信他其实…… 他其实什么? 顾斐眸子一怔,他掐了掐手心,指尖碰到微凉圆润的珠子时,一滴水在平静的心湖滴落,随即引起阵阵涟漪。 他其实……开始在意她了。 “嗯,你知道我是为了和解就好。” “嘁,我就知道。” 秦歆摇摇头,露出对顾斐看透本质的不意外之色。 “所以你刚训我半天,是误会我不知危险便冲上去救何从,怕我被美色所误,丢了性命,完不成任务?” 顾斐眨了下眸子:“美色所误?” 呵,就那表里不如一的神棍? 秦歆皱眉:“重点是这句吗!” 顾斐抿唇:“别激动,我只是提醒你,在我记忆中,何从不是个简单的善类。” 怕秦歆要说他污蔑别人,顾斐飞快补充道:“他与辰王私下有交易。” 秦歆淡定地“哦”了声:“然后呢?” 以为她不当回事的顾斐,语气激动了几分。 “你别和他走得近,当心被他利用了。” “……” 秦歆捂了下耳朵,一瞬间觉得顾斐好像…… 一位操心的老父亲啊。 爹味重了,顾狗。 “我只说一遍。” 秦歆怕被顾斐误会,清了清嗓子,郑重无比。 “第一,我上去是想救你;第二,我看你没事就很……闲得慌,再看那几个拳脚功夫不如我的刺客,这才出手的。 要是打不过,我才不会傻到送死呢。” 最后一句很小声,秦歆表示,她也是偶尔要面子的。 顾斐听到她承认是想救他的,唇边笑意扩了扩。 但又纳闷地问:“我没事你为什么会很……闲得慌?” 难道她想看他有事? 很好,陛下的笑容消失了。 但也没转移到被问得愣住的秦歆面上。 她微微发呆,是啊,为什么看到他没事再想到她火急火燎冲上去的傻子行径,心里就很……烦呢? 第24章 失宠?柳烟冉解禁了 “成婚一月有余了,我是不是……该迁去凤栖宫了?” 寿康宫那边催凤栖宫修缮催得紧,这不,没两日就完工了。秦歆从送完沈戟回来那天开始,就觉得她和顾斐俩人都怪怪的。 想了下,就主动提起了这茬。 太后那边催,大臣们也盯着,秦歆有种自己真霸占得君王……夜夜笙箫的错觉了。 明明,她和顾斐各睡各的,十分纯良哈。 顾斐正在批奏折,闻言,手里的朱笔一顿,在折子上落下一点。 他在察觉到对秦歆不同寻常的在意后,有些理不清思绪的烦闷,所以最近有意忙碌。 同样的,他发现秦歆也在躲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误会他对她怀有别样的心思。 他自己还没想明白,是因为困境中只有他们二人,所以抱住这根浮木,当做唯一的救赎;还是因为日久生情,他当真对她产生了男女之情…… 不过听到她主动要搬走,顾斐心里还是怪别扭的。 他来到这陌生的世界,睁开眼看到的便是她。 他们还没分开过。 “你……要是不想,我可以替你挡着他们。” 犹豫了几息,顾斐才故作淡定地说了句。 秦歆咬了咬唇,想?还是不想? 搬去凤栖宫,可以独享豪华的大别墅,还能按照自己的喜好布置,她当然开心。 可是在龙渊宫……顾斐倒是也没拘束她,她想摆什么都随她,最多嘴欠毒舌两句她的品味。 住久了——榻子睡习惯了,茶具也用惯了,还能和顾斐打牌…… 可是她看向那边眉目如画,淡定批奏折,没什么挽留之意的顾斐。 秦歆苦恼的眉眼立时舒展:管他的,去凤栖宫骄奢淫逸去! “我想啊。反正你现在也培养了可信的亲卫,安全问题应该不用担心。” 她说着,眼眸明亮起来。 “我还没你那几个亲卫能打呢。我去了凤栖宫,太后、后妃不会有意见,朝臣也不会弹劾咱们…… 最重要的是,我可以一个人住那么大的凤栖宫呢!” 看到她眼里对去凤栖宫的向往,顾斐手中的笔,再是握不住。 他放下笔,静静看着盘腿坐在榻上,抱着枕头身体摇啊摇的秦歆,窗外的光都格外偏爱她,将她额前的碎发照成淡金色。 但阳光都没她这会儿向往的目光亮眼。 忍下心中的那几分闷,顾斐故作平淡地回应了秦歆的畅想。 “嗯,正好,我乐得清静自在。” “彼此彼此~” “……” 呵,谁和她“彼此彼此”?没良心的。 秦歆笑嘻嘻地从榻上下来,然后朝外走。 “那我这就去安排欢儿她们打包我的东西。” 她背影潇洒轻快,看着的确是要奔往快乐的新生活。 顾斐目光一点点黯下去。 是他,有些一厢情愿了。 再说秦歆,待确认走出顾斐视野外,便停下了故作欢快的脚步。 她背靠着门,望着这殿内外的一砖一瓦,最后看向她和顾斐放在大古树下的躺椅。 古人夜里没什么活动,他们觉着无聊,便在那吃水果看月亮和星星,偶尔探讨下,这世界的天空是否一比一还原了他们世界的那片。 摸了摸心口,秦歆叹气:习惯真可怕,居然有一天会觉得舍不得顾斐? 那可是顾斐啊! 万恶的前上司,和她理念很难合的狗男人…… 但好像他也没那么讨厌? 在书中的世界,每一天醒来都充斥着陌生,不管来这里多久,她都记得故乡……的电子产品。 有时候也会担心被这书影响,真成了这里的一份子,但只要看到顾斐,她就还能保持清醒。 以及那一份安全感。 他在,她就永远不是孤单的,不是独自对抗剧情。 只不过人都是孤独的,没有谁该永远陪着谁,顾斐更不会一直是她的安全感。 “管他的呢,矫情什么,当我骄奢淫逸的王后去!” 秦歆看得开,很快就将这丁点儿的不自在挥之脑后了。 王后搬离龙渊宫,这消息不胫而走。 有人喜闻乐见,也有人感慨后宫真无百日红的“花”,陛下果然只是做给玉国看的,要不然怎么送亲队伍刚走,就将王后赶出寝宫? 这是索性不做样子了。 秦歆忙着布置新居,自然没留意外边的风言风语。 而顾斐因为秦歆“搬家”一事,心里憋闷,也拉不下脸主动去找她,所以他也没留意这些。 但流言却随着帝后五日不见面而愈演愈烈。 后宫的人,都是墙头草居多,拜高踩低才是常态。 秦歆是在内务府迟迟没送来她要吃的应季水果,才知道她“被失宠”了的。 “娘娘您不知道吗?” 欢儿将花茶端上,见秦歆一脸的“天真无邪”,不禁眼睛睁大,很是震惊。 “就连咱们宫里,都有好些个以为您失宠,便懒散的贱皮子!奴婢以为您知道,故作欢颜…… 都不敢在您面前提。” 谁知道,娘娘不是故作开朗,而是……真的没心没肺没点“眼力劲”啊! 宫人都没之前谄媚了,她还不知道吗? 秦歆“啧”了声,是她太迟钝了吗? 不啊,她不过是忙着布置新家,哪里顾得上宫人的那点小心思。 只不过…… “水果都不给本宫?内务府真是好大的胆子!” 挺直腰杆,她娴熟地表演了下霸道宠后的脾气,伸手便要抄起茶盏象征性地摔个响儿。 但目光一顿,忍住了——这个好贵。 手往旁边够了够,哟,这个更贵。 她想了下,“啪”的一下,干脆来了个不费钱的响儿,一掌拍在雕花木桌上。 “岂有此理!” “哐当——” 咦? 秦歆错愕地看着这么不经拍的桌子……残骸,再看随着桌脚断裂,桌面倾斜而摔碎在地的昂贵器皿…… 她眼眶秒红了。 看向欢儿:“本宫……” 的瓷器啊! 秦歆扁了扁嘴:“叫内务府管事来凤栖宫,本宫要训他!” 这桌子就是内务府昨天送来的?偷工减料的破烂玩意儿,一巴掌就脆了。 欢儿眉头一跳:娘娘终于动怒了!对,就该发火,叫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们知道厉害! 内务府的管事却没来。 因为淑妃的禁足解了,管事去讨好淑妃了。 秦歆:“……”夭寿啊,那npc又放出来制造任务了。 她扶额,叹气,摇头。 安生日子没两天,她真是劳碌命。 欢儿见主子这般愁容满面,顿时替她不值—— 陛下太过分了,前些时日还龙渊宫独宠,现如今就又宠回淑妃了! 第25章 造谣,秦歆是会气人的 锦悦宫。 柳烟冉这些日子被关得人都瘦了一圈。 但听说王后被赶出龙渊宫,陛下还不去看了,她便高兴了好几日。 “哦?这是王后想要的果子?” 再看来献媚的内务府管事送来的,说是王后馋了两日都没吃上的果子,柳烟冉笑意加深。 拿起咬了口,吐出,扔掉手上的大半个。 “食之无味,不过如此。” 一时间,不知是说果子还是说人了。 管事抬起涂得死白一般的脸,尖细着嗓音谄媚道—— “淑妃娘娘不喜欢,那奴才便给娘娘换,总之这宫里好的东西,奴才都给您送来。” 太后偏爱淑妃,陛下容着淑妃,这后宫就是淑妃的天下,那王后不过是送亲主将是玉国大将军之子,陛下不得不做样子,让两国和睦罢了。 如今人走茶凉,王后的“盛宠”也现出了原形。 自是不值一提。 很满意管事的话,柳烟冉唇边带笑,点头。 “不错,赏。” “谢娘娘赏赐!” 等献媚的人一走,柳烟冉便坐不住了,对宫女吩咐着。 “给本宫梳妆,盛装打扮,好好去给乔迁新宫殿的王后送个礼。” 宫人自然明白这“礼”是什么含义,忙恭恭敬敬伺候她打扮。 秦歆直接去的内务府。 人不来见她,她来寻人便是。 就当散散步运动了。 管事拿着一袋金叶子,美滋滋地带着俩徒弟回来。 待看到坐在那,悠然品茶的女子时,笑容一滞,将金叶子揣袖袋中。 管事满脸堆着不走心的恭敬,上前行礼。 “见过王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哼,可不敢担徐管事的问安。” 秦歆顺手一抛,便将茶盏砸在管事脚边,茶水四溅,碎片迸飞。 她眉目清丽带了两分英气,不笑时,很有些威仪。 加上此时美目琳琳吗,不须多言,便足够震慑。 秦歆暗暗:我演得真好,这太监吓得都双股颤颤了。 系统幽幽上线:你何必舍近求远?去找陛下,有他的宠爱和撑腰,你都不用摆这出。 秦歆嫌弃它:怎么你们系统是到了古代就自动导入封建思维模式吗? 怎么她从前看别人快穿系统,都是撺掇宿主攻略完任务目标后踹了他,或者坐他头上? 算了,这系统反正也没啥用。 自从知道她可以主动屏蔽系统后,秦歆就滥用这个“开关”了。 “娘娘息怒,不知奴才哪里做得叫您不满意?您发这般大的火……还请娘娘明示!” 秦歆冷笑:“阳奉阴违,克扣用度,以下犯上,砍你脑袋都是应当的。” 听到“砍脑袋”,徐管事才有些许的不淡定,但他很快就古怪笑了笑。 “娘娘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奴才这差事,虽说不是多高位,但也是太后老人家亲自委任…… 只怕您需去请示下太后,才能治罪奴才……” 拿太后吓唬她是? 秦歆半点都不担心,她笑了。 “好啊,你这是内涵太后不肯放权,压着本宫这个王后了?好大的胆子啊,竟敢中伤太后清誉!这回,真可以砍你脑袋了!来人——” “娘娘饶命!奴才不敢有这个心思啊……” 徐管事立即跪下了。 这罪名可大了,谁知王后是这么个爱扣帽子的路数啊。 “王后好大的威风啊。” 柳烟冉得知秦歆来内务府,一听,竟是被克扣了用度,立时笑出声,说什么也要来看看秦歆的热闹。 是的,柳烟冉全然忘了先前秦歆和顾斐给的教训和警告。 禁足一解,便又来惹事了。 听到这熟悉的嚣张声音,秦歆唇角一抽—— 淑妃爱的当真不是我吗?她一出小黑屋,第一个找的甚至都不是顾斐,而是我这个王后? 一些诡异的cp线被她自己挖出来了…… 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 秦歆回头,见柳烟冉明亮的双目,便有些恶寒。 本能道:“你我是不可能的。” 百合不是不可以,但柳烟冉这样的恶毒批,她不可以。 柳烟冉高兴的嘴脸一顿,冷下脸皱眉:“你在说什么?” 秦歆:“淑妃一解禁便来寻本宫,本宫当真受宠若惊,只是……本宫没有磨镜之癖……哎,本宫是明媚惹人爱,但你忍忍,别太爱了。” 一众宫人嘴巴张成了“o”行,表示吃到了惊天大瓜—— 什么? 王后说淑妃对她有……有那种想法? 天啊,是王后疯了还是他们疯了? 怎么会有这么惊世骇俗的言论,还被他们听到了啊! 柳烟冉感觉就连身后她自己的宫人都不禁热烈注目她…… 顿时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红,咬着牙槽道:“你胡说什么!你真不知羞耻,谁对你……对你有那癖好啊!” 秦歆摇头,叹息:“你看,根本掩盖不住,你见到本宫便脸红。” 欢儿:“……”娘娘,或许淑妃的脸是气红的? 但徐管事却莫名有种……好像真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的错觉。 淑妃娘娘的脸,真的好红。 柳烟冉气得形象全无,她猛跺脚:“啊啊啊——都说了不是,你休要污蔑我的清白!” “知道被戳破会尴尬,但你别激动。” “……” 该死的乡野村姑!从哪里学到的这套胡搅蛮缠恶心手段! 柳烟冉脸彻底沉了下去,只觉得自己刚有多高兴打扮来看她笑话,现在就有多想扇自己—— 看什么,直接使绊子不好吗? 每次都会被秦歆捉弄,真是太不甘心了! “你今日打扮得格外娇艳,见陛下时似也没这般……哎,有心了,是本宫不开这门窍,错付了淑妃一番心思。” 秦歆假意掩面,主要是鬼扯得这么真实……很容易叫在场的吃瓜群众信服啊。 王后和淑妃要真是不共戴天,她现在说这些,岂不是脑子有病吗? “我!没!有!”柳烟冉眼眶都红了,在宫人将信将疑的目光中,显然快气哭了。 “嗯,你没有,本宫看错了,别哭。” “……” “噗——” 不怪顾斐没忍住,听到这里,真的很难忍住。 他听人说秦歆来内务府找管事,这才打听到宫里的谣言以及她的境遇,便想来替她撑腰…… 半路上听说淑妃也来了,他怕秦歆敌众我寡会落下风,直接跑来的,谁知就碰上这么颠倒黑白的一出。 看她像只战斗机,将淑妃斗得节节败退,越发狼狈,顾斐这几日的不自在,一扫而空。 人就该向阳,她就该待他身边—— 逗他开心,嗯。 第26章 气哭,联手火上浇油 顾斐的出现,无疑是一滴水落入油锅里。 柳烟冉这会儿,眼泪就夺眶而出了。 “陛下——” “当年表妹入宫时,孤还纳闷你对孤怎么突然从兄妹之情转换了……原来,表妹你——” 顾斐却像是恍然大悟一般,顺着秦歆的话术,开始进一步“造谣”。 好家伙,被陛下盖过章的“磨镜之癖”,淑妃还洗得掉吗? 尤其是陛下这说一半忽然噤声,像是要为淑妃保守秘密的模样…… 徐管事低头,看着他的鞋面,想:所以,淑妃娘娘当时点评的还真是果子,而且故意那般挑……是因为我给王后穿小鞋,还献媚到她那了? 徐管事猛地捂住嘴,但那一声呼气还是发出了,声音不小。 柳烟冉:“……” 她死了算了。 柳烟冉抬手,以袖掩面,长这么大第一次感觉这般辩驳无力—— 挫败极了! 尤其是从不讲笑的陛下也这般揣测…… 柳烟冉怕再待下去会被活活气死,只好红着眼跑了。 她身后的宫人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出来准备气王后的主子已经气跑了,纷纷跟上。 来时多气焰嚣张的一群人,走时就多灰溜溜。 秦歆看到气定神闲围观热闹的顾斐,就烦。 一时没心情扮演角色,冷下脸没好气地刺了他一句。 “陛下政务繁忙,怎有空亲自来内务府?” 这不加掩饰的呛人语气…… 众宫人不觉哆嗦了下,唯恐陛下因娘娘这呛人之语而震怒,连累他们。 徐总管更是吓得忙觑了眼顾斐的表情,揣度他此时的心情。 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陛下非但没有不悦—— 相反,好像还有点开心? 徐总管用瘦巴巴的手背用力擦了擦眼睛,一定是他眼拙了。 不多时,却听到陛下淡淡笑了声—— “自是怕你受气,来为你撑腰。” 所有人都怀疑耳朵在这一刻坏掉了。 不然陛下不斥王后无礼便罢了,怎还…… 用如此宠溺口吻,哄着王后? 传言难道有假? 想到刚刚哭着离开,都没得陛下一个怜惜眼神一句安慰的淑妃,再看此时敢冷脸和陛下置气的王后…… 宫人不禁心下琢磨,先前几日的帝后不和,该不会其实……只是娘娘单方面在同陛下闹别扭! 嘶…… 一旦想到这层,一切就好像荒谬却反而合理起来了。 秦歆暗自哼了声,面上敷衍地行了个礼。 “那多谢陛下了,臣妾还应付得了。” 装腔作势的家伙,她都被这群人轻视好几日了,他才意识到么? 保不齐就是想捉弄她,故意等她来闹的。 见秦歆脸色稍霁,顾斐暗暗松口气—— 这位还有点不好哄。 “徐总管,孤没记错的话——这徐管事也是你的干儿子?” 想着,便沉了脸,阴恻恻地扫过身后的总管,冷漠问道。 徐总管原本就担心这以为攀上太后,就高枕无忧的干儿子没点眼力劲,此时听到陛下诘问,不禁扑腾跪下。 同时使眼色给被点到名而吓蒙了的徐管事,后者的脸已经不需要涂白粉就足够惨白了,膝盖一软,就跪了。 “陛下息怒!老奴不知这不争气的孽子竟胆大包天,敢冒犯王后娘娘!求陛下、娘娘恕罪。” “陛下恕罪啊,娘娘恕罪……奴才一时糊涂,还请主子们饶奴才一命……” “求饶?那要看王后的意思了。” 顾斐主动走到秦歆身侧,与她站在一条水平线上,十足的尊重与维护。 他们……宛如一对璧人。 徐管事悔得肠子都青了,他不住以头撞地,祈求秦歆的原谅。 “娘娘饶恕奴才!奴才再也不敢了。” “苦肉计对本宫可不顶用。若没有陛下撑腰,你便可以继续克扣凤栖宫用度?” 秦歆不为所动,在顾斐来之前,这位管事可很是嚣张。 知道顾斐为暴君人设,不会直接赦免什么死罪,秦歆便看着他道—— “陛下,好歹他仗的是太后的势,就只需撤他管事一职。” 觉着这样太轻了点,顾斐唇角冷冷一勾。 “内务府留这样的狗奴才有何用?他这么敬重淑妃,便将他送去锦悦宫做个洒扫的小太监。” 内务府留不得这样的“狗奴才”,却要送去锦悦宫? 众人内心纳罕,陛下真是…… 会补刀。 淑妃娘娘只怕是又要气好几天了。 “好了,往后凤栖宫的用度比照龙渊宫,若是你们不舍,便将孤的分给王后。” 顾斐语气充斥着讽刺,内务府的宫人无不是冷汗涔涔,暗怪徐管事踢了块铁板,连累他们都胆战心惊的。 “奴才绝不敢怠慢王后娘娘——” 顾斐伸手,秦歆古怪地看着他的笑眼。 目光落在他手上,想了下,手缩回袖中,将袖口递给他。 “……” 牵住秦歆的袖子,顾斐无奈地摇了一下头。 等出了内务府,秦歆就抽走袖子了。 “臣妾宫里还有事,就先回了。” “你宫里都没得吃,回去做什么?” 顾斐扬眉,哪壶不开提了哪壶。 秦歆咬着牙槽说:“那就不劳陛下费心了,臣妾减肥。” 说完意思下地福了福身,就走。 假惺惺的家伙,果然对她的待遇一清二楚,居然有福不同享—— 合着他俩只能共患难,一块吃苦呗! 不明白秦歆为何还是不高兴的顾斐,不由得吸了口凉气。 她听不出来他在邀请她回龙渊宫吗? “陛下,娘娘或许是误会了?要不要老奴去解释……” 徐总管似乎想挽回下在顾斐这的信任,讨好地开口说道。 顾斐回头,又恢复了人前的冷脸。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徐总管,语气带着威慑—— “徐总管,孤厌恶揣测圣意的奴才。别做多余的事。” 他什么时候说过要去和秦歆解释了?他又没做什么,再说了,她确定是误会了,而不是人一搬走就翻脸? 徐总管吓得忙低声喊恕罪。 看来,陛下只是对娘娘不同,性子却并未有多少转变。 等徐总管告罪,想明白后,却听到走在前面的顾斐倏然道—— “你说,她怎么误会了?” “……”徐总管愣了下,陛下刚是认真问的? 顾斐摸了摸鼻子:“随口一问,无事,你闭嘴。” 他都配合她去气淑妃了,她还别扭,那就…… 等没人时再去凤栖宫寻她。 第27章 侍寝,王后吃醋了吗? 是夜。 “陛下,该翻牌子了。” 顾斐在案前批了会折子,又看了会军报与地方来报,刚准备偷偷溜去凤栖宫找秦歆…… 就看到一托盘逐渐映入眼帘——托盘中放了数十块刻了名字的玉牌。 再看眼前小心翼翼望着他的徐总管,顾斐闭目,扶额。 工作了一整天还要逼他和不认识的女人那什么…… 这君王可真难当啊。 他冷淡地注视着眼前的徐总管,后者似乎怕他生气,便小声解释—— “陛下,这是太后的意思……王后既已迁宫,您该择宫妃侍寝,皇家子嗣于国运社稷事关重大……” “够了,闭嘴。” 顾斐听得脑瓜子疼,这太后还逼着辰王生子呢?还指定人选—— 淑妃的牌子做得那么显眼,字体加大加粗还放最显眼的地方…… 生怕他看不到似的。 顾斐扫了眼。 “为何没有王后的牌子?” 一定要他走这个流程的话,那他选秦歆不就能避开了? 却没看到秦歆的牌子。 被问住了的徐总管,讪讪道—— “王后娘娘新入宫,牌子还没制好。且娘娘进宫便在龙渊宫住了一月……太后的意思是,为陛下雨露均沾不被诟病,也不急着做娘娘的牌子了。” 这是事事拿太后来压他了。 顾斐不怒反笑,手一伸一抬,便将托盘掀翻。 “太后、太后,你到底是孤的总管还是太后的总管?孤整日繁忙,提不起劲,你就这么回太后。” 徐总管:! 提不起劲……是几个意思?! 是他以为的那个意思吗? 但顾斐却没看到徐总管这震惊的表情,只是琢磨了会后,又道—— “这事,告诉王后。” 他指着地上散落的玉牌,眼含深意。 徐总管心领神会地点头:“老奴这便去!” 然后捡起地上的玉牌,带着这“惊天秘密”告退。 想了下,徐总管又差人去寿康宫回禀。 凤栖宫。 吃着最新的瓜果,躺在新躺椅上的秦歆,十分舒坦。 这时,外间传,说是徐总管求见。 嗯? “让他进来。” 秦歆摆摆手,继续在躺椅上舒坦地摇晃。 徐总管便恭敬行至她身前。 将今晚陛下翻牌子之事简略说与她听。 欢儿和双儿神色各异,小心地打量主子的神色。 却见主子非但没有失落,反而是笑了笑。 不过仔细看就会发现,秦歆此时笑不达眼底。 她啃了口梨肉—— “陛下好福气,这后宫佳丽没有三千也有三十,估摸着选得眼花?你去回他,要是这把难选,本宫可以替他安排安排弄个宫妃侍寝表出来。” 说着,她又捏紧梨子,咬牙道:“正好没有本宫的牌子,本宫绝对公平。” 怎么,顾斐这是炫耀上了? 她前脚刚走,这厮就真当君王上瘾,想选几个美人暖床了? 可恶的家伙,她在宫里“茹素”,他却想在后宫开荤? 没这么天差地别的待遇! 徐总管傻了下,娘娘在笑,那就是…… “娘娘宽容大度!老奴便先告退了。” “……” 等徐总管一走,秦歆就恶狠狠啃完手里的梨子,起身去床上了。 “娘娘,您别难过,许是徐总管传错了圣意?陛下的意思……该是他不愿翻别人?”欢儿忙跟上,小声替顾斐解释了下。 娘娘可不能继续这么和陛下闹啊,陛下乃一国之君,哪有君王会一直容忍后宫妃嫔的脾气? 哎,娘娘要是不服软,这荣宠或就从此失之交臂了。 “管他呢,爱谁谁。我单干还轻松。” 反正前脚她踹走废物系统,也不差后脚再踢走废物男人了。 龙渊宫。 顾斐手缓缓撑额,看着回来的徐总管。 见他脸色匆忙狼狈,不禁眉梢一抬。 “难道王后吃醋将你赶回来了?” 这语气里的喜色是从何而来? 徐总管傻眼。 “回陛下……娘娘,娘娘说……她可以为陛下排表安排其余妃嫔侍寝之事。” 顾斐:“……” 他要听的是这话吗? 她是想气死柳烟冉后再气死他吗? 这还是一条船上的盟友该有的品德? “王后竟气得说胡话——” 但顾斐当着宫人的面不想落面子,忽然想到秦歆那套,便灵活运用起来。 “哎,孤还是亲自去宽慰一番,免得帝后不睦,更不利太后教诲的社稷大业。” 徐总管听得一吸气:怎么感觉这俩主子说话风格,越来越像了呢? 顾斐起身便匆匆往凤栖宫赶。 而与此同时的寿康宫中。 看着底下哭了半晌,现在还郁闷不肯用膳的柳烟冉,太后眉宇染愁。 “不过是几句戏言,你自己知道不是真的,何必生气。气坏了身子,是想叫哀家心疼吗?” 柳烟冉肿着俩大核桃似的眼,趴在太后膝上,抱住她的手臂。 “姨母……烟冉从未受过这般奇耻大辱!那贱……王后竟如此戏耍烟冉,还毁烟冉的名节,姨母一定要替我做主啊!” 淑妃回去越想越气,直接去了寿康宫,现在都没解气。 如何解气? 自然是将那野丫头赶下后位,再剥皮抽筋! 她才能解了这心头之恨。 太后拍抚着柳烟冉的背,眼神逐渐冷淡。 “王后这次做得太出格了。陛下也是,居然一块胡闹——你放心,姨母会为你做主。无妨,你先回去,陛下今晚定会去你宫中安抚你。” 话音落,便有宫人进来通传龙渊宫那边的情况。 原本要说“可是他从不留宿”的柳烟冉立时止住了话头。 宫人传了徐总管的话,太后听完,眼前一黑。 “成何体统!胡闹!” 太后听说陛下打翻了玉牌,立时起身,拍着桌子震怒。 “王后如此,难堪国母!倒将陛下蛊惑得……也胡闹了!” 秦歆刚要睡觉。 就被敲窗户声吵醒了。 打开窗户一看,得,是一张讨厌鬼的脸,立时冷着脸将窗户关上了。 “你来做什么?” 隔着窗户,顾斐吃了个闭门羹。 尴尬了。 他无奈,故作平静道:“来翻牌子。” 哈? 秦歆窗户打开,像是看神经病。 “翻牌子?我?” 她指了下自己的鼻尖,好像怀疑耳朵了。 顾斐伸手跃跃欲试,准备翻窗而入—— “你也可以理解为,王后翻了辰王的牌子。” 秦歆:“……” 这不是顾斐,一定不是。 于是,她举起抵着窗一侧的木棍,眼神凶悍—— “你是谁?从哪个世界穿来的?快将顾斐的号还给他。” 第28章 暧昧,又幸福了顾斐 看着眼前的棍子,顾斐眸子一瞪—— “你之前的团队,其实不是我要解散的。” 秦歆眯眼,棍子没放下。 “验证失败,走你!” 棍子高高举起,准备落下。 顾斐立时后退。 “秦歆你别太过分了!” 不过是假动作,虚晃一枪的秦歆,笑了。 逗顾斐也怪好玩的——质疑顾狗,理解顾狗,成为顾狗…… 很好,近墨者黑的实例。 秦歆将棍子一扔,展颜了。 看顾斐流露出傻样,她就开心。 “好啊秦歆,你又耍我。” 瞧见她这得逞的笑容,顾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但他嘴上这么说着,眼底却带着笑。 “收留下我,毕竟,我为了清白之身,都主动造谣‘不行’了。” 顾斐看着窗户的高度,然后故作可怜地眨了下眼,对秦歆道。 秦歆眸子缓缓瞪大。 等会。 他说什么? 为了清白之身,造谣……不行? 秦歆视线寸存往下,移到他不可描述的位置,眯了下眼,又睁开。 摇头,啧啧了两声。 看不出来啊,俊美非凡、身高腿长的辰王,原来…… “原来——不、行、啊。” 怎么会有人用脸就能精准传达内心所想的? 至少顾斐此时觉得,秦歆要是表情不这么丰富,他都可以装作看不懂她的“惋惜”。 他用力咳了声:“辰王恐女,但不是不行——我都说了只是权宜之计,你别多想。” 难得见顾斐百口莫辩,秦歆“噗嗤”一声,又乐了。 “行了,自己爬进来。” 看他出糗的份上,就收留一晚好了。 只不过—— 守男德是男人最好的医美。 他瞧着,又帅了点。 秦歆转身时,眉梢轻抬,唇角翘起。 顾斐利落翻进来的一瞬,已经坐下给他倒了杯水的秦歆,动作一顿。 这身手…… 她怎么忘了,辰王就不是娇气包、病秧子设定啊! “你睡榻。” 将茶盏放下,秦歆起身,回床上,将幔帐放下,便继续睡了。 顾斐挑眉,端起水饮了口,才自觉往榻子那走,合衣躺下。 隔着幔帐,影影绰绰,看不真切,但反而有点像猫爪子在心口挠了下。 寂静深夜,一整日的疲惫好像也在这一刻消散。 殿内熏香宜人,很助眠。 但顾斐却很有聊天的欲望。 “我这几天都在忙政务,真不知内务府欺你,也不知宫里的流言。” 徐总管说秦歆或许是误会了,让他解释,结果当着纸片人的面他嘴硬,但真看到秦歆了,却又忍不住张口澄清。 不管她误没误会,长嘴多说一句总是好的。 就像刚刚,他多说几句,她便放下芥蒂,让他进来。 所以…… 秦歆其实是吃真诚这套的? 真诚果然万能必杀技啊。 “咳咳……” 不知道怎么开启话题,顾斐便故意蜷缩起了手脚,咳嗽,吸气。 秦歆翻了个身,对着顾斐那边。 她嘟囔道:“虽是秋天,但榻子上有被子,你……这么虚了吗?” 比她还怕冷,这家伙,是不是真不行了。 呸呸呸,行不行的和她有什么关系? 他们只是纯洁的老乡关系而已! 本想博得她几分心软,方便展开话题的顾斐:“……” “没有,嗓子干。” “你刚喝过水润过嗓子的。” 秦歆语气微妙,透露着“你别解释,我看穿你了”的语气。 顾斐呼吸一顿,天是不能聊了,再聊她要判他“真太监”之名了。 “顾斐?顾斐你睡了?顾斐!我这么大声你都没醒?还是—— 顾斐,你别破防啊,我开玩笑的。” 秦歆喊了顾斐好几声,都听不到他理会的,便坐起来。 咳了声,很有些歉意地说道。 顾斐本来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的,但奈何—— 这妮子是真能脑补! 他猛地坐起,下了地,行至她床边,手一掀,幔帐拨开,他俯身,幔帐落在他身后,盖住他大半身形。 而他与坐着的秦歆四目相对,近在咫尺的距离…… 他们能看见彼此眼中倒映出的自己。 秦歆眼珠子睁得圆不溜秋的,炯炯有神,她咽了咽口水,身子想往后缩。 顾斐大手往后一撑,便将她禁锢在两只手之间。 秦歆:“……”奇了怪了,这人是长臂猿吗! 她紧张得都结巴了:“你,你,你,你要做什么?” “你再说不行,我就用霸道皇帝台词——‘行不行爱妃试试就知道了’来让你脚趾再抠出一座宫殿了。” 顾斐看着立时怂了的秦歆,唇角笑意扩大,眼中的笑意像是无数星星坠落,叫人忍不住凝视。 秦歆忙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不看不看,别毁我道心! “知,知道了!你别整尬的恶心我,我不说就是……” 不知道是不是蒙住眼的缘故,秦歆心口扑腾扑腾的,更紧张了。 看不见,便无尽遐想。 秦歆一紧张,就忍不住舔了下唇。 这个动作无意识的,但落在顾斐眼里…… 不知怎么,有些诱人。 她红唇饱满,嘴巴小小的,看着…… 咳。 及时打住胡思乱想,顾斐忙抽回撑在秦歆身后的那只手,撤开了点距离。 光顾着“警告”她,却忘了这个时辰,这个地点,这个距离,很有点暧昧了。 “安分睡觉,别讲话了。” 将被子往秦歆脑袋上一盖,眼不见为净,顾斐又如老僧入定了,他转身便回到榻子上,背对床的方向侧卧。 秦歆郁闷地将被子拽下,抱住,翻了个身,卷成蚕蛹后,也背对着顾斐躺好。 两人背对着背,却默契地都睁着眼。 直到感觉秦歆睡着了,顾斐才幽幽叹了口气,闭上眼,酝酿睡意。 大概是熟悉的人在,安全感与满足感兼具,顾斐很快就睡着了。 这是她搬走后,他睡得最安稳的一次。 当然。 次日不是被迫醒来的话,会更舒服点。 太后派赵嬷嬷来叫秦歆去寿康宫问话。 很好,“问话”二字,秦歆立即意会—— 这是要兴师问罪的节奏啊。 她看着顾斐,眼神带着嫌弃。 “一会为自保,我说点什么你的毛病,你可不能生气。” 顾斐:? “具体是指的什么毛病?” 他有点怕秦歆的嘴了。 颠倒黑白的能力一等一。 第29章 怀疑,顾斐霸气护…老乡 “王后,你可知错!” 这回秦歆来,太后直接不掩饰对她的不喜,人刚行了礼,便对其发难了。 秦歆装傻:“臣妾……不知啊。” 太后噎了下,语气冰冷:“身为王后该大度,重大局,而你却魅惑君王,致使陛下无法做到雨露均沾,叫后宫妃嫔生怨,你还不知?” 冠冕堂皇的罪名倒是罗列了不少。 秦歆很想掏掏耳朵,但忍住了。 她低眉顺眼地摇头:“臣妾主动搬离龙渊宫,不想居然还是错了……陛下不想翻牌子,臣妾也不敢忤逆他。” 说着,她跪下——得亏膝盖上提前垫了软垫,跪着也不受罪。 “还请太后明示,到底怎样才能又不违抗王命,又能叫您与后妃都满意?” “你!”怎么会有这种油盐不进的东西! 太后气得胸口起伏。 “你莫要缠着陛下,让他只翻你牌子,这很难吗?” “啊这……” 秦歆露出古怪的表情,极其小声地道。 “陛下也没宠幸臣妾啊……他,清心寡欲,只心系社稷。” 太后皱眉,什么? 没宠幸,那…… 她忽然眸子睁了睁,所以陛下他还是不能……圆房? 太后显然并不是特别意外,但神色微妙了些。 不过她意识到和秦歆在言语上休想占上风后,便索性拉下脸—— “既如此,你便在这寿康宫抄十遍女戒、宫规,好好琢磨清楚了再回去。” 秦歆没说话,她默数了十个数。 都主动说你儿子不行了,还要怪我?那就……和你儿子斗去。 十个数落下,顾斐直接踹开门口不让进的宫人,大步进来。 他神色冷戾时,宫人都不敢凑近。 顾斐伸手将秦歆拉起。 “陛下!” 太后声音拔高,带着怒气。 顾斐冷眼看向这位太后。 “太后莫要逼孤。” 只六个字,太后看着这双冰冷的眼睛,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身形微晃,坐下。 秦歆好奇,冷脸威胁有这么奏效的吗? 但她只是站在顾斐身后,让他去解决这麻烦。 “陛下你……当真这般喜爱王后?” 估摸着是被顾斐的态度刺激到了,太后都不顾及体面,当秦歆的面便问了。 顾斐先转头对秦歆低声道:“你去外边等我。” 待秦歆出去了,顾斐再扫过其余宫人:“都滚出去。” 宫人吓得立时退出去。 太后脸色铁青:“这里是哀家的寿康宫,陛下也太放肆了些!” “这里也是孤的王宫,太后是想牝鸡司晨吗?” 顾斐冷笑着,见太后神色不好后,才缓了神色。 “哀家是你的母后!” 太后看着很是愤怒。 “可您心里,柳家人才是你的亲人,不是吗?” 顾斐反问,替昔日的辰王说出内心埋藏的怨言。 “您心中,柳烟冉都比孤像是您的亲生孩子!” “……你!”太后闻言,眸子瞪大,震惊和慌乱,叫她看着有些失态。 太后扶着座椅,侧过身,没有看顾斐。 “你怎么能说出这般不孝之言?哀家对烟冉好,那还不是因为……” “因为她的生母是您的胞妹,还为救您而死。” 顾斐面无表情地将这话说出来,然后嗤之以鼻。 “您大可以将她接进宫当女儿养,孤也会封她为公主,可太后的做法,叫儿臣实在是不能理解。” “罢了罢了。” 太后表情不自然,似乎是被戳中痛处,她忙摆手。 “你爱怎么样便随你。陛下是一国之君,哀家言尽于此。至于烟冉,她终归是柳家女,你不爱她也该对她好些。” “只要表妹恪守本分不惹事,孤会的。” 顾斐说完,转身就走。 “但以后你们谁,都别动王后。” 在太后复杂的神情中,顾斐扬长离去。 …… “你真的和太后叫板了?” 顾斐随秦歆回的凤栖宫,秦歆屏退左右,小声紧张道。 “万一露馅了怎么办?她可是辰王的生母啊!” “不会。” 顾斐便将辰王母子的积怨细说了一番。 “在辰王小时候,这位失了妹妹的太后,便变了性情。她逼着辰王学武,当上毫无悬念的储君,逼迫他做了各种各样他不能接受的事…… 总之,他们的关系很僵。不过——” 见顾斐凝眉似有所疑惑,秦歆好奇追问:“不过什么?” “辰王埋怨太后,却因着性子冷僻不爱开口,并没讲出心里话来……今天我说了后,我感觉太后的反应,有点奇怪。” 奇怪? 顾斐看着秦歆,压低声音对她解释着。 “她有震惊和慌乱却没有痛心和失望。你说,一个被亲生儿子这般质疑的母亲,真实反应会是这样的吗?” 加上之前他找何从等人暗中调查的一些事,顾斐总觉着,柳家还有什么事瞒着他。 比如她胞妹的死,她对柳烟冉独有的愧疚…… “秦歆,你随我再去一趟柳府。” 有些事,疑点太多,他想去核实下。 秦歆闻言,立时点头。 “好啊,去。” “……” 顾斐顿了顿,狐疑地望着她。 “你怎么都不犹豫下的?万一很危险呢?” 秦歆听了,没立马回答,而是皱眉细细思索了一番。 “那……多安排点人接应,你说得对,探索秘密是要面临一定风险的。” 想了下,秦歆又补充了句—— “我现在去准备点保命神器,你在这等我啊。” 说完就风风火火地往内室跑。 “你可以不答应我的……”顾斐呐呐道。 “我要保护你啊,我说过的。” 就在顾斐以为秦歆没有听到这话时,后者从屏风后探出一个脑袋,笑容灿烂。 “放心,我是你最可靠的战友。” 顾斐觉得,如果现在有个测心率的仪器在,那他这会儿大概数值……猛飙了。 但他还来不及表达感动,就听到秦歆补刀了一句—— “万一你不幸遇难,我还能替你收尸下葬。” 顾斐:“……”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大可不必了。 寿康宫。 “什么?他要带王后去国公府?” 太后是次日傍晚才知道这消息的,她立即撑开眼眸,面色一怔。 赵嬷嬷忐忑地回着:“老奴打听到的,确实如此……” 想起昨日陛下质问的话,太后眼皮子跳了跳。 她招手,示意赵嬷嬷上前,然后耳语一番。 “你现在就出宫去国公府,然后……” 吩咐完,太后揉着额角,有些疲惫,眼神却坚定—— 有些事,永远都不能被顾斐知道! 第30章 晚宴,准备刷新副本 国公府。 柳清在听说顾斐要带着王后亲自为他贺寿,便提前在门前恭迎。 马车上,秦歆单手撑着额头,看着强行要坐在她和顾斐中间的柳烟冉。 不是,这姐,是不是有点太不长记性了。 才被他们气得无颜见人,这才几天啊,就又可以蹦跶了。 说什么要为亲舅舅庆生,嚷着要同行。 顾斐不想搭理她,但这人直接跟着就上了马车。 “陛下……到国公府了。” 柳烟冉恶狠狠地剜了一眼秦歆,但看到顾斐,就又换上了讨好的笑颜。 顾斐往她那个方向伸出手。 秦歆微微探出脑袋,目光上下一扫,待看到柳烟冉得意地递出手时…… 她抿紧双唇,假意扭头看车壁,拨了下一侧的头发。 果不其然,顾斐这厮不给面子的声音冷淡响起—— “不是牵你。” 说完,还有些嫌弃地收回了手,起身,弯腰出去。 “下车。” 车内,柳烟冉笑容凝固,咬着唇瓣,不禁迁怒秦歆,瞪着她。 秦歆无辜摊手。 柳烟冉尴尬伸出的手便有了着落一般,朝秦歆招呼过来。 “都是你——啊!” 只可惜,秦歆早有预料,身子一低,弯腰便灵活地往车外移动。 于是,柳烟冉这带着狠劲儿的一巴掌,就扇在了车窗木板上。 疼得她发出一声惨叫。 已经在车外等秦歆的顾斐,听到这一声,眉梢轻挑了下。 ——你说,没事惹秦歆干吗?是打得过还是说得过? 秦歆看了眼伸出的手,没有借力,直接利落下了车。 站在顾斐身侧。 “方才可是烟……淑妃娘娘在唤?” 柳清咳嗽着上前,迟迟不见柳烟冉下来,又听到方才的叫声,不禁面露诧异和担心。 顾斐声音平淡:“她失态无礼是常事,舅父不必挂心,大好的日子,孤不会罚她。” 柳清面色一讪。 秦歆再度抿唇,为了绷住不笑,视线忙看向别处。 收拾了下在帝后这不断破碎的心情,刚出来的柳烟冉,听到这话—— 要不她还是回宫?! “舅舅!” 柳烟冉看到柳清,就似看到了主心骨,立时上前挽住他的胳膊,挑衅地看了眼秦歆。 秦歆:懒得鸟你,别太爱我了。 他们到的算早,这会儿晚宴还没开始,不过柳清显然花了点心思,让人好好布置了一番柳府。 接待顾斐等人入座花厅。 秦歆坐不住,看了顾斐一眼,后者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示意她出去走动。 此时天色还早,且她是与他一道来的,倒是不存在危险。 只是秦歆刚离席,柳烟冉就也像是雷达响了似的,起身要出去。 顾斐一个眼神扫过去,语气古怪—— “淑妃对王后……就如此黏?” 一些还没死去的记忆攻击了柳烟冉的脑子,叫她两眼一黑。 她忽然觉得陛下也有些面目可憎了。 定是与那秦歆待久了,染上了陋习! “臣妾……只是想出去走走,并非是跟着王后。” 知道秦歆出去估计就会刷新副本找线索,柳烟冉跟上定是阻碍。顾斐便指了指自己身侧的位置。 “舅父许久未见你,你好生坐着陪他说会话。” “可——”柳烟冉今天跟来就是做好报复秦歆的打算的,这里是国公府,她年幼便居住的地方,仗着优势,以及秦歆落单的机会,正好下手…… 不过顾斐很强势:“嗯?你有异议?” 柳清抬手,抵着唇重重一咳,忙出声缓和气氛。 “是啊,老臣也有些时日没见着淑妃娘娘了,坐下一块说说话。” “……那好。”柳烟冉不情不愿地坐下了。 她坐下便煞有介事地问起柳泉。 顾斐唇边笑意浅了些,心想这恶毒妃子实在是没什么脑子,问谁不好,要问柳泉。 柳清笑意一敛,提起柳泉很是冷淡:“那逆子不懂规矩冲撞了王后,罚他闭门思过中。” 柳烟冉皱眉:怎么本宫才解禁,表弟就被禁足了…… 又是秦歆! 她就是克他们柳家人的祸害! 顾斐警告地看了眼柳烟冉,后者瞬间低下头,佯装无事。 秦歆走得飞快,她看似无意,实则往上次去的那院子附近溜达。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国公府的管家又急匆匆跟上来了。 “娘娘,那边是堆放杂物的地方……” “娘娘,这里是国公爷的藏书阁……” “娘娘,您……” 秦歆回头,面色冷沉:“国公府是不欢迎本宫吗?” 管家见识过陛下对这位的维护,自然恭敬摇头。 “不敢不敢!” “那为何本宫逛逛而已,这不让那不能的?” 秦歆忽然高声道:“本宫是王后,偏要去,看谁敢拦?” 她说完,欢儿忙助威:“谁敢对娘娘不敬,可要掂量下脖子上这颗脑袋牢不牢了!” 闻言,管家等人都默默退开,垂首恭敬万分。 “……” 秦歆复杂地看了眼自家宫女,怎么说呢,书里这样的小宫女,能活得长? 不过靠欢儿的恐吓,秦歆畅通无阻。 她并未靠近国公府的院落,只是在周遭转悠,假意摘片叶子、花的,然后就去下个地方逛。 她在踩点。 默默记下路线、守卫人数,秦歆这才往回走。 晚宴,该开始了。 柳清身子不好,所以喜静,未宴请多少人,毕竟帝后、淑妃都在,也不好随便邀请旁人。 太后的贺礼早晨便差人送到了。 淑妃在歌舞过后,便拿出了她准备的厚礼,炫耀似的打开,一对光彩夺目的夜明珠。 顾斐下意识侧眸,果然,身旁坐着的人已经看直了眼。 看不出来……还是个财迷。 秦歆只在电视剧里见过这玩意儿,此时近距离观赏,只觉…… 闪得她眼睛疼。 但—— 想要! 她默默端起果酒,用杯盏掩盖了下情绪。 “不知王后送的何物?可否让臣妾开开眼?” 淑妃的挑衅虽迟但到。 秦歆笑笑,便看向双儿,后者抱着匣子,呈给柳清。 柳清身侧的管家上前接过,打开。 是一幅山水画。 不算多名贵,但很是清雅,正配柳清这样的文人墨客。 柳清立时笑着谢过。 柳烟冉扯了扯唇角,暗道:真是穷酸,抠得很。 见到字画,顾斐眉梢微抬,看向秦歆,后者忙别过脸—— 装傻。 顾斐好笑,他就说,她要从辰王的私库拿什么宝贝当贺礼……结果就是一幅字画。不过这是先帝在时一位大家的墨宝,倒也拿得出手。 收回视线,顾斐拍了拍手,他的内侍便将一株几百年的灵芝送上。 “老臣谢过陛下厚爱!” “舅父不嫌孤的礼不及淑妃的贵便好。” 原本觉着胜过王后这山野村姑而志得意满的柳烟冉,一听这话,立即收起傲慢。 灰溜溜地坐好。 她可以抢王后的风头,但不能压陛下的风头。 第31章 黑屋,好奇是一把什么刀? 酒过三巡,众人皆有些醺醺然,秦歆抬手以袖掩半边脸,朝顾斐使了个眼色。 装喝得尽兴过头的顾斐,不动声色地朝她眨了下眼。 “陛下,臣妾不胜酒力,想出去吹下风。” 秦歆揉着额头,晃荡着身形站起,顾斐忙点头。 “去,去,孤还要与舅父共饮……” 柳清见顾斐喝得微醺,不好婉拒,看了眼秦歆晃荡的身形,体贴地吩咐管家—— “送王后先去厢房歇息,再让厨房将醒酒汤送去。” “是。” 一出宴厅,秦歆就假借更衣之名,带着双儿进了厢房。 她叮嘱嘴巴严实的双儿替她望风,别叫任何人进来。 双儿虽然不明白主子这用意,却乖巧点头。 下一瞬,双儿便看到刚刚还站不稳的主子,不知从哪掏出一套夜行衣换上,将钗子快速去掉,头发蒙进黑巾中,再蒙面…… 鞋都套上了黑色的布套。 怎么说呢,别说看不出来这是谁,就是男女也难辨了。 秦歆谨慎得令系统和双儿一样感到惊讶—— 你这是要在国公府……行窃吗? 秦歆动作一顿:?我是这种人? 王宫都住上了,还会惦记这国公府的宝贝? 系统:你刚看那夜明珠的表情…… 多少有点要据为己有的意思。 秦歆:…… 懒得解释,直接屏蔽系统,然后秦歆在双儿持续震惊的目光中—— 像飞贼似的开窗,翻了出去。 双儿:“!” 娘娘这是作甚去啊! 裹得顾斐都不识的秦歆,循着记忆,一路找到那破败小院。 只是,她才靠近,就发现周围明显增加了守卫。 不是说,只是个放杂物、无人打扫的小破院子吗? 谁家破院子放好几个守卫的,还是这么隐秘的方式。 秦歆想了下,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暗器—— 分别往三个方向投掷。 秦歆:系统姐姐呀,你看,给我武力值加一加能成吗? 系统:zzz……信号不好,你说什么? 秦歆:我说不帮忙的话,我直接大摇大摆去送死了。 系统:你不会的,你怕死。 秦歆:那试试。 她说着,便从树后探出身子。 系统:! 来真的是? 秦歆:很简单,弄点动静,引开最后那名守卫。 她赌系统不甘心在这个时候让任务功亏一篑,便直接往前走。 秦歆当然打得过守卫,但如果惊动了他们,她又没什么发现,这一趟,就打草惊蛇,亏大发了。 秦歆赌对了。 系统不知怎么做到的,将另一名守卫前方数十步的草丛弄出类脚步声的动静,那守卫犹豫了下,看了看身后的院子,又看了眼那边不断窸窣的草丛…… 最终还是拿着佩刀,前去探明情况。 秦歆没法抛那么远,见系统帮上忙了,便迅速溜到院落墙角。 她身体一跃,爬上墙,再跳下,轻巧落地。 蹲着身子,她打量了眼四周。 然后贴着墙壁,小心地往内走。 走到院里边些,她看到一间小屋子,四面都封了黑色的布,像是将其罩住一般。 从远处看…… 像极了一个巨大的笼子。 到底是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才会包得这么密不透风? 她往前倾了倾身子,不多时,却瞧见一个熟悉的人,从黑屋子里走出来。 哑婆! 她居然能进出这屋子? 秦歆眸子睁大,视线一低,便看见哑婆臂弯上挎了个布盖着的篮子。 哑婆如行尸走肉似的慢慢从台阶下来,外间守卫似乎听到动静,忙打开门,盯着她。 见是哑婆,低声警告:“这几日都别出来,安生待着。” 哑婆身子抖了抖,“啊”了声,很是害怕。 守卫见她老实,便关上门,锁好。 哑婆在院中一侧的小屋门前停下,机械地推开门,进去。 秦歆便想起上回…… 哑婆从院子附近经过,她只是远远地瞧了一眼,管家便命人将哑婆赶走。 再然后,哑婆抓着她,冒着被国公府的人抓住的风险,也要塞给她那块布…… 这里面,莫非是关着什么人?还是藏着什么不能见光的秘宝? 好奇是一把什么刀来着? 一定是钝刀! 秦歆做足了心理建设,便继续靠近那黑布封住的屋子。 只是…… 她脚好像碰到了什么,警觉低头一看,没有什么啊? 但—— 秦歆微微弯身,发现一根细细的带着韧劲的丝线,自墙角牵去了对面。 除了台阶那一块位置,其余地方,都布置了这样的暗线。 “什么人?” 外头屋檐下似乎有什么机关响了下,然后守卫察觉,便要冲进来。 秦歆咬咬牙,刚要翻身离去,就和一双浑浊的眼睛对上。 对面屋子的哑婆,不知何时站在她屋子门前,正盯着她,幽幽地瞧。 秦歆想了下,立时扯下一块布,朝哑婆晃了晃。 不知如此能否叫神智不太清醒的对方认出自己。 管不着会不会被哑婆指出来的风险,试试再说。 谁知,哑婆顿了顿,然后像是疯了一样,朝她那边的丝线,冲过去。 韧丝割破衣裳布料的声音,听得秦歆神色一震。 她迅速反应了过来,在木门打开的瞬间便弯身躲在墙角处,靠杂草掩护身体。 哑婆的疯癫之态,叫进来查看情况的守卫一愣,但看哑婆似是不小心撞到韧丝后疼得摔倒,被韧丝割伤,便扫过四周,没有发现异样后,才看向痛得发出气呼声的哑婆。 “啊,啊,啊。” “这疯婆子真是麻烦,真不明白为何还要留着她。” “嘘,不要命了?别抱怨了,当心韧丝,将她扶进屋。” “行。” 守卫小心翼翼地躲过韧丝,将哑婆扶着丢到屋门口。 “这点伤,死不了,老实点,等宴会结束,明天就给你药。” 哑婆抱着身子,似疼得发抖,没有声音。 守卫嫌晦气,又怕碰到机关跟着遭罪,便忙小心退出去了。 墙角处,秦歆暗呼了口气,杂草刮得脖子疼,深秋的蚊子也挺霸道,她忍得辛苦。 好不容易门又被锁起,她想了下,蜻蜓点水一般在韧丝之上使轻功,找落脚处,再轻功,再落脚。 直来到哑婆身边。 “哑婆,你怎么样?” 秦歆压着嗓子,声音变得厚重几分,她低声问。 哑婆抬起头,脸蜡白蜡白的,秦歆想了下,从袖中找出小药瓶,倒出一粒内服的止血丸,喂给哑婆。 哑婆犹豫了下,还是张嘴吃了下去。 她低声“呀、呀”,然后抬起受伤的手,颤巍巍地指向屋子地面位置。 秦歆回头,这黑漆漆的屋子,仿佛潘多拉的魔盒,在引诱她去打开。 只是…… 里边不知会有多危险。 第32章 威胁,好厉害的王后 秦歆走了。 对不起,以她多年看书经验,往往这种时候,进去不是暴露就是要受伤的。 她还只是书里的一小炮灰,不成不成。 不过她虽然没进去,有些线索却也够她回去和顾斐拼凑真相一角的了。 秦歆嘱咐哑婆,要是有隐情想告于陛下,就好生保重,别轻举妄动,陛下定会为她做主。 哑婆似乎是信了,又或者是没有别人可信了,遗憾却也认命地点了点头。 秦歆走得飞快。 她怕被哑婆这无助可怜的眼神盯得……会一时心软进了那屋子。 秦歆冷静地原路返回。 待来到窗户下,却听到厢房门外的争执声。 “都说了王后娘娘不胜酒力刚睡下,命令谁也不许进去打搅,你们难道想以下犯上吗?” 欢儿斗志昂扬,嗓门也够响。 秦歆一下就听出名堂来了。 真是还好回来了,这不,刚赶上有人想抓她个现行。 “舅父吩咐的,给王后送醒酒汤,怎么,舅父生辰,如此体贴晚辈,王后娘娘还要摆这个架子?” 柳烟冉语气逐渐凶恶:“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拦本宫?来人,将这顶撞本宫的贱婢抓了,好好教训下她!” “是——娘娘,该怎么教训这嚣张的贱婢?” “哼,她不是和她的主子一样牙尖嘴利吗?那就喂点热汤,好好补补这张巧嘴。” 柳烟冉的声音里带着上位者生杀予夺的傲慢。 “好嘞!定将这贱皮子收拾得老老实实的。” 柳烟冉带的婆子,语气里带着一副刻薄兴奋,显然也习惯了这样的场面。 秦歆眸子一沉,真是好一对跋扈恶毒的主仆! 轻轻敲了下窗户,双儿还在厢房中,她死死地守着窗户,就等着穿着像女飞贼的主子赶紧回来。 但千万别走正门……所以她守在窗前,随时准备接应。 此时听到声音,她慌了下,但很快就麻利地将窗户打开。 秦歆便轻巧地翻了进来。 双儿默契地将窗户缓缓落下,只发出极轻微的声响。 外间,柳烟冉似是听到了动静,凝了下眸。 秦歆快速换装,将夜行衣团起叠好,同时故作慵懒地对外扬声道—— “谁在吵本宫休息?” 柳烟冉的宫人才将欢儿按住,欢儿正挣扎中,听见主子的声音,恐惧中的欢儿,立即高声回应。 “娘娘,是淑妃娘娘,她非要闯进去,奴婢拦她,她便要动刑。” 欢儿倒是个机灵的,遇到麻烦就立马告状。 “淑妃真是爱得深沉啊,本宫醉酒休憩,你都要跟来,怎么——” 秦歆收拾了下头发,又在双儿的帮助下,将头发上的杂草弄下来藏夜行衣的包裹中。 她故意一停顿,拖延时间。 “你是要趁本宫醉酒之际,欲行不轨么?” 原本就担心秦歆这嘴要生什么谣的柳烟冉,没想到对方可以这么厚颜无耻,直接造了个大的! “王后身为国母,却动不动将三教九流那套使出来,也不怕丢了咱辰国的脸面!” 秦歆叹气:“是啊,所以丢玉国的好了。绝不丢咱们陛下的人。” “……” 柳烟冉气急败坏的,她跺脚。 看了眼同样让人恨得牙痒痒的欢儿,她闭了闭眼。 “好意送醒酒汤,王后不领情便罢了,怎还不肯露面?方才那般大动静,王后都没醒,该不会……” 柳烟冉想着,便要继续说下她的猜测。 却见门“刷”一下开了。 只着了中衣,还散着发的秦歆便立在门后。 抱着手臂,笑容微妙地望着她。 “嗯,你没猜错,本宫就是故意不开门的。” “你——” “淑妃,你这么想进来,那便——不急着走了。” 秦歆话音落,伸手便像拎小鸡崽子似的,将柳烟冉拽进门,然后抬脚踹上了门。 外间传来淑妃宫人惊呼的“娘娘”声。 “欢儿,别人怎么对你的,就对付回去,只要没闹出人命,本宫替你兜着!” 秦歆却冷冷地抛出一句话。 “是!” 欢儿高兴坏了,她端起刚刚嬷嬷准备灌她嘴里的热汤,在战战兢兢的锦悦宫宫人面前,挺直了腰杆,伸手捏着这嬷嬷的下巴。 屋内,秦歆听到杀猪一般的惨叫声,再看柳烟冉闪烁的眼睛,冷笑了声。 “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别惹我?” “你,你,你要做什么?这里是国公府!国公是我亲舅舅!秦歆你别乱来!” 柳烟冉看着气质一瞬像杀神似的秦歆,吓得脸色发白,扶着圆桌便躲闪朝她走来的秦歆。 秦歆慢步跟上,看着柳烟冉心理防线崩溃,逐渐露出苦相,才伸手,将柳烟冉的手用力一握。 五根手指被秦歆紧握,疼得柳烟冉面部扭曲。 “你放开!秦歆你敢动我,我一定——” “咚!” 秦歆从头上拔出一根簪子,在柳烟冉瞪大的眼睛注视下,不看桌面,便往柳烟冉指缝中一扎。 簪子钻入桌面,稳稳立在其中。 而柳烟冉的两根手指紧紧贴着簪身,也就是说,再偏差那么一厘,这簪子就会扎进她的手指中! 柳烟冉哭了,吓的。 她从未被人这般威胁过。 但现在,她像是任人宰割的鱼,秦歆只要稍稍一用力,就能废了她的手。 双儿在一旁看得大气都不敢吱一声。 捂着嘴,眼睛也不敢眨,但心里却十分敬佩起自家主子—— 好飒! “我说过,你惹我,我会先拉你垫背。” 秦歆目光不偏不倚,定定地盯着柳烟冉的脸,最后拔出簪子,猛地往她眼睛处一杵。 “啊——” 柳烟冉惨叫不止,她闭着眼,仿佛世界一下黑了。 “我的眼睛,本宫的眼睛——” 秦歆“啧”了声,将把玩着手里的簪子,看着被吓破胆的柳烟冉,摇头。 这心理素质,剧情君你要不换个恶毒女配,别为难她了。 门被破开。 “娘娘您怎——” 宫人涌入,围着捂着脸喊“眼睛”的淑妃,紧张问,待看清完好无损的柳烟冉时,声音又戛然而止。 秦歆将簪子往门上一掷,扎进去,簪尾晃了晃。 吓得这群弱质女流花容失色。 她不想欺负她们,但前提是她们也别欺负她和她的人。 厢房外,顾斐姗姗来迟。 他走路都不稳当,看来是真喝多了。 但还是—— “王后你怎么样了?” 第33章 上药,秦歆的三个问题 ipaoshuba.net 秦歆行至顾斐身侧,得意地扬眉。 “没事,有事的是你表妹。” 快被她吓破胆了。 又菜又爱撩架。 听到这话,顾斐一颗心放回肚子里了。 柳烟冉脸色惨惨地走出厢房,手在抖,一只眼捂着,不知道的还以为…… 断了手、瞎了眼。 但分明,一滴血都没流出。 顾斐暗暗赞叹地看了眼秦歆,好好好,兵不血刃是。 他抬手掩在嘴边,压低声音和秦歆说悄悄话。 “可有发现?” “有。不过,还需要再去一次。” 秦歆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期许。 顾斐读懂了。 便看向丢了魂儿似的柳烟冉—— “淑妃似身子不适,要不今晚就住在国公府。” 他语气冷淡,但说出来的话却叫柳烟冉脸色稍缓。 陛下还是关心她的! 管家闻言上前,毕恭毕敬。 “老奴这便去安排。” 柳清被顾斐灌醉了,此时已歇下,他们一行都是宫里的主子,留宿是国公府莫大的荣幸,管家自然一口答应。 “陛下……” 柳烟冉委屈地望着顾斐,但不敢往他那边走了,她看到秦歆,除了恨意还有惧意,方才厢房内的那一出,实在是给她带来太大的阴影了。 她觉得至少……至少三天!她都没法重新振作,和秦歆正面较量了。 “歇着。” 顾斐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不为所动,带着秦歆转身往东厢房的方向走。 东厢房,顾斐要求和秦歆一间。 一进去,屏退左右后,顾斐便将门关上。 “王后定是受委屈了,孤要好生安抚你。” 外间。才解过气,正准备和姐妹们炫耀的欢儿听了后…… 嗯?陛下,咱主子没吃亏! 见证秦歆“扎手”、“扎眼”之“酷刑”的双儿,默默捂住樱桃小嘴。 她要不要和欢儿说,方才娘娘的威风事迹呢? 毕竟…… 陛下默认娘娘是柔弱被欺的那个。 顾斐这个借口,用得很好,秦歆建议他下次别用—— 有点肉麻。 她搓了搓胳膊,还没说话,顾斐便盯着她的腿,倏然道—— “腿怎么了?坐下,我看看。” 刚在院中,他便觉她走路略有别扭,尽管她掩饰得很好,但还是像受了伤的。 被他这么一问,秦歆原本要说的正事便也暂时搁置了。 她坐下,掀起裙角,将中裤从长袜里拽出来,露出一截小腿。 顾斐不提她都忽略了,脚腕上方,被那韧丝割到过,当时是有点疼,但她当时专注于躲过守卫和询问哑婆,便忘了。 此时再看脚腕上这一道血痕,她轻吸了口气。 “这韧丝还真是锋利,只一划,便见血了。” 还好换了外衣,不会被发现衣裳破了,露出破绽。 顾斐看她这不以为意的神情,便拧了拧眉。 沉声道:“口子不浅,你难道不疼吗?” 还能笑得出来,真是…… 拿她没辙。 秦歆嫌弃地瞥了他一眼。 “这点小伤,擦点药,三天就好了,你问得再晚点,伤口都要愈合了。” 她挤眉弄眼的小模样,极其生动。 似乎在嫌他娇气。 顾斐:“……” 忽然也想学淑妃,捂捂长得像是摆设的眼—— 当然,他想捂的是秦歆的眼。 “带金创药了吗?” 顾斐拿了个矮凳,在秦歆面前坐下,轻轻一甩衣摆,再挽起袖子。 一副准备就绪的模样。 秦歆抿唇,受宠若惊之余…… “你别说,要是弄个木桶在我俩中间,我会以为自己回到现代了。” 顾斐:“?” “好像在足疗店了。” “……” 顾斐皮笑肉不笑:“那你还挺会点,点到头牌了。” “噗。” 秦歆没忍住,笑了。 怎么这厮现在里子面子是都不在意了吗? 她咳了声,故作正经地点头:“嗯,这位头牌技师你挂价多少?我可没钱哇。” 说笑归说笑,秦歆却已经将金创药递给了顾斐。 有现成的苦力,还自愿服务,她当然要享受下这待遇。 毕竟,当初刚得知顾斐穿来时,她就想着,有朝一日要骑在他头上,让他给她当牛做马! 顾斐不知她心中所想,专心为她上药。 “嘶——” 药粉撒在伤口上,还是有些疼的,秦歆吸了口气,下意识缩了缩脚。 顾斐手一顿,抬眸看着她。 “刚不还在逞强?” 受伤哪有不疼的,怕疼又不丢脸。 顾斐大手往后一托,握住了秦歆的小腿肚子。 秦歆觉着痒,还想缩,顾斐却往他怀中方向拉了拉,然后继续上药。 “别动。” 捏着耳朵,秦歆忍住痒意,垂眸安静注视此时专注为她上药的男人。 她咬了咬下唇。 怎么,感觉怪怪的? 默念了几声:秦歆你没手机,你没手机,你没手机。 很好,心像是破了口子,在漏风,凉飕飕的。 她的心,又冷硬如铁了。 “好了。” 没反应。 顾斐抬头,就见秦歆一副“入定”的模样,面容…… 看着很是圣洁。 不知道脑子里又转什么古怪的东西。 他便摇摇头,替她将裤子放下,袜子卷上去。 这才起身,转身去净手。 “咳,你过来,我有重要的线索和你分享。” 秦歆睁开眼,忙将脚放入鞋中,拨了拨头发,然后道。 “等会。” 顾斐在厢房四面转了一圈,又抬头看了眼屋顶……好,这个看不出来。 确认无人偷听后,他才在秦歆身旁坐下。 “说。” 看她亮晶晶的眼睛,就知此次收获不小。 秦歆便将破院子的发现告诉了顾斐。 “嗯,你没进去是对的,不宜打草惊蛇。” 顾斐赞许地看着秦歆,她不傻就好。 为了查线索而冒险搭进去她自己,不值当。 被顾斐慈父一般肯定的眼神整得不自在了,秦歆别过视线,继续道—— “我虽然没进去,却从哑婆那知道了点有用的线索。” 哑婆? 顾斐下意识问:“她不是哑了吗?” 秦歆斜睨他一眼:“但我没哑,谢谢。我问,她点头yes摇头no就行了啊。” 他是不是又低估了她的智商! 被秦歆这骄傲的表情逗到,顾斐唇角翘了翘。 “嗯,不愧是你。” “因为时间紧急,我就来得及问了三个问题。” “哪三个。” “第一个,我问里面关的是男人吗?她摇头。” “所以关的是女人。” “也不一定。”秦歆看了他一眼,幽幽道,“万一是太监呢?” 顾斐沉默了片刻:“所以你该不会第二个问题问的是……” 秦歆无语地扯了扯唇角。 “当然不是了!我第二个问题问的是,是否是与国公有关的人。她点头了!” 与国公有关? 顾斐眸子一睁,语气凝重:“第三个呢?” “第三个——是不是国公的仇人。” 秦歆神色也凝重,声音压得更低,一字一句道—— “她摇头了。” 第34章 一角,关起门来头脑风暴? 第一个问题:关的不是男人,那就是太监或女人,亦或者不是人。 第二个问题:与国公有关的人,也就是说,是国公吩咐关的,并且的确是人。 第三个问题:不是仇人,那就是……亲人或者爱人。 柳清身为国公,与他有关的亲人爱人,如果是女子,那会是谁?他相好之人? 顾斐摸了摸秦歆的脑袋:“怎么说呢,觉得答案呼之欲出,又觉得好像还远着。” 秦歆点头,然后拍开他的手。 忽然道了声“糟了”。 然后在顾斐的注视下,她推测着说:“排除一切因素,最不可能的那个往往是真相……该不会——” 顾斐脑中有了两个人选,但那二人分明已经…… 念头还没成形,就被秦歆石破天惊的一句吓得收回去了。 “是他对某个太监爱而不得,将其囚禁在府中!” “……” 顾斐放在桌上的手肘一滑,碰翻了个杯子。 茶水洒出来,他避了避。 然后幽怨地盯着秦歆,没忍住伸手戳了戳她的脑壳。 “你是会大胆设想的,成功将我的思路带偏了。” 这家伙,脑子里到底装了多少稀奇古怪的脑洞啊,继给她自己和恶毒淑妃牵百合线后,她又开始给国公造了个男男线? 要不是她的确不知情,他都怀疑这破书是她所写了。 被顾斐戳了几下脑门后,秦歆觉着,她刚刚的思维的确是有些发散了。 成功将一个迷雾弹丢进几个答案里,让正确答案继续被混淆视听。 她抓了抓头发,懊恼不已。 “早知我便语速再快点,多问一个了!” 再问一个,兴许答案就出来了。 “别焦虑。” 顾斐却神色好似有了几分把握,他安慰着秦歆。 “你别忘了,三个问题之前,你还提供了一个重要的物证。” 秦歆眸子一亮,随后又暗下来。 “绣了朵花的衣角罢了,这也无法断定是女还是太监啊。” “……” 顾斐摇头,好气又好笑道:“你别想了,你就负责找线索好了。” 这家伙,脑子就卡在性别这关了。 “对,我还是适合去找线索,你负责推理。那我……一会再去一趟?” 秦歆想,哑婆定是想救被关之人,所以才求助她。如此,她再去,便直接找哑婆问问题就好了啊! 一定问出来是男(太监)还是女子! 怕她真的说风就是雨要去,顾斐立即按住她的手腕。 “不行。” “为何?” “你说了,那院中都有机关线,屋中岂不也会有机关暗器?” “我这次有准备了,绝对小心。” “那也不行。” 秦歆皱眉:“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我们不查了?” 她的好奇心已经喷薄欲出,他没看出来吗? 顾斐好笑地安抚她的急性子。 “你冷静下,今晚哑婆虽为你掩护,但以国公府对那院子的重视程度,你觉得国公不会起疑?” 顾斐提及柳清,很有些唏嘘。 看起来那般清风明月般的病弱书生,谁知府中也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秦歆冷静了下,便打消了今晚趁热打铁再探的念头。 是啊,他们这般谨慎,只要一点风吹草动,肯定都会加强戒备。 只怕她今晚再去,哑婆都不在那了。 再者—— “哑婆未必知道更多内情。” 顾斐不知秦歆所想,却恰好道出。 秦歆挑眉望向他:“我正有此意。” 要是知道得多,只是弄哑了显然不够,哑婆时而清醒时而疯癫,却还能在国公府走动,说明她在柳清那,没有什么威胁。 还有一点—— “我刚又头脑风暴了下,我觉得,这三个问题加那块布还是不够佐证。” 秦歆叹气,怕顾斐阻止她开口,飞快继续道。 “里边的人可以是爱人、情人、也可以是兄弟姐妹或是私生子女啊!可恶,越想越多选项,要不我找几个人将国公绑了直接逼问?” 顾斐:“……” 他想知道,秦歆的脑子里有没有开关,他很想摁一下! 让她停止思考! 但这样认真又……无用思考的秦歆,不知为何,他觉着还怪…… 可爱。 怕秦歆将头发都抓掉了,顾斐忙制止了她的动作。 “先睡,不管怎样,今晚是不能再去了。不过——明日倒可以。” 明日? 大白天的去啊? 望着秦歆疑惑的眼神,顾斐唇角弯弯。 “此事太过凶险,自然不能再让你去。” 他慢条斯理地笑着道:“让手眼通天的国师去。” “……” 好腹黑的家伙啊。 这危险的事甩手就给了看似和辰王关系不错的何从了? 好歹也是他俩半个媒人! 秦歆“啧啧啧”了几声。 “以后不会也这般对我?” 当你身处险境,不得不权衡时,会不会为了自己,也将我算计进去? 秦歆眼神一闪,将内心的疑问压了下去。 他们原本,就是因为利益相同,目的一致,才握手言和合作的。 除此之外,是不该要求什么更深刻的情谊。 顾斐缓缓拢起双眉。 他似乎在思索这个问题的答案,又似乎是不理解秦歆为何要这般举一反三。 “你的思维,别再发散了。” 他不想说些有的没的,便只一句话打发了过去。 没有遇到的事,此时的预设和任何保证都是不准确的。 但顾斐心中知道,如果真有这样的事,他会和她共同面对。 见他回避了问题,秦歆眼眸一垂,眼里划过一丝失望。 很快便恢复如常。 “好,那就让何从去。不过,他可靠吗?” 要是查出点和顾斐身世有关的秘密,牵扯到他王位的大事…… 那岂不是白给人拿捏了把柄? 秦歆拍了下自己的脑壳。 ——的确是该停止过于发散的设想了。 “他必须可靠。” 顾斐从容的样子,叫秦歆很有些手痒。 这算无遗策的范儿,算是给他装到了。 国公府,柳清房中。 原本醉酒的柳清,咳嗽着撑起身子,睁开眼,听完底下人的回禀,他沉思了一会,问—— “晚宴上,王后出去后,可有去别处?” “没有,她直接回厢房休息了。” “确定?” “确定,因为……淑妃娘娘去闹过,她们二人似乎吵了很久。不像是出去过的样子。” 柳清又咳了两声,摆了摆手。 “下去,加强守卫,动作隐秘点,别惊动了陛下。” “是!” 待手下人出去后,柳清看着幔帐,眼神微微失神。 “希望不是山雨欲来……” 第35章 绸缎,新线索送上门 秦歆和顾斐次日睡到天光才醒。 昨晚,他们一个睡床,一个打地铺。 当然,秦歆打的地铺。 倒也不是顾斐没有绅士风度,而是秦歆不肯,说万一被发现了,到时候解释不清。 但是如果发现是她打地铺,她可以解释为他在为淑妃出气,隐晦地教训了王后一顿—— 顾斐觉得这纯属扯淡。 谁敢擅闯啊。 而且他带的人也不是吃素的。 正厅内。 柳烟冉勺子都快在碗里搅碎了,才等到姗姗而来的两人。 她银牙都要咬碎了。 日上三竿了都不起!这秦七果然是个狐媚子,将陛下勾得也愈发不像样子了! 柳清等二人来了,起身相迎,然后命人上早膳。 “昨夜不胜酒力,回房便歇下了,都没招待好陛下和娘娘。” 柳清咳嗽着,如是带着歉意说道。 闻言,顾斐神色自若。 “舅父昨日生辰,喝得尽兴是好事。” 说着,顾斐又道。 “一会用完早膳,孤便回宫。” 他的态度和之前一样,看似冷,却带着几分尊重。 柳清瞧在眼里,心下便暗暗松了口气。 用过膳后,柳清恭送帝后与淑妃乘车回宫。 车上,这回柳烟冉老实多了,沉默了一路,没有再挑衅。 每当她用记恨的眼神看向秦歆时,必然就会看到秦歆抬手做抛掷(簪子)的动作,朝她笑得饱含深意。 柳烟冉闭目摇头,这几天她都不想再看到簪子了。 一路安静抵达皇宫。 顾斐都觉着耳根子比去时清净多了。 他刚回去就要处理政务,秦歆则是直接回了凤栖宫。 “娘娘,您可算回了。这是内务府新进的一批绸缎,先紧着您挑,您挑剩的,再送去别宫~” 只是她刚走到门口,就见内务府新上任的张管事,带着几名内务府的宫人,正在门前候着。 避开过分热情的张管事的近身,秦歆平静道。 “双儿你来挑。” 都差不多的款,所谓最好的料子也未必最舒服,秦歆的宫女很有审美,所以她不需费心。 这内务府新换的管事,目睹了前管事跟错主子的“惨案”,所以一上任,便将最好的用度拨给凤栖宫。 这后宫,谁得宠,谁便用最好的东西。千百年,皆如是。 秦歆是地道的现代人,本来就不喜欢拜高踩低那套,内务府之前怎么让她坐冷板凳的,现在就怎么捧着她,去给别人穿小鞋。 陈规陋习,不可取。 摇摇头,秦歆便要收回视线。 此时张管事将红布一掀,露出各色的绸缎,秦歆原本已经要举步往里走,但眼角余光扫到什么…… 她立即转向,对着这长托盘。 袖子一抬,露出手,秦歆摸了摸最上面一匹绸缎的,肤感很好,指腹摸上去还有绵密的纹路,如云朵一般。 “这是什么布?” 秦歆看向张管事,问。 张管事以为这料子入得了王后的法眼,立时眉眼笑意加深,谄媚回着话。 “回禀娘娘,这可是宫中御用的云眠锦。料子是最好的料子,上面的刺绣,也是全辰国最好的御用绣娘所刺。只有最尊贵的主子,才能享用呢。” 马屁拍得很好,但秦歆的重点却不是这个。 她低声追问:“只有王宫有?民间没有?世家勋贵呢?” 以为秦歆这是想独一份的荣耀,怕和旁人撞了衣,张管事立即笑了。 “这个娘娘您放心,这云眠锦一年也才织出三匹,休说民间无法享有,世家大族都是靠宫里的主子赏赐才能得一匹……至于宫里,您说说,总共三匹,太后、陛下、您得了后,还有谁能享用呢?” 这话本是要抬高这云眠锦的珍贵,再让秦歆感受到内务府如今的恭敬。 但秦歆却只是将所有锦缎都翻了一遍,没有理会张管事的谄媚进言。 没错,还真是。 “云眠锦一年三匹,那每年送去谁那、赏赐给谁可有记录?” “有的,有的。”张管事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回答了问题。 “陛下嫌云眠锦厚,云眠锦更适合女子做天凉时的中衣,太后前些年还赏给当时没过世的国公夫人……再往前,便是当时颇受太后娘娘宠爱的淑妃娘娘生母了。” 张管事是内务府的老人了,靠资历熬到徐管事这个有靠山的前管事倒台,再上任。 他在内务府十多年,自然很多事都经过手,也过脑记了。 国公夫人,淑妃生母…… 这二人都已不在人世。 秦歆眸光微凝,查到死人身上了? 不,万一没死呢? 当年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会接连死了两个和国公有关的至亲? 他关着的那个,到底是他什么人? “你去将这些历年记录的册子拿来,从十一年前开始。” 赏赐的册子可能需要顾斐那边找人拿了,但内务府这位新管事瞧着倒是个知道不少的,可以先从他下手。 “是,奴才这就回去整理。” “嗯,别告诉别人——本宫倒是要看看,往年陛下都赏赐给谁了。” 秦歆怕引起怀疑,便立时横眉冷对,哼了一声,用淑妃的人设来掩人耳目。 原本还觉着怪的张管事,此时一听这话,立即心领神会—— 还是因为拈酸吃醋啊,难怪了。 只是不想,王后娘娘竟这般善妒…… 不过张管事还是屁颠屁颠地回去整理了。 为了隐藏真实目的,秦歆还让他将别的宝物的清单也整理了。 她想了下,还是准备去一趟龙渊宫。 和欢儿、双儿说明去意,还没出门呢,欢儿就欲言又止地望着秦歆。 秦歆眨眼:“你想说什么?说。” 欢儿清了清嗓子:“娘娘您去探望陛下,怎么能空着手呢?” 秦歆疑惑:“难不成还要备点礼去?” 她是反问,但欢儿却小鸡啄米一般点头。 “嗯嗯,对,您也不用带什么别的,就带一盅汤过去,说是您亲自炖的——陛下一定很是高兴!” “……”她去找他有正事说,他高不高兴的关她啥事啊。 不过秦歆知道,在宫女眼里,她这是去邀宠的。 她只能点头:“嗯,那你去准备。多炖点。” 待会儿她和顾斐一起喝。 欢儿美滋滋地去小厨房了—— 娘娘还是开窍的! 是以,当秦歆提着一大食盒来找顾斐时,后者都怀疑地眯起了眼。 看着她手中看着很沉的食盒。 该不会又在哪受了气,迁怒他,要投毒? 他摆摆手,将人屏退。 “怎么了?” “给你送线索。” “那这是……” “边喝边说,你不想喝的话正好,我馋得很,我一个人能喝完两人份。” “……” 好,她没有这个闲情投毒。 “说。” 顾斐等秦歆将鸡汤端出来,看她自己喝上了,有点口干,便自觉也去盛了一碗。 正要入口,便听到秦歆冷不丁的一句—— “我知道那布的来历了。” 第36章 信任,勇敢歆歆和她的生路 顾斐刚拿起的汤勺便放回了碗中。 他神色肃然:“你继续。” 秦歆便将张管事送来的云眠锦一事和他说了。 “可之前那个,你怎么辨别出是云眠锦的。” 料子是好,但有些旧了,都摸不出云眠锦的质感了。 顾斐也只在最初接触过云眠锦的记忆里,找到这丁点的质感差别。 秦歆摇头。 “我摸得出来,那海棠花底下的纹路是一样的。还有,辰王先前不喜云眠锦这种厚料子,所以你是没法一下认出来的。” 她说着,又将张管事说的记录告知顾斐。 “如此,目标就缩小了。但也还是不能确定。” 顾斐叹气,国公府是能享用的,如果柳清将赏赐的云眠锦给了囚禁的那人用,这线索就还是废的。 闻言,秦歆顿了顿。 然后又道:“可能用这般料子的,你想啊,得是多亲厚的关系和尊贵的身份?” 秦歆说着,又低声说出她心中的猜想。 “我有个大胆的想法,会不会国公夫人或者柳烟冉的生母,她们当中有一人并未身亡?” 所以只查云眠锦的去处是不够的,还要查,当年那场命案。 顾斐手指抵着桌面,敲了几下后,眼眸一定。 “刑部的卷宗。” 他手指一缩,便看着秦歆。 “假设她们当中有人还活着,柳清将她关起来,一定是一个惊天的秘密……所以,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只能暗中调查。” 顾斐这意思,就是—— “我自己去。” 怕秦歆冲动之下又冒险,顾斐定定地道。 何从也不是完全可信的,他们之间只存在利益关系,没有什么情谊。 “那你小心点。我便在宫中查,从绸缎记录、刺绣查起。” 今天那个张管事叫秦歆有了头绪,这宫中多的是待得久的老人,只需打听下,没准能打听出一些新线索。 二人对视一眼后,秦歆端起鸡汤,往前挪了挪。 “敬聪明的书中侦探组!” “……干了这碗鸡汤?” 顾斐慢了半拍,才生硬地接了梗。 她怎么永远都能保持这样的冲劲和乐观? 汤还没喝完,外间就说国师求见。 秦歆看了眼顾斐,后者朝她摇头:“你就在这。” 没什么她不能听的。 秦歆便安然坐下喝汤了。 一袭白袍,仙气飘飘的国师大人,见秦歆也在殿内,笑意微微一顿,随即从容地向两人行礼。 “见过陛下,王后。” “国师免礼,坐。” 顾斐指了下对面的椅子,示意何从坐下说话。 何从也欣然落座,然后看着他们二人面前的鸡汤,唇边笑意扩大。 “陛下与娘娘如今当真是琴瑟和鸣,好生叫人艳羡。” “多亏了国师撮合。” 顾斐淡淡地回了一句。 没什么情绪波动,就像是场面话。 何从笑得更如沐春风—— “那可真是臣的荣幸,能促成如此天作良缘。” 秦歆低头看着汤底:可不就是天捉弄的事故吗。 “有话直说。这里没外人。” 见何从不急着开口,顾斐便明白对方的顾虑,直截了当地道。 稍稍犹豫了下,何从看着双目清亮的秦歆,视线一瞬便收回,随即上前。 笑意微敛地将绣了花的布料还给顾斐。 “陛下,查到一点眉目了。这是十一年前的料子云眠锦,而当时那匹,被陛下给了太后,制成了中衣,因当时的绣工罕见,海棠花绣得栩栩如生……曾为先帝赞过,还赏了绣娘百两黄金。” 十一年前…… 先帝、太后、海棠花。 都对上了。 “还有呢?” 顾斐下意识握了握拳,面色如旧。 “时隔已久,查不到最后的去向了,但应当是做了两身……至于太后如何处置,便不知了。” 十一年前的料子,还能穿? 秦歆觉着不然,但或许,那并不是从囚禁之人身上撕下来的呢? 而是她藏起来的? 不过这事又和太后牵扯上了。 秦歆揉了揉额角,总担心这事再查下去…… 会引火上身,害了顾斐。 倒是可以不当这个麻烦的君王,但既已在这个位置上了,要想全身而退地下来,可就难了。 她甚至有很多大胆却要命的猜想,都被她求生的本能压了下去。 “陛下这布是从何人那得来?” 顾斐还没来得及让何从去查国公府被囚禁的人。 秦歆立时道:“我捡的。” 她面不改色地扯了谎,以她对顾斐的了解,他肯定没有将事情都告诉何从。 至多让他调查些东西。 何从目光扫了眼秦歆,将信将疑。 但秦歆眼眸不闪,表情也镇定。 “当时觉得这布有些名贵,却出现在有刺客的地方……便担心是什么幕后主使遗失的,如今……竟是有这么多牵扯,国师,毕竟事关太后的名誉,你可要守口如瓶啊。” 顾斐手指微颤,垂眸,瞳孔微微地震了下。 心道,真能编啊。 张口就来的。 还反手给太后弄了个“清誉有损”的风险,所以何从作为臣子,就算怀疑什么,也不能说。 当然,也不会怀疑到太后是幕后主使,要行刺亲生儿子。 秦歆的鬼话…… 很能以假乱真,迷惑别人啊。 何从一顿,忙拱手:“娘娘请放心,臣嘴巴很严,定不乱说。” “嗯,那不用查了。 ” “臣,告退。” 何从知趣地退出主殿。 等到了外边,他仰头朝寿康宫的方向看去—— 当真,是王后所言的那般巧合和简单? 看来,这位陛下还是不信任他啊。 何从摇摇头,无奈失笑,负手离去。 殿内。 “国公府那边,还是我去。” 秦歆低头喝着鸡汤,正色说道。 假若查到什么对顾斐不利的,她也好趁早和他做打算。 命运,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上,比较安心。 顾斐拧眉,显然不愿意。 “不如就这样,你找个由头去刑部查卷宗之时,将我送去国公府。如此,就算我暴露了,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杀人?” 秦歆出着主意,见顾斐还不肯松口,便摊手。 “拜托,我可是王后欸,国公要是灭了我的口,怎么向你交代?” “顾斐,我敢去冒险,是因为你在后方支援,是绝对可靠的生路,不是吗?” 被秦歆这双眼睛如此真诚信任地盯着,顾斐心口一热…… 真是个傻的。 都说了带不好团队就要干到死,怎么这毛病又带到古代来了…… 但就是这样傻的人,才是异世中,他唯一能信任的。 “好,若有危险,一定先保命。” “安啦,保命刻在我秦歆的基因里,是一道不会出错的程序。” 如果查个水落石出,兴许有些谜题解开,那一直围绕在他们身边的危险也会消失? 第37章 配合,闯关国公府2.0 “这就是你们刑部办的案子?” 朝堂之上,顾斐将一沓折子往下一抛,直砸在刑部尚书面前。 他冷戾:“你要是当不好这个尚书,便趁早换个人来替你。” 刘尚书战战兢兢地跪着。 不明白今早陛下怎么忽然对刑部发难了。 他不禁看了眼身后的葛维历。 陛下先前因为刺客一案,嘉奖过这位侍郎,此时对自己这个尚书发难…… 莫非是葛维历这老小子在陛下面前说了些什么? 葛维历见上峰这芥蒂的眼神,便知被误会了。他无奈垂眸。 “葛爱卿。” 但他想低调避风头也不行,不知陛下又哪根筋搭错了,训完刘尚书,散朝后又指名让他带路。 “刑部可还保存当年庸王谋逆的卷宗?” 顾斐负手置于台阶之上,冷不丁问起旧案。 还没走远的其余官员,听见了的,莫不是脸色一变。 陛下怎么又重提此案了? 转念就想到先前平阳侯行刺一事…… 看来陛下还是不放心,想要将余孽铲除干净啊。 一时间,人人自危。 倒很好地将顾斐的真实目的掩过去了。 葛维历在刘尚书的眼神注视下,头皮发紧地返回殿中。 朝顾斐行礼,回话,待命。 “回禀陛下,刑部这些年的卷宗皆在册,臣这便去整理庸王案……” “不必了。刑部积压这么多案子,至今未理清,要不是孤收到折子,还不知你们刑部办事如此懒散。” 他逐渐释放威压。 “还让余党逍遥至今。” 顾斐起身,走向葛维历,后者额头隐隐冒汗,头低得更深。 “臣等无能……” 以为庸王余党一事已了结,谁知陛下又翻旧账了?但陛下从前便是这般阴晴不定…… 不能因为近来行事有点章法,就忘了他的本质,哎。 “嗯,是无能。你带路,孤亲自查。” 什么? 故意拖慢步子想听听后续的刘尚书,顿时一怔。 陛下要翻庸王案的卷宗? 莫非,陛下最近得了什么新消息? “这……是,臣带陛下去案卷阁。” 案卷阁在刑部,也就是说陛下又要出宫。 “陛下——” 此时,秦歆提着食盒走来,葛维历见是她,立马拱手见礼。 “葛大人。” 秦歆朝葛维历颔首,然后看向顾斐,撒娇口吻说着—— “您这是要出宫?说好的带臣妾出去逛逛,领略下辰国风貌……陛下可不能食言。” 葛维历立即别过脸,假装聋了。 王后真是……够大胆的。 陛下寒着一张脸也敢往前凑,还提要求。 顾斐依旧冷着脸,但明显看到秦歆后稍缓,他语气平淡。 “孤出宫为政务,无暇带你游玩。” “无妨,那臣妾只随陛下出去,带几名护卫?上回见城中还有食不果腹的乞儿,臣妾实在是于心不忍,正好带点人去分发点用度。” “此事孤不是让京兆尹和户部去管了?王后心善,但那地方混乱,还是别去了。” “那是陛下的子民,便是臣妾的。臣妾只是想尽绵薄之力……” 秦歆露出愁容,将“圣母”刻在脸上。 顾斐拧眉,将不耐烦表现出来。 “孤怕无暇顾及你,你不安全。” “臣妾不是柔弱女子……陛下不必担心。” “非今日去不可?” “只是先前陛下答应了的……所以臣妾都准备好了。” 俩口子倒是一唱一和的会演。 葛维历都被他们带偏了。 觉着再听帝后在这僵持不下的,耽误正事不说,他还会被牵连。 便硬着头皮给二人出了个主意—— “陛下……不如这样,您带着娘娘一块出宫,等您查完卷宗,再与娘娘去巡视民情?” 陛下才不会去贫民区。 这不过是哄娘娘开心,才这么建议的。 顾斐眯了下眸,似乎琢磨了下,才开的口。 “那便这般安排。待会你在国公府先下车,待孤处理完正事再去接你。” “好,多谢陛下!有劳葛大人了。” 秦歆立即雀跃谢恩,然后还朝葛维历投去感谢的眼神。 葛维历恭敬弯身拱手,不敢当这谢意。 殊不知,他成了帝后出行目的的幌子。 寿康宫。 太后揉着眉心。 “怎么又出宫了?” 听完底下人的回禀,太后冷笑了声。 “她倒是会献殷勤,做面子功夫。” 显然,太后对这个儿媳妇已经很是不满。 底下人不敢多言。 “陛下当真说要查庸王案卷宗?” 太后手从眉心挪开,坐直了身子,目光如炬地问底下汇报的人。 “回禀太后,千真万确……起因是刑部被弹劾堆积案件过多未理,陛下震怒,便又问起庸王案余党……刘尚书没答上来,陛下怒斥,说是要亲自查卷宗。” “瞧着……像是对庸王案还有疑心。” 太后微微眨了下眸子。 “约是上回遇刺,伤势过重,不放心也是应当的。行了,不必回禀了,哀家都知晓了。” 待人走后,太后扶着扶手,总觉着哪里有点不对劲。 最近的陛下…… 有点太正常了,正常得……都有些反常了。 国公府。 见秦歆下了马车,国公府的管家很有些纳闷—— 这王后娘娘怎么三天两头的来? 不知道的以为回自己家呢。 待顾斐拉开窗门,叮嘱秦歆就在国公府等他来接时,管家才明了。 哦,是陛下的意思。 忙恭恭敬敬地迎着一步三回首,有点太粘陛下的王后进去了。 “国公呢?” “老爷不在府中,今日是夫人的忌日,一早就去给夫人扫墓了。” 不在府上……好事啊! 秦歆按捺住心里的喜色,故作遗憾。 “那还真是不巧。” “娘娘是去厢房还是?” “去厢房,本宫等陛下回。” 秦歆带着四名侍卫,又带了两名宫女,管家在人群后,殷切地点头哈腰。 “是,那老奴这就去给娘娘安排点心茶水。” “嗯。” 进了厢房后,秦歆不忙着行动,先享受了会点心。 随即打了个哈欠。 “本宫先小憩一会,别叫外人打搅本宫。” “是,娘娘。” 和上次一样,还是双儿进房中伺候,欢儿和侍卫在门外守着。 趁柳清没回来前,秦歆打算闯一闯那黑屋子。 到底是谁,看一看,就知道了。 第38章 暗室,发现秘密! 秦歆这次不仅有经验,还有准备。 她换上丫鬟的衣裳,然后将头发整理了下,叮嘱双儿。 “和上次一样,知道吗?” “……知,知道了。” 双儿一双大眼睛满是困惑,娘娘这是……当贼当上瘾了? 但她又什么都不偷……实在是奇怪。 系统:这些事你不必插手的…… 它对秦歆自找麻烦的行为表示不能赞同。 秦歆:是啊,所以拜托你了。 系统:……秦歆,你不能总逼我违规! 秦歆:那简单,解除绑定啊,又想寄宿在我这指望我做任务,又不愿帮忙,你想得美。 这回,秦歆没有将系统屏蔽—— 还用得着呢。 系统气得想下线,但失败。 大概是怕这一下线,就跟着秦歆这不省心的宿主,一块完球了。 秦歆在系统充满怨气的指示下,完美避开了所有守卫。 又在系统“出于自保”的目的而发出的“警示”下,避开了致命的机关。 秦歆唇角翘了翘,心下想:没点退路,怎么敢来这危险的地方? 顾斐是她在外面的生路,而系统就是她带在身边的保命符了。 当然,最该依靠的还是她自己。 这些年没少在师父手底下遭蹉跎,早就练就了保命逃生的一身技艺。 秦歆走哑婆走过的路线,所以倒是轻松,她看了眼对面的屋子—— 果然,哑婆不在。 秦歆便心下警惕着,靠近黑屋子,拿了一根细长旋转的铜丝,在锁上的正门上拨弄锁芯。 “咔嚓”一声后,锁打开了。 她握着锁,避免发出声响而惊动外边的守卫。 师父啊师父,到底是个什么传奇的人物,还能制一根这样“万能钥匙”的铜丝。 收起感慨,秦歆蹑手蹑脚地进了屋。 拿出火折子,吹亮。 低头一看,吓一跳。 原来进门前一脚,便是一个挖好的大坑。 陷阱设在这,第一次来的人,定是要遭殃的。 还好她惜命,没照明之前都不动她的四肢。 绕过大坑,秦歆走到屋子中间,打量四周—— 空空如也,只有两口箱子…… 她目光落在本该放椅子却放了箱子的位置,疑惑凑近。 手刚伸出,便收回,稳妥起见,拿了一根木棍,轻轻碰了下箱子。 “咻咻——” 两道暗箭便从箱子两侧的屏风后射出。 秦歆眸光一凝,离得远闪得快不说,还抬脚将射了个空要掉落的短箭踹去门口的大坑中。 动作一气呵成。 秦歆呼了口气。 好险。 这宁国公心思真是有够缜密的,处处设陷阱,可见……里面关的是多“见不得光”的人物。 秦歆打量了下箱子,忽然想起之前哑婆脚底的泥…… 她眸子一睁,便蹲在箱子前,轻轻用棍子撬开,这次果然没事。里边都是夺目的珠宝。 瞧着的确名贵,但是…… 多半是障眼法。 秦歆见箱子里没藏什么,便又用棍子轻轻敲了下地板。 是空的。 也就是说—— 这底下别有洞天! 谁能想到黑屋子只是障眼法?底下才是柳清藏人的密室? 秦歆咬唇,感觉今天的收获颇丰。 ——系统姐,底下没有守卫? 秦歆觉着大概是没有的,不然也不必外边设守卫,院中设机关,屋里设暗器的。 见秦歆跃跃欲试,系统用生无可恋的口吻说:没有。 秦歆:好嘞姐。 然后挪开箱子,果然两块木板拉开,露出一条可供一人下去的台阶。 黢黑的。 秦歆用火折子照了照,台阶不深。 她便弯腰走下去。 底下挖了一条长而窄的地道。 秦歆手持火折子,从靴子里拔出匕首,缓缓前行。 直到没路。 她看到一扇石门。 学着电视剧里看到的那样,这里敲打几下那里按压旋转几下,甚至将石门前的石头都踹飞几个…… 均没打开这门。 “……” 怎么说呢,就有点为难人了。 她抿着唇,正在想进去的法子时,系统看她离门远远的像是防暗器…… 不由得没好气道:你倒是直接推啊! 秦歆:“……” 怎么还有这么原始的法子? 那这门,弄了干啥? 唬聪明人的呗? 秦歆没用多大力气就将石门推开了—— 想想也是,哑婆年纪比她大,都能推开。 石门打开的瞬间,里边传来一阵淡淡的清香。 秦歆鼻尖耸动,是宁国公柳清身上的熏香。 也就是说,他也来过。 秦歆往里走,看着布置得无比精致温馨的暗室,不禁蹙眉。 这弄得金屋藏娇似的…… 虽是地下暗室,却也灯火通明,还有鲜花。 再往里走,秦歆越过屏风,却看到一个被锁在床上的女人。 她头发散落,容貌尽毁,只能从发间的白发可辨出年岁不轻。女人脸上的刀痕叫秦歆一惊,下手之人该多恨…… 才会一刀一刀将这张脸划得面目全非啊。 秦歆咬着唇,将火折子握紧,女人手脚被捆,正闭着眼。 似是听到动静。 哑声道:“嬷嬷,你又来了……” 嬷嬷是……哑婆? 秦歆没敢吱声,女人也没睁眼,只是继续道。 “昨日听柳清说,你受伤了,无事?” 没听到回应,女人自嘲似的笑了笑。 “瞧我,忘了你已口不能言了……你是何人?” 说着话,女人便睁开了眸子,看见一个年轻俊秀的小姑娘时,也没紧张恐慌,只是迟疑了下,问。 女人抬眸时,秦歆发现她的眼睛……有点眼熟。 她没毁容之前,定是个美人,身段气质和眼睛,都骗不了人。 “我……是误闯此地的丫鬟,前辈,您是何人啊?为何被困在这暗室中?” 女人依旧镇定,身上有股大家闺秀的端庄大方气质。 “你是特地来这的。你肯定不是国公府的丫鬟,你到底是谁?” 还很聪明。 秦歆想,也对,哪有丫鬟躲得过重重机关到这啊? 亮了下匕首,秦歆唇角轻提,打量女人身上果然穿着那件云眠锦制的中衣,外边披了一件狐裘—— 定是畏寒。 “若您是好人,那我,便是救您的人。” 女人平静地回望秦歆澄净的双眸,没反应。 便听秦歆继续道—— “若不是,我或许也可以是帮您解脱的人。” 好一个机灵的丫头。 好人便救,恶人便杀? 怎么听,都像是要帮她。 倒是个新鲜的说法。 女人轻笑了声。 “外边的世界变化极大?如今外面都是你这般有趣的丫头吗?” 她看着秦歆。 “不必救我,但你可以帮我向一个人带句话。” 秦歆盯着这张难以辨别的脸,不死心地问。 “那您能告诉我,您到底是谁?为何宁国公要关着您?” “我姓柳。” 第39章 遁走,死无对证? 姓柳? 秦歆眸子一睁:“那,那,那柳清是你的——” “小姑娘,有些事情,不是你该知道的。” 女人声音沉稳,她看着秦歆,却没法完全信任。 信任…… 呵,毕竟至亲之人都能心生猜忌和举刀相向,更何况一个初次谋面的? “前辈,我其实是——” 秦歆顿了顿,咦,没有人来打断? 按照电视剧的节奏,这会肯定有人来打断她的话才是。 或者紧急时刻,国公府的人过来,惊险万分…… “你其实是什么?” 系统:你倒是说话啊!我也好奇她的身份!你到底为何卡住了?! 秦歆一愣。 哦,提醒她了,系统这没用的小废物,不能叫它听到了。 想着,她便将系统屏蔽了。 系统信号中断之前:……天杀的秦歆!在人最好奇的时刻关闭信号! 秦歆打了个喷嚏。 揉了揉鼻子,然后低声道—— “其实我是有身份的人。” “……” 女人似是愣了下,唇角动了动。 “多有身份?” “前辈,你是国公的妹妹,传言中那个十多年前为救太后而身亡的柳夫人?” 互相不报身份,秦歆只好大胆猜测。 女人眼眸微震,唇角冷淡地勾了勾。 “原来外边,是这么传的……呵,这倒是她会做出来的事。” ta?男他女她啊? 秦歆听着快急死了—— 她虽然是个碎嘴子,但她不想在找线索的关键时刻和人闲扯啊! “我可以帮……” 秦歆刚起了个头,就听到外边有咳嗽声。 是柳清。 女人立时神情一肃,对她低声说:“是柳清,他走的另一道门,你先走,别被发现……了。” “了”字没说完,刚刚还在眼前的小姑娘,就没了人影。 “倒是个机敏的。” “你在和谁说话?” 听到熟悉又厌恶的声音,女人闭上眼,面容冷沉。 “你总来,是想放我出去?” 柳清听见女人这嘲讽之语,神色暗了暗,但他还是先谨慎地检查了下周遭,以及另一条通道,有没有人闯入的痕迹。 就在他定睛要看向那通道时,女人蓦地来一句—— “你到底要关我到几时?这么不想我见光,何不一刀杀了我!” 她身体似因为愤怒在挣扎,牵动铁链作响。 “你别伤着自己!是大哥对不起你……但你别伤害自己。” 柳清被她吸引了注意力,便没再注意有没有人来过。 而贴着石阶藏起来的秦歆,便趁机打开黑雾中的地板,准备上去。 好险! 都说了别废话了,这下好了,依旧是只有线索没有真相。 真相…… 或许还需要她和顾斐一起复盘。 秦歆将箱子复原,然后准备出去。 刚起身,便又猛地蹲下。 透过门缝,她看到外边昏暗,有身影晃动,她靠着箱子,将火折子吹灭。 外面都接近黄昏了,顾斐应该快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没人在外间了,才快速闪人。 翻墙后,一路狂奔回的厢房窗外。 “陛下是找王后吗?” 秦歆刚打开窗户,就听到柳清的声音。 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嗯,答应陪她去逛集市。” “陛下真是宠爱王后。这个时辰了,王后还在睡?” “年轻人嗜睡,正常。” 顾斐语气有点不耐了。 “舅父没别的事的话,孤和王后就先不叨扰了。” “好,那臣恭送陛下与娘娘。” 秦歆趁着顾斐拔高音量说话的间隙,翻了进来。 双儿刚要出声,就被秦歆竖起食指示意噤声的手势制止住。 “娘娘,陛下来了。” 待秦歆将丫鬟的衣裳换下,换上来时那套裙子后,双儿才配合地开口。 秦歆便回着:“陛下来了?那还等什么——陛下,臣妾这就出来。” 不多时,秦歆出来,言笑晏晏地望着顾斐,看到柳清时,淡定地点了下头。 “国公。” “娘娘。” 柳清朝她行礼,但眼神却带着打量。 秦歆垂眸,看了眼鞋面,嗯,鞋套摘了的,那没事了。 只是柳清如此谨慎的性子,只怕是要怀疑她了? 伸了个懒腰,秦歆走到顾斐身侧。 “陛下莫怪,从前在山上无所事事,除了睡觉便是睡觉的,贪睡了些。” “见怪不怪了。” 顾斐脸依旧紧绷,语气也淡,但任谁都听得出,这是在和王后调笑。 柳清将二人的表现看在眼里。 待二人离去后,他对着二人的背影,从袖中拿出一根头发,稍作端详。 王后的头发,似是比寻常女子短一些啊。 柳清手指一松,头发飞落,他眼底一片黯。 回宫的马车上。 秦歆迫不及待地和顾斐分享“战果”。 “你猜怎么着?这次真找到暗室,也看到被关之人了!她说她姓柳,她还被柳清用铁链锁起来了……” 顾斐放在香炉上准备拨下香片的手,立时一顿。 姓柳…… 他查过了,柳家讲究清流名节,注重家风,前后三代没有任何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女。 而他又在刑部的卷宗里,翻到了那年的案子。 “我也有发现。” 秦歆立即将脑袋凑过去。 无声表达着“快说给我听听”的急切。 原本烦躁的心情,不知为何,被秦歆这个小猫探头的动作弄得…… 好像也没什么了? 顾斐警惕地打开车窗,看了眼前后,然后将窗关上。 这才手掩在唇边,附耳对秦歆说他翻阅几个时辰卷宗的发现。 “元呈十五年,王后礼佛路上遇刺,随行侍从皆被杀,关键时候胞妹柳夫人冲出来为其挡刀,当场身亡。 这案子是当时的平阳侯协理大理寺结的,他们抓了一伙盗匪,问斩。 但奇怪的是,结案时,并未交代这些盗匪抢走任何宝物。” 草率,实在是草率。 像是随便抓了几个替罪羊顶罪的。 秦歆吸了口气。 “那,柳夫人的墓在何处?” “是国公料理的后事,说是尸首当时毁坏严重,怕叫年幼的柳烟冉伤心害怕,便火化,骨灰葬在柳家墓园。” 必有蹊跷。 “那,暗室里那个,肯定就是柳夫人了。” 顾斐揉着眉心,从记忆里找出久远时对柳氏姐妹的印象。 不禁模糊。 “我现在不知道该信什么了。” 事情很复杂,平阳侯前后十年,牵扯进了两桩刺杀案…… “我去过大牢,平阳侯……死了。” “死了?” 不是还没问斩吗?秦歆眸子瞪大,抓住了顾斐的胳膊。 “是,是被灭口了?” 顾斐点头。 “既已判了斩首,那便不可能畏罪自尽。” 而大牢那么多狱卒把守,却还是叫幕后之人得了手,辰王的处境,比他想象的还要艰难。 第40章 双生,真相只有一个? 秦歆回宫后,等到次日,张管事便来找她了。 说是让他寻的册子都找齐全了。 秦歆朝欢儿使了个眼色,她立马将其余人遣走,然后福了福身,和欢儿一道出去。 “本宫看过了,嗯,内务府这回没有对本宫欺瞒,用度的确……嗯?太后原来赏了这么多绫罗绸缎和珍宝给柳夫人。” 她做出不理解的表情:“这位柳夫人是……国公夫人?” 张管事闻言,立时摆手摇头。 像是想在秦歆面前表现,便立时低声解释。 “娘娘有所不知,国公夫人是国公夫人,而柳夫人——却是锦悦宫那位主子的生母,也就是太后娘娘的胞妹。” “啊?那为何唤她柳夫人,而不是别的姓氏?” 装作对柳夫人一无所知的样子,秦歆很快就得到张管事滔滔不绝的解释。 “那是因为啊,柳夫人是低嫁,她当时嫁的人只是一名小副将,后来不知为何出去剿匪,死了。国公心疼柳夫人孤女寡母,便将她接回了国公府。” “而太后,心疼妹妹年纪轻轻守寡,便准她改嫁。柳夫人却不肯,说要为丈夫守节。但为了淑妃娘娘能立足,便让淑妃娘娘改姓柳,淑妃娘娘的母亲自此也就被唤作了‘柳夫人’。” 张管事说着,又摇头叹息。 “那位柳夫人和太后娘娘是双生,模样极为相似,感情也是你极好。要不是那场横祸,哎……” 秦歆微微疑惑。 “她们的双胞胎?” “啊,对,是双胞胎。” 秦歆握着手中的册子,一时有些弄不清真相和迷雾哪个离她更近点。 “还有呢?本宫的意思是,双胞胎太罕见,很有些新奇。她们喜欢的事物也一样吗?” 张管事立马摇头。 “这个娘娘问老奴就问对人了!犹记得那一年,先帝在宫中设下中秋晚宴。因为王后娘娘喜欢海棠花,先帝便催满园的海棠同时盛开。 秋海棠美得哟,当时还是一段佳话。只不过后来陛下不喜花卉,如今的太后便也不常侍弄了。” 海棠花! 秦歆捂了下嘴,难道,难道关在暗室里的那个,才是真太后? 而寿康宫的那位…… 才是柳夫人? 秦歆呼吸都险些停了停,她盯着底下的张管事,尽量保持常态地追问了句。 “那,寿康宫的老人还多吗?本宫瞧着,只有那位赵嬷嬷年岁长,其余宫人好似还没张管事有阅历和能耐呢。” 张管事听得嘴角都要咧得裂开了。 “自然,自从柳夫人出事后,太后便消沉了好一阵,接连失去至亲至爱,太后便专心礼佛,不问世事……大概是怕旧事重提伤心,当初伺候太后的,一大半死在遇刺中,一小半都出宫去了。” 一个都没留下? 秦歆眯了眯眼眸,哪有这么巧的事。 起先她还想过,太后这么宠爱柳烟冉,会不会她和顾斐其实是狸猫换太子……她才是先帝的女儿,而顾斐,是她胞妹的孩子。 但查过了,年纪对不上。 后来直到她见过暗室里那个容貌尽毁,依旧从容镇定的女人…… 现在想想,那女人的眼睛为何眼熟了! 是顾斐,顾斐的眼睛像她。 还有轮廓,她的轮廓和寿康宫的那位一般无二。 双生姐妹,长得像,想冒充也不难。 只是她想不通。 不管是哪个妹妹当太后,柳清都是国舅,他为何要冒这样的危险,昧良心地换了两个妹妹的人生? “本宫初来辰国,对这里一切事都不熟悉。不想张管事竟对王宫的事这般清楚,以后本宫就不愁找不到人问了。” 张管事忙谄媚地回:“娘娘言重了,能为娘娘分忧,是奴才的福分!” “对了,张管事你见过从前的太后娘娘,那你知道从前她老人家是什么性情吗?” 秦歆想起暗室那女子,不禁问。 张管事挠了挠头,似有些犹豫。 “这……” 也不敢妄议啊。 秦歆便保证:“今天的对话,只有你知本宫知,绝无第三人知。本宫也是好奇,想讨好却……实在是无门啊。想知道她老人家从前在本宫这年岁时的喜好,或许能投其所好。” 听了她这解释,张管事才了然,原来如此。 便立即道—— “太后娘娘从前也是个文能作画写诗献策、武能骑马射箭蹴鞠的奇女子,有勇有谋,又对宫人温和仁慈……只是,那场横祸,叫她老人家一心只有佛经了,娘娘不如送些佛经……” “好的,本宫知道了,你回去。” 待人一走。 秦歆便摸着自己嗡嗡转的脑瓜子。 “哎妈呀,也就是说我嫌磨叽的那位——顾斐亲娘八成是暗室里那个!” 这事太费脑了,但秦歆没找到适合烧脑子的顾斐。 徐总管说顾斐在御书房,被几个讨论江南水患的大臣围着商谈大事。 秦歆便让欢儿去了一趟浣衣局。 听说这里有很多从前在妃嫔宫中当差,后被罚这做苦役的宫人。 直到傍晚,欢儿才口干舌燥地赶回来。 茶都来不及喝,便将情报告知给了秦歆。 说是从前在先帝宫中当差,后被太后罚来的一名宫人讲,曾撞见过柳夫人从先帝寝宫出来……随即先帝对柳夫人不喜,但碍于太后的面子才没宣扬。 然后柳夫人去世后,这名宫人就被罚来洗衣服了。 还说为太后不值,竟为了个白眼狼伤心了这许多年,寒了真心为她着想的宫人的心。 欢儿还提到了一处地方——望月楼。 说是太后当年还是王后时,提名的一座阁楼。 先帝往里边搬了许多藏书,还为她作了不少画。 秦歆便准备去一趟望月楼。 只不过…… 这楼早就被封了。 秦歆觉着,在哪,都逃不过要当“女飞贼”的命运。 便趁守卫轮值时,钻了空子,进了望月楼。 一进去,秦歆就被呛得流眼泪。 看得出,这阁楼的确藏书众多,却无人打理,好多书都发霉了,书架上都是灰尘。 她挥了挥,拿了手绢蒙住口鼻,然后开始翻找字画。 秦歆看到一幅龙袍男子伏案批奏折的画…… 落款——明月。 是女子极好看又利落的笔迹。 秦歆又翻了翻。 最后翻到了帝后双人画像。 画上的女子被人用刀划得没有脸…… 叫秦歆想起暗室里毁了容的女人。 再翻了翻,看到一幅单人的画像,上面的女子面容骄傲,眉眼妩媚,神似—— 柳烟冉。 画上只题了“澄星”二字。 明月,澄星。 应当是柳家姐妹的闺名。 秦歆看着这画像,不知为何,和脑子里另一位就重叠了。她登时一个激灵。 “什么味道……” 她不知不觉翻到了天黑,要折返时,嗅到一股…… 火油味。 系统:快跑!有人放火! 秦歆:你怎么不早说啊! 火是忽然从一楼外边烧起来的,秦歆抬手掩面,立即往高处跑。 但她再往上,却发现阁顶的门被锁死了…… 还是铁门。 秦歆回头看着蔓延上来的火,脸白了白。 在皇宫中,还是禁地,居然会有人敢放火。 看来,是她查到不该查的,被发现了。 而这铁门很新。也就是说,有人计划好了要在这里,烧死她。 浑身被烤得炙热的秦歆,不断踹着门,门纹丝不动,身后的灼热感愈强烈,她呛得眼泪飙出。 ——糟糕,她命休矣。 第41章 被困,他从火海外来 “咳咳咳咳——” 秦歆捂着口鼻,仍是呛得咳嗽不止,嗓子里进了烟,愈发难受。 她出门前还让欢儿和双儿给顾斐留口信…… 不知道那家伙现在得空了没? 不是,大兄弟远处的水患先缓缓一起想法子赈灾,你先来近处灭火救救我啊! 系统:你快将门撞开啊!不然今天就得死在这了! 秦歆撞得胳膊都肿了,随着身后的火势加剧,烤得铁门滚烫。 她抬脚将门踹得变了形。 听到系统的催促,她翻了个白眼:你倒是帮忙啊!你不是系统吗? 系统:……我没办法。 秦歆:算了,你要不趁早换个宿主,我可能快噶了。 起初外边没人,估计是事先就被引开了。 随着火势愈烈,宫人发现了,忙赶来喊救火。 顾斐从御书房出来,眼皮子一直在跳,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陛下,陛下,您快去救娘娘!” 一直守在门外的欢儿,看到不远处的火光,推断了下方位,然后便吓得脸色惨白。冲到顾斐跟前,被太监拦下,她隔着人便朝顾斐求助。 “她怎么了?” 顾斐匆匆下台阶,若有所觉地往前方眺望了眼,再看这神色急忙的宫女,便心道不妙。 “陛下——” 欢儿慌慌张张地继续着。 “娘娘说要去望月楼……说是多半不安全,要是半个时辰内没回来,就叫奴婢向您求助……望月楼方向好像,好像……起火了!” 娘娘说了,只要那边有任何动静,那就一定是她出事了! 天色转黯,是以,望月楼那边的火光格外醒目。 顾斐都没等到欢儿话声落下,便拔腿就朝望月楼方向奔去。 “所有人,去灭火,救人!” “是!” 顾斐赶到时,阁楼一层已经烧得不成样子。 他眸子瞪大,火光映衬下,尤其摄人。 “还愣着做什么?救火啊!” 徐总管忙催促周围的宫人提水灭火。 顾斐拿起水桶,往自己身上泼,又打湿了帕子捂住口鼻,然后披了一件湿漉漉的袍子,准备往里冲。 身后的陈将军见状,吓得忙托住了他的腰。 “陛下,陛下不可啊!” “你让开!王后在里面!” 顾斐声音沙哑,厉声喝止。 周围人一怔,王后在里边? 这…… 这么大的火! 要是人真在里边,还能活吗? 一时间,大家战战兢兢灭火,不敢吱声。 顾斐挣开后,便义无反顾地往里冲—— 不管怎样,他都不能对秦歆见死不救! “秦歆,秦歆,你坚持住!” “陛下,陛下不可啊!快护驾——” 外面真吵。 秦歆破开了铁门,也是这扇门,挡住了熊熊烈火。 她在门后,一身狼狈。 几近昏迷时,好像听到谁在呼喊她的名字。 可是…… 这就是本破书,谁会喊她的名字呢? 是不是要死了…… 所以才会产生幻觉? 秦歆咳嗽着,感觉烟熏火燎的,嗓子都要哑了。 她勉力睁开了眼。 火好像被人扑灭了。 但她在高处,身下的板子随时烧断。 就算不是烧死,她也会摔死。 真是……难逃一死啊。 系统也没动静了,不知道是不是已经逃了。 秦歆忽然一点都不害怕—— 死了后能投胎吗?那……是不是可以回到现代。 是不是就能玩手机了。 对不起,人之将死其愿也真。 她是真的很想再刷一下这本书,然后留下她血泪一般的评论—— 家人们别看,是真的会穿越啊。 “秦歆,秦歆你在哪!” “咳咳——秦歆,你回答我啊!” 陛下都冲进来了,禁军便集体上阵,快速扑灭了火,但里边还是很危险,随时会有烧断的横木砸下。 顾斐不听他们的阻拦,禁军只好跟着他进来搜救。 一根断木砸下时,顾斐被陈将军拉开。 他瞳孔一震,好险,差一点,就会砸在他头上。 心有余悸的他,却更加担心秦歆。 怕找不到她,更怕……在这片废墟中找到她。 “秦歆,秦歆……你说话啊!” 顾斐环顾四周,喊得喉咙都哑了,都没听到一声回应。 不禁灰心,挫败,懊恼。 秦歆扒着摇摇欲坠的铁门,终于听清这声音。 不是幻觉,是顾斐。 是顾斐在喊她。 只是—— 他倒是往头顶看看啊! 秦歆没力气回应,只能抬起虚弱的手,拍了拍铁门,但同时,她坐着的横木也开始摇摇欲坠。 “……” 这要是摔下去,都不知道责任该落谁的头上。 但这动静,惊动了陈将军等人。 “陛下,娘娘在上面!” 阁楼二楼的楼梯全烧断了,秦歆在三楼的出口那。 她此时就是悬挂在高空中,仅靠一块承重的横木和铁门庇护。 顾斐看得心惊肉跳。 “秦歆你别动!我来救你。” 秦歆张了张嘴,很想说话,但说不出来。 她哪敢动。 顾斐却:“你别怕,不会有事的。” 此时的顾斐也好不到哪去,身上多处烧破,像极了……乞丐。 一张俊脸也有了脏污。 这样仰着脸的角度,秦歆庆幸眼睛被熏得看不清,不然肯定有损他的颜值。 “垫子、绳子,快!” 顾斐冷静地指挥着手下将厚厚的软垫抬进来,做好秦歆若是摔下来能垫背的打算。 然后又让人拿绳子,抛给秦歆。 陈将军将绳子握在手中,甩了甩,然后抡起臂膀,用力一扔。 秦歆伸手接住。 “娘娘,绑在身上,小心些。” 陈将军将绳子另一端丢给手下,禁军将绳子带出去绑在树上。 秦歆:“……” 你们是觉着我还有力气自己滑下来吗? 有没有可能小龙女的出场方式,在她没被烟熏火燎之前,她就做不到? 顾斐也意识到了这点。 不禁咬牙瞪陈将军—— “你不会轻功?” “卑职不会啊。” 陈将军壮实如牛,瞧着也的确没有这个能耐。 顾斐便剜了他一眼,手一抬,身后的内侍高手便身体凌空,在半空中时踩了下拉紧的绳子,飞到秦歆所在的高度,伸手便将秦歆抓住。 秦歆立时紧紧抓着对方的胳膊,然后被带着落在垫子上。 “秦歆,没事了,没事了。” 顾斐上前,将杵着碍事的内侍推开,伸手扶住虚弱无比的秦歆,让她摇摇晃晃的身体靠在他怀中。 安抚地轻拍了两下她的后背。 劫后余生的秦歆,吐出一口……烟气,喑哑地说—— “顾斐,你……” “别说话了,我带你去找御医。” “不是……” “嘘,秦歆你现在说话像只老鸭子,所以别开口了。” “你大爷……” 将人抱起,顾斐唇角翘起,眼睛却有些红。 真好,她还有力气骂他。 真好,她还活着。 秦歆靠在顾斐胸口,终于不用紧绷着神经的她,放心地晕了过去。 这世界如此凶险,他却从火海外来,只为救她。 第42章 失声,他好像心疼她了 望月楼这场大火,将阁楼烧成灰烬。 寿康宫中,太后唇角冷漠地扯了扯。 烧干净了好,好啊。 “王后如何了?” 她沉着脸,问。 “陛下冲进去及时救下……受了伤,但应该性命无忧,御医正在医治。” 太后眼眸微抬:“是么,那还真是命大。” 说着,她又看向赵嬷嬷,眼神深奥。 “送些珍贵的药材去探望下。” 赵嬷嬷心领神会:“是。” 凤栖宫。 此时上下俱是一片忐忑。 顾斐守在床前,看着医女给秦歆包扎受伤的胳膊,唇角抿得紧紧的。 她身上烫红了好几处,这还只是他能看的地方…… 双手最厉害,烫了泡。 “陛下,您的肩……老臣给您也处理下伤口?” 顾斐便隔着屏风,让御医给他处理肩上的烫伤。 不严重,但红了一大块,看着吓唬人。 他也没因为秦歆还在昏迷,就焦急得忘了正事。 “查清楚火源了吗?” 他将陈将军喊进来,沉声询问。 陈将军将找到的火油桶呈上。 “这是从望月楼旁边湖里找到的。是有人蓄意纵火……” 他又道:“那铁门也是新装上的,显然是知道有人会去,所以提前安上。” 也就是说,这是个圈套。 那,是从哪里开始,“望月楼”就被盯上了呢? 不,更有可能是对方盯着的人就是秦歆。 顾斐眉头紧锁,第一反应便是柳清。 那天柳清出现在厢房外,虽说不显山不露水,但难免内里对他们起疑。 秦歆去暗室十分谨慎,却到底不是老狐狸的对手,万一对方识破了她,那么今晚这场大火—— 就是针对她的一场谋杀。 “查,严查!” 顾斐动怒了。 “不管幕后指使之人是谁,都一查到底!” “是!” 等陈将军下去带人继续调查宫中纵火的事后,御医又小心翼翼地对顾斐说—— “陛下这嗓子,要当心些,切莫再动怒了。” “嗯,王后的伤势怎样?” “娘娘主要是灼伤,好在不严重不会留下疤……麻烦的是这烟呛入咽喉,伤着肺了,可得紧着点调养了。” 顾斐一听说伤着肺了,立时紧张起来。 “可好调养?药随便用,务必治好。” 御医点头不止。 “老臣遵旨。” 看向屏风,顾斐又问—— “她身上有灼伤,可有涂抹的药膏,为她缓解伤痛。” 御医继续点头。 “有的有的,老臣这就去开。” 见顾斐欲言又止,御医便又小心翼翼地揣测着说—— “陛下不必担心,娘娘年轻又身子骨康健,很快就能养好的。” “嗯。医女留下照顾,你退下。” 医女很快处理完秦歆身上的伤,然后去外间候着。 不多时,外边传来徐总管的通传。 “陛下,寿康宫遣人来给娘娘送来名贵药材,太后娘娘关心王后的伤势,想问问娘娘醒了没?” 顾斐坐在秦歆床边,将被子替她掖好,看着她苍白的脸,喉结微动,眼露怜意。 此时闻言,眼神一冷。 “东西收下,孤替王后谢过太后了,王后刚睡下,就不见客了。” 赵嬷嬷在外,徐总管将话带到,朝她摇了摇头。 “嬷嬷请回,陛下这会儿正守着娘娘。” 赵嬷嬷听说秦歆才睡下,便琢磨了下,点点头,转身回寿康宫复命了。 到夜里,秦歆皱着眉头,不舒服地呻吟。 一直喊着“烫”和“疼”。 医女为她涂药,却被半睡半醒的秦歆挥开。 医女不敢上前,一是怕被伤着,二来又不敢冒犯到王后。 顾斐就睡在一旁的榻子,压根没睡着,听见秦歆嚷嚷不舒服,便立即起身。 见状,他从医女手中接过药膏。 “孤来,你下去。” 闻言,对冷脸的顾斐很是畏惧的医女忙行了个礼,出去了。 顾斐挽起袖子,坐在床边,为秦歆涂抹药膏。 秦歆对他也一样不客气。 咚咚两拳过来,顾斐狼狈避开。 无奈失笑。 “受伤昏迷了都这么有劲儿?” 话音刚落,笑容就僵住。 “咚——” 应激似的秦歆,一拳打中没设防的顾斐的下巴,后者牙齿都磕着了,疼得吸气。 “火,火……好大的火,疼……烫……别过来,别杀我……” 秦歆摇着头,眉心皱起,很是痛苦的模样,脸上都是汗。 梦魇了。 顾斐便顾不得疼痛,伸手扶着她的双肩,轻声安抚。 “秦歆,秦歆,没事了。火灭了,不疼了,不烫,我在,没人会杀你了。” 不知为何,看到这般脆弱的秦歆,顾斐心口很是难受。 被针扎了一下一般。 秦歆还是哑着声音在呼救。 无法,顾斐将她扶起来,让她上半身靠在他怀里。 轻轻拍抚她的后背。 想了下,哼了摇篮曲。 没用。 秦歆甚至用喑哑的声音嘟囔了句“别唱,难听”。 “……” 哭笑不得的顾斐,想了下,给她念起了“元素周期表”。 “老师,老师我错了,以后再也不上课睡觉了,别念了……” 谁料,秦歆又对上了。 顾斐低头,盯着她。 “你莫不是醒着?” 谁昏迷这么多话的?这嗓子都熏坏了,还能张口呢。 这会没有回应。 顾斐顿时哭笑不得,只轻轻拍她的肩,带着她的身体轻轻摇晃。 不多时,秦歆便在这温柔的安抚以及规律的摇晃频率下,睡熟了。 于是,顾斐就这样搂着秦歆,靠坐在床头,直到天亮。 伺候的宫人见帝后如此,不敢打搅,默默退出去。 而秦歆率先睁开了眼。 她浑身都疼,灼烧叫她的皮肤火辣辣的疼,但不知道是谁给她涂了药,冰凉凉的,好像缓解了不少? 等她试图动一动时,才发现自己好像是在谁的怀里。 她的眼睛也被烟熏到了,一睁眼就难受,一努力视物便流泪。 是以,当顾斐被她的动静弄醒,和秦歆四目相对时,便看到她无声落泪的模样。 他心口一荡,好像被轻轻地撞了下,塌陷了一块。 他还从未见过秦歆这样。 心疼是心疼,但是…… 见惯了金刚芭比意气风发的样子,突然我见犹怜的样子…… 怎么说呢。 顾斐本能地伸出手,大手将秦歆的眼睛轻轻挡住。 “秦歆,我救你是应该的,你别这么感动。” 叫他更自责了,没有更早一点赶到,叫她受苦了。 秦歆张了张嘴,试图发出声音,结果沙哑得像是砂子摩擦器皿底部的声音,令她抿住了唇。 不会从此成烟嗓了? 她无声,顾斐便自行会意。 “对不起,这次叫你受罪了。” 想起顾斐冲进火海救她的那股劲儿,秦歆唇角弯了弯,伸手轻轻拍了下他的肩。 但目光落在肿成猪蹄一样的手时,眼睛瞪得大大的。 然后又生理性流泪。 顾斐低头,便看到秦歆望着他泪流满面。 “……” 这还是秦歆吗?感动居然超过了三秒? 第43章 顾斐,有点默契但不多 等秦歆这眼泪默默掉了有一会,顾斐忽然意识到…… “你是不是眼睛疼?” 秦歆这次都不张嘴了,直接点头。 可算是有点眼力劲看出来了。 他自说自话的,都给她说得急脾气上来了—— 一直被误会在感动,她真的会谢。 顾斐:“……” 伸手想摁住她的脑袋,别点了,不说话也净表达些他不爱接受的意思。 “饿吗?” 这些日子的相处,叫顾斐摸清了点秦歆的习性。 第一怕死,第二怕饿。 秦歆用力点了好几下脑袋。 当然了,这昏迷了一宿,滴米未进的。 顾斐便唤人传膳,因秦歆的嗓子伤着了,所以只能吃流食。 看了眼秦歆包成粽子的手,顾斐便抖了抖袖子,拿起汤匙。 “张嘴。” 秦歆乖乖张嘴,却有些嫌弃地瞟了他一眼。 他这嗓子沙哑的,也有些厉害了,还是少说两句。 如听魔音耳失聪的。 顾斐继续保持着没默契的会错意水准。 “不好吃?忍忍,你的喉咙伤了,只能吃粥喝汤。” 秦歆摇头,这粥很好喝!质疑谁都别质疑御膳房大厨的手艺,改明儿她就去御膳房学艺! 这般难吃? 顾斐轻轻蹙眉,身后负责送膳的宫人立即吓得跪下。 听候发落。 于是,秦歆错愕地瞪着眼,眼睁睁看着顾斐将粥端远了…… 她“啊”了声,没吃饱啊! 但更令她震惊的事发生了—— 顾斐竟就着她用过的汤匙,舀了一口粥,喂他自己嘴里了! 秦歆的小脸一点点涨红。 这厮,真是不见外的,怎么还共餐具啊…… 多不卫生! 但…… 她的耳朵都跟着红了红,他吃过就算了,还淡定地向她点头。 “好吃的,你别挑嘴,吃饱了才有精神养伤。” 看着递过来的这一勺粥,秦歆咬了咬下唇。 顾斐看她这视死如归的模样,疑惑了。 平日里,也没见她这般挑食啊。 叹了口气,他只当秦歆是喉咙受伤不舒服,吃不出好赖。 看她咬着唇不肯张嘴的倔强模样,只得作罢。 “罢了,吃不下就不勉强了,睡。” 秦歆歪头,脑袋猝不及防地就贴着自己右侧的肩膀。 满脸问号地盯着顾斐看。 要不是他满脸都是顺着她的温和,她真的要怀疑他是故意的了! 不是故意,那就是真傻。 她吸了吸鼻子,鼻腔也火辣辣的疼,于是,两行眼泪再度失控落下。 顾斐慌忙将碗放一旁,略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她。 双手伸出,想给她擦眼泪又不敢。 “你,你别哭啊。是不是哪里又疼了?” 秦歆摇头。 眼睛熏狠了,泪失禁。 “眼睛不疼你哭什么?” 顾斐明显不信。以为秦歆在故作坚强。 秦歆看傻子一样地白了他一眼,嫌弃得很明显。 “我、眼、睛……睁、了会,就疼,才哭的。” 这一句话,说得尤为艰难。 秦歆听自己的声音,心情也很是艰涩。 顾斐按捺住捂她嘴的心情,叹气。 “乖,别说话了,我能读懂你。” “能、个、屁——” 秦歆实在是没忍住,嗓子再疼,声音再难听,她也张嘴骂了。 顾斐揉了揉耳朵,没憋住,笑了。 “好,我没默契,我的错。你休息,我一会来看你。” 秦歆身体像条鱼似的,往被子里一点点滑,然后躺下了。 睡不着,浑身都疼,但她需要闭目养神。 睁着眼便像两个水龙头,哗啦啦地流泪。 顾斐在秦歆面前还能调笑,待一转身,面沉如冰。 他赶着去上了个朝。 不意外的,收到了弹劾。 “望月楼乃先帝在时为太后所建,本是风水宝地,却意外失火烧毁……里边有多少先帝珍藏的书籍字画……万一还有什么机密……” “陛下啊陛下,王后无故出现在被封的望月楼,此事不问个明白,哪怕她是一国之母,也难辞其咎啊!” 朱御史一走上前,便开始弹劾秦歆。 “还望陛下秉公处理。” “朱御史觉着,孤在徇私?” 顾斐冷笑了两声,神情比言语更冰冷。 他像是看死尸一样的眼神,叫朱御史心下忐忑。 朱御史壮了壮胆子,大声道—— “臣绝不敢有此意!但望月楼被封,一直都相安无事,为何王后要擅闯?她去了便失火,此事实在是……” “此事,实在是疑点重重。” 顾斐打断他,接着他的话,站起来,逡巡百官。 最后厉声道。 “必须彻查到底。是何人又要毁楼又要谋害王后,这样歹毒又不将孤放在眼里的家伙,孤必扒了他的皮。” “陛下息怒!” 百官听到熟悉的“暴君”发言,齐齐跪拜高呼。 “葛维历。” 顾斐便又点兵点将点到葛大人那了。 “你与禁军首领陈武一起严查此案。务必揪出真凶,还众人一个真相,也给王后一个交代。” “是,臣领旨!” 刘尚书看了眼葛维历,只觉自己这尚书之位真是空名了,刚要出列,就听到头顶阴冷沙哑的一声—— “查不出来,孤要你的命。” 本来还想领个差事表现下的刘尚书:“……” 默默收回了脚,名哪有命重要啊。 葛维历低头,顶着压力应了声“是”。 见朱御史还有话要讲,顾斐高声替秦歆分辨道—— “王后去望月楼,乃是孤授意,不想在王宫重地,却还有人手伸这般长,故意设下陷阱,将出入口封死,放火烧楼,意图加害王后。” “但凡你们有点脑子,就该知道,父王留下什么机密,还没传到孤这?就如朱御史所言,那王后得多蠢才会要烧个被封起来的阁楼?烧就罢了,她还将自己锁在里边出不来,怎么,以身殉楼?” 众人听着头越来越低,尤其是朱御史,只觉得陛下字字句句都在骂他。 该说不说,陛下平时只是出手毒辣,动辄要人脑袋…… 但没想到这嘴也毒,话少便罢了,这一大段话下来,脑袋仿佛被他踹了无数回。 “陛下所言甚是!” 顾斐培植的势力,立即响应。 葛维历知道,陛下重用他,却也将他放在火上烤,如今得罪了上峰,想要前程,便只能一心为君效力。 于是他直言道:“任何事都需要证据,无凭无据便咬定王后,御史大人,污蔑国母亦是重罪!” 朱御史膝盖都软了软。 这刑部的,天天就知道治罪治罪的。 他汗津津地点头,不敢吱声了。 顾斐觉着这朝上得乌烟瘴气,丢了几句重话,便甩袖散朝了。 第44章 杀生,线索连环断 凤栖宫。 顾斐就带了名武功高强的内侍,便来探望秦歆。 经过殿前槐树时,看见一名小太监,正鬼鬼祟祟地弯着腰处理什么。 他定睛一看,便示意内侍穗丰去查看情况。 穗丰走路无声,几个呼吸的时间,便来到小太监身后,手一按,便将人擒住。 小太监一惊,哆嗦着转身,脸色煞白。 “藏了什么?” 尤其是当看到穗丰身后的顾斐时,这小太监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活见鬼了一般。 一看就有猫腻。 “见,见,见过陛下!奴,奴才没藏什么……” 顾斐没吭声,只是使了个眼色,示意穗丰搜身。 穗丰很快就从小太监的袖子里搜到了一药纸包。 打开一看,空了。 再看小太监手边的药壶,顾斐神色一沉。 穗丰通晓一些药理,稍稍嗅了嗅,便朝已经怀疑是毒的顾斐点了下头。 顾斐眼神狠厉地注视着快要吓晕过去的小太监。 “带走,让凤栖宫所有宫人到殿前听命。” 顾斐说着,又吩咐欢儿和双儿去守着秦歆,确保秦歆似的安危。 凤栖宫的宫人不算多,大多是内务府拨的——当然,有没有别人动过手脚,那就不知道了。 虽说秦歆只让欢儿和双儿伺候,但偌大一个宫殿,不可能处处提防得住。 这不,她伤重,心腹宫女只顾着贴身照顾,自然就顾及不到方方面面的事。 顾斐当着凤栖宫宫人的面,对小太监施以杖刑,没几下,小太监便招了,说是欣嫔指使。 想在王后的药里掺慢性剧毒,让她身上烧伤之处好得慢,直到悄无声息地因皮肤溃烂而死。 顾斐腮帮子紧了紧,对着这血腥的杖刑画面,这一次却没有半点波澜。 对坏的纸片人仁慈,就是扎向自己的利刃。 他们或许有苦衷,但下毒时并未手软过。 都不容易,为何要他宽宥别人作恶的苦衷? 况且,这药居然是前两日就准备好了的,说明什么? 早就准备好连环计,一招杀不成,便还有另一招。 “带欣嫔。” 顾斐冷淡地吩咐着。 欣嫔被带到殿前,拒不承认,还没开始闹,便被眼前放在长凳上,像是快死了的小太监吓了一跳。 “最好说实话,不然,和他一样。” 顾斐居高临下地望着这个陌生的辰王妃子,在辰王记忆中都是陌生的—— 但她的姓氏并不陌生。 这是户部邢侍郎之女。 还想辩驳一番的欣嫔,愣了下,犹豫了。 “你没这个胆量下毒,要是说实话,孤从轻发落。” 若不是主谋,他自然从轻——都算到主谋头上去。 就怕这人要顶罪。 欣嫔脸白了白,忙跪下。 “臣妾真没有,陛下明鉴啊!这太监不是臣妾的人,臣妾根本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给王后下毒……” 她果然没有老实交代。 “行,先关着,等你想明白了,再说。” 小太监说得十分明白,顾斐还拿到了欣嫔收买小太监的证据,欣嫔一定是知情的,但以她的胆量,怎么可能给秦歆下毒? 她无非是想争宠,但在秦歆入宫之前,她也不受宠,反而顾斐查到的是,欣嫔一直靠讨好淑妃在宫里度日。 这样一个人,谁受宠便捧着谁的,自然不敢动秦歆。 她也没这样的后台。 所以她只是一把刀。 至于执刀之人,是柳烟冉还是寿康宫那位,亦或者是柳清,就需要欣嫔作答了。 欣嫔哭爹喊娘地被带走,她身边的宫人也被关起来审讯。 闹了这一出,顾斐心情也沉重。 然后看了眼那小太监,对穗丰说。 “以儆效尤。” 他的心,似乎也被这接连的性命威胁,磨得冷硬了。 孰轻孰重,他需取舍。 于是,凤栖宫的宫人,被狠狠震慑了一番。 陛下当众杖毙了欲对王后下毒的太监,还抓了欣嫔…… 秦歆醒了睡、睡了醒,是下午迷迷瞪瞪中,听到给她打扇的欢儿与双儿小声聊天,才知道这事的。 经此一事,顾斐直接拨了一列禁军在她寝宫外巡视、候命。她的药,由御医亲自煎成、试过,双儿经手,再到她嘴里。 整个凤栖宫,弄得像是铜墙铁壁一般,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更别说谁的黑手了。 秦歆听说顾斐下令杖毙太监时,有些意外。 说实话,来到这世界后,她在师父的魔鬼训练下,其实对封建社会下的人命多脆弱,有了深刻的认知。 强权下,必有凌弱与死亡。 她要做的是守住她不恃强凌弱的本心。 但顾斐似乎是接受不了这世界的运行规则的,他没她的适应能力也没她的适应过程,现在却…… “陛下呢?” 秦歆用气音,问欢儿。 欢儿摇头:“陛下很忙,期间来看过娘娘一次,见您睡着,便又走了。” 这么忙…… 是为望月楼纵火的事。 秦歆叹气。 是夜。 顾斐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呼吸沉沉。 “你说什么?” “陛下,那宫人畏罪自尽了。” 穗丰皱着眉头赶来,通传。 与此同时,顾斐命去传张管事的人也回了,说是张管事不慎掉入荷花池中,溺死。传唤时,已经死了几个时辰了。 浣衣局的宫人,内务府的新管事,居然都是设下的陷阱。 目的,就是引诱秦歆去望月楼,让她死在那。 “还有呢。” 顾斐神情晦暗,幕后之人居然做得这么绝,想必其余的线索和证人,也难保。 “陛下。” 陈武气喘吁吁地赶来,脸色无比凝重地道。 “卑职无能,查到一名当时擅离职守的禁军守卫,从他房中搜到了火油……但,卑职抓他时,他已经咬舌自尽了。” 又死了一个。 顾斐闭了闭眼,扶额。 在王宫,便能手眼通天,还让这些人自尽,可见是埋得多深的棋子? 此次,想必是投鼠忌器了。 “继续查,孤就不信了,他们还能将王宫的人都杀尽不成?” 凡做过必有痕迹。 他们收买人也好,安插眼线也罢,只要知道下游这人,便总是能顺藤摸瓜抓到上游布局之人。 “是!” 顾斐忙完,夜色已深。 他睡不着,还是打算去凤栖宫守着秦歆。 要死也是死一块,省得在这一个人头疼了。 秦歆白天睡多了,这会儿倒是精神。 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那边满腹心事的男人。 “啥情况?” “敌方坐不住了。” “好事啊。” 秦歆的气音,叫顾斐很难深沉。 他坐起来,借着殿内点着的昏黄的灯,看向她。 “但,线索查一个,断一个。” “没事,断了继续查,断着断着,boss就只能自己出面了。” “……” 顾斐忽然很佩服秦歆的心理素质,她就没有防线崩塌的时候吗? 想了下,他很缺德地道—— “就怕断着断着,我俩先没了。转世还要开这一局,你…… 继续当个不能玩手机的书中人。” 秦歆嘴角抽搐着,当场给他表演了个“伸腿、瞪眼、抽筋”的“已被吓死”节目。 谢谢,他是会转移伤心的。 看秦歆这鬼马的一出,顾斐低低笑了起来。 嗯,她的安慰方式,真特别。 特别管用。 第45章 妖后?关她啥事啊 等顾斐睡着了,秦歆才轻轻翻了个身。 ——没关系,他们终归是适应这个世界的。 不管好的,还是坏的。 只要他们原则不变,那就还是他们。 顾斐,你可得打起精神来,毕竟…… 秦歆眨了眨眼,又想流泪了,忙闭上了眼。 毕竟她现在暂时歇菜,帮不上什么忙了。 顾斐好不容易睡着了会,又被慌慌张张的徐总管唤醒了。 冷不丁的,看到床上一双黑不溜秋的眼睛在盯着,徐总管吓了一跳,再看是默不作声的秦歆,下意识拍了拍胸口位置。 “何事?” 顾斐坐起,脑袋上还有根头发翘起了,语气不大好。 徐总管却也顾不得这些,伴随着跺脚、皱脸的动作,他尖细的嗓音十分刺耳地落下一句—— “欣嫔,欣嫔娘娘她,疯了!” 谁,谁疯了? 秦歆咳了两声,忙拿起茶杯喝了口凉水,润了润嗓子。 耳朵竖起来,听徐总管和顾斐俩人对话。 “不是命人严加看守?期间可有人接触?” 顾斐倒是镇定,应该说,这一环环的,叫他早有心理准备。 但顾斐仍是怒了。 都看得这般严了,还能出差错—— 这辰王宫到底有多少眼线?! 不过,越是如此,越说明,他们急了。 “回陛下,期间只有送饭的宫人进去过……并无异样啊。” 顾斐扯了扯薄唇。 “是么?” 他阴冷地看了眼眼前小心回话的总管,目光微闪烁了下。 “那便也抓了,每个都盘问一遍。” 看幕后之人还能杀多少个。 秦歆觉着,此时的顾斐就像是被激怒的猛兽,斗上了。 等徐总管下去后,她哑声道。 “顾斐。” “怎么,哪里不舒服?” 顾斐原本冷沉的眼神,微微一晃,便恢复了点温度,看向秦歆。 “不要急,会水落石出的。” 她的嗓子伤得可真厉害,从前清亮悦耳的声线,如今这般喑哑,定是很疼。 顾斐默默握了握拳。 “秦歆,你只管养伤,这些,我来做。” “好,那也给我留点可以发挥的地方,别走大男主路,抢我戏份哈。” 秦歆说着,嗓子疼得她不住咽口水,但她却还是笑着。 一副与顾斐较劲的模样。 顾斐无奈,笑了下,点头。 然后出去了。 这人,才睡了这么会就又出去了…… 秦歆叹气,躺下。 欣嫔一疯,后宫就骚动起来了。 都说陛下为了王后,将欣嫔关押,欣嫔毕竟是娇弱女流,受不住审讯,是被吓疯的。 还说,禁军在宫中大肆搜捕相关人员,抓的抓,打的打,接连死了好多人…… 更有人说,陛下怀疑是后妃谋害王后,还要彻查下去,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在这言论还没彻底掀起热浪时,又死了个人。 慧嫔被发现自缢于寝宫中。 还留下了一封表明不愿受辱被审的绝笔书。 这一下,彻底炸开了锅,王宫上下惶惶。 尤其是后妃。 宫妃一时六神无主,便去寻了淑妃,淑妃闭门不见客,但耐不住众人求见,便带领着忐忑的宫妃,直奔寿康宫。 跪在寿康宫前,求太后出面做主。 “太后,求求您开恩,救救后宫姐妹们!” 柳烟冉声音高亢,眼底却满是算计。 “求太后做主,劝陛下收手!莫要为一人,害后宫姐妹惶惶不安,枉送性命啊!” 随柳烟冉这么一喊,这些宫妃便被成功煽动。 便纷纷效仿。 “求太后做主,劝陛下收手!莫要为一人,害整个后宫!” “求太后做主!” 太后没出来,只让赵嬷嬷出来为难地丢下一句“太后劝不住陛下,你们还是走,乖乖配合调查,清者自清,想来陛下不会冤枉无辜”,便又回寿康宫了。 “太后!若您不出面,臣妾等便长跪不起——” 寿康宫前这一出,以淑妃晕过去告一段落。 顾斐得知时,弹劾的折子已递到了案前。 “京中农户家中鸡鸭无故死亡,随即有童女失踪,屋门前有狐毛……钦天监星象异动,或有妖星降世害人……” “呵,就差直说孤的王后是妖了。朱御史,何时你也信妖怪之说了?” 顾斐看着眼前倚老卖老的朱御史,再看这京城儒生联名信,便知这是一早就安排好的了。 好啊,寿康宫、锦悦宫与宁国公府三位这是合起来要让秦歆死啊。 顾斐拍了下桌子。 “是人是妖,孤自会查个明白。倒是你,妖言惑众,来人,将朱御史关进大牢,听候发落!” 朱御史忙道:“陛下!忠言逆耳啊,您不能武断——” “朱大人。”顾斐视线冷沉,“别以为孤不知道你与寿康宫的关系,你以为孤不敢杀你?” 一句话,叫朱御史脸色一变,而穗丰便趁此机会将人嘴巴一堵,带走了。 凤栖宫。 秦歆在欢儿的搀扶下,慢慢在殿内走动。 身体倒是没什么不适,能走能动,就是嗓子没好。 御医开的药膏也很好用,灼伤好了一半。 “支支吾吾的,到底想说什么?说。” 秦歆走了一圈后,开始画图——宁国公府那地下暗室的地形图。 欢儿憋了好久,这会得了秦歆的准话,便一骨碌地将这两日宫中的传言说与秦歆听了。 末了,怕秦歆多想,欢儿忙安慰。 “娘娘别怕,都是嫉妒你,子虚乌有的事罢了,只要陛下护着您,没人敢动您的。” 秦歆却咂舌。 宫里死了这么多人? 张管事、浣衣局的宫女、当值的禁军、慧嫔,还有欣嫔也疯了。 这是狗急跳墙了啊! 柳烟冉那脑子怎么可能想得到带着宫妃跪寿康宫前请命的?定是寿康宫的授意。 只是…… 她以为寿康宫那位会沉得住气点。 正琢磨着,顾斐来了。 他刚处置完朱御史,脸色还有点不好。 见到下床走动的秦歆,神色微变。 “你怎么不躺着?” 秦歆古怪地望着他,语气平常,嗓音依旧沙哑:“我伤的不是腿啊。” 她使了个眼色,欢儿便出去了。 “又有谁惹着咱们陛下了?” 秦歆笑问。 看她还笑得出来,顾斐一时语塞,不知该不该将这倒霉事告知她。 秦歆便敛了笑:“说,我承受得住,刚已经听说宫中的传言了。” 待顾斐将城中闹妖一事说了,秦歆唇角抽了抽。 “这事,还真受不住。狐妖转世的妖后?这关我啥事啊?” 顾斐看她气笑的模样,忙安抚。 “嗯,哪只妖怪会被这点火险些烧死?” “……” 安慰得很好,大可不必。 秦歆顿了顿,才神情凝重地道—— “真是丧心病狂,为了污蔑我,连小孩都不放过。” 她握了握拳头。 “顾斐,水越浑,鱼越大。没关系,这次,甭管大鱼小鱼,只要作妖,我们都一起抓了!” 第46章 顾斐,你真讲义气 “他们里应外合,是我没护好你。抱歉。” 比起秦歆的乐观,顾斐则是自责。 秦歆是为查真相才被牵连其中,如今在养伤中,还要被人中伤陷害,对方处心积虑要她的命—— 他却没能未雨绸缪…… 秦歆白了他一眼。 “辰王这手死亡牌,你能打成这样已经不错了。现在三个姓柳的亲人要搞死他——还都有权有势,你有三头六臂也没法兼顾。” 再说了,她也不靠他生存啊。 他们是并肩作战的盟友,曾也是势均力敌的对手,小瞧谁呢。 顾斐淡淡地看着不服气的秦歆。 有那么一瞬,觉着自己在鸡同鸭讲。 她嗓子伤了都还这么能说,真是…… “不过柳家兄妹做这一个局,倒是将一个人推到了必死局面上。” 顾斐手指摩挲着袖口的龙纹,眼底一片冷然杀伐。 秦歆知道这时候不该有破坏气氛的念头,但—— 真有种逆子丢出去历练一圈,开始独当一面的自豪感是怎么回事? 咳,及时打断这邪门的脑洞,秦歆绷着小脸,故作严肃。 “你有计划便去做。” 至于她—— “我现在就担心一件事,暗室里那位还在不在。” 宫外“狐妖抓童女”的怪事像是谁为了推波助澜,将她这个妖后的罪名坐实,顺理成章除掉她的手笔。 柳清行事这般谨慎,如果此事是他所为的话…… 那,看来上次她找到暗室的事,已被他知晓。 不知真的柳明月还在不在那暗室,她担心—— 人已经被转移了。 秦歆想了下,喊出系统:系统,如果我去宁国公府,你能看到暗室里的情况吗? 感觉这个系统很不智能,秦歆便保险起见问了声。 系统:在你周围十丈之内的话,能看到。 秦歆:…… 哪个人工智能要靠看的? 但也够了,要是柳明月在,直接搜查便是,如果不在,就只能靠她移动式搜索对方的位置了。 看秦歆神色变化几番,顾斐便猜到她是在和系统周旋。 待她视线重新落在他脸上,他才问。 “有法子?” 他想派人暗中去营救,当然,这个难度很大。 莫说柳清是否已经加强守卫的问题,就说秦歆担心的人被转移这点,想救人,可能大海捞针。 好在,人必定还在京城中,一时难以转出城去。 秦歆唇角翘了翘。 “准确说,有人脉。” 看她这自信乐观的模样,顾斐跟着心情愉悦起来。 “那就靠你了,王后大人。” 想着欢儿说,这人为了维护她,将朱御史都收押了…… 秦歆没忍住伸手,在顾斐不明所以的注视下,握住他的手。 顾斐喉结一动,险些没出息地打了个嗝。 他紧张地盯着秦歆,心跳开始不规律…… 她这是做什么…… 秦歆红唇轻启,又合上,再启。 顾斐盯着盯着,视线就有些游离。 她的唇形还挺好看。 “顾斐,我知道这几天,你扛住舆论压力,坚定地维护我之后,很是感动。” 说着,秦歆顿了顿,眼神真诚,盯得顾斐都有些招架不住。 他脑子有些运转不动了,她是要表达什么? 难道……莫非…… “顾斐,我发现了,你是个讲义气的。不如我们结为——” 哎呀,嗓子疼,秦歆摸了摸喉咙,轻轻咳了好几声,才找回乱七八糟的声带。 她没看到顾斐的脸绯红一片,自顾自地将没说完的话接了下去。 “异父异母的亲兄妹!” 脸好似被烫过的顾斐,大脑宕机了片刻。 就像是叮的一声,回了神,理智也跟着回笼。 他收起动容,看着秦歆没心没肺还义正辞严的嘴脸,咬着腮帮子,拿起绢布扔她脸上盖了个全乎。 尤其挡住这双过分澄澈的眼睛。 转过身生闷气:那天就不该不要命地冲进去救她!让她当个哑巴挺好的! 顾斐深呼吸:我的期待值该和道德素质一起再降低点。 不过,他刚在期待什么呢? 秦歆将绢布从脸上拿开,一脸的无语。 “不想就不想,那继续当随时能散伙的塑料搭档。” 哼,小气鬼,一定是识破了她“想当暴君他妹,坐拥金银与美男各万千”的妙计。 寿康宫。 “你太急功近利了。” 太后手里的珠子快被她盘包浆了,她烦躁地转着珠子,不悦地望着底下的柳烟冉。 柳烟冉坐在那品茗,心情很好的样子。 “姨母您就是太谨慎了,此时不动手,还要等待何时?” 她不以为然。 不过是杀了个慧嫔,便能起到煽动后宫妃嫔抵制秦歆、给陛下施压的作用,简直…… 死得太值了。 要不是太后阻止,柳烟冉想,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几个,就不信陛下被朝臣刁难后,还能护着那贱人。 柳烟冉想到秦歆即将面临的下场,便笑出了声。 一朝雪耻,定要从秦歆千百倍地讨回她所受的气和屈辱。 看柳烟冉如此沉不住气,太后唇紧抿。 半晌才摇头。 “罢了,接下来你别妄动,哀家自会替你收拾王后。” 一个从别国远嫁来的黄毛丫头,除了顾斐,便无所倚仗,想捏死她,轻而易举。 之前是没将她放在眼里,但现在,居然查到自己头上了,那必留不得她了。 太后将珠串往桌上一拍,眼里杀意毕现。 “太后,国公求见。” 等柳烟冉一走,赵嬷嬷缓步上前,低声通传。 太后神色冷漠。 “这个时候,他来做什么?让他进来。” 夜色深深,柳清穿了一袭黑色斗篷,进到殿内,才将兜帽取下。 “兄长怎有空来。” 太后坐于高位,神色冷淡。 柳清神色也冷,语气更是。 “京中闹狐妖一事,是你做的?” “怎会是哀家?” 太后故作疑惑地反问了声,然后唇边笑意加深,极为阴冷。 “自是兄长的人做的。” “你!” 柳清气极,捂着胸口咳嗽不止。 好一会,才顺过了气,看着上方冷漠又残忍的妹妹,眼里很是痛惜。 透过这张脸,他像是在看另一个人。 面带悔恨。 “是我的错,不该与虎谋皮!不该帮你,而害了柳家的门楣啊!” 看着底下病弱的男人,太后眼底满是嫌恶。 “若都像你这般懦弱,或是她那般伪善,柳家的门楣,早就没了。” “收手,你们的斗争,和京城百姓无关,不要一错再错了!” 柳清上前一步,想劝说太后。 “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何必再铤而走险?” 太后脸色一沉:“住口!我想要的是什么,兄长难道不知?是他们先妨碍我的,就别怪我无情。” 怕柳清误事,太后倏然低声威胁道—— “兄长,泉哥儿那孩子贪玩,你又无暇照顾,妹妹便替你照看一阵,待烟冉怀上龙种,坐稳中宫,泉哥儿定白白胖胖地回到府上。” 柳清闻言,瞳孔一震,指着上方冷静中疯癫的女人。 “你,你,你真是彻底疯了!” 将柳清轰走,太后刚转个身,眼角余光瞥到一角,立时警惕。 “谁在那!” 第47章 验尸,找到人证 次日早朝,百官还未发难,顾斐便十分难过地称—— 昨日,听闻诸多噩耗,王后急火攻心,晕过去,至今未醒,还在救治中。 本来听说朱御史被下大狱,后宫又接连出事的言官,到嘴边的弹劾就这么噎了回去。 合着,朱御史不冤? 该不会是朱御史将王后气晕过去的? 这…… 陛下这般忧心的模样,王后的情形怕是不好。 “葛维历,你与陈武还有大理寺、刑部,限你们三日之内,抓住真凶,还王后一个清白,还后宫一个安宁,还京城一个太平!” 顾斐学会了暴君的经典动作——拍桌子。 不难学,效果也好,但就是,废手了点。 压力又给到了葛维历,他觉着刘尚书看他的眼神已经是“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立即拔除。 顾斐去了慧嫔寝宫。 而秦歆——拿着他的令牌,带着几名高手偷偷出宫了。 假借昏迷救治之名,实则,她出去查线索、找柳明月。 顾斐身边耳目众多,行动实在是不便,且没有秦歆的好身手。如此,俩人倒是分工明确—— 辰王负责宫斗这局,王后负责查案权谋这局。 系统甚至都表达了抗议:你是宠后啊!为何不躺着安心等陛下去解决问题? 秦歆懒得搭理它这被封建思想夹过cpu的逻辑。 顾斐分身乏术的能指望他解决啥?有这个等的工夫,她都将花脸的太后找到,直接给寿康宫那位一个大惊喜。 以毒攻毒,一劳永逸。 顾斐带了穗丰,慧嫔的尸身还在她寝宫。顾斐命人叫了个仵作来验尸。 陈将军在一侧。 穗丰则是得了顾斐的示意,在慧嫔寝宫搜查线索。 “回禀陛下——慧嫔娘娘非是自缢身亡……而是死后再被吊上去的!” 自缢会造成尸体颜面苍白,部分上吊尸体可见舌骨的骨折,舌尖外露,而慧嫔,通通不符合。 仵作很快就验出了结果。 顾斐接过仵作的验尸结论,上面写得很清楚。 慧嫔指甲里有血迹,鞋底有挣扎的磨痕,绳子受力方向不一致,死状也与自缢不一致。 有了“验尸报告”,宫中的谣言便不攻自破,至少,妃嫔们便清楚,这是针对王后的陷害,慧嫔是被杀,揪出凶手,她们才是真的安全。 但光有这个说服力还是差了点。 “这是什么?” 顾斐在慧嫔的妆奁处,找到一个长而窄的盒子,上面落了锁。 被陛下问到,慧嫔的宫女战战兢兢地摇头。 “奴,奴婢不知……” 听说慧嫔不是死于自缢,宫人们简直要吓死了。 谁这么大胆,在宫中谋杀陛下的妃子啊! “慧嫔身亡前,可有见过什么人?” 将盒子递给侍从,顾斐又检查起了慧嫔的桌案—— 笔墨纸砚。 绝笔书鉴为是慧嫔的笔迹…… 那么,慧嫔死前一定和凶手待了会,受其胁迫才会写下绝笔书。 桌案干干净净,显然被收拾过。 “回,回陛下,娘娘那夜说是睡不踏实……唤,唤了宫女红儿陪同。” “红儿何在。” 顾斐坐在桌案前,耐心十足地找了一圈,最后找到一只耳环。 他看了眼,普通的银耳环,不会是慧嫔戴的。 那—— “奴婢参,参见陛下!” 唤作红儿的宫女小脸惨白地上前,低头跪着。 “慧嫔生前可有异样?除了你,还见过谁?” “没,无,无任何异样。娘娘就是睡不安稳,让奴婢陪同了一小会,然,然后就吩咐奴婢下去,再然后……没过多久娘娘便……” 顾斐看着这说话紧张到发抖的宫女,再听这话,便沉了声线。 “所以,是你第一个发现慧嫔自缢的?” 红儿揪着衣摆,点头。 “你撒谎。” 顾斐三个字落下,红儿吓得微微抬头,但不敢直视顾斐,只摇头如拨浪鼓。 “没有,奴婢不敢!” “你说她无任何异样,那为何胆小怕事的慧嫔夜深了将你遣出去?那你又为何事发没多久便前来查看,并那么快地发现了她的尸首?” 顾斐看了陈武一眼,后者这个大块头,立即往红儿面前一站。 “从实招来!说,是不是你杀的慧嫔然后伪造成自缢的?” 陈武这么一吓唬,红儿立马磕头求饶。 “不,不,不是奴婢做的!陛下明察啊,奴婢不敢杀娘娘……” “搜一下她的房间。” 顾斐将耳环递给穗丰,示意他去搜下另一只在不在红儿房中。 这一小插曲,并未被胆战心惊的红儿发现,她只沉浸在求饶中。 “不是你做的,那还不说实话?到底谁来见过慧嫔,你再不说,孤便——” 后面的话不用顾斐说,陈武将佩刀一拔,架在红儿的脖颈上,便立竿见影。 红儿吓得立马哭了。 “陛下饶命,奴婢不,不敢说……” 闻言,顾斐抬了抬手,示意其余人都退下。 “奴婢怕说了,会,会被灭口!” 看来确是个知情的。 “不说,现在就会死。” 红儿身体一抖,跪地不起。 “是,是锦悦宫的平姑姑!” 顾斐没说话,红儿便交代了具体的细节。 “那晚,娘娘本是让奴婢陪同就寝,外间忽然说有人求见,娘娘听到对方的声音,便让奴婢先退下…… 奴婢觉着娘娘神色不对,便躲在窗外……待那人进去,没一会,娘娘便生气地赶人走,但不多时就没动静了。奴婢觉着不对劲,戳开窗户纸瞧了眼……” 红儿哭得泣不成声的,缓了缓才咬着唇道。 “就看见锦悦宫的平姑姑用绳子勒娘娘的脖子!还说,还说淑妃要娘娘死,是娘娘的福气……” 果然是柳烟冉。 顾斐神色平静,就这么凝视着红儿,叫红儿吓得继续说道—— “陛下恕罪,奴婢不敢声张……那可是淑妃娘娘,她连慧嫔娘娘都敢杀,何况,何况奴婢只是个小宫女,奴婢为自保,才,才隐瞒的,求陛下饶命!” “饶命可以。” 在红儿仰着头露出惊喜的之色时,顾斐低声说。 “你要作证指认平姑姑。” 红儿脸一白,还没来得及害怕,顾斐便看向穗丰。 “放心,陛下保你不死,你便死不了。” 穗丰将红儿擒住,带走。 “陈武。” “卑职在!” “捉拿锦悦宫的平姑姑,莫要叫人跑了,或是,死了。” 顾斐警告的眼神落在陈武身上,后者忙躬身。 “是!” 看了眼宫外的方向。 顾斐微微负手。 也不知道秦歆那边有没有进展,可还安全? 第48章 打听,这可是第一大帮 秦歆带着人,来到了上次的贫民区。 她穿了身便服男装,束发,虽未打扮,却也难掩姿色,身边还带着打手,一看就出身不简单。 只是,就当有人好奇富贵人家的小姐为何作男装打扮来这穷旮旯,就见她走向街边的几个乞儿。 “又是你们,怎么还在讨饭?陛下不是下令给你们家中的长辈安排营生吗?” 秦歆蹲在小乞丐身前,温声问。 这几个小乞丐虽然瘦小,但眼睛黑亮,瞧着就机灵。 “我家里没大人了……”一年纪大点的小乞丐抱着破碗,沉重地说道。 “我奶奶病了,她做不得活。”年纪小点的也是迫于无奈出来行乞。 也是,如是能吃上饭,又怎会这么小的年纪出来乞讨? 秦歆朝身后的侍卫伸手,将事先准备的吃食拿出来,偷偷塞给他们。 “谢谢姐姐!” “漂亮姐姐你人真好。” “姐姐,你的手是受伤了吗?” 小乞丐指着秦歆包得严严实实的手,好奇。 秦歆点头。 “是啊,所以姐姐需要你们帮个忙。” 秦歆身后的侍卫很是费解,娘娘一出宫,不奔别处,直接来这乞丐窝便罢了,怎么还找乞丐帮忙了? 不过他们是奉命保护秦歆安危的,自然不敢置喙什么。 吃了秦歆的食物,这几个小乞丐十分乖巧热情。 一听她需要他们帮忙,积极得很。 “漂亮姐姐你说,需要我们做什么?” “你们听说最近狐妖吃小孩的怪事了吗?”秦歆开门见山地问。 武侠剧里,丐帮可是天下第一大帮派,打听消息最是灵通。 “我呢,家里丢了个妹妹,我想将妹妹救回来。你们还认识城中其他乞丐,知道这狐妖出自何处吗?” 秦歆张口就编了个故事。 小乞丐们当然没有怀疑,十分同情地望着秦歆。 “可,可是狐妖抓走的小孩,都,都被吃了……你的妹妹应该已经……” 年长点的小乞丐却十分沉稳,他道:“这世上哪有妖怪?肯定是坏人装的!” 秦歆赞许地竖起包得肿肿的大拇指,这孩子有觉悟啊。 “对,我也不信是妖怪所为,要不怎么没人真的见过那妖怪的模样?这样,你们这两天,帮我打听下,谁家丢了孩子,孩子多大,具体在哪丢的,再打听打听哪里有可疑的人走动。” 说着,秦歆拿出几袋子事先兑好的铜板,给他们一人发了几个。 “你们呢,如果碰到可靠的乞丐同行,就说只要打探到消息,今夜宵禁前,在那边茶棚,我会给每个人一两银子。” 怕钱都给小乞丐们,他们不仅保不住,还会有危险。 秦歆便解释道:“要是打探到消息,姐姐呢到时候再给你们买些粮食送回家,但这事,你们不要声张。不然——” 不等秦歆将话说完,年长的小乞丐便点头表示明白。 “我们这,年纪小的守不住钱财的,都要上交给强哥……姐姐,你等等,我去找强哥,让他帮忙,只是……” 他看着秦歆手中的钱袋子,并无觊觎之意,暗示她。 秦歆立即明白了,这孩子难怪家里没人也能在这地方活下去,原来真有“乞丐头子”,小孩估摸着还成了乞丐头的小弟。 她将钱袋子递给小孩。 “给你,你小心点,别被人抢走了。” 秦歆做得隐蔽,小孩更是机灵,接过钱用破碗盖住,反扣过来抵着胸口。 “姐姐放心,我这就去帮你问。” 如此,秦歆便先放心了。和留下的小乞丐约好,天黑前她会去那茶棚等他们的消息。 然后她就带着人先在城中闲逛。 看似闲逛,一圈下来,她东扯扯、西问问,打听到不少。 丢的都是女童,年龄在8至12,正是半大不大的年纪…… 且都是穷苦人家的女孩,无权无势的,家里没有护院家丁,所以孩子在屋里都能被带走。 丢了女儿的人家,门口会有一撮狐狸毛和血迹。 是以,传言才会愈演愈烈。 秦歆提前回到茶棚,只有一个小乞丐在茶棚前蹲着,见她回了,立马跑到跟前。 “姐姐,宽哥跟着强哥他们去打探消息了。让我在这和你说声。” “你这么开心,可是打听到什么了?” 秦歆见乞丐们大多赤脚,就算穿了鞋子的也都破了,回来时便在卖布鞋的摊子上买了一批。 正好打听消息,商贩见她买得多,都很积极提供消息。 秦歆买的不是很好的鞋子,还是老原因,怕他们被抢。 她将鞋子给了小乞儿,小乞儿很是惊讶。 忙往后退了一步,像是才想起来自己没穿鞋,脚丫子脏脏的,怕冒犯了秦歆。 秦歆笑得随性又温柔。 “送你们的,作为你们帮我打听消息找妹妹的谢礼。” 小乞丐这才确信是给他的,高高兴兴地接过就穿上了。 不多时,一帮年长的乞丐结群而来。 侍卫们下意识将手放在刀鞘上,挡住秦歆大半个身子。 秦歆很是淡定地端起茶杯喝茶。 说是年长,实际上大多都是少年,个个面黄肌瘦的。 看着人心里不是滋味。 “小姐,我们打听到你要的消息了。” 一个吊儿郎当但眉眼还算良善的乞丐,端着个大碗上前,颠了颠空碗。 “真给钱买话?” 秦歆颔首,没动,顾斐身边的另一名内侍高手穗狩,将装满铜板的钱袋子往碗里一放,叫强哥的乞丐头子,险些端不稳碗。 他忙双手捧着,笑得无比灿烂。 “事成之后,还有报答。” 秦歆倒是不吝啬,她看着这强哥。 强哥便变了个态度,尊敬地道—— “大小姐,我在城中转了三个多时辰,向兄弟们打听了一圈,还真有个兄弟夜里躲在巷角破布堆里睡觉时,听到小女娃娃哭的声音。 还说看到一群有影子的……铁定是人了,一群人用麻布袋将小女孩抓了抬走,至于抬到哪……这还要问问了。” “好,那麻烦你们今晚去南区再打听下。” 穗狩一看,秦歆手下压着一张图纸,那是刚刚他以为她画着玩的草图。 上面划掉了城中的东区与西区,留下南区和北区。 而刚刚听乞丐说在城南听到过哭声,她立即便将北区也划掉了。 打听了一个白天,西区的孩子丢得最多,东区是权贵居住之地,没有丢过一个孩子,北区有驻军,若是人为,倒是没这个胆量往军区跑。 所以秦歆将目标锁定在南区—— 烟花、赌坊盛行之地。 不出意外的话,“狐妖作恶”一事,很快就能水落石出了。 强哥看了眼秦歆画的图,只惊叹简洁明了之程度,他忙点头。 “这就去!大小姐再等一晚,小的要是找到你妹妹,保证帮你救她出来!” “不。” 秦歆怕他们好心办坏事,摇头劝说住了。 “一有消息就告诉我,我打手多,更稳妥,你们要是将歹人惊动吓走了,我可分文不给你了。” 阿强被笑容和煦说话却强硬的秦歆震住了,忙点头。 “好,好。” 等人一走,秦歆又带着这几名侍卫。 “不困?” 侍卫们愣了下后,才犹豫地摇摇头。 娘娘问这个做什么? 却见秦歆笑容明亮,精神饱满地说—— “正好,趁宵禁前,随本宫做夜猫子,去东区溜达溜达。” 宁国公府便在城东。 第49章 开门,老娘来打拐! “陛下,您多用些饭,这几日,您都瘦了。” 顾斐心不在焉地扒了几口米饭,目光时不时就往外看。听到总管这劝言,他象征性地又动了两筷子,便放下了。 秦歆怎么还没回。 她今日的药不知换了没? 想着,怎么都是要等,顾斐便起身,示意徐总管不必跟着。 她还在外边忙活,那他也不甘落后。 继续审。 欣嫔被看管了起来。 顾斐来时,禁军侍卫上前,将一小药包掏出,递给了穗丰。 “及时拦下了。也没惊动动手脚之人。” 这侍卫做事细心又靠谱,陈将军便将他调来看好欣嫔。 顾斐点了下头,便进了殿内。 女人穿着鲜艳的裙子,坐在床前的脚踏上,抱着个枕头,呆呆地望着窗户。 行至她跟前了,都没将视线调回。 顾斐站定,目光落在欣嫔唇边的药渍上。 倏然,他开了口。 “从前淑妃在孤面前说你愚笨无趣,如今想来,你倒是个聪明的。” 欣嫔继续看着远处,似是听到了,又似乎没有。 然后顾斐就继续道—— “孤知道,你没疯。” 今天送来的药被动了手脚,但顾斐视线左前方的花盆边缘,明显有药汁。 她压根没喝药,还装出这喝过的假象。 有点聪明但不多,还不够谨慎。 不过,宫斗剧的挑拨离间这招,顾斐倒是用得得心应手了。 “有人倒是狠心,竟在药里做手脚,这是就算你疯了也不放心,还想要你的命啊。” 欣嫔抱着枕头的手,缓缓收紧,指尖发力到泛白。 眼神逐渐清明坚定。 “陛下可会救臣妾?” 欣嫔将怀里的枕头一丢,然后施施然在顾斐面前跪下,孤注一掷地问道。 这是不装了。 也对,她现在装疯都躲不开柳烟冉的投毒,再不寻生路,就来不及了。 “那要看你的价值了。” 顾斐的漠然与直接,反而叫欣嫔自嘲一笑后,释然了。 是啊,陛下不一直如此?他眼中无人,心中无爱,还能和你谈价值,便是看得起你了…… 只是,欣嫔咬着下唇,想到陛下对王后的独一无二,心下便很是不甘。 同是后宫的女人,陛下偏偏可以对那玉国来的秦歆宠溺维护,为了她同朝野同太后抗衡…… 而她这样的妃子,别说雨露、宠爱,就连性命,都需要自己想法子去保…… 王后也算不错了,虽然她夺走了陛下的心,却也目下无尘,不会为难她们。只是柳烟冉—— 她凭什么? 凭什么平日里享受她们的吹捧,利用她们做筏子后,还要决定她们的生死? 欣嫔眼里的恨意浓烈。 “臣妾,愿为陛下指认淑妃!” 与此同时,宁国公府外。 秦歆转了好几圈。 转得侍卫都想说“娘娘您是不是想进去”时,已经左三圈右三圈形同孙大圣找妖怪洞府入口的秦歆,才纳罕道—— “真转移了?” 系统:你别转了,我看过了,真没有。 秦歆:你往地底深处再看看? 万一柳清连夜挖了个更深的地洞呢! 系统:……挖那么深,也没活人了。真没有,放弃。 一无所获的秦歆,带着不服气的怒气值,便去了南区。 东边不亮,南边也该亮了。 不得不说,城南这块,比秦歆想象中还要灯红酒绿,也更鱼龙混杂。 随处可见喝醉的男人和青楼的花娘调情,也能见着从赌坊满脸挫败出来的赌徒。 这个时辰了,仍旧热闹。 丝竹歌舞声不绝。 秦歆从街道中间穿过,身上便带了一股浓郁的脂粉香。 呛得她打喷嚏。 “大小姐,大小姐!” 强哥就是这时候从一群花娘身后窜出,来到秦歆身前的。 秦歆挑眉,见他这献宝似的表情,便知有线索了。 “那有个院子,小的打听到了,前阵子有伙人买下,最近那院子,时常有人听到女孩的哭声!” 强哥舔了舔干燥的唇,满眼都是谄媚。 秦歆看周遭人多眼杂的,便招招手,示意他到人少的角落说话。 “大小姐,错不了,我刚让小弟钻狗洞去偷偷看过了,院子后边的柴房啊,关着好些个小姑娘!没准您妹妹就在那里头!” 闻言,秦歆神色一变。 所以,还真是人贩子所为? 她对穗狩使了个眼色,后者暗暗点头,便着手去安排人。 而秦歆带着几名侍卫,让这强哥带路。 先去守着,免得人跑了。 强哥对整个京城的地形都十分熟悉,他很快就带着秦歆等人来到那院子。 不得不说这些人会选地方,这院子附近就住了一两户人家,还是商贩,再便是靠近青楼、赌坊等闹市,人多反而不会引起注意。 如果不是这些乞丐对皇城足够了解,只怕很难搜查到这来。 “堵住所有出口。” 秦歆吩咐着侍卫,将院子的正门、后门都堵住。 强哥还想凑热闹。 秦歆怕他们添乱,便给了钱,让他们先回去。 “回头找到妹妹,我定还会重谢。” 见强哥一副还想留下帮个忙赚点赏钱的样子,秦歆先礼后兵。 “里面这伙人牙子,手里头肯定有家伙,我带的家丁个个是好手,但你们……” 她眼神平静,态度却强硬。 强哥也是个会看眼色的,听了这话,立即摆手。 “小的就不拖后腿了,这就离开,这就离开!” 话音落,乞儿们一溜烟的,就跑得没影了。 “……” 还真是,听劝哈。 待夜色渐深时分,穗狩带着一群官兵,来到院子外,和秦歆汇合。 为首的官差见是个年轻女子,一时愣怔。 但穗狩手持顾斐的令牌秘密调人,叮嘱过不许声张,是以,官差虽好奇,却只是拱手,没有多问,静待秦歆吩咐。 在他们来之前,秦歆便命人翻上墙查探过,柴房外有四个打手看守巡逻,还有个女人正呼呼大睡—— 似是知道这事闹大了,今晚不打算冒险行动了。 秦歆微微扭了扭脖子,转了转脚腕,那正好,一锅端了。 人牙子正睡得酣畅,和她一起的男人正在柴房里训新来的“羔羊”,门外几个打手听着里边女孩害怕的哭声,不禁开怀地笑起来。 “起初还大声嚷,挨打了就老实了。” “可不?但这几个可是要卖好价钱的,不能留伤。可惜了,那个十二岁的,长得真水灵,想占占便宜都不让。” “别想了,等卖个好价钱,你再去喝喝花酒,岂不更美?” 美你们个头。 秦歆一脚踹开院门。 “咚——”的一声响后,她带着一队官兵冲进来。 穗狩已经按照秦歆的吩咐准备屋顶跳入柴房救人。 而秦歆暴脾气上来,夺过打手手中的棍子,邦邦两下敲晕一个。 霸气地冲里头喊道—— “开门,老娘来打拐!” 第50章 收网?包围锦悦宫 门被破开时,里头的人牙子还想抓个小女孩做人质,手刚伸到小女孩衣襟前—— 穗狩便如闪电似的,冲上前,一刀将其毙命。 “啊——” 院子里都是些小女孩,定定地站在那的那个,被秦歆及时冲过去捂住了眼睛。 鲜血溅到秦歆手背上,将纱布染红了一片。 “都抓了,审审是谁在背后指使,以及买主是谁?不论是谁,买卖幼女,严惩!” 在后世,秦歆最痛恨的便是拐卖,人贩子无所不用其极,轻易地便毁了一个家庭,害了一条本该在阳光下自在生长的生命…… 秦歆咬着牙槽,人牙子被捆起来了,她还是不解气,上前去,一人兜头一棍子。 “往后看见这等抢妇女儿童的人牙子,见一个,打残一个!” 然后再律法处置。 穗狩听着这木棍敲脑壳的声响,微微瞠目。 娘娘这手脚皆带了伤,今天走路都有些不适,现在…… 神医都没这个见效快。 似是为了验证穗狩心中所想,秦歆吃痛地皱起眉,丢了木棍,直吸气。 这些人牙子似是才回过神来,抱着肿了鼓包的脑袋,那婆子不禁哭爹喊娘之后,凶悍道——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可知我们背后是谁……哎哟,哎哟,老身的头好疼的哟!” 她刚要直视秦歆,便被侍卫踹了一脚,抱着头和身子在地上打滚。 “我们有钱,背后有人,姑奶奶放了我们——做人留一线……” “你怕是做不得人了。” 秦歆手一抬起,被她方才壮举震慑住的官差便忙吩咐官兵,将这伙人带走。 按了按眉心,秦歆才将心口这股火气压下。 再看一院子的小姑娘,她又叹了口气。 “将她们都送回家,好生安顿。” “是。” 等这些孩子被官兵带出去,姗姗来迟的葛维历,慌忙向秦歆行礼。 “臣参见王后娘娘,娘娘您怎么……” 没昏迷不说,出宫不说,还带着伤出来抢活干? 葛大人眼神里的惊讶像是在打字的显示屏,叫秦歆很难忽视。 她咳了一声,深沉开口。 “陛下忧国忧民,本宫感同身受——近来京城谣言四起,直指凤栖宫,本宫不想陛下为难,只好亲自来‘抓妖’,这才揪出这伙贼人。” 秦歆的嗓子还是有些沙哑,微微停顿,歇了口气。 “葛大人,你是陛下的左膀右臂,此时只有你可信,此事便交给你,定要严查幕后之人。” 被秦歆这“左膀右臂”言论鼓动得心口澎湃,葛维历都不困了,很有激情地高声道—— “娘娘放心,臣定当竭尽所能!还一个真相大白!” 于是,葛维历也不回去睡觉了,亲自去审讯这伙人牙子。 秦歆很欣慰,顾斐有句话说得不对——她也不是不会带团队的,至少,偶尔给人画画饼,打打鸡血,也是会的。 “走,回宫。” 再不回去,宵禁时间一到,又有麻烦事。 一行人抄近道,从青楼后方走。 走了没一会,刚要远离那笙歌之地…… 秦歆忽然站定。 宫中。 深夜,顾斐也不打算睡觉。 秦歆不在,没人斗嘴解闷,她不回,他就和她比一比效率好了。 无形中当了卷王的顾斐,带着人直接围了锦悦宫。 有了慧嫔的宫女红儿指证平姑姑,又有欣嫔指认柳烟冉指使她买通小太监给秦歆下毒,此行目的,便是将柳烟冉拿下。 柳烟冉大概就是如今寿康宫那位的亲生女儿,照那位对柳烟冉的宠爱程度,先拿住柳烟冉,便不怕对方投鼠忌器了。 只是,顾斐没想到,他行动都这么迅速了,人证物证到手便立即围了锦悦宫的前提下,柳烟冉还是事先跑了。 顾斐看着跪了一地、诚惶诚恐的宫人,就是不见柳烟冉的身影。 那个平姑姑也不在。 无论怎么问,宫人们都说不知。 “无妨,将锦悦宫封锁,哪怕一只蚊子都不准飞出去。”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柳烟冉作恶多年,锦悦宫的宫人难逃干系,她们当中知情的,便都是人证。 顾斐让陈将军派了一队禁军看守锦悦宫,又命人审讯这些宫人,让他们招认淑妃这些年的罪行,写下口供、画押,以作呈堂证据。 至于他,则是马不停蹄地带人去寿康宫。 如今还没有证据指向寿康宫,顾斐并不能贸然拿人,禁军只能在外候着。 顾斐则是亲自进去。 穗丰警惕道:“陛下,里边情况不明……” “没事,包围寿康宫,孤不信她们敢当众弑君。” 内心:估计是敢的,但不得不去。 只有抓住柳烟冉,才能还秦歆一个清白。 寿康宫中。 灯火通明,珠子捻动的声响由远及近。 正殿中。 太后转着珠子,眼底一片冷沉。 柳烟冉脸色白得可怜,神色也有些恍惚。 “姨……” 下意识想喊“姨母”,但她想到那晚偷听到舅舅和太后的对话…… 不禁咬住了唇瓣,还有些忐忑和惊骇。 她的姨母竟不是真姨母,而是她那名义上死了多年的母亲。 她对母亲的记忆不多了,哪怕此时知道太后才是她的生母,却也生不出母女情分来。 主要是…… “您说,现在该怎么办吗?陛下如果察觉了你的身份……那我……我是说,我们会被杀头的。” 柳烟冉心里忐忑不已,自从得知这个秘密开始,她就寝食难安。 因此也有些急于出手,想灭欣嫔的口,却也因此暴露了。 至于慧嫔,她明明让平姑姑做得干净点,谁知道还是露出了马脚? 说起平姑姑……还是姨母送她的得力心腹,会武,手脚麻利,替她杀了不少人。 但一朝败露,却也是个棘手的。 不想,平姑姑大概是察觉到她的心思,便直接带着她来了寿康宫。 柳明月,不,该叫她柳澄星,她垂眸,看着坐在下方忐忑不安的亲生女儿,不禁拧了下眉。 这孩子,还真不像她,像极了被她亲手断了性命的没出息的丈夫。 当初年轻气盛,光看上那小将的长相和对她好,等胞姐嫁入王宫,诞下子嗣,完完整整霸占先帝的心,成了辰国最尊贵幸福的女人后…… 她便不甘于只做个小将的妻子,可那时她已有了烟冉,想回到贵族中,只能—— 以绝后患。 柳澄星忙收回发散的神思,淡淡地出声安抚柳烟冉。 “怕什么?先发制人,左不过,你肚子里一定怀的会是下任辰王,至于这任辰王,有什么重要的呢?” 她看着柳烟冉的肚子,缓缓勾唇笑了。 柳烟冉瞳孔一震,下意识站了起来。 “姨……母,您,您的意思是……” 第51章 抱一丝,这绿帽戴不了 “反正,你爱的只是王后的位子,难道你下不去手?” 柳澄星将手中的珠串放到桌案上,语气带了点嘲弄,但却不是针对柳烟冉的。 而是,此时才觉着,这孩子还是像她的——野心、运气,都像。 一样爱至高无上的权势,却也一样被人捷足先登。 不一样的是,她的女儿,不用像当年的她一样,谋划那么久,要顶替别人的名字装别人的样子而活。 只要顾斐一死,再按照计划宣布淑妃怀了龙胎,届时再推波助澜,让烟冉肚子里的孩子“顺应天命”即位。 烟冉就是名正言顺的下一任太后。 柳烟冉看着自己平平的小腹,再看向好生镇定和冷酷的柳澄星,一时间,不敢出声。 她听明白了,但…… “放心,找个模样好的,待你成功怀上了,那人也就没存在的必要了。” 柳澄星说着,起身,走向柳烟冉。 柳烟冉瞳孔再度一缩,脸惨白惨白的。 这是要她借种冒充龙嗣。 看柳烟冉这吓破胆的样子,柳澄星眼神微冷,伸手轻轻搭在柳烟冉的肩上。 “烟冉,陛下如此不喜你,你还杀了这么多人,难道你以为这些事败露了,他会念及你俩那不存在的情意,放你一马?” “你必须比他更狠,才能走得更远,站得更稳。只要他死,你携龙嗣上位,便是后宫之主,以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不得不说柳澄星很了解她这个女儿,贪婪权力虚荣,却又怕死。 关键时候便会犯怵。 必须逼一把,才肯果决。 柳烟冉眼底的犹豫和胆怯逐渐被柳澄星的话击败,她被说服了。 是啊,陛下不爱她,她也不会为了陛下放弃争夺后位。是陛下先不依不饶要查她的,既如此,那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杀了他,带着“龙种”,她背后又有太后亲娘,还有宁国公府,到时候谁敢不服? “可是陛下他……身边守卫众多,该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动手呢?” “哀家已经在他身边埋下一枚钉子,只要哀家一声令下……” “一声令下如何啊?” 门被撞开,一人如破布似的摔进来,摔到正激情热聊如何弑君的母女跟前。 是平姑姑。 她肋骨摔断,只能蜷缩在地。 “太,太后……外边都是,都是禁军……” 说完,昏过去了。 而带着一队持刀禁军的顾斐,正似笑非笑地负手站在门外。 显然,很有耐心地听她们讲了好一会话了。 还是低估这俩人的狠劲了,顾斐想。 不仅敢弑君,还敢强行戴顶不存在的绿帽子。 啧,只可惜,有这个胆却没这个命了。 “你,你怎么会……” 太后眼皮子疯狂跳着,这不应该! 不可能—— 明明…… “明明让徐总管这老叛徒背后用暗器毒杀孤?” 顾斐将一个袖箭一样的针桶丢地上,眉梢轻抬。 “太……哦,不,柳夫人。” 顾斐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你这根钉子,孤刚大婚那会,就知道了。” 随着顾斐的话音落下,柳澄星眼里迸射出一抹凶戾的暗光。 这不可能! 徐总管是先帝在时的老人了,在顾斐幼时便跟着他,一直都忠心耿耿的,所以她才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收买、利诱,总之好不容易将徐总管变成她的人…… 就为了像今天这般,一旦她身份暴露,便能行这一招险棋。 为此,她一直让徐总管老老实实当他的总管太监,除了打探点隐秘的消息外,几乎没有用过他。 刚还镇定地当掌舵人的柳澄星,此时肉眼可见地焦躁起来。 她咬着牙槽,怒道:“你到底是何时怀疑的哀家!” 柳澄星自问天衣无缝,只在新婚夜前夕,才起了动手杀顾斐的念头。 那是因为她女儿的后位没了,原本以为不过是个乡野来的丫头,就算坐上后位也成不了威胁。 谁知道他却宠着那丫头,还为了那野丫头打压烟冉,威胁她这个太后。 她便假意梦到先帝,让帝后去皇陵,再利用平阳侯对王室的恨意,命人去挑拨,再通风报信帝后出发的路线,进行伏击。 只是不想,这两人命大,侥幸躲过了。 顾斐的躁症似是痊愈了,大概是被那妖女蛊惑的,竟真认真查起了刺杀一案。 没有乱抓一气,居然将平阳侯揪了出来。怕引起怀疑,她便不再出手,断了和平阳侯交往过密的那位大人的来往。 谁知二人又跑去国公府,从柳清那查到了蛛丝马迹……甚至查到了柳明月的下落。 当柳清告知她,秦歆可能去过暗室,知道那里藏了人时,她十年来第一次产生这般前所未有的恐慌。 尘封多年的秘密,像是兜不住地要往外钻。 她悔,因忌惮柳清而没对柳明月斩草除根;她恨,秦歆多管闲事挖掘她秘密,妨碍她的好事。 便故意利用秦歆的好奇心,在宫中事先安排好,张管事、浣衣局的宫人,还有她故意放在那拖延秦歆的字画,都是她布下的棋。多完美的计划啊,就差那么一点,秦歆便会死在大火中。 而她就能一石二鸟,毁了柳明月与先帝的恩爱见证望月楼,又除去了心头大患。还能趁机将烟冉扶上后位,再行机会杀了对她起疑心的顾斐…… “可惜,可惜啊!” 柳澄星死死地握住了珠子,眼睛瞪得充血,目眦欲裂的模样,哪还有先前端庄尊贵的太后样子? 一个人,扮演另一个人久了,都快要忘了,从前的自己该是什么样子了。 “恶有恶报,哪里可惜?” 顾斐扬手,神情冷冽。 柳澄星要是知道他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对“母后为何不在意我了”耿耿于怀的辰王,便会明白,不是她的计划不完美,而是从一开始—— 他就不信她。 辰王跳不开这张脸的迷惑性,但顾斐来到这陌生世界的第一天起,就没有将这些血缘关系强行安到他自己身上。 作为旁观者,就很好分辨,谁对他包藏祸心了。 “陛下,臣妾是无辜的,臣妾什么都不知道啊!” 眼见禁军包围了寿康宫,他们手中的刀寒光闪闪,令人目眩。柳烟冉立时狼狈地跪下,高呼无辜。 她也真是鬼迷心窍了,太后是个冒牌货,一旦揭发身份,还有什么活路?陛下才是天子,太后安排的杀招都被拆了,这说明什么? 说明陛下才是她的前途,她却…… 想着,柳烟冉立时跪着转了个身,指着还坐在那强撑似的柳澄星。 “是她,是她逼臣妾欲对您行不轨……还要臣妾红杏出墙,臣妾一心只爱慕陛下,怎会做出如此不耻之事呢!” 顾斐眼皮子抽了抽,对她这狗咬狗的戏码不感兴趣。 这绿帽子……抱一丝,他戴不了一点。 这对母女还真是胆子大,但凡翻一下起居录,便知辰王至今未曾临幸一个妃子,哦,到了他这,秦歆倒是“记录在册”。 如此,还想凭空变出个龙嗣来继承王位……她们真是狠起来什么都做得出来。 见顾斐依旧冷淡,柳烟冉心生一计,眸子一亮,便忙高声道—— “陛下,臣妾要告发,她不是太后,而是……” “柳烟冉!” 柳澄星怒视底下开始反水的柳烟冉,眼神带着不可置信与痛色。 还未走到绝境,她这般宠爱的亲生女儿却为了活命,不惜背叛自己? 柳澄星伸手死死地扶着桌角,闭了闭眼,再睁开,便恢复了冷静和无情。 既如此…… “哀家,还没输!” 话音落,她手一转高台上的观音像,便有一道暗门转出来。 柳澄星快速跑了进去。 “追!” 第52章 跑路、抄家,娘娘弄丢了? 谁能想到,寿康宫的观音像后,居然还藏了条暗道? 陈武暗道该死,带着人去追柳澄星。 今晚的瓜大到他一口吃不下,还需要好好消化下才行。 太后不是太后?那是谁啊! 淑妃和太后还想弑君再借种冒充龙嗣登基?真是胆大妄为啊! 这后宫,看着金碧辉煌一个笼子,怎么关的不是金丝雀,都是猛兽呢! 娘娘是聪明凶悍的虎狼,太后淑妃是毒蛇…… 带着一肚子的疑惑,陈武脚下却半点不敢停。 柳澄星跑了。 撇下了柳烟冉,自己跑了。 顾斐看着地上跪着,一脸懵逼的柳烟冉,有些同情……才怪。 他幸灾乐祸似的呵了声。 “你们不愧是亲母女。” 天上地下,再没有基因如此一致的母女了。 柳烟冉傻了,她睁着懵了的双眼,六神无主地望着顾斐。 好一阵后,她嚎啕一声便哭了。 她原本是金枝玉叶,太后宠爱、舅舅倚仗,在宫里也是横行霸道无人越过她…… 为什么,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将柳烟冉收押,听候发落。” 顾斐被柳烟冉的哭声吵得耳朵疼,忙示意穗丰将人提下去。 早知道不和柳澄星废话了,一废话,人就跑了。 一宿没休息的顾斐,揉捏着眉心。 要是秦歆在,她那急脾气,肯定是上来就先将人捆了,再听人说台词的。 到底是他大意了。 不过—— 顾斐看向殿外的夜色,眉头紧锁。秦歆怎么还没回? 再说秦歆。 她在青楼后门站定,忽然不走了。 叫身后的侍卫感到纳闷。 “娘娘,此地不宜久留……” “确定那边?” 秦歆却自言自语地来了一句。 穗狩“?”了下,不确定地问:“娘娘您说什么在那边?” 秦歆淡定地瞥了他一眼。 “去青楼后院,二楼最左厢房,接个人。” 就在刚刚,她准备离开时,系统出声了。 说是发现了那毁了容的女人,被关在青楼后院的厢房中。 门外有四名打手,门窗封死,外边的人根本接近不了。 系统难得靠谱了一回,秦歆当然不能错过营救人的好机会。 穗狩微微一愣,去青楼?接人? 但秦歆的话,他不敢质疑,只是犹豫了下。 “厢房里有位被关起来的女子,外边应是有打手,务必保证那女子的安全,切记。” 在秦歆郑重的嘱咐下,穗狩不敢懈怠,忙点了几个人,悄无声息地从青楼后院潜入。 秦歆很有些紧张—— 这次,可不能再出差错了! 她怕引人注目,便躲在树下,耐心等待。 只要她将真太后带回宫,与假太后对峙,一切就都会真相大白……到那时,再也没有麻烦的宫斗了! 正想着,秦歆听见几道窸窣声,在后院墙那边。 她和侍卫分开,往前,微微贴墙,以为是看守真太后的人…… 却听到几道陌生的口音。 “宫里那位真暴露了?” “嗯,她已经跑了,拉响了信号弹,但……我们要和她断联络了。” “自然,要是叫殿下知道咱们没成事还牵扯进来,定要咱们的命!” “那还等什么?趁乱之前……先走!” 秦歆耳朵都快和墙壁融为一体了,才勉强听清几句。 什么“宫里那位”、“殿下”? 跑了? 谁跑了? 但眼下救真太后是主要的,她怕引起不必要的骚乱,便只好按捺不动。 “谁在那边?” 刚转身,却踩着地上的树枝,发出一声响动。 秦歆还未动作,便被人带着,原地离开。 还在那后门杵着的几名侍卫,眼睛往树下一扫,却不见了本该在那的娘娘。 顿时慌张了。 “娘娘呢?” “不,不刚还在那吗?” “不好,快找!” 这一夜,注定兵荒马乱。 葛维历才将人牙子收押,便收到宫中陛下传来的紧急手谕。 缉拿柳清,抄封国公府。 虽无铁证,但顾斐怕夜长梦多,更怕柳清兄妹二人联手,狗急跳墙伤害真太后,便紧急下令,将人拿下。 这样,便还有得谈判。 也免得柳清逼急之下与假太后联合谋反。 有了顾斐的虎符,葛维历很容易就调动了人马,将宁国公府围了。 这一晚,葛维历觉着,他是这一代帝后最看重的得力忠臣。 他很有干劲。 哪怕一双眼都熬红了,也在看到亲自开门的柳清时,嗓音嘹亮—— “下官奉王命,还请国公随下官走一趟。” 柳清眼眸微闪,只是轻轻咳嗽了两声,好像对这个局面并不意外。 他只是自嘲地仰头,望着王宫方向,难过地笑了笑。 他想起陛下幼时,那会他的身体还好,陛下骑在他脖子上,放纸鸢。而妹妹明月则在不远处摘花,小妹澄星捧着脸,撒娇央求要开得最漂亮的那一朵…… 那时,他们是一家人。 没有猜忌,也没有伤害,更没有如今这般的决裂。 当初他没能及时发现小妹的歹念,没能阻止她的计划,更没有护好明月…… 甚至还为了柳府不被殃及,藏了明月这么多年…… 是他,是他错了。 如今,咎由自取,该他偿还这一切了。 “罪臣柳清,认罪!” 他朝王宫方向深深一揖,高声谢罪。 “带走!” “国公!” 国公府大门后,众人无措地喊了声主人。 葛维历扫过这群人,语气冷淡。 “封锁宁国公府,陛下裁决之前,一个都不许放走!” “是!” 着盔甲的将士直接涌入国公府,将人都扣下。 曾辉煌一时的宁国公府,也在这个夜晚,被贴上了封条。 龙渊宫内,顾斐面前的茶水不曾断过。 他靠茶支撑着精神,等消息。 要等的消息很多,但他最紧着的还是秦歆的消息。 怎么还没回? 他眉心拧得死死的。 直到穗狩急匆匆地带着一戴斗笠的女子回来,顾斐才猛地站起来。 他眼睛一亮,上前。 却在看到身形明显不符的女子时,眼神一变。 他看着穗狩,眼神压迫。 “王后呢?” 穗狩扑腾跪下。 “求陛下降罪!属下该死,将娘娘……弄丢了!” 他话音落下,头抵地,很是自责。 顾斐身形一晃,熬夜的后遗症来了,头晕目眩还有些耳鸣…… 不,还有些耳背,要不然他怎么听到他们说,秦歆弄丢了? 第53章 掳走?旺财率气登场 殿内气压极低。 无人敢出声。 顾斐胸口堵得慌,却只能逼迫自己冷静,只有冷静才能想出应对的法子。 秦歆是被谁带走的? 是柳澄星有所准备的后路?还是谁浑水摸鱼? 他没动朱御史等人,便是怕一时要收拾太多人,会分身乏术,然后必有所纰漏,招来麻烦。 所以他只专心对付假太后与柳清,甚至行动都是迅速,避免走漏风声。 柳明月身体极度虚弱,被救出来时,神志都没怎么清醒,顾斐此时也没心思和她演母子重逢的戏,只命人将她送去偏殿,让御医看诊,好生安顿。 “都下去,找不到王后,你们……” 顾斐嘴角抿了抿,找不到,他也不会将人都杀了。 便扶额,闭目,不再说话。 天明时分,顾斐发现他是真的幻听了,因为,他好像听到秦歆那还没恢复的烟嗓在说话了。 “顾斐,顾斐?” “顾斐你是睁着眼睛睡着了吗?” 这大烟嗓…… 顾斐觉着秦歆好像是真的回了。 他恍惚了下,看到还能站着出现在眼前的秦歆,眸子睁大。 “秦歆,你回来了?我不是做梦……” “啪——” “”字还没说出口,巴掌就贴脸上了。 顾斐脑瓜子嗡嗡的,感觉从未这么……清醒过。 “不是梦。” 秦歆讪讪收回手,笑得有些心虚。 “你眼睛这么红,怕你哭出来,只好打断施法好心提醒你,这不是梦。” “我是熬夜熬的……” 深吸一口气的顾斐,正想嘴秦歆几句,忽然,眼角瞥见她手上缠着的纱布…… “你又受伤了?” 他无暇多想,伸手轻轻握住秦歆的手腕,想检查又怕弄疼她,只紧张地盯着她,等她的回答。 秦歆纳闷地眨了眨眼,她又受伤了吗?她怎么不知道? 低头一看,哦。 “人牙子的血,别摸了,脏得很。” “……” 顾斐说一句,秦歆回一句,她也没杠他,但怎么…… 怎么就是觉着这妮子气人呢! “穗狩说你丢了,吓……下次别单独行动。” 皱了皱眉头,顾斐看秦歆没有受过罪的迹象,暗暗松口气,给她倒了杯水。 秦歆接过水杯,一口堪比被热美式教育过的苦茶,立时起到了提神醒脑的功效。 她脸皱了皱。 “嗐,我没单独行动,我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被人掳走的。” 眼皮子底下……被掳走? 顾斐神情一厉。 “谁?柳澄星?柳清?朱御史?刘尚书?还是……” 等会。 秦歆眼珠子直了。 她坐在顾斐身侧,掰手指数了数。 “咱就是说,有这么多仇家吗?” 一副扑克牌够不够打的哟。 顾斐咳了声。 那看来都不是。 也对,如果是这些人,她怎么可能自己回来了。 “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没有逃啊。带着掳我的人一起回来就好了。” “……” 怎么说呢,顾斐有时候很羡慕秦歆的精神状态。 九十多斤的体重里,注满了鸡血。 安逸时,放心摆;挫折来了,每个细胞都在打鸡血战斗。 “你别这么看我,不是绑匪,额,是我师父。” 秦歆挠了挠脸颊,该怎么介绍这位神秘又古怪的师父呢。 “我住哪?” 哦,不用介绍,她师父自己进来了。 这是顾斐第一次见秦歆口中的师父。 也就是他一直好奇,秦歆来到这书里前两年,教她这些逃命本事的人。 ——一个漂亮却带刺的成熟女子。 她着最简单的布裙,腰间别了根竹子。手里拿着一根绳子,身后,跟着一条…… 看起来蠢蠢的,但每根毛都各长各的很是不羁(简称:潦草)的狗。 顾斐一时语塞,却见秦歆眼珠子都亮了。 “旺财!师父你不是说旺财丢了吗?” 秦歆比这条黄毛田园犬看着还热情,扑向它,便一把抱住它。 “汪、汪!” 刚还一声不吭,很霸总的旺财,对着秦歆的拥抱,恩赐般地叫了两声。 然后伸出爪子,搭在秦歆的肩上。 轻轻拍了一下。 仿佛在说:差不多可以了。 秦歆松开它,眼睛湿润。 “旺财你还活着真好,我梦到师父把你炖了……呜呜呜,你还活着,没被吃掉真好。” 旺财:“汪——” 毛都有些炸开的程度。 女人闻言将绳子松开,嗤了声。 “吃了都怕变丑,我还是挑嘴的。” 顾斐:“……” 这师父,也是个毒舌的。 三个人的毒舌就有点拥挤了。 女人审视地看了眼顾斐,潦草地行了个礼。 “辰王陛下,我就住她宫里了。” 说完,直接转身就走。 秦歆想起什么似的,忙道:“师父,你认路吗?” 女人来去如风的,闻言就飞了回来。 提着秦歆:“带路。” 秦歆被衣襟卡住脖子了,面红耳赤地跟着女人在空中飞。 顾斐看得眼皮子直跳,不是,这又是书中哪一章的情节?这前辈是不是太自来熟了点。 以及,秦歆你翻白眼的样子,真不好看。 旺财不喜欢系绳子,叼着绳子本想让秦歆给它解开。 现在……它只好走向顾斐,示意他给它松绑。 顾斐犹豫了下,看这狗蠢萌却机灵,又是秦歆的爱犬,便替它解开了。 “别乱跑,别咬人。” “汪!” 长得潦草的旺财叫了声,不知是不是顾斐的错觉,好像挑衅似地…… 朝他喷了个鼻息。 幻觉,一定是幻觉。 这一大清早的,幻觉还接成连续剧了。 “秦歆飞旺财跳”(秦歆是凤,嗯)的清晨就这么过去了。 顾斐总算有点权谋剧里,加了点碳酸饮料的轻松感。 如释重负。 只是,假太后还没抓住,秦歆这师父忽然出现又不知是何目的…… 这根弦还是没法彻底松开。 嗯,一定是没有和秦歆复盘。 于是,陛下他又巴巴地往凤栖宫跑了。 晨起当差的宫人瞧见了,都眼眶子热了。 陛下他……超爱啊! 凤栖宫。 秦歆看着她不客气的师父挑了一间房便关门睡觉,又看着旺财巡视领地似的,在她房中到处嗅。 有种回到了山中小院的既视感。 那时候的日子过得…… 也挺胆战心惊的。 每天醒来不知道会被师父怎么磋磨,这么一看,“上司”这行要是比烂的话。 顾斐还不算太烂? 说顾斐,顾斐后脚就到。 “秦歆,情节过多,建议开个会复盘。” “……” 栓q,她要收回刚夸的话。 这厮,狗德行不变啊。 第54章 秦歆,真.通往地府……的嘴 秦歆觉着,她的嗓子难好,顾斐要负全责。 听她讲完这一宿的经历,顾斐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你这一晚,仿佛走完了一本书的剧情。” “你也是,抓了俩戏份重的恶毒女配,还有空抄下亲舅的家。” 秦歆沉默了下。 “顾斐,这一晚上,你大义灭亲灭得只剩亲妈了啊。” “……” 她是会说的,建议别说。 “你也别难过,虽然寿康宫的、锦悦宫的、国公府的都想害你……但,你和他们没感情。” 顾斐斜睨了她一眼。觉得她志不在安慰。 “然后?” “而我,为你寻回了这身体的亲生母亲,还替你夜行一善打了拐。” 秦歆咳了又咳。 “真诚”地道:“你感动吗?” 顾斐:“我不敢动。” 秦歆:“别昧良心。” 顾斐:“你直说。” 秦歆便扬起笑脸,“单纯”地开了口——狮子那么大的口。 “你不是抄了国公府?之前柳清生辰时,柳烟冉不是送了一对夜明珠吗?” 顾斐扶额,险些笑出声了,忍了忍,只唇角抽搐。 但不接话也堵不住秦歆的嘴。 “我觉着不太吉利,但我是福星,所以先给我保管,我替你镇下邪。” “……” 没想到,她还惦记着那对夜明珠。 其实,他私库里还有…… 本想等她生辰时再拿出来,却不想秦歆这人,喜欢什么,要立马得到。 不然睡觉都不踏实的。 他点了下头。 “既然这样,我去替你抓假太后了!” 秦歆忽然站起,她好像真的不困,鸡血满满。 往外走了几步,转身,对一脸茫然的顾斐又道—— “一个假的太后,悬赏的话很多?我不贪心,不用万贯,九千九百九十九贯就行。” “……” 怎么,她剩下的那“一贯”,赏给他? “多的一贯,当红包发你了。走了,等我好消息。” “等……” 顾斐的“等等”还没说完,人就不见了。 他纳了闷了,这些事也没说非她不可,她也不是爱送死的性格…… 难不成有什么难处? 顾斐下意识想到她那位不近人情的师父。 莫非是她师父要挟她,逼她打黑工? 系统:你不能再利用我了…… 实际上,秦歆是知道系统这半智能扫描仪有用后,想着趁热打铁。 假太后可是想要她命的坏纸片人,不抓住,等着对方东山再起,窜出来害她吗? 秦歆:她想杀我,我死了,你也完了,你要想清楚啊。 系统:我不会上你当的。 秦歆:哎,眼见我们马上就要胜利,除去假太后,我可就是高枕无忧的王后了……你不帮就不帮。 她自己找也行,就是慢了点。 秦歆刚走出凤栖宫,就被人拽住了命运的……纱布条。 原来手上的纱布无意中散了。 顾斐握住纱布条,眼下的青黑看着像是被人打了两拳。 “我跟你一块去。” 宫中的局面已经稳定下来了。 至于朱御史等人,秦歆回来后,顾斐便立即让穗丰带着令牌去一个个捉了扔大牢。 最不稳定的因素便是还没抓到的柳澄星。 他不放心秦歆一个人乱窜,坚持要一起去。 秦歆:“……” 可是他看起来像是一拳能打死的状态,确定? 她好歹之前养伤,睡了好几天,所以熬这一回没什么,但他…… “我身体很好。” 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接一句,但顾斐觉着,第六感没错。 不能被秦歆看轻了。 “那好。你一会在马车上睡会。” 秦歆伸了个懒腰。 “双儿——将褥子、枕头、锦被,还有茶点、话本都备上。” 这是去抓凶徒,还是去……郊游啊? 别说双儿懵了,顾斐都怀疑。 “你不会以为我要挨家挨户搜?” 看穿顾斐怀疑的眼神,秦歆指了下自己的脑袋。 “冒牌货应是没走远,马车能快速带着我脑子里这个家伙围着京城转一圈。” 听完她的话,顾斐恍然。 微微张嘴,怎么说呢,平时很睿智一人,此时就挺智障的。 “好主意!那走啊!” 能待在她身边,又能抓凶,两全其美。 于是,一辆低调奢华的马车,大清早便在京城晃荡起来。 好在全城戒严缉拿重犯,百姓没有上街,都在家闭门不出。 秦歆与顾斐这一路,倒是坦途。 车速均匀,道路平坦,秦歆和顾斐便一人睡一边,在马车里安详地去了……呸,睡去了。 系统愤怒地抗议了几声,无效后,安静了。 秦歆不仅指望它帮忙抓假太后,现在甚至将系统当闹钟使—— 找到人了再喊她起床。 陈武觉着自己像是陪同顽劣帝后巡游京城的……傻子。 他本来长得就不聪明,此时骑在高头大马上,从东城区转到西城区,又往南城区跑的…… 已经和那驾车的马一样,有些困乏了。 尤其是听见车内均匀一致的两道呼吸声,他更为沉默了。 陛下和娘娘起早贪黑地忙活这事,本是叫臣子感动万分的,但谁家帝后是这么个“亲力亲为”法? 顾斐睡得很死,这点,当秦歆掐他三下他才醒,便可判断。 “人找到了。” 秦歆睡了一觉,小脸瞧着更红润饱满,只是一双眼如墨色般凝重。 语气也沙哑低沉。 “但,是死的。” 假太后的尸体,被发现在护城河,禁军将其打捞了上来。 大约一刻钟前,秦歆睡得迷迷瞪瞪的,系统骤然尖锐地叫了一声。 ——啊,秦歆,死,死了! 秦歆本来是没那么容易醒的,但这句话连起来传到她脑子里,多少有些歧义。 她本能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大动脉。 嗯,她确认,秦歆还是活的。 系统:我是说,假的太后死了! 秦歆:女高音,你打住,我知道你嗓子没坏,叫得我脑瓜子疼。 她有时候真的很无助,她才像是个机器,而这人工智能太像个人了。 胆小无能还想得美。 系统:我先下线了,可怕。 秦歆:…… 到底谁更可怕一点? 秦歆叫停马车,让陈武往系统下线前所指的方向去查看,果然,发现了一具女尸。 所以她将顾斐掐醒了。 这哥们真能睡啊,这警觉性,坟头都要自己走过来等他进去了。 顾斐一震,缓了缓神,辨认了下。 确定没有人皮面具也没假死,是真的咽气后,吸了口气。 “死了?怎么死了?” 第55章 天差点塌了,大臣开始卷了 “死了?怎么死了?” 看着被抬上来的尸体,顾斐眉心拧起。 秦歆看了眼,别过视线,虽然也纳闷,这好端端的野心家,还以为有后手呢,怎么说噶就噶? “大概……淹死的?” “……你是会废话文学的。” 顾斐唇角一抽,便吩咐陈武将尸体带回去。 尽管不礼貌,但秦歆还是弱弱地伸出小手。 “那个。” “说。”肯定没憋什么好话。 秦歆见顾斐越走越快,没忍住抓着他衣摆。 “我算是成功找到凶徒了,虽说死了,但刚死还新鲜,也算完成了?” “……” “这样,按照折旧耗损算,八折!” “……”好荒谬,但更荒谬的是他还想听她怎么继续死亡笑话的。 秦歆急了。 “七折!六折,不能再少了!也没缺斤缺两,你别抠我的。” 顾斐没忍住,笑了。 一下,心中的思虑和紧绷的情绪尽数释放。 “咚——” 一声倒下了。 大意了,松太狠了。 秦歆先是一躲,怕他砸中自己,而后才是惊呼。 “顾斐,我不讲缺功德的话了,你别——睡啊?” 慌乱中秦歆给顾斐摸了下脉,将本就不咋担心的心收了回去,哦,只是睡着了。 陈武都快跟着帝后俩,吓出心疾来了。 才将假太后的尸体抬上来,就见陛下毫无征兆地晕了…… 他有罪,被娘娘带偏了,他第一反应居然是,这国丧不好办。 好在秦歆一个“睡”字,将陈将军这冒昧的心收了回去。 强盛的辰国这几天风雨飘零的,接连死人,再死,就真的不好交代了。 将顾斐扶到马车上,秦歆给他的腰带松了松,对上双儿瞪圆的大眼,她忙双手举起解释道—— “他这是累晕的,腰带松一松睡得舒服点……” 她可不是不正经的人哈。 双儿捂着眼睛,重重点头。 “娘娘自有娘娘的道理。” “……”你这动作,可不像是信的样子。 大概是见过她乔装得妈不认,在国公府“打劫”的做贼行径,秦歆觉着,双儿对她的下限很有些误解。 算了,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飞贼和采花贼,差别不大……? 将顾斐送到龙渊宫,秦歆守了他一会,顺便换了个药。 不得不说,她师父在制药上是有些天赋的,给的药比王宫的还要好。 一剂药下去,嗓子仿佛又百灵了。 “咳咳咳。” 听到自己的声音终于清亮了点,秦歆做了个拭泪的动作。 陈武忙得晕头转向却不敢倒,他又忙赶来向秦歆汇报。 “怎么样?尸体有什么问题吗?” “并无,但初步推断是失足落水溺亡的。” 听到陈武的汇报,秦歆却觉着不应该。 一个心狠手辣还隐藏多年的凶手,听顾斐说她逃之前都很嚣张说没输,怎么会失足落水? “那条密道通往何处?连接护城河?” 陈武摇头。 “没有,连接的是城门附近。” 从城门走到护城河,还是有一定距离的。 以柳澄星的心性,不至于惊慌到失足落水,这事还是有疑点。 “没发现外伤?” “没有。” 秦歆捏了捏鼻梁,回想了下,河边满是泥泞,他们去时,并没发现可疑的脚印…… 等会,有泥泞的地方怎么会没鞋印呢? 柳澄星的也没啊! 秦歆细思极恐,还有谁要杀柳澄星呢?知道她身份的,不就只有柳清? “此事先等陛下醒了再说。你下去,宫中这两日乱得很,加强人手,别叫宵小浑水摸鱼进来。” 贪财惜命的秦歆,第一时间就是吩咐加强安保。 这番动静,百官想必都知道了。 哦,对,上朝可没取消。 秦歆转过身,看着睡得极其沉的顾斐,不忍心,但…… “顾斐,醒醒,该上朝了。” “……” “知道你很困,但你忍忍。” 秦歆铁面无私地将顾斐薅了起来。 下意识要唤一声“徐总管”,进来服侍。 倏然想起来,这张藏着最深的“卧底牌”,被顾斐掀了。 “穗丰穗狩随便你们谁,进来伺候陛下洗漱上朝。” 她只负责摇醒顾斐,伺候梳洗这活,给多少钱都干不了哈。 顾斐带着“欲求不满”似的一张寒脸,出现在大殿上。 百官噤若寒蝉。 消息灵通的更是恨不得今天当个死人,不会出气不会动。 千万别触陛下的霉头。 换谁能接受这么炸裂的真相啊! 而等顾斐沉声宣布柳澄星十多年来与宁国公柳清瞒天过海,李代桃僵的行径,以及淑妃加害多名妃嫔的罪行后…… 那些个在朝堂上没什么存在感,也没人脉的,直接傻眼了。 什么?太后是假的?老天哟,柳家欺瞒两任君王,真是胆大包天啊! 哈?假太后死了?真是太便宜了!这歹毒又企图祸乱朝纲的坏女人,就该凌迟! 啊,原来王后之前的谣言也是太后授意的! 个亲娘呀,朱御史天天的直面君王怒火,还道是个正直的言官,结果是假太后的爪牙? 什么什么?刑部的刘尚书也是个坏的?找人牙子拐少女栽赃给王后,是他的手柄?他还和青楼有勾结,买卖民女? 到底—— 什么才是真的? 谁才是好的啊?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充满了怀疑。 感觉辰国的天,险些塌了。 ——老兄你不能是不臣的? ——贤弟你还是清廉的? 这个朝上的,好多昨晚呼呼大睡的官员表示,比在菜市口还热闹。 震惊的消息过多,一时就不知道怎么表达震惊了。 半晌。 “陛下息怒!节……” 不对,死的是假太后,虽然也是陛下的亲姨母,但作恶多端的,陛下只怕恨不得生刮了她。 忙打住这口误。 “接下来还有不少事宜待陛下裁断,兹事体大,陛下勿要被歹人伤了心,气着肺。” 顾斐看着郁气满脸的。 穗丰眼观鼻鼻观口地想,陛下哪里是被柳家人气的? 他是没睡醒。 底下七嘴八舌的,顾斐发现了,他不说话只拉个脸,还是很有用的。 这不,自告奋勇要重整刑部的(葛维历你上大号说话)、提议广纳贤士让御史台换新的…… 比比皆是。 顾斐从未觉得,底下这帮庸才,这么顺眼过。 “大理寺与刑部继续调查假太后一事,将相关涉案人员缉拿归案。” “葛大人暂任刑部尚书一职,新的侍郎人员再议。” “御史台蠢材含量过多,是该提几个眼明心亮的新人,杜御史,你拟一批人员名单交予孤。” 顾斐一条条吩咐下去后,起身,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孤如今,要倚仗各位爱卿了。莫要再伤孤的心了……” 百官不禁振奋、感动。 爷奶(爹娘)孩儿有生之年居然在这冰冷的大殿上,听到无情的君王说倚仗孩儿了! 列祖列宗,青烟继续冒,闲云野鹤暂停,孩儿要报效君王! “臣定为陛下分忧,效犬马之劳!” 在高亢的口号声中,顾斐心满意离。 既然他这么累了,就让大臣们卷起来。 ——《君王长寿秘诀》顾斐着。 第56章 凤印,事业爱情不会双丰收吧 “怎么样?” 秦歆看着从里间出来的师父,小声询问。 师父麻木不仁地朝她摇了下头。 “什么?”秦歆伸手捂了下小嘴,“她才刚得见天日,才刚母子相认……怎么就……” 见她雷声大没一滴雨点的痛惜神情,师父白珍儿淡淡地开口。 “我是说,好好的一张脸,可惜了。” 秦歆:“……”知道您不爱说话,但没想到表达能力这么差。 刚那摇头麻木的样子,还以为里头的人要咽气了呢。 秦歆心稍稍放回心底。 她同情太后的遭遇,在暗室只短暂接触过,却也感觉得到,真太后是个通情达理的人。 柳明月际遇悲惨到秦歆希望她晚年能舒服点。 “师父,以您的医术,她脸上的疤能消吗?” 光看柳澄星也知道,太后年轻时该是个多美丽的女人啊。 交错斑驳的刀痕,叫她看不出原貌了。 比起秦歆的痛惜,白珍儿就显得格外麻木。 “毁都毁了,修复什么?” 对上秦歆的目光,她稳定输出。 “是要嫁人还是要抢后位?” “……虽然但是。” “半截入土的人了,那体质弱得也没多少年头好活,瞎操什么心?” “……” 秦歆在反驳师父的言论和捂住师父“恶毒”的嘴之间,慎重考虑了下,捂住了自己的脸。 她在心中默默敲了几下木鱼,希望老天看得见她临时补的功德值。 “咳。” 顾斐第一次知道,比秦歆更毒的,是她师父的嘴。 张口就缺大德的,不多见了。 对方到底什么来路?怼王室怼得这么不留余地的? 听到顾斐的声音,白珍儿果断闭嘴。 她面容冷漠,伸手。 “要消痕也行,一千两。” 这是真狮子大开口,秦歆都显得抠索了点。 顾斐眉梢微抬。 “可。” 这么轻易? 秦歆竖起眉,叉腰走到他跟前。 “我干了这么多活你都不肯给九千九百九十九贯钱,怎么师父一开口你就……” “乖,说什么胡话呢,夫妻本是一体,不分彼此。” 顾斐伸手轻揉了下她的脑袋,笑容宠溺。 秦歆:真是随地大小演了。 难为他这时还记得演帝后深情,她倒是被钱财迷了眼,忘了这茬。 “哼,陛下就会说些好听的,讨厌。” 面无表情地瞪着顾斐,将这扭捏的台词说完,秦歆握着“小拳拳”,重重给顾斐胸口来了两下。 捶完就走。 这重重的两拳下来,顾斐觉着,他差不多内伤了。 他吸了口气,忍了又忍,才扬起标准的职业微笑。 面对白珍儿时,顾斐又恢复漠然孤傲之态。 “秦歆还欠前辈多少,孤一并出了。” “你怎么知道?” “前辈说个数便是。” 秦歆虽不是个视金钱为粪土的家伙,但这么积极筹钱,肯定和白珍儿有关。 “我养了她这些年,收养、学艺,本息并算。” 白珍儿竖起几根手指,报了个数。 顾斐静静打量白珍儿,半晌颔首。 “好,不仅如此,孤还可以再给前辈一笔钱——” 天下没有白拿的好处,白珍儿微眯了下眼。 “陛下有话尽管说。” …… 柳明月醒了。 她似乎不能接受这样和顾斐见面。 秦歆去看了她,整个人暮气沉沉,但气度不变。 秦歆为真太后安排了新住处,福禄宫。 至于寿康宫,被鸠占鹊巢那么久,秦歆觉着真太后肯定不愿看到假太后留下的生活痕迹,便为她安排了安静的住所。 “她死了?” 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刚住进福禄宫的柳明月,忽然精神失控。 秦歆赶来时,她正不吃不喝枯坐在窗边。 “我苟活于世十载,却只等来她这么轻易死了的消息?” 柳明月瞪着一双充血的眼,望向秦歆。 “陛下没了,仇人也死了,我容貌尽毁,也只会拖累阿斐……” 看她像是存了死志一般起身,秦歆忙上前。 “太后您别做傻事啊!” 她挡在墙前。 “您还有陛下,还有我,最重要的,您还有您自己。人活世上,不是一定要为别人而活的。” 柳明月愣怔地看着她,好一会,才指着窗户。 “我要开窗,透气。” “……” “不是寻死。” “……” 那你起这么猛,还说这引人误会的话作甚呐! 秦歆汗颜,知道是乌龙,便松口气。 转身替柳明月将窗户打开。 深秋的风有点凉,可是吹来了清泠的草木香。 “太后,您还喜欢海棠吗?” 秦歆拿起披肩为真太后披上,问。 柳明月伸手,缓缓向窗外,似要捕捉一缕风。 “花无百日红,人未老心已暮。疾风知劲草……以后——” “好,给您种草。” 秦歆看柳明月不说话,只望着自己,便顺着接了句。 “还是种菜。好歹有点用。” 说完,柳明月便转身去歇着了。 像是怕秦歆还要来关心似的,忙道:“我想静一静,你去找下凤印,管后宫去。” 秦歆:“……” 这位将凤印说得像盘菜一样,说给就给啊。 于是,秦歆拿到了凤印。 很草率地就成了后宫一把手。 但…… 她不想管事啊。 顾斐来时,就瞧见捧着个匣子,宛如捧炸弹一般紧张的秦歆。 她大概想事情想得有些出神,没留意到他走进来。 “听说你接了凤印,看来真太后很满意你。” 用恭喜的口吻说着,顾斐眼神却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 心疼。 以至于秦歆第一反应就是将匣子丢他怀里。 “这活干不了。” 后宫这些时日,死了多少人了? 是真正百废待兴,就这样,还指着她劳心劳力管这烂摊子? 顾斐眼神动容,持续心疼地望着秦歆。 看得秦歆有点毛毛的。 这厮…… “秦歆。” 顾斐将凤印放下。 “以后不用那么辛苦了。” 他伸手,大概是想摸她的头,但克制了下,收回,只落下,改为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 白珍儿说,秦歆两年前摔过脑袋,醒来后就“失忆”一般,无法适应这个世界。 她还说…… 寒冬腊月秦歆要在湖边跑步,在冰上练轻功,学不好不给饭吃;在酷暑天打坐调息,躲避白珍儿的暗器…… 她说秦歆没有天赋,所以总是受伤。 起初还会疼哭,但得不到心疼,便学会忍,笑着面对。 渐渐地,便成了现在这样,什么保命的本事都会一点,什么艰难的环境下,都可以积极面对。 她死不了,便要活好。 顾斐终于明白,秦歆为什么可以适应得这么好了。 辰王宫,或许都没有她那个魔鬼师父的考验来得凶险。 秦歆一怔。 来这个世界,还从未有人说过她辛苦。 更没人会像看待宝贝似的说,以后不用那么辛苦。 顾斐—— “你吃错药了?” “我想保你……” 顾斐沉浸在白珍儿那冷冰冰却很有冲击力的描述里,心口一疼,便想说些真切的话,谁知道…… 秦歆是个石头心肠! 他嘴角一扯,硬生生改了口。 “保你富贵。加油干,王后。” 说着,将凤印塞秦歆手里,转身就走。 看着男人略有些气闷的背影,秦歆挑了下眉梢,唇角上扬。 “顾斐,你莫不是喜欢上我了?” 第57章 灾情,死之前还坑一手 秦歆这凤印接得还算顺利。 眼见要过上安生日子,能开摆了。 却不想,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的一封急报,再次打破了平静。 先前说南边接连大雨,闹水灾,顾斐都命人带着赈灾银两与物资去赈灾了,但不知为何,传来的急报上,却是一封地方官的血书。 这是县令越过州郡送到京城的。 说是赈灾银根本没到百姓手里,而物资,被转手高价卖了。 百姓苦不堪言,而一个月的雨,叫临水而居的水悦城洪水不止,主城区外的郊区全淹了。 一时,饿殍丛生。 城中缺衣缺药缺粮,却没人来帮他们度过难关。 更可恶的是,在洪灾来临前,不知是谁拿了太后盖印的手谕,说是陛下会亲自来赈灾,所以有贪官借机征税,说皇恩浩荡,要为迎接陛下驾临,做宴会准备。 水悦城百姓淳朴,从未见过陛下,听说陛下亲临,乖乖交了额外的税……却不料,当洪灾来袭时,原先的太守却卷款跑了! 毕竟地方与京城相隔甚远,传递消息又没现代那般灵通,等顾斐收到这告密信时,洪灾已经开始了。 也就是说,现在正是灾情最严峻的时刻。 更致命的是,已经有人反了。 假太后的真印章,叫许多人信了这是当今陛下搜刮民脂民膏的暴政行径。 反正,辰王先前的名声便是如此。 只是这回是动了本就困苦的水悦城百姓的颈脉了。 太守一跑,那些抗洪却吃不饱穿不暖还没有药的士兵便跟着山匪一起,起兵,要反。 顾斐下朝后,拿着那封诘问陛下为何失信于民的血书,想着上面三百亡魂的名字,久久不语。 柳澄星当真是阴险啊!死之前还不忘坑一手! 他将赵嬷嬷抓了,审讯之下才知,这是望月楼起火前发生的事。 柳澄星大抵是那会就想将他也除掉,所以她将手谕飞鸽传书给西林太守——据说是柳家的远房表亲。 再让那太守假传圣意,企图动摇顾斐在远方本就不多的民心。 陛下失信,太守卷钱跑路,官兵起义…… 一旦事情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顾斐就是不死,也得退位。 那时,柳澄星便命刘尚书等人,派大军去镇压义军,顺势让怀有“龙种”的淑妃登位。 她将人命视作草芥,玩弄权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至极! “陛下杀了老奴……老奴真不知道了……” 严刑拷打下,赵嬷嬷气息奄奄,只求一个痛快。 来这王宫,看到的死人太多了。 都快熟悉了。 但那三百亡魂……不,这封告密信从水悦城送到京城最快也需五六日,这还是在辰国独有的信件优势下。 像这样的灾情,错过最佳救灾时机,死亡数绝不止这些…… 顾斐第一次这么憎恶一个人,恨不得将其鞭活了让其谢罪的程度。 “带下去。” 凤栖宫。 秦歆也很忙,一整天了,到饭点才想起来喝口水歇会儿。 她琢磨了下,才问。 “陛下今日……” 刚起了个头,就在欢儿促狭的眼神注视下,闭嘴了。 秦歆抿了下唇,才一天不见,有什么好问的。 果然她先前想多了,顾斐那厮怎么会喜欢她? “陛下今日一直在御书房议事。” 正说着,顾斐便来了。 秦歆刚要起身,想到什么,故作傲娇地摆弄桌上的茶杯。 但顾斐没有逗她,都没出声,叫秦歆不由得抬眸看他。 他看起来满腹心事的,静悄悄走到殿中。 秦歆没见过这样的顾斐,像是旺财出去玩,却被大雨淋得狼狈回家的挫败样子。 比喻虽粗糙,但直观。 她看了眼殿中的宫女,小手一挥,示意她们都下去。 欢儿很会看眼色,立马福了福身,领着其余宫人出去了。 待旁人一走。 秦歆伸手,递给面前的顾斐一杯水。 “你……” 但刚开了个口,她眸子撑圆。 顾斐弯腰抱住了她。 秦歆手维持递杯子的姿势,身体僵硬。 险些忘了呼吸。 脸涨红的秦歆,咽了咽口水,才找回四肢的直觉。 “别动,让我抱下,就一小会儿。” 顾斐抱着秦歆,紧绷的心弦和压抑的情绪,一瞬找到了慰藉的港湾。 他闭上眼,手缓缓收紧,却不敢用力。 这一整日,他面见了十几二十位大臣,他们最后达成一致。 ——履行金口玉言,哪怕是别人替他许下的。 并不意外是这个结论。 “顾斐,发生什么事了?” 秦歆抬手,轻轻拍了下他的背,声音难得的柔和。 “没什么,要出远门了,来和你道个别。” 顾斐放在秦歆腰上的手,抬起,落在她后脑勺上,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 “那你别乱立fg,容易倒的。” 秦歆想也没想,回了句。 “好。” 不定归期,不约重逢。 他也怕万一…… 毕竟天灾面前,人类渺小得如一粒尘埃。 但有些责任,降到头上,他想逃避都不行。 “等会……远门?去哪?” 秦歆还不知水悦城水患加重一事,她挣开顾斐的怀抱,严肃地问他。 他这语气,听着像是一去不回似的,秦歆想不严肃都难。 顾斐原本想和盘托出。 但他转念一想,秦歆口是心非的,万一,他是说万一,她要跟着去怎么办? 百官跪求,远方的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中,对他误解颇深。所有压力给到他,他是不去也得去。 民心如水,载舟亦能覆舟。 何从说,如果他不去,这艘船必翻。 顾斐没那么伟大,也没那么心硬。 他的思想很狭隘,他去了能救多少人不得而知,但他去了,他和秦歆至少肯定能活一个。 天子若死于抗灾中,她这个王后也不会被怎么刁难? 更何况,也不一定他去了就会死。 饶是如此,他还是希望秦歆留下。 “水患后,灾区重建,大臣们说此时我去,正好鼓舞民心。” 秦歆听了点头,表示理解。 “那……危险吗?” “危险。” 顾斐盯着秦歆的眼睛,故作压力山大的模子。 等秦歆紧张了,才噗嗤一声笑了。 捏了捏她的脸颊。 “保镖不在,我怕路上有刺客。” “……” 就这? 秦歆翻了个白眼,将他掐脸的手拍开。 “多带点人,要是防不住——” 她冷哼了一声,妖娆地摸了摸鬓角,吐气如兰地补充。 “本宫会为陛下安排后事,再择日升级当太后的。” 顾斐听了,又伸手,轻掐秦歆的脸颊。 佯怒道:“没心肺的家伙。” 这样也好,要是他有个不测,至少她……想得开。 顾斐噎下那丝丝缕缕的难受,脑中甚至都有了她在他坟头蹦迪的画面。 “……” 忽然就不想坦然面对死亡了。 第58章 道别,她又不喜欢他 “帝后双牌,王炸!” 宽大的榻上,三人围着矮桌,秦歆反手一对画功抽象的“火柴人”王和王后牌,丢在桌上。 “我又赢了,给钱,给钱。” 顾斐半点不心疼地将面前的金叶子往她那推。 一旁动作慢半拍的真太后——柳明月有些不甘心地捡起一片,慢吞吞放秦歆面前的钱堆里。 才学会的“斗庄家”,就纯给秦歆送钱了。 “再来,再来。太后您别犹豫啊,有四个一样的炸弹,就出。” 秦歆洗牌,还不忘“指点”新手。 “哀家觉着一样的牌好看……不是说你画的好看,是放一排好看,不想出。” “……您又攻击歆歆的画功,真是伤人心啊。” “没攻击。画得是丑,但……挺别致的。” “……” 秦歆看着沉稳大气,一本正经diss自己的太后,一瞬间觉着,这俩或许真是亲母子。 听听,听听这如出一辙的毒舌。 也不,比起师父,这俩都算好的了。 看着柳明月气色一点点好起来,还和秦歆投缘,顾斐有些欣慰。 太后有些避着他,或许是近乡情怯。反而和秦歆玩得到一处。 这样也好,他出去了,这俩还能做个伴。 再加上本事多的白珍儿,她们自保是没什么问题了。 顾斐要前往灾区的事定下了,但要准备的东西很多,也不能立即动身。他有条不紊地安排底下人筹备,他则是来陪秦歆和柳明月打牌。 柳明月这几日沉迷种菜,秦歆送了个木鱼过来,她便日日敲上。因为担心她落发出家,秦歆便提议顾斐来陪陪他这身体的亲娘。 虽然只想和秦歆独处,但顾斐还是依言来福禄宫,喝喝茶、打打牌,再看看柳明月种的菜苗。 时间要是能这么停滞,多好。他不想经历什么大开大合的主角经历,就想过这种闲散又有趣的温馨日常。 顾斐这几天太正常了,正常得有点反常。 他贱嗖嗖的样子见惯了,忽然百依百顺的,让秦歆很有些怀疑。 他甚至将私库的钥匙给了她,美其名曰要将财产交给可信的自己人。 还给他调动禁军的令牌,说是他不在,不能让太后被欺负了。 …… 怎么看,都有点太细致了。 不过顾斐太忙了,闲下来也是在福禄宫,她没法当着太后的面问。 等到她可以问的时候,顾斐出发了。 他带了二十名御医和一百名大夫,以及五千精锐,穗狩被他留下保护秦歆,穗丰以及顾斐培养的一批内卫都随行。 除此之外,还有无数车银两、布匹衣物、药物、抗洪用的沙袋等。 秦歆是御医来给她换药时,才知道,他带了那么多大夫。 不对啊,赈灾是要带医生,但水悦城那边难道没有吗?就算没有……也可以在附近调啊。 不过想着顾斐是现代人的思维,可能比古人还谨慎。 毕竟,水灾后是挺麻烦的,水被污染、田地冲毁、鼠虫增多,以及……疫病。 疫病几乎是秦歆看的所有小说里,过不去的一个情节。就是在现代,她也经历过猛烈又代价惨痛的疫情。 所以听老御医说,陛下带走了这方面的圣手时,她并不意外。 “好了就这样。” 她将手收回,想起什么,忙出了凤栖宫。 “师父!” 秦歆敲响了白珍儿的门。 后者拉开一道门缝。 “作甚。” “治瘟疫、风寒还有各种毒虫的药……” “一千金。” “……” 秦歆都想骂人了,但对上白珍儿只认钱的冷漠脸,她咬了咬唇。 “好!” “不许赊账。” “……” 真是她的好师父。 “师父,还有你那个保命丸——” “我十年才制出三颗。” “我再出一千金!现金!” 看秦歆这痛快散财的样子,白珍儿蹙眉,打量她。 “你是不是喜欢辰王。” 秦歆一顿,猛摇头。 “我喜欢旺财也不喜欢他啊。” “汪!”树下找它藏的骨头的旺财,听到名字乐呵呵地朝秦歆叫了一声。 白珍儿眼波流转,视线往远处看。 “哦~辰王狗都不如。” 秦歆都快气笑了,都什么时候了还…… “前辈,开个价。” 但身后由远及近的熟悉声音,叫秦歆下意识咬唇。 “无价。”白珍儿将门摔上,“就剩一颗,阎王来了也拿不走。” 秦歆转身,有些丧气地挠了挠后脑勺。 “顾斐我——” 她解释什么?她是不喜欢他啊。 好在顾斐也没想等秦歆说什么,他只是心平气和地看着她。 “你的心意,我心领了。这些御医院都准备了,何必掷千金去求她?” 秦歆走到顾斐面前。 “她那个保命丸,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在,就能药到病除。” 白珍儿别的不说,这方面是有两把刷子的。 顾斐眼波微动,但却只是摇头。 “那她的确不会给。就一颗,算了,哪有那么多生死存亡时刻。” “好……你找我有事?” 秦歆和顾斐往龙渊宫的方向走。 旺财跟在后面,狗狗生威的。 顾斐回头,略有些深意地瞥了这狗一眼,然后视线收回。 “没事,就是和你说声,天不亮我就启程,你起不来,便不用你送了。” 还有这好事? 秦歆反思了下,她的确是有些没心没肺的。 她咳了声。 “你要是想我送的话……” “不想。” 怕她看到那些物资起疑,也怕看到她,他就生出怯意。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影子交叠。 顾斐看了眼,影子缠绵悱恻,好不亲昵。 再看斜后方的秦歆。 他只要伸手,就能碰到她,但他们之间的距离,岂止这一臂? 他多虑了,秦歆不喜欢他,她对他的义气、维护,都出于他们同病相怜又目的一致。 握手言和了,顶多也只是朋友。 是他…… 有点贪心了。 想比旺财更重要,更讨喜。 想讨她的喜……么? “秦歆,就送到这。回来还我钥匙——缺钱就找辛总管支。” 顾斐抬手,在秦歆的注视下,落回原处。 朝她风淡云轻地展颜。 “秦歆,吃饱、穿暖、睡好。晚安。” 说完,转身回他的龙渊宫。 秦歆站在原地,久久没能回神。 俊美非凡的男人刚刚朝她温润轻笑,是难得一见的柔和。 那声“晚安”,说得像“再见”。 叫她心里没由来的,咯噔了下。 “汪!汪!” 旺财见主人原地化作石像,不由得出声催她回去。 秦歆这才回过神来。 看着懵懂无知的旺财,一时有点照镜子的荒谬感扑面而来。 第59章 宫斗?不,是攻略手册 天未亮,秦歆睡得不踏实,翻了好几个身,差点滚地上。 手撑床沿,她坐起来。 睡不着。 “欢儿,几更了?” “回娘娘,快五更天了。” 闻言,秦歆直接拿起外衣披上。 “娘娘……您去哪?” 秦歆向来是不到天亮不起的,欢儿想了下,明白了,便忙对正在穿鞋的秦歆道—— “陛下已经出发了。临行前让穗狩侍卫通传过,命奴婢别叫醒您。” 什么?大半夜的就出发了? 听说顾斐这一行,物资先动,他则是带着银两和大夫后出发的。 为了保护物资,他带的人一半都去护卫了。 就算物资先行,顾斐这一行轻装出发,也会比物资先到灾区。 这灾情该多严峻,才会走得这般急? 按道理,他应该先命当地和周边官员支援…… 怎么弄得像是灾区无人可用,就等着他这“远水”救“近火”了? “去叫穗狩来。” 穗狩一问三不知,像个锯了嘴的葫芦。 秦歆怒:“你瞒着本宫有什么好处!” “陛下有令,娘娘坐镇后方,为他守好王宫,便是对他最大的帮助。” 言下之意,别问,问了也是添乱是? 秦歆气笑了。 连点了三次头。 “成,成。” 他爱逞能便去,关她何事?不说正好,要是送死的买卖,她不知情,便连良心都不用被审判了。 穗狩不知道王后这反应是遵从圣意,还是不高兴了…… 应该不敢这么忤逆陛下? 那就是听命行事了。 他果断拱手:“娘娘圣明,属下告退。” 秦歆:“……”不是,你都不看眼色行事的吗? 说走就走?和顾斐学的德行是! “娘娘,玉妃娘娘求见!” 玉妃? 怎么又来个妃。 秦歆头疼,下意识摆手:“不见……” “王后娘娘!臣妾求见!” 但对方气势汹汹地推开阻拦她的欢儿,径自行到殿外。 玉妃是将军之女。 秦歆想起来了,顾斐走之前给了她一个人物关系图,里边就有写到这些宫妃的出身背景以及人缘关系。 先前因假太后偏袒淑妃,淑妃高所有人一等的荣宠,叫这将军之女只能憋屈着在自己的寝宫躲避风头。 如今,她的父亲受重用,听闻就是这次顾斐带出去的精兵营的将军,她头上又没了气焰嚣张还恶毒的淑妃,自然就挺直腰杆敢出门了。 只是…… 秦歆就纳闷,淑妃没了,怎么她这个王后看着就是软柿子,好踩? 她不慌不忙地将顾斐给的图册拿出来。 翻到玉妃这一页。 只见人物介绍的背后写着:攻略卡。 ——吃绿茶那套,卖惨,狠狠卖惨,再说些我的变态“怪癖”,让她恶心我。 秦歆:“……” 这哥们,关键时候是真狠啊,连骂他自己都想得出来。 不过这送上门的攻略,她不做白不做啊。 他在宫斗这块,果然比她有天赋。 “玉妃怎么有空来?正好陛下远行,将整个后宫都丢给本宫来管……本宫正愁事务繁忙,心中烦闷,难得见你出门走动,不如陪本宫说话解解闷?” 玉妃听着秦歆这脆弱的发言,英气的脸上,少了点敌对。 她倒不是想和王后抢位置,她只是在这后宫憋屈了两年,终于见着淑妃倒台,想自由点,却又发现,这后宫还有个管着她的。 “臣妾想出宫。” 啊?秦歆愣了下。 “有谁拦着妹妹了吗?” 她很真诚地问。 但落在玉妃耳中,便变了味道。 “王后是在讽刺臣妾吗?呵,先前假太后与淑妃压着,臣妾莫说出宫,就是秀丽宫都不能出。” “……我没有。那你想出宫便出啊,本宫并不会阻拦。” “真的?” 玉妃原本还要痛斥一番身在后宫多麻烦,官大一级压死人,后宫更是如此。 没想到王后倒是直率。 竟允了。 一旁的欢儿忙道“糟了”,自家娘娘可真是个好说话的。 忙出声道:“娘娘,不可。后妃按照惯例,除非陛下手谕,否则不得随意出宫。” “这么麻烦啊。” 秦歆眨了眨眼,然后小声道:“那让她偷偷出去不就得了?” 欢儿:“?”您在说什么? 玉妃:“!”还有这好事? 怕秦歆反悔一般,玉妃立即福身。 “多谢王后!若是您不放心,可以派人跟着。臣妾只是不放心家中生病的母亲,想回去探亲。” 她父亲随陛下前往灾区,母亲身子骨不好,一时忧思便病倒了。 可没有陛下的手谕,她只能来找王后,本想拼了这妃位不要,也要从王后这要到出宫令牌的,不想,王后这么随……随和。 “病了?那你快回去啊,在这杵着做什么?” 秦歆一听,立马摆手,示意人快走。 搁这又不能尽孝的。 “多谢娘娘!臣妾天黑前一定赶回来!” “无妨,你住一宿两宿也没关系。” 玉妃看秦歆的眼神,顿时软化。 她眼中含泪,朝秦歆作了一揖,然后离开。 “娘娘您不能这样……坏了规矩了!” 欢儿恨铁不成钢地跺了跺脚。 如今这后宫,就俩妃位的娘娘,玉妃家世显赫,德妃是王亲,怎么都是劲敌。 可自家主子呢? 怎么像个憨的,不赶紧打压下气焰,立威便罢了,还表现得如此好相与? 秦歆坦然自若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变通下怎么了?” “可以后宫妃要是不服您……” “那刚刚要是刁难玉妃,她就会服我?” 欢儿被秦歆这话顶得一噎,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了。 但在她的认知里,玉国王宫的妃嫔都得你死我活,为了地位为了宠爱,那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娘娘却总是将事情想得这么简单。 “今日给玉妃行个方便,至少在宫中少树个敌。” 与人方便就是自己方便。 再说了…… 这后宫像个大笼子,斗啥啊,斗谁站在笼子上方,多喘口气吗? 正想着,穗狩进来了。 他似是以为玉妃来刁难秦歆,神色警惕无比。 “娘娘,玉妃娘娘可有为难您?” 秦歆摇头。 然后瞥了这“锯嘴葫芦”一眼。 “怎么,你的陛下临行前让你监视本宫的一举一动了?” 她在阴阳怪气,但穗狩只会保护主子,不会揣度主子的心思。 闻言,便跪下了。 “属下不敢!陛下也绝没有这个意思!” “……行了,起来。” 难怪顾斐将他留给她,是料定了她在葫芦这,一句要紧的话都套不出来是。 手指无意识地翻着手中的册子,秦歆叹了口气。 第60章 又来?这边建议解散 玉妃当晚便赶回来了。 只是—— 被德妃在宫门口拦了个正着。 “无陛下的旨意,玉妃妹妹,你这是私自离宫,该当何罪啊。” 德妃逢人便是笑脸,哪怕此时说着问罪的话,也如此。 她盯着凤栖宫的动向,得知玉妃去找王后时,还当是挑衅,正想坐山观虎斗呢。 谁知,玉妃居然出宫回将军府了! 好啊,这就倒戈讨好王后了,那下一步岂不是要联手对付她这个德妃? 德妃不想坐以待毙,成为第二个淑妃,便索性—— 先下黑手了。 “来啊,本宫怀疑玉妃私自出宫与人私会,将她带走!” 玉妃身边的宫女立时道:“是王后娘娘首肯的,你们岂能污蔑!” 玉妃冷脸:“我看谁敢?” “哼,是么?那就去问问王后娘娘,后宫妃嫔无诏出宫,是何罪。” 德妃摸了下鬓角,就算是王后,也不能坏了祖宗定下的规矩。 正好,看她这次后位还能不能坐稳。 先前淑妃在,她只能隐忍看她们斗;后来陛下护着,她又只能忍着待时机。现在陛下远行,那就不怕了。 陛下再残暴,也不会为了个女人而得罪整个王室。 当初假太后与淑妃在时,都不敢动德妃——她可是南漠王独女,当初他父王为先帝镇守边关,将她留在京中。 如果不是南漠与京城隔着上千里,陛下又怕父王拥兵自重,她要谨小慎微,又岂会屈居淑妃之下? 淑妃的靠山是太后,当时陛下冷戾残酷,只对太后敬重有加,她没办法翻身。现在,太后是假的,淑妃又被下狱了,陛下刚走,这么好的时机,她一定要利用到。 德妃将玉妃带到凤栖宫门前。 “还请王后明示,后妃无诏如何能私自出宫?还是说,王后默许宫妃外出,不怕后妃做出与人私会的勾当?” 德妃在后宫大多时候都是笑眯眯谁也不得罪的状态,但也不会有人动她—— 她若是出了事,南漠王必反。 柳烟冉当初都是口头上震慑下这位,从不起真的冲突。 这会,一向和颜悦色的德妃,却在凤栖宫前,露出尖锐的一面。 但她打的又是“正视宫规”的旗帜。 她是王亲贵族,拥护祖宗定下的规矩,谁敢置喙她? 甚至都不能治她质问王后是否有罪。 秦歆昨晚没睡好,今晚是她第一次想早睡…… 天地良心,毁人好觉,天打雷劈啊。 欢儿快速为她梳好头,穿戴整齐了,秦歆才出来。 她看着笑容满面,眼神却不友善的德妃,再看她身后冷着脸忍着脾气不发作的玉妃。 一个头,三个那么大。 一时间,沉默是今晚的凤栖宫。 秦歆想了下,抬手示意“暂停会”,然后转身,镇定自若地从袖子里,拿出顾斐给的攻略手册。 翻到德妃那一页。 上面的批注叫她眼角和嘴角双重抽搐。 ——平时静悄悄,城府很深;一旦作妖,惹不起。将这烫手山芋甩给太后。 真是想替福禄宫沉迷种菜和收集同款牌的真太后说一声:孝死哀家了。 “德妃妹妹,都是姐妹,何必大动肝火呢。” 秦歆温声笑道。 “玉妃妹妹的母亲生了病,她的父亲随陛下去赈灾,是国之栋梁——与你父亲一般,若本宫不允她回去探病,那简直就是寒了忠臣的心了。” “王后娘娘说的是,不能寒了忠臣的心。臣妾的父亲为辰国镇守了二十年的南漠边关。臣妾进宫恪守宫规,一刻也不敢忘祖宗定下的规矩。而您一来…… 先是坏了‘雨露均沾’的规矩,又是私放后妃出宫,臣妾的父亲在边关风吹日晒,病痛不少,怎么臣妾没有去探亲?” 德妃很会上纲上线,秦歆默默咬唇。 而且,听顾斐描述,满宫里,德妃是真心爱慕辰王……很难和平相处啊。 这该死的书中封建社会,真是害她秦某人。 姐姐妹妹们,你们性别别卡那么死啊! 他两个版本的顾斐都不咋地,还不如和她搞姬呢! “德妃妹妹所言极是!” 担心德妃一会就用规矩压死玉妃,秦歆知道这俩人的父亲都是大将,不能像打柳烟冉那样地对待。 便忙握住了德妃的手。 “不能为一个人坏了规矩!是本宫思虑不周了。” 被秦歆握住手的德妃,浑身汗毛一竖,本能想甩开,却发现对方手劲出奇地大。 只能扯了扯唇角。 而玉妃听了,英气的面上满是不可置信。 “王后你——” 怎么两面三刀! 不对,怎么当她的面反手捅刀子! 秦歆没有理会玉妃的怒视,而是对着沾沾自喜的德妃,哽咽了下,道—— “南漠路远,妹妹要是想王爷了,本宫也是允的。多带些护卫。” 德妃:“……” 她几时表达出要去南漠的意思了! 南漠风吹日晒的,她一个娇滴滴的宫妃,去受什么罪? 用力甩开了秦歆的手,德妃眉心一拢。 “王后娘娘莫要揣着明白装糊涂。您今日破例,他日别人便会更加放肆。执掌凤印,怎可儿戏?” 头疼,啊头疼。 秦歆听不得一点“好为人爹”的发言。 她摆手,叹气。 “本宫头晕,玉妃妹妹,快,快扶本宫进去歇息!” 说着,人往玉妃那走,手也递给了懵逼中的玉妃。 秦歆还朝玉妃挤了挤眼,后者这才恍然地伸手,扶着秦歆快步往里走。 待俩人一进去,大门便“乓”地一声关上了。 “王后娘娘您怎么了,御医,快叫御医!” 秦歆进门便冲欢儿使眼色,气音说“装病,御医”。然后玉妃瞪大凤目,听着欢儿伸长脖子扯着嗓子嚎上了。 不知道的以为,王后真发什么急症了。 而秦歆正快速又小声地指导欢儿说台词。 “娘娘您别吓唬奴婢啊,也别吓德妃娘娘了,她是好心,绝没有冲撞王后的意思—— 御医怎么还没来啊,我们娘娘可是才经历过火海逃生的,要是太后和陛下知道了,不知该多担心了。” 门外,德妃脸色铁青一片。 振袖低咒:“可恶!” 拿她规矩的说辞来恶心她是? 好,秦歆,你给我等着! 德妃一张笑脸变得冷若冰霜。 听殿外宫人回禀的秦歆:“……” 这结梁子就像是打地鼠,才打下去一个,又冒出一个。 她建议,后宫解散—— 当然,她的意思是也包括她。 ipaoshuba.net 玉妃目瞪口呆,半晌后,才找回她仿佛落外头的声带。 “王后你……” “我没事啊。” “……嗯。” 玉妃哽了哽,当然知道她没事!她就是感佩,这当众胡编乱造的本事。 忽然就明白了,前些时日,宫中疯传的…… 《淑妃畸恋王后二三事》为何那么有鼻子有眼的了。 这位的嘴,啥不能编啊! 见玉妃看自己的眼神是“三分敬佩、三分忌惮、三分难言”还缺一分的扇形图,秦歆想起顾斐手册上写的重点。 立马掐着嗓子道:“方才为助咱俩脱困才出此下策,妹妹不会怪姐姐无能!” 欢儿眼珠子瞪直了,下意识嘟囔—— “您这么能耐了,还无能呐?” 整个后宫,没有您的敌人,只有您的嘴下“爱慕者”和亡魂。 秦歆斜睨了一眼拆台的欢儿,后者忙欠了下身,去找点事忙活了。 玉妃愣了下,原本的愧疚和怜惜,也被欢儿这醍醐灌顶的一句打没了。 要她说,王后嫁陛下还是大材小用了,她适合去当使臣,和别国唇枪舌战! “不会,您很厉害了。” 至少如果叫她面对装了几年善良大度实则笑里藏刀的德妃,绝对是落下风的。 嗯? 这么冷淡?不对啊,顾斐你的手册确定没问题吗? 她眨了眨眼,小狗眼看着玉妃。 “是本宫害得你被德妃揪住不放……” “王后,你这是想拉我入伙吗?” 玉妃为人耿直,不会拐弯抹角,她倒不是觉得秦歆演技拙劣,而是这话和方才秦歆的表现有些割裂…… 不免想到这层。 “……” 顾狗误她! “没有,绝对没有。我们各自一派,合得来合,合不来离远点。” 秦歆双手齐摆,以示决心。 什么拉帮结派的莫来沾边,她纯粹是不想交恶啊!谁懂! 看秦歆这拒绝的态度,玉妃顿了顿,一时不知是该松口气好还是无奈好。 “那……今日就承娘娘一个人情,他日有机会,再报。” “也行。本宫记下了。” “……娘娘倒是个风趣的人。” 和她想象的,有些不同。 玉妃走了,秦歆摸了摸额头。 没汗,但也是怪愁人的。 顾斐不在,他的后宫都要乱了套了,好像他一走,大家就觉得她能被捏死一般。 哎,有点…… 想顾斐的嘴了。 他在,一定会冰冻得宫妃离他三尺之外,不愿凑近。 次日,德妃还是发作了。 她直接去福禄宫。 彼时,早起挥着小锄头除草的太后,听说她儿子的妃子来找她告状。 默默将面纱戴上,然后让德妃过来。 德妃看着蒙面、素衣的柳明月,要不是她身侧那个哑婆太具有标志性,都要怀疑自己见错了人。 先前那位虽是冒牌货,但……雍容华贵,从不失仪态。 这位挥着锄头种地的婆子……你谁? 她咽下嫌恶,扬起恭顺的笑脸。 “臣妾见过太后,先前便想请安,只可惜……王后下令,您不喜见外人,臣妾不敢忤逆。” 柳明月许多年没有和宫里的人打交道了,她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待了十年,很有些…… 秦歆说的社恐。 但她骨子里还是当初那个飞马摘花的辰王后,飒爽英姿。 “那你现在怎么来了?” 这不还是忤逆了。 柳明月出声淡淡的,她不想理俗事,不代表她不知世故。 德妃一噎,眼底暗藏记恨。 却委屈地回道:“若不是要求太后做主正宫规,臣妾也不愿来叨扰您的清净。” 难怪凤印会这么轻易地落在了秦歆手中,合着这个真货是个无能的软柿子! 她咬了咬唇,见柳明月蹲下刨土,便耐着性子继续道—— “太后刚回宫,您才是这后宫的主子。王后来自别国,到底不知咱们这的规矩。宫妃无诏不得私自外出,王后娘娘却容许玉妃擅自出宫…… 不知道的还以为不将您放在眼里,不将先帝的规矩放在眼里。” “哑婆,还是要施肥,菜苗都不长了。” 柳明月专注于眼前几株菜苗,仿佛德妃的话是耳旁风。 “……” 德妃眼珠子都要喷出火苗来了。 可如今后宫只有这位能管束王后,她自然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煽动。 “陛下刚离宫一日,王后便这般,臣妾也是担心他回来看到后宫无规矩,心烦呀。” “他不会的。” 终于,柳明月搭理了德妃,转过头,用一双平静如水却又看透一切人心的眼睛注视着她。 “陛下心系灾区。你睁只眼闭只眼,不闹大,他就不会知道,也不会烦了。” 她一副遁入空门,自带禅意的态度,叫德妃面红耳赤。 很难交流,王后是滑头难打,这位直接是普度众生不理世事,话都说不到点子上。 “可——” “凤印在谁那,谁便是后宫管事的。” 柳明月语气平淡,在德妃不甘的眼眸注视下,她指着自己的菜苗。 “你回,要施肥了,会很臭。” “……” 要是秦歆在,一定会手动给德妃配个吐血三升的表情包。 等人一走,哑婆露出无奈却好笑的表情。 用手语和柳明月表达“您是故意的”。 柳明月将面纱取下,唇角轻提。 目光落在菜苗上,温柔慈爱。 “皇儿长大了,能为他做的,不多了。” 拍了拍手,柳明月望着秋高气爽的天,又叹了口气。 “有句话她没说错。哀家既然回宫了,该立立规矩。” 德妃去了一趟福禄宫,凤栖宫那位毫发无伤,秀丽宫那位也安然无恙。 后宫观望的妃嫔们,便又歇了心思。 看,这些好斗的如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又如何? 王后还是只有那一个。 假太后偏袒亲女儿淑妃,真太后自然偏爱王后—— 谁叫真太后是王后救回来的? 这好运气,偏生就没有落到旁人头上。 国师批的命真准啊,王后的福气可真令人羡慕和……眼红。 只是,看热闹的,躲清静的,都没想到,回宫后闭不见客的太后,忽然让所有妃嫔去福禄宫请安。 除了心大的秦歆,每个人都带着忐忑和狐疑的心思,来到福禄宫的大殿。 “德妃提醒的是,哀家回宫多日,该立立规矩了。” 坐在上方,穿了华服的柳明月,一句话,叫所有人的目光情不自禁地投向了德妃。 德妃唇角的笑还没扬起,便被这些目光盯着,僵住了。 真是个蠢的,何必将她单独摘出来说? 不过王后她都不惧,得罪几个小鱼小虾又如何? 但宫妃就不这么想了。 ——好哇,我就说怎么好端端的被叫来听训! ——不是,德妃你有病?你喜欢立规矩自己来啊,别拖全后宫下水啊! ——真是倒霉,这都被波及了。她们不能单独开个戏台子自己扯头花去吗? 唯有秦歆眼皮子一跳—— 哦莫,这是要唱哪出? “哀家这些年过得凄苦,夜里至今睡不好。又忧心出远门的陛下,这样,你们各自回去,抄几卷佛经,为哀家与陛下祈福。” 德妃笑容一僵。 这是立规矩? “太后……” “德妃最有孝心,你便做个表率,到陛下回来之前,你就在哀家这抄经陪哀家解闷。” “……” 被打断话的德妃,目瞪口呆。 太后扫了她一眼,不知为何,这一眼,叫德妃想起了陛下。 顿时身体一寒,震了震,垂首憋屈应了“是”。 秦歆抿了抿唇,掐了下腰才没幸灾乐祸。 但太后忽然看向她—— “王后,你的字……罢了,你就时不时来帮哀家种种菜,也好磨下你这跳脱的性子。” 秦歆:“……” 真是端水老师傅了。 德妃见太后眉眼冷淡,方才还直言王后字“不好看”,登时有些幸灾乐祸。 “臣妾定好好抄写佛经,为太后与陛下祈福。” 秦歆暗自摇头:罚你抄经,你还觉得荣耀上了。 第62章 圣旨,她没良心的 德妃被单独留在福禄宫,在众妃嫔眼中,的确是太后贬王后抬德妃的举措。 从福禄宫出来时,玉妃欲言又止。 秦歆便站定,等她说。 “王后别伤心,种菜……是有些折辱,无妨,要是你怕被取笑,臣妾可以帮你。” 秦歆:“……” 姐妹,种菜怎么就折辱了? 太后她最宝贝的可就是那小菜园子了! 不过对上玉妃真情实意的眼睛,秦歆便没解释。 “本宫好动,正适合种菜。从前在山中,也不是没种过。多谢你好意,不用了。” 玉妃听了,却是流露出几分同情。 此时恍然想起来王后的出身,眼眸都多了怜惜。 “以后,用得着臣妾的地方,尽管开口。” 真可怜,明明是金枝玉叶,却流落山野,好不容易找回身份,却又和亲到这。 前太后面慈心毒,好不容易等她落网了,现在这位却又被德妃挑拨了…… 秦歆:“……” 她看我为什么和我看没吃饱的旺财一样? “还真有个事,想问问你。” 这心里头总是不安,秦歆思来想去,只有玉妃这能打探点消息了。 “娘娘请说。” “你回家可有听令堂提起此次赈灾之事?” 玉妃一愣,随后道。 “母亲是提起过,也正是因为忧心父亲,才病倒的。” 如果只是简单的赈灾,何至于忧心到病倒? 秦歆眉心微拢。 “可是令尊临行前说了什么?” 被秦歆这么一问,玉妃像是才觉出什么似的,眉头一蹙。 “好像说父亲这次将最得力的副将都带上了,临行前说是此行不会很快结束。” 玉妃虽生于武将之家,却并没接触多少其中门道。 只当是陛下第一次出远门赈灾,为保陛下安危,父亲才带这么多能将。 秦歆恍惚着回到凤栖宫。 她却不得不往别处想。 顾斐是怕死,但也不是这般胆小之辈,这么一想,他带的人和物资…… 是不是太多了点? 别说赈灾了,就是打仗,也够用了? 打仗? 秦歆有些丢魂儿似的扶着椅手坐下。 有种抓住关键点,却又没证据不敢下结论的紧张感。 “穗狩呢?” 秦歆还是盯着穗狩这一个突破口,死薅到底。 “娘娘……” “陛下这次出门是不是很危险?” “属下不知。” “……” 秦歆冷笑了声。 “那他给你留下什么圣旨了吗。” 她用的陈述句口吻。 没想到穗狩真被诈出来了,一下跪地。 “娘娘恕罪!属下不能说——” “你告诉本宫,是什么旨,不然,本宫现在就启程去找陛下。” 见秦歆这般执着,穗狩无奈,只能默默交出贴身保管的圣旨。 双手呈上。 “是一道……退位并遣散后宫的圣旨。” 穗狩又补充道:“陛下怕此行……有变,便命属下,在您掌控不了局面时,拿出这道圣旨。” 秦歆面色一震,然后神情复杂地打开了这道旨。 上面说他多年暴政恐天罚,此去赈灾若是有变,便退位给同宗的小贤王,着xx大臣辅佐。不忍宫妃蹉跎岁月,便遣散后宫,任婚嫁自由,不得有人不敬她们。 末尾还不让照顾到秦歆,说王后于他有救母之恩,去留随她定。 “陛下说,若您向往宫外的生活,便命属下送您回玉国山中,金银细软都备好了。若您想留下,那您便是新太后,无人可欺您头上。 但求娘娘恕罪,这道旨,不能叫人知晓!” 若是叫人知道这道圣旨的存在,那便彻底乱了。 小贤王才十岁,无父无母的,存在感极低,贵在血脉正统,朝臣不会不服。 但什么叫…… 去留随她? 这厮,怎么出个差弄得生离死别一般的阵仗? “不就是,不就是去个灾区吗?就算有疫病,也带了时疫圣手,他到底为何要多此一举?” 穗狩闭口不提,问,就是不知。 秦歆心烦意乱的,将穗狩赶出去后,拿着这道圣旨,却觉得无比烫手。 还闹心。 一定是出了大事了。 她将圣旨藏了起来,然后坐在榻子上,一脸的怅然。 早知便不问了。 真到他回不来那日,她便欢欢喜喜地去升职当太后,或者干脆带着他的遗产出宫美滋滋过田园生活…… 呸,就是你多嘴,好奇心重,要问。这下好了,问出心里负罪感了! “哈哈,关我屁事啊,我睡觉。” 秦歆躺下,拉起被子往头上一蒙,自说自话地安慰了句。 一秒、两秒、三秒…… 不到十秒,秦歆就拉开了被子,露出一张毫无睡意的脸。 再看外头的天色,嗯,一定是天太亮了,才睡不着的。 秦歆:系统姐,你能看到陛下现在的情形吗?也不是担心,就是无聊,问问。 系统:你是不是忘了,太远我看不到的。 秦歆尬笑了声:哈哈,是吗,是忘了你是个摆设了。 系统:你关心他? 秦歆:说什么呢——我就是担心他要是在外边……那什么,影响我们的任务吗? 系统:不想打击你,但假太后母女踢出局后,你的任务进度只往前跳了五分之一。 秦歆:…… 它还是别开麦了,没一点好消息。 “娘娘,国师求见!” 双儿从外间进来,见秦歆这个时辰躺着,不禁诧异,但还是通传了。 国师?何从来干嘛? 秦歆都快忘了这号神出鬼没的人物了。 她下了地。 “让他去前殿。” 前殿。 何从给秦歆行礼。 “国师前来,有何贵干啊?” “启禀娘娘,臣夜观星象,帝王星……不妙。恐是陛下那里要出变故。” 秦歆手下意识攥起。 眼眸一闪。 “是吗?怎么会……” “娘娘,臣居国师一位以来,观星象、算卦,从未出错。” 秦歆心里乱,面上却反而冷淡平静。 “那国师找本宫又有何意?陛下吉人自有天相,你再去观、再去算。” “无意,只是担心,所以向娘娘回禀一声。” 何从见秦歆冷脸,起身行礼。 “那臣先告退。” “等等。” 秦歆语带深意地叮嘱了句。 “此事除了本宫,不要对任何人说起。” 何从眸子一眨,然后拱手。 “是。” 加上何从这一说,秦歆晚饭都没吃两口。 她戳着米饭,低声喃喃道:“我去了也追不上大部队?要是真有危险,我还不如派一队精兵去管用呢,对?” “啊,好烦。” 她放下碗筷,准备回床上躺着再纠结。 却感觉身后一缕风闪过,她若有所觉地要回头。 却被棍敲晕了。 靠北,谁要谋害本宫! “你不去,这戏还怎么唱下去?我来帮帮你们二人好了。” 第63章 汇合,此事说来有些复杂 “太后娘娘——” 欢儿发现秦歆不见,还留下一封信,立即跑来福禄宫请示太后了。 娘娘说过,现在这个太后最明事理。 王后不见,瞒是瞒不住的,只能提前跟太后通个气,看如何遮掩了。 但欢儿想起如今德妃还在福禄宫,便生生将“不好了”三个字憋了回去。 “何事惊慌?” 柳明月听说凤栖宫的宫女求见,便打发德妃去抄经,带着哑婆出来。 欢儿颤着手,将秦歆留下的书信呈给柳明月。 ——臣妾思来想去,还是要去助陛下。望恕罪,盼珍重。 柳明月看着上面不够好看但也能认的字,不由得眉头紧蹙。 她沉声问眼前眼睛通红的欢儿。 “几时发现她不见的?” “奴婢晨间想伺候娘娘梳洗,便发现她不见了,被窝整洁没有余温……” 那就是昨夜便出宫了的。 这孩子,怎忽然如此着急离开? 是发生什么事了? 柳明月刚回来时有些稀里糊涂的,她看到物人两非的辰王宫,很是唏嘘和逃避。 但这些时日,心境愈发平和,她也接受了当下。 “此事你不许对任何人提及,哀家会下一道懿旨,待会你拿回去,到时候问起,便是哀家命她去的。” 冷静地说着话,柳明月将手里的字条撕碎,转身丢进香炉中烧毁。 一国王后离宫,届时秦歆难逃问责与闲言。 “那,那若别人问起娘娘去了何处……” 欢儿依旧忐忑,娘娘这也忒吓人了,不声不响就跑了—— 但又很像是她能干得出来的事,胆比她眼前的天还要大。 和亲路上逃跑数次,来了和辰王干架……好,但荣宠险中求到了。 “就说哀家让她抄经练字,若瞒不住,再说懿旨之事。” 柳明月叹了口气,她和儿媳还不是很熟,只知对方行事不羁,能遮掩便遮掩了。 写好懿旨,柳明月交给欢儿,后者藏好。 “让穗狩带人沿路保护。” 万一出了什么事,就不好了。 欢儿忙点头,福了福身,转身快步离开。 “太后娘娘,方才是凤栖宫的宫女?莫不是王后不肯来福禄宫种菜?” 德妃撞见欢儿,后者急匆匆就走了。她眼波微转,上前请安,并问。 柳明月没戴面纱,一张斑驳的脸露出,吓得德妃止步门口。 她看见德妃这行状,也只是淡然笑笑。 “是啊,所以哀家罚她练字抄经了——还得德妃多住些时日,随哀家一道养护那些菜了。” “……” 德妃一噎,眸子瞪大。 “臣妾不会……” 什么?怎么能这般羞辱她?她可是郡主出身的妃子,从小到大哪里做过这等脏活? “无妨,哀家亲自教你。” 见德妃还有话要说,柳明月神色一敛。 “你来得正好,今日的经文有些晦涩,哀家看着你抄。” 说着,伸手要牵德妃的手。 德妃想到这手……不知摸了那地里多少脏东西,便紧紧攥着手不肯伸出。 如此粗俗丑陋的女人,怎么可以做太后? 但一想,这可是陛下的生母,若她主动表示亲近,或许…… 这是自己上位的好机会。 便扬起虚伪的甜笑。 “太后真疼臣妾,那一会您可别嫌臣妾抄错、抄慢了。” “不会。”柳明月真切地笑了下。 错了重抄,慢了更好。这样,精力就没法往凤栖宫那转移了。 再说穗狩,听说王后离宫去寻陛下,顿时懊恼地打了下脑门。 “都怪我,我不该……不该告诉娘娘真相的。” 他就说,知道真相的娘娘,怎么会不动容? 陛下那般珍重爱护,石头心肠都会软化的! 【阴暗爬行中的(?)秦歆:你们是一点都不怀疑我被打晕挟持了啊?】 “穗狩大人,求您了,一定要保护好娘娘。” 双儿抹了下眼睛,娘娘是她见过最随和的主子,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个主子。 欢儿也哽咽了。 “娘娘不能有事……我还要当大宫女,呜呜呜——穗狩你快出发啊,迟了要是娘娘有个闪失,我跟你拼命!” 越说越难过的欢儿,捂着嘴,眼泪就哗啦流下来。 ——都是宠后了,还和陛下讲什么真情啊,娘娘您糊涂啊! 四匹千里马驾着的马车中,秦歆颠簸醒了。 她先打了好几个疑似被人念叨的喷嚏。 然后睁开眼,发现浑身动弹不得。 ——系统,你滚出来! 系统:我在。 秦歆没力气,但在识海中却格外有劲儿:又是你? 系统:这次真不是我。 秦歆:那你快想法子将我送回去啊! 系统:……你都昏迷一天一夜,快赶上陛下装物资的车队了。 物资太多,自然行得比后出发但轻车上路的顾斐要慢,而秦歆…… 不止轻车,她还享受了四匹千里良驹的“高速”待遇。 再快点,赶上顾斐都不是梦了。 她无语地咬了咬唇,冷静地瘫在柔软的马车里。 ——那也给我送回去。 系统:办不到。虽然我也想你回去安分活命。 秦歆听出系统的无可奈何,便知这事真不是它的手笔了。 也对,系统就和她事业上的毒唯似的,只希望她母仪天下,荣宠不断,并不想她作死。 那么,是谁送她来找死的呢? 可恶,她都没看清是谁打的她! ——你看到了吗?谁打晕的我。 系统:你晕,我也晕了。 秦歆:…… 它要不解绑,有啥用啊。 秦歆勉力撑起身子,但手指都没劲,只能作罢。 她不想顾斐有事,但她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她不是救世主,她甚至都不是这世界的女主…… 老天奶啊,你是不是顾斐亲奶,要不怎么那么偏心? 前方不远处。 “大人,后面有辆无人驾车的马车!” 这次护送物资的,就有葛维历。 怎么说呢,他是真的信陛下只有他了,被告知此行艰难,他也跟着来了。 赶了三天的路,他胡子拉碴的,听说后面有马车,第一反应就是拔剑。 再听说无人驾车,立时将剑收了回去。 “查看下,是何人,接下来的路险峻,易遇到山匪,绝不能掉以轻心。” 陛下说将干系到国脉的重任交给他护送,葛维历深感责任重大,万分小心。 “是!” 不多时,骑兵牵着马,将马车带来了。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家大人。 “车上……就一个人,女人。” 葛维历看了眼这低调的马车,再看这四匹良驹,一时纳闷。 “本官亲自看看,到底是谁在装神弄……娘……怎么是您?” 他身后的骑兵怀疑自己耳朵坏掉了,要不然怎么听见大人喊娘了呢? 忽然被一老爷们喊娘,秦歆也很疑惑。 她坐起,刚以为要倒下时,发现她坐得稳稳的。 体力恢复了。 “……” 这药效都掐准了时辰呐? “葛大人,此事说来……有些复杂。” 复杂到,她说了,可能他都不会信。 第64章 遇劫,他挂念秦歆 葛维历看着秦歆这一身男装,再看她身边的包袱和佩剑。 很想给秦歆跪下,但怕暴露她的身份。 便只眼眶一红,作揖感佩—— “臣明白!娘娘大义!社稷之福啊!” 经过之前娘娘打拐、救太后的壮举,葛维历对这位王后深有改观。 她有勇有谋,是最适合当王后的人,往后他都将一直拥戴这位! 秦歆伸了伸颤栗的手,那个,葛大人你听我解释…… “来人,护送贵人,这一路她与我们同行,务必保护她的安危。” 而葛维历已经扭过头吩咐精兵来护卫,安排好了秦歆就地加入的事宜。 秦歆:“……” 这世道,真是荒谬妈给荒谬开门,荒谬到家了:) 被迫加入的秦歆,看着这一条长龙的物资,陷入深思。 穗狩没细说灾情有多严重,但从顾斐留下的遗书……呸,诏书,也能推断出他此去万分棘手。 “葛大人,水悦城到底是个什么情形,你且展开与本宫说说。” 秦歆体力恢复,便改为骑马,她将包袱挂马背上,又将佩剑配在腰间。 好不飒爽明丽的男装女郎。 葛维历叹气,满脸凝色。 以为秦歆知道个大概才赶来,便一骨碌地都说了。 什么? 秦歆眸子睁了睁,不止没有及时救成灾,反而被卷走了救灾银,百姓还与土匪一道起义了…… 难怪要带那么多钱、药与兵。 此行,除了要救治灾民,还可能要镇压乱军。 可这些乱军中,多是被逼无奈,顾斐还不能真当做剿匪、平反来镇压。 难,太难了。 他怎么还能默不吭声地将这一切瞒着,还有心情出发前和她打牌的? 秦歆眉头深深皱起,看着这些沉甸甸的物资…… 心中很是难受。 “葛大人,不必为我一人减缓行程,事不宜迟,快些出发。” 前方等待顾斐的是一个又一个死局一般的困境—— 就当她是被踢到这死局中的。 等这遭结束,打死她都不会再掺和这些麻烦事中了。 秦歆将摆烂的系统叫醒:这一路,你警醒点,这些东西不能有闪失,如果你看到歹人,一定要吱一声。 系统:吱。 秦歆:你别乱吱啊,狼来了的故事没听说啊? 系统:不是,我…… “娘娘小心,有山匪!戒严,保护物品和贵人!” 忽然,乱石从两侧的山峰滚下,马儿惊慌扬蹄。 葛维历拔剑高呼。 秦歆瞠目结舌,不是…… 系统姐你没事?再晚点吱,可以一块做石头泥了。 一伙蒙面人从山上、林中窜出,持刀,凶狠毕露。 秦歆:还有埋伏吗?轮到你出力了。 系统:人数不多,但往前狭窄的谷口还有一伙人。 那眼前这批就只是打前阵的了。 秦歆驱马到葛维历身后,低声道—— “葛大人当心前面谷口有埋伏,就在此将人先解决。” 等埋伏的人坐不住了,再走,或者只能再选一条路了。 葛维历谨慎点头,默默指挥着底下人,随时准备一场恶斗。 他们此行东西太多了,想不打眼都难。 但官府的旗帜高高挂起,寻常山匪不敢造次才对。 想了下,秦歆高声道—— “诸位好汉,为财还是为人?” 她的嗓子还没彻底恢复先前的声音,刻意作男声,倒也不难。 为首的一人,刀尖向秦歆的方向。 “东西留下,人,杀了。” 那就是亡命之徒了。 “诸位可知,我们乃钦差,此行南下,你们若是打劫,杀不光我们,你们便都逃不掉。” 葛维历亮出令牌。 “本官乃刑部尚书,只要你们放行,既往不咎。若不放,我只需放个信号,援兵便会剿光你们!” 秦歆默默往后,然后和葛维历的属下低声说了几句。 然后她看向那边眼神带着杀气,并没被震慑住的蒙面人,缓缓拔剑。 …… 再说顾斐这一行。 又一个天黑。 “陛下,先歇会再赶路。” 穗丰拿了水袋,递给顾斐,看他神色憔悴,走路都有些晃,不禁道。 饶是辰王擅骑射,但这么几天几夜骑马赶路的强度,也叫顾斐有些吃不消。 大腿两侧磨破了,他却如非必要不喊休息。 他太知道在古代,延误救援的危害性了。 回头看了眼随行的将士,他们也尽显疲惫。 再看天色,马上要下雨,赶路也赶不好,他便点头。 “就地安营,休息一晚,明早再赶路。” 将士们手脚麻利,很快就卸下营帐,开始安装。 “陛下,您先歇会,属下去给您弄些吃食来。” 顾斐坐在帐篷前,喝了小半袋水,才缓解了口渴。 穗丰去生火煮粥,有了火光,好像都没那么寒了。 顾斐看着火堆,身体很累,但反而睡不着。 他在挂念,挂念秦歆。 不知道她是不是又生气了。 尽管事先说过,但她肯定会怪他不辞而别。 也不一定。 她向来心大,天塌下来,她倒个立,换地为天,照旧过。 而他,哪能和天比。 在她那……还没旺财重要。 思绪一发散,就有些收不住。 顾斐想,秦歆是自由的,不管在哪,她都是忠于她自己,不服输、不认命的。 所以他就算回不去,她也能活得好。 “陛下,吃食好了。” 穗丰将粥端过来,顾斐接过。 秦歆不爱喝粥。 他看着这新鲜的粥,脑海里却闪过秦歆嗓子受伤后只能喝流食的画面。 怎么看到什么,都会想起她? 摇了摇头,顾斐快速地吃完,起身去找了河,简单梳洗下。 三天没洗澡…… 哪怕天气凉,他也嫌自己有味了。 河水很凉,顾斐听着涓涓水声,忽然又不挂念了。 她在王宫,总比跟着他来这受苦好。 至少吃喝不愁,真太后又是个性子淡泊好相处的,她的日子,不会难过。 不过前提是,他回得去。 他要是回不去,就算留下遗诏,她的日子也不会太轻松。 掬了一捧凉水,拍打在脸上,顾斐清醒了。 目光清亮坚定—— 再难,也要活着回去。 “下雨了——” 倏然,有豆大的雨点砸在顾斐脑袋上,他拿起干净的衣裳快速换上,往营帐方向跑。 进到帐篷中,他听着外头凿凿的雨声,心一沉。 水悦城,可经不起大雨了。 想着,他便躺下,逼迫自己赶紧入睡—— 休息好了便带着队伍快马加鞭往水悦城赶,越快越好! 第65章 诈术,穿肠毒粉限时返场 “娘娘,你先走。” 秦歆刚拔的剑,就被眼尖的葛维历一手肘怼回剑鞘中了。 他看着凶神恶煞的匪徒,神色凝重,还好,陛下早有预料,带的人也够用。 只是娘娘的出现是个意外。 秦歆欲再次拔剑。 想了下,她默默侧过身,避开葛维历的手,拔出。 “与其分散人马,不如集中火力,将他们打趴下!” 葛维历愕然地望着眉眼坚定,手稳稳持剑的秦歆。 险些忘了,她并不是娇滴滴的宫妃。 “好!那娘娘别往前冲了,保护您,亦是臣等的责任。” 物资重要,王后同样重要。 秦歆看了眼前面马儿动来动去的悍匪,唇角翘了下。 扬声道—— “无妨,我既跟你们汇合,那便不可能不带人马。” 她抽出腰间一个信号筒,一拉。 烟花在空中炸开,爆破声十分响亮。 “五百精兵,很快就来。” 五百?精兵! 葛维历身后的侍郎,立即捧场高呼。 “娘娘高明!” 葛维历瞪了他一眼。怎么暴露娘娘的身份! 秦歆立即“不悦”道:“说好的低调行事,你怎么暴露本宫的身份?” 一声“娘娘”,一声“本宫”,加上刚刚那信号弹,以及五百精兵的噱头,打头阵的那人,勒了勒缰绳。 还真碰到个硬茬? 他打量了眼秦歆,的确是女子模样,瞧着细皮嫩肉水灵灵的…… “少唬人了,老子昨天前就打探清楚了,你们这行人带了一大批货物,根本没多少精锐。” 葛维历脸色一沉,反正,一场恶战必不可免,他看这些山匪有一百来人—— 打是打得过,但他们一路上奔波劳累,只怕将士们没那么多气力。此战,要折损不少人了。 心痛归心痛,物资却是怎么都不能被人抢去的。 脑袋丢了,东西都不能丢! “你打探的时候,可没打探本宫会来?你猜,本宫为何赶来?” 秦歆“哈哈”笑了一声,剑指着前方峡谷处。 “就那么几个虾兵蟹将,也敢埋伏?” 贼首闻言,脸色一变。 眉毛都竖了起来—— 她怎么知道前面有埋伏! 他们知道打不过这么多官兵,是故意先打个头阵,再将他们引到谷口,来个瓮中捉鳖…… 秦歆高高扬起下巴。 “只怕那点人,已被本宫的精锐杀光了。” 她在宫里没少演恶毒皇后的做派,是以,此时这恶人头的嘴脸,十分传神。 令对面的山匪恨得牙痒痒。 一时,按兵不动。 秦歆继续叫嚣,挥着手中的剑—— “葛大人,你和他们客气什么?杀敌一千损八百也还剩两百,更何况本宫还自带了精锐……既然天堂有路他们不走,那就都送去地狱玩玩!” 葛维历震惊了下。 不是,娘娘您对待敌人是这个嘴脸吗? 但他还是忧心。 毕竟亲自带出来的人,不想就这么折损了。 “可……” “本宫知道你要说,都是你的子弟兵,你一向宅心仁厚不忍打打杀杀,没关系,是对面的不让,那只能从他们的尸体上踏……” 话没说完,对面的就打马往回跑了。 秦歆暗松口气,然后扯着老遭罪的嗓子大声道—— “缴械投降者不杀,不然,都杀咯。” 她第一个冲出去,身后的精兵只能弃了货车,跟着冲上去。 那不得保护娘娘! 葛维历踌躇不到片刻,也骑马往前冲。 于是,前面的山匪慌忙逃窜,后面的官兵……在比土匪还土匪的秦歆带领下,追着他们跑。 快到谷口了。 秦歆抿唇,一拍马背,飞身而起,再空中一个横叉落下,剑落在贼首的脖颈上。 “投降吗?” 她说着,冲要砍她的其余山匪撒了一把白色的粉末。 “后面的别上来,这是独家穿肠毒粉!睁眼吸入即死!” 白色粉末撒下的瞬间,秦歆这提醒自家人的话也落入敌人的耳中。 贼首吓得一边捂住脸一边闷声道—— “小心毒粉!” 秦歆将这人踹下了马。 其余人纷纷吓着骑马逃窜。 这伙先锋匪,便被秦歆骚操作诈得跑了。 葛维历还是处于一种“这粉到底有没有毒”的惊疑中。 等看到这伙人被捆住,他才缓缓找回被白粉撒没了的判断力。 ——娘娘你……没少出老千? 深谙其道啊? 然后葛维历又发现,刚刚秦歆叮嘱过的那名将士,正指挥着一队弓箭手,利用绳索套住山壁的树,往上爬,在山石树木掩盖下躬身前行。 秦歆看了眼前方的谷口,又对最后上山的骑兵道。 “从两侧山上过去包抄,动作要快,动静要轻,知道吗?我没给手势前,你们不要出手。” “是!” 等最后这人也上去,指挥着其余弓箭手匍匐前行后。 “娘娘你这是……” 葛维历好似明白了,却又不理解。 秦歆才正色对葛维历道—— “方才使了诈术,他们只要发现毒粉是假的,回过神来便还要围攻咱们。这也是没办法……” 如果直接开打,人手折损后,照顾伤员会耽误行进速度,再护送这些物资上路,若还碰到匪患—— 那就糟了。 能不损失就不损失。 就当她,替别人贪生怕死好了。 地上翻滚了几圈晕过去的贼首听了这话,慌忙趁乱,骑马离开了。 秦歆沉声:“追!” 谷口。 “到底什么个情况啊?怎么还没将肥羊送过来?” 几个在谷口上方藏匿巨石之后的山匪,面面相觑地望着前方。 底下握刀的兄弟听了不禁骂道—— “懂不懂什么叫埋伏?你们上面的,屁都不许放一个!安静待着!” 上面负责推巨石的山匪,只好闭嘴。 “不,不,不好了!碰到硬茬了!” 打头阵的山匪慌里慌张地骑着同样慌张、四蹄各跑各的马,一路飞奔赶回来通风报信。 “那带队的是个娘们,老厉害了,是宫里头的娘娘,还是会打架的娘娘!哎哟,我完了完了呀,我刚着她的道,身上沾了她的穿肠毒粉…… 我惨了,我要死在这旮旯了!” 看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同伙这个德行,负责埋伏的山匪头目,登时紧张了。 王宫里的娘娘不待在王宫绣花,跑这作甚? 她还会打架,还会撒毒粉? 一听就—— “骗鬼呢!你不还活得好好的?” 说着,这人伸手,从同伙手臂上抹下一点白色粉末。 嗅了嗅,又尝了口。 随即耍了个大刀,目露恼意。 “呸,你被耍了,就是普通的面粉!” 再看骑马带着队伍往这边行进的秦歆等人,这头目啐了口。 “好一只狡猾的肥羊,敢耍咱们,今天就给她宰了!” 第66章 伤亡,屋漏偏逢连夜雨 秦歆骑马快,几下就追上了逃跑的贼首。 贼首扬起地上的沙子,就往秦歆脸上扔。 她躲了下,却也给了贼首反扑的机会。 “噗呲——” 秦歆听见刀没入肉的声音。 却没有疼痛传来。 秦歆一看,是一名将士挡在了她身前,他举起的刀还没刺入贼首胸口,就被对方刺穿了身体。 她怔住。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她甚至,都没看清。 “保护娘娘!” 而葛维历与其余将士,并未因为这一个小将士的牺牲就停滞,他们忙涌过来,护着秦歆。 贼首见状,二话不说骑上小将的马就跑。 秦歆目光一冷,咬紧了牙槽。 “走。” 她回头看了眼那小将的尸体,随即定了定心神,继续向前。 待他们追到谷口安全距离前,秦歆就停下了。 “尔等宵小,竟敢劫我辰国赈灾物资,还不速离去!” 刚跑回来的先锋适时对头目道—— “你们小心,她有埋伏!她事先知道咱们这有埋伏,她也埋伏了!” 被他好几个埋伏说得头晕的的头目,皱起眉。 “什么和什么?” 而从秦歆手上逃走的贼首却忽然嚣张笑起来。 “杀了她,杀了她也值当了!她压根就没毒药,也没精兵支援,她唬人的!杀了这娘们——” 话没完全说完,便被一击毙命。 血溅三尺,融入浅色的砂石中,无比醒目。 秦歆眸光一颤,很快便恢复镇定。 默默握紧手中的缰绳。 是葛维历,他将弓收起—— 待归群了再当众射杀,起到最大警示作用。 “陛下的钦差队伍也敢劫,真是活腻了。” “是啊,活腻了,才这么点人,看你们怎么杀我们。” 秦歆眼角余光瞥了下上方,立时挺胸,比悍匪还嚣张。 头目显然被激怒了,先是看着弟兄被杀,又被秦歆挑衅。 他眯起眼,手动了动。 准备给上面的弟兄暗号,只要人靠近这只够一辆车经过的谷口,便推石头砸人。 怕引起秦歆等人的怀疑,他没有立即动作,他们还没到最佳位置,还不行。 便故意带着人往后退了退。 “不过是混口饭吃,别当真嘛,既然打不过,不如都停手?” 秦歆也配合,往前驱马。 葛维历知道上方有埋伏,却被秦歆提醒过不要打草惊蛇,所以他不敢抬头看。 但见秦歆往前,他又万分紧张,额角逐渐滴汗。 娘娘这初生牛犊不怕虎似的劲儿…… 真要命啊! 秦歆:系统姐,死不死的,就看你了。 系统:你别胡来啊!要你逞什么英雄啊,不是有士兵可以冲锋陷阵的吗! 秦歆没回应,只策马往前。 “你们缴械投降,本宫便饶你们不死。” 见秦歆这以身做诱饵的行为,葛维历也往前。 “娘娘,何必费口舌,直接动手。” 他才斩杀了对方一员头目,此时说这话,在对面的山匪看来,是很有底气。 也,很能激起火气。 “动手!” 头目手往下一压,同时高喝一声。 但,一个呼吸后,无事发生;两个呼吸过后…… 他猛地抬头,便见要推石头的那几人,被缓慢前行的士兵抹了脖子。 取而代之的却是一队弓箭手。 秦歆用头目同样的手势,往下一压—— “放!” 数箭齐发,山匪被射杀无数。 但回过神的这些山匪,立时反杀。 “杀!” 葛维历身后的官兵冲上前,和山匪厮杀。 秦歆被护在人群后。 这是她来到这世界,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 真刀真枪的厮杀,鲜血、刀剑、惨呼声…… 秦歆闭了闭眼,又逼迫自己睁开。 总要面对的…… 她喉咙发苦,忽然想,她也没比顾斐勇敢多少。 秦歆看向远方,顾斐,希望你这一路顺利。 不多时,葛维历抹了一把汗,打马到秦歆跟前,行礼,回话。 “娘娘,死伤人数很少,多亏您的……计策。” “诈术”二字在嘴边打了好几个转,还是没说出来。 葛维历面上带着喜色,秦歆却有些笑不出来。 她看着伤员被抬上车架,简单处理伤口;看着牺牲的尸体被就地掩埋。 “他们……” 此时,葛维历才意识到,王后娘娘再怎么不同寻常女子,她也没怎么经历过这种伤亡场面。 忙郑重道:“娘娘放心,臣让人记下他们的名字、祖籍,回去便安抚家眷。” 秦歆点了点头。 大概,在他们眼中,她是矫情的。 只是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却挡在她身前,为保护她而死,对她多少还有点冲击。 “将他们身上的配饰,取下带回去。” 至少,给家里人留一个念想。 …… 顾斐一行,又赶了两日路,眼见年迈点的御医快撑不住了,他便命队伍在一处驿站,歇脚。 “郑御医如何了?” 顾斐哪怕在驿站住一晚,也没闲着,他在看接下来的路线图以及水悦城的地形图。 见穗丰进来,便问了一句。 穗丰看顾斐这几日,肉眼可见地消瘦,再看他这个时辰还在看图纸,不免唏嘘。 陛下真的很勤勉爱民了。 当初为何名声是残忍冷血的暴君? 可能还是这张脸和这冷酷的气质,误会了大众。 “服了药睡下了,就是累着了,没什么大碍。” 顾斐便放心了。 郑御医是疫病方面的圣手,他可不能有事。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还是他太急着赶路了。 但外边的雨断断续续,不见彻底天晴,他又做不到不急。 “派出去和周边郡县调动人员和赈灾物品的人,可有消息?” 这一路,他派出去不少人,负责事先联络周遭支援水悦城的州郡县城。 光靠京城这批人和物品,舟车劳顿之下,自己都先累垮了一批,救灾是杯水车薪。 必须动员所有可用的人力物力。和后世那般,遇到灾情,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还未。” “嗯,继续盯着。” 外头忽然有闹声传来。 “睁大你的狗眼瞧瞧,这是谁的令牌?我们大人要一间上房吃点热酒菜,怎么了,还不肯招待?” “快去,管是谁来,都得给腾出地方。” “里头真是京城来的贵人……别,别动武啊,真的没骗你们。” 驿丞哪里见过这么蛮横的地头蛇? 但带了这么多私兵…… 瞧着不像是正规的来路啊。 便只小心翼翼地斡旋。 谁料,人直接往二楼贵人住的厢房外闹上了。 穗丰警惕地握着佩剑,来到门口。 顾斐将图一收,神色一敛。 “砰——” 门被暴力破开。 “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挡我们太守大人的路!” 第67章 撞上,柳暗花明又一村 门破开的瞬间,一队没穿官差服的差役持兵刃在门外,耀武扬威地往里瞧。 他们身着蓑衣,雨水滴落在门口的地板上,很快便汇集一滩水渍。 “不过是个玉面书生,怎么就敢抢我们大人的排场?你,去底下大堂,二楼我们包了。” 为首的差役将刀尖指着顾斐的方向,趾高气扬地命令着。 顾斐才梳洗过,头发都未全干,此时散发的模样,的确像个玉面书生。 但,他抬眸,目光如寒芒落在这差役面上。 穗丰护卫在前,但顾斐却在他动手前,开口了。 “请问,是哪郡的太守大人,叫我们冲撞上了?” 原本见眼前这贵气公子哥带了个护卫,差役还有些警惕,此时听他这口吻,便立即放心地笑了。 “往前便是最大的郡府了,这你都不知道?我们大人当然就是——” “西林郡周太守!” 穗丰闻言,眉头一紧:“西林郡太守?” “对,怕了?识相的就将厢房让出来!” 顾斐笑了。 真是窜头老鼠窜回门了。 正愁找不到这罪魁祸首,他倒是自己送上门,好好好。 与此同时,王大将军带着一队精兵,赶了上来。 他才安顿好将士和大夫们,谁知就听到驿站内有动静。 王将军急忙赶到驿站门前,便见一辆马车停在那,然后再看门口把守的官差,立时就带着人冲进来了。 “陛下!臣救驾来迟!” 顾斐眉心一拢。 “周峰呢?” 王将军这么一冲过来,只怕打草惊蛇了。 门口的差役头听到这声嘹亮的“陛下”,无不傻眼。 此时再听顾斐冷声直呼他们大人的名讳…… 糟了,大人带着救济银逃跑这事,按理说京城还没得到风声才是…… 怎么天子还亲自来了! 他们不敢置信,但身后明显都是行伍出身的将士,他们手持的也是官刀。 不是作伪。 “情况不妙,快通知大人——” 差役还想钻空子逃,却被拔刀拦住去路。 对上王将军明晃晃的寒刀,差役膝盖一软,便跪下了。 “饶,饶命啊!” “活捉周峰,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顾斐起身,看着这些人,眼神狠戾,此时谁还分得清,他和当初的辰王? 他这气场,胆小的,直接投降了。 也有周峰的走狗,想杀出去,而王将军这一路光护送,还没活动过筋骨,自然,拿他们练手了。 “还敢跑?你爷爷的龟孙子,就是你们害得水悦城灾情加剧!” 王将军正值中年,宝刀不老,中气十足地杀反抗者。 “陛下,有一辆马车跑了!” 穗丰在屋内护卫顾斐,不多时,一名小将上来,急匆匆回禀。 “追。” 带着周峰去水悦城,不失为一个重获民心的机会。 顾斐考虑了很多,周峰假借圣意,败坏辰王的形象,毁了公信力,所以他就算带着队伍去支援灾区,也没法说服义军坐下来谈判。 屋漏偏逢连夜雨,好在柳暗花明又一村。周峰往北逃窜,兴许是还不知道假太后暴露已死的消息,想着去投靠。 不料撞到了顾斐一行,被逮了个正着。 顾斐不放心,还亲自下楼看看情况。 “陛下这些人……” 王将军砍了几个刺儿头,其余人便都老实了。 毕竟都是些跟着周峰搜刮民脂民膏,没怎么真刀真枪上过阵的,两下就被震慑住了。 他们面色惶惶地望着顾斐,吓得双股颤颤。 “先关起来。” 顾斐扫了眼这些人,带着穗丰下楼了。 底下,还有两辆马车。 穗丰用剑挑开车帘,往里探了探。 “陛下,是金银珠宝。” 他又看了另一辆。 “还有一车,都是钱!” 看来,周峰卷了赈灾款后便一路往北跑,这些,应当都是水悦城百姓的救命钱。 顾斐愤而振袖。 “将人抓回来,没死就行。” 这次,加了强调词,穗丰立即明白了含义。 只要是个活口,便不论代价。 “是!” 穗丰立即点了几名内卫,飞奔去马厩,骑马往周峰逃跑的方向追去。 泥泞的道上。 一辆马车颠簸不已地在道上飞奔着。 “快,快啊!” 车内,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一手抓着车帘,雨飘进来,打在他脸上,他眼睛都有些睁不开,却高声催促着车夫加快速度。 车夫慌慌张张地挥着鞭,车内,小孩啼哭,妇人小声啜泣。 周峰听得心烦意乱的,尤其是当他听到身后好像有马蹄声时,他眸子骤然瞪大—— “快!快啊!” 转头又一巴掌扇在身后的小妾脸上。 “哭什么哭!” 他看着车内这数名美妾,以及儿女,一咬牙,心一横,便拽着惊慌失措的美妾,往外推。 “早知便不带这些个累赘了!” “大人不要……” “老爷别……” 周峰将姬妾丢下去,也不管她们是会摔死还是会被后面的追兵的马踩死。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和汗。 再看车内的孩子,眼神无情。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他人活着,回到京中避个风头,东山再起时,想要多少姬妾便有多少—— 自然,孩子也是。 周峰提起不足十岁的大女儿,小女孩双脚踢踏着哭求他饶命。 “要怪,就怪你命不好。” “咚——”一声,小女孩被甩出去。 底下一个脑袋磕石头上满是血的女人瞧见,目眦欲裂。 “瑶儿!” 便用自己的身体硬是接了下。 “天杀的呀,对亲骨肉也这般狠!周峰!你不得好死!” “首领,前边好像是周峰的女眷……” 穗丰急忙勒紧了缰绳。 飞身,接住了马车里抛出的小女孩,周峰幼女。 但周峰的马车已经跑没影了。 他当是将车里其余人都丢下了。 好狠的老贼! “今夏,今明,他身边没几个打手,你们带两人继续追捕,务必将人抓回来。我回去复命。” 穗丰是顾斐的亲卫,顾斐的安危才是第一位。 将剩下的内卫带走,穗丰看了眼路边半死不活的女眷,顿了顿,还是将人都带了回去。 既都是周峰的女眷,想必也知道不少内情。 穗丰回来时,顾斐正让人清点周峰的赃款,记录在册后,便归整到此次赈灾款项中。 这两大车的钱,能让水悦城的灾民吃饱喝足一个月不止。 但还是少了,不知被周峰藏匿到哪了,只有将人抓住,才知晓了。 是以,当他听说周峰跑了时,脸色沉沉如水。 再看都是摔伤,怯懦不敢哭的周家女眷。 他冷漠地看了她们一眼。 “先带下去,若是肯供出周峰的罪行,做口供画押,便给治伤安顿。” 关键时候周峰都不顾这些人的死活,想来,应该会配合。 “多谢贵人,多谢贵人!” 本以为必死无疑的女眷们,闻言,红着眼眶给顾斐道谢。 顾斐看了眼周峰逃跑的方向—— 如果“运气好”的话,周峰大概,还会碰到“惊喜彩蛋”。 就地正法都算是便宜了那狗官。 “陛下,有发现!” 第68章 绝,天要绝路的绝 秦歆等人,接下来一路都很顺利。 至于先前那伙山匪的同党——葛维历已写信着人送往当地官府,命其剿匪。 连日的赶路,叫秦歆从清秀佳人…… 变半个泥腿子。 没办法,他们这伙人太能赶了。 大概是先前被山匪刺激的,他们不想耽误行程,将士们都很积极赶路。 再加上…… 葛维历觉着,娘娘入宫以前,应当也是个混迹江湖的好苗子。 每当队伍停下来歇息时,娘娘就整活了。 让一帮大老爷们载歌载舞,什么“套马杆的汉子威武雄壮”,唱得将士们脸红之余又很是振奋。 纷纷上才艺。 秦歆还玩击鼓传剑,到谁了,谁就得舞一段。 还有不知她从哪听来的故事,简直比说书的还精彩。 什么鸟能载人飞上九万里?又不是神话里的凤凰? 还有什么马车四个轮子,不用马,就能日行千里。 还有水里的船,能够带着人潜入海底!那可是海底啊!没淹死? 大家都当荒诞的睡前故事听,但不妨碍,他们听得向往、专注。 秦歆讲累了,他们还嚷嚷着再来一个。 如此,大家虽然疲于奔波,但精神面貌十分之好。 葛维历起先不赞同,身为王后,怎么能和一帮爷们待在一块? 但人都来了,还是他的上峰,他又拦不住。 最重要的是…… 什么球可以飞出去炸死一个军队啊? 他也听得起劲了。 若辰国有这样的神兵利器,岂不战无不胜? 娘娘却言:这些是传说才好,若辰国将士拥有,谁能保证不侵略别国?谁能担保,别国不觊觎? 天下乱于不平、不均。 但这天下没法平均。 葛维历读过许多兵书,像王后这样的见地,有些妇人之仁了,但他却无法反驳。 是啊,若能生于太平盛世,谁愿起战火、颠沛流离的? 秦歆这些节目,都是在烹晚饭,中途休息,睡前弄的。 这夜,将士们玩了会“谁是卧底”游戏后,便轮岗休息了。 秦歆却睡不着。 她想去溪边洗把脸—— 尽管没照镜子,但葛大人眼里的她,着实有些潦草了。 旺财在这,都要笑话她到打嗝的程度。 葛维历不放心,但队伍中都是些男的,又不方便跟上。 只远远在能看得见的地方,守着。 秦歆当然不可能露天梳洗,她这几日要是洗漱,都是去马车里,将车门关紧,对外吩咐一声后,简单擦洗下,换个干净的衣裳。 这大概是她最邋遢的时候了。 但出门在外,也没法讲究。 捧起冰凉凉的溪水洗了把脸,秦歆借月光,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照了照。 “嗯,没办法,还是好漂亮啊。” 刚臭美完,她鼻尖耸动,嗅到了一股腥味。 咦?是……血? 秦歆定睛一看,上游缓缓带来一股血水。 她立即站定,往上看了眼。 一具尸体飘了下来。 尸身没腐坏,但看着也很磕碜了…… 秦歆喉咙滚了滚,有些反胃,忙拿脏兮兮的袖子擦了擦脸。 “谁?” “别动!” 她察觉身后树丛有动静,刚要转身,一柄匕首落在了她脖子处。 沙哑的男声低低响起,对方身上一股汗臭味,熏得秦歆作呕。 但她没有动作。 而是故作紧张地问:“你是谁?我就是路过……别杀我。” “哈,原来是个小娘子啊。” 男人没拿匕首的另一只胖手,伸出,便要摸秦歆的脸蛋。 秦歆眯了眯眼,看了眼他右手的匕首—— 呵,握得这么不专业,还敢持刀威胁人? 她趁其起色心而不备时,一手折断男人持匕首的手,另一只手接住往下掉的匕首,反手在男人伸出的咸猪手上划了一刀。 秦歆划伤了男人的四指,男人用折了的右手掌心捂着流血不止的左手。 哀嚎了几声。 面如猪肝色,恨恨地瞪着秦歆。 “你找死!” 说着便要踹秦歆。 秦歆看了眼他这肥硕的身材,啧了声。 “是,我找你。” 说着,一个高抬腿,靴子劈在男人踹向她的大腿上。 仿佛骨头折断的声响咔嚓响起。 男人一时单脚难以站立,咚地往地上摔去。 “别,别,别杀我,我有钱!我,我给你钱!” 男人艰难地用手腕抵着胸口,蹭出一锭金子来,金子落地,他哀嚎着求秦歆收了钱饶他一命。 “女侠饶命,不敢了,不敢了。” 秦歆瞥了眼男人身上的衣着,看着是好料子,这肥头大耳,掌心无茧的,瞧着不是普通出身。 再看地上的金锭,以及男人脚下的靴子…… 靴子上的纹路…… 她不免想起当初张管事为诱她入局时,给过的册子,柳澄星当初赏赐过的人里—— 有过一个男的。 说是远房亲戚,先前的西林太守,周峰。 匕首在手中转了一圈,秦歆眸子一定。 “周峰!” 那不就是穗狩交代的,那个假传圣意赈灾、卷走赈灾款的贪官吗! 好哇,叫她抓住这祸首了。 听到女子直接喊出自己的名字,“哎哟哎哟”苦嚎的周峰,立即眼珠子一睁,不喊了。 他身体一抖,警惕地望着秦歆。 下意识摇头。 “不,不,我不是……” “你不是?呵——” 秦歆往前,周峰屁股着力,往后挪行,他紧张地吞咽着口水,不知为何眼前的女子会一下认出他来。 刚要伸手揪住周峰的秦歆,察觉身后有人接近,还是个练家子,立马回首,匕首向前。 来人身体往后一弓,避开了。 同时朝秦歆单膝跪地,快速道—— “娘娘,是属下!” “穗狩?” 秦歆认出来人,忙收住了匕首,诧异。 “你怎么来了?” 穗狩刚要回话,瞧见什么,忙起身,一个闪身,便将黑夜中窜出的打手结果了。 这是周峰的人,他带了两个打手,一个死了,还有一个便跟着他还有这车夫,一同马车坠崖,滚落到这溪边。 车夫死了,周峰在打手保护下,才只是轻微擦伤。 打手刚刚藏在暗处,便是等待时机给秦歆一击,谁料,又冒出个高手来。 一击便毙命了。 才要翘起嘴角得意的周峰,傻眼了。 他看着身边彻底躺尸了的手下,再回味刚刚穗狩对秦歆的称谓…… 只觉通体透心凉。 他这辈子,只前些年见过一次陛下,但这几日,却连着见到了当今天子和王后。 这气运,真是绝了。 天要绝他路的绝啊。 第69章 误会,摊上大事了 穗狩提剑就要斩了周峰,秦歆想到什么,立时喊住了他。 “别!” 与此同时,葛维历带着一封卷筒赶来。 “娘娘,陛下的飞鸽传信!” 在看到狼狈坐在地上的周峰时,神色一敛,定睛打量—— “哎,已经抓住这老贼了?” 一向严肃的葛大人,此时说话形态,莫名有些滑稽。 他看了眼穗狩,愣了下,然后忙压低声音和秦歆说明信上内容。 “娘娘,陛下让留着这老贼,押他去水悦城。” 周峰听了,面如蜡色,刚要开口,秦歆点了下头,朝穗狩使了个眼色。 于是,穗狩上前,用剑柄敲晕了周峰。 “我正有此意。” 刚穗狩想将周峰就地正法时,秦歆脑子里就闪过这个念头。 水悦城祸起周峰,他拿着所谓的“懿旨”,借太后名义,将顾斐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再卷款逃跑,将朝廷的公信力一下拉低。 带着这祸首,以备不时之需。 毕竟,水悦城此时是个什么情况,他们没到达那,亲眼看到之前,都不好讲。 低头看了眼周峰,秦歆嫌恶地丢了匕首,手在身上擦了擦。 “将他看好了,死不了,能说话,就行。” 对这种不顾民死活的狗官,多看一眼,她都嫌脏。 “顾……陛下还有说别的吗?” 既然传信,那应该是恰巧碰到了周峰,但却没抓住。 好在队伍分两队,前后夹击,没叫这狗贼跑了。 葛维历摇头。 倏然又想起什么似的,问秦歆。 “娘娘,既然您也来了,要传信给陛下说一声吗?” 说什么? 说她好端端的,在宫里睡着好觉,被人打晕送来陪他吃苦吗? 她当面解释,葛维历都不信,更别说传信了…… 不知道会被曲解成什么样子。 秦歆忙摇头。 算了,见上面了再说,免得在这通讯困难的世界,叫顾斐独自脑补些有的没的。 葛维历眼眸露出感佩之色。 拱手。 “臣明白了。” “……” “如此,届时您人到陛下跟前,他定是惊喜。娘娘放心,这一路,臣定会好好护送,让您早日与陛下相见。” “……啊,好的。” 秦歆扶额,叹气。 他就没明白过。 周峰被葛维历带下去严密看管。 秦歆这才有空问穗狩,宫里的情况。 “本宫这一走,太后那是不是着急了?凤栖宫还好吗?欢儿肯定以为本宫被歹人掳走,担心本宫和她的前途不保了……双儿没哭?玉妃、德妃没发现?” 她一口气问了这么多问题,穗狩却挠了挠后脑勺,不知该怎么回了。 怎么说呢,娘娘一个都不用担心。 他向来实诚,这次也没例外。 “回娘娘,太后已为您瞒下此事,日后若是被问起,便是您奉懿旨陪同陛下赈灾。” “凤栖宫一切都好,欢儿姑娘知道您一心为陛下……也没说辞,双儿姑娘也没事。至于那两位娘娘,太后管着,也闹不了。” 秦歆噎了下,想说点什么,又噎了下。 合着,有她没她,宫里没差? 不对—— “你们怎么就默认,是本宫自己出来的?” 她这么一个大活人,还是王后啊,说不见就不见了,他们是半点不怀疑不担心她啊? 还配合“歹徒”掩盖她失踪的真相? 穗狩眸子一睁,很是意外地反问—— “您,难道不是?” 说着,看了眼手脚俱在、毫发无损的秦歆。 穗狩心里想的,都在眼里了。 秦歆咂了咂舌,得,啥也甭说了,没人信。 她干笑了两声。 “大家无事便好。你既然来了,就跟着。” 秦姐咧了咧嘴,没能继续笑出来,便转过身,苦哈哈地拉着一张笑脸。 招谁惹谁了,谁打晕的她?还能叫满宫有脑子的都误以为她是自愿出宫伴驾的…… 难道平时演得太好,大家都觉得她爱顾斐至死不渝了? 但那人将她打晕,却只是送往水悦城的路上,还贴心准备了包袱,并未伤害她—— 敌我难辨。 那就暂时留着,待回去后再揪出来。 队伍继续行进。 终于有了个晴天。 秦歆这一行,心身都倍儿棒的,居然还真叫他们赶上了先行的队伍。 “娘娘,那,那不是陛下的营帐吗?” 穗狩眼尖,坐在马背上眺望前方,率先瞅见前方就地安营的顾斐一行的旗帜,扭过头,对秦歆高兴传报。 赶路到嘴巴都干了的葛维历一听,一双比绿豆没大多少的眼,炯炯有神地睁开了些。 “还真是!娘……诶?娘娘人呢?” 他收回眺望的视线,往秦歆的方向看,只瞧见她的马,人是凭空闪没的。 葛维历不禁纳罕地摸了下脑门,紧张地在队伍里寻人。 却见他的手下憋笑地指了指人群中。 葛维历拨开俩人,伸长脖子一瞧—— 便眼角抽搐不止了。 不知娘娘是从哪摸出来的帕子和水,还有梳子铜镜,便蹲在人群中,整理上了仪容。 将士们不敢直视,默契地转过身,为她遮掩。 经过这十来天的相处,秦歆俨然和大家打成一片,将士们对她是又敬重又喜爱。 谁不喜欢又美又勇还幽默开朗、平易近人的王后呢? 她眼里,好像大家都是一样的,不分高低贵贱。 葛维历也是过来人了,先前觉着这位一路上风餐露宿不听喊苦,还以为是真不在意的。 此时这临时梳妆打扮的模样,却叫他陡然意识到。 她还年少,还是新婚燕尔的小姑娘。 正是爱美的时候。 秦歆感觉到注目礼,立时咳了声。 一边抹胭脂一边挽尊—— “本宫只是不想冲撞圣驾,别多想。” 她到八十岁,都是不能在顾斐面前跌面儿的漂亮小老太! 快速捯饬了下,秦歆对镜欣赏了一会,这才整理了下有些皱的衣服。 转身,往前走。 “娘娘——” 但葛维历面色古怪地站在秦歆面前,欲言又止。 秦歆抬了抬眉梢,微一偏头,看向前方。 脸上的笑容僵住。 “娘娘您别伤心,肯定,肯定是——” 秦歆默默往前,上马,勒了下缰绳,葛维历以为她要调头回去,立即拦在马前。 笨拙地试图替顾斐辩解什么。 为何辩解呢? 但见前方,主营帐,一衣衫不整的女子,梨花带雨地踉跄走出,她身后,是丰神俊美的顾斐。 这画面,活色生香,很难不想歪。 顾斐若有所觉地往前看了一眼,然后眨了眨眼—— 怀疑看错了。 再看,没错,是…… 秦歆。 四目相对,顾斐唇边扬起笑,但下一瞬,他莫名心虚似的看了眼面前衣衫不整的女子,再望向秦歆。 秦歆唇角一勾,笑得玩味。 “驾!” 一夹马肚子,便朝顾斐的方向奔去。 葛维历跺脚,恨铁不成钢似的—— “哎咦!怎就这般不赶巧!” 第70章 损招,轮到他误解了 顾斐看着气势汹汹策马而来的秦歆,脑海中莫名就响起紧张而激烈的一声—— ‘全军出击’! 他喉结滚了滚,忙和身前的女子距离再拉开些。 女子委屈拭泪。 “陛下~” 秦歆策马到跟前时,就听到这百转千回的一声娇呼。 她美目一眯,居高临下地望着顾斐。 那眼神,叫顾斐下意识看了眼她的手—— 确认下有没有握拳。 “别喊孤!” 顾斐眸子都瞪圆了点,叱喝了声女子。 女子立即低泣。 她似才留意到策马而来的秦歆,是个女儿身。 而且……好像和陛下认识? 女子是周峰纳作小妾的舞姬,之前顾斐让人审问周家女眷,让她们供出周峰的罪行,收效甚微。 但一个个几乎都带了伤,便暂时带着一块上路,等候发落。 谁料,穗丰出去拿个吃食的工夫,顾斐刚要解衣躺下,就被这舞姬钻了营帐。 对方进来就脱衣服,顾斐怒喝,才停了手。 只是这舞姬显然没直面过传闻中的暴君,只觉得陛下俊美又……还有点人性,想着反正周峰弃了她,索性找个更高的枝攀上。 谁知道,陛下像是防贼一样,对她的美色不为所动也就罢了,还说她与其在这搔首弄姿博取他注意,不如招点周峰有用的线索,更能在他这活下来。 舞姬被赶出来时,还很是不甘心,这可是辰国最尊贵的男人啊,他还比周峰年轻,比周峰好看,她要是得宠了…… 陛下却直接将她驱出营帐,仿佛她是瘟疫。 “你是谁?怎么见着陛下不跪?” 舞姬以为又来个和她一样心思的,下意识就呛秦歆。 秦歆没看她,更不搭理她的话。 只是翻身下马,和顾斐笑道。 “陛下好雅兴。” 女扮男装的女子不行礼,陛下也没怪罪,相反…… 还有些忌惮? 舞姬眼见方才躲避瘟疫的男人,此时主动上前,伸手就接过了女子手中的缰绳。 “不是让你在宫里待着?怎么还是跑来了。” 语气更是温柔得不像他。 舞姬瞪大眼珠子,宫里头来的? 难怪了。 她抿了抿唇,刚扭腰要和秦歆说话,顾斐就一手伸出。 “你别靠过来,扭什么扭?不会走路吗?” 他皱眉,将秦歆往后拉了拉,警惕地和秦歆说—— “你别上当,她肯定是想绿茶你,白莲你,然后离间我们。我可什么都没做,她冲进去就要脱衣服…… “想要玷污我清白。” 秦歆:“……”你小点声,别被旁人听到,怀疑辰王被夺舍了! 尽管情况差不多是这样。 舞姬:“!”什么绿茶什么白莲,她还什么招数都来不及使呢! 生怕两位主子闹矛盾,赶来的葛维历和穗狩:“?” ——我耳朵没坏的话,陛下在和娘娘撒娇,控诉差点被人玷污清白? 不不不,绝对是路上的风沙塞了耳,才会幻听。 “陛下~” “好好说话!” 顾斐冷脸,要被这娇柔做作的一声送走似的,炸了毛。 他回头,看秦歆,一副“你还不救救我”的表情。 秦歆冷笑,看热闹似的抱着手臂。 “都是赶路,唯独陛下艳福不浅。” 她怎么就没有呢! 不对,还是她的道德底线太高了,一路上都想着怎么鼓舞士气和去赈灾了,哪里想这些花花肠子! 想着,秦歆懒得搭理顾斐,转身就和葛维历说话去了。 “葛大人,既然会合了,安排大家也原地休息会。” 顾斐快半月没见秦歆了,这会人在眼前,他下意识视线随着秦歆动而动。 不过…… 她好像不太高兴? 顾斐扫了眼还杵着的舞姬。 忽然眯了眯眼,招手。 “葛爱卿啊。” 才被秦歆叫到一旁的葛大人,顿感帝后双倍的宠爱…… 万分苦恼。 不好取舍,一时有种“爹娘吵架,我跟谁”的荒谬伦理感。 他抱歉地看了眼秦歆,尽管刚刚觉着陛下……有些荒唐不厚道,但是,天子就是天子,他身为朝臣的,可不能违抗。 便忙拱了拱手,转身朝顾斐行来。 “陛下有何吩咐。” “人抓到了?” 顾斐眼睛看向秦歆,确保她在他视野内,才安心。 葛维历神色一肃,立即点头。 “抓到了——得亏娘娘聪慧勇敢,抓住了周峰那老贼。” “王后抓到的?” 顾斐诧异,现在人多眼杂,他也没法问秦歆怎么来了。 秦歆扭头,看向别处。 但耳朵却没闭上——该听的还是得听。 “是啊,娘娘亲自抓住的!陛下有所不知,这一路,很是凶险,但多亏了娘娘,臣等才能和陛下顺利会师……” “这样……” 顾斐听到“凶险”二字,神色就有些变了。 他不想寒暄,便指着没走的舞姬,对葛维历道—— “她应是很想念周峰,送她和周峰团圆。” 舞姬一听周峰的名字,就脸色惨白,再听顾斐要将她送去周峰那…… 立时跪下了。 “奴不敢了,陛下饶了奴……” “盯紧点。” 顾斐却没看她,只是和葛维历吩咐着。 周峰现在是阶下囚,也不敢乱来,这舞姬着实胆大妄为,此举,倒是个缺德却有效的法子。 葛维历才不会觉得顾斐这做法有什么,比起从前的陛下,现在的陛下,已经很仁慈了。 将哭哭啼啼的舞姬拽走,葛维历心想,给帝后留点私人空间,应该就没事了。 没了旁人,顾斐忙哄秦歆去营帐内说话。 秦歆挑眉。 “确定?万一还有个美人藏里头,不会打搅你们?” 她说话也没阴阳怪气,但顾斐听着,却颇不是滋味。 他是那种人吗! 他劳心劳力,急得嘴巴都起火燎泡了,哪还有这些歪心思? 哭笑不得地拉着傲娇脸的秦歆往营帐走。 “不信,你自己检查下?” 待秦歆进来了,顾斐给她倒了杯水,又拉了把椅子到她身后。 秦歆坐下。 顾斐便迫不及待地问—— “我不是和你说了,你坐镇后宫便好,怎么还是赶来了?” 说着,他忽然又神色一紧。 “不行,你现在就回去。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见秦歆喝水,没吭声,顾斐叹了口气,面容软化。 “秦歆,你能来,我很感动,但我是不得不来,而你有选择。回去,待会吃过饭,我派人送你回京城。” 秦歆:“我说,我也不是主动要来的……” 想了下,她无比郑重和真诚地望着顾斐,解释—— “大哥,我要是说我醒来就在找你的路上了,你一定不信?” 顾斐:你看我像是傻子吗? 她还真是嘴硬心软。 顾斐眼神带着真切的感动和几分无奈。 “……” 秦歆抿着唇没说话,但满脸写着脏话。 有时候,一个人守着真相,四处宣传都没人信,也是挺无助的。 第71章 重大发现,本书男主? “顾斐,我人都到这了,你还要我回去吗?” 秦歆见解释不通,便转移话题,认真而严肃。 “或许,这就是我们开辟的新剧情,我必须刷的地图呢?” 闻言,顾斐缄默了下来。 请神容易送神难,更何况,这位是自己来的。 他无奈地直摇头。 顾斐都做好万一他不能活着回去的万全之策,谁想到…… “那我们约法三章。” “一章不能说完吗?” “……一章的话,那就是到了水悦城你都得听我的。” 秦歆睁着眼眸,满脸写着“你看我是听话的人吗”,缓缓点头—— “说,哪三章。” 应该没有一章是她想听的,但谁叫她在这一方世人的眼中,还是他的“下属”呢。 穗丰端着烤鸡,在营帐外规矩立着。 他身侧,是有些担心的穗狩,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营帐。 “你别担心,打不起来。” 被穗丰这冷不丁的一句呛到,穗狩咳了声。 “娘娘武功不低。” 至少比陛下能打点。 穗丰无语地扯了扯唇角。 “那也不会当众殴打天子。你将心放回肚子里。” 话音刚落,里边就传来他们陛下“嗷”的一声低呼。 二人面面相觑,随即就见营帐的门帘掀开,王后面色平静地走了出来。 见他们想往里看,还笑了笑。 伸手接过了穗丰手中的托盘。 “辛苦了,正好饿了。” 又转身回营帐内了。 “我觉得你说错了,娘娘,还真敢。” 觉着王后实在是有些放肆的穗丰,抿着唇。 “关起门来,陛下让着罢了。” “……” 穗丰你对陛下的崇拜,有些盲目了。 葛维历进来时,顾斐正和秦歆说正事。 “陛下,娘娘。” 葛维历向二人行礼,顾斐示意他随便坐。 心怀感恩的葛维历,立时恭敬地找了个小木扎,坐在他俩下方。 秦歆好笑,但没有说什么。 “你上前来些。” 顾斐看这距离,无奈明示。 “孤有要事要说。当心隔墙有耳。” 怕葛维历恪守君臣礼仪,秦歆忙熟稔地对他道—— “葛大人,陛下如今只信你了啊!” 顾斐沉默:“……”她是会cpu人的。 但葛维历却很吃这套,绿豆眼瞪大大的,感佩万千地起身,就要跪下。 “上前来,别叫孤再说一遍。” 顾斐咬着牙槽,低八度的声音,立时见效。葛维历带着小木扎,坐得离二人近些。 “这是从周峰那搜到的一封信。” 顾斐将一物从袖中拿出,葛维历双手接过,一看。 瞳孔缩了缩。 “这是……” “对,你没看错,他这些年贪墨了不少,但这次赈灾银,他是得了柳澄星的授意,要将款项送往此处。” 秦歆冷哼了声,顺着顾斐的话继续道—— “柳澄星让他阅后即焚,但周峰想来是留了个心眼子,怕事情败露后被推出来顶锅,所以捏着这个把柄,想回京城得柳澄星庇佑……” 只是没想到,柳澄星是个冒牌货,还死在了他前头。 葛维历手抵着信上所说的地界,唇抖了抖,身体也止不住地颤栗。 “好一个,好一个狗贼啊!吃里扒外的东西!不仅卷款跑,他还卖国!” 这是穗丰从周峰马车上装银子的箱底搜出来的书信。 信上是柳澄星的字,她给的收款方地址,是辉国。 但没说对方的名讳,只说将钱送到那个位置,自会有人接头。 这也就能说清,为什么搜到的款项会少了。 周峰贪心,他只给了三分之一,没舍得都给出去。 忽然,秦歆就想到什么,猛地拍了下桌子。 “我想起来了!” 顾斐被她惊了下,但反应还算淡定,静待她的下文。 秦歆便说:“之前我去营救太后时,经过那青楼后院,隔着一墙,我听到两个陌生口音的男人交谈。” 她复述了那几人对话的内容。 “什么宫里那位真暴露了?她已经跑了,拉响了信号弹,我们要和她断联络了。要是叫殿下知道咱们没成事还牵扯进来,定要咱们的命。趁乱之前先走……” 哎妈呀,她记性真好,不然都没法提取这么多关键词。 闻言,顾斐和葛维历神色俱是一震。 葛维历立即起身,往外警惕地打量了几眼。 确认不会有人听见后,他才折返。 沉声总结:“辉国殿下?柳氏竟……和辉国王室勾结?” 辉国,如今的天下,最强的三个国家,便是辰国、辉国还有玉国。 辰国和辉国齐头并进,暗中较劲,但明面上却保持着友好和平。 但此时顾斐的发现和秦歆的佐证,都给他们敲响了警钟—— 辰国王宫出了内贼,通敌叛国……将赈灾的银子给了辉国,又陷害本国陛下,这显然是和人里应外合搅弄风云,想瓦解辰国的国力啊! 秦歆咬了咬牙,手握成拳,该死的柳澄星,死一万次都便宜她了! 拿着自家老百姓救命的钱,给别国充盈钱包来对付自己的国家? 顾斐则是抿了抿唇,眼眸微眯。 “所以柳澄星那晚是被辉国细作杀的。” 辰国京城,还有辉国的细作。 此时知道这么多的葛维历,恨不得飞回京城,命整个刑部彻查此事。揪出细作,斩断辉国在辰国的眼线。 “狡猾的辉国人!”葛维历气得牙齿都要咬碎了,随即又道,“就是不知是辉国王室哪位殿下了。” 辉国王室……子嗣众多,一时间,还真不好锁定。 秦歆却若有所思地咬了唇。 辉国的殿下有多少她不清楚—— 但这本破书的男主是辉国太子啊! 她垂眸陷入深思,努力回想书中剧情,当初她囫囵吞枣只盯顾斐悲惨命运看,现在懊悔不已。 记起来的东西不多,但也够用。 只是……不能当葛维历的面说。 那会被当做妖怪或者细作的。 顾斐见秦歆半晌没动静,再看她心事重重的样子,便忙和葛维历吩咐了几句。 “此事没调查清楚前,不宜声张。葛爱卿,孤需要你暗中着人调查,这笔钱具体去了谁的手里,又作用在何处。 以及,审一审周峰,孤没猜错的话,这不会是第一回勾结。” 等葛维历带着这重任出去后,顾斐才看向秦歆。 “你是不是知道是谁。” 秦歆回过神,摇头,然后又点头。 “只凭我那点边角料记忆推断的话,辉国王室里,有野心和这本事的,只有那一人。” 顾斐正襟危坐,同时心下也猜到了点。 “辉国太子,也就是……这书的男主——许昌明。” 第72章 劲敌,他们是“先天的倒霉” 辉国太子,许昌明…… 书中男主啊。 顾斐神色讳莫如深。 眉心拧了拧,不知在思索什么。 秦歆见状,忙改口:“我也只是猜测,再说了,我们来了后,这书中剧情早就不知道被创飞到哪了。” “也未必就是他。” 秦歆来这个世界这么久,就没见过书中的男女主,按道理,言情小说的主人公,不都沾点伟光正、真善美吗? 这勾结别国太后,拿人救命钱的举措……怎么看也不是英雄所为。 但她看过《霸道君王的娇妻》这书的简介。 简介描写的男主,的确是个面热心冷的野心家,擅弄权术,直到遇到单纯善良的女主,才开始变得有人情味巴拉的…… 至于他怎么玩弄权术,怎么内心冷酷,野心滔天的,那就不清楚了。 唯一清楚的是,结局辰王顾斐死了,而彼时已是辉国陛下的男主,却和女主和和美美地共度一生。 “不,你有一点没说错。” 顾斐却眼神坚定清明,淡定地说道。 “在辉国,能有这个野心,以及利用柳澄星这本事的,只会是他。” 继承辰王记忆的顾斐,很是笃定似的看着秦歆。 “辰王一直盯着辉国的动向,辉国王室乱得很,辉王儿子多,都想争王位,他为了巩固帝位,挑拨他们纷争。 许昌明虽是储君,却自小在手足相争的王宫长大,他的处境比其余兄弟更复杂和艰难。所以他培养了一批死士,私底下也豢养了不少重臣和江湖人士…… 他上斗辉王,争取信任的同时也蚕食辉王的势力;下斗手足,铲除异己,扩充扶持他的势力;外监视辰国、玉国,意图不明。” 此时意图不明,或许只是想找帮手,但一旦他登基了,辰国和玉国,就都是他扩充野心版图的目标罢了。 秦歆听得心跳漏了一拍。 她忽然浑身发冷,意识到可怕的一点—— 如果用顾斐这个角度打开这本书…… 那么,男主许昌明看似是个爱妻如命的言情文好男人,他的妻子,是玉国嫡出的公主,是为了他不惜对抗腐朽母国的“觉醒”女主。 实际上呢? 男主娶了三国内最有权势和宠爱的公主,获得了玉国的支持,稳坐王位…… 真爱这层外衣下,到底多少是真心,多少是利用算计? 摇了摇头。 不不不,她找的是本狗血言情文啊,怎么会有不爱女主的男主?作者结局都说俩人甜甜蜜蜜呢! “秦歆,尽管不愿,但我们可能,要和这世界的主角,对抗了。” 许昌明眼里,只有要解决的敌人和能收服的麾下,可没有第三种人。 顾斐是辰王,就注定要和这人对上。 只是…… “主角光环,难顶啊。” 秦歆抓了抓头发,哀嚎一声。 “怎么会这样,好好的男主为什么要有这么大的野心!” 吞并他国,一统天下什么的,在历史里听听觉得很热血,但当处于“被吞并”的那一方时,这滋味,谁知道啊。 “世界气运皆流向他们,为他们更改一切契机与命运。这样的天道宠儿,只会为所欲为?” 顾斐冷笑了一声,握了握拳。 “别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天道要是不眷顾——我们就将气运拽回来,用后天的努力弥补先天的倒霉呗。” 秦歆听了,尴尬地抽了抽唇角。 怎么说呢,刚以为这厮要燃起来了,他就整个冷幽默了。 谢谢,“先天倒霉”真的很扎心。 想了想,秦歆轻吸一口气。 眼眸亮了亮。 “不对,我们还能截胡他的运势!” 顾斐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对她的“馊主意”不感兴趣,却还是笑望着她。 他对她这生动的表情更感兴趣点。 “这是言情文啊,他肯定没女主运气好——女主啊,那可是我这身体的亲姐姐,沾亲带故的,我给她拉拢过来,掐断他们的姻缘,不就得了?” 她说“掐断”时,还比了个“咔嚓”的手势,那神情别提多兴奋了。 顾斐:“……”挺喜欢拆cp是? 他也不想泼冷水,但是—— “你和她虽是亲姐妹,可没见过面,更没感情基础。最后……” 不忍心打击她的积极性,顾斐顿了顿,才道。 “柳明月是柳澄星一母同胞一起长大的孪生姐姐,你看柳澄星手软过吗?” 一句话,暴击! 秦歆亮起来的眼睛,被这一盆暴击的冷水,浇得熄灭了。 是啊,她和女主这点姐妹关系,都不如柳家姐妹血缘亲近…… “别灰心,我们俩未必会输。” 顾斐虽忧虑,却也淡定自信。 他们从书外来,带着几千年文明积累下的集大成……散装文化和知识,未必就会败下阵来。 “既然已猜到接下来的劲敌是谁,便只管一心应对,旁的,都别想。好了,吃饭……” 顾斐的“”字甚至都没到嘴边,就回去了。 因为秦歆,已经在他眺望远方时,默默吃上了。 他唇角一抽,好,她就不是会多虑的人。 天塌下来,也能吃两碗大米饭垫垫的。 “你吃。” 秦歆抽空伸手递了一只鸡腿给顾斐。 “吃饱了,再搞他们!” “吃饱了,要先赶路。” “一样的,谁搞我们,我们搞谁。” “……” 这心态,天下无敌了。 顾斐失笑,接过鸡腿,慢条斯理地啃了两口后—— 大快朵颐起来。 吃相优雅可以,不能太优雅了,秦歆不会给多留几口的。 辉国。 “殿下,辰国宫里那位,死了。” 身着靛蓝华服、玉冠束发的男人正执笔在纸上写字,闻言,笔尖未停,继续。 “嗯。” “那……” “人都处理干净。” 男人笔停下,一个锋利大气的“夺”字,便跃然纸上。他语气平平地吩咐了句,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可那是多年安插的眼线……” 内侍觉着太可惜了,满眼都是不忍。 多年心血,一朝尽废,自然是心疼的。 但男人抬眸,他有一双锐利如鹰的眼眸,英俊锋利的五官,满是运筹帷幄的镇定。 “当断则断。传令下去。” “……是。” 内侍要出去,男人又叫住了他。 “还有,周峰没用了,早点解决。” 既然假太后都暴露了,那这假太后底下的心腹,也不能联系了。 及时抽身,才能继续他们的计划。 “是,奴才这就去吩咐。” 待人一走,男人看着桌上的字,站定,风吹起纸张,掀到最末—— 是一张画像。 面上女子笑靥如花,眉眼如春水。 他看了眼,唇角提了提,眼底是志在必得。 第73章 抵达,我劝你们别进城 秦歆与顾斐一路风雨兼程,总算是赶到了水悦城外。 到达时,天终于放晴了。 只是……一路所见很有些唏嘘。 光是城外便尸横遍野的景象,叫一行人,神色复杂。 昨日便是这般了,沿路都会碰到乞讨、饿死、混斗的情形。 因他们带着官兵,是官队,所以没有人敢上前抢食,但那些漆黑灰暗的眸子如豺狼盯着秦歆他们的车马时,他们无法不心酸。 顾斐却坚持,不能停下。 灾区中心还没到,如是此时他们分发物资,必然会被难民们团团围住,而无法脱身。 届时,还是会延误救灾。 只能等到了灾区中心,确认灾情,再进行有序的救灾。 他们一行,所有人都被要求蒙着事先熏过的面巾,像是……做贼一样地来到城门口。 “什么人?县令有令,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城楼上,守城的小兵见到乌压压这么多人,吃了一惊,但想到县令说的,他手杵着枪,吊着嗓子大声朝底下,站在最前的葛维历喊道。 顾斐和秦歆在马车内—— 这也是他们商量后的法子。 先不声张是帝后亲临,毕竟如今的水悦城,并不会因为帝后亲自来赈灾而心生感动,可能会应激下,发生不必要的冲突。 也不知城中如今到底是谁在管辖,万一是义军,那他们等于是送死到地府门口了。 只能打安全牌,让葛维历做这个钦差大臣,先进城,再商议。 葛维历自报身份,然而城楼上的小兵却没有立即迎他进去,而是匆匆向身后的哨兵传报,让他们回禀县令。 但城门前汇集的难民却开始激动了。 “呸!我们都死了多少人了,你们这些食俸禄的,才想起我们!” “可是朝廷带了粮食的!我刚看到了,好多马车……肯定带了粮食的!” “别信,肯定又要我们拿钱赎买,我们哪有钱啊!” “啊啊啊,天杀的朝廷,天灾无情,人也无情啊!我们这些病了的就活该死在城外吗?没有人管我们吗?” 也有小孩被妇人推着往前,跪在葛维历马前。 “求求你了,大老爷,我的孩子没药,会死的!我们只是淋了雨发了点热,不一定是疫病啊……救救我的孩子!” 疫病。 在任何时代,都是个恐怖名词。 葛维历眉心深深拢起,他手中攥着令牌,看着马前这对母女,陷入两难中。 顾斐掀开车帘一角,传出他清越又冷静的声音—— “告诉他们,城外会设接纳点,供病患居住。朝廷,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受苦的百姓。请他们给点耐心,先让我们进城了解情况。” 远方的苦难,如今就在眼前,秦歆和顾斐坐在车内,再没笑容。 葛维历垂头听完,然后高声复述。 “各位!我知你们深受灾害之苦,是我们来晚了!先前是狗贼周峰携朝廷的赈灾银逃跑,还谎称是陛下授意,如今,我等奉旨捉拿了周峰,也奉旨为大家赈灾救济。 朝廷,不会放弃你们任何人,陛下,也不会!还请你们先让我们进城了解灾情,只有这样,我们才知道如何妥善分配大夫、食物、药物。” 说着,他下马,朝前方汇集的百姓深深鞠一躬。 闻言,城门前的百姓将信将疑。 “朝廷真的来救我们的?你不是骗我们的?” “不可能!周峰是太后的亲戚,他拿了太后的懿旨——你们别为昏君找借口了!他根本不顾我们死活!” “凭什么让你们进去?你们要真是来救我们的,为何不先给我们吃的?” 人一多起来,声音也就多了。 秦歆有些坐不住,她听着外边对顾斐的谩骂指责,恨不能冲出去解释。 但顾斐牢牢地拉住了她的手腕。 “别冲动。” 此时他现身,并不会起到澄清的作用,只会将事态弄得更复杂。 秦歆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但悠悠众口如此,他们此行该多困难啊。 城门始终没开。 而一传十十传百的,城外这些老弱病都围拢了过来。 “给我们吃的!” “先救我们!里边章县令都镇不住场子,你们进去有什么用?义军不会让朝天的人进去的!” 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嗓子,人群静了下来。 “你不要命了?” 捂住少女的嘴,一位老太太,面色慌张地看着朝少女投射目光的葛维历。 “官老爷,我家孙女不懂事,她还小,您别……别和她计较。” 少女一双眼直勾勾地瞪着葛维历,似乎还有话要说,嘴里发出“呜呜呜呀呀”的声音。 秦歆打开车窗,忽然招了招手。 “带小姑娘过来。” 葛维历刚要恭敬回应,想起他们的身份不能暴露,便生生忍住。 穗狩上前,将小姑娘从老太太怀里轻轻拉出来。 “放心,不会伤害她的。就是问个话。” 见老人家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穗狩忙解释了一句。 少女被带到马车前。 秦歆伸手,递了一块点心。 “让她上来。” 听着是个知道点情况的小女孩,没准能问问城内的情况。 但想要从小孩嘴里打听到消息,“甜头”肯定要给,却不能当众给,会惹出事的。 这点,秦歆在京城找乞丐们问话时,便深有体会。 穗狩犹豫,穗丰更是眉梢竖了起来。 “可是王……夫人,这孩子……” 被赶出来的百姓,多半是染了病了,咳嗽、发热,还有这脏兮兮的一身,万一传给两位主子,那便不好了。 顾斐此时开口:“听夫人的。” 穗丰便闭了嘴,拉开车帘,但他却不肯下车,干脆在车内护卫主子。 见穗丰挡在他们和少女之间,秦歆无奈摇头。 给好奇打量马车环境的少女拿了点心,秦歆小声道。 “小妹妹,你奶奶听着也是饿了病了的,你只需回答我们几个问题,这些,待会儿你偷偷带下去,给奶奶吃,好吗?” 秦歆年轻又有亲和力,少女原本的敌意,也在秦歆有商有量的语气下,稍减。 尤其是,在这一碟点心的诱惑下。 她犹豫地伸手,却还是防备地问—— “那我要是答不上来呢?” 倒是个谨慎又机灵的孩子。 秦歆朝她弯了弯眸子。 “那也是给你的。其实,我们来就是给大家带吃的和药物的,只是进不去,便没法施展。现在只能先给你点,不管你答不答,都是给你和奶奶的。只是一会别叫人看到了。” 秦歆伸手轻轻在面巾下嘴处比了个“噤声”手势。 少女点头,还有些傲娇地道:“这个我当然知道,要是大家知道了,就会抢食,我和奶奶根本护不住的。” 秦歆朝她欣慰点头。 随后才低声询问:“如今城中是谁坐镇?你口中的义军……驻扎在城中吗?城内有多少救助点,患病的人多吗?都是什么症状?” 她温声细语的,顾斐不禁目光落在她温和耐心的眼睛上。 少女一边狼吞虎咽果脯,一边听秦歆的问题。 等秦歆话语结束,她才抬起瘦弱的脸,黑白分明的眼里满是谨慎。 左顾右盼后,才极小声地回着—— “城中可比外头还乱!章县令是好人,但他太弱了,根本没法挡住义军……城中就只有县衙那点人在赈灾…… 义军三日前就进城了!我劝你们,还是别去了,义军见着官府的人就杀!你们还是京城来的,更不会放过你们了!” 第74章 僵持,开始见机行事 顾斐和秦歆听了少女的话,不约而同地望向对方。 义军居然已经占领了水悦城。 那方才…… 秦歆唇一抿,便又耐心问少女。 “你知道义军首领是谁吗?他们对……你们如何?章县令现在还在城中吗?” 希望不是最坏的结果。 少女放慢了吃东西的速度,摇头。 “我不知道首领是谁,只听脚大夫说,有水悦城外的军队,也有附近山寨的人……他们不杀百姓,但会将发热的都赶出城外,说是现在管不上这么多人。不过城中重症更多,每日傍晚都会有一批尸体被送去乱葬岗。 患病的人好多,医馆都关门了,大夫们自己都病了,不接病人的。大家就是发热、呕吐腹泻、咳嗽,严重时抽搐和昏迷……我听帮我们看病的赤脚大夫说了——” 少女咽下最后一块点心,噎得咳嗽。 秦歆忙给她递了一杯水。 “咳咳,咳咳咳……” 少女灌了一大杯水,才哑声落下一句。 “就是疫病,会死很多人很严重的疫病!” 听到是“疫病”,两人都不意外,但还是不免心提了提。 城中居然还有更多的重症…… 看他们这丝毫没有防护的架势,想来里头情况也差不多。 也是,在后世,那样大的疫情下,起初人们也是不知道防护重要性的,还是要科普。 “那章县令……” “他没死。” 少女眼睛直勾勾地望着秦歆面前另外一盘点心—— 这是驿站给顾斐准备的,天气凉,还能保存,便带当正餐吃了。 秦歆直接端起碟子,一直紧绷着根筋的穗丰,眼明手快地接过,再递给小姑娘。 少女这次没吃,而是想往怀里揣。 秦歆看她衣衫脏兮兮的,忙拿了干净的手绢。 “用这个。” “谢谢,姐姐,你们别指望章县令了,虽然他是个好官,但他也病了。义军大概是看他带着病还救城中的人,才没杀他。” 说完,少女便掀开车帘。 “我说完了,我要走了。” 葛维历行到马车靠近顾斐窗的那侧,低声请示。 “陛下,城里多半是出事了,这么久都没人开门,要不……” “退居城外,安营,设救助点,让大夫先给患病的百姓看病,立粥棚,先施粥。” 听完少女提供的情况,顾斐当机立断。 先放弃进城,就地施救这些眼前的百姓—— 再兵分两路,同里边的义军谈判。 他们目的是一致的,就还有得谈。 “我去帮郑御医。” 秦歆跟着白珍儿学过一点药理,再加上知道点后世的防疫措施,多少能派上用场。 疫情下,治和防都很重要,光治还不行,要是重症感染那些未患病的,再交叉感染,一来二去的传染性太强,根本遏制不住。 这种时候,最可怕的就是医护人员先倒下,所以她得去盯着点。 顾斐看着秦歆:“别忘了我跟你说过的,三章。” 第一章便是不许秦歆冒险。 秦歆认真地看着他:“不是我托大,我在,御医们会听,从医护人员开始防护,百姓才会效仿。” 宣传知识要做到位,否则,前功尽弃。 顾斐没说话,秦歆径自下车,和郑御医他们碰头。 拿她没办法的顾斐,忙看了眼穗狩,示意他跟上。 剩下顾斐和葛维历时,顾斐又道—— “让王将军去和义军中的军队首领协商,看有没有转机。” 顾斐担心的是山寨那边的人,他们对朝廷的仇视根深蒂固,想来不是谈谈就能解决的。 他陷入沉思。 “这样,就说不管他们开不开城门,也给他们分发药物和粮食——前提是让章县令出来接洽。” 先礼了,才能试探到对方的态度。同时,也要保护章县令这个重要的枢纽。 他不仅是个好官,以他的名声,也是能够让两方有沟通机会的枢纽。 眼下章县令病了,如果能让他出来,先给他治病,尽可能保住他的性命。 葛维历拱手,一一应下。 现下,也只能如此了。 没想到他们赶这么快,还是来迟了。 城中是义军坐镇,他们赈灾就很困难。 于是,葛维历高声喊话,让城楼上的小兵去传话。 为表诚意,他还将三大车的粮食和药物放在城门口,官兵持刀在两侧守着,避免歹人来抢。 也震慑住身后紧盯着的百姓。 与此同时,秦歆站在高处,对这些围着城门的百姓喊—— “大家随我退后一里,那会设置粥棚,还有收留点,身体还撑得住的去排队拿口粮、衣物和防疫的药包。 生了病的,都去收留点,大夫会给你们诊脉治病。大家如今走投无路了,与其等死,不如信我们一回? 就算你们不信我们救灾的心是真的,但粮食和衣服还有药材总是真的,大家试了也不会有损失,对吗!” 她扯着嗓子高呼,且并没有急着说服大家信任朝廷,只是告诉他们有食物、衣物、药物可以领取。 不少人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动了。 有句话触动了他们—— 与其等死,不如信一回。 少女第一个响应了。 “夫人,我跟你去!你让大夫救救我奶奶!” “好,大家跟我走。” 秦歆上马,扭头,便和打开车窗,望着她的顾斐四目相对。 她朝他深深点了下头,比了个“ok”的手势。 她将对城门口堆着的物资虎视眈眈的百姓先转移,进行第一批收留、救助,至于进城和交涉的事,就交给顾斐和葛维历了。 秦歆带了一队官兵——保护医护人员和看守物资的。 顾斐这边,见百姓疏散开来,便也耐心与城墙上的小将交涉。 显然是这批白送的物资吸引了守城军官的注意,他上墙,打量底下准备有序的钦差队伍。 好一会,一伙弓箭手上来,待命,以作警示。 而城门打开了个一人可出入的缝隙。 一矮个将军谨慎地确认了下城门口的物资没有猫腻后,才对葛维历道—— “都别轻举妄动,我已经叫人去请章知壬了。” 王将军就杵在门前,笑容满面地点头。 “行,行,愿意谈就好。老弟,你是哪一年从的军啊?” 看王将军这自来熟的样子,矮个将军没好气地挥了下手中的大刀。 “少套近乎,你们朝廷豢养的军老爷,算哪门子从军?” 王将军笑容不变,眼神却带着武人的严肃和精神。 “老子只是现在年纪大了才驻扎京中,守卫天子——想当初,没带伤时,也是带军打过丛门关,替先帝收复过失地的!” 他说话粗犷中又带着一股豪侠气。 对面的矮个将军原先还瞧不起这朝廷走狗,闻言,眼眸立时睁大。 “你,你刚说什么?” 第75章 失手,换章大人出来 王将军将他的刀一亮,不是为了秀兵器,而是上面有个醒目的“王”字。 按理说,他的姓氏因为会和辰王有时候用的东西相冲,是不能作为标志的。 但当年他立下战功,先帝破格为他锻了这一把刀。 是王将军一生戎马的嘉奖,也是无上的荣耀。 刀上这个“王”字一亮出来,矮个将军瞳孔地震了一般,好一会才找回他的声音。 “你,你,你是王贞雄将军?” 王将军许久没听到别人喊他的大名了,下意识挺直了腰背。 却听到对面矮个将军,怒吼一声—— “呸!当年我想加入你的营,你却嫌我身板小……后来我从穷山恶水,一拳一脚打到今天,就算你是大英雄又怎么了?呸,还不是当了辰王的走狗!” 王贞雄原本挂在嘴角眉梢的笑意,立马就僵住了。 哈? 不是他自夸,他早些年战功赫赫,所以,在军中还是很有些声望的。 陛下让他出面同对方军方首领交涉,想必考虑的也是这一点。 只是…… 好像失算了? 王贞雄转过身,无措地看向顾斐,无声地用眼神表达了—— 此时一位中年糙汉,轻轻地碎掉的过程。 顾斐轻眨了下眼。 这反转,也是他属实没想到的。 起先听说当地驻扎的军队反了,他思虑过后,便决定让早年为辰国立下军功,又的确是忠君爱国的王将军伴驾,以备不时之需。 谁料…… “让他回来,你去。” 顾斐看了眼葛维历,低声吩咐。 随后将车帘放下。 葛维历点头,然后上前,对尴尬的王将军说—— “王将军,我来。” 他没说是顾斐的意思,但王贞雄当然明白这是谁的命令。 忙挠了挠后脑勺,尴尬地拍了拍腰间的佩刀。 “这事闹的,咳,凑巧撞上了,老……夫年轻时候是有些暴躁,但也是个讲理的好! 他年轻时如果是个白斩鸡,我怎么能让这样的人跟我去打仗的!” “你个老贼,你才白斩鸡,你全家都白斩鸡!” 王将军声音没压着,以至于,隔着城墙门,矮个将军听得一清二楚。 一下子,新仇旧恨叠加,点燃了他对王贞雄的不满。 他挥着大刀:“你个看王宫大街的,未必是我的对手——你进来,我们单挑啊!” 王将军原本已经迈出步子准备回队伍里了,一听这话,暴脾气就上来了。 “行啊,你放老子进去,单挑就单挑,我王贞雄要是怕你,就将‘王’字倒着写!” “来啊,你来啊,谁不敢谁是狗熊!” “……” 眼瞅着俩加起来快八十岁的爷们,要打起来了,葛维历讪讪地托住和里头的将军对骂的王将军。 内心:王字倒着写,好像也是王字? 啊,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王将军你说你年轻时候脾气爆,你这年纪上来了也还是暴啊! 顾斐一个头好几个大。 他沉声咳了两下。 王将军忙收起气焰。 葛维历拂了一把汗,然后才上前,和矮个将军道—— “这位壮士,你也看到了,朝廷的诚意,你对朝廷有误会也好,有敌意也罢,但这些东西都是实打实能救助百姓的。水悦城有难,我们更该风雨同舟,齐心协力—— 东西你先拿去给城中百姓,相对的,麻烦壮士快些将章县令送出来。” 矮个将军事先就打量过这些物品,这的确是城中百姓需要的,他没有犹豫。 “将章知壬带来。” 章县令已经被请来了,但他病得不轻,是被两名小兵抬出来的。 城墙上的弓箭手没动,矮个将军大摇大摆地命城中的小兵,将这几车东西驾走。 然后才将章知壬送到城门口。 城门关上,矮个将军直接上了城墙,俯瞰门前的谈判。 章知壬身后两名小兵,既是负责抬他出来的,也是监视他的。 “章大人?” 葛维历看了一眼躺在担架上的年轻书生,瞧着瘦弱斯文,两颊瘦得都凹陷下去了…… 就是这么个文弱书生,与县衙的差役冒死血书上报京城揭发周峰的罪行,还与水悦城共存亡。 虽是后生,还是下属,但葛维历仍是感佩其义举,朝他颔首。 “咳咳咳……您是,刑部的葛大人?” 葛维历点头,念及秦歆说的,若是碰到疑似疫病的患者,需保持距离,避免感染上。 秀气文弱的章知壬因着病容,显得憔悴无比,剧烈咳嗽着,艰难地坐起,向葛维历作了个揖。 “下官见过葛大人。” “别多礼了。” 葛维历看了眼看守他的小兵,随即道。 “陛下收到你的血书后,心系受灾的百姓,特命本官带着医者、救济物品来赈灾。但你也看到了——如今,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他说得直白,却又有所保留。 章知壬目光落在葛维历从见面起便没取下的面巾,好奇之余,眼眸一转,便反应过来。 忙别过脸,掩住唇咳嗽。 咳完才道:“若为辰国,为百姓,下官竭尽所能,在所不辞。” 葛维历见章知壬目光明澈,说话不卑不亢,是个好的,便放心点头。 然后对他身后的小兵斥道—— “还不快将章县令放下,本官要找大夫给他医治。” 顾斐对穗丰耳语了几句,穗丰往前。 “御医说,听章县令这咳声,多半是疫病。” 他也蒙了面巾,冷声严肃说出这话,立竿见影。 “疫,疫病!真是疫病!” 俩小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时放下担架,转身就往城里跑。 其中一个鞋子都跑丢了一只,却不敢停下,只顾飞奔。 章知壬闻言,忙缩了缩身体。 对葛维历急声道—— “尚书大人,疫病会传染,你,你别靠近下官……” 葛维历听了,虽心下紧张,但他却并不担心。 都到这了,路上也听娘娘讲述过疫病的传染性、危害性,心下有所准备,就不至于惊慌。 “嗯,所以你更需要接受医治。去。” 葛维历抬手,叫了两名手下,将章知壬抬去救治点。 然后行至马车前。 “陛下,现在该如何?” 王将军也凑过来,厚着脸皮道—— “陛下,老臣觉得还有机会,要不还是让老臣去试试?” 顾斐没说话,葛维历却不禁问他。 “将军打算怎么试?说服?” 王将军摇头:“当然是打服啊!我带人冲进去,平乱!” “不可啊将军——陛下,您说呢?” 葛维历忙转了个向,朝顾斐拱手,请示。 “等。” 等一个时机。 顾斐等二人说完,才镇定自若地说了一个字,然后下了车。 第76章 震慑,他送了她一束…… 人多力量大,秦歆这边,将士们手脚麻利,很快就支出了无数个帐篷。 她带着穗狩,按照每个帐篷一个御医一个大夫以及六个助手,在地上铺好褥子。 随时准备医治病患。 只是,病患却并不都肯配合。 “我不带,我咳得这么痛苦了,为什么要我带面巾,我喘不过气——咳咳咳,你们不是大夫吗?大夫你救我啊,为什么不快点救我!” 秦歆一听这话,只觉脑子里弹出个报警器,叫她高度紧张。 “主子,他们不肯戴面巾,要不算了……反正染病的都住一个帐里。” 穗狩说着,却下一瞬听到隔壁帐篷里传来惊呼。 “我呸!你是不是嫌我脏?我吐你一脸,你不治我就吐你——” 秦歆眉一竖,刚开始,就感到医护人员在前线的不易了。 “娘娘,您别去——” 秦歆抽出穗狩的佩剑,直冲那闹事的帐篷前。 剑身冰凉,横在耍横威胁医女的男人脖子上时,男人噘起要吐口水的嘴,立即缩回。 他的视线也回到剑身上,咽了咽唾沫,小心翼翼地转眸看向持剑的秦歆。 男人哆哆嗦嗦地道:“你,你是谁啊!快来人啊,杀人了,朝廷要杀百姓了!” 其余病患不禁拢过来。 秦歆声音冷淡,却响亮。 “朝廷不会杀无辜百姓,但若有闹事不配合者——我绝不手软!” 她冷淡又带着杀气腾腾的架势,立马唬住了这人。 然后她又看向身后围观的百姓。 “让你们戴面巾,是治伤寒疫病的圣手——宫中老御医为减少大家口口相传,加重病情,深思熟虑后的策略。 病情严重的患者咳嗽喷嚏时,飞沫要是被轻症病患沾到,病情也会跟着加重。 不想戴的也行,领了药给我滚。配合的,我保证,这里的大夫,不会放弃一个病人!” 秦歆说完,人群一震。 有的是懵懂疑惑,这咳嗽还能加重别人的病情?不戴面巾就会被赶走…… 有的吃食和大夫,谁还要出去生扛啊? “配合,配合,我们配合。” “对对对,女侠,将剑放下,我,我不敢了。” 秦歆剑没收回,而是对将士们说—— “你们四人一队,两人在帐门前,两人在帐内,凡有闹事者、不配合大夫者……” 她想了下,习惯性地挺胸。 “就地格杀。” 内心:哎妈,在古代出口就草菅人命,老天奶可别扣我功德值,这只是吓唬他们的哈。 将士们拱手领命,个个都有兵器,又人高马大的,一堆病号,见了可不得腿软胆子都要吓破了? 总算是震慑住了。 秦歆将剑收起,松口气。 然后一间间巡视。 在路上的时候,她就没耽搁,给随行人员培训,所以他们倒是很注意防护。 只是病患听说自己是疫病,哭爹喊娘、寻死觅活的。 秦歆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让主治大夫别定性,安抚好患者情绪,然后再重症集中管理,增加人手看护。 “谁……” 巡视了一圈,秦歆刚往回走,就被人拽了一把,拽到帐篷一侧的角落里。 她反手一拳,却被接住了。 警惕地扭过头。 “娘娘刚刚好威风。傻子,是我。” 顾斐握住她的拳头,但脑袋还是偏了偏—— 习惯得令人心疼的小动作了。 秦歆咳了声,往回收拳头,顾斐却握着不放。 她使了使劲儿,见没用,便索性往后一靠—— 她就不信,爱避嫌的顾斐,会不躲? 顾斐看秦歆卸了劲儿,整个身体都往后靠,以为她是站不稳了,忙将握她拳的手一绕。 从她脖子后绕到脖子前,将她整个人锁在怀中。 抱了满怀。 秦歆狡黠弯起的眸子缓缓撑开,瞪直了。 “你,你,你怎么……” 不躲开。 “别谢,日行一善。” 顾斐也愣了愣,软玉满怀,这是他不敢想的事,但为避免尴尬,他故作傲娇地说道。 成功获得秦歆一个白眼。 秦歆从他怀里钻出,没好气地道:“你不急着进城的事,怎么还有心思吓唬和取笑我?” 顾斐从身后掏出一捧他包成花束一样的艾草,递到秦歆面前。 “暂时进不去,章知壬接出来了,给他准备个单间,方便我问话。” 秦歆没接这奇葩的“花”。 “怎么?就拿这个糊弄我帮你办事啊?” 话是这么说,但她还是接过了这捧艾草。 “章知壬长什么样?” 嗯,这艾草味道一般,但在古代,也是防疫的重要道具了。 顾斐怔了怔。 “问这个做什么?你想看面相啊?” 秦歆朝他意味深长地笑,神秘兮兮地摇头。 “走,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给章知壬安排了最里边的帐篷。 秦歆进来时,看到这清秀书生一副病恹恹的模样,眉心都打结了。 郑御医亲自给章知壬诊脉。 “不只是疫病,章县令劳碌烦思过重,身体都要空了。哎,这可得先治疫再调理了。” 秦歆听了叹气。 顾斐看她这模样,颇不是滋味。 “怎么,看出什么面相了。” 语气都有些酸溜溜的。 但秦歆没听出来,她沉浸在她自己的叹息中。 “哎,可惜,好清秀的一张鲜肉脸,瘦焉巴了……憔悴,太憔悴了。我见犹怜……你瞪我干吗?” 顾斐收回失语的眼神。 看向那边昏昏沉沉的章知壬。 “你还有心思看帅哥。” 秦歆:“当然了,什么时候都不影响我欣赏和惋惜帅哥啊。” 顾斐咳了声。 伸手摸了摸面巾。 觉得有点闷。 但秦歆伸手拍掉他的手。 “你做什么?注意防护,从你做起。” “……我就是喉咙痒。” “那你摸脸做什么?喉咙长脸上了?” 秦歆不信地眯起眼,一副揪住他小辫子的样子。 顾斐无奈别过头,他就是摸一下他的俊脸而已…… 他这张脸,不比章县令拿得出手? 等郑御医开了药,背着药箱出去,顾斐上前。 穗丰忙抬了一面屏风,挡在中间。 “章县令,我有话问你。” 章知壬疲惫地撑开眼眸,大概是才被施过针,他虽虚弱,却暂时止住了咳嗽。 “请问阁下是……” “顾斐。” 顾斐言简意赅地报了全名。 秦歆险些左脚踩着右脚—— 不是,大哥,别人问你名字,你是真诚实作答啊。 “顾、顾……你,您是……” 章知壬眸子瞪大,“咕咚”一声,秦歆吓了一跳。 嗯,章县令过于惊讶,直接摔地上了。 “……” 顾斐唇角一扯,但转过头时,却用疑惑而无辜的眼神,看向秦歆,摊手。 “小鲜肉”自己不淡定摔的,不关他事啊。 第76章 震慑,他送了她一束…… 人多力量大,秦歆这边,将士们手脚麻利,很快就支出了无数个帐篷。 她带着穗狩,按照每个帐篷一个御医一个大夫以及六个助手,在地上铺好褥子。 随时准备医治病患。 只是,病患却并不都肯配合。 “我不带,我咳得这么痛苦了,为什么要我带面巾,我喘不过气——咳咳咳,你们不是大夫吗?大夫你救我啊,为什么不快点救我!” 秦歆一听这话,只觉脑子里弹出个报警器,叫她高度紧张。 “主子,他们不肯戴面巾,要不算了……反正染病的都住一个帐里。” 穗狩说着,却下一瞬听到隔壁帐篷里传来惊呼。 “我呸!你是不是嫌我脏?我吐你一脸,你不治我就吐你——” 秦歆眉一竖,刚开始,就感到医护人员在前线的不易了。 “娘娘,您别去——” 秦歆抽出穗狩的佩剑,直冲那闹事的帐篷前。 剑身冰凉,横在耍横威胁医女的男人脖子上时,男人噘起要吐口水的嘴,立即缩回。 他的视线也回到剑身上,咽了咽唾沫,小心翼翼地转眸看向持剑的秦歆。 男人哆哆嗦嗦地道:“你,你是谁啊!快来人啊,杀人了,朝廷要杀百姓了!” 其余病患不禁拢过来。 秦歆声音冷淡,却响亮。 “朝廷不会杀无辜百姓,但若有闹事不配合者——我绝不手软!” 她冷淡又带着杀气腾腾的架势,立马唬住了这人。 然后她又看向身后围观的百姓。 “让你们戴面巾,是治伤寒疫病的圣手——宫中老御医为减少大家口口相传,加重病情,深思熟虑后的策略。 病情严重的患者咳嗽喷嚏时,飞沫要是被轻症病患沾到,病情也会跟着加重。 不想戴的也行,领了药给我滚。配合的,我保证,这里的大夫,不会放弃一个病人!” 秦歆说完,人群一震。 有的是懵懂疑惑,这咳嗽还能加重别人的病情?不戴面巾就会被赶走…… 有的吃食和大夫,谁还要出去生扛啊? “配合,配合,我们配合。” “对对对,女侠,将剑放下,我,我不敢了。” 秦歆剑没收回,而是对将士们说—— “你们四人一队,两人在帐门前,两人在帐内,凡有闹事者、不配合大夫者……” 她想了下,习惯性地挺胸。 “就地格杀。” 内心:哎妈,在古代出口就草菅人命,老天奶可别扣我功德值,这只是吓唬他们的哈。 将士们拱手领命,个个都有兵器,又人高马大的,一堆病号,见了可不得腿软胆子都要吓破了? 总算是震慑住了。 秦歆将剑收起,松口气。 然后一间间巡视。 在路上的时候,她就没耽搁,给随行人员培训,所以他们倒是很注意防护。 只是病患听说自己是疫病,哭爹喊娘、寻死觅活的。 秦歆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让主治大夫别定性,安抚好患者情绪,然后再重症集中管理,增加人手看护。 “谁……” 巡视了一圈,秦歆刚往回走,就被人拽了一把,拽到帐篷一侧的角落里。 她反手一拳,却被接住了。 警惕地扭过头。 “娘娘刚刚好威风。傻子,是我。” 顾斐握住她的拳头,但脑袋还是偏了偏—— 习惯得令人心疼的小动作了。 秦歆咳了声,往回收拳头,顾斐却握着不放。 她使了使劲儿,见没用,便索性往后一靠—— 她就不信,爱避嫌的顾斐,会不躲? 顾斐看秦歆卸了劲儿,整个身体都往后靠,以为她是站不稳了,忙将握她拳的手一绕。 从她脖子后绕到脖子前,将她整个人锁在怀中。 抱了满怀。 秦歆狡黠弯起的眸子缓缓撑开,瞪直了。 “你,你,你怎么……” 不躲开。 “别谢,日行一善。” 顾斐也愣了愣,软玉满怀,这是他不敢想的事,但为避免尴尬,他故作傲娇地说道。 成功获得秦歆一个白眼。 秦歆从他怀里钻出,没好气地道:“你不急着进城的事,怎么还有心思吓唬和取笑我?” 顾斐从身后掏出一捧他包成花束一样的艾草,递到秦歆面前。 “暂时进不去,章知壬接出来了,给他准备个单间,方便我问话。” 秦歆没接这奇葩的“花”。 “怎么?就拿这个糊弄我帮你办事啊?” 话是这么说,但她还是接过了这捧艾草。 “章知壬长什么样?” 嗯,这艾草味道一般,但在古代,也是防疫的重要道具了。 顾斐怔了怔。 “问这个做什么?你想看面相啊?” 秦歆朝他意味深长地笑,神秘兮兮地摇头。 “走,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给章知壬安排了最里边的帐篷。 秦歆进来时,看到这清秀书生一副病恹恹的模样,眉心都打结了。 郑御医亲自给章知壬诊脉。 “不只是疫病,章县令劳碌烦思过重,身体都要空了。哎,这可得先治疫再调理了。” 秦歆听了叹气。 顾斐看她这模样,颇不是滋味。 “怎么,看出什么面相了。” 语气都有些酸溜溜的。 但秦歆没听出来,她沉浸在她自己的叹息中。 “哎,可惜,好清秀的一张鲜肉脸,瘦焉巴了……憔悴,太憔悴了。我见犹怜……你瞪我干吗?” 顾斐收回失语的眼神。 看向那边昏昏沉沉的章知壬。 “你还有心思看帅哥。” 秦歆:“当然了,什么时候都不影响我欣赏和惋惜帅哥啊。” 顾斐咳了声。 伸手摸了摸面巾。 觉得有点闷。 但秦歆伸手拍掉他的手。 “你做什么?注意防护,从你做起。” “……我就是喉咙痒。” “那你摸脸做什么?喉咙长脸上了?” 秦歆不信地眯起眼,一副揪住他小辫子的样子。 顾斐无奈别过头,他就是摸一下他的俊脸而已…… 他这张脸,不比章县令拿得出手? 等郑御医开了药,背着药箱出去,顾斐上前。 穗丰忙抬了一面屏风,挡在中间。 “章县令,我有话问你。” 章知壬疲惫地撑开眼眸,大概是才被施过针,他虽虚弱,却暂时止住了咳嗽。 “请问阁下是……” “顾斐。” 顾斐言简意赅地报了全名。 秦歆险些左脚踩着右脚—— 不是,大哥,别人问你名字,你是真诚实作答啊。 “顾、顾……你,您是……” 章知壬眸子瞪大,“咕咚”一声,秦歆吓了一跳。 嗯,章县令过于惊讶,直接摔地上了。 “……” 顾斐唇角一扯,但转过头时,却用疑惑而无辜的眼神,看向秦歆,摊手。 “小鲜肉”自己不淡定摔的,不关他事啊。 第77章 同屋,只敢嘴上耍流氓 顾斐从章知壬的帐篷出来时,就见秦歆坐在不远处的草堆上,双手撑在身后,抬头,似是在眺望天空。 这会近黄昏,天气很不错,她坐在那,哪怕没回头,顾斐也能想象,她忙里偷闲的惬意模样。 他不由自主地就走了过去。 真奇怪,不管面临多大的麻烦和困难,和秦歆待一块时,世界好像短暂为他放慢时间,让他可以得片刻的安宁和舒心。 “你干嘛呢?” 秦歆在看……远方抬准备消杀用的硫磺、木桶之类的道具的将士们。 她察觉到身后有人接近,忙收回津津有味的视线,精准发现了顾斐。 顾斐自然地朝她伸出手,示意她拉他上去。 秦歆挑眉。 拉了他一把,让他坐在她身边。 “看什么呢?” 顾斐刚坐定,语带笑意地问了句,等秦歆手指诚实地指向前方时,他的笑容再度消失。 但转移到了秦歆的脸上。 “不敢想象,如果我是帝王,我该多花心。” 形形色色的帅哥,她不得挑千八百个的,放宫里做景观啊。 终究是世界背景和处境限制了她,让她如此清心寡欲,一本假正经的。 顾斐后牙槽都要碎了。 和秦歆独处时,他常常需要一颗经碎的心脏。 她的惬意,建立在他的无语上了。 “也就那样。” 顾斐扫了眼,就收回了视线。 秦歆不禁急眼:“你仔细看看啊,那个,那个,他有肱二头肌!” “我也有。” “你没他的明显。他穿着衣服都有好大胸肌的。” “……双开门不好看,嗯,不耐看。” 秦歆觉着顾斐就是个杠精,没心思欣赏年轻帅气的士兵们了,看向他,就要和他理论。 却对上顾斐专注的目光。 他…… 刚一直在看她吗? 秦歆眸子一眨,别过视线。 “你……问到什么了吗?” 刚刚他和章知壬说话,她便先出来了,那位章县令似乎只想和陛下说明城中情况。 估计是没想到王后会跟来。 “章县令不愧是父母官,对水悦城的情况了如指掌。我大概知道该怎么做。” 大概? 以顾斐的性子,这么说,那就还是很有些棘手的。 秦歆身子转了个方向,对着顾斐而坐。 眼神明亮,看着就叫人莫名安心。 “怎么进城?何时能进?怎么打开这个突破口?” 看她这积极的劲头,顾斐不禁反问她。 “你有主意?” 不然怎么这么积极。 秦歆朝他弯弯眼眸,示意他靠近点—— 方便密谋。 顾斐也配合,将耳朵凑过去,温热的气息便落在耳廓。 有点痒,不止耳朵。 “我正有此意。” 秦歆听见男人不意外的语气,不禁眉梢一扬。 “那你刚不说?不是马后炮?” 懒得和她分辩这点,顾斐耸耸肩。 “水悦城的关键,永远是‘民’。” 至于哪方势力,那都左右不了民众。 “那我去吆喝!” 在宣传口这方面,秦歆自有两把刷子的。 顾斐头摆正,认真地盯着她,有些严肃。 “第二章,关于赈灾,得听我安排。你答应了的。” “我说话向来可以不算数的。” “你怎么出尔反尔都能这么理直气壮?” “天赋。” 秦歆伸手,按了按男人的肩,嬉皮笑脸的,都让顾斐没法训她什么。 本想劝的,但顾斐想着刚刚闹事时,秦歆都要冲上最前去解决…… 在古代,疫病如此要命,他还真有点不放心她在后方亲力亲为。 “那这里交给我。” “不成!” 秦歆立即反悔,她本意是她出面吆喝,将阵势闹大点后再回救助点,没想到和顾斐换岗位的。 他是辰王,在这些人的心里,他才是主心骨。 城中谈判也需要他出谋划策,甚至亲自谈。 “算了算了,还是按照原计划,我盯这边,你有章知壬这张牌,进水悦城是迟早的事。” 说着,秦歆声音轻了下来。 “进城后,真正的‘战役’才刚打响,你可不能在前奏时就倒下。” “那你也不能。” 顾斐却蹙眉,严肃和秦歆纠正着。 “秦歆,你在我这是平等的,你比我还要重要。” 她本可以不牵连进来,所以她的安危,在他这,更重要。 秦歆一愣。 直勾勾地望着顾斐带着郑重之色的双眼。 好一会,她才结结巴巴地说道—— “知,知,知道了。” 怎么会……像表白一样,叫人怪难为情的。 摸了摸耳朵,秦歆忙看向前方的士兵们—— 多看看,才不会被某一根草迷惑了。 顾斐暗自松口气,他说完便有些难为情,但好在,秦歆神经大条,也没追问。 “主子,夫人,安置的营帐收拾好了。” 底下,穗丰和穗狩杵了有一会了,待二人没有再说话的意思,穗狩才高声喊道。 秦歆和顾斐默契同时回头。 “一间?” 秦歆问完,觉得自己大概说了个废话。 便又咳了声,找补:“我的意思是,他一间会比较方便行事。” 她出入救助点的,万一真感染了,住一起的顾斐第一个逃不掉。 “病患太多,帐篷不够用了……夫人放心,你们的住处离病患很远,不会传染的。” 秦歆挠了挠额头。 “不会床也不够用?” 穗狩憨憨似的笑了。 “夫人说对了,就一张床,还是专门为你们备的。” 旁人都是随便一个木板铺下,或者打地铺。帝后出门在外,再怎么从简,也不能苦了他们二位。 秦歆傻眼了,双唇紧闭。 她这嘴,好的不灵坏的灵啊。 顾斐也是一愣,但他语气淡定地回了声“嗯”。 然后下去,伸手。 秦歆掀了下衣摆。 “起开点,挡着我了。” 径自往一旁挪了下,纵身一跃,稳稳落地。 “……” 怎么说呢,她真是七窍开了六窍,在这方面——一窍不通。 骑马去收拾好的帐篷外,秦歆忙进了帐内。 确认无误,就一张床,看大小,也就一米五的规格…… 她抿了抿唇,感觉踩着的地面有些烫脚—— 想逃了。 “娘娘,屏风后有浴桶,一会属下提热水,叫个医女来伺候您沐浴……” 穗狩在门外,见秦歆打量帐内,忙说道。 秦歆:“……” 还要和顾斐在一个屋洗澡啊。 这下,秦歆觉得她要无火自熟了。 “咳,我去找葛维历商量下进城的事,你先洗漱。” 大概是发现秦歆身体是紧绷的状态,顾斐清了清嗓子,体贴地离场。 他一走,秦歆才拍拍胸口—— 她嘴上的状态:夜夜宠小倌,仿佛住青楼。 实际上的行动:人在尼姑庵,不敢破戒。 只敢嘴上耍流氓,对着顾斐…… 她嘴上都不敢:) 第78章 独处,他是真的有点心动 秦歆洗漱完,坐在简易的梳妆台前,一手拿巾布擦头发,一手提笔写着什么。 古代没有吹风机,也很是不便利,头发又多又长的,没一会,秦歆就累了。 趴在桌上就睡着了。 顾斐和葛维历商讨完,便回了。 夜色下,他站门外便有些踌躇,于是向里边问了声。 “我进来了?” 门口的穗丰和穗狩只觉得…… 陛下忽然这么礼貌,有些奇怪了。 但想着娘娘那急性子和虎胆,又了然了。 没听到回应,顾斐便看了眼门口守着的穗狩。 “娘娘一直在里边,没出来过。” 顾斐第一反应,便是眉头一紧,暗道糟了。 他二话不说便冲进去了。 还不忘对身后的俩内侍吩咐—— “先在外边候着!” 待他入内,看到秦歆趴在梳妆台前,头发都半湿着,立即紧张上前。 “秦歆,秦歆?” 顾斐伸手到她鼻子下,手指头都有些哆嗦。 确认有鼻息后,他还是没能放心…… 该不会被下了毒? 不然,怎么会湿着就趴下了? 顾斐伸手,掐了下秦歆的人中,见她眉心蹙起,又开始唤她名字。 “秦歆,秦歆,歆歆,醒醒。” 秦歆也不想醒,但被掐人中,又感觉有只苍蝇在耳边嗡嗡嗡地叫,她烦都烦死了,还能不醒吗? 她皱着眉头,抬起头来。 起床气十足地瞪着眼前这只顾姓“苍蝇”。 “你有事吗?” 一直“醒醒”、“醒醒”的,还前后鼻音不分,差点以为他喊她昵称了。 顾斐这才长舒一口气。 “你吓死我了。” 他惊魂未定,端起旁边的冷茶一口饮尽。 “正要跟你说,今晚可能会有变,结果喊你没人应,进来发现你趴在这……” 秦歆伸出微凉的手,忽然握住了顾斐的手腕。 “淡定,我这人难杀得很。” 很少看他这慌张的样子,一急语速都变快了不少。 秦歆此时格外安静温柔,长发披着,小脸半掩,温顺又娇俏。 她温声安抚顾斐。 “只是累了,睡着了。” 听见她略带鼻音的声音,顾斐拧眉,拿过她搭在椅背上的干巾,笨拙却细心地给她绞头发。 “头发擦干才能睡,不然会头疼、感冒。” 秦歆此时瞌睡醒了不少,但还是懒洋洋的,所以也就安心享受他的服务。 她看着铜镜里倒映的,顾斐认真低头给她擦头发的样子,不禁单手托腮。 嗯,说出来怕他骄傲,但他的确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人。 从前是被狗德行掩盖了美貌,现在熟悉了,一条战线了,姿色就日渐显露了。 一灯如豆,帐内就顾斐和秦歆两人,他们没说话,周遭也都跟着安静下来。 外间。 “陛下刚是喊娘娘了?不会出什么事了?” 穗狩将耳朵往前贴了贴,没听到声音,不禁有些担忧,转头问穗丰。 穗丰站得笔直,目不斜视。 “陛下没传唤,那就是没事。” “你做事真不知道变通,我跟着娘娘,学会了一点——要懂得变通。” 穗狩却叹着气,冲穗丰摇头。 却只换来对方一个看傻子似的白眼。 ——傻子变通,也只是个会变着花样犯傻的傻子。 顾斐拿起梳子,给秦歆梳理了下长发。 “好了,现在可以去睡了。” 看她坐着都在打盹儿,顾斐好笑又心疼,伸手拉她起来。 秦歆迷迷瞪瞪地望着他,被他牵着走,难得的乖巧。 顾斐望着她,一时顾不着走路,然后…… 悲剧了。 被床边的木架绊倒,然后他上半身栽倒在床上。 而被他牵着,困得鬼迷日眼(秦歆:?)的秦歆,便也跟着栽倒下去。 顾斐怕她脸砸到有点硬的木床上,慌忙伸手去挡了下。 大手正好托住她的下巴。 秦歆的脑袋往下一抵,唇便贴在顾斐掌心上方。 温热柔软的触感,令顾斐犹如过了电。 他喉结快速上下滚动。 “秦……” “好困,别吵。” 被扶着腰,又托住下巴的秦歆,没磕着碰着,也就没清醒。 这次,老天奶来了,她也要和周公约会去了。 顾斐:“……你起……” 起来啊。 秦歆将脑袋往上挪了挪,安心地靠着他的肚子,睡了。 留下顾斐,浑身僵硬地躺在那。 一动不动,嗯,根本不敢动。 心却根本不受控制,扑通、扑通、扑通。 糟得很,他发现,他对秦歆,是真的有点…… 心动。 顾斐等听到秦歆的呼吸均匀绵长,确认睡熟了,才小心翼翼地挪动身体,将她后脑勺托住,轻轻往旁边锦被上挪,再将她抓着他胳膊的手拿开。 这才敢喘口气,坐起来。 呼—— 真是要命了。 她对他是一点都没防备心吗? 这发现,叫顾斐既无奈又有点微妙的开心。 “陛下,您要沐浴……吗?” 穗狩等了好一会,觉得事情不妙,便进来了。 结果刚发出几个字,就被顾斐一个瞪眼止住,顾斐两只手捂在秦歆的两只耳朵旁。 穗狩没点眼力劲,也看出来了,陛下是让他别吵醒了娘娘。 忙闭嘴了。 顾斐将秦歆两条腿轻轻搬到床上,然后转过身,背对着穗狩,替秦歆踩成拖鞋的靴子脱下,将她没穿袜子的两只脚,放入被子里。 给秦歆掖好被子,顾斐这才往外走。 “提一桶热水,孤简单梳洗下,不需要你们伺候。” 穗狩眼珠子转了一圈,立即拍了下脑门—— “是!” 走出去两步,又快速跑回来。 低声问:“陛下,您需要羊肠吗?” 嗯? 顾斐脑袋微偏,刚想说他不吃这玩意儿。 就听到穗狩一本正经地道—— “出门在外,又是疫区,您与娘娘暂时应该是不打算要子嗣的……属下听总管说过,没有避子汤的情况下,可以用这个……” “穗狩。” 顾斐看着一本正经推荐古代避孕道具的内侍高手,第一次,审视了他。 “你虽是内侍,但是孤的内卫。” 穗狩还没明白,是啊,他是内卫,怎么了? 顾斐闭了闭眼,深呼吸。 “滚。” 讲不通的,直接滚算了。 “好嘞。属下滚。” 穗狩转身就几个空中卷体、飞跃,离开了。 顾斐:“……” 是不是跟秦歆待久了,他培养的内卫,也画风清奇起来了? 穗丰不忍直视地收回视线。 他再不想和这样的傻子共事了…… “穗丰,今晚守好营帐,务必保护好王后。” 顾斐看向沉稳可靠的内卫首领,神情严肃道。 “是!” 顾斐看向不远处,有点点火光闪烁。 他眸子眯了眯。 “终于来了。” 第79章 造势,请欣赏“请君入瓮” “老大,这行得通吗?不会被朝廷的走狗一网打尽了?” 一伙骑着马的悍匪,悄然绕到帐篷后方。 为首瞎了一只眼的悍匪,正眺望看守物资的官兵。 “不是都摸清楚了吗?人手都用去医治处了,他们的粮仓药仓没多少人看守。” 瞎眼的山寨老大,粗犷的嗓子有意压低,蛮横道。 “大不了,全烧了。” 他眼里划过一丝狠意。 他们要是抢得走,便能带着这丰富的物资,回去获得水悦城百姓的大力支持,正好将关勇那个死板的将军头子赶下来—— 他做一把手。 如果抢不回来,那么,就毁了。 这样,他们山寨最差也还能在水悦城中混下去。 关勇别的不行,带兵打仗总是行的,要是真反了…… 一路南上,暴君反正也不是个好东西,换个人来当辰国的王,有什么不行? 独眼老大,也就是宋德,他带了几十名好手,下马,然后示意兄弟们从帐篷后的树林往前,借助草丛掩蔽,接近粮仓。 只是…… 刚走进草丛,他们就踩着什么东西了。 下一瞬—— “有,有埋伏!老大快跑!” 打头阵的山匪被绳索绊倒,草丛中倏然冒出一行训练有素的官兵,而他们身后,是等候已久的王将军。 “跑?全抓了!” 他从鼻腔里哼出一声,终于找回点主场,忙吩咐躲藏在树上的弓箭手,弓箭伺候。 “要活的。” 王贞雄丢了手上把玩得蔫巴的草,见他那些树上的兵百发百中的箭术,忙大嗓门吼着。 “正好缺壮丁呢!没杀死还要治伤,划不来哈!” 宋德本来都要跑上马背了,听到这话,气得都要内伤到吐血了。 好气人的朝廷兵! 这是将他们当猴耍呢? “弟兄们,烧!” 于是,他将马背上放的火油箭拿出来,便朝粮仓处射。 这时,穗狩飞檐走壁,一脚将火油箭踢了回去,直烧到宋德手臂上。 而顾斐带来的几名高手,便在这时候横空出现,他们轻功了得,在空中拉了一张特制的防火网。 将飞来的火油箭尽数拦截。 轻症患者住处。 少女英英钻出帐篷,看守的官兵只伸出佩刀刀鞘,拦了下,她忙双手合十表示配合。 但她指了下那边火光四射的大网。 好奇问:“大哥哥,那边是发生什么事了啊?我好像听到城中宋寨主的声音了。” 葛维历睡不着,但又没参与活捉山寨主的行动,便提着灯来巡视。 闻言,他眯了眯眼,认出是白天被娘娘叫去问话的小姑娘。 再看周围帐篷门口都探头探脑的轻症百姓。 他面巾下的唇,不由得一勾。 “你没听错,就是宋德带着一伙土匪——来烧咱们的粮仓和药仓,哎……” 他扬声,摇头不止。 “不想,如此艰难时分,还有如此歹毒的人,竟要断满城百姓救命的粮食和草药啊!” 经过一天有粥可食、有药可服、有床可睡的安稳日子,流离失所的这些病患,大多已经安下心来,要配合这次的钦差大人救灾的计划了。 这位大人,半夜三更不睡觉都要来看望他们…… 多好的心肠啊! 别的不谈,实打实的粮食和药还有床、大夫的医治,他们可都是享受到了的,虽说戴个面巾很不舒服—— 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晚上好像症状真的有所缓解了。 所以此时他们听到葛维历这忧国忧民的叹息,以及远方土匪和官兵兵器相接的声音,再看那火光滔天的地方…… 立即,风向就变了。 “好可恨的土匪!我就说,土匪不可信!当初就是这伙山匪赶生病的人出城,让我们自生自灭的!” “是啊,他们太歹毒了!烧了朝廷救助咱们建的粮仓药仓……那咱们不都得死路一条吗?我还不打紧,我老母和小儿还在重症区接受医治呢!这是要断我全家老小的活路啊!” 英英眼眸震颤,她看着火光处,很是气愤。 “钦差老爷,您一定要保护我们的粮食和药物——我们都听你的!不跟着坏人走!” 她这么说着,眼神却带着暗示。 葛维历眨了下眸子—— 娘娘没说错,好机灵的孩子。 知道他这是想将大家的心往朝廷这边拉,便积极打配合。 他欣慰地朝英英点头。 “好,老夫定不负水悦城百姓,不负陛下皇恩,和你们共进退。” 朝廷来的大官,此时却说要和他们共进退—— 这些已经被水悦城放弃的难民,一时间很有些泪目。 他们也不是生来就是难民的,在天灾来临前,他们也是有家的人。 英英听了也很动容,她高声道—— “大人,只要你真心为民,我们就真心支持你!我哥哥还在水悦城帮工,等奶奶病好点了,我就去劝他,让他劝关将军让你们进城。” “好!疫病虽可怕,但我们只要团结一心,总能克服!尤其是本官带的还是这方面的圣手,城中百姓也处在水深火热中。只要是我辰国子民,朝廷,一个都不会放弃!” 两人无形中一唱一和的对话,感动了周围的百姓。 一呼百应,纷纷效仿。 “等我不咳了,大夫说没有那个传染性了,我就去城门前喊我儿子,他要是不放大人们进去,那他就出来!” “对!土匪不讲道理,朝廷管我们死活,那叫我的家人都出来,和我团聚,这有吃有喝有的住,死不了!” 大家七嘴八舌的,葛维历却耐心十足,一个个看向说话的人,然后点头。 娘娘说得对,多和民众唠唠嗑,他们还是会相信朝廷的。 葛维历忽然有了信心,他看向不远处,火光逐渐消失,打斗声也渐歇。 看来,王将军这回得手了。 王将军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回顾斐这复命。 “陛下恕罪,老臣叫那宋德跑了……” 那狗东西竟关键时候推自己人挡箭,然后丢下山寨兄弟就跑了。 王贞雄原本还以为在水悦城中盘踞的是哪路绿林好汉,谁知道是这么个狗熊样! 他惭愧,有些无颜面对顾斐,跪下,头也垂下。 顾斐倒不意外。 要是那么好抓,这宋德就不会占领水悦城这么久了。 不过,倒是个发现—— 宋德无德,岂能服众? 章知壬说,城中全靠关勇带驻扎军管辖,才算相安无事。 但军队也食的朝廷俸禄,周峰这么一卷款跑路,也将将士们的军饷卷走了。 所以关勇和山寨合作,并非大家看起来的那般和谐…… 应是山寨提供了物资,解决了城中燃眉之急。 如此,宋德能给的,朝廷也能给,还给的来路正当、充沛。 顾斐看了眼不远处训练有素下树的弓箭手。 没对王将军问责,而是忽然问了一句—— “王将军,你的弓箭手,百步穿杨吗?” 第80章 舆论,朝廷的人发癫了? “咻、咻、咻——” 城门前,无数弓箭手就位,箭矢上绑着药包,对准城中上空,放箭。 他们拉满弓,射程很远。 城墙上的小兵起初吓得半死,以为朝廷的军队要攻城,还不待去报备,就见朝廷的弓箭手只是往高空放箭,并未对准他们。 药包很轻,所以射箭便可。但粮食不行。 好在顾斐来时路上便想到了这点,他坐在马车中,有条不紊地下着令。 “投石车,上。” 将士们推着几辆投石车往前,车内都是分配好的粮食,上面还贴了“辰”字标签。 粮食和就近采买的蔬菜被包得好好的,外边一层布袋是为避免粮食被城中积水弄脏所备的。 这还是秦歆提醒的。 没有分很重的粮食,怕“高空抛物”砸到无辜百姓。 但投石车射程也有限,注意点便好。 将士们准备就绪,顾斐却没立即下令投放。 他看了眼王将军,后者便踩在车高处,冲城墙上的小兵高喊道—— “让城中的百姓躲到屋檐下,当心被砸到。” 小兵不敢动作,但似乎是被谁喊了一声,小兵回头,就看到他们的主心骨周将军,亲自来城墙上了。 关勇没出面,只是小声示意小兵代他传话。 “你们石车里是什么?万一投毒……” 小兵趴在墙上,朝底下大声问。 王将军都不等小兵尾音落下,便嗤地笑了。 “老子从军这么多年,稀罕做这缺德事吗?你问问你们那个矮冬瓜头儿,我王贞雄可有滥杀无辜过? 你们不服从军令是欠收拾,但老子心疼城中饿肚子的百姓!” 被“矮冬瓜”三个字深深暴击到,关勇刚涨红了脸要窜上去和王将军对骂,却因为对方后面的话,而冷静了下来。 是啊,王贞雄那老匹夫刚愎自用的,却从不对百姓下手,哪怕和邻国有小摩擦,收服城池时,也是下令他的兵入城不杀邻国无辜百姓。 曾几何时,王贞雄就是关勇最钦佩的英雄…… “让他们投一包上来看看。” 担心朝廷使诈,关勇还是谨慎考虑。 王将军刚要回头请示顾斐,穗丰就上前,低声道—— “陛下说,关勇在上面,别暴露了。” 身为大将军还频频回头请示,铁定会叫关勇生疑。 王将军生生僵住他准备扭动的脖子,然后抬手,示意小将投放一包给城墙上的瞧瞧。 投石车对准城墙,上边的小兵吓得忙下来躲到屋檐下。 关勇:“怂包!” 待布包落在脚边时,关勇蹲下,捡起,解开束口绳…… “是大米!没泡过水没发霉没沙子的!还有菜呢!” 小兵没出息的惊呼,叫关勇心下很不是滋味。 别说百姓了,这些天天站岗、巡逻的兵都没吃饱过。 城里每天都有病患增加,宋德说如果不将病重的百姓送出去,那城就真守不住了。 关勇不肯,但如果他不肯,事先占领水悦城,还把控着药物和粮食的宋德这帮山匪,就会断粮断药。 百姓断不起,他的兵也一样。 此时看着这干净新鲜的粮食包,关勇手抖了抖。 拿刀、杀人时都没抖过的手,此时一包粮食就叫他没出息地红了眼。 如果朝廷真肯给百姓救济粮…… 或许不会死那么多人了。 昨天他抢先一步,抬回去的物资直接分发了,手下的兵哭着吃饱了一顿饭,城中没粮食可吃的百姓跪下来感谢他。 可这些……不是他的功劳。 “传令下去,疏散百姓,有序捡粮、药,如若发现贪婪私藏者,严惩。” 关勇喉咙发紧地说出这话。 他身后的军师听了,不禁一震。 “可是将军,如此,您便是对朝廷……服软了啊。他们这是想瓦解咱们抵抗朝廷的决心。不能上当的!” 最危急的时候,朝廷的走狗卷钱就走,这么久了,有谁顾过他们死活? 等他们要反了,就想起来救济百姓了?这算什么道理! 关勇闭了闭眼。 “我知道,但这‘当’,你叫我怎么忍心拒绝?就算是诡计,也要让城中百姓吃饱、喝上足量的药!快去啊,这是军令!” 一句“军令”,叫军师闭嘴了,小兵恍惚了下,然后回神,快步下楼去通知兄弟们疏散百姓。 王将军翘首眺望了好一会,但陛下没急,他就也等着。 不多时,城墙上有哨兵挥了下旗子,似是一个信号。 王将军一喜,扭了个45度的头。 “穗侍卫,可以投了?” 穗丰看了眼车帘,顾斐抬了抬手。 穗丰点头。 “投!” 于是,这一天,水悦城百姓,见证了一个奇迹—— 天上掉粮食和药包了! 而且没有山寨的人阻拦,他们在关家军的安排下,每一户都拿到了一份救济包。 他们回去后,有人却纳闷地看着上面的“辰”字。 不是“关”也不是“宋”,而是“辰国”的“辰”…… 有心人立即反应过来了。 这两日城门紧闭,夜里都不往外送尸体和病号了,还隐约听到城门外有不小的动静,莫非—— 朝廷的人来了? 他们被限制出门,所以消息闭塞,没什么人知道赈灾的钦差队伍已在城外安营。 但,没关系。 是夜,秦歆便带着有所好转的轻症患者,汇集城门前。 开始…… 放风筝。 怎么说呢,郑御医现在像是神仙一样的存在,他说戴面巾,大家便戴了。 他说轻症要多喝水多走动,他们便跟着这位神秘的年轻女子,走到城门前了。 他说放风筝…… 啊,这个也是他说的? 但大家伙还是一手一个,放到高空时,在女子嘹亮的嗓门下,整齐划一地折断了风筝线。 “……” 这场面,城墙上的哨兵,依旧不懂了。 ——你们朝廷的人,都在哪学的五花八门的怪招? 这城门关了,又好像没关。 反正,没防住这群人发癫“丢东西”。 小兵认出底下都是些水悦城的百姓后,更疑惑了。 “爹啊娘啊,这是个什么情况?” 他看向旁边当值的兄弟,问:“这要通传将军吗?” “啊,不了,就几只破风筝,还都是百姓,难道不到两天,这就被策反了?将军太忙了,正和逃回来的宋寨主吵架呢,别烦他。” “嗯,也是,那我们盯着点,情况不对再通传。” 不过,他们这一大意,等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 每只风筝上都绑了“给水悦城百姓的一封信”,上面慷慨激昂地披露了周峰的罪行,以及天子对受难百姓的心痛。 还有朝廷想弥补受灾百姓,特在外设置了医治点,为染病的百姓治病,同时也提供食宿。 朝廷不图百姓感恩,只希望百姓慎重考虑,若在城中实难度日,不如出城,加入他们—— 这里面,还有他们亲人的家书。 怎么说呢,秦歆在煽动气氛上,很有两把刷子。 至少收到家书的城中百姓,看着熟悉的字迹,以及病重的亲人出城也得到救治的情况,涕泗横流。 并且,隐隐意动。 粮食包和药包吃到肚子里了,没事,但要是一直和朝廷这么抗争,明天还有吗? 答案是不确定的。 水悦城谁管辖不要紧,要紧的是,谁能让他们吃饱。 眼下很显然,山寨的人勒令他们不出城,就是要和朝廷对抗到底,但他们有吃有穿有药,可百姓们呢? 啥也没有! “走,我们出城去!” “我要去找我妹妹,我丢下她和奶奶,我都不是个人!现在她们需要我,我更不能不去了……” 舆论战,就此打响。 秦歆吐出一口气想—— 希望明天醒来,是个好晴天。 第81章 群愤难平,我周峰…… 关勇看着面前做错事还理直气壮、不知悔改的宋德,只觉得—— 没救了。 这样的人,不管为了什么,和他合作就是大错特错的决定。 “原本我们是占理的,你这么一闹,我们和反贼有什么区别?” 宋德带着身后的山匪和关勇叫板,听见这话便不乐意地拍桌子了。 “关大将军,你不是觉得当了半个月水悦城的英雄,就真将自己当救苦救难的大英雄了?咱们在朝廷眼里本就是反贼,你还想正名不成?” 他啐了口,眼神里的轻蔑犹如尖刺扎人。 “关勇,你我如今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谁都别想撇清干系!不和朝廷作对到底,咱俩随时都会完蛋!” 关勇深吸了一口气:“宋德,我再跟你说一遍,你杀不杀朝廷的走狗我不管,但你不能毁百姓的救济粮和药……” 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小兵慌张的通传声。 “报!将军,不好了!” “说。” 关勇额角正突突地跳,城中百姓病情加重,病患人数也日益增多,他实在是太累了—— 还要和宋德这王八犊子一个擂台上打别人,他真的,太累了! 此时任何一条不好的消息,好像都能击垮他。 “朝,朝廷那伙人,不知,不知道怎么做到的,竟带着被驱逐出城的难民……在城门前放飞风筝…… 风筝上绑了策反城中百姓的信!现在,现在城中百姓骚动,开始往城门方向汇集了!” 小兵气喘吁吁的,一路跑回来,累得够呛。 说完,双手扶住膝盖,喘口气。 关勇眼珠子瞪大—— “你,刚说什么?那现在呢!” 宋德却是抄起刀,直接将小兵砍了。 血溅出来时,关勇下意识眨了眨眸子,抬手抹了下脸上滚烫的鲜血。 他看着地上的小兵,这孩子才十九……是他亲自选去做哨兵的,“关家军”每个,都是他亲自带出来的。 而现在…… “我杀了你!” 关勇反手一刀挥出,和宋德染血的刀撞击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目眦欲裂,宋德却是冷冷地道—— “作为哨兵,他不早点发现情况汇报,等到那破风筝的信落到百姓手里了才来汇报,不杀他留着继续耽误我们吗!” 两人身后的兄弟都抄起家伙,僵持不下。 宋德威胁道:“你别忘了,我的人还在朝廷手里,我都没让你派兵去救,杀你一个无用的小卒怎么了?不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吗,咱们要当的还不是‘将’呢!” “宋德!老子说过,你敢动我的兄弟和城中百姓,我绝不饶你!” 关勇的狠话,宋德好像并没听进去。 要是真这么痛惜手下,早就杀他了。哼,沽名钓誉的,不过如此嘛。 “走,跟我去将人都‘请’回家。” 怕关勇优柔寡断的误了大事,宋德直接带着人就往外走,去城门前拦截百姓。 城门前,关家军很是为难。 他们用长枪相抵,拦住眼前嚷着要出城的百姓。 实在是想不通,就几十只风筝罢了,为何会有眼前这样的演变。 “放我们出去!” “我们要出城!” “开城门,让钦差们进来!不然就放我们出去!” 人越来越多,起初大家只是喊着出城,后面就开始质问为什么不接受朝廷的援助,既然冤有头债有鬼,该死的是周峰,为什么要和朝廷以卵击石。 最后便成了,对被关在城中坐以待毙的愤慨。 城中的粮食都是洪水泡过的,不知为何,吃了之后就会腹泻,还会加重…… 一听说有疫病,他们便更恐慌了,万一这些粮食里带了疫病呢? 可朝廷给的,是没被洪水泡过,还的粮食啊! 他们当中有病了但不敢上报,瞒着的重症,喝下昨天从天而降的药包,感觉好了点。 至少,没更严重了。 最初不知道是朝廷派了钦差大臣和官兵来救他们,也就算了。现在知道了,他们可以选择吃饱治病,谁要等死? 连日来周围都在死人的恐惧,叫这些百姓如惊弓之鸟,此时看到一线生机,便个个想飞出“鸟笼”。 “我看谁敢出城!” 宋德带着山匪赶来,举着刀便吓唬百姓。 “老子第一个砍了他!” 人群暂时鸦雀无声。 “可你为什么要关着我们?我们不想等死,让我们出去试试!” “我爹年事已高,求你放我出去照顾他!” “咳咳,再不出去,才是真的死路一条!” 生了病的,有重症家人在外的,只短暂被震慑住,很快就又嚷嚷起来。 宋德看着这几个寻事的,咬了咬牙槽—— 手起刀落。 热乎乎的血,飞溅到周围人身上,他们,傻眼了。 看着刚还央求着要出去的老汉,就这么倒在他们眼前,而之前只是跋扈了些,并未对他们下狠手的宋寨主,此时宛如活阎王…… 他顷刻间就杀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你怎么能杀人!他有何错?我们有何错?” 那名要出去照顾外面父亲的青年,气得要理论,却被同行的人拉住了。 “你别冲动,他有刀……” 大家看似怕了,却对宋德这心狠手辣的作风感到很是不满。 “怎么,你想陪他?那我——” “成全你”三个字还没说出,关勇就跳起来给了宋德脑袋一拳。 “去你爷爷的,你敢杀我水悦城百姓!宋德你个王八羔子我弄死你!” 关勇牙槽都要咬碎了,才失去一个小兵,这又目睹宋德残害无辜老汉,他眼睛红红的。 不知是熬的,还是气恨的。 宋德被关勇按在地上捶了几下,也反应过来,还手了。 他拿起刀,关勇眼明手快,伸手一接,空手接白刃—— 手心血淋淋的,但也避免被砍中要害。 这一出,让百姓惊呼不已。 也叫拦住百姓的守城将士立即放开百姓,拢过来帮自家将军。 宋德的兄弟举着刀,不甘示弱。 两方人马,在城门前,一时反目。 就在两边僵持之际,一门之隔的外边,响起震天响的敲锣声。 “父老乡亲们!本性不坏的关家军们!你们要是听得到的话,那就竖起耳朵好好听听!” 一嘹亮的女声,紧接着锣声后,高亢响起。 “我周峰,原西林太守,假借太后之意,污蔑天子圣名,中饱私囊,携赈灾款逃跑,弃水悦城不顾……罪行累累,罄竹难书!” “我周峰,原西林太守,假借太后之意,污蔑天子圣名,中饱私囊,携赈灾款逃跑,弃水悦城不顾……罪行累累,罄竹难书!” “我……” “够了!闭嘴!” 这段怎么还带循环往复的! 宋德挣开愣怔的关勇,快速往城墙上跑,势要看看是哪个娘们这么阴损,竟整了这出! “我周峰……” 第82章 暴动,摊牌了不装了 “原西林太守,假借太后之意,污蔑天子圣名,中饱私囊,携赈灾款逃跑,弃水悦城不顾……罪行累累,罄竹难书!” 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身上挂着书写罪名的板子,头垂得死死的,有气无力地重复着这段词。 “继续啊,忘词了?” 看着喊得嗓子都要劈了的周峰,秦歆半眯着眸,鞭子轻轻甩出,重重落在周峰背上。 周峰疼得吸鼻子。 他“忍辱”地继续念词。 “我一人害全城,侮天子名,累朝廷声……大家快出城,一人打我一拳解气……” 城门后的众人:“……” 不是,哪怕没看到人,也能想象是被刀架在脖子上说出这段的。 “谁信你是周峰啊!”有人质疑。 “从没人提出这样无礼的要求。”也有人兴奋。 “我想出去。”更有人坦言出大多人的心声。 “闭嘴啊!叫你住嘴别喊了!” 别怀疑,这发疯似嚎的,只有宋德。 宋德无能怒吼后,抢过城墙上好奇往下看的小兵手中的枪。 径直朝周峰的方向掷过去。 秦歆手作喇叭状,立即大喊:“他宋德,杀人灭口啦!” 另一只手一鞭子将周峰腰缠住,往回拉了下。 差点没拉住,闪了腰。 她身后,被她叫来看这一出好戏的顾斐:“……” 怎么说呢,真有她的。 他抿唇,想了下,戴了面巾的,便放肆上扬嘴角。 身后的穗丰却小声道:“陛下,娘娘的嗓子……还能痊愈吗?” 先前火海中吸入了过量的烟,刚好转点,这就又嚎上了。 她是真不怕嗓子废了。 顾斐低笑了声。 “你不觉得,很可爱?” 嗓子哑了,也可爱。 穗丰:“……” 原地隐身,再不多嘴了。 秦歆这么一喊,给宋德都整不会了。 他愣怔的十秒钟,够秦歆这快嘴下一波输出了—— “宋德你说你安的什么心啊!我们千里迢迢过来给百姓送粮送药,你却要烧粮仓药仓,现在还不让百姓出城! 你这糟老头子,就想当老大,不顾百姓死活,真是歹毒得很!” “住住嘴!我叫你住嘴你听到了吗!” 宋德气得在城墙上跳脚,他一巴掌扇在旁边小兵脑袋上。 “快叫弓箭手,射死他们啊啊啊!” 小兵捂着脑袋,只觉得这人有病。 他犹豫了下:“将军没下令。” 他们只听从将军的命令。 “那老子看你是只听命令不要小命了。” 宋德刚转动刀柄,底下眼尖的秦歆就立刻化身女高音—— “来人啊,宋德气急败坏要杀守城的哨兵了!他疯了,小兵们没日没夜守水悦城,他说杀就杀—— 这样丧心病狂的土匪,关将军,将士们,百姓们,你们当真要和他沆瀣一气吗!” 如果说前面秦歆还带了点搞笑气质,那么现在,她字字发自肺腑,她的愤慨仿佛会传染…… 隔着一扇门,里边的百姓却很难不动容。 “放我们出城!” “开城门!” 百姓更起劲了,他们喊得脸红脖子粗的,叫守着城门的将士一时不敢动作。 都看向了关勇。 关勇在秦歆喊宋德要杀哨兵时,便满眼悔恨。 此时这么多双眼睛热切又带着质疑地望向他,叫他如被架在火上炙烤。 无比煎熬。 “关将军!” 一名老妪在关勇面前跪下,双手握住朝他祈求。 “求求你了,开城门放我们出去……我的小孙孙,快不行了啊!宋寨主要将患病的丢出城自生自灭,我们不敢反抗。 可是我的孙孙才两岁!要是将他丢出去,他必死无疑啊……为了保护他,我们只能瞒着不报……现在,他烧了两天了,再不医治,我老陈家就真的绝后了啊!” 老妪朝关勇不住磕头,声音满是悲痛和绝望。 关勇踉跄着后退了一步,他看着这些人,一时对自己这些时日的所作所为产生了怀疑。 到底,他是对,还是错? “老子看谁敢开城门?” 宋德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不管外头的秦歆了,他怕门口这群傻帽兵先将门打开迎朝廷的人马进来了。 他慌忙下了城墙,对自己的兄弟道。 “谁敢开门,杀无赦!” 山寨的土匪自然是听他的,提刀就不管不顾地吓唬要出去的百姓。 “保护百姓!宋德你疯了!” 关勇虽纠结开不开城门,却始终保持原则,他忙命他的兵保护手无寸铁的百姓。 城门前,两边人马大打出手。 朝廷的马蹄甚至都没踏入一步,水悦城便先,内乱了。 关勇扶起被暴力镇压而受伤倒地的老汉,老汉甩开他。 “呸!你这伪君子!你和宋德就是一伙的!” 话音刚落,这老汉就被宋德一刀从后捅穿。 白刃进红刃出,关勇看着这穿出的刀尖,再看倒地、死不瞑目的老人,不禁捶胸悔恨。 “天杀的宋德!老子跟你拼了!” 里头的打斗声,并未叫秦歆和顾斐感到高兴—— 坐山观虎斗的前提是,不殃及池鱼。 但显然,里头惨叫的都是无辜百姓。 秦歆咬着唇瓣,无措地看了眼顾斐—— “我的法子是不是……激进了?” 她只想快速进城,控制疫情,却没想到宋德真和她说的一样丧心病狂。 顾斐握住她的手腕。 “你没错。” 错的是人心。 “关将军,此时开城门,朝廷进城只为控制疫病、救治百姓,缴械者不杀,悔过者从轻发落!” 顾斐往前行了几步,清了清嗓子,高声道。 “我们要的从来不是水悦城,你也看到了,没了百姓,不过是一座空城。朝廷若是想,大可以将人都接出来—— 但如此,像方才那样高热不退的稚子、患病无药的老者,只会白白等死。” “若你心为百姓,那与朝廷,殊途同归,什么时候都可以联手。” “你是谁?我凭什么信任你?我可以死,但在朝廷眼中,我的兵也是反贼,他们呢?就凭一个钦差大臣,怎么保证天子不会秋后算账?!” 关勇一刀击落宋德手中的刀,吐了口血沫,他扬声,将心里真正犹豫的点说了出来。 “你听好,孤名顾斐,便是你口中的天子——孤说对悔过者从轻处置,便是金口玉言,绝无更改!” ipaoshuba.net “他,他刚说他姓顾……” “是的,将军,如今姓顾的……不多了?” “他还自称天子……” 关勇的刀险些都因为震惊而提不动砸脚背上了。 暴,暴君怎么可能亲临啊! 日后史书上提到这位,都没几个温情字的!他怎么会来这灾区? “你真是陛下?” 关勇咽了咽口水,他这么一问,其余百姓也都安静下来。 莫说他了,就是宋德都瞳孔地震,啥?天子真来了?怎么可能! “如假包换。” 顾斐淡定回应。 “你怎么证明!” 宋德唯恐真的是辰王驾到——那他这就是和天子对峙,到时候城中这些软骨头一倒戈,他还有什么好果子吃? 想着,他眯起眼,狠意上心头。 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都不能叫外头这人活着! 秦歆知道宋德这坏家伙,肯定在琢磨“打假”,趁乱弑君。 便飞快道—— “谁敢当着钦差队伍的面,冒充天子?你莫不是忘了,咱们陛下是个何等说一不二的暴……脾气!” 顾斐回头斜睨了眼在“暴”字后咽了下的秦歆。 秦歆朝他挤了挤眼:哎呀,暴君喊习惯了,差点就说漏嘴了。 “先不说你们敢不敢假冒天子了,就说咱们这位陛下,金尊玉贵,怎会亲自来这危险之地?哼,你们休想蛊惑民心,骗我们开城门。” 宋德越说越起劲,最后眼神阴狠,语气也变了。 “就算你是真的,你生性残暴,从不体恤民间疾苦,此时假惺惺赈灾——做给谁看啊!” 这话倒是…… 也没完全说错。 天子性情暴戾,虽说他们没体会过,但辰国上下都这么传的,这说明空穴来风…… 顾斐还没想好用何种口吻(人设)来应对,倏然就被秦歆抓住了手。 秦歆五指用力一扣,便牢牢抓住了顾斐,然后挺了挺胸,替他与宋德争辩。 “大家对陛下的了解源于传闻和未知,但你们谁都没见过,如何断定他残暴?身为一国之君,他何必冒着这样大的风险来惺惺作态?他大可以只让葛大人来代他赈灾便是!” “还不是因为周峰这奸贼,假传圣意?但陛下还是来了,只因为他不想放弃这里每一位百姓。 诸位水悦城的百姓,门外这位,他给你们粮给你们药,还忧心你们在里边遭罪。而你们面前那个,是个劫人钱财、害人性命的恶匪。就在刚刚,他还残杀了你们的同胞——” 秦歆陈词激昂,声音洪亮,掷地有声地继续道。 “他的恶,你们可是眼见为实的。” 说完,秦歆看向身侧的顾斐。 倒不是她心疼他,顾斐担着“暴君”的便利,也担负了骂名,本就是双刃剑,他们都清楚。 但不妨碍,此时有小人指摘他,他却无法说一句“我没残暴害人”。 看着身侧扯着嗓子在为自己分辩的人,顾斐一时喉咙发紧。 只有她知道原本的他,也只有她毫无保留地为他“洗白”。 顾斐感受十指紧扣的力道,唇角缓缓提了提。 前路迷茫或是黯淡,她都在他身边相伴。 如此,便是万难亦无法阻挡。 宋德一边要武力对付一根筋的关勇,一边又要和外头那大嗓门娘们比拼嘴上功夫—— 一时不知道该先解决哪个了? 关键是,哪个他都解决不了啊! 宋德气得拽了个手下—— “你出去,将那娘们的舌头给我拔了!” 叨叨叨的,就是她那张嘴,给这些“软骨头”叨得硬气了,都想着反抗他了。 他的手下却满脸的惊恐。 “寨,寨主,可外头,外头有……陛下啊。” “呵,冒牌货罢了。” 说着,宋德看向那边捂着流血的手,陷入沉思的关勇。 “关勇,你我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别听他的,你要是这时候打开城门,你就等着被砍头!暴君最会的就是砍脑袋了!到时候你的这群兵,都得被处以极刑!” “别听他的,陛下当这么多人面金口玉言的,肯定比他这个满嘴谎言的土匪要可信!是不是啊,乡亲们,你们都可以为关将军作证!” 被秦歆委以重任带出来的英英,立即响应。 “对!我们水悦城的人都可以为关将军作证,他是好人,不要杀他和关家军们!” 而顾斐带来的王贞雄就更有说服力了。 “老夫作证,陛下金口玉言,绝不会食言。关勇,你是个爷们,就开城门,咱们进城好好帮助百姓,再正大光明地切磋!” 听到王将军的保证,关勇才动作。 他猛地抬头,就看向城门方向。 然后看着周围这群殷切出去的百姓,喉结上下滚动了几圈后。 才艰难地发出一声:“打开城门!” “将军!”不远处的军师手里的扇子抖了抖,眉头直跳。 小兵们倒是想开城门,但刚往前走了几步,就被宋德等山匪拦住了。 “我看谁敢?” 宋德挥着刀,喝退了百姓,目光灼灼地瞪着关勇。 “你这孬种,你想投降,也不问问我答不答应!” “宋德!你别不识好歹,事关全城的安危,你别乱来!” 关勇忙和手下挡在百姓前,和山匪对峙。 城门外。 顾斐回头,看向王将军,点了下头。 王将军身侧的将士便挥了挥旗子—— 不多时,身后,便有将士推着攻城车往前,就绪。 秦歆眸子一睁,小声问顾斐:“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顾斐依旧是气定神闲的样子:“出发前,便八百里加急传书让毗邻的双木城准备了。” 不打无把握之仗,也不打没必要之仗。 眼下,便是伤亡数可控制下的最好时机。 “关勇,孤命你立即疏散和保护百姓。” 顾斐扬声,他声线清冷,自带威仪。 关勇一怔。 “好人通通闪开,既然大家相信朝廷,那这门——” 秦歆咳了声,又骄傲又嚣张地笑道。 “我们自己开!” 通过缝隙,山寨的人看到攻城车和杀气凛凛的军队准备就位,不禁腿软。 “寨,寨主,他,他们要攻城了!” 闻言,宋德脸色变了。 而关勇立即反应过来,忙对自己手下的兵命令着。 “疏散和保护百姓撤离!” 这大概是史上第一回,被攻城门的百姓,这么喜闻乐见的情形了。 “好,好,乡亲们,陛下这次是真的来救咱们的!” “是啊,有攻城车都没先攻城,而是等咱们同意了再进城……上哪去找这么讲理的君王啊!” “我们有救了,得救了!” “关勇,我们要开始攻城了,百姓们安全撤离了吗?” 秦歆高声询问。 不知为何,关勇有种,这能言善辩的姑娘,和他很熟似的错觉。 这大概……就是亲和力。 但天子……还真先礼后兵得这么和善? 他恍然了,开始对他过往的偏见感到羞愧。 顾斐看着自来熟的秦歆,忍俊不禁。 但目光看向眼前的城门时,又如炬。 “攻!” 第84章 天子一箭,君王一诺 城门没一刻钟就被撞开了。 因为,见情况不妙的宋德,先跑了。 他一跑,他手底下的人还会老实守着城门吗?当然不会。 当城门打开,站在街道两侧屋檐下的百姓,便瞧见戴着面巾的王将军,骑着高头大马,手持刀,领着队伍进来。 他身后是训练有素、目不斜视的朝廷军,中间护送着一辆马车。 马车内,应是天子了。 王将军快马追上了宋德。 “别动,你们不是说要保护百姓吗?你们要是过来,我就杀了她!” 宋德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进城了,不禁暗骂手下是废物,他眼眸一转,便挟持了一名扶着肚子的妇人。 “退后!退后!” 王将军依言不敢动,回头看向马车方向。 车帘掀开,一袭玄衣、眉眼如画却凛冽不可亵渎的男人出来,站在车板上。 他看着宋德,再看惊慌失措的孕妇。 “将孕妇放开,放你走。” 宋德不信,但见顾斐眉宇间都是冷戾气,想了下,忙推了孕妇一把,王将军吓得下马去扶。 而宋德就趁机飞上屋檐,准备逃离。 “咻——” 却被一箭射中,从屋顶翻滚落地。 人群惊呼,看向箭来的方向。 但见男人正放下弓,白玉一般的手将弓一抛,便有年轻侍卫接住。 在王将军错愕的注视下,顾斐轻描淡写似的说了句。 “忘了说,孤,也能百步穿杨。” 此时的君王,王将军觉着,他好像会闪光一般,耀眼。 秦歆暗扯了扯唇角,低语:又被他装到了。 这么多人面炫了个技,顾狗一定内心窃喜着。 不过她看了眼那边好像咽气了的宋德,下意识紧张地盯着顾斐。 目光下移,果然,顾斐方才射箭的那只手紧握得骨节发白。 她摇了摇头。 一时嚣张至极的宋德,就这么被天子当众射杀,百姓们噤若寒蝉。 而山寨的人,群龙无首,想抵抗也被官兵迅速拿下。 关家军一时有些提心吊胆。 官兵上前确认了下宋德已死,两人架着宋德的胳膊,带到王将军马前。 王将军立即目光四处找百姓对视,然后大喊—— “水悦城的父老乡亲们,你们看到了吗?陛下善恶分明,绝不滥杀无辜,还请你们配合朝廷这次的赈灾,谨遵郑御医的医嘱,以及我等的调令。” 关勇上前一步,立即有官兵拦住他。 “让他过来。” 顾斐镇定自若,淡声道。 穗丰与穗狩立时警惕地护着他。 顾斐负手而立,目光清正,与关勇对视。 只一眼,关勇便垂下了视线,他先放下刀,再往前,单膝跪下。 “末将关勇……有罪!要杀要剐皆听陛下吩咐,但求放过手底下的兄弟!” “将军!” “我们誓死追随将军!” 关勇身后的士兵却团结一致,要和关勇共生死。 不待关勇呵斥他们,沿街的百姓就纷纷站出来。 “求陛下开恩,赦免关将军……关将军是好人啊,坏的是宋德!” “求陛下开恩!” 这便是民心所向。 看来关勇在水悦城的确是扎扎实实做了好事的。 秦歆看向顾斐,他扬了声—— “都起来,孤说从轻便不会杀他。” 在众人喜上眉梢之际,顾斐又对跪着的关勇道。 “你们盘踞水悦城,险些延误救灾,孤便命你与你的兵将功赎罪,与朝廷的人马一起,全力救治百姓,不得懈怠。” “末将,遵旨!” 关勇眼眸震颤,感激地叩谢王恩。 “谢陛下隆恩!” 至此,水悦城第一关算是过了。 只是…… 越是往城内走,顾斐和秦歆的面容越是严肃。 情况比想象中的,还要糟糕些。 估计这两日光忙着对付朝廷,城中路边有尸无人管,苍蝇围着打转,还有人在捡地上的脏东西吃。 秦歆眉眼生悯,心也跟着揪得慌。 “会好的。” 顾斐伸手按了按她握着的拳头,低声安慰。 但他的眉头也带着愁绪。 人命在天灾前,如斯脆弱。 “将尸体运送出去。” 关勇习以为常,但仍是抿着唇线,吩咐着他的兵。 “慢。” 秦歆此时打开车窗,叫住了准备去抬尸体的小兵。 “你……您是?” 关勇对这道声音都有些应激了,下意识站的笔直,进入“战斗”状态。 见秦歆坐在车内,与顾斐并排,身份……必是尊贵。 因记不清王室还有哪位公主能伴驾,关勇便只迟疑地改了个敬称。 秦歆笑眯眯的,哪有之前两军对峙似的火力? “陛下的亲信。” “咳……”要不是知道秦歆没口音,顾斐险些听茬了。 陛下的“秦歆”,嗯,怪耳热的。 秦歆古怪地瞥了眼顾斐,然后公事公办地对关勇科普道—— “这些尸体残存着大量的……疫病。额,郑御医说了,所有人不管患病还是健康,都需戴面巾隔绝疫病,并戴护手,触碰病人以及尸体。” 顿了顿,秦歆严肃而无奈地说到最重要的一点。 “关将军,尸体必须送出去即刻火化,如此才不会将病带给活人。” 这些尸体,也是城中百姓的亲人、爱人、朋友。 但没办法,他们将尸体往乱葬岗一放,这传染源没切断,还是会有人生病。 关勇露出纠结的神色。 这么做…… “这是医嘱,亦是王命。” 顾斐立即为秦歆的话,加码。 既是王命,哪有抗旨不遵的? 关勇硬着头皮,拱手:“是。” 然后接过了穗狩分发的面巾和手套。 待戴好了,再去搬运尸体,往城外运。 顾斐对穗狩使了个眼色,后者便跟上去——督工。 车窗没合上。 顾斐看了眼秦歆,也没制止。 她看着关勇,大概是见这刚加入组织的“新成员”有些拘谨,便小声缓和气氛。 “关将军,你的手,让医官给你包扎下。” 王后这么平易近人,他以后知道她的身份了,该很感动! 关勇却有些毛骨悚然…… 怎么说呢,这位铁嘴娘子,怎么忽然这么随和了? 他心下忐忑,面上……哦,面巾挺好的,至少看不到他此时皱起来的除开眼睛以外的五官中的几官了。 “没事,不,不用了。” “用的,用的 。顺道你们都诊个脉,万一有无症状……潜在病患,也好及时服药。你手下的兵保护百姓不易,身体无恙你能安心,我们也放心差使啊。” 说着,她用手肘轻轻碰了下顾斐的胳膊。 “是,陛下?” “……嗯。” 别人说君王知人善用,她倒是超前—— 善用君王:) 第85章 听话,“强占”高家大院 “呜呜,娘亲,我好难受……娘亲救救我……” 见到路边烧得脸通红,嘴起皮的小孩,正在娘亲怀里哑声哭喊,顾斐抬了抬手。 穗丰会意,让医官停下,就地救治。 于是,一路上,都有御医、大夫,以及负责保护他们的官兵停下,为无处寻医的百姓治病。 顾斐和秦歆等人,暂时在县衙住下。 关勇看了眼下了往县衙里走的秦歆,好奇似的问了句。 “章知……县令现在怎么样了?” 关勇不敢问顾斐—— 天晓得他从一个王贞雄落选小将,到和王贞雄叫板,再到现在和天子说上话的经历……有多刺激。 真是跌宕起伏的人生。 “病得很重,但救助点有御医救治。问题不大。” 秦歆见顾斐负手还挺有沉稳气的,便也学着,背了俩小手—— 顾斐看得眼角抽搐,还好没镜子,不然她照了,一定会破防。 不过看她现在心情平复下来,顾斐心里也感到安慰。 她共情能力强,如果没有适应的调节能力,该如何面对接下来每天都会上演的生离死别? “你,还有事吗?” 秦歆背着小手,微微侧身,看着不知不觉就跟着她进来的关勇,眼神带着疑惑,语气带着真诚。 不是,大哥,你加入归加入,适应得是不是过于快了? 有一种,下一刻让关勇去加入穗丰一行,他也会先挥刀自宫既视感。 关勇看了眼自己莫名其妙的脚,也纳闷了下。 他缓缓抬头,看秦歆的眼神再度带着惊奇:他要是说是脚自己的想法,她信吗? 她真……邪了门了。 “没事的话,你先去那,消个毒?” 秦歆忍住将自制的消毒小喷壶拿出来喷一喷的冲动,严肃地向关勇指了下一旁已经在临时搭的草棚。 草棚下,已经有坐诊的医护人员,不太熟练却很有序地在消杀了。 关勇觉着,京城就是花样多,捣鼓些高明却又古怪的东西。 他不懂,但大为震撼。 依言往那走了。 “……”奇了怪了,这脚怎么又先脑子一步动了? 秦歆看了眼关勇,不禁用肩膀轻轻撞了下顾斐的胳膊——这该死的身高差。 “我很有篡位的潜力嘛。” 顾斐假装听不懂她的地狱笑话,只呵呵笑了声,点头。 “是啊,很有悍匪潜质。” “……” 这狗东西会不会讲话? 悍匪才挂了一个好吗? 隔着面巾捏了下秦歆气鼓鼓的脸颊。顾斐笑意弥漫眼底。 “夸你呢,社交悍匪。” 很有做外交的能力,隔着城门喊话,气得对方半死,也能煽动潜在的自己人。 是个好苗子,就是费嗓子。 “关,关将军你怎么了!” 俩人看着有条不紊工作的人员,还来不及感慨还好路上休息时做好了科普和预演工作,就听到草棚那边,传来闹哄声。 关勇晕倒了。 秦歆刚要冲上前,就想起什么似的,扭头对举步的顾斐道—— “你就站那,不许过来!” 眼神很凶,严肃无比,竟真的叫顾斐那抬起的脚落了回去。 虽是突发情况,但大家却还算镇定。 除了小兵发出那一声惊呼外,医护人员沉着面对。 “将人抬到空旷处,别围着,让程御医看看。” 秦歆示意围着的人群散开。 程御医为关勇诊脉。 片刻后,松口气,哭笑不得地道:“累晕的。” 众人微微提起的心,稍稍落下。 “我就说,将军壮如牛的体魄,怎么会是……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看到大家“谈疫色变”,秦歆很能理解,在后世最初大家也是这般,更何况在古代。 “找间房让关将军休息,程御医,劳烦你嘱咐医官们消毒。” 消杀这事,提一万遍,秦歆都不嫌多。 就怕疏忽那么一次,便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程御医这些日子,快被秦歆念叨得耳朵起茧子了。 闻言,生无可恋地给秦歆比了个大拇指—— 这还是和娘娘学的手势。 秦歆欣慰地回了个“ok”。 顾斐:“……”谁沾着她,都得学点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怎么还杵着呢?” 安排完关勇的事,秦歆回头,就看顾斐如被施展定身术一般站在原地不动。 她快步走到他跟前,疑惑。 顾斐别过头,不看她扬起脸时,闯入他视线的明眸,咳了声。 “你让我别动的。” 秦歆眸子一睁,顿住。 “你……你有这么听别人的话吗?” “没有。” “……呵呵。” 白了他一眼,秦歆就转身带着人出去找隔离点了。 也就没听到顾斐宛若自言自语的下一句—— “但你不是别人。” 顾斐回过神,还是不放心秦歆暴露在病毒中,便忙叫住王将军。 “你陪王后一同去,务必让她和病人保持距离。如有异动,先保护她撤退。” 王将军愣了下,转念却又明白,不管陛下出于何种考虑,的确,王后的命更重要。 他拱手应下:“是!” 秦歆带着她可靠的兵哥哥们,防护完美地在城中找合适的隔离点。 “这高墙大院,够宽敞,还离居民居住区远,够清净。屋子够多,大夫与病患都有的住……就它了。” 秦歆走得脚都麻了,才看中一处大院子,四面都是高墙,不怕病患半夜跑了,官兵也好看守。 她话音刚落下,门就开了。 “你们谁啊?这是我们高老爷的宅子,你们敢闯个试试?” 一名小厮,手扶着院门,警惕地瞪着门外这一行……古怪打扮的人,瘦尖的脸上满是戒备。 不会是来抢他们高家米粮的? “这位……小哥,”秦歆笑了笑,和颜悦色地说明来意,“我们是朝廷钦差,来水悦城赈灾的,城中病患太多,此处清净又宽敞,很适合集中照料病人……” “等,等会。你什么意思?朝廷来的就能强占民宅了?我们老爷可是水悦城最大的米商,就算是县令和关将军都不敢这么冒昧! 你知道高家是谁罩着的吗?” 秦歆一脸莫名,这城中富绅怎么弄得像是一方霸主似的,朝廷钦差都不放在眼里? 她耐着性子配合地问了句。 “这初来乍到还真不知道,你们高家谁罩的?” 小厮见秦歆这么好说话,以为她是怕了“地头蛇”了,立即打消了心中那点“朝廷不会是打进来了”疑虑。 神气极了:“宋寨主罩的!” 众小兵:“……” “噗嗤。” 不是秦歆笑点低,而是实在忍不住啊。 既然是宋缺德的狗腿子——那她就“强占”好了。 秦歆笑意一收,大拇指在剑鞘上一滑,利剑出鞘,她声音也冷了几度,说—— “那不巧了,他在地府报道呢,你家老爷想去插个队吗?” 第86章 打劫?王后为孤分忧了 “你,你,你别乱来——” 小厮吓得一屁股墩就坐地上了,结结巴巴地往后挪。 “老爷,老爷,不好了!老爷!” “闭嘴,吵死了。” 秦歆提了提剑,小厮立即上下嘴皮子一合,安静了。 但高老爷也被这动静喊来了。 府上但凡有点发热症状的都被他赶出去了,所以现在府里连个管家都没有。 他手提着装了鹦鹉的鸟笼跑出来,刚从厅走出,远远地瞧见门口一行青天白日蒙面的,还带了兵器…… 转身就往回跑了。 在秦歆视角就是,对面紧急撤回了一个高老爷。 她眉头一跳—— “你跑什么?” 拔腿就追上去了。 还有心思逗鸟,这高老爷倒是没有被灾情影响到哈。 秦歆提着剑就去追,身后还没反应过来是小兵,面面相觑过后,回过了神。 “快跟上去啊!” “保护……夫人!” 王将军随后追来,就看到这鸡飞狗跳似的一幕。 这群人里,有葛维历带的刑部差役,也有他手下训练的将士…… 但此时,他们有个共同的特质—— 被王后娘娘带歪的兵蛋子。 他看了眼门口缩着的小厮,想了下,也迈进去了。 保护王后,这是陛下的命令。 嗯。 秦歆将高老爷追到假山上,这小老头倒是有两把刷子,像只候似的,就窜上了假山。 “别,别追了!要,要跑断气了!” 非但如此,他还死死护着怀里的鹦鹉。 鹦鹉:“断气了!断气了!” 秦歆:“嗨?这鸟聪明。” 她眼睛一亮——鸟fe,秒e。 “你是谁啊……姑娘,不,女侠,饶命啊,你要粮的话,你自个儿拿好不好?” 高老爷抱着笼子,苦哈哈一张精明的脸,秀才遇到兵,他是说不清的。 “不要你的粮——”秦歆转了个折,“暂时不要,但你家,先征用下?” 高老爷苦笑:“你还挺客气……” 谁这么客气商量时,手里还举着剑啊。 就差“我打劫”写在脸上了。 秦歆笑眯眯地点头:“你好说,我就好说。” “你,你是宋寨主什么人?他怎会让人来抢我高家的宅子?” 像是才回过神似的,高老爷忙挺直腰杆,半眯着眼,一副“狐假虎威”的做派。 想来也是,宋德死了才一个时辰不到,这城中因为疫情,如今消息闭塞…… 高家总共也没几个人,高老爷看着就是个胆小怕死的,肯定关起门来不闻门外事。 那——她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他这个“惊喜”好了。 “你说宋德啊,死了。” 在高老爷瞳孔一缩,腰杆微弯的神态下,秦歆小嘴一歪。 “我家陛下杀的。” 很有些骄傲。 身后的兵点头附和。 “我们陛下杀的!你要是和宋德是一伙的,正好,送去你找宋德!” 王将军赶来,恰好听到这段,顿时紧急一个脚刹,往回走了几步。 假装他没听到好了。 王后娘娘一定没有威胁百姓! “我家囡囡在宫中……没得罪过王后?这宫中也忒可怕了,她能应付得了吗?早知当初就不让她入宫了,哎!” 他在这唉声叹气,秦歆却已经吓得高老爷腰杆蜷缩,给她跪了。 “陛陛陛下,来,来水悦城了?!” 没人回应他的问题。 但高老爷看着这群官兵,哪还有不明白的? “女侠,不,贵人饶命啊!小人也是被宋德逼的啊!小人愿意让出宅子……供朝廷公用……求贵人开恩,恕小人的罪啊。” 秦歆满意了。 “嗯,那你收拾收拾,住……前院?我们要将城中重症转移到你宅子。别害怕,朝廷要救他们,等治好了,就将宅子还你。” 高老爷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有借有还的,乍一听,你们朝廷人办事还挺讲道理。 但再一想,疫病啊,那可是死一城都算轻的了!你将重症都转过来,这宅子不就原地变乱葬岗了? 以后是个凶宅,谁敢住? 不说以后了,他现在就不敢住。 “听,听您的。但……小,小人可以收拾收拾搬出去吗?” 高老爷抱着他的鸟笼,面如苦瓜。 秦歆吸了口气。 “那你住哪?” 她想着,借人宅子,不好将主人赶出去,那她不就真成宋德转世了? “小人乡下还有一处宅子……” “咦?在哪?离城中远吗?有多大?比这个大?” 秦歆将剑收起,双眸弯弯,抛了几个问题。 高老爷膝盖一软,又跪下了。 “求贵人饶了小的!” 逮住一只羊薅羊毛,不好! 想了下,高老爷眼珠子一转,便开始“卖队友”了。 “对了,城中布商黄记,酒楼朱记,当铺李记,他们都有私宅!贵人若是缺地方,可以去占……去借他们的!” 秦歆回头,小声问身后的小兵。 “我看着,这么像土匪吗?” 她还打算给租金的,怎么这高老爷,却像是默许了她来打劫? 小兵下意识点了个头,随即立马摇头如拨浪鼓。 眼神坚定得像是要入宫。 “不,您侠肝义胆,义薄云天,惩恶扬善,劫富……啊不是,爱民如子!” “好了,不会夸就别夸了。” 这不,差点就将“劫富济贫”的心里话说出来了? 秦歆叹气,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却伸出了手。 “那好,宅子的钥匙给我。另外,感谢高老爷义举,那就麻烦你去游说下这几家,积极配合朝廷赈灾了。” 他们带再多的银子和物品,也是会花光的。 但当地的富绅,刮刮油水,就能救济不少。 高老爷:“……” 头都要给这位磕下了。 他本是转移伤害,殊料,这下直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往后那几家,还怎么和他齐心协力牟取暴利啊! “你们几个,将宅子收拾下,你们几个,跟着我和高老爷,亲自去另外几家——” 秦歆想了下“打劫”难听了点,也侮辱朝廷了。 她便咳了声,悲悯道:“继续化缘。” 众人:“……” 不是他们说啊,别人化缘全凭对方施善,您化缘…… 全靠恐吓啊。 于是,等秦歆傍晚忙完回到县衙。 顾斐收获了一串糖葫芦似的……钥匙。 他疑惑抬眸,不解地看着秦歆,等待她的解释。 秦歆隔着面巾摸了摸鼻子,眼神闪烁。 “就,替朝廷暂时借了几处‘隔离点’。别谢,我刚消完毒,身上难闻,我去里间洗澡了—— 钥匙收好,别掉了!” 明明回来还神气十足的王后娘娘,此时和陛下“交代”完,却像做贼心虚似的。 顾斐想都不用想,便知有猫腻。 问了下一言难尽的王将军,听完后,他怔了片刻,笑了。 在王将军更加一言难尽的注视下,顾斐掂量着手里的钥匙。 “王后待孤,一片赤诚,为孤分忧,着实辛苦了。” “……”是这样……么? “给这几家送个借条,标注租金,待城中灾情一解,孤必有重谢。” 穗丰听了,立即去照办。 心下却叹气。 娘娘每次惹的“祸”,陛下都欣然去收拾烂摊子,他真的…… 别太爱了。 第87章 玉佩,真是万事开头难 尽管秦歆三下五除二地解决了隔离安置点的难题,但…… 真正的难关,才刚开始。 城中百姓,一听说病重的要被拉去隔离,不肯配合了。 他们和外边本就无处可去的百姓不同,他们在城中有家、有亲人,并不想挪窝。 秦歆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嗐,不是,你说说,我都让英英他们去现身劝说了,结果呢,除了她哥,和几个实在是病得没人照料的……” 秦歆将擦头发的干巾甩椅背上,坐下,不解地叹气。 “都不肯去隔离点,那这疫病怎么治?” 此时已是深夜,秦歆忙活了一整天,听底下人汇报后,这会都还想不明白。 顾斐看了一眼她湿漉漉的头发。 拿起她又顺手一扔的干巾,认命地给她擦起头发。 “万事开头难,这才刚开始。” 听他这气定神闲的口吻,秦歆很羡慕地扭过头。 “你这心态,难怪你当皇帝啊。” 顾斐将她乱动的脑袋往回轻掰了掰。 “嗯,你这急性子,是太监命。” “……顾斐你!” “别动,扯着头发了。” “哦。” 秦歆乖乖不动,安心享受顾tony的伺候。 “顾斐,我这头发有点太长了,你会剪吗?” 顾斐手一顿,捏了下她的耳朵。 “你真将我当理发师了?” “喏,小费。” 秦歆忽然想起什么,忙从袖中拿出一块回程时顺手买的锦鲤形状的白玉玉佩。 玉佩是惟妙惟肖的锦鲤制式,上面的锦鲤胖嘟嘟的,栩栩如生。 应是价值不菲。 “送我的?” 秦歆点头,语气轻松自然。 “你的生日礼物啊。可惜你的生日和辰王的不一致,加上最近忙于赈灾,也没法给你过。” 想着,秦歆还有些遗憾。 “没关系,到时候我偷偷给你过。” 顾斐听了,很有些触动。 生日啊…… 来这异世,他都快忘了生日这茬了。 他眸光闪动,心里渐起涟漪。 顾斐珍重地将玉佩挂在腰间,打了个漂亮的结。 秦歆揉了揉脑袋,回头看见他这手艺,立时又掏出一块一样样式、碧绿色的玉佩。 “你这结打得好,给我也来个!” 看到秦歆拿出“情侣款”玉佩,顾斐忙压住难压的嘴角。 “怎么……又买了一个。” 还要和他一样系在腰间,这……摆明的情侣款。 顾斐笑容刚要爬上眉梢,就听见秦歆骄傲的解释—— “就这款最好看,如今城中瘟疫,那老板急着卖出,我说买二八折,他也答应了。” 怎么算,都是买两个划算。 秦歆挺喜欢这胖鱼……呸,锦鲤玉佩的。自己拥有了不说,还能送人做生日礼物,两全其美。 “自己系。” 闻言,顾斐笑容瞬间消失,看秦歆的眼神恨不能掐下她的大脑,将里边的水挤出来。 他转身就去床上躺下。 “你睡榻。” 翻了身,顾斐便侧对着秦歆准备睡下。 秦歆不禁站起来。 “不是你——” 前脚才收了她的礼,怎么后脚就翻脸不认人啊? 她哼了声:“自己系就自己系。” 话是这么说,一到榻上,秦歆就像是被下了咒,手捧着玉佩,还没研究出怎么挂裙子上,才又好看又牢固,就沾着枕头睡着了。 次日,秦歆几乎是睡到自然醒,起来头重脚轻的,她打了个喷嚏,忙将滑落的被子往上拽了拽。 听见外头有喧哗声,秦歆便忙坐起来了。 县衙设置的安置点,是给这些赈灾人员储备的,以防万一。 但不知为何,门外好像聚集了不少人。 秦歆看了眼床的方向,顾斐已经不在屋中。她便下了榻,从架子上拿起衣裳换上。 都来不及照镜子,便出门了。 感觉裙子上有点异样,她低头,便看到腰间悬挂的玉佩。 打的结,好看又牢固。 “口是心非的家伙。” 秦歆眉梢抬了抬,满意地摸了摸自己的新配饰,打开门,却被眼前这闹哄哄的场景弄得眉头一皱。 “不是说陛下来救我们吗……你们为何不给药?我们家的病得重,为什么只给一日量的药包?” 有个大爷正扯着脖子和门口拦他的官兵撒泼。 “我不管,我活这么大岁数了,反正也够了,今天要是不给我老伴的药,我就撞死在县衙门口!看你们怎么收场!” 随着他这撒泼,加上官兵只用刀鞘拦人,压根不敢真动手,给了外头聚拢索要药的城中百姓胆量。 “对,凭什么拉我们去高员外的宅子?我都听说了,人去了那,治不好就直接等死,拖出去烧了的!我们不去,我们就在自己家待着!” 官兵只能无奈地劝阻:“这里是县衙,你们别乱来!大夫们在尽全力配药了……麻烦你们耐心等等。” “等什么?等死吗!你们朝廷就只会说得好听,出了事,第一个抛弃的就是我们老百姓!” 秦歆将面巾绑紧了点,快步往前。 穗狩从一侧闪出。 “娘娘别过去。” 他这神出鬼没的,吓秦歆一跳,她看了穗狩一眼。 “为何?” 都闹成这样了,她得上啊,人不上,嘴也得上啊。 穗狩诚实回话:“陛下说您昨日太累了,醒了也先吃个早膳再休息,其余的事他会处理。” 秦歆又打了个喷嚏,搓了搓胳膊。 吸了下鼻子,带了点鼻音地说:“他怎么处理?他一不爱讲话,二不爱吵架的。” 穗狩没说话,只是单手伸出,作出拦路的手势。 秦歆觉得身上冷,再看外头只是吵了点,但没闹大,便先转身回屋了。 穗狩:这么听劝?不像娘娘的作风啊。 回到屋中,秦歆神色凝重地坐着,熟练地拿出消杀工具,给屋内消了毒。 她起来就头疼脑热还身上发冷…… 搞不好是中招了。 但不能叫顾斐知道,他已经够忙的了。 也得给屋子消毒,万一真是染上疫病,顾斐可别被她传染了。 水悦城的百姓,需要他。 做完这些,秦歆又去找了程御医。 她看了眼正在忙活的其余人,先吩咐他们出去下。 然后坐在程御医面前。 “程御医……” “娘娘怎么来了?臣每次都有消毒!” 程御医看到秦歆就耳朵疼,忙脱口而出。 “……”倒是缓解了秦歆紧张的心情,她失笑地摇摇头,“不是说这事。” 她伸出手腕。 “把个脉。” “您,您……有了?” 秦歆:? 她有没有的不好说,他脑子是有! 程御医听她这沉着的口吻,自然没多想,误以为王后这是怀上了,紧张得手都在哆嗦。 却听到王后更为冷静的一句—— “麻烦你为本宫诊断下,是否染上瘟疫了。” “哐当”的一下,是程御医一时激动站起时,脚撂倒椅子的声音。 第88章 发热,她逃他追 秦歆从程御医那出来时,神色莫名。 穗狩去端个早膳的工夫,就发现王后从医护院那出来。 忙松口气。 “娘娘您怎么出去也不说一声……” 还以为她去门口逞口舌之快了。 秦歆手里还提着药包,见穗狩提着食盒,便挑眉道。 “行了,给我。” 穗狩依言将食盒给了秦歆。 而这时,顾斐也回了。 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门口那群聚拢的百姓,都不见了。 秦歆在顾斐几步之外站定,扬声问—— “你劝走的?” “额,我一出现,就都跑了。是来闹事的?” “……”暴君就是好使,走哪哪人群退散。 顾斐看秦歆离他远远的,下意识朝她走来,秦歆立即后退。 “等,等会,你刚从哪回来的?还没消毒呢?别凑这么近啊!” 被她这么一提醒,顾斐立即站着不动,还往后退了几步。 穗丰:“……”改名,叫“穗了”,他真的会被陛下这惧内的表现,内心狠狠破碎。 还他叱咤风云,世人畏惧的铁血君王! 顾斐不动,便有负责消杀的大夫上前,喷过还不够,顾斐走到门外,就开始脱外衣和靴子。 见秦歆已经避他到十米外,不禁哭笑不得。 “这不是消过毒,也脱去外边的衣裳了吗?怎么,还要剃度才肯靠近我?” 秦歆抱着食盒,咬了咬唇,又开始打喷嚏。 打完,嗓音就又哑哑的。 “你怎么了?” 顾斐笑容一淡,神情紧张,问。 知道这厮不好糊弄,秦歆便如实道。 “现在不确定是昨晚洗了头没及时擦干,晚上踢被子着凉了……还是,感染了。” 她睁着一双眼,坦白地望着顾斐,有些无辜,又有些可怜。 顾斐将鞋子重新穿上,二话不说便走向她。 秦歆忙炸毛似的往后退。 “别,别凑近,万一真是,一个传染俩,那就完了!” 看她这躲闪的模样,顾斐一时又心疼又无奈—— 到底谁是疑似病例? 他追她逃的。 “别闹,不管是不是感染了,你都进屋躺下休息。” 顾斐有那么一瞬,想脱口而出“那便传染给我好了,我陪你”,但他知道这是不理智也不带头负责的行为。 所以他只冷静地劝着秦歆。 有些心疼她这唯恐传给他的小心翼翼。 “那,那我换个屋。”秦歆咳了声,不知道为什么,见到顾斐,那强装镇定的心,就有些动摇。 她也怕生病,更怕死亡。 但顾斐看着生龙活虎的,那她就放心了—— 就算她真的病重,他在,一定会想尽办法治好她。 “这屋我消过毒了,艾草也熏上了……我的东西一会麻烦你收拾下,让穗狩送来。” 见顾斐身后的穗丰满眼戒备,此时更是有点“您让陛下干活?”的震惊。 秦歆立即解释。 “穗狩才从乱葬岗回,怕他进去携带病毒……至于穗丰,不是本宫看得起你,你在本宫这,外形还是个男的,那些贴身衣物、洗漱用品的。咳,你别瞪本宫啊,你比世上大多男人爷们多了!” 穗丰默默转过身,深呼吸。 他不能以下犯上,哪怕翻白眼,也不能。 顾斐笑不出来—— 哪怕秦歆此时下意识表现出了信任,但他看着她冷静安排她自己的隔离事宜…… 心里就堵得慌。 她不该来的。 哪怕这想法已是为时已晚的马后炮,但他万分懊恼和自责。 明知危险,却放任她在外边走动,接触那么多病例…… 他该想到的,哪怕她带着后世的防护知识,认真防护,却也是肉体凡胎,防不胜防。 “好。” 顾斐压下喉咙里的苦涩,转身进屋,给秦歆收拾东西。 而秦歆这才放心去后边的院子,找了间屋子,进去。 顾斐进入满是艾草味的屋子,第一次觉得这屋子如此空旷。 他收起沉闷,有条理地开始收拾秦歆的东西。 他那天给她的一把艾草,被她找了个花瓶插上,放在窗台角落里。 不仔细看,还真没发现。 顾斐望着这艾草,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他给她这捧时,并非是故意逗她开心,而是想着,艾草抗病毒,希望疫病不要找上秦歆。 快速收好东西,顾斐又从秦歆枕头底下,看到她画的人员分配图。 好像是她在城外营帐时画的。 顾斐不禁摇头:你没救了,顾斐。 他碰到的便是这如艾草一般的人—— 初时呛人,却是越了解越发现如斯宝贵的“良药”。 越相处,越是发现她闪闪发光的一面,被她吸引,被她牵着走,也被她改变。 秦歆没过俩时辰,就发起了热。 她摸着自己滚烫的额头,一边吸着鼻子,一边叹气。 常在病毒旁边走,哪有不沾身的理啊。 铁打的体魄,也没扛住啊。 程御医在外,敲了敲门。 “娘娘,臣给您送药。” 秦歆艰难地撑起身子。 “放门外,我自己拿。程御医,你接触病患更多更近,你也要当心啊。” 听着秦歆有气无力的声音,此时还在关心别人,程御医又是感佩又是难受。 “谢娘娘体恤,臣会的。娘娘也别忧虑,会好的。臣和所有医者,一定尽全力治好您。” “不是说了是疑似么……没准不是瘟疫呢!你们别都顾着我,我这身体好得很,睡一觉吃几服药就好了。” 秦歆咳了声:“程御医,疫情面前,人人平等,如果为了我一人,所有大夫停摆,那这城中的疫情何时能控制下来?他们不好,我好了也是白搭。” 她语重心长的,程御医忙躬身,行礼。 “娘娘大义,臣,明白了。” 等人走了,秦歆才披着衣服下地,头重脚轻地打开门,弯身,将地上的药拿起。 起身时,头晕目眩,她腿软得厉害,直接摔坐在地。 疼痛叫她吸了口气,她自嘲:还别说,疼痛转移了,脑袋都没那么疼了。 她乐观地坐在地上,索性端起药碗一口闷。 苦药入口,她脸皱得变形。 真它祖宗的难喝啊! “别坐地上,凉。” 顾斐来了,他还没走近,秦歆就一骨碌扶着门框站起来,躲门后了。 慌忙戴好面巾。 “你,你别过来啊。” 顾斐将一个包袱放到门前,然后撤开数步。 “我离你很远,别担心。” 看她刚刚坐地上喝药的样子,顾斐就揪心。 不禁问:“派来伺候你的人呢?” “不需要啊。我身体倍儿棒,你又不是不知道,后世轻症都是患者自理的。” 秦歆躲在门后,伸出一个脑袋,确认顾斐离得远,她才开口。 又看着地上的包袱。 “这是……” 听她浓重的鼻音,顾斐眉心不展。 温声道:“你打开就知道了。” “陛下,陛下不好了——” 本来想得空来看看秦歆顺便陪陪她,不想,这熟悉的“不好了”又找上门来。 顾斐眼神喝止了来人的下文。 “边走边说。” 不希望秦歆听到又操心。 来人便闭嘴了。 顾斐又不放心地叮嘱秦歆。 “让穗狩来照顾你,有什么事,命人喊我。” 门后,伸出一只小手,比了个“ok”的手势。 顾斐唇角提了提,转身,却又落了下去。 待人走远,秦歆缓了缓劲儿,这才弯身去捞地上的包袱。 关上门,回到床边,打开包袱。 蜜饯,话本,还有……一颗不算大但触手温润的夜明珠。 秦歆莞尔,这人,还真…… 是会投桃报李的。 第89章 表率,既如此她往矣 “穗狩,陛下他遇到什么麻烦了?” 隔着一扇门,喝了药睡了一觉醒来的秦歆,恢复点精神,便问门外守着的穗狩。 这会天都快黑了,但一点顾斐的消息都没有。 倒不是秦歆瞎担心,而是就顾斐那性子,若是没事肯定会过来看她。 额?为什么她会这么笃定…… 穗狩抱着剑,像门神似的守在门外,此时听到秦歆出声,立时回话。 “这个……陛下说您安心养病就好。” 娘娘为赈灾,将自个儿都搭进来了,真是令人敬佩的女中豪杰。 哪怕陛下不吩咐,穗狩想,他也会瞒着的。 “这个时辰了,如果他能解决,早就回来了。” 秦歆觉着发了一身汗,好像好了很多,便闲不住地爬起来。 “我猜,王将军带着大夫挨家挨户查病患,统计出来的重症比想象中多—— 但大家不肯配合,一个屋檐下的亲人,不想戴面巾,也不想分开用饭,更不愿意将家人送去隔离点……” 家,是最温馨的地方;同时也是最难讲道理和攻破的地方。 像英英,她因为带着祖母,所以能和城中相依为命的哥哥说清利害。 但他们身边没有那么多机灵又善解人意的“英英”。 多的是今日那个只想多领点药包,关起门来只顾自家人的“大爷”。 他们不知道不加控制下的传播病毒有多可怕。 当然,一味将人关起来也不行。 他们还需要生计,也需要生活。 只是想先将重症集中救治,减少死亡。 这很难展开,也很难做到完美拿捏分寸。 “穗狩,本宫有个想法——” “不,您千万别想了。” 穗狩想也不想,忙劝了句。 娘娘一动脑筋,那就是要和陛下的吩咐反着来的主意。 “你先听听啊。” 秦歆无语了,怎么这死脑筋? “您别说了……” “本宫的话你也不听了?” 见好言好语没用,秦歆便压低声音,学顾斐那调调,用身份压人了。 果然,穗狩立即恭敬:“您请说。” “……”早这样不就好了? 秦歆言简意赅:“百姓不配合,说白了,还是不相信去了会被妥善安置,好生救治。所以,这时候需要一个‘榜样’,本宫愿做这个倒霉的榜样。” 她语调轻快,自嘲倒霉,却又轻松地将她自己作为这个改变风向的引子。 秦歆其实在发烧时,就浑浑噩噩想到这点了。 怎么都是病,去她亲自挑选的隔离点调养,好好遵医嘱,一定会痊愈的。 她以王后的身份去,届时,百姓一看,一国之母都在隔离点了,谁还会在那嚷嚷“我家的xxx娇贵\/弱小”? 她想,顾斐命人看着她,又不肯告诉她他在忙什么,就是想到她会这么提议。 不得不说,了解你的,永远是你的对手—— 他们曾经是势均力敌(她单方面认为是的哈)的对手,如今是同舟共济的队友。 “娘娘不可!” 穗狩咽了咽口水,只觉得秦歆疯了。 “那可是瘟疫!是会……” “会死人。” 秦歆冷静地接过话:“本宫知道,但瘟疫不是不能战胜的妖魔。” 在她的时代,瘟疫是有被上下一心战胜过的例子。她周围也有人感染了痊愈的。 所以在她这里,虽也有恐惧,却不会被这玩意儿吓得就真手脚发软、六神无主。 “那也不能您来冒这个险!” “那谁来合适?” 秦歆一声反问,叫门外寂静无声。 如果王后不合适,这人选会是谁? 不不不,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谁敢逼迫那位? “娘娘,娘娘啊,娘娘,老臣求您快出个……声,劝劝陛下!” 此时,王将军健步如飞地来找秦歆了,他本想说“出个面”,但看着紧闭的门,想起穗丰首领说的娘娘疑似染上了…… 便忙换了个说辞。 他焦急的语气,令秦歆眼皮子一跳。 “陛下怎么了?您快说。” “陛下他,他……犯糊涂啊!” 王将军似乎想骂脏话,听得出来,已经很克制了。 他跺着脚,焦灼又无奈:“今天他带老臣出去劝说高门大户带头,将重症交出来,谁料碰到个爱女如命的混球…… 他直接嚷着要是动他女儿,他就带着全家服毒!他可是城中重要的药材商,老臣想一刀砍了他都不行。” “王将军,本宫知道你很生气,但你直接说重点——陛下犯什么糊涂了。” 秦歆听到这,便能想象今日出去,顾斐他们要多受挫了。 对愚昧或未知的人来说,重症的亲人被拖走就是死路一条,所以怎么都是死,他们便是对着天子,也敢犯浑了。 更何况是掌管着药材命脉的大户,那在全城,估计是横着走的豪横。 顾斐定是不想刚来就闹出人命,但只要他表现出妥协或是心软,对方就会逮住机会咬定不松口。 “陛下碰了两次壁后,回来便让人收拾他的行李——说是要搬去高家宅子,作这个表率!” “哐当——” 秦歆打翻了手边的药碗,残留的药渣泼在顾斐给她的话本扉页上。 她第一反应竟是——书要消个毒。 然后无奈地意识到,就她这思想觉悟和乐观精神,她的确是最适合的人选。 更何况,她现在“自带病毒”,过审了。 “现在呢?他在何处?” 顾斐真是个傻帽! 秦歆暗骂了一句,不省心的家伙。 但语气却格外平和。 王将军气短了一瞬,犹犹豫豫的才说出口—— “那您可得为老臣作保……老臣一时情急,不知该如何劝阻,便,便将陛下……打晕了。” “……”秦歆愣了下后,才咬着牙槽,“打得好!” 门外俩人:“……” 娘娘倒是也挺会冒犯君王的。 “王将军护驾有功,本宫替你作这个保。” 秦歆咳了声,然后语气坚定。 “不过陛下倒是和本宫想到一处去了,百姓不信朝廷会救病重之人,那此时是需要一个能有说服力的‘表率’。” 穗狩立时高喊了一声:“娘娘!” 意图制止秦歆说出那危险的决定。 他当然制止不了秦歆。 “本宫不才,多半是染上这疫病了,又身居高位。陛下是你们的主心骨,辰国不能没有他,赈灾也不能没有他坐镇。” 秦歆拿起本就没怎么打开的包袱,背上,缓缓走向门口。 话语声也没断下。 “没有比本宫更合适的人选了。” 门打开,女子身形高挑却并不是易折的纤细,她哪怕病着,一双眼也明亮如星辰。 她镇定自若地说完,便看向王将军和穗狩。 “走,去高宅。” 秦歆想,要是没感染,顾斐说去,她铁定给他收拾行李亲自送他去! 这是因为她染上了,顺势而为的结果。 第90章 掉马了?无所谓,她继续出手 “可是娘娘,陛下醒来一定会震怒!” 穗狩没想到秦歆会有这般决心,眼见她已经走出屋外,准备出县衙,他忙追上,焦急说道。 此时,王将军才恍然反应过来,但他倒是没吭声。 他承认,只要不是陛下,他们当中任何人,都可以是这个“大义牺牲”的人选。 “老臣陪娘娘一道去!” 王将军跑得飞快,穗狩也不甘落后。 “娘娘,属下也愿陪同您!” 秦歆回头,哭笑不得地望着这二人。 “不是,我说二位,那是什么富贵舒适的好地方吗?你们没感染就别去了——” 说着,她又促狭道。 “当然,要是你们不幸感染了,本宫随时欢迎。” 王将军立时憨憨挠后脑勺。 “那还是免了。” 谁没事想染上瘟疫啊! 说来也奇怪,王将军想,从前在他的认知里,瘟疫是无法抗衡的天灾,在他所见过的典籍中,每次犯瘟疫,都是要一城一城地死人…… 死到好像没有人了,灾难才会结束。 但这次和陛下还有娘娘出行,他们一个沉着冷静,一个乐观积极,他们面对瘟疫不是一味地恐慌,而是齐心协力想出他想不到的妙招。 就连郑御医都说,这样的控制法,实乃罕见,一方面防控,一方面救治,两不误。 在王将军满怀感慨之际,秦歆已经走到门外了。 她刻意避开县衙其余人,官兵看到她要打招呼,她也伸手制止。 “夫人!您这是去哪?” 关勇躺了近一天一夜,再醒来便又是生龙活虎的状态。 他想找点事做,便在县衙里巡视上了。 此时看到秦歆鬼鬼祟祟(?)的,便忙上前,问。 他肩上还扛着大刀,又往落了单的秦歆面前凑,紧接着赶来的王将军和穗狩俱是神情紧张。 “嘚!你这矮冬瓜,又想干嘛?” 秦歆倒是淡定,刚要和关勇说明去意,谁料王将军和护犊子似的,窜她面前。 啊,“矮冬瓜”这种具有人身攻击的昵称就别叫了。 秦歆抬手挠了挠鬓角,替王将军默默敲了个木鱼。 “你这老熊,怎么哪都有你的事?” 好,关将军也是个睚眦必报的,这二人,倒是一个路数。 “别以为陛下宅心仁厚饶恕你死罪,你就能为非作歹了!离我们王……夫人远点。” 看王将军这护短的样子,再加上“王夫人”三个字,关勇不由得瞪大眼。 “你这老匹夫——都是老帮菜了,怎么还,还找这么小的?” 他这话一出,王将军差点膝盖一软,对着他的方向跪了。 “你你你你!你放肆!休得屈辱娘娘!” 王将军额头都要冒汗了,他都这把岁数了,被造个绯色传闻倒是不臊得慌,但这泥腿子真是胆大包天! 怎么敢将娘娘和他算到一处的? 秦歆也瞪了瞪眸子—— 不是,关将军你很有造谣的功底啊。 向来只有她胡编乱造的份儿,这回瓜吃自己身上,她还有些…… 啼笑皆非? 这群人怪可爱的,哪里像是纸片人和数据碎片啊。 “娘娘?什么娘……哪路神仙娘娘?” 关勇一时没反应过来,再看秦歆含笑的眸子,更纳闷了。 这女子,嘴巴是厉害,但看着就是个有血有肉的小娘子,半点仙气都没有的啊。 “梆”的一声,王将军刀柄敲了下这榆木脑袋。 他才懊恼一不小心将王后的身份说出来了,但谁知道真相说给这人听,这人脑子都能在二里地外杵着不跟上来啊! “大胆,这位是王后娘娘,你再敢胡言乱语,就地正法!” 还是穗狩说话通俗易懂,一下就叫关勇听得跪下了。 完全是膝盖先动的,关勇想。 “王,王后?” 不,不能? 今年是什么年啊,他一下见到他做梦都不敢梦的大人物。 天子亲临这事,乍一听玄乎,但之前周峰将假消息传得满城风雨的,陛下为民心和平乱,来一趟也是情有可原…… 但这宫里头的娘娘,金枝玉叶的,不好好在皇城里享福,怎么吃得了苦,往这偏远之地跑? 还是闹瘟疫的地方。 膝盖跪了,脑子却废了。说的就是此时的关勇。 “这不可能……王后不应该在王宫安逸,怎么会……来这会死人的危险地方……还……” 还在城门口像个泼妇……额,不是,叫阵? 就这位在城门前的壮举,关勇愿将她当做陛下身边的女谋士、军师,绝不敢将她同金尊玉贵的王后相提并论。 秦歆抬了下眉梢,闻言不禁反驳。 “谁说王后就只会在王宫里享福?谁说女子吃不来苦?谁说王后就不能有勇有谋、嗯……文武双全了?” “文”她还能够一够,“武”算及格了。四舍五入,她就是文武双全! 穗狩习惯了娘娘自吹自擂的风格了,王将军却咳嗽了声,替她害了下臊。 秦歆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喉咙发痒,哑声说回正事—— “你起来,我……本宫要搬去高宅,还劳烦关将军好好助陛下劝说城中重症的百姓,今早搬去高宅。” 她说完,精神头又不好了,又怕传染给旁人,说话时一直用袖子掩着面巾。 关勇听话地站起来了,然后反应了下。 “等,等会?您要搬去高宅?” 他才知道这位也是个王族,结果下一瞬,她就说她要去看守重症百姓的高宅…… “是陛下……的命令?” 关勇是个大老粗,但又不真是个蠢蛋,他稍加思索,该不会陛下想牺牲个女人,来挽回声誉,让百姓甘心去高宅? “不是。” 秦歆飞快替顾斐澄清。 “难道一定要是陛下命令,驱使,本宫才有这个大公无私的觉悟?关将军,你狭隘了。” 她说着,转身,潇洒地摆摆手。 “待本宫病好,大家一块吃酒啊。” 明明步伐虚弱,却走得无比潇洒恣意。 关勇一时震撼,喃喃了句:“如今王宫里的女子……都这般英武?” 穗狩瞥了他一眼:“娘娘可不拘泥于男女之分。” 说完,他紧随秦歆而去。 还不忘对王将军道:“您还是先想想陛下醒来,怎么交代?听娘娘的命令,没错的。” 王将军年事已高,不管谁都不会让他去重症扎堆的地方冒险的。 王将军一拍脑门:“那还是娘娘那安全……” 陛下可比瘟疫吓人多了! 但他还是拖着关勇下水,去给顾斐请罪了。 顾斐摸了下后脑勺的鼓包,脸沉得比外头的夜色还浓。 “请陛下降罪!” 王将军伏地,等候发落。 “穗丰,你去看看王后那边如何了。” 顾斐没理王将军,喊打喊杀的他不在行,但暴君也不能是和颜悦色的做派,只好选择性忽视。 听他提及秦歆,穗丰立时跪下。 “求陛下降罪!” 又一个求罚的,关勇尴尬地跪着,搞不明白他怎么也来了…… 但他还是在顾斐皱眉疑惑的神情下,说了句大实话。 “陛下,娘娘她——去了高宅。” “什么?” 第91章 齐心,赈灾小队燃起来了! 顾斐“蹭”一下站起来。 腰间的玉佩因他这大动作而甩动起来,撞到手背,疼得他确信—— 他没听错。 转瞬,他便明白了秦歆的用意。 同时,他一双眸子冰冷阴沉地扫向王将军。 “王贞雄!谁给你的胆子!” 王将军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但他还是伏地,老实认罪。 “老臣该死,陛下息怒!” 他想了下,还是他认为逆耳的忠言说了出来。 “陛下,娘娘能想明白的道理,您更该明白啊!辰国不能没有您——您若是去了安置点,万一有个闪失,那臣等死一万次都不够的! 两害相权取其轻,娘娘主动请缨,是大义是大善……” 在他看来,整个辰国,谁都可以牺牲,但不到万不得已,君王不能有差池。 顾斐却不被这套说辞所说动。 他声音低沉冷厉。 “谁都没有资格牺牲她,哪怕是孤,王贞雄,她若有差池,孤定不会……饶了你。” 话音落,顾斐立即趁夜色出去了。 “陛下!” 王将军跪着转了个身,高呼了一声。 待那道身影稍减缓步子,他忙劝说着。 “王后已经搬过去了,此时外头肯定传开了,您若此时将她接回来——那她的牺牲便付诸东流,朝廷的威信也荡然无存了啊!求陛下三思,以大局为重啊!” 大局大局,何为大局? 他们口中的大局便是大局,秦歆便不是他的“大局”吗? 他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来到异世,只有秦歆一个熟人,也只有秦歆将他的命看作很重要。 同理,秦歆的命很重要,和他的一样。 “陛下,娘娘的一片苦心,您莫要辜负。” 穗丰也及时劝阻。 他知道陛下待娘娘的感情是不一样的,陛下对所有人都可以漠然,包括他的生身母亲。却唯独对王后,看得很重。 所以,搬出娘娘,或许陛下能听得进去。 “孤……去游说那些硬茬。” 顾斐闭了闭眼,只觉脚下的这片地都在塌陷,他有些站不住。 好一会,他才哑声,如是道。 他自然清楚,以秦歆的宣传力道和速度,此时的水悦城,想必是口口相传…… 那他,要与她并肩,打好这场战役。 “我……末将也去!” 关勇这回倒是脑子转得快了,他立即起身,追着出去。 “陛下,末将有个馊主意——不,应是妙计!” 顾斐冷淡地望着他。 关勇忙后退一步:陛下,他是天生不爱笑吗? 这般看来,王后娘娘可真是平易近人。 见顾斐不说话,也没动,关勇便大着胆子将他的“拙见”说出。 “娘娘此举,实令人惭愧。末将先前延误救灾,愿将功补过……去高宅亲自镇守,保护病患。城中百姓还是很信任关家军的,如果末将带人去,定会增加几分可信。” 此时,葛维历扶着一病弱男子进来。 “下官也愿同往!” 男子声音虚弱,却带着铿锵之决心。 正是章知壬。 秦歆的宣传速度的确快,城外的安置点都知道了。 葛维历听说后,对秦歆的敬佩再次油然而生,他便找到了病情有所好转的章知壬。 都不待他游说,章知壬光是听城中百姓不肯去专门的安置点,而一直隐藏身份的王后敢为人先,他很是钦佩,立即表明,他也去。 他与关勇,是水悦城百姓心中的好官和好将,他们一个以身作则去安置点,另一个再亲自负责看守。 如果说秦歆是这个能一呼百应的表率,那这二人,便是定海神针。 都是起到加码的作用。 顾斐看着这两人,从未有过的集体感与信念感,此时弥漫心头。 他们是活生生有思想和行为动机、逻辑的人,不是冰冷的设计的数据。 “那孤,便感谢王后及二位的大义,待此间事解决,各行封赏。” 他双手一抬,分别向二人拱手,以表感激。 章知壬惊慌失措地跪下,但他体质弱,要不是葛维历搀扶,这一跪,怕是起不来了。 “陛下这是折煞下官了!为国分忧,乃下官之本分。” 从他苦读圣贤书考取功名,到被任命为水悦城县令,章知壬从未忘怀过初心。 他要让他目之所及的百姓,有饱饭吃,有水喝,有衣穿,有家归。 一场天灾,击溃了半城之力,却没能粉碎他的初衷。 只要他还活着,他就要为一方城燃尽所有。 不幸是天灾,幸是天子不昏聩,亲临前线,与他们一起,为这座受过重挫的城池——治疗。 葛维历不禁眼含热泪。 他到这把岁数,终于看到初入仕途时怀揣的理想画面。 君臣一心,定能有生之年,开辟一个盛世。 “臣不才,审讯犯人时没少学拿捏人性短处——若陛下不嫌,臣愿一试,将那些个硬骨头,‘啃下来’!” 用娘娘的话说,陛下既选了“亲民”这条路,那有些事便不能让他沾手。 眼下,便有这样不能让陛下做的“事”。 这个“恶人”,总要有人来当。 “好,葛大人会手段,老夫只会拳脚唬人,你我二人联手,甭管什么硬骨头,都给他吓软了,乖乖送去治病!” 王贞雄忽然握拳,十分热血地走到葛维历身侧,表示要联手。 顾斐忽然理解了现实世界,为了小破团队和他叫板的秦歆。 当初的她,抱着他觉得“可笑”的“团队情”找他理论时,便是出于他现在感受到的心情。 所有人的力气往一处使,团队中或许有憨货有“蠢蛋”,却在共面困难时没有私心。 这样的“队友”,就算他能每人平均挑出三四个缺点,却忽然愿意,做那个“查漏补缺”、“收拾烂摊子”的“家长”。 应该说,从帮秦歆收拾烂摊子开始,他就已经点亮了这“操心”的技能。 头顶这轮明月或许照不到他生长的那片土地,却能照亮此间迷茫的路。 这一晚,大家都没休息——赶在百姓都入寝前,挨家挨户敲门。 先宣传王后与章县令为民做表率去高宅一事;再带着关勇,他抄着手不厌其烦保证会保证大家安全;最后,不愿配合的硬茬,便被葛大人和王将军带走了。 他俩光是带一群人,将这些“硬茬”拖走,就怪吓人的。 “硬茬”的家眷们:“……”不是,这是要拖去干吗? 葛维历将人带走后还不忘派个小兵来报个平安。 “我家大人说了,不会出人命的,毕竟这罪魁祸首周峰都还留着,待水悦城度过难过后第一时间斩首庆贺—— 你们家主(xx)多大点事,顶多是妨碍公务,关个几日,学学律法罢了。” 家眷:“……” 你们朝廷来的,还挺有礼貌哈,这事都要说这么仔细…… 更吓人了。 不会是和狗官周峰关一起,瘟疫结束后一块拉去菜市口砍头? 关勇更是笑呵呵地和父老乡亲说—— “没事的哈,咱们朝廷办事讲个规矩,不会乱来的。不过先去的还能分配好房间,这……后面去的,可能就得几十人挤一挤打个地铺了。眼瞅着马上寒冬腊月了,哎,没事没事,姜汤管够够的!” 不肯去的硬茬们:“……” 是谁,在这个夜晚,好像软骨化了。 第92章 薄荷糖,心理疗法 秦歆环顾四周。 啊,不愧是她亲自挑选的大宅子,够宽敞,够奢华。 且她一来,就住进了东厢房主屋。 她咳了声,收起没出息而亮晶晶的视线,故作沉稳地道—— “本宫住这屋的话……合适的?” 别到时候有人说她是王后,所以抢最好的房间。 穗狩奇怪地看着她:“您不住这屋,这屋有人敢住?” 不摊身份牌之前还好说,这都明牌了,谁敢大逆不道,比娘娘住得更好? 秦歆眼珠子一亮,既然这样,她就不为难后来的“病友”们了。 “那收拾。” 她没立马进去,先让穗狩将东西放进去,她再等穗狩出来后,进去。 穗狩立时抿紧了唇。 娘娘真好。 她生怕传染了他…… 这般贴心的主子,他可算是明白,欢儿哭得稀里哗啦不愿换主子的心情了。 他也不想换。 “娘娘,该喝药了。” 秦歆闭门睡觉养病,到点了,就有人用“大郎喝药了”的口吻喊她喝药。 她就是想睡得死沉死沉,都很难。 喝完药,秦歆看了眼天色,正要说“这个时辰了,还没病友加入吗”,就听见前院传来脚步声。 得多少人,才能有这么响的脚步声啊。 “穗狩,快去瞧瞧,是不是来新人了!” 要不是她鼻音重,听着还虚,穗狩都要怀疑他听出了“这宫里头是不是又来新人了”的凑热闹语气。 “张医官,劳烦你照看好娘娘。” 穗狩和主屋旁边屋中坐诊的医女打了声招呼,这才出去查看情况。 当他看到前院这……盛况时,傻眼了。 揉了揉眼,睁大,又揉了揉。 嗯,没错,来了一大波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来干架的。 迎面碰到个子不高、气势挺强的关勇。 穗狩一怔。 “这是怎么做到的?” 他眺望这一大批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揣着包袱,瞧着…… 有心甘情愿的,也有不情不愿的。 但人数,相当可观。 “多亏了娘娘,多亏了大家,总算能将这些病人带过来安置了。” 关勇乐呵的,哪怕隔着面巾,穗狩也能想象——面巾底下那牙花子咧得多夸张了。 他的开心和后面那些敢怒不敢言的病患,鲜明对比。 穗狩避开了下人群,转身便去向秦歆报喜了。 娘娘这领袖的效果,立竿见影了,可不得报喜嘛! “都来了?” 秦歆坐在床上,检查了下话本,额,还好,还能看。正准备看会话本睡觉,就听到穗狩说,几乎全城的重症病患都来了。 “是啊,人不少,那咳嗽声一茬一茬的,一看就是都病得不轻!” 穗狩说着,不禁叹气,这还是他生平第一次,瞧见这么多得了瘟疫的人。 秦歆将窗户打开一条缝,往外看。 是有脚步声,好似她旁边的院子也有人搬进去了。 而伴随这些脚步声的,便是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她听着揪心,但她也知道,等集中管理后,还会有个峰点,只要扛过去,便会出现拐点。 与此同时高宅以外,要么是送去半集中管理救治的轻症,要么就是没感染的,很快,瘟疫就会控制在小范围内,进而扼制住。 “会好的。” 秦歆低语。 “笃笃——” 秦歆刚合上窗,便听到敲门声。 “夫……娘娘,末将奉命给您送些东西。” 是关勇的声音。 秦歆:“放门口。” 想着,她又叮嘱关勇—— “关将军,瘟疫之危害,想必你清楚,既然你亲自来看守病患,那便更要做好防护,不可掉以轻心。” 下意识摸了下挂在脖子上的面巾,关勇一哆嗦。 娘娘真是聪明,都猜到他没戴好面巾了。 穗狩在一旁看了直摇头,就关将军这嗓门,谁听不出是没好好戴面巾的? “还有,手没净之前,不要触碰眼口鼻。” 刚抬手要摸下鼻子的关勇:“……” 慌忙将面巾拉上去,蒙好脸,心下暗道,真是神了。 并不知预判了关勇每一步的秦歆,继续叮嘱—— “关将军没事别接近病患,就在前院待着。” 关勇忙不迭应了“是”。 对秦歆算是心服口服。 不多时,秦歆撑着起身,打开门,弯腰将包裹拿了进来。 “时辰不早了,穗狩你也早点歇息。” “属下不困,就在这守着娘娘。” “铁打的也经不起熬,去,我这不需要守。” 她单独一个院子,四面墙又高,外头还有官兵把守,有什么好担心的。 进来的都是些病号,没什么危不危险的。 秦歆拿出夜明珠照明,打开包裹,见都是些甜食,不禁无奈。 这时候在她这,的确是一块糖都比一块金子值钱。 良药太过苦口了些,实在难以下咽。 走得又匆忙,没带什么零嘴的。 没想到顾斐这么细心,还给她带了零嘴……嗯,瓜子就挺灵性的,但她能吃吗? 秦歆咳了两声,看到底下还有包像薄荷糖的糖,她拿干净的帕子捻起一块,放入嘴里。 清凉的薄荷,立马叫她如小刀划过的喉咙,得到慰藉。 薄荷糖…… 秦歆忽然眼睛一亮,躺下了。 就算在隔离中,她这目前症状不严重,也是可以做点事的。 第一晚,大家自然是难眠,哪怕对有些人来说,是住进了豪宅,但大多人形单影只的,旁边…… 大多只有不是亲人的病友,大家都病得不轻,也没什么说话的欲望。 于是,第一夜就在各种咳嗽声中,扛过去了。 次日,有人症状加重。 烧得意识模糊,全身抽搐,吓得同一个屋的病人不住恐慌。 “他是不是要死了?我,我们也会死的……是吗?” 张御医提着药箱,步履匆忙地进来,先撑开意识不清的病人的眼皮,看了下眼珠,然后沉声吩咐身后的官兵将人抬去右侧临时的救治病房。 他出门前,看了眼下意识制造恐慌的那位病人。 “医者都未放弃,你们自暴自弃个什么?” 门口的关家军的兵作守卫,小将听了立即对里头郁郁寡欢的百姓道—— “大家别担心,朝廷来的御医,一定会尽全力救治你们的!咱们没染上的都来护着你们,你们染上的还担心这么多做什么?” 他这话叫人一时无厘头,没染上的为什么会比染上的担心? 一旁的医女便平静解释:“你们染上的,只需躺着遵医嘱喝药、休息,我们这些没生病的,不仅要时时刻刻保护和帮助你们康复,还要提心吊胆随时染上……” 她声音冷静得像是一剂定心丸。 “如此,你们还睡不着吗?” 说着,她将药给这些人分发了。 “都老实吃药,别沮丧,要是真自我放弃,那趁早别占着床位了,外头多的是要住进来享受医治的。” 这话说得屋里的人面红耳赤。 是啊,这年头还有大夫医治,又有宽敞的屋子住,晚上冷,屋里还会生会炭火,有厚棉絮盖…… 倒是官兵和医者们,没日没夜地辛劳。 此时一听,他们才恍然想到未曾想过的角度—— 没生病却在这待命的,也很辛苦。 医女出去后,松了口气。 张御医:“娘娘这套说辞的确有作用。” 说是什么“心理疗法”,他也不懂。 但能让这些病人别每个成天哭嚎,也聊胜于无了。 第93章 试药,心有灵犀一点通 “药用薄荷?” 穗狩听秦歆说明所需后,挠了挠后脑勺。 “属下去找关将军问问,娘娘大概需要多少?” 秦歆没什么概念,便道:“能多少就多少。” 看顾斐给的这些糖,一包里才几颗,想来水悦城是不怎么产的。 这个世界,薄荷只入药,平日里不会有人拿来食用。 这个时节也没有薄荷可以收了,只能去药铺买别人囤的。 午膳前,穗狩便将秦歆要的东西找来了。 秦歆将药铺晾干的薄荷叶放入碗中,加了糖,用小擀面杖搅烂,直至所有的叶子和砂糖都完全融合。只是没有冰箱不好凝结,但这个季节够凉,秦歆便等着糖霜自己凝固。 “给关将军送去一块,他整日扯着嗓子,看看成效如何。” 在没有添加剂的古代,这糖自然原汁原味了些,秦歆尝了口,她手艺不行,薄荷糖除了薄荷没有别的味了。 好,果然她只适合想主意,但不适合执行。 这差事…… 交给别人。 前院带着手下人巡逻的关将军,拿到穗狩说王后娘娘亲手做的润喉糖时,眼眸震颤。 受宠若惊地蠕动着他的唇。 “这,这真是娘娘赏赐给我的?” 穗狩古怪地看着他,点头。难道他还能传假话不成? 关勇咧着嘴,傻乐了一声后—— “啊,不会就只有我有这赏赐?” 穗狩:“……” 怎么说呢,他看娘娘当时那嫌弃的眼神,敢打包票,这玩意味道不咋地。 但关勇这“小人得志”的表现,实在是欠抽,穗狩便再度点头。 “是啊,娘娘说关将军辛苦。” 关勇便笑呵呵地看向四周的官兵。 “哎,虽说老……王将军看不来本将军,但娘娘慧眼识珠,是金子,什么时候咱都能发光的!你们继续巡视,本将军要关起来来享用这赏赐了。” 众人:“……”将军此时的语气,有点叫人手痒痒。 关勇回屋,按照秦歆的叮嘱,摘了面巾立马洗手,这才伸手拿糖往嘴里塞。 只是…… 娘娘这天够冷的,为何要送人这么冰冷的糖? 他含泪将糖含在嘴里,咬着牙关才没吐出来。 穗狩前来询问成效。 关勇:“……”原来我只是个试药的? 顿时觉着心里更加哇凉哇凉的了。 他嗓音却响亮地回着:“味道……独特。但的确挺润嗓的。” 穗狩听到他这亮了不少的嗓音,立即信了这糖的成效。 回去复命了。 “独特?”秦歆扯了扯唇角,咳了声,“难吃得是挺独特的。” 想了下,她又吸了口气。 “穗狩,来的人里,可有会做蜜饯、果子之类的商户或他们的家人?” 对啊,她怎么忘了,这城里总是有会这手艺的。 找手艺人制作不就好了? 穗狩又去找关勇,将秦歆的话带到。 此时,快要冒烟的嗓子已经好转不少的关勇,也明白了秦歆的用意。 不少人夜里咳得睡不着,尽管大夫们开了润肺利咽的药,但总吃药也不行啊。大夫和将士们也得休息,不眠不休给煎药,铁打的也废了。 如果有这种随身携带的糖,病患自己当药丸子服下,也不会光喊值守的大夫和官兵。 而且这就是糖,是药三分毒,这应该是一分毒都没有的? 想通这点,关勇拍了下脑门,一边吩咐心腹去每个屋问手艺人,一边屁颠屁颠将这消息带去县衙。 县衙这边也忙得不可开交,顾斐叫来米、油等商人,先礼后兵,敲打过后,就等他们配合拿出没被泡过的物资出来。 待结束后,朝廷结算银钱。 至于被洪水泡过的……他们起初还厚着脸皮说不妨碍售卖,大不了贱卖之类的。 顾斐冷冷地说了一句—— “洪水从坟茔、茅厕、蛇虫鼠蚁等流过,再浸泡你们的粮食……” 他都不用说完,便有富绅吐了。 光是想想,他们就恶心得汗毛倒竖。 陛下这么一提,倒是叫他们意识到这从未想过的方面。 难怪……难怪府里下人吃了这些被泡过的粮食后,就腹泻呕吐,一病不起。 隔着屏风,见他们脸色变了又变,顾斐淡定地坐回去,捧起茶盏,喝了口。 “你们的损失,报给朝廷,事后会补偿。” 他“甜枣”抛出后,下方的富绅皆是窃喜,但他紧接着语气一沉。 “但倘若叫孤知道你们谁,明知故犯——孤不介意,多砍几个脑袋,洗一洗菜市口的地。” 底下才觉得皇恩浩荡,可以多喊点补偿的富绅们:“……” 传言非虚!这就是个爱砍头的暴君啊! “草民不敢!” “谨遵圣意!” 关勇等这些人出去后,才进来的。 他隔着屏风,也还是站得远远的——御医说了,他们在“重灾区”的人,要当心将瘟疫带给外头的人。 为此,他还是熏过艾,梳洗换了干净衣裳才来的。 “何事?王后如何了?” 顾斐听到关勇的声音,第一反应就是问秦歆。 他已经一天一夜没见到秦歆了。 不知道她的烧退了没…… 症状有没有加重? “娘娘精神头不错的,虽是病着,却还记挂着百姓——这不,娘娘从陛下给的包裹里,想到了帮重症病患缓解苦痛的法子。” 怎么隔离了都不歇停的? 顾斐拧眉,很是无奈。 “说,她又捣鼓什么了。” 他送去的东西不少,缓解苦痛的…… “薄荷糖?” “呀,陛下您也真是神了!您和娘娘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 顾斐嫌这人吵,但这句话,好,说得他能忍一忍对方的聒噪了。 “她做出来了?” 关勇点头,怕顾斐看不清,忙又说:“这第一块,还是末将尝的呢!” 是只字不提他充当“试药”一事。 顾斐呵呵了声。 “说了半天,你是来孤面前炫耀的吗?” 秦歆做的手工薄荷糖,他没吃过,倒是便宜这二货了。 关勇听出话锋不对,忙讲起正事。 “也好,这样,先让城中制糖师傅做一批,人手不够便让轻症也在家一块做,他们做的自己吃。如此,也好节省些人力。” “是!” 关勇这就要离开,顾斐忙叫住了他。 “王后可有话要你带到?” 关勇眨了眨眼:“有啊,末将刚已经说了。” 闻言,顾斐噎了下:“没别的?” “没……了?” “去。” 顾斐语气平淡,明明说的“去”,关勇却莫名觉得陛下在对他说“滚”。 一定是错觉。 人一走,顾斐摸了摸腰间的玉佩,叹了口气。 她可要快点好,人只有放在他眼皮子底下,他才放心。 第94章 才艺,接着奏乐接着舞 “咳咳咳——” “娘,我好难受……” 好像太阳一落山,这些人的情绪就格外脆弱。 秦歆休息了三天,感觉好点了—— 她真是牛一样的体魄,古代这点瘟疫压根奈何不了她啊。 也对,后世那么恐怖的病毒都带不走她,这点又算什么? 只是,她经过这些病患屋外,听着他们撕心裂肺的咳声,以及痛苦的呻吟和压抑的哭声,有些不是滋味。 古代人习惯了“日落而息”,这一生病,白天不干活,昏昏沉沉地躺着,到了夜里,就未必睡得着了。 加上初冬夜变长了,便更容易胡思乱想。 想了下,秦歆便重操旧业—— 喊来之前路上随她一块来的那帮将士。 “来来来,展现下你们的摔跤、射箭本事。” 她拍了拍手,就有人搬来软垫,在高老爷大得足够摆几个舞台的院中,弄起了“才艺秀”。 与此同时,她让关将军分配好人员,带着戴好面巾的病号们,在屋门口观看外边的表演。 每个厢房外都有表演,如此,也不会造成人员太聚集。 不多时,就有身强力壮的汉子开始“相扑”了。 屋内,未出嫁的小姑娘,如果身边没有长辈,便大着胆子,偷瞄。而有长辈在一处的,便故意蒙着眼,却有不少人从指缝窥看。 小孩子的情绪就很直白,鼓掌叫好。 “王后娘娘居然为咱们舞剑!” 四面屏风遮掩下,秦歆在明亮的灯笼照耀中,英姿飒爽地舞了一会剑。 “好夸张啊这些人,我就是舞了个剑,就这么激动?” 秦歆被雷动的掌声吓了下,难道她舞得这么好? 实诚的穗狩无意泼了盆冷水—— “因为您是王后,纡尊降贵为他们舞剑,搁谁都会激动。” 要不是他极力劝阻,娘娘都不想要这四面屏风挡着…… 不过,娘娘倒是豁得出去,这么一来,咳嗽声怎么都少了? 更别说哭声了。 人的注意力,果然需要转移。 秦歆忙得像个四处巡演的杂技演员,这里舞一段,那里讲一段段子的,总之,各个院子都去到。 也将笑声带到。 这一晚,她忙得回屋,吞了好几颗薄荷糖,倒头就睡。 而搬来的百姓却也难得睡了个好觉。 “娘娘真是个好人。” “娘娘那般尊贵的人,染了疫都这般乐观,咱们怎么能气馁?” “是啊,娘娘都不怕,我这一条贱命就更不怕了。” 次夜。 状况有所好转的章知壬,自告奋勇登了台。 开始给大家讲典故。 只是他一本正经的,许多人听着听着就有些犯困。 但不想拂了这好父母官的面子。 秦歆路过,听了几句,走路都能打起哈欠。 她可不给面子,立即高声道—— “章大人,你这得亏是朝廷栋梁,这要是在民间说书,怕是都没饭碗。” 秦歆语气里没有恶意,百姓们都哄笑起来。 气氛不错。 章知壬规矩作揖,臊得脸红,结巴道:“让,让娘娘见笑了。” “术业有专攻嘛,你讲地质风貌还是可以的,就是别讲这些晦涩的圣贤书了——咳,不瞒大家说,本宫不爱读书,也听不懂这些!” “哈哈。” “娘娘真是磊落坦荡的奇女子。” 见秦歆都这么说了,那些觉着章县令太文绉绉的百姓,也有了活络的想法。 “章大人,让我来,我好久没说书了!嘴痒得很咧!” 还真有说书的,举手表示想接替章知壬。 章知壬一愣,然后有些赧然地笑了笑。 下去了。 “好!” 秦歆拍手——气氛达人永远在线。 她这么一叫好,接下来便有更多踊跃报名的百姓上台,拿出各自看家本领。 秦歆便顺道欣赏了一出民间才艺秀。 看得她不住“哇”、“啊”、“耶”、“啧”。 “娘娘,您该喝药休息了。” 直到穗狩提醒她今日活动时间达上限,她才意犹未尽地走开。 转身后,她窃喜:“这下,的节目看到了,我也不用累着了。” 她可真是个机灵鬼。 百姓们的注意力也从瘟疫转移到每晚的才艺节目上了。 还别说,人类的胜负欲在任何时代都存在的。 大家白天能动的时候,就在屋中彩排节目—— 为了晚上大放异彩,不被同行比下去。 这么一来,医护官兵的工作就轻松了不少。 “娘娘真是个妙人。” 肖医女看着屋内乖乖配合喝药的病患,再看旁边被救回来,配合御医施针、把脉的重症者,很是欣慰地感慨着。 谁能想到在重灾区,搞才艺展示? 这是她见过最积极的一批病患了…… 王后娘娘真厉害啊。 顾斐听着里头敲锣打鼓似的奏乐,不禁怀疑地看着身后寂静的街道。 “到底谁被关起来了?” 里头“接着奏乐接着舞”的阵仗,像极了游乐园区,倒显得外头的人沉闷了。 穗丰嘴角抽了抽:“王后娘娘还真是……” 会整活。 将一群瘟疫重症者组织起来夜夜笙歌……咳,不对,夜夜表演才艺。 难怪里头的人不肯搬出来,外头的人最近还有想搬进去住的。 好家伙,里面这么热闹,很难不让人好奇和心动啊。 只是—— “毕竟是瘟疫,是否儿戏了些?” 穗丰还是有些担忧,如果大家都不将瘟疫当回事,到时候乱跑怎么办? 这点,顾斐却支持秦歆。 在他和秦歆所在的世界里,集中隔离,最初新闻都是关于病患的痛苦报道,但逐渐的,人们开始苦中作乐,甚至整出无数花活。 他们的乐观和智慧,抗过一波一波的病毒,也鼓舞了一群又一群的人。 往往病魔首先摧垮的不是肉体,而是精神。 疫情需要重视,但病不该妖魔化。 “医者治病,她在治心。” 顾斐唇角勾了勾,眼里满是赞赏与自豪。 “秦歆是很了不起的开心果。她在做一件值得肯定的事。” 穗丰垂眸,娘娘的确了不起,也的确是开心果,但陛下…… 你这语气,真的爱得有点……盲目了? 顾斐隔着墙站了会,便准备离去。 只是—— “什么人?” 他看到墙角另一侧,有几道鬼鬼祟祟的身影,立时警惕起来。 几乎是在他话声落下的瞬间,那几道身影就飞快离去。 这速度,看起来都是身手不凡的练家子。 顾斐眼眸一晃,示意穗丰立即去追。 第95章 送猫,逃过一劫 “娘娘,娘娘。” 秦歆听见外面极小声的呼唤,窗户有响动。 她忙起身,戴好面巾,再推开窗户,便见英英蹲在窗外,怀里还抱着只猫。 “英英?你怎么在这。” 秦歆将窗户支起,看着少女面巾外黑葡萄似的双眼,笑问。 英英上次见秦歆,对方只是贵族夫人,谁知这几日不见,夫人真实身份“显露”,居然是当今王后。 原本她还有些惶恐,但听到秦歆不变的笑语,心下很是松了口气。 抱着小猫,英英别过脸,咳了声。 “娘娘,民女感染了瘟疫,要去西七院,那都是瘟疫病人,民女不能照顾这小猫了。您能不能……” 看出小姑娘难为情,秦歆便笑着接过话茬。 “你是想说,我能不能替你照顾小猫?” 英英脸都涨红了,还好面巾挡着不明显。 “好,我替你照顾,等你好了,可得接走哦。” 英英猛点头,高兴得眼睛都亮了亮。 秦歆抬手摸了摸女孩的额头,再摸了下自己的。 不禁叹气。 “烧得不轻,走,我送你回去。” 定是偷溜来她院子的。 “不,不用的!” 然而秦歆已经出了屋门,伸手,英英愣了下。 “猫给我。” 英英忙将小猫递给秦歆,秦歆抱着这软乎乎的一团,有些紧张—— 旺财皮厚实,还小的时候就有种着急的沧桑感,并没有“奶狗”期。这小猫……太软了,她都怕给抱疼了。 小心翼翼地捧着小奶猫,秦歆和小姑娘往西七院走去。 “娘娘,皇都里的女子,是不是都像您这样,勇敢聪明的?” 英英看着秦歆,不由得羡慕地问了句。 闻言,秦歆站定:“这天下的女子,只要想,就都可以是勇敢和聪明的。” 说着,秦歆又笑笑,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后脑勺。 “你也是勇敢、聪明的。” “可我没有娘娘这么厉害,您可以让大家团结、开心。” “能力多大,责任多大,我身为王后,要承担的责任很多,赈灾只是其中之一。” 看了眼灯火通明的院子,秦歆将怀里软乎乎的小猫往上掂了下。 “到了,去。先养好了身体,再去想别的,你作为孙女、妹妹,能让你的奶奶、哥哥感到开心,就很厉害了。” 见小女孩还在困惑,秦歆耐心说道。 英英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然后往院中跑去。 跑到一半,她又回头,向秦歆道—— “娘娘,我长大了,一定要成为你那样潇洒勇敢的人!” 这小孩,咋对她这么盲目崇拜? 秦歆摆摆手:“行,我期待着。” 然后等英英进了屋,她才转身折返。 “走水了,不好了,走水了!” 才走到东院外,就听到官兵惊慌喊着走水。 秦歆吓了一跳—— “哪需要救火?” 要不是抱着只猫,她都要去搭把手将火灭了。 穗狩从东院急匆匆出来,瞧见院外附近杵着的秦歆时,险些落泪了。 “娘娘您逃出来了?” 他就去替娘娘跑了个腿的工夫,这边就出事了。 东院主屋走水,听到这消息,他吓得东西都没拿稳,就冲过来。 火势有些大,他要冲进去救人时,就听到外间传来秦歆的声音。 “啊?”抱着小猫的秦歆,眨了眨眼眸,然后道,“我住的屋起火了?” 穗狩点头,额头还都是汗。 秦歆吸了口气,低声道:“我这属‘热火’体质……” 见穗狩满眼劫后余生的神色,秦歆忙解释:“本宫方才没在屋中。” 闻言,穗狩连连点头,他哽咽了下,才跪下道。 “都是属下保护不周,娘娘没事万幸,求娘娘降罪!” 秦歆往后退了半步。 “不说这个了,火灭了吗?怎么引起的?没有人伤亡?” 一边说,她一边往院里走。 两人在刚扑灭,但还冒着烟的主屋对面的树下站着。 “刚灭,是烛台引起的,只有您的屋起火,没人伤亡,恰好为您煎药的医女回来瞧见,这才喊人扑灭的。” 烛台…… 秦歆疑惑,听说只有她的屋起火,就更纳闷了。 “可本宫……” “秦歆!秦歆!” 此时,一道身影飞奔而来,跑到主屋下的第一节台阶时,被他方忠诚的穗丰首领强行往回拖了两三步。 “陛下危险!” 旁边提着空掉的水桶的官兵,还来不及喘气,就听到这声“陛下”,忙原地跪下行礼。 顾斐眼眸通红,他看着快要烧得面目全非的屋,不禁问官兵中的一员。 “王后呢?王后在何处?她……” “她大难不死呢。” 这时,反应过来顾斐这是误会她在里头的秦歆,立即迈着步子朝他走去,自我调侃着。 要不是英英突然找她,这火…… 好,也未必烧得起来。 听到熟悉的声音,顾斐背脊一僵,拂开还拽着他衣裳怕他想不开似的穗丰,缓缓转过身来。 秦歆朝这呆滞的辰王陛下眨眨眼。 “真没事,走水时我人不在屋……” 她的“中”字还没落下,顾斐就伸出手。 就在秦歆眼皮子一跳,以为他要抱她,来个“太好了,你没事” 之类的感人发言时…… 他伸手,将她怀里的猫,抱了过去。 摸着奶猫身上的软毛,顾斐深叹了口气。 “这猫挺好看的,你出去捡猫,躲过一劫?” 她衣裙没有沾半分脏污,又说起火时不在屋中。 那他就不用说些煽情崩人设的话了。 他是担心她,但……这么多人看着,显得他刚刚十分愚蠢、鲁莽。 秦歆……不会心里偷偷嘲笑他? 想到这,顾斐咳了声。 “孤还以为你……无事便好。” 秦歆斜睨他一眼,“嘁”了他一声。 “以为我葬身火海?不会的,陛下保佑,臣妾定会次次逢凶化吉的。” 说着,她又将奶猫夺了回来。 “这是英英捡的,托我照看。” 这是她的猫,还是她的幸运猫,他抢什么抢? 俩口子……怪幼稚的拌嘴,叫紧张的穗丰和穗狩,面面相觑,松了口气。 还能拌嘴,说明都没事。 那么—— “怎么回事?穗狩你不是负责保护娘娘?” 顾斐不想在秦歆这丢人,便开始研究起火的事了。 秦歆朝顾斐使了个眼色,咳了声,顾斐立即懂了她的意思。 便和她“借一步说话”。 秦歆压低声音,和顾斐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怀疑有人想烧死我。” 第96章 可疑,谁忍心杀她啊 顾斐眸子一闪,认真地盯着秦歆。 “说说你的依据。” “穗狩是我吩咐他去跑腿拿吃食的,而一般来说,院外会有官兵把守,两个时辰换一次岗,间歇不超过一刻钟。” 秦歆像是怕隔墙有耳,便凑近,却又怕传染给顾斐,便用手死死地捂着唇,低声说道。 “穗狩在屋里看到了引起火灾的烛台……可我在屋里,压根不点这玩意儿——” 顾斐眉深深拧起,他当然知道,秦歆嫌烛火燃烧的气味,最重要的是—— 他才送了她夜明珠,她肯定会拿出来照明的! 只是,秦歆话语声戛然而止,且眸子瞪直了,叫顾斐疑惑。 不待他问“怎么了”,秦歆就扯着他的袖子,哭腔说道。 “完了,我的夜明珠啊……不知道烧坏了没?” 顾斐:“……” 他顿了顿,没忍住,抬手敲了下秦歆的脑门。 “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这?依你之见,这高宅中,谁最有嫌疑?” 既知道官兵轮值的时辰,钻空子,又能知道穗狩被调离…… 只能是这宅子里的人了。 秦歆抬手揉了揉脑门,思索了下。 摇头。 “没有头绪?” 秦歆继续摇头。 “这宅子里的人都太喜欢我了,怎么会想害我呢?想不出啊。” 秦歆一只手抱猫,另一只摊开,一脸无辜且真诚地说着。 顾斐气不打一处来地跺了下脚。 “秦歆!” “到!” “……现在不是搞笑的时候!” 顾斐都要给她跪了,这家伙,死里逃生都能讲一段相声是? 秦歆忙摇头。 “我没说笑。” 这些人,病得半死不活的,她和他们一起对抗病魔,还一块看才艺表演……怎么会想害她呢? “所以你的意思是——” “不是水悦城的百姓,宅子里一定混进了不干净的人。” 秦歆想着今天到的英英,琢磨着,和顾斐如是道。 闻言,顾斐立刻想到了他在墙外发现的几个可疑的人。 他眯起眼,刚要说这事,秦歆就脑回路转过来了,问他—— “不对,你怎么大晚上的不睡觉,跑隔离区了?” 她要么捂嘴说,要么别过脸说。 这动作,又滑稽又……怪贴心的。 顾斐总不能说“你们隔离区奏乐舞了多久,我就在墙外听了多久”。 所以他只是严肃地揭过这段,回着:“看到可疑的人在宅子外徘徊,穗丰去追,还跟丢了。 我不放心你……们,就进来了。” 原本只是想远远看一眼,确认秦歆睡下,谁知道听到有人喊“走水”。 火急火燎就跑来了。 万幸,她没事。 “穗丰都能跟丢?那得……多好的身手啊。” 这样的身手,那就不是寻常百姓了。 “宋德的党羽,都在狱中老实待着的?” 秦歆左思右想,除了宋德,这城中众志成城的,还有哪方势力会跑进毒圈,就为了烧死她啊? 多大仇多大恨啊…… “不是宋德,他们不过是乌合之众,夜袭粮草都不成,哪有这么好的身手。” “周峰?他不是西林太守吗?他的党羽没准遍布的,就摸过来了呢?” 秦歆善于抛出她嘴过又得罪过的每个纸片人。 而顾斐,就负责排除了。 “那为什么不去刺杀我这个辰王?” 挠了挠快不够用的脑壳,秦歆迟疑地回着—— “因为你看着就不好杀?” 暴君被刺杀的事,屡见不鲜了,但他每次都毫发无损的…… 加上他在县衙,那么多人护卫,想当然的就觉得他难杀点啊。 倒是她…… 就在隔离区,每天乱窜的,又不爱一群人守着—— 简直就像露出无数个孔,等着人来入,杀她似的。 “……” 顾斐心想,你怎么不说,因为你是疫区百姓的主心骨(心中的神),也是他的软肋,所以对方来这么一招。 简直就是一石二鸟,釜底抽薪。 不过,他们算盘也打得不好,秦歆这人傻福大命大的,更不好杀。 “这事交给我,你安心养病。最近多带点人,尽量别外出了。” 秦歆眨眼,怀中的猫奶奶地叫唤了一声。 她回过神。 “额,好。” 他们在这交头接耳半天,那边,穗丰都要站成石像了。 穗狩低垂着脑袋,很是自责懊恼。 “陛下,娘娘——” “你的罪先免了,将功补过。” 一听这视死如归的开头,秦歆就竖起手掌,打断后面“求降罪”的说辞,直截了当地说。 穗狩一怔:“怎么补……” 他这罪大了,都可以砍脑袋了。 陛下还在这,怎么说,都不是能宽恕的事。 秦歆却一锤定音:“查出藏在这宅子里的黑手,查不到的话——等着挨板子。” 她又道:“陛下可是要砍你脑袋的,本宫可为你担保了,穗狩,你可得好好干啊。” 莫名又背了口黑锅的顾斐:“……” 一时不知道她是为了给他巩固暴君人设,还是想踩他一脚收买他的内卫了。 不出声,是他最大的配合。 “属下谢娘娘不杀之恩!属下一定好好查!揪出真凶,给娘娘处置!” 穗狩的心眼子,一定是实心的,此时感动得不要不要的。 穗丰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给王后另外安排一间屋子,这事别往外传,免得造成不必要的恐慌。” 顾斐冷淡地命令着,然后又看了秦歆一眼,示意她老实养病,别往外跑。 秦歆点头,乖巧得……不真实。 顾斐走了。 官兵和穗狩收尾。 秦歆等起火的屋子不冒烟了,彻底安全了,才在四周转悠。 想找点蛛丝马迹。 她记得,她出门前窗户是开着的,但此时窗户紧闭…… 哦,她的床帷幔拉下来了的,里边的被子,因为她不爱叠被子,所以团成一坨—— 所以,对方应该是从窗户丢的烛台,又不想她逃生,所以将门窗紧锁。 但ta做事不够缜密,又有些胆小,没有进屋确认她在不在,就纵火。 应该是个没什么身手的?不然从窗外跳进来,潜入刺杀不简单? 秦歆在窗外站了一会,然后在烧焦的草丛中,看到一点晶莹的东西。 她蹲下,伸手将其捡起。 “娘娘,您的药重新煎过了。”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秦歆立即将东西收进袖中,转身,镇定自若地望着来人。 是给她送药的医女。 第97章 细作,顾斐轻松拿捏 “娘娘,昨夜,是有一人不在屋中。” 穗狩照着秦歆的吩咐,去查了下昨晚不在屋中待着的嫌疑人。 “是新来的那个,还是,先前那个?” 秦歆淡定地喝茶,她似是眼下有怀疑的人选—— 顾斐说他来查,让她老实待着,但这怎么可能呢? 有人要杀她,她还不揪出来,坐着等他替她抓凶手? 最要紧的是,在高宅,秦歆自信,她能比顾斐查得快。 “后来的那个。” 秦歆挑了下眉梢,看着茶杯中摇晃的水,好一会才对穗狩道。 “先盯着,别打草惊蛇。” 既然这次没害成她,多半还是会有进一步的动作。 不管是再动手,还是向外传递消息,她就等着。 “是!” 穗狩现在对秦歆不仅有恭敬,还有这次没保护好主子的愧疚。 再说顾斐,他派葛维历盯着人发赈灾物资,避免有人中饱私囊。 王将军则继续负责带着轻症转重的病人陆续去高宅那边安置。 顾斐命暗卫去查近一月以来的外来人员名册,让他们查清这些人的来意和底细。 他看着眼前的这世界的地图,眉头微拧。 水悦城离京城偏远,却靠近玉国东边,又离辉国边界近—— 乍一看只是个离边关还有一城之远的小城,但难免不会有别国细作潜伏进来。 只是之前大家只能集中精力做好一件事——抗疫赈灾。 现在百姓配合了,他们的赈灾工作可以有序进行了,他才能停下来好好思忖下,这个中关键。 柳澄星死得蹊跷,她死之前一直利用周峰在与辉国勾结,周峰作为前太守,管了不少地方,其中就有水悦城…… “走,提审周峰。” 顾斐忽而眸光一凛,起身往外。 穗丰忙跟上他的步伐。 “这会去大牢?” 周峰被单独关在县衙的牢房里,怕他畏罪自尽更怕他被灭口,顾斐命人严加看守。 这周峰被抓以来,顾斐还没提审过,此时提审,虽仓促,却够他问了。 县衙大牢。 顾斐看着门口的守卫,又看了眼四周,想了下,他招招手,示意王将军手下的一名得力小将近身说话。 不多时,小将便和旁边的守卫吩咐—— “陛下要单独提审罪犯周峰,你们都先退下。” 守卫没犹豫,就退下了。 顾斐只带了穗丰,便前往关押周峰的那间牢房。 隔着牢房门,顾斐坐在外面,压迫性十足地问—— “周峰,你从实招来,水悦城有多少你放进来的辉国细作。” 牢房里,手脚铁链晃动的周峰,抬起脏兮兮的脸,一双憔悴的眼里满是灰暗。 “陛下要问的,臣都招了,没别的了……” 既知是死罪,他自然不会供出更多细节,以免在这之前被灭口。 但顾斐却低声道—— “你先前所犯之罪,的确是死罪一条,孤本想将你就地斩首……但,若是你能提供有利的情报,让辰国对别国的奸计防患于未然的话。那你算将功赎罪,孤可以考虑将斩首改为流放。” 死罪面前,周峰肯定不会有戴罪立功的心思了,但如果给他点盼头,情况就不一样了。 果然,周峰神色一变,他眼睛睁了睁,似是焕发了点神采。 却很快又恢复了死气沉沉。 “我这罪行,真的有机会不死?” 他这反应,顾斐心下便有些数—— 的确还有隐瞒。 这老东西,死到临头都没说实话。 “孤是天子,还能骗你?” 顾斐冷沉着一张脸,叫周峰垂眸思索起来了。 是啊,这位顶着暴君名声的陛下,随心所欲、目中无人的,怎会哄骗一个阶下囚? 但是…… 周峰缩了缩肩膀,他眼神闪烁了下。 就算靠这次的招供来戴罪立功争取流放,被他出卖的那一方又会饶了他吗? 只怕会第一个拿他开刀报复。 “你也不必担心会被对方灭口。” 顾斐一双看透人心似的眼睛里,蕴含深意。 “你要是说了,孤会秘密安排你先去流放之地;你若不说,孤只需从牢房离开,撤了外头的守卫……” 他微妙地停顿了下,没有继续说下文。 但周峰却瞳孔缩了缩,立即明白了顾斐这威胁。 好歹毒的手段! 这下,不说,他最好的结果是活到水悦城瘟疫结束,最坏的结果就是——他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说了,以陛下这直接的性子,至少门外的守卫不会撤掉,那他还是有机会苟活的…… 再说了,周峰眼眸闪了几下,他不一次性说完,不就得了? “孤耐心有限,要是你不想说,便罢了;要是你藏着掖着叫孤费时费力,那你也别想活了。” 顾斐焉能不知周峰这人的品性? 他活着只想着怎么敛财,快死了就只想着怎么赖活着。 被反复拿捏生死的周峰,还在纠结,顾斐却直接走了。 “将守卫都撤了。” “不,陛下,陛下——” 周峰看着男人漠然冷酷的背影,不禁挣扎着伸手去扒房门的木栏,高声央求着。 待周峰胆战心惊了半时辰后,一名黑衣人,“如期”持刀潜入,看着周峰,眼含杀意。 “你,你是谁——来人,来人啊,有人要杀我!” 黑衣人挥刀砍断门锁,朝周峰步步逼近,举刀向周峰的脖颈。 周峰立即声嘶力竭地求救,吓得往后躲。 “我什么都没说啊,你别杀我,别杀我。” “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黑衣人声音压得极低,并不为他这话所动,刀尖逼近的瞬间,穗丰带着一队官兵出现。 “拿下!” 穗丰抽出佩剑,黑衣人挥刀和他对上,随即闪身逃出。 其余人便赶忙转身去追。 周峰吓得半死,要是再晚上片刻,他就真的命丧九泉了。 看了眼周峰,穗丰直接拎着他起来。 剑横在周峰脖子上,心有余悸的周峰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别……” “陛下还是心软,这是你最后的机会——肯招了吗?” “招,招,我都招!” 生死关头,还面临了两次,他还有什么不招的! 牢房外。 “陛下。” 方才持刀的黑衣人出了牢房,便没跑了,而追他的官兵也停下。黑衣人摘蒙面,去刀,在顾斐面前行礼。 如果仔细辨认便会知道,这就是负责管这边守卫的小将。 “做得很好,下去。” 顾斐点头,面巾下的嘴角勾了勾。 这下,周峰该老老实实,一五一十地招了。 第98章 善变,纯属使诈 周峰再见到顾斐,甚至都没之前那么恐惧了—— 陛下杀头,好歹提前通知;别人灭口,那是真不挑时辰啊! 相比较之下,左右都危险,不如先投降眼前惹不起的,至于远方惹不起的…… 有生之年未必碰得到,再说。 今晚这一出,叫周峰意识到,辰王没说错,他现在招不招,在辉国那,他都是要被灭口的,与其这样—— 都别好了! 他这里没有细作名单,但他有一份之前辉国给假太后,辗转到他这的一份假路引。 周峰并未直接参与柳澄星与辉国王室那位的合作中,但假太后需要借他手,所以只要他经手,想复盘查出来,不难。 要不然,今晚也不会有人急着来杀他。 周峰便将他安排进水悦城和旁边立山城的名单,供了出来。 立山城……那是边关要地了。 与辉国的边界,仅有两百里的距离。 顾斐手指默默蜷了蜷,缓缓握拳。 等人招完,他在脑子里构思了下,随即提笔,将纸铺开,在上面勾画。 水悦城来的细作,在周峰拿到赈灾款时,便着手准备将钱转移,原本只是钱财的问题,现在想想…… 这不是故意制造危机,就等着水悦城民不聊生后生乱吗? 立山城里的细作,要做什么呢? 按周峰说的,那因为驻军多,军饷是没法贪墨的,所以他也不知道边关有什么动作。 边关一直是南漠王镇守,他对先帝还算忠心,多年来也没出什么幺蛾子。 但顾斐点了点图上的这些人物关系以及线路图…… 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假设,他没来水悦城,疫情爆发,立山城要驰援,而义军南上,定会和南漠王的军队对上,届时辉国再一举进攻—— 立山城军力不够,水悦城又元气大伤,无人支持辰国朝廷。那辉国轻而易举就能拿下两座城池。 如此士气如虹,就算拿不下辰国,也能啃下好几座城池,再同辰国谈判。 许昌明,他是这世界的男主,又是这世界最后的王权既得利益者,那真实的他——心机、手腕,绝对不会是言情文爱妻如命的简单设定。 书只描述了他感情的一方面,却并不会在女主为第一视角的篇幅里道尽他在夺权上的作为。 顾斐揉了揉眉心,必须做点什么了。 对这世界的男主,从前觉得避不开了再正面刚,现在想想,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对方在谋权的路上,对辰国的行动或许早就展开了。 “陛下,周峰吵着要见您。” 穗丰将周峰送回牢房,对方十分不愿,怕再被灭口。 “不见。” 顾斐收回思绪,将纸折了下,收起。 语气冷淡,肯定。 穗丰想了下,才问:“那,他还斩首吗?” 提起这个,穗丰很有些不解气,要是就这么放了周峰,岂不是叫翘首以盼这狗官枭首示众的百姓失望? 可陛下也是为大局着想才如此,天子金口玉言,不好食言…… “当然斩啊。” 顾斐眸子抬了抬,眼神坦荡而理所当然。 “可您……” 穗丰:您不是说过,要是周峰招了就改为流放? 他不敢说出来。 “是啊,孤说的是考虑,现在考虑清楚了——他其罪当诛,择日处斩。” 见穗丰眼珠子瞪了瞪,顾斐语气微妙地补充着。 “念他提供的情报有点用,便酌情开恩——先不告诉他这个处决好了。” “……” 穗丰的眼眶子好像装不下他的眼珠子了,就如同陛下的心装不下心眼子了。 “陛下英明!” 文字游戏玩得神乎其神,不愧是“近王后者善变(辩)”。 顾斐安排人将周峰招出来的路引上的人,一个个抓回来审讯。 其中,就有混进高宅的。 “事不宜迟,先抓这两人。” 事关秦歆的安危,不能耽搁。 高宅。 “娘娘,您猜得没错,她借着去厨房的由头,要在您的药里动手脚!” 穗狩将一名二三十来岁的女子提到秦歆跟前,摁其跪下,剑放在人脖颈上。 秦歆看着眼前这名看着老实巴交的女子。 “娘娘,误会,误会啊,民妇就是去做润喉糖的……见您的药还在煎着,看看好了没而已——怎么会敢在您的药里动手脚?民妇冤枉啊!” 女子忙跪下,向秦歆喊冤。 秦歆看着手边的药碗,没说话,只是看向一旁的医女。 医女拿了银针,试毒,半晌,银针没变色。 女子见状,面上露喜,立即道—— “娘娘您看,没毒,民妇没撒谎!” 她激动得要站起来似的,穗狩手往下压了压,剑身抵着女子的皮肤,她便又规矩跪好。 “这药是没毒,但碗口——就未必了。” 秦歆瞥了眼,倏然笑了,伸手拿出帕子,围着碗口边缘擦拭了一圈。 再递给医女。 医女双手接过,然后验毒。 不多时—— “娘娘,有毒!” 医女惊骇出声。 穗狩便将剑往下压了又压,女子皮肤渗出血。 她叫了声,然后继续喊冤。 “民妇真的冤枉啊,民妇真没下毒,这碗口怎么会有毒呢,民妇不知道!” “哦?可是你的同伙都招了。” 秦歆语气微妙,声音拖长,看着眼前这个极力喊冤的制糖艺人。 “你们倒是聪明,同时以做润喉糖的名义送进来两个刺客,一个在明,一个在暗。这样,其中一个开始就是幌子,引人怀疑,就算那场火失手了,也能保住另一个不被发现,再行机会出手。 可惜了,你那个当幌子的同伙,不够扛得住本宫的手段,将你出卖了。” 见这人似是不信,秦歆便又道—— “不然,你以为本宫料事如神?会事先知道你将毒下到碗口?你行动前,本宫便抓住他了。” “原来如此!” 女子此时才信了,她咬着牙槽,恨恨道。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哎,也不能怪他,谁叫我说,两个里只能活一个?他觉着他当注定为你死的弃子很是不甘,便只好牺牲你了。” “混蛋!” 女子生气地要起身,奈何被穗狩死死地摁住。 “你怎么还不自尽?他说,你们败露了就会服毒自尽的。” 秦歆不按套路出牌,都不等人反应,便悠悠然地催人自尽。 女子彻底信了自己被出卖了,被出卖得这么彻底,害得险些成功的计划功亏一篑—— 她当然不甘心自尽! “休想!” 不就是想逼问他们的幕后主使吗?她便先让这辰国王后杀了那个混蛋,她再自尽。 绝不留那叛徒出卖主上。 “算了,先带下去关押,等陛下发落。” 等这人被带走,秦歆才呼出一口气来。 那位“明幌”,早在穗狩发现他时,便咬破嘴里的毒药自尽了。 至于刚刚那一出,啊,对不起,纯属使诈。 第99章 拆cp?说媒?还个大礼 顾斐赶来时,就见秦歆翘着二郎腿坐在偏房中,旁边是一具男尸。 “娘娘竟还快一步?” 按照名单来抓人的穗丰,看到地上这人,再看根据名册找来的画像,对比过后,确认无误。 不禁惊讶。 穗狩立即有种他和穗丰效率比拼的成就感,忙骄傲作答—— “是啊,娘娘在起火的屋外草丛中,发现了凝固的糖晶,结合招进来的制糖工,便锁定了他们二人。” 要不是那一块没怎么被烧,糖晶早就化了。 所以还是秦歆说的那样——凶手不够谨慎,也不够胆大。 秦歆的病好了不少,此时瞧着一点病气都没,眉眼明亮舒展,笑望着顾斐。 无声表达着“我厉害”。 顾斐无奈摇头。 “得亏你习武,不然病了还这么折腾费神,哪能好这么快。” 他现在信,秦歆在公司时有人说她是“钢铁一样的女人”,没有夸张成分了。 看着最闲,有事时最闲不住。 “天天啥也不干,病好得快才怪。” 秦歆抬起一根手指,摇了摇。 “柴房里关了个细作,你带去审。” 她就负责抓人,后面的工作……交给专业的人来。 顾斐给穗丰使了个眼色,又看向穗狩,后者愣是不动。 直到顾斐咳了声:“你和穗丰一块去。” 穗狩才迈开步子走出去。 一出去,穗丰就小声说他。 “你怎么半点眼力劲都没有?” “啥意思?” “陛下想和娘娘单独相处,你在那杵着,还要陛下请你不成?” 大概是觉得太冤枉了,穗狩声音都拔高了点—— “不是,我这还在将功补过中,加上前车之鉴,当然是要寸步不离地保护娘娘了!我哪知道陛下说着说着正事,忽然就想着谈情说爱去了……” 后面没声音了,听着,像是被捂了嘴。 当然了,这音量,再不捂,不知还要吐出什么话来让屋中恰好听得到的两人更加尴尬。 顾斐淡定地伸手去端水,作势往唇边递。 秦歆怪异地盯着他,叫顾斐一怔。 “怎么这么看我?” “你戴着面巾端水……是打算洗脸么?” 隔着面巾做了个喝水的假动作,真有他的。 “……” 顾斐这会是又恨面巾害他丢了个大的脸,却又庆幸面巾叫他此时的尴尬有所遮掩。 他装没事人似的将水杯放回去。 “可以看透不说透的。” “厌倦职场上的话术了,都穿书了,当然是做回自己了!” 秦歆强抿着唇,才没笑出声,故作敞亮地解释着。 是,她就是故意的,想揭顾斐的短,看他出糗。 屋中就剩他们二人,气氛轻松自然也有些时不时的夹枪带棒。 “他们是什么人?是和我有仇吗?铁了心要杀我?” 等顾斐不嘴硬了,秦歆便率先转移了话题,说回正事上。 “辉国细作。” 顾斐停顿了下,不到三秒,就被秦歆伸出的长腿踩了一脚。 “别卖关子,一口气说完。” “……”真没耐心啊。 秦歆故意坐得离顾斐远远的,怕传染给他。 但这距离,都不妨碍她双手抓着椅子,再一个飞腿踩他。 “不是和你有仇,而是杀了你,他们获利。” 刚要习惯性停顿,顾斐就赶在秦歆下一脚之前,飞快继续。 “杀了你,被你这表率感动的百姓便会动摇,再加上这些时日,你整活整得全城百姓……大多都很喜欢你。如果此时杀了你,民心溃散,压力再次给到朝廷和我。” 知道顾斐要卡个大的关子,秦歆便立即快速抢答道—— “如此,你抽不开身回京,对朝中大事无法及时接收和处理,若是再出个什么意外……” 辉国可就独大了。 就她那懦弱的父王,再卖下女主那个女儿,同辉国联下姻,到时候天下就都是辉国的。 好他个名字不咋地脑子挺好使的男主啊! 大家既然在一个基调的言情文里,怎么他还在看不到的情节里默默加权谋线? 拉着她和顾斐这俩原本只想混吃等死的炮灰,强行斗上了…… 斗地主都要遵从下牌搭子的意愿呢,许昌明你小子给我等着—— 秦歆握了握拳头。 “等我病好了,乘船去下玉国。” 她忽然抬眸,目光灼灼地望着顾斐,说道。 顾斐眉头一跳,不明白地问:“为何?” 她回那个无亲无故又不熟悉的地方作甚? 顾斐本能地不想秦歆离开他的视线—— 太容易被害了,虽然她很难杀。 “他这么能搞事,还要杀我——我不得还他个‘大礼’?” “展开说说。” 顾斐猜到,却还是期待秦歆的“大礼”。 她这么会整活,应该也能(将敌人)整死……? “当然是让他情场失意——将女主嫁出去。” 秦歆眯了眯眼,哼哼了两声,在事业线上被男主抢占先机,使了绊子,那在感情线上得先机的她,只好反击了。 拆cp这事,刻不容缓了。 等她病好了,直接动身。 顾斐吸了口气,眼珠子瞪了瞪,似是没想到秦歆会想个釜底抽薪的绝招。 直接替女主安排别的婚事,让还没见面的两人彻底没戏…… “高,实在是高。” 他忽然觉得,她也可以去——他也想去! “哎呀,可惜可惜了。” 秦歆拍了下手,站起来。 一惊一乍的模样,顾斐半点都没被吓到。 还笑问:“又怎么了?” “该将国师带上啊!何从长得仙气飘飘的,又是个神棍,只要不深交,那妥妥是个王炸牌,他地位高,却在朝中没什么实权,多好!他时间多,还能陪着女主游山玩水……” 哎,可惜,可惜了。 人没带出来。 神棍皮相还是很唬人的,性格也是大众女子吃的那款。 看秦歆这痛心疾首,恨不得将何从原地召唤出来的样子…… 顾斐在莫名其妙的嘴角抽搐后,便忍不住笑。 看来她对何从皮囊的那点迷恋,已经荡然无存了。 “没关系,我画一幅他的画像,一样的。” 人不在,画像凑上。 秦歆眼睛一亮,忍不住朝顾斐比了个大拇指。 “那事不宜迟——” 见她转身,顾斐立即提醒着:“你还没痊愈。” “现在就画。” 与此同时,秦歆也拿了纸笔,转身期待地望着他。 “记得画逼真点,帅点。” 顾斐:“……” 这兴奋的语气,怕是她自己想先留着看? 顾斐眯了眯眼,假笑—— 何从,不宜久留,对,送去玉国和亲! 第100章 乌龙,互相给的“惊喜” 顾斐在秦歆的“逼迫”下,画完了。 “啧,同是穿越,为何你就继承了辰王的画技,而我……” “没事,你继承了‘滑稽’,也一样的。” “顾斐,你想死啊。” 秦歆拳头刚要扬起,顾斐就往她拳头里塞了个东西。 然后快步走到门口。 扬了扬手里的画像。 “怕你流口水弄脏了画,我先替你保管。” “……” 秦歆刚要开口,就被手中触感熟悉的东西转移了注意力。 一颗夜明珠。 完好无损的,新的,一手握不住的。 秦歆唇角忽然很难压。 不得不说,顾斐是懂怎么拿捏她心态的。 知道她想要这个,最后才拿出来—— 就算这场见面有什么他冒昧到的,她也……暂时不在意了。 “秦歆。” 顾斐人站在门外,却不想走。不禁喊了声低头把玩夜明珠的没心肝女人。 “还有什么屁……要吩咐的?” 谁知秦歆压根不抬头,低着头就反问。 差点还说出了不耐烦的“还有什么屁要放”。 顾斐眼角抽了下,忽然不想说什么了。 免得惹人烦。 “没事,拜拜。” “好的,拜。” 秦歆转身就去找能安置夜明珠的台子。 这回可不能再被毁了。 等她转身时,就发现顾斐已经走远了,然后桌上还有两本新的话本子。 啊这…… 太贴心了,小顾。 她单方面宣布他是史上最贴心懂事的君王。 秦歆想了下,恍然想起来一茬—— 今天是什么日子来着? 顾斐生日! 他刚欲言又止的,该不会是等她一句“生日快乐”。 秦歆拿起话本,看着上面《联姻后她宠贯后宫》几个大字…… 顿时唇角一抽,将生日这事暂时抛之脑后。 这故事,在这个背景下,又这么雷同的经历下—— 不会是民间营销号杜撰的她和顾斐? 她颤抖着手,翻了翻,然后小脸通黄地合上了。 怎么还是本……小黄书啊! 天啊,顾斐你不看也稍微让底下人选选啊! 如果不是书名和主人公这宛如复制粘贴的她和顾斐的身份,秦歆还是很乐意看一本香艳的古代优秀文学的。 但一旦代入主人公是她自己,对象还是顾斐…… 怎么说呢,有种强烈的窘迫感。 不能代入一点,她会没脸见顾斐。 这糟糕的台词和……姿势,真的没有人查查是哪个混蛋写的吗? 必须严查,严打! 秦歆咳了声,便唤了穗狩。 “去,查下谁写的。” 穗狩伸手欲接过话本,秦歆却死死地攥着不放,她严肃道。 “书名这么几个字你记不住?” 穗狩:“……啊,好的,联姻后她宠……” “住口!”秦歆闭上眼,小手都抬上去盖了盖,恨不能当场瞑目。 她羞愤地道:“暗中去查,别闹得人尽皆知,知道吗?” 娘娘今日火气有点大。穗狩摸了摸鼻子,默默点头。 “是!找到后,是除掉吗?” 秦歆不敢置信地抬眸,看着她憨憨的护卫,很难相信,穗狩长得是张憨态可掬的娃娃脸啊,就算面巾覆盖,但他的眼睛这么蠢萌…… 开口却是非死即灭的。 她咂了咂舌:“不用,查到就叫这人再不许出这样的书了,否则——关大牢,罚款,打板子!” 要不是不便,她高低请个讼师,将人告了! 穗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胜在乖顺听话。 忙不迭应下,转身出去了。 不到一秒钟,回了。 “怎么?” 秦歆无奈白了他一眼。 “娘娘,让别人查,属下要保护您。” “不,本宫现在只信得过你……你去办好这件事,就是保护本宫另一重性命。” 秦歆郑重其事地挥了挥手。 “去,使命重大。” “……啊,好,是!属下这就去办。” 穗狩在门口喊了两名护卫,在门口保护秦歆,然后飞似的窜出去办差了。 看得出来,他在做一件“性命攸关”的事,速度感人。 秦歆揉额,叹气。 希望这速度可以赶得上传播速度…… 再说从秦歆那离开后,顾斐坐在车中,忽然对穗丰提道。 “再给王后找几本话本,额,能带点孤和她的事迹那种,最好。” 已经找得头晕眼花才从乱七八糟的市集上找到两本百姓偷偷买卖的话本子……的穗丰,眼睛一抽。 不是,还找? 真的很难,这差事比他去查细作还麻烦。 他又不看这些,只按陛下的吩咐,大海捞针似的搜集。 书名很粗俗易懂,但一看就和陛下、娘娘有关,穗丰才带着“差事”回来交代的。 (秦歆:但凡你们主仆二人,随便谁翻开看一下,就不会有这出乌龙了。) “怎么?有难处?” 顾斐本来在闭目养神,没听到穗丰利落的回复,便睁开了眼,平静无波地望向他。 穗丰立时低头,恭敬:“不,没有。属下稍晚就去。” 顾斐摸着腰间的玉佩,手指戳了戳胖头鱼,暗暗叹气。 还说她记着他的生日呢,结果还不是忘了…… 小没良心的,倒是他这个寿星给她送礼物和解闷的。 她一句好话都没有。 是夜。 从外间和穗狩险些为“话本之争”大打出手的穗丰,灰头土脸地回了。 “怎么了?” 穗丰第一次,纠结要不要说实话。 “娘娘不喜欢这次的话本,碰到穗狩了,咳,他说娘娘让他找到写书的,办了。” 办了? 这么严重? 不是古代宠文吗? 顾斐若有所思地吸了口气,琢磨这书是怎么了。 倏然,穗丰像是求生似的又来了一句—— “对了,娘娘请您去一趟。说是有线索了。” 顾斐看了眼外边的天色,对古代人来说有点晚了,但对他这个现代人来说,夜晚才刚开始。 他便毫不犹豫地起身,往外走。 穗丰跟在他身后,偷偷松口气。 还好,还好,娘娘一叫,陛下就到。 没有追问话本的事—— 天晓得他在看到话本里不堪入目的内容时,多想一道雷劈死他自己! 不过,娘娘说了,帮他将陛下叫过去,这事就替他兜下了。 穗丰:对不住了陛下,这回,容属下“二心”一回。 “娘娘说陛下在这等候,她这便去取证据。” 顾斐被带到院子时,整个院子黑乎乎的,也就秦歆屋中那点夜明珠在闪耀。 “……”她不觉得很渗人吗? 但他只是在安排好的椅子上坐下,下一瞬—— 椅子弹了起来,他险些飞了出去。 却被人拽到了屋檐上。 在他音节词卡在喉咙没发出的瞬间,头顶烟花绽放,绚丽无比。 而和他一同坐在屋檐上的“始作俑者”拍着手,笑声明媚地道—— “惊喜!” “……”怎么说,很惊吓了。 “生日快乐,顾斐!祝你,早点和我一起回去!” 烟花还在放,声音有点大,秦歆便双手作喇叭状,冲顾斐耳边喊。 顾斐:“知道了,耳朵要聋了。” 内心:原来你还记得。 他唇角要去“高攀”下耳朵了。 第101章 恐高,她怕把持不住 屋顶上的二人,待这一场烟花燃尽,穗狩大冤种在院中跑了起来—— 点亮了无数星星灯。 浪漫是需要些……幕后苦力奔波的。 看着屋顶俊男美女好不登对的帝后,穗狩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感慨不已。 也算是见证千古佳话了。 如果他仔细听上方两人的对话,他就不会生出这股多余的感性了。 “烟花不是惊喜,弹簧飞椅才是,怎么样?刺激!” “……” 顾斐抿紧了唇,半晌才憋出来一句。 “嗯。” 高冷得像是后世网上传说中的“湖北人”。 没办法,这刺激很难相信她是真心想祝福他生日的,差点,就送他去过另一个日子了。 “你怎么就这点反应啊,我可是准备了很久,打造这椅子,没少费能工巧匠的……” 虽然是她画了图纸,找军中的汉子们赶制的——免她的费用和力气。 顾斐摸了摸腰间的玉佩。 “嗯,这是我过过最别开生面的一个生日。礼物,我很喜欢。” 秦歆若有所思地点头。 “我就记得公司里谁说你喜欢云霄飞车,果然我记性好。” “……” 如果没记错的话,原话是他助理说的—— “顾总喜欢玩云霄飞车类的心理战术”。 顾斐扶额,而他本人,很不喜欢这类刺激项目,心脏受不住。 他喜静。 很好,秦歆记事果然只记她想记的部分,还会往南辕北辙的方向加工。 “他们知道你是庆祝我生日吗?” 压低声音,顾斐谨慎地问了句。 这么大阵仗,担心暴露了。 秦歆脖子往后一仰,险些硬挤出双下巴了,挑眉表示他问了句废话。 “我能没数吗?我说和陛下分开太久,需要弄些花活固下宠。” “……” 难怪一路上,向来沉稳的穗丰神色古怪,欲言又止的。 估计就是这事难以企口了。 真有她的。 “下去。” 礼物提前送过了,惊喜给到了,祝福说过了,烟花也看完了—— 秦歆拍拍屁股起身,就要飞身下去。 被顾斐及时拽住了衣摆。 “不将我带下去?” 他问得理所当然的,秦歆却很有些疑惑地望着他。 吸口气问:“这点高度——你下不去?” 顾斐噎了下,他想,秦歆肯定不知道她此时的眼神充斥着“你这废物点心”的嫌弃。 “我是寿星。” “对啊,不然我给你整这些?” 秦歆比划了下天空和地上的飞椅,理直气壮。 顾斐咬了下牙槽。 “你带上来的,就负责带下去。” “穗——” 秦歆看向院中的俩内卫,刚要喊,顾斐便伸手,抱住了秦歆的小腿。 他坐得笔直,金质玉相、威严冷戾的辰王陛下,做这个违和的动作,却半点娇气都没有。 底下的穗丰,忙背过身去。 顺带将愣头青似的直勾勾看呆了的穗狩也拽着转过去。 非礼勿视,这一幕,就当他们瞎了。 陛下和娘娘,确定没有互换灵魂吗? 秦歆嘴角狠狠地抽动了几下。 “顾斐,你不要面子的?” 她都替他脸红了,辰王哪有这么娇弱? “我恐高。” 谁知,顾斐十分平静地吐出这么一句。 秦歆挠了挠鬓角,咳了声。 “先带我下去再笑。” “咳,哦。” 秦歆本想来个“公主抱”的,奈何她的臂力并没有达到这个惊人的效果,只得伸手揽着顾斐的腰,“哥俩好”似的飞下去。 落地时,顾斐眼底漾开一抹笑—— 这点高度,恐什么呢? “好了,回去记得消毒。” 秦歆脚一沾地便松开了顾斐,拉开距离,不忘叮嘱着。 顾斐不禁道:“我怎么觉着,你的病已经好了?” 不烧了,不咳了,还能上窜也能下跳的,怎么瞧都不是还病着的状态。 好问题,秦歆给她自己把了个脉。 脉象好得很。 这古代治瘟疫的方子……这般神效的? 中医,牛。 “我算是中间感染的一批,都好了,那是不是说明其余人也快好了?” 秦歆不禁高兴地问。 顾斐每天都有收到上报的感染人数和转轻症、痊愈人数,所以他是最了解这情况的。 他看秦歆这么关心,便点头。 “对,新增减少,症状减轻和痊愈的病例每天都有增加。” 相信很快,这波疫情就会过去了。 这时代的病毒并没有那么厉害,只是大家没有防控意识,现在将古代的中医和现代的防护知识相结合,自然达到了双倍的正向作用。 闻言,秦歆不禁伸手握住顾斐的大手。 她道:“顾斐,你真了不起——我也是,我们所有人,都了不起!” 灾难没法美化,但一起奋斗和扛过去的记忆却能。 过程很辛苦,结果却在慢慢变好。 望着秦歆明亮的眼睛,感受她手心的温度,顾斐真切地感受到—— 他所在的位置,是多么任重道远;他所需要承担的责任,需要他更为励精图治。 和之前管理一个公司的业绩利润不一样,这是许多人的生死和人生。 也是一个国家的命运。 忽然就很佩服那些伟人,这样的重担,一步都怕走错,却又不能不步步为营,带前瞻意识地去走。 他忽然有了新的愿望。 除回去之外—— “秦歆,你督促我。只要我们在这世界一天,就努力扮好我们该扮演的角色。” 不求什么功绩,但求无过无愧。 秦歆愣了下,在顾斐郑重的目光下,她点了头。 “好,你说,怎么督促。” 原本只是让她盯着他,别变成盲目自私的昏君,多做点利国利民的正事…… 谁知她还问上具体的了。 顾斐思忖了片刻后,忽然笑了笑。 “嗯……第一步,让我别近女色,骄奢淫逸容易磨灭心性,还会耽误正事。” 秦歆沉默了会,幽幽道:“还有这么变……化难测的需求?那男色……” 顾斐手指关节曲起,抵着秦歆的脑门。 “更不能,你要再胡说,我就弹你脑门了。” 秦歆忙不迭说“别”,双手举起表示投降。 “我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转瞬又神经大条似的追问—— “不对啊,你要当和尚吗?后宫美女无数,你把持得住?” “……” 她怎么脑回路就转不到他的路线上来? 他不要后宫,他可以只饮一瓢。 罢了,这“一瓢”真是个瓜瓢,不解风情的。 秦歆送顾斐出了她自己的院子,便打算目送着他走。 “顾斐。” 她忽然叫住了他。 “你许愿了吗?” 顾斐点头。 “不告诉你。” 却立即截断秦歆有可能提出的问题。 秦歆噎了噎,无语地白了眼,然后对了对手指,笑—— “我如果说,给你弄了个小蛋糕,但可能……因为忘记拿,而已经烤糊了,你会生气吗?” “……” 他还是没法完全预判这家伙的。 顾斐无奈失笑。 “不会,但——我可以拒绝品尝吗?” 秦歆拍了下手心。 “可以,但你跟我来。” 她领着顾斐去了小厨房,然后给顾斐煮了一碗清汤寡水的寿星面,窝了个荷包蛋。 “你生日还没过去,这面不算补的,吃。” 见顾斐目光带了些许的温柔,秦歆忙制止感动地开口。 “我生日,你也得照这个流程,帮我过。” 所以,别说肉麻的话,她怕她—— 把持不住。 第102章 解封,初雪来临时 穗丰将葛维历审讯整理过的口供呈上。 顾斐正在看京城的传信—— 隔得远就这点不好,这都是何从等人近半月前的折子了。 京中目前一切安好。 至于后宫,听说德妃闹着要出福禄宫,却被太后强行留下了。 玉妃得太后的首肯,协助打理后宫。 至于王后——忧思陛下,病了,太后命其静养。 柳明月做事果断又有章法,还知道什么人该盯着,什么人可以信任、重用。 虽说她不想管这些事务,但儿子和儿媳都不在宫中,她也没有做甩手掌柜,反而替他们守住了后方。 顾斐看着这些折子以及书信,才稍稍安心。 还好他在柳澄星败露后,及时将朝廷、后宫都进行了一场大换血。 要不然,不知他不在,京城要生出多少事端来。 “陛下,歇会再看。” 看着顾斐手边的茶水换了几轮,折子书信也看完一批,还伸手准备翻阅口供。穗丰不由得出声劝其休息。 一双眼睛都熬红了,陛下近来确实辛苦。 顾斐摇头,这份口供至关重要,他要知道许昌明到底在筹谋什么。 知己知彼才不惧较量。 口供基本上一致,纵火、下毒的两名细作是看到城中不仅没乱,还在帝后的带领下要恢复生机—— 便决定先除了“吉祥物”一样的辰国王后。 待除了她,病患没了主心骨不说,他们还已经修书给玉国。 谎称暴君辰王丧心病狂,将王后送来瘟疫区,害她身陨。 意图挑起两国争端。 真是一箭双雕的毒计。 届时顾斐不仅腹背受敌,自顾不暇,那辉国再进犯边关,就轻而易举了。 但可惜,他们的计划胎死腹中不说,还因为周峰供出的路引揪出了潜藏的细作。 哪怕隐藏得深的,也被穗丰等人抓了。 至于是不是一网打尽,就不好打包票了。 顾斐没有看到立山城相关的供词,心下有些不安。 没有,反而说明了问题。 是真没布局,还是说,因为是重大机密,知情的人少之又少? 顾斐更倾向于后者。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没有,他也要防患于未然。 看来,等疫情结束,他得去一趟立山城了。 秦歆想去玉国……也好,立山城的情况肯定比玉国要复杂和凶险。 想着,顾斐便将那封被细作拓写下来的“修书”收起,到时候让秦歆带着这份口供,以他的名义出使,相信懦弱的玉王不敢为难她。 又过了几日。 初雪降临的那日,水悦城统计的新增病例,终于连续一周是零了。 三分之一的人痊愈,三分之一的人转轻症,还有三分之一的是重症和健康人。 当然,天灾下,还是有牺牲者。 有的病人扛不住这个冬天,还是死了。 家人悲恸的哭声,叫水悦城的冬天,第一次没有提前准备过年的热闹与喜庆。 将士们将逝者的骨灰交还给悲痛的家属,聊以慰藉。 家属们感恩朝廷,每日清晨,县衙门口都会有不知谁送来的谢礼。 有瓜果蔬菜、有鸡蛋家禽,也有点心、绢花。 哪怕葛维历严肃地说了,朝廷是来帮助大家的,不需要大家的酬劳,但失去家人后对现生更为珍惜的人、死里逃生的人…… 却仍是自发地趁无人注意,送来他们的心意。 高宅解封的这天,秦歆屋门口堆满了礼物。 她都找不到地方下脚。 看着这些朴素又充满心意的礼物,她有些热目。 “娘娘,大家今早就有序回家了,这些……一时间很难退回去了。” 穗狩挠了挠后脑勺,对着失神的秦歆,犯愁地说道。 数目众多,别说退回去了,就是让他搬回去,都很困难。 好在,他们别的不多,随行的壮汉多。 秦歆早就好了,却没搬出去,她坚守到了最后。 然后将这些礼物带去给医护人员。 她在明处被人感谢,而这些默默无闻的天使,比她付出只多不少。 “大家,都涨俸禄!然后,今天收工后,酒楼大厨会来做庆功宴,放开吃喝——再好好睡一觉。陛下说了,等大家休息好了再随护送的官兵回京。” 葛维历等人肯定是要先回京的,但医护人员太累了,经不起连轴工作后的长途跋涉。 “谢陛下,娘娘恩典!” 秦歆怕她在这,大家拘谨,便出了高宅。 她来时就一个小包裹,走时没想到大包小包的,还真不少。 她一出门,就看到门口停着的马车,以及穿着狐裘等了她有一会的顾斐。 他肩上有一块水渍,应是雪花融化后留下的。 穗丰给顾斐撑着伞,看到秦歆便行了下礼。 顾斐伸手。 递了秦歆一只暖烘烘的手炉。 “我来接你。” 秦歆看着递过来的手,心口一动。 有他在,真好。 不管在这世界,她去哪,他会送,也会接。 她不会是孤零零的一个。 “好。” 马车内。 秦歆刚坐稳,解下狐裘,就被顾斐塞了个剥好的烤红薯。 她眼睛一亮—— 冬天能吃上一口热腾腾的烤红薯,不要太舒心了。 “顾斐,你简直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 捧着烤红薯,秦歆大快朵颐,双眼弯弯。 看着她鼓鼓的两颊,尽管不想煞风景,但顾斐还是没忍住嘴贱—— “秦歆,你胖了?” 刚来高宅那会,病得瘦了一圈,后来疫情控制下来了,心情好、伙食好、睡得好…… 可不就养了点肉? 秦歆咀嚼的动作一顿。 幽怨地盯着他:“冬天不养点膘,怎么抗寒?顾斐,你是不是不想我吃?” “嗯?” 顾斐无辜地挑了下眉梢。 “那你在我吃东西的时候提这么忧伤的话题做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胖点好——好看,可爱。” 嘴贱的人突然又嘴甜了下,秦歆一时不备…… 打了个嗝,被红薯噎着了。 她捶了下胸口,然后咳嗽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一副准备呕出来的架势。 顾斐忙给她递了水,同时有些郁闷地想。 他的夸赞,就让她这么恶心吗? 秦歆喝了水,缓过来后,脸都红了。 但不确定是为什么红的。 顾斐:这么难受,下次不在她吃喝时夸了。 秦歆:哎呀,顾斐夸我好看、可爱?他终于不瞎了! 内心暗喜,面上却不表,秦歆想,她是不会被三言两语蛊惑的。 第103章 庆祝,斩首与庆功宴 解封后的水悦城,恢复了往日的集市、热闹。 而第一个庆祝的“仪式”,便是在菜市口进行的—— 周峰在水悦城新生的第一天,正式被问斩。 菜市口的百姓络绎不绝。 哪怕天冷了,也要来围观这黑心肝的贪官被砍头的场面。 顾斐和秦歆没有去。 一是怕人多,他们去了会堵得更水泄不通;二是只有他俩知道,他们都不想看这血腥的场景。 主斩官葛维历,章知壬旁观。 周峰被堵住了嘴——出牢门前,他得知还是要被砍头,立即破口大骂暴君言而无信,还没骂完就被狱卒用他自己的臭袜子堵了嘴。 刑车来的路上,周峰还被百姓的臭鸡蛋和烂菜叶子洗礼过。 此时蓬头垢面、狼狈不堪地被迫跪在冰冷的斩首台上,一脸绝望。 “斩!” 葛维历丢下手中的牌子,掷地有声的一字落下。 刽子手喷出一口烈酒,洒在刀上,抬手,举刀,挥下—— 与此同时,在县衙后院。 秦歆和顾斐坐在院中大伞下,观雪煮酒烤肉。 雪花轻盈落下,在地面转瞬即逝,但以这个下雪量,皑皑白雪覆大地也是迟早的事。 “瑞雪兆丰年,明年,定是个好年。” 秦歆举杯,热酒醇香,她望向顾斐,如是说道。 顾斐将炉子上的烤肉转了转,手拿起旁边的杯盏,和秦歆碰了下。 “敬预言家。” 简短平淡的四个字,不知道为什么,秦歆像是被戳中笑点似的,没有立即喝酒,而是捧着肚子笑起来。 顾斐唇角扯了扯,手却伸到她背后,扶稳她的椅子。 等秦歆笑完,顾斐将烤好的肉放她面前的碟子里。 他看向菜市口方向,一边在肉上撒盐,一边来了句—— “应该已经行完刑了。” 秦歆斜睨了他一眼。 “你一定要在给我弄烤肉时,聊这事吗?” “……眼不见为净,没事。” 顾斐将烤肉递给秦歆,后者接过,端在手里便开始吃。 吃得一点犹豫都没有,哪里像是被他聊的事影响到的样子? 菜市口,周峰被处决,台子上的血水流下,染红了地面。 鹅毛大雪飘落,很快,便将这一块地方覆盖。 恶人被绳之以法,百姓大快人心,拍手叫好。 然后满意离开,归家去。 秦歆喝了点,便停下了。 “听见关勇的大嗓门了,走,我们去吃庆功宴。” 他们俩躲在这喝酒烤肉,但真正的庆功宴还没开始—— 赈灾告一段落,接下来的,便是论功行赏和回京事宜了。 和帝后同桌吃饭—— 关勇从坐下起就咧着嘴,手不住摩擦大腿,将因为兴奋和紧张冒出的汗拭去。 他满脸写着“我关勇也有这么出息的一天,可恶,好想吹给全世界听听”。 秦歆顿时忍俊不禁的。 “关将军,是不是应该请个画师,将这一幕画下来给你留念啊?” 本是打趣之语,毕竟在现实世界,这种时候想分享的人高低拿手机拍一张发朋友圈了。 在古代,画下来,都算是时髦的了。 不曾想,秦歆为这一桌子除顾斐以外的人提供了新思路。 “好啊!” 关勇拍着他的大腿,眼睛都睁得亮了。 他都没想到,除了他口述之外,还能用画像来留存这光宗耀祖的一幕。 章知壬秀气的面上也带了点期待,他只是个小县令,在水悦城出事前,他从未想过他这芝麻大的小官,有生之年还能见着京城里的大人物—— 更莫说还能和帝后一桌子吃饭了。 这简直是梦都不敢梦的场景。 王贞雄倒是还好,他经常见着天子,但一个桌吃饭…… 嘿嘿,他女儿都没这待遇。 “那赶紧的啊,找个画师来。” 葛维历已经起身了,别看他一张脸严肃得像是去审犯人,实际上,此时他的内心无比激动。 他真的是陛下和娘娘最信任的忠臣了! 陛下与娘娘提拔他、鼓励他,现在还像是一家人似的一块吃饭。 葛维历出去后,都顾不上打伞,便冒着风雪,去找城中的画师。 走到门口,衙役来了句—— “大人您何必舍近求远呢,县衙里就有个画功了得的画师。” “那还愣着干嘛?找来啊!你叫他直接去前厅,带着画具哈。” 葛维历急着回去喝庆功酒,听说县衙里有现成的画师,立时将这差事丢给了衙役,自己小跑着回宴厅了。 顾斐举杯,除了秦歆,桌上其余人下意识要跪着接了。 “既是庆功宴,都别拘谨。” 顾斐看向秦歆,后者习以为常地替他说真话。 他的人设,可太稳了。任何崩人设的事,都是因为他“宠妻”这不突兀的新人设。 “水悦城一行,多亏诸位爱卿鼎力相助,不辞辛苦,才保住了大部分百姓,减少损失。也让孤免去被小人构陷,失信于民的麻烦。孤与王后,敬诸位。” 他举杯,神色诚恳,王将军老泪纵横—— 陛下这些年冷冰冰的,可从未见他对谁这般诚恳过,更别说感谢了! 他鼻子通红。 葛维历眸光闪烁泪意,人到中年,终于有施展抱负之地。 关勇就更莫说了—— 他险些就当了反贼啊! 在见到陛下之前,他以为陛下就是大家传闻中的暴君,不顾百姓死活,残暴不仁。 但有些事果然眼见才能为实。 陛下不仅不是传闻中的那样,他还爱民如子,为百姓不惜涉险,更是能辨是非忠奸,赏罚分明。 当然,在众人这里,王后才是最出乎意料的。 她是玉国送来的和亲公主,却能为水悦城跋山涉水,不辞辛苦。 秦歆也举杯,她笑容明媚灿烂。 “那我就感谢诸位这一程团结相伴,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祝各位前程似锦,所得皆所愿!” “好!所得皆所愿!” 众人举杯,此时,他们只是为守护辰国的“个人”,其次才是天子、王后、将军、权臣、县令。 “愿我辰国繁荣昌盛,盛世太平!” 顾斐大概是有点酒劲上头,人都变感性了。 酒过三巡,关勇哭着抱着王贞雄—— “老王啊,我当初的确是瘦弱了点,但我是真心想从军的啊!嗝……我当年最崇拜的可就是你啊!” 王贞雄哭嚎着嗓子,回抱住他。 “你这矮冬瓜!脑瓜子也不灵活!当初我的兵在那一战死的死伤的伤,最后都没几个全须全尾回去的…… 你当年那体格,我是怕收了你,你跟着我送死啊……但,但老夫是不对,不,不该以貌取人!老弟,我,来,我敬你,向你赔罪!” 关勇闻言一把泪一把鼻涕往王将军身上擦。 哭嚎得秦歆双手抵着耳朵默默退出宴厅。 “今天,不醉不归!咱俩不打不相识,一醉泯恩仇!” 章知壬早就喝得人事不知,被衙役扶下去休息了。葛维历趴在桌上自言自语。 “你,哪里人?所犯何事?同谋几人?为何犯罪……从,从实招来!” 秦歆:“……” 这群人,没一个酒品好的? 她忙看向杵在门口站得笔直的顾斐,嗯,这个倒是安静。 顾斐扭过头见是秦歆,忽然转身伸手牵住她,就在走廊里跑了起来。 “喂,你带我去哪啊——” “咚!” 第104章 醉酒?秦歆落荒而逃 秦歆被顾斐壁咚了。 这……很突然。 他忽然拉着她跑到拐角处,二话不说就双手撑在她身后的墙上,将她圈在其中。 秦歆眸子睁了睁。 “你,你要做什么……” 顾斐面容平静,双眸幽深。 他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盯着秦歆,给她盯得有些…… 心跳加速了。 咳。 秦歆别过脸。 “有话快说,好好说,别整这些土的……” “秦歆,我渴。” 男人嗓音清润平和,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撒娇意味。 秦歆没忍住,将脸转了回来,四目相对。 “渴了就去喝水啊——顾斐你是不是醉……” 嘴?嗯,对,嘴渴了,找嘴。 顾斐轻轻眨了下眸子,然后低头,凑上那双正飞快翻动的两瓣柔软。 唇贴上去的瞬间,秦歆闭麦了。 眼珠子瞪得铜铃般大,心跳得和打雷似的响。 她放在两侧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衣裳,揪住。 顾斐居然…… 亲她?! 宕机的大脑刚恢复正常运作,秦歆便脸红得像是煮熟过。 她伸手推开顾斐。 顾斐却像只巨型章鱼,缠上她似的,一手箍着她的腰,另一只手还放在墙上。 他没有深入,只是将唇贴上去,笨拙地蹭了几下。 滚烫的呼吸喷在秦歆面上,叫她眼睫不安地乱颤。 她的手伸到顾斐的腰上,死死地揪他的肉—— 可恶,他有没有赘肉先不说,就这冬装厚实的,她指甲都要掰了,也掐不痛他。 秦歆刚要抬脚,顾斐就松开了她,脑袋往她肩上一放,一歪。 险些就滑倒。 秦歆冷哼了声,准备放任他倒地不起。 却忘了,他的手还死死地扣在她腰上,于是—— 眼见他们就要一块摔地上。 大冬天的,可不经摔啊。 秦歆眼疾手快将人往回拽,手扶着他的脑袋,放回她肩上。 然后抬手拍了几下他的脸。 “喂,别装了,才几杯啊,顾斐,醒醒,你给我醒醒啊。” 她又是拍又是掐的,自己手掌心都麻了,这人也没反应,闭着眼……死沉。 好,是真醉过去了。 也没人告诉她,辰王不胜酒力啊? 哟,差点忘了,她喝的酒没他们的烈,水悦城靠近边关,又值冬季,他们喝的是烈酒。 再者…… 看着这被她拍红了的半张俊脸,秦歆刚要抿唇,就克制住。 摇头叹了声。 顾斐很累,她知道的。 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哪怕水悦城的事告一段落了,但京城的、男主那边的消息,他都时刻盯着。 看这眼下的青黑也知道,多兢兢业业了。 秦歆叹着气,便认命地将人扶回屋中休息。 将人扶到床上,秦歆大喘了口气,叉腰看着床上安静的男人。 吹了吹额前的碎发。 却忽然一僵。 脸绯红一片。 她今天这是和顾斐……亲嘴了? 救命啊,她和她从前的对家,亲嘴了! 秦歆双手捂脸,心跳乱得很,她脑子也是乱的。 她红着脸快速扯过被子给顾斐盖上,鞋都来不及给他脱,就准备落荒而逃出去。 不过,她看到顾斐袖中飘落的一封信。 她匆忙捡起,要还给顾斐时,却看到上面提及到她的名字,她一顿,背过身去,便看了起来。 秦歆眸子一震,这群细作当真是歹毒,杀她不成,便干脆在玉国那造谣她已死,企图挑起两国纷争…… 就她那个便宜爹,肯定不会为了她难过,更不会与辰国大动干戈,但不妨碍他借这个事敲竹杠。 秦歆看得眼底起火,暂时灭了脸上的燥热。 ——好你个许昌明啊,算计我的小命不说,还算好了我“死”后的作用。 玉国之行,看来是要提上日程了。 秦歆抿着唇,总觉得上面还残留男人温软的触感…… 她咬了下手指,转身将信放回原处,然后出去了。 “穗狩。” “娘娘?您有何吩咐!” 穗狩屁颠屁颠地一叫就到。 秦歆看着这已经快姓“秦”的小护卫,十分满意。 “点几个靠谱的,警觉性强又能护得住我的帮手,明日,我们便乘水路去玉国。” 这是一条无比快的近道,只要船日夜兼程,不需五日就能抵达玉国。 她必须赶在玉王盖棺定论她已死之前,赶到玉国,采取行动—— 收拾收拾,她就带着画像替女主说门远亲! 秦歆执行力极快,她快速安排着底下人,准备干粮、药品,顺带将张医女还有一名御医也带上。 对她来说,辰王宫比玉王宫更像是她的“家”。 玉国,充满未知,她需多做点准备。 是夜,县衙灯火通明。 秦歆已修书给沈戟—— 还好当初沈戟给她留了传信的地址。 希望沈小将军能派上点用场。 顾斐揉着发胀的额角,醒来时,就发现已是深夜。 他哑声唤来了穗丰。 穗丰很快就进来。 “陛下。” “王后呢?” “……在筹备。” 陛下真是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娘娘啊。 穗丰垂头。 “筹备?” 顾斐撑着床沿起身。 “娘娘联系了一艘船,明日一早启程去玉国。” 闻言,顾斐的酒醒了一大半。 他抬眸,摸了摸袖中的信,还在。 但他就是觉得,秦歆应该是看到了…… 怎么看到的? 他怎么断片了? 电光火石间,有个他壁咚秦歆的片段一闪而过,再然后,就记不住了。 顾斐揉着眉心。 他大概是最近太辛苦了,居然连辰王的酒量都继承失败了。 “她在哪?” 穗丰说了句“后院”,顾斐便出去了。 穗丰:“……” 陛下甚至都没打算让他去将娘娘请过来,而是亲自去寻…… 这患难后,感情更深厚了。 那他找的话本子,是不是应该往婚后更甜蜜的方向找? 毕竟,他好像发现了了不得的一件事——陛下在意娘娘,远比娘娘在意他得多。 顾斐在后院看到正和英英堆雪人的秦歆。 他原本要上前问她的脚步,便停了下来。 “娘娘,这雪人的嘴呢?” 英英看着秦歆堆的雪人,胖嘟嘟、圆眼睛长鼻子的,但…… 唯独没有嘴。 她立马奇怪地问秦歆。 正准备给雪人做手臂的秦歆,一听这话,手中团得紧实的雪球被她徒手掰碎。 于是,顾斐就听到,女人几乎是从牙齿缝里传来的一句—— “要什么嘴?好变登徒子雪人,乱亲人吗?” “……” 这又是哪门子逻辑? 英英看到顾斐了,忙丢了手里的雪球,规矩行礼。 “见过陛下。” “嗯,你俩挺有闲情逸致的。孤找王后说事,你先去别处玩。” 秦歆一听他这没事人的语气,背脊一僵,再看雪人憨态可掬的脸,登时就是一拳—— 嘭。 这下,雪人连“脸”都没有了。 第105章 暂别,各自奔向新支线 ipaoshuba.net 顾斐来,秦歆还以为是为了他醉后耍流氓的事,谁知,人和失忆了似的,开口问的便是—— “你看到那封复写版的修书了?” 秦歆眯眼:“你来找我,就为问这个?” 顾斐看她这危险的眼神,便深思熟虑了下。 哦,醉酒壁咚的事还没赔不是。 “昨天喝多了,抱歉,你送我回去的?” 他略带尴尬,却又轻巧的一声“抱歉”,叫秦歆觉着她好像很在意那个吻似的。 她咬了咬腮帮子,神气地仰起头。 “嗯,行了,多大点事,翻篇了。” “你不生气就好。” 顾斐深深吐出一口气,然后便回归到正题。 “我要去一趟边关再回京,玉国情况不明,你带着我的圣旨和一队精兵去。” 秦歆白了他一眼,转身继续堆被她一拳打爆脸的无辜雪人。 “知道了,知道了。” 嗯?怎么是这个反应? 顾斐绕到秦歆对面,蹲下,看着她面前高高胖胖的雪人,不禁笑道。 “我帮你?” 秦歆眼睛都不带抬一下。 “让让,挡着光线了。” “……” 顾斐想了下,才问:“我昨天除了壁咚你,是不是还做了什么冒犯的事?” 堆雪的动作一顿,秦歆缓缓抬眸,直勾勾地望着顾斐看了好一会后。 确认这厮没撒谎。 好家伙,断片断得恰到好处是! 她双唇缓缓往上扬,将手中的雪球丢顾斐手里。 “没有,就是你这酒量酒品都不行,趁早戒了。” 说着,拍拍手,起身,回屋。 等今晨顾斐起来,秦歆就已经带着人装船准备出发了。 他急匆匆赶到码头,她在船上,他在岸边,几步之遥,却隔着陆与水的隔阂一般。 船启动,顾斐忙高声道—— “秦歆,万事小心!我等你!” 秦歆双手背在身后,本想继续高冷,听到他喊她的本名,听着“我等你”三个字…… 她抿了抿唇,朝他点了下头。 “嗯。” 船逐渐驶离岸边。 秦歆看着岸上朝她挥手的男人,她傲娇地转身回了船舱。 英英钻出来,给秦歆倒了杯茶。 “娘娘,行船路上会碰到水面结冰的情况吗?” 秦歆趁着只是下雪还没零下结冰,便带着人马上船了。英英说要见世面,非要跟着来,秦歆耐不住她的央求,便带上了。 “不会。” 往玉国去,气候只会比辰国暖和。 英英见秦歆斩钉截铁,双手捧脸,不禁感慨。 “娘娘真厉害,什么都知道!跟着您,一定会见到更广阔的天地!” “你是跟着你自己的双脚、双眼,去看天地。” 秦歆淡定说着,低头喝了口茶,嗯? 她挑了下眉梢。 英英立时道:“这是陛下让人送来的,说您喜欢喝这款梅子茶。” 秦歆便没说话了,下意识回头。 雾蒙蒙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了。 她收回视线,看向茫茫前路,这次是明确的单独行动—— 不知再见要多久了。 她…… 还没找他算账呢。 …… “你找的什么画师……咋将我画得凶神恶煞的?” 顾斐回来时,还来不及整理离别的情绪,就见关勇在县衙里追着葛维历,手里还拿着一幅画,嗓门忒大。 他下意识要绕路。 “这,县衙差役推荐的啊,这不挺传神的吗?” 葛维历摸了摸鼻子,他总不能说,后来一问才知道,找了个画罪犯的画师…… “你看,娘娘这不挺灿烂漂亮?陛下不很是俊美非凡?你长得磕碜,你别赖画师啊。” 关勇:“……”好气人啊,怎么还侮辱人长相呢! 顾斐一时好奇,便凑近,手一伸,就从关勇手里抢过了画像。 画上他们围桌而坐,他和秦歆紧挨着,居画正中。 画师很细致,甚至将他们交叠的袖子都画出来了。 秦歆巧目盼兮,唇角上扬,的确如葛维历说的那般—— 灿烂漂亮。 而他,端坐、矜冷,唇角却也是微微上提的,仔细看,他的眼睛,在看她。 旁边葛维历五官严肃,坐得笔直;王将军笑得慈祥不见眼;章知壬秀气儒雅…… 唯独这关勇一张脸见牙不见眼不说,脸还忒大,想笑却不敢笑的样子显得十分别扭,手放在大腿上又拘谨又粗犷—— 画师甚至给他的短腿都画出来了。 怎么说,属于是将犯罪嫌疑人的特征都画清楚了,但,半点美化都没有啊。 顾斐没忍住,唇角抖了抖。 也难怪关勇要以下犯上追着葛维历质问了。 搁谁看了会满意啊? “嗯,画得不错——孤说的是孤与王后。” “……” 关勇的五官立马皱到了一处。 葛维历这个审讯惯了的刑部尚书,此时都没能忍住,笑出了声。 陛下还真是,专挑心窝子戳啊。 被这两人打个岔,顾斐的心情也好了点。 他看向船行驶的方向,露出一个笑来。 希望秦歆这一路一帆风顺,一路平安。 至于他—— 也要赶紧去准备他该做的事了。 “葛爱卿。” 顾斐将葛维历喊到书房说话。 “孤要去一趟立山城,你带着医官以及一队官兵先回京城。你回去后,先去见太后,确保宫中无恙。” 葛维历听顾斐说明辉国潜在的阴谋,眉头紧锁,唇抿成一条直线。 “臣,定会守好京城,待陛下归来!” 帝后为辰国社稷,都在外奔波,却将守卫王宫都城的重担交给了他,足见重视。 既承君此重任,他定生死不负。 与此同时的辉国王宫中。 “一点消息都没有?” 许昌明看着今日的天色,乌云密布—— 一场暴风雨要来临的前奏。 负责接收情报的暗卫,看着主子阴晴不定的脸,一时不敢吱声。 “说。” 但男人手中的笔置于砚台上,头顶玉冠上的黑曜石,叫他看起来更为冷傲不可侵犯。 一如他此时冷酷的眼眸。 “还没……不知道是不是水悦城瘟疫解除了……派去的人许是想低调,不敢顶风作案?” “你知道的,孤最讨厌不确定的回答。” 许昌明看着他画的军师布防图,不知画了多少次,但—— 始终没能践行。 不敢相信,若能践行,会是多宏伟的一项计划。 “主子恕罪,属下这就去联络。” 暗卫拱手,便要出去。 “不用了。” 许昌明将心中早就烂熟的图纸攥住,捏成一团,再烧毁。 “看来,顾斐也不是个废物。” 那他水悦城下的这步棋,是废了。 是时候走下一步了。 第106章 呆爹开门,逆女杀回来了 经过几日赶船,秦歆很快就带着人抵达了玉国。 他们到了玉国境内,还要赶两日陆路,才能到玉国京都。 几日的水路,行得英英这个旱鸭子,吐了几回了,当双脚沾地时,她又满血复活。 “娘娘,玉国的女子都好美啊。” 秦歆为方便,作的男装打扮,英英作婢女的打扮,其余人则扮成家丁。 当然—— 这么一行人,还是很容易引起注目的。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没有路引,走开,不然一律当细作抓去大牢!” 他们来到玉国城门前时,便被拦住了。 不待秦歆琢磨,此时亮出身份合不合适时,便看到了城内负责盯守城兵的小将军,脸帅得很眼熟。 这不赶巧了吗! “沈小将军!” 秦歆手中的折扇高高举起,摇晃了几下,试图引起那边站如青松的沈戟。 沈戟听着这道称呼,星目往声源处寻来。 “退后,老实点!别乱攀关系。” 守城兵想用刀柄推秦歆,穗狩想也不想就往前横了下他的佩剑。 “怎么,想找事?” 就在僵持不下时,沈戟越过入城的人群,再拨开围着的小兵,走到秦歆跟前。 “将军。” 守城兵拱手,恭敬打招呼。 沈戟看着眼前的秦歆,不由得双眉一拢。 瞧着有点眼熟?但又……着实眼生。 但他目光扫过秦歆身后的人,认出几个练家子,且从他们的鞋上看出眉目,立即将枪往前一挥。 直贴秦歆面门。 穗狩剑出:“放肆!” 他身后的官兵也纷纷抽出藏起的佩刀。 这阵仗,立即叫守城兵如临大敌—— “他,他们莫不是来攻打望都的!” 玉国都城叫“望都”。 秦歆无语失笑。 带这么点人就能攻打玉国都城? 她这便宜爹自己昏庸懦弱便罢了,养的兵……也一个德行啊。 秦歆抬手,淡定地将寒光乍现的红缨枪往一旁推了推。 “沈戟,是我啊,男装你就不认识了?” 没想到自己这番乔装……如此成功,秦歆汗了汗。 她撕下假胡子,拽下鼻子边的假黑痣—— 立即从一个精明的商户,变成清秀小书生。 如果她能将“张飞”一样的粗黑眉毛也搓掉的话,就更好辨认了。 沈戟显然有点不记得秦歆的声音了,但秦歆这么一“卸妆”,他就认出是谁了。 他眸子一颤,似是很震惊,然后便是狂喜。 忙退后一步,拱手,垂首,便行礼。 “见过七公主!” 沈戟周围的守城兵一听,什么?七公主? 王宫里哪有行七的公主哇? “本宫这次奉辰王之命,回母国省亲,顺带有些事要同父王商量。” 但当秦歆“辰王”两个字一出来,这些守城兵便恍然大悟。 哦,这就是那位,流落山野,一找回来就被送去辰国和亲的七公主啊。 见秦歆这精气神面貌,不像是会被暴君蹉跎的…… “快放行!” 沈戟忙迎秦歆入城,她奉的辰王之命,自然该是和她假死那事有关的。 待被放行,入城后,沈戟便立即问秦歆。 “公主,到底怎么回事?为何宫中会收到信报,说您——” “说本宫身死水悦城?” 秦歆接过话,然后唇一提。 “自然是为了挑拨两国邦交的。所以本宫须亲自来,才能验证事情真伪。” 闻言,沈戟不仅松口气,他愁容都没了。 “太好了,您没事太好了!末将求七公主,救救五公主!” 嗯? 难怪刚在城门口看到这小将军一脸不得志的模样。 他爱慕的五公主,出什么事了? 大概是太紧急,沈戟都巴不得秦歆赶快入王宫,便安排了一辆马车。 边赶车边和秦歆交代原委。 “岂有此理!” 秦歆听得拍了下桌子,脸上笑容尽褪。 她冷哼了声:“弱国无邦交,我只道他是一时懦弱,不想就是个怂包,被打多少拳就退多少步的!” “公主慎言!” 沈戟负责驾车,听见车厢内传来秦歆压低音量却没压着火气的一句,不禁面色一肃,忙劝诫。 但秦歆却不惧。 “卖女求荣了一回,便有第二回,我该想到的。” 只是没想到玉王这个渣爹,不仅对她凉薄,还平等地对待除女主外的每个女儿。 事情是这样的,沈戟说,当玉王收到辰王新后薨了的消息后,他第一反应是害怕辰国因此和玉国断了姻亲,便想着再送一个公主去辰国和亲。 好借着辰王对秦歆的“愧疚”,逼着辰国接纳新的王后,再顺带谈条件。 可是宫中适婚配的公主,就只剩下五公主秦姣和六公主秦如珠了。 玉王自然舍不得心肝肉一样的女主,便无耻到,一拍大腿,定下将已有婚约的五公主秦姣。 沈戟自然不干,玉王便驳斥了他,停了沈戟的职,将他丢去守城门。 秦姣性子温婉,这次却一反常态地刚烈不从,跪在玉王寝宫外,求他收回成命。 玉王不听,便由着她跪。 沈戟进不去宫里,恨不得杀进去,可他知道他不能—— 若他杀进去,不但保不住他心爱的姑娘,还会连累沈家满门,以及秦姣的母妃。 是以,沈戟做好,半路截亲的准备,他甚至…… 谋划了私奔。 没想到计划还没启动,活着的秦歆就回来了。 “慎言什么?如今我是辰王后,带着辰王的旨意和亲卫,玉王只会将我视作座上宾。沈小将军,你别急,五……姐拿他没办法,我可以。” 早就看这渣爹不顺眼了,当初害她漫山遍野逃亲数回,现在她秦汉三杀回来了—— 就看呆爹敢不敢开门了。 沈戟一是有种—— “一山还比一山高,恶人自有恶人磨”的荒谬错觉。 七公主这气质,不减当初,感觉更嚣张了怎么回事? 一定是…… 辰王给的底气。 不过,他内心第一次如此阴暗地想,陛下欺软怕硬也挺好,这样,姣姣就不用被送去和亲了。 “公主,当初真的,对不起。” 但沈戟还是对秦歆感到抱歉。 刀子落在他身上了,他才知道这么疼啊。 秦歆愣了下,然后古怪地道—— “嫁辰王,真这么生不如死吗?” “难道不是?” 沈戟一时不备,将大实话说出来了。 “……” 秦歆干咳了声,尽管顾斐欠抽,但,辰王的暴行,别一直按她顾狗身上? “不是,我过得风生水起,小人得志的。” “……” 谁这么一本正经地说自己“小人得志”啊。 第107章 姐妹,五公主秦姣 “且慢。” 行至王宫门前,沈戟看了眼秦歆身后乌压压的护卫,拱手向秦歆请示。 秦歆明白,莫说她现在在大家眼中是辰国人,就算她还是玉国公主,也不能带这么多人进宫。 进宫见天子,不能带兵刃,这点她还是懂的。 不过秦歆惜命,她便只让穗狩和几个身手好的解刀同行。 待她去探探玉王宫的水,再安置其余人。 沈戟带路,但走了没几步,就被拦下。 “沈将军,陛下有令,不见你。请回——” 甩着拂尘的太监,一脸刻薄讥诮地说着。 秦歆贴脸开大,对着他翻了个白眼。 皇帝不得势太监倒得会仗势的。 她这一个白眼翻得老太监立时伸手指着她,尖细着嗓音斥道。 “你,你又是哪来的?放肆!” “你才放肆!” 穗狩见这太监用手指着自家娘娘,伸手就一掰,比太监更凶。 “啊啊啊,咱家的手,来人啊……” “这位是七公主,也是如今的辰国王后。” 忍无可忍的沈戟,语气有些冷地对太监说道。 陛下身边豢养的都是些什么小人? 他深感悲哀。 “什么?你说她是便是?沈将军,你莫不是为了阻止五公主的婚事,便随意找了个冒牌货来糊弄陛下!” 老太监是玉王跟前的红人,对沈戟这态度…… 秦歆捶了下腿,有点累了,也有点没耐心。 “我说——” 她出声,然后拿了顾斐的圣旨卷轴,却没给老太监,而是挑眉傲气道。 “既然你阻碍本宫回宫见父王,不将本宫这个七公主放在眼里。那就让玉王亲自来接辰国王后。” 玉国七公主这晦气身份,她还不稀罕认领呢。 穗狩十分骄傲地挺了挺胸:“王后娘娘奉陛下旨意来使,见娘娘如见我们陛下!” 嗯? 秦歆看了眼穗狩,后者侧过头,小声道:“陛下交代的,您要是被为难了,就搬出他来。” “……”哼,稀罕? 沈戟冷冷扫了眼老太监身后的宫人。 “本将军岂敢欺君?这是辰王后,没假。” 老太监看到圣旨时,就有些傻眼了。 再听穗狩这威风凛凛的狠话,更是膝盖软了。 忙不迭向秦歆赔罪。 “原是七公主……” 在秦歆不屑的目光下,他硬着头皮,打了下嘴巴,讪讪改口—— “瞧奴才这嘴,辰王后您远道而来,陛下定是高兴父女重逢,您请,奴才这就去通传!” 说完便屁颠屁颠往回跑。 沈戟眉心拧起,十分不屑。 秦歆看了他一眼,默默同情了他一把。 沈将军一看就是那种忠君爱国、义薄云天的好苗子,只可惜,乱世中、昏君底下的良将,自古—— 要么不得壮志,要么不得善终。 一行人,便在宫人的拥护下,往前继续。 很快,便来到了玉王的寝宫前。 一道纤细的身影,正跪在那。 这是秦歆第一次见秦姣。 她这身体的姐姐之一。 秦歆没有出声,打量这跪都比旁人要优雅好看的女子。 书中对她笔墨不多,多也没用,她又没怎么仔细看。 秦姣比秦歆矮上些许,也瘦,但不会给人孱弱之感。大概是她的气质,那种空谷幽兰,高洁却又温婉的气质。 没看清正脸,秦歆正要绕到正面欣赏下美女时,就听到里头传来玉王不耐烦的一声—— “让你和亲是无上荣光,让你去享福的,别不识好歹!” 啧,光是听这施恩的口吻,秦歆就拳头硬了。 “七妹之事还未查证,就算她真的殒命,身为她的母国,我们理应为她收殓,讨公道。岂能在这个时候,再送一个公主去豺狼窝里? 一味委曲求全并不能让玉国强大,女儿恳请父王,收回和亲的成命!” 秦姣声音如清泉过石,很是好听。 声线细而柔,但此时这番话说得却有力。 她说着,双手交叠,两臂端于一条线,背脊笔直地伏地、叩首。 后来秦歆才知道,这也是秦姣第一次,反抗了她的父王。 秦歆有些唏嘘,她和秦姣是陌生的亲姐妹,没想到自己“出事”后,倒是这个没见过面的姐姐想着她。 再听里头—— “哼,出嫁从夫,讨什么公道?你敢和辰王叫板吗?莫说是豺狼窝,只要辰王肯要你,哪怕那是地狱,你这一遭,也该为玉国为你的父王蹚!” “陛下……” “你没看到孤在忙吗?你来做什么……” 后面没有说话声,倒是有一阵噼里啪啦声,估计是听完老太监说秦歆回了,玉王惊吓之际打翻了什么。 而沈戟已经气红了眼,上前,便弯腰要搀扶秦姣起来。 他没想到,陛下竟连做戏都不肯了,直将目的说给秦姣听。 姣姣定是很寒心,她的父王将她当做一件物品,随意处置。 诚然,玉王刚那一番话,叫秦姣面容惨白,眼神灰暗。 她看到沈戟时,眼眸微红,却没哭,只是哽咽着,小声道。 “沈戟,对不起,对不起……我……” 我不能嫁你了。 秦姣抿紧了唇,说不出这句。 他多想娶她啊,为了她,做了那么多,可她却连他们的婚事都守不住。 她要食言了…… 秦姣闭了闭眼,将苦楚咽下,含泪望着眼前这个伴她长大,无数次保护她,爱着她的小将军。 心如刀割,声音沙哑地起了个头。 “沈戟,我们——” “的婚事作罢”这几个字还没能如吞刀子一般说出,就被轻巧行至身前的一人,抢了话。 “那个,打断一下。” 秦歆觉得,她到的时机是真好啊,正正好能解救一对苦命小情侣。但她还没嗑上这对,就听见“女主”张嘴,那一副要诀别分手的模样,调太悲了,她不忍,只好出声打断。 她站在台阶上,蹲下,双手交叠,放在膝上,璀璨的眼眸里满是好奇与友善的笑意。 这笑,一下晃入秦姣的眼帘。 叫她怔然。 “你是?” 秦姣礼貌地望着秦歆,没有做多打量,但秦歆却欣赏这果然如背影如声音那般清水出芙蓉、幽兰出尘的美人。 她如兰却又带着竹的骨气。 秦歆第一眼,就对这个姐姐心生好感。 她朝秦姣伸出手:“介绍下,我是秦歆,你的……七妹,也是辰国王后。” 秦歆?七妹…… 秦姣眸子瞪直,她微张了樱唇,很是惊讶。 不禁看向一旁的沈戟,无声询问他。 沈戟朝她点头,少年自从见着她,一双眼便再也看不到别人。 得到沈戟的回答,秦姣握着帕子掩唇,眸光闪动。 不由双手轻轻搭在秦歆肩上,摸了摸,似在辨认活人的温度。 她眼眸含泪。 “你,你还活着,好,真好。” 秦歆看出来,那不是对她活着能救他们这对苦情人的激动,而是真切地对妹妹活着的喜悦。 一时间,秦歆看热闹的心褪了个干净。 此时她感知到,这身体血缘关系的神奇,看到秦姣,她便觉得亲近。 而看秦姣这般欣喜自己活着,她油然而生一种情感—— 这个姐姐是好的,我要护着她! 第108章 接风,玉王独角戏 “哎哎,父王可怜的小女儿啊,你,你没事,太好了!” 秦歆在这世界刚生出的第一缕亲情,还没来得及落地,就被身后那道心虚的声音打碎了。 姐妹温情暂停,容她先和渣爹过过招。 秦歆回头,刚换上逆女的冷脸,就见,一道黄袍加身的身影,径自越过她—— 跑向了英英。 “诶,小七,你这般瘦小吗?” 英英惊恐地躲闪开,才没被抱住,她躲到了护卫身侧。 求助地望着秦歆,满眼写着:娘娘救命,这有怪大叔! 秦歆:“……” 直接气笑了。 真是够荒谬的,就渣爹这眼力劲,她要是真挂了,估摸着他去奔丧,哭坟都能哭错。 她这一笑,其余人却笑不出来。 穗狩等跟着秦歆也算历经生死的随从,不由得对玉王不满。 这是什么父亲啊?刚听他对养在身边的女儿都是那副德行,对他们娘娘,只会更无情。 天晓得娘娘在嫁入辰王宫之前,受了多少委屈。 沈戟面上都替辰王臊得慌,咳了声,提醒道—— “陛下,辰王后,在这。” 亲耳听到玉王怎么对秦姣的后,沈戟也不用“七公主”这个会被当做枷锁套的称谓称呼秦歆了。 秦歆站起来,抱着手臂,此时的站位,她居高临下,玉王狼狈居下。 她淡淡睨着一脸窘色的玉王,在他身上充分看到了“酒色”的长期作用。 一个虚浮、身材略走样的平平无奇的中年男人。 玉王被秦歆这双眼不客气地审视着,竟有些气短,他抬起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 讪笑着往回圆:“哎,父王听闻你不幸……一时伤心欲绝,这眼睛啊,都哭肿了,方才都看走眼了。” 看着眼前男装打扮的秦歆,玉王心想,这埋汰样,谁能想到会是他女儿啊? 再说,他也没见过这女儿。 秦歆意味不明地接了句:“也不是第一回走眼了,没事,您一把年纪,正常。” 玉王:“……” 他今年才三十七! 他眯眼,有些不悦,但看着秦歆带的人,再看她此时这“飞上枝头变凤凰”不认人的嘴脸,便只能继续扮演“慈父”。 “方才那都是和你姐姐说的气话,你别往心里去。父王身为一国之君,很多事身不由己。” 秦歆不和他来这套,抬手制止他的煽情戏码。 “本宫与玉王这是第一次打照面,互相不熟悉实乃正常。不过——您未曾验证本宫生死,便草率要送另一个公主去辰国,意欲何为啊?” 这会的玉王,自然是要哄着秦歆。 他不禁埋怨地瞪了眼秦姣,眼神哪里是父亲看女儿的?分明就是看仇人了。 秦姣垂眸,苦笑。 父王定是怪她无意引出他的真心话,叫七妹妹听见。 七妹没找回来前,七妹的生母哭得眼睛都瞎了,也不见父王派人去寻一次;需要女儿和亲了,便将七妹找回来了,不顾七妹意愿将她送去和亲…… 如今被他当做弃子丢出去的女儿风光回来了,他便又伏低做小,想挽回父女情分。 天底下,哪有这般狠心薄情的父亲? “误会,都是误会!”玉王走到秦歆跟前,一脸的慈祥,眼里带着讨好。 “都怪那封信报,竟有人假传消息!害父王以为你惨遭不幸,为保你的母国,父王只能将丧女之痛先咽下,强打起精神筹谋啊!小七,你要理解父王的苦心……” “接风宴什么时候吃?” 面对玉王声泪俱下的做戏,秦歆却四平八稳地说了一句。 可以说是风马牛不相及到极致了。 “啊?” 玉王演得十分投入,却不想秦歆是这个反应。 他愣了下,看向身后的太监——孤刚没留意听,她说的啥? “本宫饿了。” 秦歆手背在身后,简明扼要的,然后又转身看向沈戟。 “沈小将军,当初和亲路上承蒙你关照,才能顺利到达,本宫一直记着你这份人情,正好有机会,不如去你府上做客?五姐姐也一起。” 说着,便准备走了。 意思是,玉王不款待,她就带着人马去将军府吃了。 沈戟眸光一闪,英气的脸上满是猝不及防的愕然。 唯有秦姣感激地看着秦歆。 七妹妹这是在帮她。 当初沈戟从辰国回来后便说这妹妹是个极讲义气又磊落的姑娘,现在见到真人,秦姣想,比想象中还要令人喜爱。 恣意明媚,快人快语,不会被裹挟。 父王这样刚愎自用的父亲,都说不过她,还要讨好她…… 除却她如今的身份,一部分原因还是她这份不卑不亢的自信与无人敢折的傲气。 去将军府吃?那怎么能行! 玉王忙绕到秦歆面前,双手伸出,做挽留状。 “是父王不好,父王考虑不周。小七啊,你一路舟车劳顿,肯定是累了饿了,这样,让——让你五姐带你去梳洗打扮,然后吃接风宴?正好,你还有几个姊妹,父王替你引荐……” 秦歆本就是将他的,怎么可能真去将军府吃? 那不是给沈戟拉仇恨? 她只是想将这个“人情”送沈戟,让他能立得更稳。同时又岔开玉王烦人的煽情环节。 不过玉王后面一句,叫秦歆心思一动。 来书中世界,秦歆还没见过女主—— 倒是挺想看看这世界气运独宠的“女儿”。 “好啊,五姐,那就劳烦了。” 说着,穗狩自觉跟上,秦歆招了招手,将英英也带上了。 “沈将军,还麻烦你安置下本宫这些属下。” “是。” 等秦歆离开,玉王一改面上的慈爱,甩了下袖子。 “什么东西!逆女!” “陛下,慎言。” 吩咐人带着秦歆随从先行离开的沈戟,听了这话,面无表情地恭敬提醒道。 对玉王这两副面孔感到不齿,却又碍于君臣之道,没表露。 玉王听到这声,立即面色一变。 虽然不悦,但他还是看着沈戟,笑道。 “沈戟,孤还是看好你做孤的女婿的——既然你喜欢五公主,就得和孤一条心,懂吗?” “沈戟忠于玉国,忠于君王,陛下放心,沈戟嘴很严。” 玉王却不喜沈戟这臭石头一样的脾气,甩袖离去。 “华公公,好好设宴款待辰国使臣,知道吗?” “是,陛下。” 辰王后没死,玉王现在反而觉着不安了。 到底不是从小养在身边的,半点都不亲。 玉王眯了眯眸子,琢磨着怎么和秦歆打好关系。 已经给这便宜女儿不好的初印象,接下来,可不能扫了她的兴啊。 第109章 女主,啊这该死的光环 秦姣将秦歆带去了她的寝宫。 随即安排人伺候秦歆沐浴换身行头。 秦歆不适应,忙摆手。 “免了,我自己进去,让她们在屏风后待着。” 本就不习惯被人看着洗澡的秦歆,身边没有侍女欢儿和双儿后,就又回归最初的模式。 自给自足。 但这落在心思细腻的秦姣眼里,便很是心疼。 本也是金枝玉叶,就算不受宠,也是王室女,流落民间十多年,没享受过一日公主的待遇,却承受了“公主”身份的无妄之灾。 在秦姣同情的目光里,一无所知的秦歆,走入内室,沐浴。 “松月,去准备些特色茶点。” 秦姣温声示意自己的宫女去给秦歆准备吃的。 于是,等秦歆换上秦姣准备的仙气飘飘的宫裙出来时,吃的就备好了。 她也不客气,上前就准备吃。 穗狩眉头一跳:“娘娘,让属下先——” “试个毒”的话没能说出口,就见秦歆伸手捻起就开吃了。 “……” 好,娘娘定有她的考量! 快饿死了的秦歆,直接端起碟子就填肚子,还不忘给英英分了几块。 秦姣看她这般,秀气的眉眼更是心疼。 穗狩瞧见了,心下琢磨—— 莫非,娘娘是想博取这位五公主的同情,以便在玉国王宫行动? 想到这层面的穗狩,暗暗点头,觉得他无意间明白了娘娘的深谋远虑,便对秦歆更为崇拜。 玉国局势不明,王宫未必安全,娘娘先帮了五公主,现在和她拉近关系,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等秦歆填了个半饱的肚子,这才喝了口润嗓子的茶,舒服地喟叹—— 接风宴肯定是吃不饱的,那么多人盯着,她也没法干饭。 聪明的人,宴席开之前就先吃点。 抬眸,秦歆就见穗狩满脸崇拜地望着她,不禁古怪地歪了歪头。 也没吃几口啊,不会是崇拜她胃口好? 还是觉得她在玉国王宫适应能力太好,心大? 秦歆拿手帕擦了擦嘴角,起身,便向秦姣道。 “多谢五姐款待,走,去宴席殿。” 走到半路,一着粉底勾金线宫裙的女子小跑着撞过来。 眼尖的秦歆,立即拉着秦姣往一侧躲开。 才避免被撞到。 女子环佩铃铛,不慎,便摔在地。 双手微微撑地,她无辜回头—— 眉眼如春水,娇憨天真,两颊有浅浅的酒窝。 糟糕,秦歆觉着,这位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女主了。 因为—— 这该死的自带屏蔽周围人,让人注目的能力,太像女主光环了。 在秦歆的审美里,她更偏爱大气舒展的美,比如秦姣这样的,但此时她却移不开眼,只盯着眼前这无辜、好奇望着她的女子。 系统:是秦如珠。 忽然上线的系统,冷不丁提示了一下。 秦歆:这名字……男女主的名字,怎么说呢,都挺难听的? 系统:只有她如宝如珠,是玉王的掌上明珠,难听什么? 秦歆:…… 好,和男主绝配。 “六妹妹,快起来。” 反应过来的秦姣,忙上前。 还未搀扶上,便被一彪悍的嬷嬷挥开了手。 “奴婢的小公主啊,您怎么摔了?是谁干的?” 嬷嬷将秦如珠扶起来,心疼地左看右看,然后检查了下秦如珠的手,拿帕子轻轻擦了又擦。 “嬷嬷,没有,是我方才跑太快了,自己摔的。” 秦如珠笑靥如花,看着弱不禁风,但却很好说话的样子。 秦歆将秦姣拉到身后,果然,那嬷嬷转头就望向秦姣—— “五公主,方才老奴明明瞧见,是你们先避开,老奴的公主才摔倒的。一会可有宴席,六公主是嫡公主,陛下与娘娘的心肝肉,您是姐姐,怎么不知道护着点?” 嬷嬷的指摘,叫秦姣面色一臊,她温声向秦如珠道歉。 “六妹妹,对不住,方才是我没及时拉住你,你没摔伤?要不要请个御医来?” 这个妹妹,自小体弱多病的,所以父王与王后格外宝贝,要是她真有个什么闪失,届时,王后定要发难。 秦姣的母妃不受宠,她怕给母妃惹麻烦,便忙致歉。 秦如珠忙摆手,像只无辜的小兔子,无措地摇头。 “没有,没有。不是五姐姐的错,是我莽撞。嬷嬷,您别生气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是啊,没记错的话,这位公主比我还长半岁呢。” 秦歆怕秦如珠真有女主光环,便眼睛看向别处,漫不经心似的说了句大实话。 这嬷嬷夸张得,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八岁,不是十八岁。 被秦歆这大实话一打岔,场面有些尴尬。 年纪小的英英,没怎么见过王孙贵族,便没忍住,笑出了声。 等被那嬷嬷凶狠地剜了一眼,英英忙捂着嘴,紧张地看向秦歆。 无声传递着“娘娘,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的不安和懊恼。 秦歆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 还没安慰呢,就听对面的嬷嬷厉声道—— “哪里来的没规矩的小丫头,竟敢对嫡公主不敬?” 秦姣眉头轻蹙,低声道:“嬷嬷,她们是辰国使者。” 这张嬷嬷,是凤仪宫管事的,独大惯了,因为过于保护六公主,有时行事说话有些过分。 秦如珠一双眼不安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细声细气地劝张嬷嬷。 “嬷嬷,只是个小孩子……” “在玉国王宫,便要遵玉国的规矩。不过是个婢女,岂敢造次?” 张嬷嬷却端着架子,她显然知道秦歆的身份,所以没冲着秦歆,但也没多尊重秦歆—— 在她看来,七公主就算没流落乡野,也是个宫女生的,怎么和她家嫡公主比?如今不过是命大,嫁去辰国还活着回来了罢了。 一个无权无势没背景的空壳子王后,有什么好怕的? 穗狩刚要上前,秦歆就伸手将他拦住。 “知道了,五姐,走,赶着赴宴呢。” 谁知,对着玉王都正面较量的娘娘,却一反常态地无视了这刁奴。穗狩吃惊地看着秦歆。 却忽然记起,临行前那个晚上,陛下交代的一句怪言—— 若是碰到玉国六公主,尽量别发生冲突,如果发生了,不能让娘娘吃亏。 以陛下的性子,会说“尽量别发生冲突”这话,已然是很高看这位六公主了。 莫非……又是主子们计划里的一环? 张嬷嬷重拳出击却击中了空气,秦歆带着人便转身走,压根不接她的狠话。 这叫张嬷嬷很是气愤,只能振了几下袖子。 “不过如此!” 秦如珠无奈叹气,小声道:“嬷嬷,别总生气,我刚想和七妹妹认识下,你这样一来,她该不喜欢我了。” “谁会不喜欢您呢?您是这世上最可爱讨喜的公主殿下。那出身不高的,您别接近,污了您的身份。” 隔得不算远,耳力还很好的秦歆:“……” 女主身边的猪队友?这张嬷嬷真的很拉仇恨啊…… 秦歆琢磨了下,要想将何从介绍给秦如珠—— 还得绕过这张嬷嬷,徐徐图之。 第110章 平起平坐,轻轻地狐假虎威了 秦歆故意最后一个进的大殿—— 她被看不看得起不重要,她代表的是辰国使团,更是辰王。 暴君的王后,当然要耍耍排场了。 “迎——辰王后进殿!” 门口太监高高扬起脖子的通传声,叫殿内丝竹声立止。 玉王行动力还挺快,这么会的工夫,就叫来了一殿赴宴的人。 不过秦歆眼角余光一扫,便明白了。 大多都是王宫的人,自然来得快。 这王宫的妃嫔和公主、皇子……可真多啊。 玉王坐于王座,身侧高贵雍容的女子,应该就是秦如珠的生母,玉王后了。 她高傲地往下,淡淡打量了秦歆一眼,便收回。 转而看向挨着她下方而坐的秦如珠时,却眉眼舒展,唇角含笑。 还给女儿递了一盘果子。 也难怪女主像不谙世事的娇花,周围都是强势护犊子的,被保护得太好了。 “小七啊,来,来,坐父王手边来。” 和玉王后冷淡的反应相反,玉王则表现得十分热络,好似刚找回他的千金,为秦歆举办的回归仪式似的。 也就是“好似”了。 秦歆梳的妇人头,着装端庄华贵,容颜明媚又带了点清冷。 冷的是她的眉眼。 她往玉王身侧一站,却点头回了玉王一句—— “有劳玉王,本宫便坐这。” 是与玉王平起平坐的位置。 底下哗然。 玉王后神色一变,冷傲地看向秦歆,秦歆目不斜视,就等椅子来就她的屁股了。 她的称谓,显然不是将自己当回来省亲的公主,而是单纯来使的他国王后。 玉国宫人没动作,穗狩却咧着嘴将玉王为秦歆准备的座椅抱起,往上抬,放到秦歆身后。 秦歆这才看到,这家伙不知是不是在门口紧急佩戴上了一条斜挂的条幅—— 偌大的“辰”字,笔走龙蛇,像是……顾斐的字。 “……” 好家伙,龙傲天的味……突然就有了。 秦歆垂眸,主要是底下的视线刷刷刷的,叫她这么厚脸皮的人,都有点尴尬了。 她假意看向座椅,随即淡定坐下。 玉王面皮子抽了下,倒是个能屈就一直屈的,立即笑道。 “坐父王身旁来也好。来人,还不快将七公主的宴席摆上?” 很好,塑料父女,各称呼各的。 秦歆不认玉王这个爹,玉王却偏要认下这个金凤凰女儿。 玉王后在一侧,轻轻哼了声,很是不屑。 秦歆单独的餐桌被搬上来,上面摆满了各种珍馐,还有酒水点心。 她没动,穗狩却真像个小太监似的,上前,掏出他随身携带的筷子,一样样夹到旁边的空碟中,再一一试吃。 秦歆:“……”哪个好吃?要不你眼神示意下? 至于试毒,她不觉得玉王这个时候会毒杀她。 得多蠢啊。 但穗狩这举动,玉王屁都不敢放一个。 玉王后却凝眉发难了。 “虽说你流落在外,又远嫁辰国,但玉国才是你的母国,玉王宫才是你的家——难不成还担心我等会毒害你?你父王如此厚待,你却不领情,七公主,你是否没规矩了点?” 玉王这位王后,出身高贵,要不然也不会在见异思迁的玉王这,地位永固。在后宫一人独大。 她本就瞧不起秦歆的出身,此时忍无可忍,便指责秦歆的教养。 玉王立时剜了一眼这不知轻重的女人。 虽说消息闭塞,但秦七这次回来,身边带的都是好手就不说了,光这位辰王亲卫的态度,便可知辰王对秦七的宠爱。 那可是暴虐着称的辰王啊,他后宫美人不多,秦七这气色红润,精气神康健的,一看就是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很得宠的气色。 怎么还敢拿后宫对付阿猫阿狗角色的这套说教? 秦歆只是不和女主正面冲突,但不妨碍她对旁人贴脸开大—— “玉王后说笑了,如是本宫按玉国七公主的身份在这伏低做小,那我回去,便无法像陛下交代。本宫与你皆是王后,您除了年岁长本宫多点,咱们有何高低之分吗?” 说没有高低之分还不够气人,还提玉王后最在意的年纪! 玉王后雍容华贵的脸立时扭曲变形了下。 她美目喷火,望向秦歆,但,敢怒不敢言了。 穗狩猖狂地瞪着她—— “我们陛下有令,见我们王后娘娘如见辰王,谁若轻视辰王后,便是藐视辰王,欺我辰国!” 穗狩这套娃式的一堆词说出来,玉王后脸色铁青,玉王面容惨白。 再说下去,感觉就要搬出“辰国铁骑踏平你”的狠话了。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使者言重了。” 玉王笑着打圆场,伸手狠狠地掐了下玉王后的手臂,警告她。 玉王后蹙眉,摸着胳膊,抿唇不语,很是没面子。 底下这些人,本是想看看,倒霉的和亲公主,怎么又死而复生,到底长什么模子,是否被暴君折磨得不人不鬼的画面…… 谁知道,看到的却是这么反转的一幕? 四座皆寂。 好一会,才听到秦歆慢悠悠的一声—— “差不多得了,整日搬出你家陛下,当心本宫回去告你状,说你凶本宫的母国。” 她这话乍一听是帮母国撑腰,再看她那漫不经心的嘴脸,以及这轻飘飘的戏言声…… 众人面色各异。 “是,娘娘教训的是,属下不敢了!” 而穗狩恭恭敬敬赔罪的样子,更是无形震慑。 看,一个辰王的小亲卫,便叫玉王夫妻俩不敢驳斥,但这位玉王后瞧不起的七公主,却能随意呵斥,可见她在辰国过得并不如他们想象中那般不如意。 秦歆扶额,她就知道,穗狩这像是要在大殿上,将张嬷嬷那丢的场子找回来的架势,一定会弄得她更“瞩目”和尴尬。 也不说小人得志了,秦歆觉得,她和穗狩都是狐假虎威的一把好手。 暴君他真的是—— 功德无量! 有了这么个插曲,接下来,秦歆都没有麻烦事找上门了。 只尽管欣赏歌舞,再吃点美食,以及应付下三瓜俩枣的敬酒。 玉王给底下的秦如珠使眼色,示意他最宝贝的女儿和秦歆套近乎,秦如珠犹豫了下,有些怯。 这个妹妹……不太好相处的样子。 她不敢。 玉王便举杯,主动和秦歆说:“小七啊,你还没见过你的六姐,你俩相差不大,应是兴趣相投的,不如这段时日,你就住她寝殿?” 他话音刚落,三人变了脸色。 “陛下!” “父王?” “啊这……” 第111章 套近乎,婴儿就不必了 玉王后直接站起来了,她护犊子的时候,八头牛都拉不住。 莫说玉王了。 “陛下!臣妾觉得不可。” 这秦七一回来便耀武扬威,没规矩得很,还和玉王叫板,这样粗鲁的野丫头,要是伤着她娇弱的珠儿可如何是好? 尤其是,玉王后听说这秦七还会武功,这样危险的人,绝对不能和她女儿住一起! 秦如珠只是疑惑地唤了声“父王”,便没说话了,下意识地听她母后说。 眸光好奇又害怕地看向秦歆,好似秦歆的洪水猛兽。 “亲姐妹之间,有何不可的?正好热络热络……” 玉王铁了心要秦如珠和秦歆社交,但玉王后—— 一定要他死了这条心。 她看向刚也出了声的秦歆,眼神冷淡,语气平静地说着尊重的话。 “臣妾觉得不合适,既是辰王后的身份,那便为贵客另择一处清雅的宫殿。如珠娇气,恐没法招待辰王后,你说呢,辰王后?” “亲姐妹哪有什么招不招待的?” 玉王依旧坚持。 秦歆扯了扯唇角,是这样—— 我乐意和娇滴滴的女主姐住一屋了吗?要不先问问我的意见? “王后说的是,六公主天真可爱,本宫很是喜欢这个姐妹,但赴宴前,在五姐姐那放了行李,懒得换地方了——五姐姐,你不介意的话,接下来的日子,我叨扰下?” 听得出玉王就是想拿“美人姐姐计”套自己,秦歆寻思着哪个姐不是姐?但女主姐娇气还不能得罪,还是找同为炮灰的秦姣。 秦姣安安静静地坐在那,不成想,忽然被点到名,她愣了下,起身。 她道:“但听父王与辰王后安排。” 玉王后抿唇冷哼,真是个见风使舵谁也不得罪的丫头。 倒是玉王听见秦歆主动要和秦姣住一殿,立时高兴了—— 王后这个不成器的婆娘,险些坏他的好事,好在秦七对老五印象不错。老五母妃柔弱胆小,老五还有婚事需要他做主…… 倒是比王后太护着的如珠好拿捏。 再说了,如珠也是他最心疼的宝贝女儿,让她去讨好秦七这臭石头,他也不忍心。 都不需要思忖,玉王唯恐秦歆变卦,便忙不迭答应下来。 “好,好,好,你喜欢菡萏殿,那就和你五姐住,她心思细腻,有她照顾你,孤也放心。” 说着,他又严肃地望着秦姣。 “小五啊,你可要好好照顾妹妹,她有什么需求都满足她,知道吗?” 眼神带着警告。 并不是父亲对女儿的叮嘱,而是君王下达的命令。 秦姣倒没有自怨自艾,她只是面容沉静依旧,缓缓福了福身,应下。 沈戟今日也在,毕竟他随秦歆一块进宫的,此时见心上人这般处境,暗暗握了握拳头,眼底尽是怜惜。 玉王还想趁机为秦歆介绍下她的兄弟姐妹,秦歆却直接开演,坐在那便是一个大写的“本宫乏了”状。 而当玉王丧心病狂地让他的新宠爱妃——和她年岁相当的异域美人,抱着还在襁褓中的小婴儿上前时,秦歆觉得,这本书的世界也终于是癫了。 她眸子一睁,玉王却厚脸皮地让人将小女婴抱到秦歆面前。 “这是你刚满月的八妹,孤最小的女儿,让她也沾沾你的福气,将来嫁个有权有势的好夫君。” 玉王说着,就将孩子往秦歆怀里递了递,似是要塞过来的架势。 秦歆见状,下意识双手扶着椅手,双脚离地,利落地一旋转,便翻出了椅外。 躲过了“婴儿攻击”。 不是,他神金? 姐姐们不行,就换小妹妹? 这也太小了点!都不会说话! “不用了,本宫不会抱孩子。” 秦歆摆手,满脸写着拒绝,她怕小孩哭,可别让她抱了。 至于沾什么嫁权贵的福气……那她建议小妹妹别沾了。 晦气。 “没事,她很乖的。对了,孩子还没取大名,不如你给取一个?” 秦歆看着玉王这带笑的老脸,脸拉了下来。 脸皮厚成这样的,还真是第一次见。 她摇头,语气冷淡。 “没文采,取不来。毕竟是一国公主,还是让干这事的来取。” 这名字取了,下一步是不是让她顺带将小孩也带回去养了? 好个老登,真会算计! 辰王知道你打算再送个女儿去吗? 场面一度抓马,就是穗狩看了都替玉国感到尴尬。 玉王除了出自王室,请问他哪里像个君王了? 难怪玉国日渐衰微,要靠和亲联姻来苟延残喘。 秦歆不接亲情牌,玉王便只好讪讪收回这套。 他看了眼还杵着的宫妃,宫妃吓得花容失色,便不慎弄疼了怀中的婴孩,小婴儿立即哭了起来。 叫这场面更为尴尬。 玉王立即冷冷道:“还不快抱着她下去!” 妃子哄着怀里的婴儿,忙福身,退下。 这闹剧叫玉王后无声冷笑连连,看玉王的眼神都带了讥诮。 整日也就知道沉迷美色,那又有什么用?宫里这么多孩子,也就她的如珠是嫡出,旁的,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货色。 至于秦七,不过是仗着还有几分姿色,一时迷惑住了那辰王。 但辰王又是个什么性子?暴君焉有深情?更何况没有强大娘家的远嫁女,有几个能过得舒坦的? 陛下这般讨好这野丫头,真是没远见,等着瞧,此女定无福消受“辰王后”这身份。 在玉王后眼中,秦歆的好日子随时到头。 秦歆却…… 眼中只有大门口。 就是说,她想去休息下,有谁反对吗? 没有的话—— “本宫舟车劳顿,很是疲惫。无事的话,本宫先去歇息了。” 知道这爹是个什么路数后,秦歆也不给他选择机会,直接伸手,英英像模像样地上前搀她。 秦歆缓步下了台阶。 “这……那,好!”玉王还想问问秦歆此次前来,辰王可有什么特别的交代,却见秦歆都走到殿中了。 他琢磨了下,忙朝秦姣使眼色。 “小五,你七妹不认路,你跟她一块回菡萏殿。” 秦姣起身,行礼告退。 秦歆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耐心地等她走到并肩处,才低声道。 “五姐,快点,我一刻都待不住。” 心中还有些忐忑和恍惚的秦姣,听到秦歆这自然又带了点撒娇抱怨的一声,不由得一愣。 随即,缓缓扬起唇角,笑得温柔秀雅。 “好。” 她觉着这个妹妹,人前威风犀利,人后却很可爱。 第112章 听岔了,杀顾斐? 秦歆一出大殿,方才的疲惫、烦躁、无语啊,统统消失了。 脚步都轻盈了许多。 缓步而行的秦姣,不到几步,就被落下了。 她怔了怔,旋即眼眸含笑,温柔地摇了摇头。 父王似是怕这个妹妹,但秦姣看来,这个妹妹是狂傲,却是个快意恩仇、通情达理的,她的喜恶分明。 只要真心想和她交好,她并不会拒人千里之外的。 所以父王还是没用对方式,讨好巴结不如真心,如果没有,那就拿出让人看得起的利益条件。 只可惜,她的父王,嫌真心廉价,又给不出利益。 秦歆走得快,却时不时停下一会,等秦姣跟得上了,再继续走。 如此两回后,秦姣便提了提裙裾,不太适应地加快了脚步。 秦歆恰好第三次停下,回头便瞧见这位大家闺秀的姐姐,小跑得很努力。 看得出来,人真是个文静又端庄的闺秀,走路都没快过。 “对不住,是我走慢了。” 见秦歆望着自己,秦姣面上微红,却仍是那副温婉的模样,柔声道歉。 摇了摇头,秦歆不在意地道:“没事,我可以等你。” 闻言,秦姣眸光一动。 六妹妹也是走得快的,虽然六妹妹体弱,但她性子天真烂漫,每回若是自己慢了,六妹妹便会娇嗔催促道—— “五姐姐,你怎么这般慢?能不能走快点呀。” 秦姣的世界里,只有沈戟是无条件迁就她的,她也习惯了忍让、包容。 倒也没有埋怨什么,她母妃不受宠,却因为不争不抢,也没被王后刁难,她性子静,也不会和嫡公主争抢什么,所以日子过得也算安稳。 只是这次,她才明白,不争不抢有时候在别人眼中就是默认为好欺负,好安排。 所以父王想也不想,便要反悔她与沈戟的婚事,想将她送去和亲。 这是第二个,会迁就她的人。 秦姣还是加快了脚步,一路无言。 秦歆觉着这姐,有点太安静了。 她都不好意思叭叭了—— 哎。 暗暗叹了口气,此时秦歆才开始有点想念顾斐。 顾斐虽嫌过她话多,却每次都回应了她的话,和他斗嘴…… 还挺解闷的。 结果这唯一的话搭子,现在和她隔着山水万重。 于是,穗狩视野中——自家娘娘刚刚在宴会上还斗志昂扬,叫全场避其锋芒;这一转眼的工夫,她就无精打采如蔫巴巴的花似的。 穗狩将身上的条幅扯下来,妥善保管。 然后双手比划了个拔刀的动作,压低声音,问秦歆:“娘娘,想杀谁?” “顾斐啊。” 秦歆正想念她的神队友,被人问“想杀谁”的时候,一时空耳,就听到了“想谁”,便脱口而出了顾斐的名字。 “啊?!” “……” 穗狩瞳孔地震,比划拔刀的手,直接掐住了自己的脖子,不敢置信。 娘娘您—— 这么恨陛下的吗? 秦姣却是掩唇,更为吃惊。 “七妹妹!”秦姣知道自己不该多管闲事的,但她还是没忍住,拉住了秦歆的袖子。 “你怎么直呼辰王名讳?方才是不是没听清侍卫的问题……” 她倒是答对了,但秦歆却尴尬了。 怎么说呢,比起让她承认想念顾斐,她更愿意让人误会她想杀顾斐。 rry,当代女青年的嘴,偶尔也有几个被水泥封过的。 “嗯,是听茬了。看来本宫是真乏了,回。” 秦歆背着手,面容越正经不笑,心下就越是波涛汹涌。 穗狩战战兢兢地守着刚刚那个“到底是不是真听岔了”的误会,在挺拔往前走的秦歆身后,他逐渐垂头丧气,蔫巴巴了。 他们走后,却不知,有一名偷偷尾随的宫人现身。 面色惊骇,似是探知到了了不得的秘密,转身往秦歆一行的反方向走去。 …… “陛下,立山城怎么才这点人守城门?” 与往南行的秦歆相反的顾斐,一路向北,来到了位于边关的立山城。 立山城顾名思义,立于群山中,易守难攻,是绝佳地势。 只是地势险恶,气候也严寒,尤其到冬日,白雪皑皑,从远处看,像一座冰城。 顾斐坐在马车内,打开车门,他手里还捧着手炉,外边刀子一般的风吹进来,他呛到,咳了好几声。 寒风凛冽中,着了一身玄色大裘的顾斐,举目往高墙上望去。 防守很松,他们这一队伍不说打眼,但也行至跟前了,上方却懒散几人在走动,并未发现他们。 是仗着地势优越掉以轻心,还是因为旁的什么原因? “先去叫城门。” 顾斐缩回手,双手拢入厚厚的袖中,握着手炉。 矜贵的眉眼冷静又幽深。 顾斐这次带了关勇,葛维历已经和王将军一道回京去了。 王将军毕竟年纪大了,又带有旧伤,原本顾斐是要带上的,但启程前,王将军却病了,倒不是疫病,而是风寒。 立山城更冷,顾斐便命其回京,王将军自然不肯,但顾斐的王命他不敢不从。 再者,保护京城,也同样重要。 于是,这辈子关勇都没想到,他还能陪着陛下亲临边关巡视军情。 他的祖坟,青烟是冒了几茬了? 因此,这一路,搞笑男关将军甚至都稳重起来了。 顾斐都怀疑—— 是不是秦歆不在,大家都走正经风了? 关勇带着人去叫人开城门。 却迟迟没有回应。 关勇让人继续喊,他则是打马回到马车前,向顾斐复命。 “陛下,有点不对劲。” 他没说是陛下亲临,可陛下的手书,前几日便送往立山城,南漠王应该早就知道陛下要来才对? 可非但没有事先迎接,此时更是叫了半天城门,无人开。 顾斐眸光微黯。 他来时便做好一切最坏的打算,但此时,他却想到更坏的一种。 “让他们先回来,回去找个歇脚处,先观察一晚。” 顾斐思忖片刻,便如是决定。 关勇一怔:“可都到这了……何不直接亮出身份?” 顾斐看了眼身后没有尽数跟来的精锐,将车窗关上。 所幸大雪影响视线,城门上的人未必看得清他们的人数。 “回去。” 他没有和关勇多费口舌解释,只冷清又果断地道。 第113章 腐朽,来自女主的诅咒 玉国王宫的夜晚,都比辰国要热闹些。 秦歆来的第一日,就感受到了这里的纸醉金迷与尊卑天壤的强烈风格。 她只是小睡了一会,便被外头的声响惊动。 “吵醒了吗?” 隔着屏风,坐在窗下看书的秦姣,听到床边传来的窸窣声,放下手里的书,起身,立于屏风前,温声问。 窗户是关着的,但外头的烟火声,很难被隔绝。 秦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看着屏风后的倩影,不由得眨了眨眼。 “外面在做什么?” “快过年了,六妹妹喜爱烟火,往常为了选定她最喜欢的样式,都会提前一个月开始试放。” 试放?就为了挑选女主姐喜欢的烟花样式? 可这古代的烟花,颜色都一个样,还有什么可以挑的? 最多挑个响声,炸的大小…… 秦歆唇角扯了扯,她和顾斐在水悦城赈灾,直到疫情结束,大家没事了,才放个烟花庆祝下。 这玉国国力不比辰国,王室却这般奢靡,难怪越来越不行了。 听见秦歆的叹气声,秦姣便小声道。 “玉国王宫奢靡之风让你见笑了。听英英说,你与辰王在水悦城赈灾,与百姓共抗瘟疫,斩杀贪官污吏……” 秦姣言语间的艳羡与崇拜遮掩不住地继续道。 “你们年轻有为,辰国百姓有福了。” 语毕,秦姣侧身,看着外头璀璨却转瞬即逝的烟火,眸光黯淡,藏着忧虑。 人微言轻,想进谏,都无门。 上位者听不进忠言,玉国,就像是一个外边光鲜,内里开始腐坏的苹果。 “取之于民,当用之于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们不过是想行个安稳船罢了。谈不上有为。” 秦歆说着,掀开被子,穿戴好,下了床。 “五姐姐,你不怕我吗?” “嗯?” 她从屏风后出来,来到秦姣面前,秦姣不解地望着她。 “我从疫区来啊,我还染上过,你不怕吗?” 闻言,秦姣长睫一扇,半晌后便摇头。 “不怕,因为……” 她刚想说她看了许多书,其中就有包括瘟疫方面的,英英还给她讲述过秦歆在水悦城一行的“防疫”事迹。她知道瘟疫只要痊愈,不会传给旁人。 更何况,敢在疫区勇闯的人,她感佩还来不及,怎会怕呢? 但她话没说完,便听到屋中有东西碰倒下的声音。 秦姣一震,忙抬手掀了珠帘,来到外间,便见秦如珠正慌张地扶着高高的花瓶,满脸无辜,双眼带着惊惧。 “五姐……” 秦如珠细若蚊蝇地唤了一声秦姣,然后再看她身后出来的秦歆时,却是紧张地捂住了口鼻。 一双春水映衬的眸子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害怕。 此时再看秦歆,秦如珠才发现,这个妹妹脸上鼻梁上方,脸上有一道浅浅的横向红色印记…… 她的手也泡得有些发白、起皮,瞧着不像是金枝玉叶该有的皮肤。 再结合刚刚她说的,她从疫区来…… 秦如珠怯怯后退了好几步。 她对瘟疫的认知,仅限于父王口中“阎王临世,无人能幸免”的解释。 秦歆面无表情地眨了两下眼:我的母国是玉国,我的母语却是无语。 外面的烟花声太大了,以至于她都没留意到屋里忽然又进来个人。 穗狩那家伙,吃白饭的吗?女主进来了都不通传她一声? 正念叨着,穗狩就急忙进来了。 “娘娘,玉国六公主趁属下不备,不知怎么就……啊,已经进来了。” 穗狩就觉得怪离谱的,这位公主明明弱不禁风的,怎么避开他这么轻松地就进来了呢? 秦歆一听,好嘛,在女主身上,没什么奇怪的。 她摆摆手:“无妨。” 然后看向受惊吓的秦如珠,她镇定道—— “六公主聪慧过人,想来应该看得出来,本宫现在很康健,嗯?” 秦如珠下意识拼命摇头,不能看,越看越害怕…… “……” 秦歆抿了抿唇,扶了下额。背过身去,叉腰,动作很多,却憋不出一个字。 对面是个古早玛丽苏文里的女主…… 也就是说,正常的逻辑不起作用,那—— “是的,之前在疫区,险些死掉,如今大难不死,见着你们这些亲姐姐们,我心中实在是高兴……或许这是老天垂怜,让我有生之年还能活着回来。” 说着,秦歆掩住双眸——怕过于明亮和干燥,演得不像。 继续哽咽着:“别看我在殿上风光,实际上,我……” 我……编不下去了。 秦歆自己都觉得这话离谱,但她看着女主姐脑补很多后,无比湿润的双眼。 她将手再往上抬抬,继续从指缝中窥看。 很好,好像是真的信了。 剧情君你出来,你们将女主弄得这么轻信他人……难怪会是被心机男骗得国破家亡的设定啊! “原来你只是表现出的那样强势风光……也对,真心喜爱你的人,怎么忍心将你送去闹瘟疫的地方……父王收到信报说你惨死,却没说你是为何,我以为……” 以为是路上被行刺之类的。 却不知会被辰王如此狠心丢到疫区!要不是这个妹妹命大,就真的回不来了。 秦如珠双眼红彤彤的,她犹豫了下,才往前走了几步,试图靠近秦歆。 “你别自卑,你底子是好看的,这点痕迹,不会留疤的……我给你拿最好的药膏!” 望着秦歆脸上的“口罩痕”,她以为秦歆是受了伤,再看她的手,更认为是疫病后遗症了。 秦歆:“……”怎么安慰人说得和骂人一样不中听的? 但女主,确诊为傻白甜,没跑了。 她捂着嘴,怕喜悦从嘴角溢出。 这么好骗—— 那她只好做个大灰狼,多骗骗了。 反正,真有功德值的话,就扣顾斐的,她代表的是他,嗯。 “多谢。只是,对外就不要提这事了,毕竟辰王……他……” 秦歆闭上眼,背过身去,双肩抖动。 救命,很难绷得住啊,她恨她不是个演员! 穗狩在秦歆说这句的时候,已经傻眼了,忙一个瞬移,闪人了。 秦如珠下意识回头看,没瞧见穗狩,这才收起那一丁点的狐疑。 如果看到穗狩在,她估摸着还会起疑。 眼下,她觉着秦歆果然可怜。 和传闻中一样,不,更甚。 其实秦如珠对秦歆是有愧的,起初和亲一事,听闻朝中大臣极力举荐的人是她—— 如果不是舅舅和母后护住了她,现下,吃这个苦的就是她了。 她被保护得很好,但七妹,就替她受了这份罪。 尽管不是秦七也会是别人,怎么都轮不到嫡公主,但秦如珠还是有些内疚。 “好,我不提。你……想开些,恶人有恶报,他会有报应的……” 秦歆:? 真是要替顾斐说声“真的会谢”了。 来自女主的诅咒,不会很灵验? 秦歆立马默念:反弹! 第114章 又来?被秘密约见 “六妹妹!” 秦姣朝秦如珠严肃摇头,提醒她谨慎发言。 怎可诅咒辰王,若是叫辰国的侍卫听了—— 咦?方才那侍卫呢? 秦姣疑惑地望着秦如珠身后空无一人的地方,稍松口气。 还好不在。 被秦姣这么一提醒,秦如珠才反应过来—— 却是觉得好像诅咒妹妹丧夫也不太好,便吐了吐舌头。 “但如果你在后宫立得住,早日诞下嫡子,等孩子当上太子,你母凭子贵了,日子或许就好起来了。” 想了半晌,女主姐你就劝我生儿子? 秦歆肩膀不抖了,眉毛开始抖—— 好,也不怪女主,时代背景是这样,不然指望这只能靠别人保护活着的小公主劝她篡位登基吗? 秦姣听得有些无奈,便出声道—— “六妹妹,我好像听到张嬷嬷的声音了。她找不到你肯定着急,要不你先回去?” 她轻声细语的,和哄小孩没两样。 秦如珠一听张嬷嬷的名字,立时苦恼地扁嘴。 “那好,我先回了。” 免得嬷嬷又和姐妹们吵起来。 秦如珠想着,“哒哒哒”地就跑了。 “呼——” “七妹妹方才是诓她的?” 听出秦歆这如释重负的呼气声,秦姣弯了弯眉眼,给秦歆递了一杯温茶—— 编了半天的话,定是口渴了。 秦歆接过,猛灌半杯下肚,才缓过来。 看向善解人意的秦姣,秦歆也不掩饰。 点头道:“省得她节外生枝,引她那母后来找我的茬。” 闻言,秦姣表示懂了。 的确,王后最宝贝这个女儿,要是知道七妹染过瘟疫,只怕要大动文章,闹得难以收场。 “你,这般信任我?” 秦姣见秦歆在自己面前不遮掩的模样,有些意外。 她也是玉王宫的人,并且仰王后鼻息。 按理说,秦歆该防备着她的。 秦歆淡淡睨了眼秦姣,笑了。 “你会告诉秦如珠,我方才是诓她的吗?” 秦姣摇头,她不会自找麻烦,更不会恩将仇报。 秦歆便摊手。 “这不就得了。” 一时间,秦姣觉着她好像有点了解这个刚认识的七妹了。 她和六妹妹那种一视同仁的单纯轻信不同,她很会洞察人心。 “不早了,五姐姐回去歇息。” 秦歆说着,又补充了句—— “知道你想问水悦城的事,待明日休息好了,我再与你细说?” 看得出来这个姐姐对外边的世界很感兴趣,秦歆便眨眨眼,笑道。 秦姣颔首,转身拿走她的书,和秦歆温声说了一句,便出去了。 人一走,穗狩就从房梁跳下来。 一脸被创飞的表情望着秦歆,欲言又止。 “说。” 秦歆扫了他一眼,言简意赅。 “娘娘,陛下明明不是那样的……” 到娘娘嘴里,怎么陛下还是个暴君? 秦歆没好气地白了这傻子一眼。 “难道和她说,辰王平易近人?”秦歆摇头,“她们会信吗?” 何必和这些消息闭塞的人自证?再说,在玉国这群人面前,暴君比明君更有威慑作用。 不然阿猫阿狗的都能踩他们一脚。 “可她方才诅咒陛下!” 穗狩愤愤不平的。 秦歆却想得开:“她说的是恶人有恶报,与咱们陛下何干?报应也不会报应到他头上,你将心收回肚子里去。” 闻言,穗狩又将他自己劝好了。 娘娘这嘴,有时候就是见风使舵的,令人真伪莫辩。不过陛下对娘娘,远比这玉国的人要好千倍百倍,娘娘冰雪聪明,不会拎不清。 这样想着,穗狩又道—— “娘娘……” 秦歆半眯起眼眸。 “你还有什么屁话?” 没完没了了是?她恶毒王后的人设碎了很久,没捡起来就不怕她了? 穗狩挠了挠后脑勺。 “最后一句,就一句——娘娘您心中是有陛下的,不会变心的,对?” 毕竟玉国是娘娘的母国,总是担心娘娘会被蛊惑,万一做出不利陛下的决定…… “啊?” 秦歆眼珠子瞪圆了,她莫名就脑海里闪现顾斐亲她的画面。 一巴掌,轻轻扇在自己脑壳上。 秦歆你冷静点!将这段从脑子里删了! “滚出去。” 让你当护卫,不是让你当媒婆的,怎么还管起cp了? 秦歆将穗狩赶了出去,耳根子立马清净了。 然后秦歆坐在窗前,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 “笃笃笃。” 门又被敲响。 “又来?” “七公主安,陛下有情。” 门外的人愣了下后,才压低尖细的嗓音,恭敬传话道。 “不……” “陛下说与您有要事相商。” “……见。” 本想说“不见”的,一听到“要事”,秦歆觉着有大瓜,那还是去瞅瞅。 便整理了下,开门,和老太监一块去见玉王。 玉王在御书房。 房外的两名侍卫开门,迎秦歆进去。 书房内,只有玉王一人。 他杵在镶金的书架前,仰头看着最上面。 凹了半天姿势,等秦歆走近,都没转身。 还是秦歆不耐烦地“咳”了一声,他才僵硬地转过身来—— 一个姿势久了,脖子都僵了。 “……” 玉王看着秦歆,便深沉地道。 “你看到上面的字了吗?” “眼神不好,看不清。” 秦歆头都不抬,便敷衍道。 懒得配合这位“老戏骨”做戏了。 玉王:“……” 噎了一会,怎么也没想到秦歆会脱口而出这么个借口。 他便继续厚脸皮说:“是先帝,也就是你的皇祖父留下的——‘呕心沥血、国运亨通’。” 见秦歆走神,玉王便用振奋人心的口吻高声道。 “他毕生心血便是强盛玉国,让玉国长盛不衰!你身上,流的也是他的血,我们都是他夙愿的继承者……” “打断一下。” 秦歆不想听老头儿虚浮的演讲,便淡淡地拆起了台。 “皇爷爷夙愿没成吗?” 玉王愣怔,一时没接上话,秦歆便继续。 “他这么厉害都没成,你这个……继承者也扑在路上了,就别指望我这个山野长大的伪继承者了?” 秦歆在玉王菜色一般的神情下,如沐春风地笑着,持续输出。 “出嫁从夫,您说的——所以严格来说,我现在是辰国人。” 整这死出,还不如直截了当点。 玉王的脸色更为难看。 如果有后期特效,此时他应该是连中数箭,一蹶不振的状态。 “玉王没别的指教的话,我先回去歇着了。” 秦歆转身,玉王立即冲着她的背影伸手,做了个阻拦的动作。 “慢!你就不想见见辛苦生下你的母妃吗!” 第115章 写信,想拉她入伙 秦歆脚步一顿。 她没回头,也没出声。 脸色却霜寒。 想拿捏她? 当她是秦姣,如法炮制? “你母妃早逝,孤时常想起她……但你知道她为何早逝吗?” 玉王却以为生效了,忙打起亲情牌,讲起了秦歆的母妃。 原来,秦歆的母妃生下她没多久后身体便不行了,而秦歆又被偷走,她母妃身体孱弱,受不住这打击,便一病不起。 再然后,在冷宫中,日日盼着孩子回来,疯疯癫癫,有一日,说是见着她的女儿了,跑出去时,撞到冰冷的柱子,身亡。 她死在玉国那年最冷的一天,死在臆想里。 秦歆握了握拳,好像是这具身体自带的怨念,促使着她,缓缓转身。 “身体不行不给她医治,却将她打入冷宫?她的孩子不见了,没人为她寻找,却将她活生生逼疯,逼上绝境——” 秦歆牙齿都在抖,眸子泛红,是怒是痛,也有憎恶。 “你,有何脸面同我提及她?” 几乎是凭借本能,这带着怨怼的话便说出去了。 秦歆:咋回事? 但说出来也好,叫玉王这个老登少演父女情,省得恶心。 秦歆每说一句,便往前一步,逼得玉王节节后退,面带心虚。 最后退到桌边,身体撞上去,才反应过来。 扶了下桌延,玉王咽了咽口水,才虚伪地辩解道。 “孩子,你不懂一个刚失去襁褓中的女儿的父亲——他有多愤怒和自责!当初父王怨她没有保护好你,才让你小小年纪就流落民间,也不知这些年过得多苦……” 秦歆:“……”来人,上她的意大利炮! 她要轰死这老登! “父王也悔啊,你母妃那么柔弱的一个女人,放她去冷宫本是惩罚她,谁料她因为想念你,而疯了?如果她还活着,一定很欣慰能看到孤和她的孩子,健康平安地回家。” 看着这个干说话的塑料爹,秦歆眼神冰冷。 呵,连鳄鱼的眼泪都挤不出一滴的,就演讲上了。 真会辩啊,这鬼话,欺负死无对证是? “人死不能复生,多说无益。” 见秦歆又是要走的节奏,玉王立即拉住了秦歆的胳膊。 “但你母妃在天有灵,你不该去祭拜下吗?” 要是换个人,秦歆就回答去了,但玉王显然要算计她—— “不了,您说的,她没护好她的孩子,我也没能在她活的时候承欢膝下。他日九泉下您若是遇到她了,便替我转达一句问好。” 玉王听得胸口几度起伏。 这是什么混账话! 她将忤逆不孝挂在嘴边不说,还诅咒他下地府? 这软硬不吃的白眼狼! 不,软的不行,那—— 可他又能来什么硬招…… 玉王眯了下眼眸,压低声音,忽然变了个话锋。 “既如此,父女之间没有旧可叙的话,聊点实际的。孤知道你想行刺辰王。” 玉王末尾那句,声音低得几乎是气音。 仿佛怕万一有第三个人听到,他就会遭殃似的。 秦歆:“……” 差点就笑出了声,谁懂啊! 她看傻子似的,平静地望着眼前这个说完便本性暴露,一脸“孤知道你的秘密”嘚瑟样的渣爹。 手指死死地掐着手掌心,用了很强的功力,去憋住这狗屎一般的笑点。 “你都知道些什么?” 听到秦歆声音都在抖,玉王心里便有了把握,面上也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 “或许,父王可以助你一臂之力——毕竟,暴君的女人的确不好当,你想必很辛苦。” 玉王胸有成竹地转身在椅子上坐下,嘴角勾起几分自以为的王之蔑视笑容。 “他不解风情,又残虐,还将你丢去灾区,这回更是为了证明他没虐杀王后,让你来玉国当说客……你对他含恨在心,父王也能理解。” 秦歆左右看了几下。 玉王不禁一愣:“孤说的话你听到了吗?你在找什么?” “我刀呢。” 秦歆收回视线,语气轻描淡写的。 别拦着她,她要给这自大的蠢蛋一刀。 玉王没听清这自言自语的一声。 “你有什么计划?孤有个更完美的计划。” “哦?还有更完美的行刺计划?” 秦歆故作感兴趣地问着,玉王便喜上心头,却不敢表露太多。 “父王对不起你,不该将你送去那虎狼之地……为了救你出火海,父王什么都可以做。他还在水悦城是?水悦城地势四通八达,与玉国辉国都不算远—— 你只需写一封亲笔信给他,约他在特定地点见面,父王便会安排好后面的一切。” 好家伙,搁这等着她呢? 该说他自作聪明还是单纯犯蠢呢? “只这样,未必能让他上当。” 说着,秦歆又想不通似的问:“既然已经联姻了,你为何此时想着动手?辰国强大,您不是还想再送个女儿过去巩固地位吗?” 这是秦歆想不通的。 这老东西怕不是还有什么没交代。 玉王眼眸一闪,而后无奈摇头。 “那是看到你,父王醍醐灌顶啊,与其受制于人,不如自身强大!好了,你如果相信父王,将亲笔信带来,父王自会告诉你全部的计划。” 还知道留一手,倒也不是蠢得无可救药。 秦歆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但为了逼真点,她板着脸,故作威胁地盯着玉王。 “这事,你不会告诉别人的,对?” 看她凶狠的眼神,玉王心下冷笑——就这点伎俩,还好意思和孤叫板? 面上却只是慈祥地笑。 “父女才是一条心,当然不会害你了。” 秦歆自动翻译:好的,已经在害了。 她看玉王有所隐瞒,便只冷着脸点了下头。 “我考虑下再说,风险太大,我不想自寻死路。毕竟,他只是性子暴虐,却……也没说要我的性命。” 真真假假的,反而能打消会顾虑。 说着秦歆还身体抖了抖,一副后怕的表情。 玉王更加坚信,探子偷听到的是真的。 “好,父王等你的消息。” 等秦歆出去后,玉王思索片刻,便转身提笔。 秦歆走后,察觉有人跟着,也没回头,径自回到了菡萏殿。 待秦歆进入殿内,跟踪的探子便先藏匿起来。 殿中。 “穗狩。” “娘娘。” 秦歆一唤,穗狩就到。 “查一下玉王这些日子和谁通过书信,最好是往辉国方向查。” 穗狩愣了下,秦歆便看向他,低声询问:“办不到吗?” “有些难度,毕竟这里是玉国王宫,属下可能没那么快查到娘娘想要的情报。” 也是,就带了这么点人,又是在别人的地盘上,是不方便查,如果…… 沈戟能帮上忙就好了。 不,秦歆立时摇头否决了这个念头。 在辰国,沈戟是会效忠她,帮助她。但在玉国地界,他只会忠于玉国。 “那你能给你家陛下秘密传一封信出去吗?” 穗狩思索片刻便点头。 “能,只要能出宫。” 出宫啊…… 秦歆点头:“这个简单。” 一道身影,自殿外的树林,一闪而过。 窗户上闪过影像,秦歆一震,忙看向穗狩,后者迅速冲出去查看。 第116章 尴尬,偶像剧桥段目击者 “七妹妹,听说你要出宫?我带你去。” 次日,玉王上朝去了(秦歆:谁懂听说他上朝,我觉得不科学的心情?),秦歆要出宫,便只能去和王后说一声。 结果,王后还没反对,秦如珠就从殿内出来,一双眼发亮地望着秦歆。 秦歆:“……” 这姐一晚上怎么换了个形态? 秦如珠看着秦歆,见秦歆的脸还带着痕迹,便满眼都是同情。 王后冷着脸从秦如珠身后走出。 “辰王后金尊玉贵,若是出去有个什么闪失,本宫可不好向陛下与辰国交代。有什么事要外出,不如吩咐宫人们去。” 陛下昨日命人带话,说是这位如今还是活得好好的辰王后,就不能对她不敬,在玉国王宫,也不能有个闪失。 话里话外都是敲打她这个“母后”。王后出身高贵,哪里受得了这气?索性眼不见为净。 秦歆不卑不亢:“无妨,本宫带的是辰王身边武功高强的亲卫,只是不曾在自己的母国京都逛过,想让五姐陪同,做个向导,领略下罢了。” 秦如珠看了眼秦歆身后的秦姣,一听五姐也去,立即转身看向玉王后。 “母后,就答应她!儿臣也想去,七妹妹从未看过望都的繁华,儿臣想带她去逛逛——多带点人,怕什么呢?” 看着单纯的女儿,王后很是无奈。 劝道:“珠儿,你身子弱,天凉了,别往外跑。” 秦如珠不依,摇晃着玉王后的袖子,撒娇。 秦歆却直截了当:“六姐姐,别为难王后了,我去请示父王。” “站住。” 见秦歆转身就要去寻玉王,玉王后眼皮子一跳,便立时叫住了她。 真让这小蹄子找陛下,不知要怎么告状呢! 玉王后板着脸应下了,却不同意秦如珠去。 秦歆真情实感地道谢:“多谢王后。” ——多谢她不让女主姐去。 出门带女主姐,大概率会坏事的节奏。 秦姣是秦歆的挡箭牌,重点是出了宫后,掩护穗狩离队送信。 但这位“挡箭牌”,上了车就有些紧张。 端庄沉稳的秦姣,居然没一会就整理下衣衫和发饰。 次数多了,秦歆都忍不住问了。 “五姐,你这是怎么了?” 被秦歆一问,秦姣这才意识到好像是有点紧张的小动作,忙赧然摇头。 这小女儿家的模样,秦歆恍然大悟—— “也对,一会啊,我去看首饰,你就去见沈小将军,我们到时辰了,再汇合一块回宫?” 正好,挡箭牌不在,她就能放开手脚行动了。 没想到秦歆这么直率,秦姣从脖子红到了耳后。 她忙摇头:“不,不合规矩。” 她只是想着,她们若是经过将军府……也许能远远地看一眼。 秦歆却开始怂恿:“出宫了,外头可没有那么多规矩。想见的人,一定要多见。” 听秦歆这么说,秦姣却忽然反问了句—— “你想见辰王吗?” 问完车内一阵沉默。 秦姣忙温声道歉:“我说错话了,抱歉。” “想的。” 谁知,秦歆直视秦姣的双眼,轻声却坚定地回着。 怎么不想呢? 她走这么远了,都有人想着杀他,不亲眼见见他,鬼知道下次见会不会就是尸体了。 在这世上,一定要有个人让她不想失去的话,那一定是顾斐—— 她唯一的老乡,战友。 秦歆默默在心中补充着,他好,她更好,她担心他是正常的。 没想到秦歆这般回答,秦姣有些惊讶,这个妹妹不是表现得很怕辰王?但看她此时的双眼,哪里是对畏惧和讨厌的人该有的神色? 只怕……也是她的伪装。 但秦姣不想多管闲事,便只装不知。 心下却意动。 想见的人,一定要多见么? 秦姣想到了险些被送去辰国的命运,想到了沈戟为她做了许多他不情愿的事。 不知想了多久,秦姣和秦歆小声道—— “那,有劳你替我保守秘密。” 她恪守宫规与礼仪教养,从未做出格的事,但她想为她和沈戟,逾矩一次。 秦歆松口气,郑重地点头。 “一定。” 不多时,终于来到了街上。 秦歆找了间铺子下车,然后看了眼秦姣。 “五姐姐,忽然有点馋了,你能去帮我买点点心吗?” 秦姣点头,秦歆便将穗狩和另一个侍卫指派给秦姣。 穗狩朝秦歆看了一眼,后者神色镇定自若,只手轻轻在袖口比了个“ok”的手势。 只是下一瞬—— “七妹妹你比划什么呢?” 一道身影从宫女身后挤进来,伸手握住秦歆竖起的三根手指,好奇不已。 看着打扮成宫女模样的秦如珠时,秦歆宛如被一道闪电击中。 ——不是,这姐怎么混进来的? 女主光环你会讲话的话,出来说几句? 秦歆淡定地收回手,忙朝秦姣使眼色,示意他们快走。 同时敷衍着:“我想让五姐姐买三份,咱们仨一人一份。” 她真是个随机应变的小能手,这都圆上了。 秦如珠却立即看向秦姣的方向,见秦姣已经走了几步,便道—— “我知道哪家好吃,我带五姐姐去……” 却被秦歆单手拽了回来。 秦如珠无辜地朝秦歆眨眼,有点怯怯的。 面无表情的秦歆,忍住揍她的冲动,皮笑肉不笑地道。 “六姐姐,你帮我挑几样新颖的首饰可好?我也想打扮打扮。” 她这么一说,秦如珠才看着秦歆的打扮,是有点太朴素了。 “可——”她和五姐姐更熟,还是有点怕这个妹妹诶。 秦歆却语气一低:“六姐姐,你偷溜出来的。” 一句话,秦如珠立即慌张地挡了下脸。 “嘘,别声张。我好不容易出来的……” “那你跟我去首饰,我就替你掩护。” 秦歆不放心这自带光环的家伙,万一恰好撞见穗狩传信,“揭穿”她和顾斐这“反派”面的勾当可怎么办? 二话不说,秦歆单手将人顺走,强行带进了首饰铺子。 别说了,今天女主姐就是她的“手提包”,丢都丢不了的那种。 秦歆刚拎着这“包”,下一瞬,这包就平地崴脚,撞着人了。 刚打算打死不撒手的秦歆,几乎是本能,就松开了。 “哎~” “姑娘,你没事?” 一名青衣俊青年,单手扶着要摔倒的秦如珠的腰,原地脚尖旋转了两圈后,站定。 秦如珠眸光惊慌颤动,由于她扮的宫女,面上没戴遮面的,一下便将整张脸暴露在英雄救美的男子面前。 小脸一瞬绯红。 站在他俩正前方中间的秦歆—— 狠狠抽动了下唇角,以前看这种情节的时候,最多觉得设计得生硬尴尬…… 但没了背景音乐和花瓣、慢动作特效后,怎么说呢? 好智障啊。 她这替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 只是,这桥段,这人物,这男的该不会是…… 第117章 要完,猪真的丢了 秦歆有点怀疑,但没证据,只好—— 社牛地走到俩人跟前,然后她盯着男人的脸看了又看,试图从眼睛里找出那几分“冷酷、霸道、深沉、隐忍”的扇形图。 好,辨别失败。 她看了眼由于自己突然打断施法的出现,姿势保持得久了的秦如珠,幽幽道。 “你再不松开,她的腰可能会有点事。” 男子惊艳于秦如珠的容貌,刚要问芳名,就被秦歆打岔了。 他还要说什么,秦如珠已经害羞地躲到了秦歆身后。 秦歆:“……”你躲我后面做什么?你不喜欢就贴脸开大啊! 不过秦歆打量了下这人略有些崎岖的正脸五官,点了下头。 从这普通的颜值来看,应该不是男主。 但这事却提醒了秦歆——该抓紧将何从推销给秦如珠了。 女主光环,玛丽苏到可怕。 秦歆看了眼侍卫,便带着秦如珠走进铺子里边。 男子还要追问秦如珠的名字,却被两名侍卫拦住。 见他们带着刀,男子立即灰溜溜地跑了。 “七妹妹,方才那位公子不是坏人,他还救了我,你何必为难他……” 绞着帕子的秦如珠,细声细气地和秦歆说着。 秦歆单手撑着柜台,懒洋洋地睨了她一眼:“你眼里谁是坏人?” 秦如珠惧怕地看了眼此时一脸匪气的秦歆,嘟了嘟嘴,没说话。 秦歆:“……”很好,女主姐眼里,她是(坏人)。 抬起小手,盖住自己无语的脸,秦歆转身,便挑她的首饰—— “哦,对了。” 她看着秦如珠无辜可人的小脸,倏然温柔起来。 秦如珠眨眼,懵懂,疑惑。 “怎么了?” “姐,你带钱了吗?” 秦歆更加无辜地眨眼,小手一伸。 “没带钱。” 秦如珠顿了顿,然后又是同情地望着秦歆,伸手就往腰间去摸索…… 随即,眼珠子瞪大,呆滞。 秦歆手往回缩了缩:“没带也没关系……” 倒不至于这么天崩地裂的表情。 转头,秦歆就淡定地和老板说:“能赊账吗?记她名上。” 老板:“……”这么信手拈来,你是干打劫的? 见老板一脸不情愿,秦歆便转身,想借下女主姐的名字,却发现—— “六姐姐!喂,秦如珠你跑什么啊!” “我的荷包,被偷了!” 秦如珠长得和兔子似的,跑起来却像是猴子,一下就将侍卫薅开,钻入人群里了。 秦歆拔腿就追。 “丢了就丢了啊,让侍卫帮你找!你别乱跑——” 她不禁骂了一句国粹。 就说带女主出门没好事! 等等,秦歆一边跑,一边小手捂嘴。 所以刚刚那不是英雄救美,而是小偷“手到擒来”的伎俩啊。 好家伙,也不是美男,倒是会用计了。 “不行!那里有母后送我的玉佩,不能丢!” 随着秦如珠娇滴滴却十分有决心的一句回应后,秦歆猛地发现…… 你们玉国街上,好多人啊。 多到,那么小一只的秦如珠咧? 秦歆站在茫茫人海中疑惑四望—— 糟糕,大概,也许,可能,女主跑丢了。 此时的秦歆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小手挠了两下后脑勺。 难顶。 问就是,有病的女主不多,但她一定碰到了其中的一个。 真是她的活爹啊! “来人!” 秦歆找不见秦如珠,便只好转身,女主已经丢了,总不能再将自己也搞丢了。 套娃式丢人,是真的丢人。 “娘娘。” 秦歆带来的护卫,立即上前待命。 “赶紧去找六公主,务必将人找到。” 她抿着唇,看着王后给她带的三名宫女,一时犯难。 她们都看见秦如珠跟着她出来了,人要是找不到,为了自保,她们也会在王后面前甩锅给她。 想了下,秦歆又看着这几个惊魂不定的宫女。 “你们也去找,找不到六公主,你们三个包庇她出宫,难辞其咎。” 免得她们半路跑回去告状,秦歆立马先发制人。 果然,这三人吓得脸都白了,面面相觑后,便跟着侍卫们分头去找秦如珠。 至于秦歆。 她决定站在原地等。 但愿……女主姐是个认路的。 就算不认路,也该知道问路,往回走?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久到,穗狩回了,去找秦如珠的侍卫都还没回。 秦歆抿着唇,臭着脸坐在首饰铺子门口。 要不是她身边还带着英英和其余护卫,首饰铺子的老板都以为这是个来砸店的,要将她轰出去了。 穗狩回来时,秦歆面色稍缓。 却听他低声道:“娘娘,我们在玉国的线人,联络不上了。” 按理说,各国为稳妥起见,都或多或少地在别国安插点人手,以备不时之需。 像辰国,本不惧玉国这扶不起的“阿斗”了,但也会有类似后世的“大使馆”组织,只是没过明面—— 为方便传递真实消息。 穗狩便是去联络这些人的,却没有找到。 秦歆蹙眉,那情况就比想象中要坏了。 先是假太后与男主暗中勾结,疑似挑起水悦城叛变,让辰国内乱……现在,瞧着玉国好像也暗地里有小动作,并非和面上那般想依附辰国。 秦歆手指轻轻敲打面前的桌子。 无意识的,学了顾斐思考的小动作。 也对,她看玉王便是个会见风使舵的小人,这种人既然怕辰国的暴君,那自然也会怕局势复杂但强盛的辉国。 一头吃空得罪另一头的买卖,他肯定不会做,他只会—— 两头讨好,见机行事。 秦歆扶额,先前的暴君到底是坐拥了怎样一个看着厉害但内底开始掏空的壳子啊? 怎么这一路走来,发现这么多繁华之下的蠹虫与潜在的危机? “娘娘别担心,实在不行,咱们自己人送信回去!” 见秦歆眉头不展,穗狩也跟着担心,左思右想后,如此劝道。 秦歆摇了摇头。 “不,那太慢,也不稳妥。” 倏然,秦歆唇角一提,黑眸乌云退散,只留明亮。 “无妨,既有人要行方便,那便将这信,光明正大地送过去。” 话音落下的瞬间,秦歆站了起来。 她看起来,无比可靠,穗狩都跟着自信地挺直了腰杆子。 跟着娘娘,总是会柳暗花明,绝处逢生呢! 下一刻,却见眼前“伟岸”的身姿缓缓颓然下去。 “眼下比国家大事更吓人的事发生了。” “啊?” “太阳快落山了,活爹还没找回来!” 秦歆咬着牙齿,看着逐渐人少起来的街道,她眼珠子喷火。 百姓都知道这个时辰回家吃饭了,秦如珠你真是—— 死猪不怕开水烫,天塌了还在外面浪! 第118章 怒了,她要将狗男女推江里 “怎么样?还没找到吗!” 当看到派出去的侍卫回来时,秦歆眼里的光……咔嚓,没电似的,灭了。 她盯着他们身后,秦如珠的头发丝都没找到一根。 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 一个大活人,在治安看着就好的玉国,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但一想到这事发生在女主姐身上,秦歆又觉得,这本书起初看着主角就不咋正常,只会恋爱的…… 那什么离奇的事发生,都不奇怪。 只是,秦如珠出去找个荷包,怎么就叫她秦歆人财两空还摊上事了?! 她去哪找个小娇花,还给护犊子的玉王后和容……啊,张嬷嬷啊。 秦歆左手拍右手,“啪”摊开。 “望都再大,你们也找俩时辰了,就没找到?她那两条小短腿也跑不快,你们确定仔细找了吗?” 她带出来的可是精锐啊! 当看到众人汗颜低下头,秦歆咂了下舌。 啧,甭提了,一个团来了也没用,女主自有她的毒性,干翻她的精锐也只是洒洒水的事。 秦歆咬唇。 “报官。” 人多力量大,望都本土的便衣们,肯定比她的精锐要熟悉路况。 “不,不能报!” 一名宫女,瞧着像是王后宫里的,她脸色蜡白,尖锐地出声制止秦歆。 秦歆疑惑地望着她,等她的解释。 不报官,难道她跨世界报警吗? 却听这宫女一脸惊惧地低声道:“六公主不是第一回丢了……” 秦歆吸了口气,左右看了下—— 我呼吸机呢! 她就知道,女主姐是个惹事精,但她不知道,对方“前科”还挺多。 宫女也有些一言难尽,但仍是恭敬地解释着。 “若是遇到歹人……眼下天色不早,官府要是天黑前没找到公主,回去,王后一定会杀了奴婢们的!” 说着,三人整齐划一地跪下了。 “娘娘一定要趁早找到公主,不然咱们都没法交代了!” “……” 秦歆抿唇,气压很低:“难道是我不想找到吗?” 大海捞针好歹知道针在海里,秦如珠这一跑,她都不知道人还在不在望都了。 她冷静地思考了几分钟后,对穗狩道—— “你去找沈小将军,让他严查出城的人,一个个搜。确保六公主还在城中,你再让他带一队人,秘密挨家挨户、大小酒楼店铺搜寻。” 秦歆正说着,秦姣和沈戟一同过来了。 看得出来,他们已经知道秦如珠丢了的事。 不然秦姣不会顾不得避嫌,就和沈戟一块出现。 她提着裙子,疾步上前,微喘着气。 “六妹妹找到了吗?” 见秦歆脸色凝重,便知没找到,秦姣又立马转头看向沈戟。 “你去城门把守,别让可疑的人出去了。” 又转头看向秦歆,握住秦歆有点凉的手,搓了搓。 “你别担心,人是跟我们一块出来丢的,出了事,我们都有责任。六妹妹年纪小……额,孩子性子,或许只是一时玩忘记了,多点人去找,会找到的。” 秦歆看着出来当自己挡箭牌,谈恋爱都不忘帮忙找人,遇到事还会一起扛的秦姣,很想抱住美女一起嚎—— 都是姐,一个沉稳体贴,一个却叫人火大。 天道啊,你不会选女主,就算原作者不会,你难道也瞎了吗? 秦姣多好啊,秦姣这样的当女主,哪个女配会惹事啊! 秦如珠这样的,惹了事还有一堆人兜底维护,配角倒霉的,她是女配她都黑化啊! “嗯。” 忍住千万句吐槽的秦歆,最后只憋出高冷的一声。 等会。 她轻轻摸了下自己的脑袋,真是被女主影响了智商了—— 找人这事,不是有个现成的“妖妖灵”吗? 秦歆紧急叫醒和死了一样的系统姐。 ——系统姐,找个人呗? 系统好一阵才:你怎么才喊我啊!女主丢了吗!女主怎么能丢!还是跟着你丢的!你知不知道…… 秦歆:“……”这世界,谁都是她的姐,就她是个倒霉的妹是? 怕系统姐咆哮得没电,秦歆忙打断它—— 现在不是指责谁的时候,你赶紧找啊! 系统顿了会道:那你倒是动一动? 不知道怎么回事,系统跟着她,怎么越来越像个人了? 秦歆咳了声,果然,这事,她休想偷一点懒。 “我也去找。五姐,你就在这等,要是六姐姐回来,你便差个人告诉我。” 见秦歆要亲自去找,秦姣有点不放心。 “可是天色不早……” 一旁安静帅气的小将军沈戟,闻言,说了句不冷不热的大实话。 “天黑了不妨碍辰王后办事。” 人少,她更没顾忌。 秦姣这才想起,秦歆会武功,立即改口了。 “那你也要小心。” 说着,她又看了眼沈戟,眼底带着关心,却不语。 沈戟朝她笑笑,眨了下眼,安抚似的点了下头。 秦歆:“……” 你们这么交流,不累吗? 她摇摇头,转身便在街上飞跑。 秦姣只觉得眼前什么东西窜出去,便不见了。 “这……么快,能看得清六妹妹吗?” 七妹妹找人时,还真是个急性子呢。 打算围着望都跑个马拉松的秦歆,跑出去几百米,就听见系统的提醒声。 系统:看到了看到了!她和人在阁楼看江! 秦歆牙齿要咬碎了,双手握拳,气势汹汹,像是要去揍人的,不像是去接人的。 她在这一下午火烧腚地找秦如珠,秦如珠这姐倒好,还能走偶像剧剧情,和人看江呢! 秦歆火冒三丈的,五官崎岖的小偷骗秦如珠荷包,现在还骗走她的脑子。 好好好,待会她就将这对搞她心态的狗男女推下去—— 让一江春水推猪向东流。 秦歆:方位。 系统多少有点了解秦歆的脾气了。话越少,事越大。 它立即劝道:你冷静点,她是女主,你忍忍。 秦歆:忍?我先将上面的刀拔下来,捅死这烦人精,再学会这字! 系统:你今天格外暴躁。 秦歆:换你来? 大概是系统代入了下,不再劝了,便将方位报给秦歆。 一间清雅的茶楼,秦歆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去,掀开上前套近乎的小二,“咚咚咚”地踩着楼梯,往阁楼走。 不管什么风花雪月,今天她就将这小偷的偷生送走。 阁楼上。 “公子,那便是辰国吗?哇,真的可以看见好远的地方呢!这东西真神奇!” “秦如珠!” 秦如珠正雀跃地和身侧的男子说话,手里拿着个“卷筒”一样的玩意儿,听她这么开心,秦歆就乳腺不通了,气势如虹地喊了她的大名。 她看了眼秦如珠身侧的男子,疾步往前,双手的拳头咔咔作响,提起。 “你这贼,偷她荷包还想偷走她的人?今天姑奶奶非要教你——” 拳头挥出的瞬间,就被接住。 男人转身,一张五官硬朗、俊挺,眉眼如鹰的脸,冷酷而强势闯入视线中。 秦歆脑中警铃大作,嘴巴微张,不夸张,她刚刚觉得她差点看到了—— 她的太奶了。 膝盖有点软,头皮有点发麻,秦歆呼吸都暂停了下。 男人薄唇轻启,在秦如珠诧异害怕的目光中,他冷淡出声。 “教我如何?” 第119章 好赖,遇女主则发癫 男人这低沉的嗓音一出来,秦歆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好……好男主的画风啊。 这货——绝对是许昌明! 原本坚硬如铁的拳头,也松了。 秦歆:不是我怂,这俩加一块,下江包饺子的肯定就是我秦某了! 她立即展开一个灿烂又友好的笑,脸变得十分自然。 “认错人了,抱歉,抱歉。” 说着,将拳头往回收。 没能挣脱,男人的手像是冰冷的铁钳子—— 秦歆有种被螃蟹钳子揪住,想逃,逃不了的无力感。 她拉了下脸,故作倨傲地竖起眉毛。 “放肆!你可知本宫是谁?” 见秦歆发作,秦如珠吓得脸儿煞白,再看这位好心的公子,便忙出声劝道。 “公子,你先放开我妹妹……她也是关心则乱,误解了你。” 她说话时,秦歆一直在观察她的表情,见她双眸带着崇拜,秦歆无力地闭了闭眼。 女主姐,你擦亮下你的眼睛好伐? 怎么今天出门,好像见一个爱一个的? 秦歆又猛地睁开眼,难道—— 玛丽苏女主(x),海王女主(√)? 如果是这样,秦歆眼眸一垂:男主可以,那我们国师也可以! 格局打开点,让何从当大房,他肯定容得下男主;但男主这死样,肯定是容不下别的男人…… 哦,思维好像过于发散了些,她媒没保上,都开始考虑女主姐开后宫那步了。 许昌明松开了秦歆。 手几不可察地地摩挲了下,眉心微拧。 看着变脸飞快的秦歆,语气淡漠。 “你挺无礼的。” 在秦歆臭脸下,他又唇角扬了扬。 “有个性。” “……” 秦歆按捺住搓胳膊的冲动,心里“s”了好几下。 这糟糕的台词—— 你冲女主说啊,别冲我,我怕忍不住想扇你! 她避开男人危险玩味的眼神,单手掩了下侧脸,看向秦如珠。 “六姐姐,你再不走,王后要全城搜救你了。” 秦歆直击要害,秦如珠果然顾不得风花雪月,慌忙将手里的“望远镜”还给了男人。 “公子,今日多谢你为我教训贼人、找回荷包,有机会再答谢你……我先和妹妹回去了。” 说着,秦如珠美眸汪汪地望了他一眼,这才步履缓慢地走到秦歆身侧。 秦歆:你的眼神再缠绵悱恻一个试试? 她咬着腮帮子,伸手就将磨磨蹭蹭的秦如珠拽走。 “公子——” 秦如珠回头,看着站在原地,高大冷俊的男人,眸光闪动。 “有缘再见。” 男人却只是朝她缓缓点头,惜字如金地说道。 “走快点,天要黑了!” 敏感察觉到粉红泡泡要升起的秦歆,几乎是带着秦如珠脚离地,飞快逃离现场。 她们走后,男人唇角的浅笑一瞬隐去。 一名男子悄无声息地来到男人跟前。 “主子。” 男人,也就是许昌明(不明显吗?),他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的手下。 “人解决了吗?” “解决了。” “嗯。” 马车里,三姐妹俱是无言,气氛一时僵凝。 秦歆环抱着手臂,闭着眼,没有表情—— 内心已经将女主揍了n顿了。 秦如珠握着手里粉色的荷包,唇边带着笑,脸颊一片绯色。 安静温婉的秦姣见状,便出声打圆场。 “六妹妹,下次不可做这等危险的事了。你不见后,七妹妹很是着急,满城找你。” 她语重心长,语气温和又带着无奈。 秦如珠小鹿乱撞的心,因为秦姣这话,而一颤。 下意识忐忑地看了眼坐她正对面,冷脸的秦歆。 贝齿咬着樱唇,秦如珠小心翼翼地启唇—— “七妹妹……你别生气,我是因为要追回荷包,才和你们走散的。” 怕秦歆不肯原谅她似的,秦如珠忙解释着。 “今日首饰铺子门口碰到的那个人喔,他居然是个小偷!他抢了我的荷包,荷包里有我最重要的玉佩! 我追出去后,他还对我起歹心,我被逼至小巷,走投无路时……是许公子及时出现,他救了我~” 前面还带有“犯错小孩”解释的慌张,到后面,语气都跟着芳心荡漾了起来。 秦歆:危矣! 用她识渣男无数的双眼扫射过的男主—— 那就不能是这个傻白痴女主能玩得过的角色! 搞不好今天这英雄救美的一出,就是人自导自演的! 秦如珠可太好骗了,走路崴个脚,被人扶一下,都能星星眼感叹好心人的…… 这还好不在现代,不然以后老了肯定是被骗买保健品的那个! “那位许公子没事往巷子里跑做什么?” 秦歆睁开眼眸,看着对面感激涕零的少女,煞风景地问。 “啊?因为我呼救了呀。他好厉害,一下就将那小偷打跑了,将荷包还给我,还带我去阁楼看江……” 秦姣眉头轻蹙,看六妹妹这情形,只怕是对那位许公子一见钟情了。 只是……她贵为嫡公主,是父王和王后的心头肉,婚事可不会随便。 秦姣又看向秦歆,总觉着七妹妹像是知道点什么隐情似的,便先不予评价。 “你那点声音,旁边更近的人没听到,他倒是顺风耳。”秦歆意味不明地哼了声,“真是个好人,你遇到这样的危险,应该先想着将你送回来,怎么反倒将你个未成婚的少女拐……带去看什么江?” 有诈!肯定的! 不管是不是先入为主了,但秦歆对许昌明的印象就没法好。 他挑起辰国内乱,和柳澄星合作,这样的人,多阴险啊。 秦如珠这脑子,哪里是心机男的对手? 秦姣听了,也是一惊。 忙握住秦如珠的胳膊:“是啊,六妹妹你可要小心,你没告诉他你的身份?当心是有意接近的你……” 秦如珠皱眉,甩开了秦姣的手,闷闷不乐地侧过身去。 “你们怎么净将人往坏处想呢?他若想害我,何必出手相救?再说,我相信他,他肯定不是坏人,他长得就不像……” “坏人会将‘坏’字写在脸上吗?” 秦歆听不下去了,怕蠢会传染,她默默往旁边挪了挪位置,恨不能瞬移出去。 闻言,秦如珠倏然抬眸看着秦歆,扁了扁嘴。 秦歆:“……” 下一刻,马车里传来鸡飞狗跳的一阵骚乱。 “七妹妹你做什么!” “五姐姐你别拦着我,我要将她脑袋掰开瞧瞧装的啥——怎么好赖不分呢!” “呜呜呜五姐姐救我,你看她,她这么凶,她还问我谁将‘坏’写在脸上……” “……秦如珠你!” “七妹妹别动气。” 秦歆气鼓鼓地坐下。 再和女主待一处,她迟早是要癫的。 国师啊国师,你运气真好,没被傻叉相中:) 第120章 干系,秦歆的“画作” 回宫后。 秦姣为难地看着两侧一个怯生生委屈,一个脸霜寒忍怒的妹妹,一时头疼。 “二位妹妹,今日之事……” “你们别告诉母后!” 秦如珠忙将委屈收起,可怜巴巴地咬着嘴唇,哀怨地望着秦歆。 秦歆冷哼了声,不屑地走开。 “五姐姐你看她——”秦如珠小脸一垮,不高兴了。 颇感压力的秦姣,温声劝说着。 “你要体谅七妹妹。她刚回来,若是你在她手上走丢,遇到歹人,她良心过意不去不说,她还要面临父王、王后的责问,更严重的是,万一挑起两国不和,那她该如何自处?” 说着,秦姣给秦如珠擦了擦眼泪,叹了声。 真情实意地说了句:“六妹妹,你不是小孩子了,有时候看待事情不能太简单。今日那位许公子姑且当他是好人,但亲疏有别,七妹妹才是你的亲姐妹,比起外人,她才是你该信任的。” 这边秦姣话刚说完,张嬷嬷就冲了过来,不客气地推了一把秦姣。 “让开!哎哟,老奴的小公主,你有没有受伤?怎么哭了?谁惹你不高兴了?老奴掌掴她!” 秦姣习以为常地站在一旁,没辩解。 “嬷嬷,你别这么一惊一乍的,我没事,就是七妹妹她……” 大概没有被这么冷脸和凶过,秦如珠眼泪断了线似的往下掉,望着秦歆大步离开的背影,那叫一个伤心。 秦姣心下立道不妙—— “就是七妹妹太担心她,说了几关心话,叫六妹妹感动坏了。对,六妹妹?” 秦如珠因为哭泣,断句断在了引人误会的地方,此时被秦姣一提醒,她犹豫了下,才点头。 “对。和七妹妹无关,都是我……” “张嬷嬷!”秦姣有些无奈,怕秦歆要背黑锅,忙转移张嬷嬷的注意,镇定又善解人意地说道。 “王后娘娘应是担心六妹妹的,先带六妹妹去见王后娘娘。” 一听这话,张嬷嬷立即不琢磨秦歆是不是欺负了她家公主这事了,慌忙道—— “哎呀,公主您怎么偷跑出宫去也不说一声呢!娘娘她可担心了!走,先去见娘娘。” 总算将这对主仆劝走的秦姣,抹了抹额角的冷汗。 好险。 秦姣往菡萏殿走,走到拐角处,却见秦歆正在那抱着手,似乎是等她。 隔着的这点距离……秦姣眸光一动。 便对一脸无语的秦歆道:“你是担心我被刁难?” 所以特意在拐角处等着,要是张嬷嬷为难,她便挺身而出了? 想到这,秦姣看秦歆,满眼都是温柔。 这个妹妹,真是刀子嘴豆腐心啊。 秦歆点了下头。 “走。” 秦姣在她身后,笑得温柔可人。 “七公主,陛下请您过去。” 刚到菡萏殿,秦歆甚至都没能歇下脚,就被老太监叫住了。 秦歆眉头一挑,这就等不及了? 而秦姣却紧张地上前:“父王请七妹过去,是为何事?” 她以为是六妹妹的事,被告状到父王那去了。 “只叫了七妹妹?” 老太监不冷不热地看了秦姣一眼,甩了下拂尘,从鼻子里出了一声气。 “咱家只负责传陛下口谕,旁的,就不能告知了。” 知道秦姣是关心自己,秦歆便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解释:“没事,老……人家多半是想我了,才传唤我去说话解闷呢。” 差点将“老登”说出嘴的秦歆,转了转舌头。 “老人家”三个字,多少有点太尊重玉王了。 秦姣听得眼角一抽,她又不是六妹妹,这一听就哄人的假话…… “行了,带路。” 秦歆催促老太监,语气淡淡的。 老太监对她还算恭敬,连声说了“是”后,转身带路。 看着老太监手里的拂尘,秦歆走着走着,很想替秦姣教训下这拜高踩低的老家伙。 但想了下她接下来要做的事…… 便忍住了。 秦姣还是别和她扯上太多关系,免得以后玉王想起她这“逆女”,不顺气时拿秦姣撒气。 到了书房。 玉王忙起身,示意秦歆坐。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老登肯定两个都占了。 “考虑好了吗?” 玉王开口就直奔主题,大概是见识过秦歆胡扯的能耐了。 当然,也是真的急了。 想到今天居然在玉国京都碰到了身为辉国太子的男主……秦歆眼皮子便直跳。 这两者要是没干系,罚她以后倒立——玩手机! “说实话,没底气。” 秦歆坐下,垂头丧气。 “一定要我来写这封信吗?” 她声线放软,一副怯懦的模样。 啧,玉王忽然舒坦了——哼,神气啊,面对辰王,你不也是个怂包? “此重任,非你莫属啊。” 玉王哄骗着秦歆,言辞恳切。 “你放心,父王一定会保你。你人都回玉国了,还怕什么呢?只要你的手书传出去,父王保证万无一失!叫你再也不用仰人鼻息而活,让暴君自食报应!” 秦歆揪着帕子,闻言双肩抖了抖。 “可这……是弑君、弑夫啊。往后,我该如何自处?” 玉王有点轻视地看了眼秦歆,待秦歆求助似的抬头时,他又飞快换上了慈爱的目光。 “这你放心,届时父王会给你安排好。” 说着,他见秦歆松动,忙扶着她起来,让她去他的位置上坐下,桌上是摊开的白纸,以及备好的笔墨。 “……”好家伙,在这等着了。 秦歆唇角意味不明地提了提—— “那,我便冒险一试。” 玉王,这波你上大分。 “你怎么写了这么多废话……咳,辰王不会嫌你啰嗦吗?” 待秦歆写完,天都彻底黑了。玉王看了眼,好得很,让她写,扭扭捏捏,现在想让她停下,她都快写出一本书的字了! 他打量了眼,主体是按着他交代的写的。 约辰王在立山城外的峡谷湖见,日期也交代了,也没暴露什么。 只是……后面就是些罗里嗦的碎碎念了,什么话本子带掉了,希望见面时他带上,因为她很想见到话本里的男女主人公,还有他让她画的画,她有在认真练—— 希望陛下不要因为臣妾画功没精进,而重罚…… 然后附带了几张鬼画符一样的画作。 有疑似是她和秦姣等公主其乐融融见面的,但那上面的人,五官没一个能看的。 也有歪歪扭扭像蚯蚓一样的…… “这是什么画?” 玉王起疑,秦歆淡定地回了句。 “玉国的江水。” “……” 你再说一遍?这蚯蚓一样的玩意儿,画的会是他玉国的望都江? 秦歆故作难为情地低下头。 “辰王嫌我粗鄙,不堪琴棋书画,便命我日日研习,说不能丢了他的人……这已经算进步了。” 玉王提了一口气:“……要不,咱做个假,找别人画一幅像样的?” 这玩意儿,小孩子练笔的都没脸拿出来! 秦歆抿唇:“那你扔了,反正是他逼我画的,我也不情愿被他掌控。你要的手书我写了,如果事情不成,你一定要保下我,不然——我一定会跟父王生死与共的。” 威胁的话落下后,秦歆便潇洒走人。 剩下玉王对着这些鬼画符,面露菜色。 许久之后,他咬了咬牙,叫人进来。 “先送去茶楼,给那位……过目。” 第121章 传信,立山城兵乱? 茶楼里。 收到“小孩版”手书的许昌明,维持皱眉呆坐的姿势好一会。 直到眼睛有些不适,他才艰难地别过视线。 “玉王没说别的?” 他语气冷得像是冰渣子,玉王那老头没胆量戏弄他,那这鬼画符一样的东西…… 顾斐娶了个什么玩意儿? “额……说是辰王后生长在乡野间,笔墨不通,不会作画,但辰王嫌她粗鄙,这才命她好好练习……” 嗯,的确粗鄙,这一沓纸难登大雅之堂。 很难相信,这一坨四不像,却要在天底下最尊贵的三位君王手里轮流过一圈。 许昌明觉得,自己的眼睛被邦邦打了好几下,至今还有点晕眩。 “没什么问题,但,此女未必是善茬。” 很不想再看一遍的许昌明,咬着牙,逼他自己再看一遍,以免漏掉细节,叫秦歆钻了空子。 他的暗卫却道:“不过是个乡野村姑,且您的计划如此周密谨慎,她又没未卜先知的能力,岂会知道您的伟大计划?” 听了这话,许昌明倒不是自大—— 而是在这之前,玉国这位七公主,压根就没被他当个人物放眼里,如今也只是觉着她能蹦跶几下,才谨慎些关注。 也是,她不可能知道他的计划,就算是顾斐,呵,刚愎自用的暴君,处理完水悦城的事,都是走运,岂能在自己筹谋三年已久的计划下,次次避开? 不过,想起水悦城,许昌明还是皱了下眉心。 “这信先送去,顺道再查一下这二人在水悦城做过的事。” 一城瘟疫,本该爆发民乱、叛军直上、边关大乱、朝野不安的连环麻烦,谁知从计划关键的一环起,就被顾斐侥幸逃脱了。 总觉着,事情并非他先前设想的那般简单…… 暗卫退下后,许昌明拿出袖中的画像,上面赫然画的是秦如珠。 他眼眸微动,闪过万千复杂的情绪,转瞬,将画像收起。 再说立山城这边。 别说信鸽,一只鸟似乎都飞不进。 顾斐一行人好不容易潜伏进了城—— 却发现情况比他们想象得还要棘手。 驻扎军人数有问题。 顾斐感染了风寒,这几日都在吃药,但哪怕病容憔悴,他也在研究人数的问题。 以及,对外称重病、卧床不起的南漠王。 南漠王…… “咳咳咳……” 顾斐看着手中的情报,这里面还包括了之前边关传来的信报。 他从头到尾地看了一遍后,眉头紧蹙。 “陛下,先喝药。” 穗丰进来,见顾斐坐在炭盆边,都不忘忙公务,忙端着药上前,劝说。 “放着。” 顾斐咳了好几声,一手握着信报,一手提笔在纸上提取关键信息。 然后他看着纸上的时间线,眸子一震。 早在两月以前,这些信报就有捏造的迹象了。 定时定点从边关发往京城的,虚假情报。 “陛下,查到了!” 关勇急急忙忙地跑进来,也顾不得通传,便来到顾斐面前了。 他一张脸冻得通红,手也是痛得生疮了,喘着气在顾斐示意继续讲的眼神下,飞快说道—— “南漠王的长子,十日前便带着一队人马出了立山城,说是练兵,但至今都没音讯……南漠王次子如今掌控着立山城,不许士兵出城,更不许陌生人进城……” 这次能进来,还是关勇这个熟知周遭地形的,带着他们从防守最松,却难走的山路绕过来的。 为此,还打晕了几个守那的小兵,至今还吃喝不愁地关在柴房里呢! 关勇心想,陛下此行分明了!什么暴君?那都是谣传!是明君!是仁君! 南漠王两个儿子,一个带兵出城,一个防守城中,乍一听是寻常的军师布防,但经不起推敲。 首先,边关无战事,不必这般紧张戒严;其次,南漠王才是立山城的统帅,他却闭门不出…… 是真的病重了,还是被歹人算计,亦或者……他起了二心? 顾斐盯着炭盆,瞧着面上黑乎乎的炭,不仔细看,谁知道底部正熊熊燃烧? 福至心灵般的,顾斐吸了口冷气。 “坏了!”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打斗声。 “奉命查可疑之人,里边的人出来!” “放肆,你知不知里边——” 他们租了个宅子,行踪隐蔽,但顾斐方才想,如果真如他所料那般,那收到朝廷来水悦城赈灾,动身前往边关消息的立山城…… 只怕演的便是“请君入瓮”的戏码。 而他一行人,再怎么谨慎,估摸也都在对方的监视之中。 此时外边的“突击检查”,便是个信号。 “陛下,属下去将他们打发了……” 穗丰迅敏地拔出腰间的剑,准备出去防卫,但顾斐却起身。 他将所有信报和线索相关的纸张全丢入炭盆中,烧毁。 拢了拢黑裘,举步,镇定往外。 “不用。你去引人过来围观,越多越好。” 顾斐给穗丰一袋金叶子,在穗丰不解的视线下,从善如流道—— “喊没用,便沿路撒钱。” 语气轻描淡写的就像是“撒花”。 陛下财大气粗可以,但出门在外,要这么大手大脚吗? “再将之前让你准备的东西,散出去。” 穗丰愣怔,却在顾斐坚定的目光下,不敢质疑,飞快飞檐走壁后,往人群密集地去。 顾斐出去后,外头骑着高头大马的青年,便眯眼打量他。 不待开口,顾斐便高声道—— “见到孤,为何不跪!” 他一声落下后,青年震了震,却转了转眼眸,再回道。 “孤?你是哪门子的孤?本将军看你像是敌国奸细!来人啊……” 顾斐举起手中的令牌,语气冷戾。 “辰王亲临,谁敢造次?尔等还不放下兵器,跪迎?” 他站在前,身边的亲卫不算多,但这气势,却足够唬人了。 冷脸的顾斐,就和数月前的暴君辰王,一般无二。 青年见底下的兵开始犹豫,忙怒道—— “他说是陛下他就是?万一是冒充的呢!” 他持刀指着顾斐。 “先将这可疑的奸细拿下!待我父王辨别后再说!” 将士们涌入宅子中,将顾斐等人团团围住。 关勇见状,咬着牙,啐了口,挥刀,带着官兵们护卫顾斐,他高声怒喊—— “大胆小儿无状!爷爷看谁敢动陛下?杀,跟他们拼了!” 顾斐在关勇身后,他比关勇高出一个头,镇定地转身,进屋。 关勇一边回头一边道:“陛下您放心,末将誓死保……诶?” 却见顾斐已经进屋了,不禁噎住。 好,这样也好,万一对方放冷箭,陛下长这么高,简直就是人群里的活靶子。 “杀!” 第122章 入瓮,收到秦歆的电报 刚打起来没一会,都还来不及伤亡时,门口忽然来了一群闹哄哄的立山城百姓。 他们多是立山城将士的家眷,以及商户。 “啊真是陛下亲临了!” “别抢,别抢,是我的!” 此时,顾斐已经穿好他最招摇的一套辰王的“班服”,黑金色的龙袍,异彩流光,那醒目的金线纹的龙,栩栩如生,贵气逼人…… 他手持弓,举起,拉弓瞄准—— 马背上的青年。 “江远州,你父王没告诉你,孤脾气不好吗?” 南漠王次子,也就是江远州,他闻言,再看这瞄准自己的箭矢,心神一慌,险些便从马背上摔下去了。 他忙下马,试图躲过,但顾斐的箭随着他动,而动,次次瞄准江远州的心脏。 江远州再听身后乱糟糟如闹市的议论,顿时懵了。 暴君的脾气他还用从父王那听说吗? 这三国之内,谁不知? “都愣着做什么,快,快保护本将军啊!” 立山城中,南漠王江长庭是带兵的好手,他的长子也继承了他的本事,次子则是个花拳绣腿的假把式。 他一命令,将士们敢怒不敢言地后退,护卫他去了。 “他就是陛下!” “对对,和水悦城传来的画像上的一模一样!” “草民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人群外,钱袋子空了的穗丰,见情况差不多了,便立即高呼,带头跪下。 节奏带得飞起,一茬一茬吃(捡)瓜(钱)百姓跟着跪下,呼着万岁。 这下,不是辰王,也造出辰王亲临的势了。 江远州不认也不行了。 他身前的将士也跪下了。 因为有人认出了关勇—— “那不是打去水悦城的关将军吗……” “他都说是陛下亲临,还能有假吗?” “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于是,就剩江远州在人群中鸡立鹤群,还被顾斐的箭瞄准“靶心”。 他扑腾一下,不知是识时务了,还是纯被吓的,也朝着顾斐跪下了。 怎么回事?他明明打探好了,顾斐就在这僻静宅子里藏着,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带走秘密解决掉的…… 为何会涌出这么多暴君的“老相识”啊! 你们立山城的居民,怎么可能都见过陛下?别太荒谬了,他都没见过啊! 但已经跪了,就只能往回硬圆,另寻机会行事了。 江远州立即拔高声音,抑扬顿挫地道—— “微臣有罪!不知是陛下亲临,一心想着守卫立山城安危,险些冒犯,还望陛下恕罪!” 哈,好厚的脸皮! 关勇都气笑了。 顾斐将箭放下,冷淡道:“念你父亲的面子上,下不为例。” 然后他一步一步往外走,看着跪拜的百姓—— “免礼。孤来看看戍守边关的将士,以及辛苦留守的你们。” 他语气虽淡漠,但这话的分量,却足以令没见过辰王的将士和家属,感到安慰。 他们很多人,这一生可能都见不到天子,此时却听到天子感激类的话,谁不动容? 穗丰在人群后又带头喊“万岁”,喊得嗓子都劈了。 在一声声雷动的“万岁”中,江远州牙齿磕着唇,嘴里立时有了铁锈味。 顾斐朝江远州走来,居高临下地望着这不臣之相的鼠辈。 “孤的车辇呢。” 冷冰冰的几个字,就像是冰棱射在江远州背上,他头更低了,忙不迭喊人去备车。 行,将人迎去王府,那届时陛下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闪失,也无从查证了。 穗丰忙挤到人群最前,等车来了,便站在车侧,低着头,绝不抬头绝不出声—— 唯恐被认出是带节奏的那个。 顾斐上车,一坐下,便身体往后一倾,靠着车壁,闭眼缓过这股要晕厥的劲儿。 “陛下!” 随后跟着上车的穗丰,立即提了个御医上来。 顾斐低声:“别声张。” 他浑身滚烫,病情加重了。 方才举弓箭的手都在颤栗,如果不是穗丰及时带着“围观群众”出现,他恐是坚持不住,直接在众人眼前倒下的。 但他必须扮演好健康又威仪的君王,叫所有人看着他好端端地进入南漠王府…… 军中,定是生变了。 他还不能倒下…… 一旦边关动乱,离得近的玉国定会有所动作。 他要接秦歆回来。 在这之前,他都绝对不能倒下。 “药拿来。” 顾斐向面露难色的御医,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手,坚持。 “陛下……那药用多了伤根本的,您这身子骨需好好休养十天半月就会好,何必用那猛药?” 他哪有时间休养。 顾斐摇头:“拿来。” 御医和穗丰皆是无奈,却又不敢违抗命令,拿了药丸。 顾斐含水服下,随即闭目养神。 “穗丰,快到了便唤孤。” 听着他强忍咳嗽的颤音,穗丰咬着牙槽,只得应“是”。 等到了南漠王府前,不待穗丰唤,本就没睡着的顾斐,便在减缓的车速中,自己醒来。 他睁眼,面貌哪有病容与脆弱? 反倒有点……病娇感。 到了王府,江远州要扶,顾斐径自越过他,轻松跳下车。 忍了忍头疼,顾斐冷着脸进入府中。 “江长庭何在?” 他还未行至厅,便直呼南漠王名讳。 江远州快步上前:“家父染了风寒,恐传给陛下,便不让他见您了。陛下远道而来,不如臣为您准备厢房歇息,晚上设宴款待您?” 乍一听是询问,实则并不给顾斐发表意见的机会。 顾斐一进来,大门便被人关上,整个王府,随处可见的带兵器的府兵。 穗丰和关勇不禁气恨—— 南漠王一家子好大的威风啊,这是要造反吗! 但顾斐却冷静而疏离地应下了江远州的安排。 “如此,甚好。” 他冷漠地睨了眼江远州,一副还不知有变故的镇定模样。 “那让你父亲病好些了,来见孤。” “这个自然,陛下,请。” 看不出顾斐起疑的江远州,立即言笑晏晏地伸手,为顾斐引路。 不到晚宴,顾斐便收到,说是来自玉国的,王后写的信。 嗯? 抓紧时间休息的顾斐,听到关键词,立即睁开眸子,伸手。 “拿来。” 罕见地脸上有了点人气儿。 穗丰却狐疑:“会不会有诈?” 顾斐笃定摇头:“孤能分辨。” 如果是秦歆的信,那她一定会给他留线索和传情报。 穗丰先确认书信上没有毒也没有猫腻,再呈给顾斐。 顾斐打开,先是明显不是秦歆说话语气的正经书信…… 但这字迹,将这世界颠倒过来,也找不到第二个会写的了。 嗯,很难模仿的风格。 “娘娘为何约您去峡谷河会面?这……” 穗丰刚起了个头,就感觉门外有人,还未动作,顾斐便抬手打了个“勿动”的手势。 随即看着秦歆的鬼画符大作,唇角抽搐着,冷淡又不屑似的出声—— “王后约孤,你觉得为何?自然是……” 顾斐摊开秦歆的“蚯蚓”体那张纸,嘴角一勾,眼里有了笑意。 一边“解密”这电报,一边慢悠悠地接了下文。 “为固宠。” 第123章 一边有病,一边有刺客 一声“固宠”落下时,顾斐自己都有点尴尬地咳嗽了声。 好羞耻,但比起“女人,她在引起孤的注意”,这算好的了。 ——顾古希腊偶尔掌管霸总油腻发言的斐,如是安慰自己。 穗丰:“……”虽然但是,谁固宠画这么丑的画啊! 这是用画攻击陛下的眼睛了! “是她的字,也是她的画。” 穗丰知道外边的人没走,只好硬着头皮夸了句。 “好……大家之风的画作。那陛下,您赴约吗?” “为何不?她不过小小女子,再说,她虽粗野,确也实在貌美。” 此刻,穗丰只想装死。 绝对不愿深想,陛下是不是借机隔空表达对娘娘的爱意。 穗丰眼珠子瞪得大大的,他用眼神询问顾斐—— 陛下,您,哪学的这些花言巧语? 能不能还给“那人”啊! 哪怕他拥有多年喜怒笑骂隐形的经验,此时,穗丰也轻轻地碎掉了。 同时碎掉的,还有他对顾斐的“滤镜”。 待门外那人离开,顾斐掐了下自己的手心,将恶寒压下。 穗丰这才重新“活”了过来。 他望着顾斐摊在桌上的蚯蚓体,不禁擦了擦眼睛,再看,下巴都要掉了。 “陛下,这是……符文?” “……” 顾斐嘴角一抽,咳了两声。 怎么说呢,书中人是不会认识的,这明明是—— 拼音啊! 秦歆甚至都不想动动脑筋用英文,而是直接用拼音给他传情报。 上面写着“玉王和男主有勾结,准备诓你出来杀掉。小心点,别上当。”,末了,看得出她下笔都带着狠劲地吐槽了一句。 “我真倒霉,摊上女主姐这个活爹,还碰到了心机狗男主,还有老登玉王,啊啊啊,你快来帮我杀了这群傻x!” 顾斐唇角提了又提,最后,嘴角眉梢都是笑。 这封信,还真是“及时雨”,方方面面的。 至于最后那句,顾斐望着窗外,唇角止不住地上扬。 “穗丰。” “……陛下有何指令!” “她让孤快去找她。” “……啊?”没有啊,哪里写了?哪里画了?不是,您到底是从哪里破解出来这么刁钻的传话的? “嗯,王后想孤。” “嗯嗯嗯,她心里有您。” 穗丰脸色逐渐“暴君”化,便忙低头,略有点敷衍地应道。 心想:儿女情长要不得啊,使君王丧智和志啊! ——她心里有您。 顾斐晕乎乎的,不禁低声道:“你都看出来了。” 那看来,很明显了。 穗丰:“……”属下没有!但您心里有她,属下看得倒是真真的! “咚——” 下一瞬,穗丰内心的怒吼,却因顾斐倏然握着信便倒在桌上的动作,戛然而止。 他惊呼:“陛下!” 再一探顾斐的额头,好烫! 他无奈,忙命人去将御医叫来。 在短暂的神经放松和情绪愉悦下,一直紧绷的顾斐,晕过去了。 御医把过脉后,摇头。 关勇低呼:“这就不行了吗!您再看看!” 穗丰咬着牙槽:“关将军,慎言!” 意识到说错话的关勇立马打了几下嘴巴。 “罪过罪过,失言了。” 御医也被关勇这冒犯的话吓得一哆嗦,忙不迭解释着。 “陛下这一路一直强撑着,这遭虽晕过去,但总算是能好好睡一觉。不必担心,老夫为陛下施针,丰首领再拿两床厚褥子,让陛下将这寒气发出来,便会好上许多。” 说着,他又对关勇低声交代。 “关将军,将驱寒的药煎好送来。” “好,好嘞!” 听御医说陛下没大碍,只是昏睡过去,俩忠心耿耿的“i顾斐批”这才齐齐松口气。 穗丰抓住关勇的胳膊。 警告到:“记住,是关将军病了。” 关勇下意识:“你才有病!” 转念就懂了,忙不迭点头:“是的,我有病,不是,有病的是我,呸,是我病了。” 说着,估计自己也嫌丢人,转身就跑出去煎药了。 留下穗丰表情崩坏地站在原地。 “丰首领,去拿褥子啊。” 御医不禁看了他一眼,催促着。 穗丰回魂似的刚要往外,倏然,他又折返。 “我要保护陛下。” 然后叫了个心腹去抱褥子来。 还不忘如法炮制—— “关将军染上风寒,畏寒,为他准备的。” 将是关勇“有病”这事,彻底坐实了。 …… 玉国王宫,入夜后。 秦歆披着头发,坐在床边,摩挲着她的胖鱼玉佩。 秦姣什么时候走到身后,她都没意识到。 直到—— “这玉佩真别致,是一对吗?” “你怎么知道?” 脑子还没转过来,但嘴比较灵活的秦歆,下意识反问。 随即转过头来,咳了声。 “我是买了俩。” “那另一个是……” 秦姣面容温柔,问这话时带了恰到好处的好奇和打趣。 却见秦歆板着脸,四平八稳地回答—— “送狗了。” “……啊?” 秦姣一脸疑惑,但还不待问怎么会有人将一对玉佩的另一只送狗的,就听到外边敲锣打鼓似的喊着—— “有刺客,抓刺客啊!” 秦歆将手里的玉佩,放桌上,转身就去拿她的佩剑。 “五姐姐你躲我后面!” 她眼神锐利,全身细胞都打开了自保机能,盯着有可能蹦出刺客的地方。 挡在秦姣身前,满是保护姿态。 秦姣看着这道背影,眼眸却闪过复杂,手紧紧地端着托盘,没吭声。 穗狩也及时从不知哪犄角旮旯冒出来,站队似的,站在了秦歆面前。 下一刻,却听到外边的破嗓子变调地喊着—— “有刺客行刺陛下,所有宫殿都严查刺客!” 啊?被刺的是玉王? 穗狩立即杀意收起,秦歆更是放下了剑—— “你去打探下,玉王老……儿,s……伤着没。” 真实的想法总是在嘴边呼之欲出,但秦歆还记着身后有个玉王的亲闺女(说得好像她这身体不是一样),便嘴瓢似的疯狂改词。 太难了,她真的很想吃席哭个喜丧,谁懂? 穗狩犹豫,都说了宫中有刺客了,他走了,谁保护娘娘? 但秦歆的眼神带着不容反驳,他便点头,恭敬从命,出去打探消息了。 ——希望是国丧。那娘娘就可以抽身回去找陛下了。 待穗狩带着满心期许出去后,门一关上,秦歆便转身,反手握住了秦姣的胳膊。 帮她一块托住了托盘。 “五姐姐,你要杀我?” 秦歆另一只手,从托盘底下,抽出一把匕首,将刀柄递向面色一瞬如霜的秦姣。 温柔又平静地问她。 秦姣眸子睁大,眼神闪烁了两下后,看着秦歆递来的匕首,颤栗着手,缓缓握住刀柄…… 第124章 来过,玉王伤在了…… “你……你竟知道?” 秦姣握着刀柄,眼眸飞快红了。 有惭愧,有痛苦,也有决然。 她握住匕首,丢了托盘,汤水洒了一地,瓷器碎裂。 “七妹妹!” 想自伤的秦姣,却被秦歆拦住。 秦歆稍微有了点巧劲,秦姣手中的匕首便落了地。 “王后逼迫你么。” 秦歆看着卸了力气,就要往地上坐的秦姣,淡定地扶住了她,好似看穿一切地说道。 闻言,秦姣双手掩面,难过低泣。 刚刚听说有刺客,七妹妹第一时间便是将她挡在身后,还将后背留给她……甚至识破了她的目的,也没先揭穿她,而是将侍卫支走。 这样好的七妹妹,她怎么对得起? 秦姣咬着唇,哽咽着,不住说“对不起”。 听得人心里跟着难受。 秦歆松开扶着她胳膊的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我知你不会伤我,也知你定是被迫。” 见秦姣还是自责羞愧,秦歆坦荡直言。 “我不怪你。” 秦歆知道,如果秦姣想伤她,刚被掩在她身后时,便是最好下手的时机。但秦姣没有。 秦歆也断定,秦姣是不打算将匕首拿出来捅她的,甚至在被拆穿时,第一时间想着自伤。 或许,是听说外面有刺客,不如趁机伪装成被刺客伤了,好向指使的人交代。 啧,我真是个熟读小说的聪明鬼——秦歆暗自得意了下。 “你不怪我……我更悔恨。你待我这样好,我却……对不起,七妹妹,我……” “啊,那好,先怪你会。你说说,王后怎么胁迫你的?我们商量下胁迫回去,报仇了,我就原谅你。” 秦姣抬起红彤彤的一双眼,愣了下。 这……不还是没怪她的意思吗? 但胁迫回去……秦姣面色白了白,咬着唇,犹豫。 秦歆看不得好美女哭,抬起袖子,便给秦姣擦眼泪。 “别哭了,叫人瞧见了,还要误会我欺负你呢?” 说着,秦歆还俏皮地眨了下眼:“尤其是沈小将军——我可打不过他。” 被秦歆这生动的表情逗到,秦姣破涕为笑。 沉重的心情总算稍加好转。 只是,很快她又垂下眼眸,很是犯难地道。 “王后拿我母妃威胁,让我毁你容貌……” 毁容?秦歆唇角一抽,能不能格局大点?光毁容不灭口吗? 她淡定地拍了拍秦姣的背。 “你母妃现在在何处?别担心,我们去救她。” 顺道,给玉王后找点不痛快。 秦姣平复了下心情,刚要说话,门便被撞开。 “五公主得罪了,刚才有人看见刺客往你们这来了,卑职奉命搜查。” 禁军首领带着一伙人,在门口虎视眈眈的,随时要冲进来搜查。 嘴上说着得罪,行动却无比粗鲁。 秦姣忙清了清嗓子,行到珠帘处,语气稍冷地道。 “本宫并未看到什么刺客,你们去别处。” “陛下遇刺,我等奉命行事——还望公主别为难卑职等。” 秦歆不动声色地抬脚,将匕首踹一侧的柜子底。 “什么声音?” 听到外间禁军的声音,秦歆冷冷地反问—— “被你们吓得打翻了汤盅,怎么,要进来给本王后扫个屋子吗?” 禁军自然知道辰王后也住在菡萏殿,所以方才才故意只问五公主。 此时听到秦歆这带刺的声音,门口几人面面相觑。 最后只能禁军统领出面。 “还望辰王后配合,不管是否找得到刺客,您屋中的地,末将等都会为您清扫。您看……这样可以配合吗?” 看来玉王是被刺客吓到了,阵仗弄得这般大。 秦歆刚要放行,忽然她嗅到一丝奇怪的味道…… “滴答”一滴温热的液体滴落在她抬起的手背上。 她垂眸一看。 是血…… 秦歆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呼吸一促,下意识抬头。 怎么说呢,此时莫名就有点恐怖片的气氛了。 但外边禁军扎堆的,她又觉得—— 真碰到鬼,也不会是来找她的。 抬头,却没看到人。 只是房梁刚滴落在手背上还温热的血,做不得假。 或许,刺客来过了。 走没走,就不好说了。 秦歆琢磨了下,这事被她遇到了,是管还是不管? 不到一秒钟,她选择了不管。 见机行事好了,要是刺客是“自己人”,这点自保本事都没有,也没事先和自己通过气,那算这位壮士英勇牺牲(不是);如果是狗咬狗的戏码,那更不用管了。 “辰王后?您有在听吗?” “哦,搜,但你们要记着——搜不到刺客,还翻乱了本宫物品的话,本宫定会找你们算账的。” 将暴脾气摆在前,秦歆便坐在窗边榻子上,背对着人,随他们搜了。 禁军统领进来时,穗狩也带着人进来了。 一副随时要对峙的姿态。 这剑拔弩张的氛围中,秦歆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喊秦姣过来坐下。 “也不知玉王伤得如何了,哎。” 秦姣见地上没有匕首,便看秦歆,后者淡定又平静地叹气,聊起了玉王被刺一事。 别听秦歆叹气,但那眼神,充斥着看戏的意味,哪有半分担心? 穗狩上前,在秦歆身侧,低语了几句。 “哈?什么?伤到‘那’了?” 秦歆一时激动,拔高了音量,语调和表情一致的古怪,叫秦姣都不禁被勾起了好奇心。 那,是哪? 而负责搜捕的禁军,下意识动作也顿了顿,伸长耳朵,想听个后续。 却只听辰王后悠悠然叹道—— “那真是,太可惜了。这……不得声张,好好保密。” 听得人云里雾里,却更为好奇了。 秦姣猜不出,但禁军这些个大男人,却是不知怎么,就往不可描述的方向猜想。 陛下该不会是伤着命根子了! 这…… “娘娘,冒犯了,寝宫没有,末将去别处抓刺客。” 秦歆淡淡地应了声:“哦。” 刺客真不在这殿里了? 面不改色地让这群人出去后,秦歆便和秦姣道—— “五姐姐,父王被刺,作为子女,该去探望的,对?” 心系着母妃的秦姣,一时愣怔。 秋水眸里满是茫然。 点了下头。 “那还等什么?” 秦歆起身,还朝秦姣伸出手。 秦姣惭愧,不敢握。 没耐心的秦歆便径自抓住她的手,便拉着她,往外走。 但凡秦姣有一分想害她的心,秦歆也不会牵着她,将后背留给她了。 “可是……” “别可是了,身为陛下妃嫔的你母妃,也该到场。” 闻言,秦姣才知,秦歆的用意。 她忙加快了脚步,跟上秦歆的速度。 只是,秦姣仍是好奇,小声问秦歆。 “父王到底伤在哪了?怎么那些禁军瞧着,神色古怪的?” 还有你,反应也很是夸张。秦姣心下补充着。 秦歆弯了弯眼眸。 “啊,反正不是上半身。” 不是上半身那不就是下…… 秦姣惊得倒吸一口凉气,小手捂着嘴,面色爆红。 那她们还要去问什么安啊? 秦歆的双眼在夜里格外明亮,里面满是乐子人的缺德之色—— “太令人担心了,得去确认下伤势。” ——不行放个鞭炮,提前过年。 第125章 失望,姐妹俩救敏嫔 秦歆来时,玉王寝殿外已经站满了人—— 她都没地方下脚。 只好在人群外,踮起脚尖往里瞅。 秦姣咬着唇,在人群中搜寻母妃的踪影。 想了下,秦歆等英英追上来了,便朝她使了个眼色。 英英看着秦歆的眼神以及手势,转了下眼眸就琢磨过来了。 立即学玉国的太监,扯着嗓子高呼:“辰王后驾到!” 这一嗓子,前面密密麻麻的宫妃、公主、皇子,便都下意识转身看过来。 秦歆目不斜视,淡定地挺胸往前走。 挤到前边了。 和一脸阴沉的玉王后并肩而立。 玉王后原本就郁闷的脸,此时直接不加掩饰地拉了下来。 她往后搜寻,见到秦姣,便狠狠地剜了一眼,眼神充斥着—— 威胁。 “王后也别太担心了,吉人自有天相,玉王会没事的。” 秦歆却装作不知玉王后要秦姣害她的样子,象征性地关心了下。 闻言,玉王后有些诧异,她打量着秦歆,没从这张脸上看到“猜忌、愤怒”之类的神色,便蹙了下眉心,暂且将她的事放下。 专心看向面前紧闭的门。 “陛下当然会没事。” 一旁的秦如珠却脸色煞白地道:“可好多血……” 刚刚进出的宫人,端的盆里,那血水……吓得秦如珠险些当场晕过去。 秦如珠刚起了个头,玉王后便无奈地瞪了她一眼,低声提醒着。 “别胡言。” 这里人多口杂的,要是陛下相安无事后有人告状,免不了要责备如珠的。 “诸位主子都回,陛下无恙了,正睡下,需静养。” 老太监出来,见外边杵了这么多人,顿时眼前发黑,随即谄媚地传达着玉王的口谕。 没事啊?秦歆看老太监的脸色没异,有些失望。 转身就走。 和还犹豫要不要先走的宫妃、公主们,面对面。 秦歆眨了下眼,也不尴尬,大步离开。 经过秦姣时,朝她不动声色地点了下头,低语道—— “说没机会出手。刺客。” 简短的一句,秦姣却听懂了。 她定了定心神,便艰难地挤到前边,玉王后身后。 极小声地说着:“王后恕罪,儿臣准备……时,禁军恰好来菡萏殿搜捕刺客,没机会动手。” 听到秦姣温顺的声音,此时心情烦躁的玉王后,也只能暂时作罢。 这宫里哪有什么亲姐妹情谊?再说,如果秦七知道秦姣要捅刀子,怎会还和秦姣一块来探望陛下? 想着,玉王后便不耐地打发秦姣。 “此事先作罢。管好你的嘴巴,否则敏嫔——” 秦如珠凑过来:“敏嫔娘娘怎么了?” 看着她单纯无辜的眼眸,再看王后冷酷威胁的嘴脸,秦姣心下苦笑。 最恶毒的花却结出善良的果? 她垂下头,没说话,但玉王后却已经温声哄骗秦如珠—— “敏嫔身子弱,又病了,这么重要的时刻都来不了。” “那儿臣先去为母妃侍疾。” 秦姣知道当着秦如珠的面,王后不会暴露真面目。 果然,听到秦姣这一声,王后冷了下脸色,不悦地看着自作聪明的秦姣。 但秦如珠却立即点头:“五姐姐快去,替我向敏嫔娘娘问个安。” 王后抿了抿唇,只能顺着秦如珠的话,道:“嗯,去。” 得了这话,秦姣才稍松了口气,福了福身,便转头去寻她的母妃了。 走了一会,便碰到站在那等她的秦歆。 “七妹妹你——” “走,老妖婆没那么好心。” 秦姣感激地望着秦歆,姐妹俩便往敏嫔的寝宫走去。 却被两名太监拦在门口。 “王后有令,敏嫔病重,不得有人打搅养病。” “让开,那是我母妃,我奉王后之令来为母妃侍疾。” 秦姣气得脸都红了,难得有点脾气。 秦歆默不作声,只眺望里边。 殿中灯亮着,门还敞着…… 哪里是在养病的状态? “五公主,谁能证明您也是奉王后之命呢?” “跟这没脑子的狗奴才废什么话——” 秦歆直接扭了扭脖子,飞扬跋扈一笑。 “都是王后,本宫想进去,你们要拦吗?” 说着,却拔下头上的簪子,一副要开打的架势。 两名太监对视一眼,面露几分难色。 “这……您且等奴才先去通传……” 秦歆一手一个,掀开。 “五姐姐,去。” 在秦姣目瞪口呆的表情下,秦歆轻松撂倒这二人。 秦姣便立即举步往内走。 秦歆拳头扬起,本还想站起来的太监,立即坐下,抱着头。 她满意撒开人衣领子,快步追上秦姣。 “敏嫔娘娘,这药您不喝也得喝了!王后的命令,您敢不从?” 走到门口,就听到里边老妪恶毒的声音。 秦歆往上看了眼—— 不是穿到《还珠格格》片场? 怎么有种容嬷嬷也传来了的既视感…… 但她听着这台词,便和同样察觉到不对劲的秦姣往里冲。 只见屏风后,被摁在床边地上的女人,只着了单薄的中衣,两名太监掐着她的肩和控制着她的手。 而女人面前,一名嬷嬷正端着黑乎乎的药碗,掐着女人的下巴往里灌。 秦歆眉毛一竖,拳头又硬了。 见生母受辱的秦姣,更是红着眼圈便上前,大力推开了嬷嬷,伸手试图掰开太监控制母妃的手。 三人折磨敏嫔时,过于投入,都没留意到什么时候这二人进来了。 嬷嬷被秦姣推开,药碗摔地上,药汁溅到手上,烫得她直吸气。 “烫死了……谁准你们……” 嬷嬷一抬头,就对上秦歆摄人的双眸。怔住,瑟缩了下。 “母妃,母妃——” 两名太监见是秦姣,便松开了手,他们虽是王后的人,敢对柔弱的敏嫔不客气,却也不敢对五公主动手。 秦姣气得浑身抖动,她抱住虚弱的敏嫔,伸手擦去她唇边的药渍。 敏嫔被烫了喉舌,开口便疼得皱起眉。 却还是勉力睁着眼,对抱着自己的女儿低声说—— “姣姣,你怎么……来了。” 看着如此虚弱的母妃,秦姣心如刀割,方才那一幕更是叫她意识到,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母妃这些年…… 或许一直便是被这般欺凌的。 这群刁奴!不敢留下痕迹,便使这些折磨人的下三滥手段! 秦姣红着眼,却不敢流泪,不想被王后的人看了笑话。 她哽咽了下,柔声道:“想母妃了,便来了。” “啊——” 母女抱在一处,敏嫔眼泪汪汪地看着女儿,摇头,好多话想说,却碍于王后的人在,不能说。 这时,却听到陆嬷嬷的惨叫声。 母女二人相似极了的温柔浅瞳秋水眸,同时看向声源处。 秦歆一脚踩着陆嬷嬷的手,而陆嬷嬷手边,是碎裂的药碗…… “嘶——” 两名太监吓得吸气,扑腾就跪下了。 “手不干净,以下犯上,就别要了。” 秦歆收起脚,陆嬷嬷的手被瓷片割破,流着血,在地上哀嚎着打滚。 “你自己处理。” 见秦姣看着自己,秦歆抱着手,向敏嫔点点头表示打过招呼,然后扫了眼那俩太监,对秦姣如是道。 显然,秦姣也是这么打算的。 她只是性情温和,并不是软柿子。 第126章 刺客是?提防身边…… 秦歆出了大殿,不多时,听到里头求饶和扇巴掌的声音—— 嗯,这大手劲,肯定不是她温柔的五姐。 她可以手“仗势压人”,为秦姣出头一时,但不能帮她一世。 好在,秦姣是个有原则的,一旦踩着她的底线,她也会反击。 一个敢反抗父权、王权的女子,又岂能看自己的亲人受辱? “七妹妹。” 秦姣出来时,又是那个温婉端庄的五公主,但她眉眼带了点锋芒。 她温声唤了秦歆,然后郑重一行礼。 “今日,对不起,以及,多谢。母妃因为之前不肯答应父王和王后将我送去和亲的事,得罪了王后,这些时日一直被王后暗地里折磨……身为子女,我却全然不知,真是惭愧。” 敏嫔是真正柔弱的后宫妃嫔,之前因为温顺好拿捏,才在宫中相安无事。但爱女如命,为了女儿,第一次反抗王后,所以王后说要对她“施以惩戒”。 不想让秦姣受制于王后,敏嫔便独自扛下了这些。 如果不是秦姣不愿做王后的爪牙,去伤害秦歆,前来探望的话,或许她还会被继续蒙在鼓里。 秦歆回头,望着双手紧握拳,藏于袖中的温婉女子。 “需要帮忙的话,尽管开口。” 不知该如何安慰,但如果秦姣需要援手,她又能伸的话,她不介意帮一帮。 同为炮灰,多少有点惺惺相惜。自己好歹占了点“便宜”和运气,秦姣这才是地狱局。 “今晚我要留下陪母妃,你……” “那我先回去睡了,一晚上惊心动魄的,我都累了。” 秦歆从善如流地伸了个懒腰,转身便走。 潇洒得只留个背影。 出来时,英英看到她,便立即睁大了眼。 “娘娘,您又行侠仗义去了?” 英英方才躲在树下,看得可真切了,娘娘一手一个,就将俩成年太监撂倒了。 好厉害……她也想学。 秦歆摸了摸少女的脑袋—— 嗯,这身高,好适合摸头杀。 “不,是又去日除一恶,惹是生非了。” 得亏这会还占着“暴君”老婆的名头,以及这还能打的拳脚功夫,不然就她这得罪人的本事,早死了。 不过要是没这些“技能”,她应该…… 莫名想到许昌明那张欠揍却不敢揍的脸,秦歆打了个哆嗦,好,这边也是会猥琐发育的。 带着英英和不知从哪跟上的穗狩往菡萏殿方向走。 “刺客是不是去过菡萏殿了?” 秦歆低声问穗狩。 “属下没察觉。” “哦,武功比你高。” “……属下一会便搜查一番!” 秦歆斜了眼不服气的穗狩,不禁哭笑不得。 “本宫不是嫌你的意思,而是就事论事。” 随即,秦歆脸上笑意一敛。 “因为,他曾跑寝殿房梁上躲藏过,还受了伤。” 闻言,穗狩很是震惊,警惕地弯身,摸了摸藏在靴中的兵器。 “无妨。” 必不是冲她来的,不然也不会躲那去。 “娘娘,小心——” 走到殿外,门紧闭,穗狩上前就推门,随即轻细的破空声传来,穗狩忙低呼,示警于秦歆。 秦歆拽着英英,躲过银针攻击。 好险…… 她眉头一跳,打脸来得这么快? “娘娘,这……” 刚要喊人的穗狩,冲进屋中,才要出手,就见对方倒下了。 不由得惊讶地回头看向秦歆。 这表情? 秦歆意识到什么,忙进屋。 待看到捂着手臂,歪倒在门后的“歹人”时,不禁眼珠子瞪大。 “你你你——” 穗狩胳膊伸出,护着秦歆,但秦歆却从他胳膊下一钻,便来到身着夜行衣的刺客面前,手都不知该往哪放。 “娘娘……” 英英嗓门刚提了点,秦歆便立即回头。 “别声张!你在外边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 英英立即收回脚,带上门,在门外守着。 穗狩手里拿着一根韧丝—— 是了,从国公府那得来的新型暗器,避开王宫禁军搜查,带进来的绝佳利器。 女人身上多处刀伤,最严重的不是她捂着的胳膊,而是腹部。 血将夜行衣浸润了一大块,女人额角满是冷汗,脸色白得和蜡纸一般。 秦歆看得心惊肉跳的,她伸手,女人便猛地睁眼,这警惕性…… “师父!是我啊,秦歆。” 是的,这个打扮和这些伤,是今晚的刺客没跑了,但这刺客是秦歆的老熟人—— 白珍儿。 “我没瞎。” 白珍儿声音低哑,漂亮的脸上满是傲慢—— 都这副鬼样子了,还能维持这臭脾气,真行。 秦歆扯了扯唇,忙拿出随身携带的金创药,打开,见白珍儿没戒备了,才敷在她身上。 同时不解地低声问道—— “你怎么……这副德行了!” 好好的辰国不待,辰王宫里有福不享,却跑到玉国来了,还刺杀玉王? 最近的剧情,总是在秦歆意想不到的地方反转。 “要不是狗玉王身边侍卫多……嘶,我这次一定不会失手。” “这次?” 秦歆敏锐地抓住重点,一下叫白珍儿闭了嘴。 原本还不忿的白珍儿,喘着气,额头的汗与身上的血,混为一体,地面很快便有一滩殷红。 秦歆便对穗狩道:“将她搬去我床上。” 穗狩:“可她是刺……” 白珍儿眉目一凛,秦歆坚持:“她是我师父,你有什么问题?” 闻言,白珍儿冷眸一颤,有那么一瞬的失神。 但她却从腰间拿了一小葫芦,倒出一粒白色的药丸。 “不用。” “师父你不能出去,外边都是搜捕你的禁军。” 见白珍儿摇摇晃晃地站起,要出去的样子,秦歆不禁眼皮子一跳。 “放心,这点伤,还死不了。” 白珍儿说着,又低声道—— “你都是辰王后了,收起没必要的好心……迟早,会害了你。” “不是,你出去要是被抓,才是害了我啊。” “……” 似是呵笑了一声,白珍儿身形微晃了下,然后推门,出去。 还不忘给秦歆留下一句—— “多提防身边……” 没头没尾的一句,叫秦歆百思不得其解。 追出去,却没看到白珍儿的人,倒是地上,有个小瓷瓶。 不知是掉的,还是故意遗落的。 秦歆捡起瓷瓶,四下搜寻,血迹在半路就断了,白珍儿多半是用轻功跑的。 都伤成这样了…… 不过,她那句“提防身边”是什么意思? 秦歆咬唇,身边难道有叛徒? 正琢磨着白珍儿留下的谜语时,秦歆借着月光看到一道影子在靠近。 秦歆不禁浑身紧绷,她看着这影子抬手,伸向她。 熟悉的声音也自身后响起—— “娘娘……” 第127章 清理现场,画像暴露 秦歆手握着袖中藏起的簪子,转身便准备举起刺过去—— 却对上一张憨憨脸。 穗狩伸出的手还带了血,他见秦歆抬手,不解地望着她。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有那么一瞬,他好像从娘娘身上感受到了……杀气? “你有事就说,突然凑近做什么?” 大概是被白珍儿的话影响了,秦歆刚刚真的心惊肉跳的,以为自己要被“背刺”了。 穗狩一脸无辜地指了指他手上的鲜血。 老实巴交地回着:“属下是想问,这血该处理掉?” 秦歆一颗高高提起的心,稳稳落下。 摆了摆手:“那是当然,你快些,别被人发现了。” 那到时候解释不清了。 话音刚落。 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道令秦歆头大的声音。 “五姐姐,五姐姐你在里面吗?” 秦歆:“……” 要命了,女主姐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秦歆和英英对视一眼,后者立即上前去拖延。 而秦歆则转身就和穗狩道:“快清理现场!” 这话一出,她又顿了下,咬着牙槽暗骂:怎么弄得像是处理我犯罪后的现场似的! “五公主不在,里边只有我们王后娘娘。” 英英人不大,气势还挺足,拦着秦如珠不让她往前走。 秦如珠一听秦姣不在,便怯场了,但见英英这么神气,她又有点不服气。 便道:“那我找七妹妹,也……一样的。” 英英冷脸:“我家娘娘很忙。” “都快就寝的时辰了,忙什么?” “忙着就寝啊。” “……” 秦如珠小脸气得绯红,跺了跺脚。 “七妹妹!” 索性越过英英,便轻唤秦歆。 秦歆看了眼差不多的地板,对穗狩使了个眼色。 便开门出来了。 如果说英英的脸是冷的话,那秦歆的脸就是臭了。 这姐的母后想毁她容,她能有好脸色才怪了。 “六姐姐找我何事?” 语气却平淡。 秦如珠被秦歆的臭脸吓了下,随即却可怜巴巴地眨着眼,上前。 “我今晚……能不能和你睡。” “……” 秦歆想,这比顾斐问“今晚只能凑合睡一张床”,还要命? 不,顾斐是她可靠的小伙伴,秦如珠可不是。 “你没寝宫吗?” 秦歆温柔地朝秦如珠笑着说。 “我睡相不好。” 谁料,秦如珠见秦歆这般温柔,便得寸进尺,往前握住秦歆的手。 “没事,我睡相也不好——我们互相别嫌弃……有刺客,我害怕,母后去照顾父王了,我一个人不敢睡……” “你的宫人呢?” 秦歆很想告诉这个姐,刺客刚还在我屋中洽谈过。她真是会挑地方。 “张嬷嬷被吓得不轻,我,我觉得跟你一块安全。” 拉不动秦歆的手,秦如珠委屈回头,仿佛在看顶级负心汉。 七妹妹会武功,身边还都是好手—— 重点是,天塌下来,不,好像只要七妹妹不捅,这天都不会塌下来,可靠,安心。 被当做保镖和哄睡工具人的秦歆,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语言。 她不是不想和女主搞好关系,而是接触下来发现…… 真的不是一路人。 女主姐身边都是反派,偏偏她自己是反派的心尖尖,所以在她的立场上,与她父王母后还有男主作对的,才是恶人。 就这,怎么处好关系? 要是给秦歆一支笔,让她写死三个人,那她会毅然写下:玉王、玉王后、许昌明。 女主姐的视角:杀夫杀母杀夫的大仇人! 打了个哆嗦,秦歆忙道:“我睡得晚,你还是去找别人。” 秦如珠却大着胆子,直接在秦歆床边的凳子上坐下了。 规规矩矩的,乖巧可人地望着秦歆。 “反正我也睡不着……” 秦歆咬着唇瓣,还想说什么,就见秦如珠低头,似是发现什么,眼神好奇。 看着她望的方向,秦歆第一反应,糟糕,匕首? 但下一瞬,却见秦如珠捡起大概是被禁军不慎碰掉的画轴。 她拿起的瞬间,画轴摊开,顾斐画的何从像,便赫然入了秦如珠眼帘。 原本要将秦如珠打发走的秦歆,这才想起来—— 主线任务又被我忘犄角旮旯处了!何从的亲事还没说呢! 她便一个箭步上前,笑得像极了热情的媒婆。 秦如珠盯着画像,呐呐低呼—— “他好眼熟……” 长得帅,你都眼熟是?海王女主实锤了? 秦歆眼珠子一亮,好事啊!都是拼脸,许昌明可以,何从也可以! “这是我辰国的国师,何从。年轻有为、温润尔雅……” 她站在秦如珠身侧,像个卖力的销售,开始介绍“产品”的优点。 “我好似梦见过他。” 秦如珠抬眸,惊奇地望着秦歆,低声道。 嗯?秦歆一顿,然后望着秦如珠的粉颊,尴尬地发现—— 这姐就是个颜控啊! 逮谁帅看上谁? 不确定,她要再审审。 “天啊,你还梦到过吗?这么有缘……” 秦歆夸张地伸出小手掩,穗狩不忍直视地别开视线,默默隐身去了。 秦如珠小幅度地点头,然后继续看着画像上浅笑温润的男子,眉心带着疑虑。 “真神奇。不过——” 她又抬眸看向秦歆,一脸天真地问。 “你为何会带着你们国师的画像?” 眼神带着友善的好奇,但问完,那神情却带了点“我是不是不该问”的紧张。 秦歆哽了下,没想到差点被误会给顾斐戴绿帽。 她坦荡又一本正经地胡诌:“辟邪。” “……”这理由,叫人难以置信。 秦如珠眸子瞪了瞪,继续打量画像,这位公子芝兰玉树的,能辟什么邪? “他可是国师!就是他神机妙算,说我命硬该当辰王后,你看,我在暴君手底下讨生活,现在都还活着,这不是神算子是什么~” 哎妈,好险,差点就圆不过去了。 好在秦如珠“天真轻信于人”的设定焊死了,琢磨了会,便点头表示了解。 “神算子……那算半个出家人。可惜了。” 秦歆捂着心脏,哽了又哽。 她这嘴算是遇到敌手了,那就是女主姐的脑子。 “不,他是国师,入朝为官了的,怎么能是出家人?”秦歆摸了一把额头不存在的汗,强行往回解释。 秦如珠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 “这样啊……” 然后她又怯怯地对秦歆道。 “那你不能带外男的画像,要避嫌呀。” 这会倒是有点当姐姐的“样子”了。 给秦歆整不会了。 她带这画像是为谁? 算了,是为了拆散“真命天女”。 不过,见招拆招的秦歆立即顺坡下—— “六姐姐说的极是,我醍醐灌顶!既如此,还麻烦姐姐将这幅画带走,替我保管!” 秦如珠愣了下,而后摆手。 “这,不,不合适……” “合适,合适的。” 秦歆笑眯眯地,直接将画像往秦如珠怀里塞。 然后伸手拉起傻白痴女主姐,往里走。 “说起来,国师确有几分姿色……咳,才情与能耐的。” 既然画像被女主主动发现,秦歆便开始替何从刷刷好感了。 至于国师的意愿…… 不重要,他替她和顾斐包办婚姻,这是他们的“还礼”。 往大了说,国师就当“为国捐躯”,嫁得伟大了。 第128章 落网?他到底想干什么 秦如珠经过一晚共榻,终于明白了,秦歆口中的“睡得晚”是何意。 翌日一早,她顶着俩青黑的眼睛,萎靡不振地靠着床,再看一侧睡得宛如这辈子过去了的秦歆…… 她很是怨念。 七妹妹真能唠啊。 一宿都在讲那个国师何从的事,她都快睡着了,还要将她胳膊摇几下,让她继续听。 秦如珠口中的“晚睡”,是太阳落山后一个多时辰后还没睡着;秦歆口中的“晚睡”,是太阳再升起前才闭嘴闭眼会周公。 抱着膝盖坐起来的秦如珠,扁了下嘴。 听了一晚“辰国国师”的优点,秦如珠现在脑瓜子嗡嗡的,都是国师以一抵百,除暴安良,风趣幽默,善良勇敢的…… 画面。 秦如珠揉了揉酸胀的额角,这样的人,原本心生的几分向往,也化为了对神明的敬畏了。 凡夫俗女,实乃匹配。 秦歆如果知道秦如珠一觉醒来,是这个觉悟,她一定会打昨晚胡编乱造的自己。 一不小心,吹过了。 秦歆没能睡到自然醒,便被人剧烈摇晃醒。 映入眼帘的便是英英慌张的脸。 ——多提防你身边…… 要命了,师父临走前,留什么暗号,搞得人疑神疑鬼的。 自穗狩中招后,英英也险些被秦歆“中伤”。 “怎么了?” 还有些迷糊的秦歆,哑声问。 等等,她的嗓子?秦歆摸了摸喉咙,熟悉的哑嗓令她紧张地坐了起来。 “本宫的嗓子……” 原本急忙要说什么的英英,被她这一句弄得一怔,而后无奈地叹气。 “您昨晚讲了一宿,嗓子干了。” “……” 哦,想起来了,为了将何从推销给女主姐,昨晚她像个说书先生,硬是说了俩时辰。 “你喊本宫,是出了何事?” 头疼的秦歆,闭着眼轻揉太阳穴,轻描淡写地问。 ——莫不是玉王失血过多,噶了? 要是这样,她该直接笑还是走个流程再笑? “刺客……被抓了。” 却在听到英英带着忐忑语气的几个字后,秦歆猛地睁开眼,手从太阳穴滑落。 她身体一僵,缓缓转过身。 “你说……什么?” 英英自然是因为昨晚见过那刺客,才会这般紧张来通传—— 她担心刺客供出娘娘,那玉国到时候怀疑她们和刺客是一伙的,岂不是要抓她们? 所以此时见秦歆这反应,她也不奇怪,还扶着秦歆下了床。 “听外边的禁军说的……说是刺客本事大,都逃出宫外了,却被谁谁抓住,送回宫中,交给王后处置了。” 秦歆心脏突突的,一时分不清是熬夜后遗症,还是完全被这消息炸的。 她缓了缓劲儿,坐下,倒了杯水,冰冷的水入喉,叫她干燥的嗓子和发热的脑子,都同时得到了缓解。 “玉王呢。” 如果真是这样,师父落在王后手里,应该暂时不会被处置? 玉王没出面,是还没醒,还是伤狠了? “没打听到,但听禁军说……王后将刺客关入水牢,严刑拷打了。” 严刑拷打…… 秦歆手攥紧了杯子,总觉得事情有点远超想象。 比如,白珍儿为何好不容易去了辰国,却又跑回玉国,还进宫行刺?她和玉王有何仇怨? 以她的性子,蛰伏这么多年才去行刺,怎么会没有后路?都逃出宫了,谁会那般神通广大,埋伏她? 秦歆摁着突突跳的额头,倏然,她看了眼房中。 “秦如珠呢?” “一早便回她的长乐宫了。” “穗狩。” 秦歆穿戴好,声落,穗狩从外间进来。 “娘娘。” “想法子打听下,白……刺客的情况。” 说着,秦歆便要出去。 “七妹妹。” 此时,秦姣抬手掀了珠帘走进来。 “听说了吗,刺客被抓了。” 秦姣照顾了敏嫔一晚,本来今早也要补觉的,但听说沈戟恢复原职,还被叫进宫了。 沈戟命人来给她送消息,说是最近宫里宫外比较乱,让她小心。 秦姣便等敏嫔睡下后,回来和秦歆打声招呼。 “刺客……是沈小将军抓获的?” 等秦姣说完,秦歆忽然眼皮子一跳,问。 秦姣摇头。 “但他派人来,说是来了一位父王的座上宾,是那位贵人抓获的刺客。” “该死。” 秦歆手落在桌上,垂下的眼眸里满是厌烦。 男主这搅屎棍,所有事都有他掺和的手笔。 她就说,白珍儿那自保的本事,怎会出了宫就被抓回来,一听秦姣这么说,秦歆便断定—— 是许昌明。 只有他有这个能力以及运气。 可恶,他想做什么?帮玉国对付辰国? “什么?” 秦姣怀疑自己听错了,疑惑。 秦歆忙敛去神色,淡淡道:“我说,坏人该死。” “五姐姐,那位贵人,是已经进宫了吗?” 秦姣摇了摇头。 “这个,我不知,怎么了?沈戟应该知道。” 想了下,不宜这个时候有所动作,玉王醒着还好,玉王没醒,玉王后那个不想着利用自己,只想着怎么毁她容的老妖婆,不知该怎么栽赃陷害了。 “不用,我就是好奇,哪来的贵客。” 劝秦姣去休息后,秦歆想了下,带着她压箱底的话本子,去长乐宫了。 现在女主姐是关键,不管是从王后那探口风,还是截胡许昌明。 长乐宫,张嬷嬷不在,好得很。 宫女很快出来,对秦歆还算恭敬。 “公主请您进去。” 秦歆带着英英,便进入了女主的寝宫。 不得不说,和菡萏殿比,长乐宫简直就是豪华的公主房。 无不透露着居住者的受宠程度。 秦如珠正窝在床边,见秦歆,眼睛都暗了暗。 唯恐秦歆提及何从,便主动道—— “七妹妹坐,画像已经收好了。” 秦歆一顿,故作闲适地笑着:“我来给你送点好东西。” 秦如珠抬了抬,手从枕头上挪开,好奇地望向秦歆拿出来的小箱子。 “没什么好送的,这是我无聊时,从民间寻来的话本子,六姐姐可别说是我送的。” 一听是话本子,秦如珠立即眼睛亮了,伸手便接过。 高兴地向秦歆道谢。 “这礼物好!” 小公主不缺金玉珠宝,没见过的新颖东西反倒是喜爱。 秦歆等秦如珠精神好点了,便不着痕迹地套话。 “六姐姐不用害怕了,听说刺客被抓了。还是您母后亲自下令关押的。” “真的?!” 秦如珠下了地,穿上鞋,一改先前的不振。 她不谙世事地拍手笑道—— “总算是将那刺客抓住了,我这便去向母后请安。七妹妹,你要一块吗?” 秦歆眸光一闪,当然要。 等的就是你这句! 第129章 软禁,白珍儿竟是…… “啊?我去,这合适吗?算了,我就是看你昨晚害怕,特来告诉你这好消息。” 秦歆嘴上说着不合适,脚却已经起来了。 就等秦如珠邀请了。 秦如珠一听,这还是专程为了安自己的心来报好消息的? 便伸手挽住秦歆的胳膊。 “走嘛走嘛,有我在,没关系的。你也是我们玉国的公主,关心下父王被刺的事,怎么不合适了?” 看着秦如珠此时的模样,秦歆心下有些唏嘘。 女主姐好像……也没那么差劲。 玉王后听说秦如珠来了,亲自出来接,笑得慈和的脸,在看到秦歆时,立即僵住。 不冷不热地说了句:“你也来了。” 秦歆颔首,轻轻碰了下秦如珠的胳膊。 秦如珠见秦歆好似有点窘迫,便替她说道—— “母后,儿臣昨晚受了惊吓,找不到人陪,去菡萏殿找七妹妹住了一晚,今早她听闻刺客落网,便立刻告诉我这个好消息……” 玉王后听了,露出“她会有这么好心”的神色来。 但转瞬就变成虚伪的笑脸。 “这样吗?那你们姐妹俩,是来请安还是来?” 玉王后老奸巨猾,比玉王的智商高点——只是境界低了,不然也是个厉害角色。 秦歆淡淡的:“想知道父王如何了。” 闭口不提刺客。 但玉王后却道:“你父王没事。你来得也及时,关于那刺客,本宫正好想问你点问题。” 秦歆故作疑惑地“哦”了声。 “刺客的事?” 玉王后示意秦歆跟她进殿内。 待都落座后,玉王后捧着茶盏,意味深长地开口。 “本宫也是才得知——这刺客,与你还有些渊源。” 秦歆眨了眨眼,作不知情模样。 “与本宫?王后莫不是说笑,本宫是奉辰王旨意回玉国,澄清身亡的假消息。可不敢在这节骨眼找什么刺客。” 见秦歆如斯镇定,玉王后也不继续试探,放下茶盏,面无表情地说了下文。 “这刺客,是当初假死逃出宫的一名妃子,当时你还未满月,那贱人为报复你父王,便将你偷走。” 秦如珠听得小嘴张了张。 “七妹妹竟是这样流落在外的?” 父王的妃子报复,偷走父王刚出生的女儿,那…… 秦歆心下跳了跳,一时不知这消息的真假。 白珍儿竟是玉王那老登的妃子? 这,当初怎么瞎的眼? 她脸色变了变,“蹭”地站起。 玉王后打量着秦歆的神色,眼里划过一丝幸色,而后才叹气说道—— “听闻,你在回宫前,一直跟着你师父生活?你师父可是名唤白珍儿?” 秦歆眼眸一震,这下是真的惊了。 她知道,她来之后,玉王夫妻俩不会不调查她之前的事,但她没想到的是,她和白珍儿—— 不是被领养和领养的关系,而是被拐和拐带的关系…… 秦歆感觉身体又波动了下,似是原身的残念。 也是,对原身来说,这事打击甚大。 对秦歆而言,白珍儿的错她不想评判,但白珍儿这两年对她,不算差。 她一直觉得师父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毒舌美人。 难怪白珍儿看她总是,喜欢不起来,却又不是恨的那种复杂眼神。 “对……” 玉王后想来已经接见过许昌明了,许昌明知道的或许比玉王后还多,这时候,与其装不认识被拆穿,不如半真半假摊牌。 秦歆别过脸,手背捂嘴。 “不,我不信。师父对我是苛刻,但她怎么会是——会是这样的人?” 这消息,别说秦歆了,秦如珠听得都很难接受。 她拧起秀气的眉,伸手拍了拍秦歆的肩。 “七妹妹……你别难过。” “她为何要这么做!” 秦歆别过脸时,已经深思熟虑过了。 玉王后如果和男主接头,那这刺杀的事,很有可能要往她和顾斐头上扣。 不妙啊不妙。 一旦被扣上这屎盆子,先不提远的顾斐,她多半是难从玉国抽身了。 想着,她便只能“咆哮发疯”。 “我流落在外这么多年,吃了多少苦,她待我冷漠,我都心存感激她收养我,给我一口饭吃……我以为是我命不好,结果呢?收养我的人才是害我的仇人……” 秦歆咬着唇,逼出一点眼中湿润,红着眼望着玉王后。 “您能否告诉我,这当中到底是为何?为何偏偏是我……我母妃因为我走丢疯了、死了,而我的师父是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她当真不知白珍儿要刺杀陛下? 玉王后存疑,目光审视地盯着秦歆这张满是不愿相信和接受表情的脸。 但她想,以白珍儿对陛下的恨意,也的确不会将仇人和别人生的女儿好好养大。更不会告诉秦歆真相—— 要不然,秦歆怎会让白珍儿在辰王宫住下? 想通这点,玉王后有点不悦。 那还怎么让这不好掌控的小蹄子与刺客的事扯上干系? 不过,陛下还没醒,她若在这之前,快刀斩乱麻的话…… 正想着,秦歆忽然上前,握住了玉王后的手,摇了几下。 “您说话啊!” “……” 怎么好似刺激得疯了? 玉王后嫌弃地挣脱了手,然后冷漠地说道—— “当年仗着陛下宠爱,在宫里目中无人,谁料发现她不过是陛下众多女人中的一个,便因爱生恨。 呵,你只是不凑巧,在她彻底失去圣心时出生了。” “只是没想到,当初派出去追杀她的人,明明确认她死了,她却十几年后,又跳出来,还不自量力地刺杀陛下。” 玉王后三言两语便将白珍儿的一生交代了似的。 秦歆眼睫微扇,真相会是这样吗? 她师父看狗,都比看男人有温度,这样一个大女主性格的女人,会为玉王那种薄情寡幸的男人,做这样极端的事? 再说,玉王后这人,没什么可信度,她眼中谁都是不自量力的“贱人”,就她是好东西。 没有参考价值。 秦歆“失魂落魄”地转身。 “她怎么这样!我要亲自去问个明白!” 这样,应该有机会去见下白珍儿了? “站住。” 但玉王后喝住了秦歆。 她盯着秦歆的背影,端详了好一会,才温声道。 “你别激动,本宫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但这便是事实。哎,她先是抢走襁褓中的你,害你母妃香消玉殒,又是假仁假义将你养大,现在还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来刺杀陛下—— 好孩子,你该知道,你和她的关系,这事,没查清楚你的清白之前,你……难以服众。” 玉王后假装没看到秦如珠要出来帮秦歆说话的急切模样。 使了个眼色,便有嬷嬷,劝秦如珠先下去。 “来人,将辰王后送回菡萏殿,事情没水落石出之前,保护好她,不得任何人打搅,也不得外出。免得她有个闪失。” “玉王后,你这是要软禁本宫?” 秦歆回头,拧眉表示不解。 “我若行刺,岂会傻到人还在玉国宫中便动手?您别中了奸人的计了。” 她面上这般说着,心里却知,玉王后是想借机除去自己了。 “本宫也是为你好,放心,清者自清,本宫会彻查清楚的。来人——” 玉王后末了,厉声唤了人,禁军进来,直接将秦歆拿下。 秦歆看了眼玉王后,还不忘演一下慌张无措。 “你们放开本宫!本宫可是辰王后!” 玉王后在她身后冷笑地扯了扯红唇。 “很快,便不是了。” 第130章 坐等,中了计中计 因秦歆还有一队人马在宫外驿站,玉王后在没确凿的“证据”前,还不能直接动她。 所以她只是命人将秦歆软禁在菡萏殿中。 穗狩握着韧丝,秦歆看了他一眼,继续坐在榻子上……打坐。 “别妄动。” 她甚至没事想练个瑜伽,调节下心绪。 “可是娘娘,他们欺人太甚——” “那如何?你寡不敌众。” “……” 将韧丝收起,穗狩咬得牙槽作响。 “玉王后这是想栽赃您!” “不明显吗?” 秦歆看穗狩这急得热锅上蚂蚁的模样,如入定一般,深呼吸,说了句风凉话。 有点忍无可忍的穗狩,窜到秦歆跟前。 “娘娘,您是不是有计划了?能不能明示?” 看着外边把守的禁军,穗狩真的很想一声令下杀出去,而不是干坐着。 娘娘也不是坐得住的性子,但此时,怎么就这么坐得住呢? 秦歆当然坐得住。 因为她大致猜到男主在搞什么幺蛾子了。 这会,怎么都不能急—— 要等。 等男主坐不住的时候。 秦歆撑开一只眼皮,斜睨了眼穗狩。 随后闭上。 “你要是有劲没处使,就教英英几招防身的。” 省得在这干着急。 “让我进去!” 这时,门外传来秦姣的声音,她应是被拦住了。 “这是本宫的寝殿!你们凭什么不让本宫进去?” 秦姣对门口的禁军冷声斥道。 “五公主回她自己的寝宫拿点东西,你们也要阻拦?” 随即,沈小将军的声音传来,门外的禁军似对他很是忌惮。 不多时就听到开门锁的声音。 “公主拿了东西就尽快出来。” 沈戟对秦姣说着,然后代替门口的两名禁军,守着。 提着食盒的秦姣朝沈戟点了点头,便推门进去了。 她快步上前,越过无聊得在练拳的穗狩,和英英打了个照面,然后才找到在窗边打坐的秦歆。 瞧着,像是已经…… 遁入了空门。 “五姐姐,带好吃的了吗?” 秦歆将盘坐的腿一收,睁眼,笑问秦姣。 秦姣将食盒放到矮桌上,打开,里边是几样精致的菜肴,还贴心地准备了三人份。 “还是五姐姐心疼人,都是我爱吃的。” 秦歆也不和她客气,直接拿起筷子便尝了口。 而秦姣将手伸入茶杯中,沾了水的手指在桌上开始写字。 秦歆看了眼,摇头。 秦姣便又写下一行字。 不待字消失,秦歆便在桌上写下“玉王”两字。 嘴上却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王后可查清楚刺客一事了?有新的线索吗?” 秦姣在桌上写着“情况不明”,嘴上回着:“抱歉,我什么都不知道,也帮不了你……只能给你送点吃的了。” 秦歆又写了一行字。 ——贵客是谁,知道吗? 这次,秦姣倒是打听了下,她觉着秦歆对那位父王的“座上宾”很有些感兴趣,便问了沈戟。 所以秦姣快速写下“辉国太子”四个字。 秦歆心里的石头,终于是落在脚上,砸得她疼了。 躲不开的阴险男主哥啊。 她抿了抿唇:“也不知六姐姐会不会相信我是清白的。” 秦姣看着桌上的字,眉头一跳。 为何要她阻止六妹妹和辉国太子接触? 比起被软禁,好像七妹妹更担心的是这突然造访的辉国太子。 他们素未相识,不应该有交集才对。 是的,对秦歆而言,许昌明这厮,手伸得太长了,心也太狠了—— 不适合秦如珠。 当然,秦如珠要是想犯恋爱脑,她管不着,她没多余的助人情节。 她只是不想看到男女主合体,气运无敌的场景。 能拆则拆,不能拆,也要找个搭子帮她拆! “她肯定是相信你的——我一会便去寻她,我们都相信你,七妹妹,多保重。” 秦姣聪明地接了这句后,便出去了。 秦歆伸手,利落地将桌上的水一抹,所有痕迹消失后,她才端起拿起另一杯水,喝了口。 不知为何,从白珍儿行刺开始,她就感到剧情好似不受控制。 尽管她也不尊重原剧情,但原身的身世、白珍儿的设定,以及她那句提醒,都叫她感到一股未知的不安。 如果她这边围绕男女主展开的剧情都这么不好猜的话,那么顾斐那边…… 希望他苟得住。 秦歆默默闭眼,为顾狗祈祷了一秒钟。 立山城中。 顾斐在王府待了好几日,走哪都被严密监视着,行动很是不便。 但他想了个法子引江远州出府,趁江远州不在时,带着穗丰,决定去见下南漠王。 是生是死,是好是坏,他都须亲自核实。 关勇将江长庭屋外的守卫引开,趁夜,顾斐带着穗丰潜入江长庭屋中。 屋内只点了一盏灯,看起来昏暗、静谧。 穗丰先往里探了探路,确定没埋伏后,才出来,领着顾斐进入内寝中。 但见床上隆起一人行状,隔着幔帐,顾斐鼻尖微动,没嗅到药味,不禁眉梢一动。 穗丰悄然掀开幔帐,刚要上前查看床上躺着的人是谁时,顾斐盯着这露出的背影,端详片刻后,警惕道—— “走!” 顾斐觉着哪里不对劲,他耳朵微动,外头没有听到关勇示警声,但他敏锐察觉到有人靠近…… 或许,这是江家在将计就计。 但江远州可没这个脑子…… 正想着,床上的人倏然动了,和穗丰打了个照面,哪里是南漠王?这分明是一张年轻的脸! 大约是个侍卫,起身便和穗丰交起手来。 与此同时,外边有人破门而入。 “您先走!” 顾斐见状,看了眼窗户,手抬起窗柩,二话不说便翻窗先走。 一出去,便往府外跑。 江长庭不在他屋中养病?是已经遇害了,还是有别的隐情? 顾斐在寒风中,急速跑着,不敢停下。 不管是哪种情况,江远州那个二世祖居然动了弑君的念头,那便不能在府中待了! 顾斐身后是江家的私兵,全力追着他,他逃至后门时,来不及开门便被包围了。 “陛下,快走,末将掩护您!” 关勇一刀挥出一条血路,他脸上还带着不知是谁的血,冲到顾斐跟前,郑重望着他,然后转身将顾斐护在身前。 大刀气势汹汹地向着这群私兵,声音如雷地骂道—— “他爷爷的,老子都不敢弑君,你们敢弑君?先过老子这关!” 他似是一路杀过来的,门打开,外边是顾斐的内卫,他们看到顾斐,便伸手拉他往外。 顾斐回头,就只见关勇不高却十分可靠的身影,在敌人的包围中,奋力反击。 “关勇!活着来见孤!” 马车来时,顾斐上车前,高声对这位搞笑将军,命令道。 内卫驾车,快速驶离,追兵过不去关勇这边,只能一拨人从别的门出去。 风传来关勇的大嗓门—— “末将遵命!” 第131章 殊死一搏,英勇的勇 “陛下,您留在城外的兵,随时待命,现在便杀出城外?” 顾斐还留了一手,但他想,从他们进城起—— 他便是被动的了。 江家已反,且根本没想商量,只想弑君后取而代之。 他现在比较担心的是,先前离开的江家长子,以及消失的南漠王。 江远州很显然是要控制整个立山城,将自己引来除掉,那那两人呢? 如果弑君…… 下一步是与别国合作,打开国门,还是另有筹谋? 电光火石间,顾斐想到什么,立即瞳孔一缩—— 是调虎离山! 如今京城无帝后坐镇,江家消失的那队人马,只要秘密进京,通过德妃,悄然控制王宫…… 挟太后,令百官,再篡位?! “不逃,活抓江远州!” 顾斐立即拉响信号弹,通知城外的兵汇合。 如果他猜想不错,那立山城中的人马……根本没有多少! 江远州虚张声势,只想快速铲除自己,其余人,或许跟着江家长子南上回京了! 不管了,将江远州抓住,再看能否逼问出他们的计谋。 京城那,只能寄希望于何从和快马加鞭回去的葛维历、王将军了。 江远州想瓮中捉鳖,但他在城外的兵力,加城中这些,足够对抗—— 最主要的是,江家谋反,边关的将士大概不知情,只有江家的党羽会支持,大部分将士,定不会支持反贼。 顾斐将马车里事先准备好的一箱写了字的纸往外撒。 这是他进王府后,命人藏起来的应对“万一”的策略。 在古代打舆论战——有备无患。 现在想,不是他小人之心了,而是江家早就不是先帝在时那个无二心的江家了。 顾斐撒的是一封“告立山城百姓书”,不管今晚这一场较量结局如何,江家都休想蒙蔽百姓,颠倒黑白。 他其实还有别的安排—— 只是他想,大概在援军来之前,要有一场恶战了。 追兵还是追上了顾斐的马车。 顾斐也不逃了,他身后是城门,城门前,江远州带着人事先在那堵截。 但外边传来撞击紧闭城门的声音。 江远州笑容一顿,忙问城墙上的小兵。 “怎么回事?” “将,将军,外边有好多官兵……正,正在攻城!” 顾斐身前的几名内卫,已经持剑与眼前的江家私兵交上手。 江远州前后看了眼,最后决定,先杀顾斐—— 待他拿着顾斐的项上人头,外边那些无首的虾兵蟹将,又算得了什么? “先诛暴君!” “杀——” 随着江远州一声令下,顾斐这一行人被两面夹击。 顾斐转身拿了剑,眼神定了定,呼吸一提,便和他的护卫一起,迎敌。 立山城军中大营。 在顾斐拉响信号弹的同时,有人便带着君王的虎符,来调令人马。 只是,如顾斐所料,军营里的人数大幅度减少。 负责调令的内卫,只能硬着头皮拿着虎符—— “江远州意图谋逆弑君叛国,诸将士听虎符号令!保卫陛下,保卫辰国!” 城中百姓有的听到动静,不由得掌灯起来打量外边的情形。 只见刀光剑影,血流如注,不禁…… 纷纷吓得躲回屋中。 “好像是,是江将军,他……” 有人捡到飘到窗户的“告立山城百姓书”,看到上面简洁明了却令民众惊骇的文字后,呼吸都险些暂停了。 “谋反?” “弑君!” “天啊……江家这是要杀陛下吗?” 顾斐手腕发麻,见有人探出头来,忙道—— “江远州意图谋反弑君,大家只需做见证,外边危险不要出来!孤今日若是身故,江家便是犯上的乱臣贼子!” 一剑划破一名士兵的喉咙,顾斐眼眸一颤。 白玉一般的脸,此时更是惨白。 他手却紧了紧佩剑,不敢停顿。 听着顾斐这话,躲在家中的百姓不禁胆战心惊。 同时震撼于,陛下这时候还顾及百姓……的确不是传闻中的暴君做派啊。 眼见为实,这江家…… 也忒胆大了些,居然当众诛君王? “杀了他!” 一听顾斐这话,江远州便坐不住,他手中的马鞭指着顾斐的方位,示意所有人围上去。 “保护陛下!” “誓死保护陛下!” 此时,穗丰和关勇带着杀出重围的数十名官兵,前来支援。 他们多数身上带着伤,明明已经战得累了,却还是不减气势,抱着视死如归的壮志,来救驾。 “蚍蜉撼树!真是了不起——那就将他们通通杀了!上,一个不留!” 江远州嗤笑一声。 身后守城门的将士却被外边的攻城车撞得快抵不住了。 “将军,城门快守不住了!” 闻言,江远州立即躲到一旁,咬着牙道—— “死守!你们快杀啊,诛暴君,待日后,都是功臣名将!都有赏!” 这些是江家的心腹,培养了许久,当中还有死士。 江远州一声令下,江家的私兵逼着顾斐等人到墙角。 亲卫倒下一个又一个,温热的血液溅了顾斐一脸,他眨了下长睫,上面的血珠滴落…… 快撑不住了。 “陛下!” 穗丰胳膊中了一刀,但他踩着敌人的脑袋,凌空飞起,落在顾斐跟前,转身一剑,刺伤三个。 再抬脚踹开他们,护着顾斐往一侧挪动。 关勇喘着粗气,口中含血,高喊了一声—— “啊——跟你们拼了!” 往顾斐的方向,重兵之中冲。 大刀挥出,便有死伤。 但他的腿、胳膊,便不可避免地被敌人的刀剑刺伤。 他吐出一大口血沫,艰难地往顾斐的方向,步子一深一浅地走。 顾斐眸子一震:“关将军!” “陛下……末将,活着来见……” 关勇离顾斐还有几步之时,被围住了。 他走不动了,咧嘴和顾斐说了一声后,便挥着大刀,原地一圈,伤了几个后,膝盖一顿地。 站不稳了。 但他还是挥着刀,笑骂道—— “你们这群杂碎……乱臣贼子也配功臣良将?本将军,誓死保卫陛下!” 说着,他双手握着刀柄,向围拢过来的士兵砍去。 顾斐和穗丰将围着他们的士兵击退,便朝关勇的方向跑去。 大刀落地,一声巨响。 然后,顾斐疾步上前,身体往前弯,双手扶住了关勇的脖子。 关勇胸口一个血窟窿,血不断涌出,染红了他的周身,也染红了顾斐的双手。 顾斐眼尾通红,他的手都在颤栗。 “陛下,末将……抵过了……” 他在水悦城时,险些黑白不分,耽误了全城赈灾。 幸得陛下开恩,死罪可逃。 现在…… 他死得其所了! 关勇张嘴,血涌出,他却笑了,眼神涣散,他艰难地从怀里掏出那幅被染红一角的画。 “陛下……帮末将将,将画,交给家中老母……告,告诉她……她的儿子……出,出息了……算个英雄……” 顾斐握住画,关勇眼眸缓缓闭上。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关勇听到君王重于泰山的一句—— “关勇,英勇的‘勇’,是当之无愧的,辰国勇士。” 勇士啊…… 听着就比王老熊,威风咧。 关勇唇角扬起一抹得意的弧度,安心地闭上了眼。 第132章 收殓,她为他哭了 军营中,这些将士才知道陛下来立山城,且住在王府,却不想,不到几日,便有这样的反转。 他们犹豫。 南漠王一家啊,会谋反吗? 但他们转念一想,江远州啊!那还有什么不可能的?江家次子在立山城强抢民女、作奸犯科的,军中将士又不是不知道? 此时再看到辰王的虎符被穿着官服的内卫拿着,他们打头的,立时听从号令,响应了。 “出发!” 内卫并未因为调动了人马就松口气。 在陛下那信号弹拉响之际,他们几人便赶来调兵了,只是—— 不知道陛下那边情况如何,他们能否及时赶上救驾。 城门外。 “一二三,撞!” “撞!” 与军营的救兵一样,城门外的官兵也在尽全力攻城,进去救驾。 至此,立山城,彻底乱了。 穗丰见关勇阵亡,不禁红了眼圈,他也身受重伤,但他不敢倒下。 这次带来的高手,死了一大半了。 敌众我寡之下,他们根本没法突围。 但就如关勇一般,他们誓死,也要保护陛下。 只要还有一个人站着,就要和敌人殊死搏斗。 天上逐渐飘着鹅毛大雪,似要净化地上的血。 顾斐放开周勇,将画收起,握着剑,冷着脸继续厮杀。 立山城,他必须守住;江远州,他也一定要抓住;他带出来的人,他也要带着他们回家。 城门终是防不住,破开了。 “冲啊——” 为首的是王将军的副将,他指挥着官兵一拥而上,见着江远州的兵便动手。 而围追顾斐这边的,立即乱了阵脚。 “快保护我,保护我!” 江远州见状,吓得脸色都变了,慌忙骑马,往王府方向跑。 顾斐转身,拿起关勇的大刀,在江远州跑到跟前之际,一刀挥出,砍断了江远州握马鞭的那只胳膊。 “啊——” 江远州倒地,痛得滚地不起,捂着断臂哀嚎不已。 顾斐放下刀,面上的血已经渐干,他望着地上打滚的江远州,上前,一脚踩在对方的胸口上。 “还不投降吗?” 这一句,低沉霸气的诘问,是对着那些还想反抗的士兵说的。 “别,别杀我……陛下,我不敢了……” 江远州痛得脸都变形了,却还不忘求饶。 唯恐顾斐这时杀他立威。 而那些士兵,见“主帅”这么窝囊,左顾右盼之后,有的丢了兵器。 有的还想反抗—— “反抗者,杀无赦。” 顾斐不理会江远州的求饶,他只是冷冷地命令着。 破城而入的官兵,便在他一声令下,剿灭反抗者。 穗丰捂着胳膊,一瘸一拐地走到顾斐身侧。 “陛下,让御医给您治下伤……” 看了眼满地的尸体,顾斐眼里划过痛色—— 内卫、官兵、将士,还有关勇,他们这一路跟着他。 行过千山万水,抵御过疫情…… 却死在了立山城。 这个辰国最边缘的城池中,一场大雪,或许会掩埋所有鲜血,他们的死,也不会被多少人铭记。 但顾斐此生都难忘。 “清扫余孽,收殓牺牲者的尸身。” 握紧袖中的画像,顾斐声音沙哑地说道。 他会送他们归故里安息。 顾斐身上的伤还在流血,但他却有条不紊地命令着—— “吴将军,你将军营里的人清点清楚,若有江家叛党,收押。穗丰,你先带着伤员下去治伤。” 他将脚收回,看着地上的江远州,眼眸冰冷。 “来人,将叛贼江远州关押,抄封南漠王府,搜查罪证。” “是!” 待吩咐完,顾斐身形一晃,便坐在了雪地中。 他望着被抬走的关勇以及内卫们,撑在雪地里的手,手指缓缓攥紧。 好像从假太后开始,一切的一切,就朝着他和秦歆所无法预想的方向发展。 剧情,是不是早就改变了? 但凭什么呢,凭什么他和秦歆就要作为男女主的对照组,经历艰难险阻,生死离别? 若这是天命,他们便共抗天命;若这是人为,他们便一战到底。 顾斐撑起身子,不敢休息,也没时间先管伤,他下意识摩挲腰间的玉佩,而后沉眸,唤了人来—— 决定传信玉国。 秦歆既然能写那封信,说明她当下也有可能受到威胁。 最要紧的是,男女主都在玉国,他怎么能放心? 玉国,菡萏殿。 深夜,秦歆猛地睁开眼,惊醒。 她坐起来,拂去额头的汗,望向窗外,月色正浓,天亮还远着。 秦歆刚刚做了个噩梦,梦里顾斐浑身是血…… 死在了敌人的埋伏下。 好多的血,多到偶整个梦都是血红一片。 唯有顾斐倒下时的双眼,漆黑如墨,好似在看她。 拍了拍胸口,秦歆安慰着道:梦都是反的,别自己吓自己。 不过…… 她抬起食指,轻轻摸了下眼角,是……泪吗? 她在梦里,居然为顾斐哭了? 还这么伤心?现在心口都难过得很。 秦歆呼出一口气,怎么忽然长出心肺了一样? 她睡不着,便起身,看到榻子边睡着睡着被子滚地上的英英,轻手轻脚上前,给她盖好被子。 然后坐在窗边,将玉佩拿出来,摸了摸。 顾斐啊顾斐,虽然希望你没比我过得好,但你可不能有危险,你死了…… 我会难过很一阵子的。 她无精打采地坐着,倏然,她警觉地坐直。 看向窗外那一闪而过的影子,似是蹲下,然后又鬼鬼祟祟地站起一点。 正纳闷着,秦歆就见斜前方的窗户纸被捅了个洞,一根小竹管插进来。 在秦歆眼皮子底下:“……” 她眸子瞪了瞪,这是当面放毒烟是? 想了下,秦歆身体往前倾了倾,然后抬手,掌心抵上,直接堵住了刚冒了一缕烟进来的竹管。 外间那人似是一怔,然后身体晃了晃,直接“咚”一下倒地不起了。 “……” 秦歆无语得都笑出声了。 鼻尖微动,熟悉的迷烟—— 可不就是当初将他迷晕送去和亲的那味吗? 秦歆便喊了一声,沈戟留下的心腹。 那小将跑得飞快,从正门绕到窗外,刚要问何事,就看到地上晕倒的太监。 他立即将人提起来。 “娘娘您可有事?” “没事,倒是外头那‘只’,你记得交给沈将军,别叫旁人插手。” 话音刚落,王后派来的禁军便围拢过来。 “这是哪个宫的太监?交给我们,统领会审问。” “不必。” 秦歆冷声阻止。 “别忘了,本宫还是辰王后,还是父王的座上宾,玉王后想把持朝政不成?此歹人想害本宫,这事事关两国关系,必须交给本宫信任的人审讯。谁若是敢横插一脚,本宫定不放过他!” 说着,象征性地摔了个杯子—— 挑不值钱的砸。 她倒不心疼玉国王宫的东西,而是心疼秦姣的东西。 英英立即坐起来,手里还握着个小木剑。 迷迷瞪瞪地高喊了一声—— “谁?谁要害我们娘娘!” “……” 第133章 自由,探视白珍儿 这番动静,玉王后没能压住。 因为玉王醒了。 沈戟将这太监直接带到了玉王跟前。 玉王还虚弱着,最要紧的是—— 他惊吓过度,还没缓过来。 所以他不太想管事,但听沈戟说,有人派太监去杀辰王后…… 玉王猛地坐起来,呻吟声立止。 他还不知道秦歆被软禁的事,所以第一反应便是—— “怎么宫里还有不长眼的去杀她?” 在事没成之前,秦七可不能有事啊。 要是辉国刺杀行动失败,他便正好哄着秦歆回辰国,继续和辰王交好。 玉王懦弱却深谙见风使舵之道。 沈戟琢磨了下,玉王这态度,看来还是忌惮辰王,不像王后意图做绝。 可那辉国太子又是为何秘密来望都? “王后怀疑刺客与辰王后有关联……将人软禁菡萏殿中。” 什么? 玉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蠢货!” 他当然知道白珍儿为何刺杀他,跟秦七关系不大。 再说,秦七有必要这时候派人刺杀他吗? 但玉王沉着脸想,他也知道王后打的什么算盘。 左不过是觉得秦七不受控,想换个受控制的女儿去辰国? 但那鼠目寸光的妇人又岂会知道,他和辉国太子暗地里还备了刺杀辰王这一手? 身上的伤口还在作痛,白珍儿那贱人险些伤了他的要害。 玉王咬着牙,恨不能将这女人碎尸万段。 “你去将辰王后放了,没证据前,先不动。” 脸上没有什么血色的玉王,有自己的算盘。 如果辰王死,秦七没什么价值,但她长得漂亮,也还能利用一番。 如果辰王没死,那她就是他手里的一张好牌。 不管受不受宠,都是名正言顺的辰王后。 “是!” 沈戟按捺住喜色,沉稳地应下。 “对了,宫里的守卫,你负责调动,务必保证孤的安全。” 玉王又忙任命沈戟。 沈家忠心,又死心眼,沈戟又是年轻一代里出类拔萃的,他还爱慕秦姣,光这点,就够拿捏他了。 但禁军统领,听命王后,这可不是好事…… 王后仗着娘家,这些年没少给自己气受,此时更是敢趁他昏迷之际,手伸这么长…… “沈戟啊。” 想着,玉王朝沈戟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来。 “孤一直很看好你,你比你父亲还有前途——只要你忠于孤,孤保证,你会抱得美人归。” 他末了,朝沈戟意味深长地笑着。 沈戟抿唇,并未被这话收买到,反而心下更加沉闷。 姣姣在他这是天上的明月,掌心的珍宝,可在陛下眼里,却是拿捏臣子、随意安排的物件…… 垂下眸子,沈戟掩去眼底的悲哀和愤怒,只沉声应道—— “臣必忠于玉国,保护好陛下与王宫。” “嗯,下去。” 以为是收买成功了的玉王,满意地点点头。 玉王后听完底下人的回禀,气得扫光了桌上的器皿。 “清丽”完桌面后,她胸口起伏着,指甲掐着桌延,低沉开口。 “废物!这点事都做不好!” 正要发作,就听外边传来玉王身边太监的声音。 “见过王后娘娘。” 待玉王后平静问何事后,对方才启口。 “陛下说,查刺客一事,就不劳烦您了,命沈将军负责此事,另,辰王后是客,没有确凿证据前,不得怠慢。” 语气倒是恭敬,但玉王后脸色一白,哪里不明白—— 陛下这是嫌她插手了。 额角的青筋微微暴起,她淡淡地回了句。 “本宫知道了。” “还有——陛下说贵客虽住在王宫中,但毕竟是外男,招待一事,陛下会命别人负责。娘娘只需,好好打扮六公主……” “说什么话?出去!” 王后一听这话,立即想到了秦歆和亲的事,怒了。 她的女儿如此尊贵宝贝,岂能成为拉拢讨好别国的物品? 被呵斥的太监,只好垂首出去了。 “娘娘……” “你说,陛下是不是想让如珠嫁去辉国?”玉王后颓然坐下,打蛇打七寸,动她女儿无异于动她的命。 嬷嬷不敢揣测,只能安慰。 “陛下或许只是觉着那辉国太子一表人才……” “一表人才又如何?”玉王后却冷哼,“辉国比辰国王宫还乱!他有那么多兄弟,至今帝位未定,如珠单纯善良,怎么能卷入这些明争暗斗?” “可陛下那意思……” 玉王后眯了眯眼,她一心想着用好拿捏的秦姣代替秦歆去辰国,但却没想到冒出来个辉国太子,陛下还很是看重此人。 孰轻孰重,她还是掂量得清的。 谁都没她的女儿重要。 “不过是太子,还能越过辰王,娶位嫡公主回去不成?” 闻言,嬷嬷眸子一睁,琢磨明白了玉王后的深意。 这是要让五公主替六公主…… 她不敢置喙,但担心地说着:“陛下眼下重任沈小将军,沈小将军又钟情五公主,此事……” 玉王后揉了揉额角,不屑地笑了一声。 “让秦姣心甘情愿还不容易?” 比起滑头的秦七,秦五可是她看着长大的,瞻前顾后,性子柔弱,好把控得多了。 菡萏殿外。 “冷不冷?” 沈戟看着人拆封邯郸殿的大门,和等着见秦歆的秦姣,在人群外,小声说话。 他趁人不注意,偷偷塞了个手炉给秦姣。 少年眉眼英气,鼻子俊挺,笑起来时两颊还有梨涡,将他上半张脸的恣意狂妄压了几分,显得少年气十足。 秦姣视线一定,随后红唇微抿,握着手炉,小幅度摇头。 “不冷了。” 看着两颊微红,温柔似水的秦姣,沈戟眉眼的笑便掩不住。 他守着长大的公主殿下,他也一定会守着她到老。 “新年快到了,等翻过年,我们便成亲。” 沈戟小声憧憬着,秦姣却羞红了脸。 “你,你怎么老提这事……” 见秦姣害羞,沈戟便咳了声。 “因为,这是我——毕生所愿。” 所以时时刻刻都盼望着如愿。 秦姣别过脸,唇边却挂着浅浅的笑。 “自由了!” 直到秦歆从殿内走出,伸展了个懒腰,一副懒散又率真的模样。 将二人注意力引开。 “五姐姐。” 秦歆朝秦姣走来,又向沈戟点点头,算打招呼。 “受委屈了,父王醒了,沈戟负责查刺客一事,七妹妹你没事了。” 秦姣真心替秦歆感到开心地说道。 秦歆却看向沈戟,笑容落下,严肃地开口—— “沈将军,我可否去见见白珍儿。” 第134章 天机?我知你不是她 沈戟领着秦歆去了宫里的牢房。 玉王下令让沈戟负责查刺客后,白珍儿便从水牢扭送到正常的牢房。 但当秦歆看到白珍儿时,却一时无法辨认出来,眼前这受过酷刑,奄奄一息的女人—— 是她那带刺玫瑰一样的师父。 白珍儿永远是再朴素的衣服和打扮都是干净又冷魅的,她那么爱干净和漂亮的一个人,这会却这般模样…… 玉王后当真是好狠,也好恨。 “别待太久,我在外边望风。” 大概是沈戟见秦姣很重视秦歆,他私底下在秦歆面前,便也不拘泥什么身份之称—— 更像是姐夫在照拂小姨子。 明白沈戟处境也难,秦歆不想给他惹麻烦,便点头。 “我问完便离开。” 沈戟为秦歆打开牢房,她进去,他在外边走廊中把守。 “师父。” 秦歆还给白珍儿带了酒菜,她将小菜一样样端出来,酒倒上。 女人长发散乱,微微支起身,脸上也是伤,额角还有个结痂的伤口。 白珍儿扬起憔悴苍白的脸,身体一动,便是挫骨般的疼。 她手腕上有锁链留下的勒痕,淤青带紫。 艰难地抬了抬,伸手便试图去拿筷子。 哪怕这个时候了,她也是优雅的、冷傲的。 “那下贱男人宫里的酒,倒是一向不错。” 白珍儿声音沙哑地说了句。 光听语气就知道,她多憎恶玉王了。 秦歆拿勺子舀了一勺嫩豆腐,喂到拿筷子都费劲的白珍儿嘴边。 “说说,你们的恩怨。” 白珍儿抬了抬眸,平静地望着秦歆,听到这,她张唇,咽下食物。 从前他们住在山中,白珍儿便总是催秦歆去捉鱼,然后炖豆腐…… 日子虽清贫,却不苦闷。 当然,秦歆是跟着她吃了不少苦头的。 白珍儿咽下温热的食物,话匣子便也打开了。 她曾是玉国江湖中某个大家族的大小姐,继承一手好医术,便行走江湖。只是年少天真,碰到微服私访的玉王,那会的玉王刚登基,还没身材走样,面容也还英俊…… 他们短暂地相爱了,但直到她跟着他回去后才知道,他满嘴谎言。 什么只爱她,不过是想骗取百年医药世家的灵芝。 白家不肯交出灵芝,便被灭门。 等白珍儿知道家族覆灭时,已经被拘在深宫中,不得自由了。 她一直伺机而动,想报仇,却奈何王宫守卫森严,她难抵千军万马,更难逃脱王权控制。 直到那夜,她逃脱了玉王的监守,出来时误入了秦七母妃的寝宫,她心生怨恨,想杀了这个孩子,为她白家人报仇—— 却没能忍心,但追兵已至,她只好带着孩子一块跑了。 再然后,她制造一场假死,带着秦七隐居山林。 这一晃,便是十几年。 一开始白珍儿不想管这个孩子的死活,她心里只有恨,但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她也习惯了每天管一下这小婴儿的死活…… 到最后,孩子会说话了,会走路了,会问她是谁了…… 她们便这么相依为命地过了十五年。 直到那天—— 秦歆听到这,眸子一晃,手中的汤勺一顿。 “以上,是我重生后第二世的故事。” 重生? 秦歆吸了口凉气。 头皮都跟着发麻。 然后就听白珍儿苦笑着道。 “是的,你没听错,我重生在冷宫中,逃不出去,但我凭借第一世的记忆,抱走了未来会是辰王后的你……” 白珍儿说到这,眼神有些抱歉,却像是透过秦歆看向别人。 “果然,命运就此改写。大概因为我带着未来一方霸主的辰王的妻子,秦七出嫁前,我都相安无事。直到……秦七死于新婚夜,我也随之被玉王发现踪迹,被追兵乱刀砍死……” 第一次的白珍儿,是病死在宫中的。 她死在秦七出嫁前一晚,所以她不知道的是,秦七也是个短命鬼—— 死于和亲的新婚夜里。 所以第二世的她,以为只要等到秦七和亲,她便可以借助秦七复仇,谁料还是失败了。 然后,命运再次重来,她又重生了。 却还是没能重生在白家没灭门,她没爱上玉王前。 甚至,时间还往后推了,她回到了收养秦七的第十五年。 也就是,秦歆穿来前夕。 “勺子别掉了,我想喝口汤。” 知道故事很惊人,但白珍儿却依旧镇定,她低声提醒着手微微一颤的秦歆。 “……” 秦歆便心情复杂地喂了白珍儿一口汤。 这世界还真是……原来还有个重生女。 只是这重生者运气不好,次次努力,次次失败。 如今,更是……报仇不成,还身陷囹圄。 “有时候真不知道上天是可怜我,还是在惩罚我。” 白珍儿喝了口汤后,便自嘲着笑了一声。 给了她两次重新来过的生命,却依旧改写不了她被灭门的悲惨命运,她失去了三次家人,经历了三次这样无能悲哀的命运…… 秦歆唏嘘不已,这何尝不是一种轮回的惩罚? 带着记忆,不断重演悲剧。 如果是她,估计要疯了。 难怪白珍儿总是给她一种对世俗厌倦的颓美。 “那你这次为何只身来行刺?” 秦歆不理解,既然已经失败过两次,第三次不用布局下吗? 师父敛了那么多钱财,完全可以买一堆杀手,每天不重样地来杀玉王老登啊。 白珍儿看着眼前替自己苦恼的秦歆,不禁叹道。 “因为,我的命数将尽了。” 她看着秦歆,眼里没有半分对死亡的畏惧,只有释然的解脱。 但很快,眼底便满是不甘—— “死之前,都没能看到他身败名裂惨死的下场,真是……太不甘心了。” 秦歆看着碗里倒映的自己,很多东西好像一下拨云见日,明朗。 “所以……你早就知道我不是她?” 一个养了秦七两世,并且第一次是直到秦七和亲,这世上恐怕白珍儿是最了解秦七的人。 又岂会认不出穿来的她呢? “我知你不是她。” 白珍儿轻声道:“你和她太不一样了。” 说着,她望着秦歆,语气少有的温和。 “所以我想,我三世的遗憾和恨,或许,你能帮我了结。” 这个孩子,注定是这一世的转折。 命运真正的重启,不在重生两次的自己,而在她。 所以她教秦歆自保的本事,希望她避免死于新婚夜的命运,也希望她可以从辰国杀回玉国—— 只可惜,她注定是看不到这一天了。 说着说着,白珍儿便开始口鼻流血,吓得秦歆丢了碗,忙替她擦拭。 “师父,师父!” 白珍儿眼神灰暗,眨了眨,而后靠在秦歆肩头,眼睛看向不远处。 “还真是没说错……天机不可泄露……” 走廊里传来轮椅、脚步声,白珍儿立即附耳道。 “小心你身……咳……” 第135章 断尾,记得告诉她结局 刚说了四个字,白珍儿便又开始七窍流血。 她痛苦地闭了闭眼,呼吸都弱了下来—— “看来还是不让说。秦歆,不要相信任何人,除了你自己。当然,如今的顾斐,和你命运相连……倒是值得信任。” “见过陛下!” “沈戟,你挡着孤作甚?还不让开!” “陛下息怒,臣这便让开——” 沈戟声音拔高,显然是提醒牢房里叙旧的师徒。 秦歆没理会,只是慌忙从怀里掏出瓷瓶。 “师父,别说了,吃下就好了……” 白珍儿伸手抓住秦歆的手,见是她留给秦歆的瓷瓶,不禁笑中带泪。 语气却冷淡。 “旺财,照顾好它……如果你回辰国,旺财会带你……我给你留了东西……” 她冷着脸,揪着秦歆的衣襟。 “为师最后,再教你一次——断尾求生!” 白珍儿忽然爆发出最后的力气,从秦歆头上拔下簪子,握住秦歆的手,反手捅入自己的心口位置。 又快又准还狠,直将簪子刺穿心脏。 但白珍儿却朝惊愕地红了眼的秦歆解脱似的笑了下。 “师父……” 秦歆立即红了眼眸,她看着染血的手,浑身不住颤栗。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快到她才听清“断尾求生”的最后一个字,白珍儿便已经完成了自戕的动作。 白珍儿气息奄奄,她第一次,看着秦歆,露出了母亲一般温柔的眼神。 “不能哭……如果可以……将故事的结局烧给我……告诉我,玉王死无葬身之地的好消息……唔……” 看到坐在轮椅上,被青年推着走近的玉王,白珍儿温柔的眼神立转,满是厌恨,她用最后一点力气,怨恨地喊出一句—— “你这个白眼狼,我等着看你和你父王……恶有恶报的下场!” 话音落,身体往一侧倒下,秦歆伸手想接,却没接住。 白珍儿倒在冰冷的地面,双眼死死望向牢房外、轮椅上的男人,死不瞑目。 秦歆坐在地上,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眶夺出。 但她只抬起袖子,用力擦了一下,心口如石头压着一般堵得慌。 她忍住眼泪,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啊——” 玉王忙别过脸,他不是怕死人,他是怕看到白珍儿瞪他的这眼神。 莫名瘆得慌。 “沈戟,沈戟!快处理了!” 许昌明看着坐在地上,背对着他们的蓝衣女子。 却道:“这刺客害得七公主颠沛流离半生,恨她也是应该的。只是……玉王还有话要问,你这便将她杀了,委实……” “你也说了,她害本宫半生,害本宫与父王母妃分离,害得本宫母妃惨死……如此恶人,为何不能杀她泄恨报仇?” 秦歆拔出簪子,看着涌出的血,死死地咬住下唇。 她站起,先是背对着他们,看了眼地上的残羹。 “我好歹给了她一顿饱食,报答了她那点不足挂齿的养育之恩。黄泉路上,她依旧是对我不住,我仁至义尽。” 解释完后,秦歆转过身来,脸色苍白,眼尾泛红,眼眸冰冷地看着许昌明。 “这位公子好生眼熟,先前是你与本宫的六姐搭话?既与六姐姐不认识,怎么如今却能自由出入王宫了?” 她神情蛮横,带了点冷酷和不屑,拧着眉,将“我怀疑你别有用心”写在了脸上。 许昌明眯了一下眼眸:好一个牙尖嘴利,不让分毫的女子。 但他看了眼地上的白珍儿,呼吸微凝—— 可惜了,本可以大做文章,与辰国关联上,如今却成了废棋。 看到许昌明那如看蝼蚁、尘埃的眼神,秦歆不觉握拳。 这样的人,为何可以做男主? 秦如珠身上好歹她看到了无处安放的善良以及过多外漏的天真,总归是将优点一不小心加过了剂量的好人。 但许昌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玩弄权术,将所有人当做棋子驱使,将人命当做草芥轻贱…… 如果他做了这天下的霸主,那这天下遍地都是逆他而亡者。 听秦歆这剑拔弩张的口吻,玉王不由得心惊肉跳。 都顾不得白珍儿死的事。 “忘了向你引荐了,这位是辉国太子。” 玉王显然不敢考究许昌明原来提前就到了望都却不进宫这事,他将人引进来,便不好再得罪。 许昌明唇角勾了一抹不走心的笑。 朝秦歆略一颔首。 “先前匆忙,也不知姑娘身份,没想到你是玉国七公主,如今的辰国王后。失礼了。” “哼。” 秦歆高傲地将脸一扭,然后对沈戟道。 “沈将军,人本宫没忍住,杀了,这事是本宫对不住你。” 说着,她又看向玉王。 “但父王和本宫都痛恨这女人,从前本宫以为是父王不在意不找寻,我才会流落民间——谁知道都是这恶毒的女人,她害我与父王骨肉分离,真是该死!” 沈戟拱手,不言。 玉王动了动唇角,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疑惑地望着神情激动的秦歆,试图分辨她话里的真假。 这白珍儿的行刺,竟让她对自己改观了吗? 但场面话说到这了,他又只能顺着台阶下。 “是啊,都怪这女人,她害你与孤分别这么久……好在你现在知道真相了。” “如此说来,此女罪恶滔天,只是这样死了,还真是便宜她了——” 许昌明却显然不会被秦歆几句话打动,他看着地上的白珍儿,又看向一侧的食盒,刚起了个调。 秦歆便厉声打断他—— “好啊,那辉国太子出个招,是将她凌迟,还是将她悬尸城墙示众?不过,本宫爱惜名声,怕被人传作毒妇。若你出了主意,记得将这名声担下。” 她欠了欠身,冷傲跋扈的面上是敷衍的道谢。 “本宫在此先谢过了。” “……” 许昌明是想试探秦歆对白珍儿的态度,一旦她不忍,那他可以继续做文章。 但谁知道—— 她会顺势推他到这个尴尬的位置? 就在许昌明眼眸一闪,要看向玉王时,秦歆再次预判了他。 “父王更不能担下这恶名,他以心慈为称,若是被百姓知道他这般处置他曾经的妃子……” “孤自然不似她这般凉薄。” 玉王是个怕摊上事的,自然立马就撇清干系。 父女俩第一次站在一战线上,许昌明抿了下唇角。 他若是插手玉国王宫的事,不消半日,辉国王室他那些废物兄弟们,就会知道,然后在父王那上眼药。 还没拿下功绩给父王之前,一切会引起辉国注意的事,都不宜。 许昌明朝秦歆笑了笑,笑容全然不达眼底。 这女人,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真就这么傲慢刻薄,可真是—— 该死的碍眼。 第136章 悲痛,就算逆天也要打 许昌明的语气像是机器人,平铺直叙中带着说不出的虚假。 “孤自然也不是这样心狠手辣之人。既是玉国的家务事,人也已伏诛,那自然是玉王处置。” 秦歆没说什么,看了眼手上粘稠的鲜血,皱眉,嫌恶似的骂了句。 “真是晦气。” 她出了牢房,头都不回。 走到玉王跟前。 “儿臣要去梳洗了,先告退。” 她对着玉王自称“儿臣”,真是破天荒的一次,玉王都受宠若惊了。 但这嘴脸,哪里像是女儿在告退,这是祖宗要撤退! 玉王下意识点了下头,秦歆便径自往外走。 经过沈戟时,她终于收起演出来的凉薄狠辣,双眸恳切地看了他一眼。 待出了牢房,秦歆绷直的身体一松,脚一崴,便要往前跌倒。 英英和穗狩双双上前扶住了她。 “娘娘您怎么了?哪来的血……” 看着秦歆手上、袖子上的血污,英英呼吸一滞。 “不是我的血。” 秦歆手指微颤,眼眸再度红了,但她吸了吸鼻子,平静地说道。 “先回去。” 这王宫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她,她不能露出哪怕半分的难过。 待回到菡萏殿,秦姣不在,秦歆将自己关在屋中。 好一会,才靠着柜子,捂住脸,压着声音哭出来。 她和白珍儿没有多少感情,最开始那会,她一度觉得这是个貌美心毒的变态,总是换着法子折磨她。 可是在后来每次躲过凶险时,她都会感谢,当初努力学生存本领的自己,和严厉的师父。 在山中的两年,是她最简单平淡的日子。 白珍儿对她总是冷冷的,或许和玉王有关,或许,白珍儿只是因为经历过太多次失去至亲,不想和她加深感情。 毕竟在白珍儿的记忆里,她们都是会早死的。 人的本性却很难改变,白珍儿救过发烧到半条命没了的她,虽然嘴上明码标价,事后还追去辰国“讨债”,如今想来,白珍儿想对她好,却不敢,也不能。 所以便将每一次的“好”,都报价,让她误会,让她与其疏远。 不管哪种,白珍儿都是秦歆来到这世上第一个亲人。 可现在,白珍儿死了,就死在了她面前…… 而她连替其收尸的机会都没有。 秦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但却不敢放声。 她咬着自己的手背,忽然就很想顾斐。 如果顾斐在,是不是就能避免白珍儿的死?是不是她太没用了,护不住白珍儿…… 英英看着紧闭的门,有些忧心忡忡的。 不由得望向穗狩,见他眉头紧皱,心下更是忐忑。 “穗大哥……娘娘她不会有事?” 从没见过娘娘这么失魂落魄过。 同样第一次见秦歆这么沮丧隐忍难受的穗狩,眉头始终紧皱。 不行,他得想办法给陛下传信! 娘娘现在,肯定最需要陛下的安慰。 “只是累了,别多想。” 对英英,穗狩只是这么回着。 不知过了多久,沈戟和秦姣一块来了。 看到门外守着的二人,沈戟便看向秦姣,示意她开口。 “七妹妹是睡下了吗?” 秦姣上前,便委婉地问了声。 穗狩刚要说“是的,睡下了”,就听到身后的门打开。 化了妆的秦歆,站在门后,面容看不出什么,眼睛有点肿,但她用胭脂稍微晕染过,就地取材成眼影,很好地掩盖了。 她看着秦姣,然后目光穿过秦姣头顶,看向了沈戟。 沈戟似是知道秦歆今日在牢房与白珍儿那一出是做给玉王、许昌明看的。 他这会来,估摸着和白珍儿有关。 沈戟上前,低声道:“陛下现在无心顾及接待辉国太子以外的事,所以,你放心。” 白珍儿的尸体,他已经收好送出去了。 以免夜长梦多,被心眼小的王后拿去作践。 闻言,秦歆眼皮子微颤,她对着沈戟双手一拜。 “多谢。” 这礼,沈戟自不敢受,他忙看向秦姣,后者便伸手扶住秦歆打直的胳膊。 “我们知你的不易,大家相互扶持,不必言谢。” 之前她也帮过他们,这不算什么。 秦歆深深地望着这二人,经过白珍儿一事,她深知,哪怕她将这世界当做一本书,但当她成为这里的“角色”开始,周围的人,就不是纸片人,而是活生生的性命,是会随时流逝的生命。 “你们,小心许昌明。” 秦歆不想点到为止,刚要说出许昌明的野心,脑袋里的系统强制上线。 系统:宿主违规,警告,警告! 头疼了下,秦歆倏然身体一僵—— 白珍儿说的,还是不让说,到底是谁不让? 重生者应该没有带系统……? 要是带了,怎么会两次重来都走入绝路? 秦歆疑惑。 而听她这么说的沈戟和秦姣,却是不解。 辉国的太子,他们要小心什么? “他野心不小,沈将军你身为武将,不得不防。” 秦歆咬了咬牙,忍住宛如电击的惩罚,将这句说了出来。 果然,只要不直接说他后面要做的事,就不算违规,但涉及到“泄露天机”,系统就会自动上线。 系统:你太胡来了,谁让你和男主硬碰硬的? 秦歆不搭话。 沈戟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心里留了个底。 系统:难道你以为你带着我,就能逆天而为,打败男主吗? 秦歆:你想说什么? 系统:别天真了!你看到白珍儿的下场了!她还重生了两次,结果蠢到去刺杀,还不是……还不是以卵击石! 从系统的声音里,听出几分“哀其不幸”的愤怒,以及警告她别与男主交锋的冷漠。 秦歆扯了扯唇,现如今这情形,只要顾斐还是辰王,她还是辰王后,那他们就一定会是男主要铲除的“绊脚石”。 这种情况,他们难道要投降,任人宰割? 看着无数个“水悦城”、“白珍儿”被摆布? 秦歆:我有分寸,你别管了。 系统说错了,她从来没有以为带着它,就可以逆天而为—— 相反,没有系统,她早就掀翻这破书的剧情。 但现在也没关系,什么必死局,什么必败局,就算逆天也要打个漂亮的翻身仗! 系统:你—— 秦歆闭了闭眼,强制将其下线。 很好,识海一片清净,她可以冷静思考怎么对付男主了。 “秦如珠呢?” 秦歆问秦姣。 “她和许昌明没有接触?” 秦姣摇头,温声道:“你说阻止他们接触,我便一直陪着六妹妹,她没有见外男。” 秦歆听了便点点头。 她思忖了片刻,忽然看向眼前的俊男美女。 “你们不如,尽快定下婚期。” 第137章 订婚,拧掉他的头 秦歆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叫秦姣和沈戟纷纷懵了,随即齐齐脸红。 “怎,怎么忽然说起这事!” 秦姣别过头,耳朵都是红的。沈戟咳了声,稍减羞臊。 但秦歆却没心思开玩笑。 她只是在想,如果她改变剧情,拆了秦如珠和许昌明,那以今天玉王对许昌明那重视的态度,他会放过这么好的“卖女儿”机会吗? 秦如珠没主动碰上去,那便会是秦姣被迫送过去。 思前想后,为保万无一失,还是要这俩赶紧定下婚期—— 最好是她作证,当着许昌明的面,众目睽睽下,定了。 拆男女主的确是要紧的事,但她也绝不想以牺牲这对有情人为代价。 如果一定要她选,她会选保这对。 无法和这二人解释过深的原因,但秦歆还是顺着眼下的情况分析给他们听。 “我说认真的。年关将至,再拖,便要等到春天。你们就没想过,玉王对辉国太子那般礼待,与其说是接待使臣,不如说—— 像是接待储君。” 她后两个字声音压得极低。 沈戟脸色微变,秦姣却是眸光一闪,下意识掐了手心。 储君,那便是变相支持。如果父王支持的是辉国太子,那如今太子前来做客…… 以父王的性子,还不抓紧挑个女儿,以稳固两国关系? 秦姣比沈戟想得多,她了解玉王,秦歆被送去和亲时,比起秦如珠的唏嘘和感慨,她只有唇亡齿寒的悲哀和对秦歆遭此横祸的同情。 她眼眸颤动,想到了受制于王后的母妃,想到了立场不坚定一样的父王。 都不用秦歆点破,她便凝视秦歆,秦歆朝她小幅度点了下头,眼里的担忧犹如实质。 秦姣立即明白了。 她咬着下唇,一直恪守礼教的她,第一次对沈戟郑重地谈及心中所思。 “沈戟……” 只是刚开口,从小就跟着她屁股后面跑的沈戟,便看明白了她的眼神。 也懂了她要表达的意思。 他伸手,隔着厚厚的袖子握住秦姣的胳膊。 “姣姣,我回去便准备下聘的东西,不日便向陛下正式求娶你!” 沈戟怎么会忍心让收礼又内敛的秦姣主动提成亲的事? 他想都不想,便抢了白。 秦姣红了眼,却满眼都是感动和幸福。 秦歆见证这一幕,心底的难受也缓解了,她微微弯唇。 沈小将军真的很爱秦姣,他的眼神,一点都骗不了人。 待入夜后。 秦姣的确是个心思玲珑剔透的好姑娘,她没问却也猜出秦歆今天不好受,便说一个人睡不着,要和秦歆挤一张床。 “五姐姐,你什么时候知道,沈小将军的心意的?” 秦歆睡不着,见秦姣好像也因为自己而睡不着,她便索性翻个身,面对着秦姣这侧,轻声问道。 不过问完,她就觉得自己问了个废话,秦姣这么聪慧细心的人,怎么会看不出来沈戟那么热忱直接的情感? “他的眼神。喜欢一个人,是会从这起,”秦姣手指点了下心口,然后又指了下眼睛,“流露到眼睛,无法掩饰。” “就算想掩饰,他的行动会暴露。他会是比你还要爱惜、在意你的那个人。” 秦姣轻声缓缓说着,眼里流露出细碎的笑意。 看得出来,是被爱护的幸福感。 秦歆不知怎么,就下意识追问—— “那你又是怎么确认……你喜欢他的呢?” 难道就因为对方的喜欢? 秦歆没喜欢过谁,年少时想着将班上的男同学干掉,年轻时又想着将公司里的男同事干下去…… 主打一个该早恋的时候和男同学泾渭分明,该谈恋爱的时候和男同事你争我夺。 关于爱情,也就是从呻吟的歌词,夸大的偶像剧,以及理想化的小说里提取相关的描述。 没有经历过,所以纸上谈兵她或许可以,谈恋爱就不行了。 秦姣怔了怔,她见秦歆露出真心迷茫又好奇的神色,才收起羞臊心,咳了咳,极其轻地回答着。 “起初我也不知道,我还苦恼过,觉得沈戟喜欢的是大家口中的我……躲过他。后来,有一天我被三姐姐戏弄,大庭广众下摔了一跤,很是狼狈……大家都在嘲笑我,沈戟却将他们都赶走了,然后背对着我。 他说‘公主不必觉着羞惭,你无论何时,都是最美好的’。第一次,有人用美好形容我。但那时我也没觉得我喜欢他,最多是感激?还有改观。 直到,沈戟去了军中,我开始见不到他,起初我以为是不习惯总在我眼前晃的人忽然不来了。但一月,两月,三个月过去,我还是会时不时想起他。 喜欢,大概就是,见不着便会想,见到哪怕什么都不说就会开心。为他的欢喜而欢喜,为他的悲伤而悲伤。想要和他同甘,也不怕与他共苦。想长长久久的,只和他一个人,一辈子走下去。” 见不着便会想,见到哪怕什么都不说就会开心? 秦歆懵了下,几乎是下意识的,脑子里就蹦出了顾斐的脸。 这时才惊觉,她想起顾斐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难过时会想他,开心时也会想起他。 “可万一一个人只是觉得另一个人很懂她,又和她同病相怜,有着一样的经历和目标……只是投缘呢?” 秦歆小声似在为她自己辩解地问。 秦姣一愣,而后却失笑。 原来聪明潇洒的七妹妹,在感情一事上,会有这么笨拙的想法? “人生在世,这样的人会少吗?但你心悦之人,必是万里挑一中的唯一。是不一样的,你若是迷茫,可以试想下—— 如果这个人,与另一个人投缘交好,你会生气吗?” 秦歆想了下,另一个人?不是她敌人的话,她不生气。 “那如果,他和别人成双成对,恩爱无比,和那人……” 什么?顾斐敢和什么德妃之类的成双成对恩爱试试? “他敢?拧掉他的头!” 原本无精打采侧躺着的秦歆,像个炮弹似的坐了起来。 手握成拳,握得咔咔作响。 代入一下,顾斐已经狗命不保,提前转世了。 秦姣一惊,眨了眨眼,好一会后,她好像恍然明白了什么。 微微睁了睁美目,忙掩唇掩盖惊讶。 眼里却露出几分好笑。 七妹妹还是这样好,精神抖擞,永远向阳。 “看来,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随着秦姣一句话落下,秦歆一整晚,失眠了。 她睁眼望着幔帐,十分痛心疾首地发现—— 糟了,她好像,真的喜欢上顾斐了。 是那种,比喜欢还要多一点的,很有点喜欢。 第138章 生变,强势定下婚事 玉王这伤势,也就是费了点血,将养不到十日,就听说没什么大碍了。 当然,以他怕死的性格来说,如果不是年关将至,两国都派了重量级人物来玉国做客,他指定还要继续在他寝宫里休养的。 这十日内,玉王过得也不太安生。 起因—— 收到了应该快被刺杀掉的辰王的来信。 说是在解决边关的叛贼,让他提防可疑的万一冒充辰国士兵来犯玉国的人,一旦发现,直接杀了,无须向他辰国交代。 末了却道:王后不能少一根汗毛,他来不及赴约,还望玉王再多照顾王后一阵子,等他平定乱事,会亲自来接辰王后回去。 玉王当时看到这信,险些从床上滚下去。 两眼微微一黑后,却立马叫人去请秦歆来见。 顾斐也很聪明,知道信件怎么都到不了秦歆手上,便都传给玉王。 让玉王转达他的意思。 秦歆听说顾斐来信,眼皮子一跳,故作慌张地原地踱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不是说你有计划的吗?现在他没事,他还要来玉国!万一他……” 看秦歆此时这热锅蚂蚁的表现,玉王“咯噔”的心稍稍松了松。 想来她没在信中做什么提示和手脚。 只是—— “辰王被立山城内乱牵绊住了,并未赴约。万幸万幸啊,你也没启程,他肯定不知道这当中刺杀的一环。” 玉王皱着眉头,一边喝着补药,一边在这费劲分析。 “你可得沉住气,若他真来了,必要装作若无其事,好好哄着他点……”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秦歆,还好他留了个心眼,没让王后磋磨秦七,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这样一来,辰王真来了,也察觉不到什么。 只不过…… 许昌明那里就有点棘手了。 玉王眸子微眯,手中的信件忽然就有些烫手。 “那,他有说别的吗?” 秦歆露出胆怯的模样,看得玉王不禁心下也跟着紧张—— 辰王真恐怖如斯?她不是很豪横吗?都怕成了这样子…… 好险,好险。他还好走的是谁强跟着谁的路子,如今顾斐躲过辉国的刺杀行动,还解决了边关动乱。 如此可见,辰王气数未尽,他依旧是一方霸主。 连番的内乱动荡刺杀都没能要了他的性命,现在看来,比还没登基的许昌明还是势头更明朗些。 心下转了八百个弯,处处都觉得行得通的玉王,立马舒坦地靠坐好了。 “哦,就是说你画的鬼画符太丑了,让你好好练练,别给他丢人。” 想了下,留给秦歆的好像也就这句责备。 玉王便带了点幸灾乐祸口吻,转达了。 秦歆:“……” 顾斐是懂维护人设的。 她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了声。 “我不喜笔墨丹青……” 瞧她这抵触的样子,玉王就知道小两口感情不好了,但辰王……多半还是喜欢这张脸。 毕竟胜在年轻娇美。 “忍忍。谁让他是霸主。” 秦歆演了会,便开始盘算她的计划了。 “那辉国太子冒然住在咱们王宫中,也快十日了,不设宴款待的话,会不会留下话柄?” 说着,她又叹气,拉出顾斐挡视线。 “毕竟辰王那狗……来时,父王一定会加大排场款待,届时要是厚此薄彼,总归是得罪人的。虽说此二人目前不可同日而语,但父王想玉国走得长远、安稳,还是需要做足面子的。” 这话,简直说到了玉王的心坎上。 他甚至,看秦歆都顺眼起来了。 不愧是他的种,流着他的血,就是像他。 他沉吟一声:“那依你看——” 等的就是这机会的秦歆,立马道。 “不如儿臣帮着操办,也好显露玉国的重视——辰王后与玉王后一同操持这场宴会,辉国太子岂会不满意?父王受了伤,别劳神劳力了,还是好生养伤比较好。” 免得出来墙头草两头倒,临时倒戈耽误她。 秦歆垂眸时,什么善解人意的体贴都化作了嫌弃。 玉王却百感交集—— “你这孩子,果然父女哪有隔夜仇,误会解开,便知道体恤父王了。” 他很是满意,便也乐于将差事往外推。 “就按你说的。需要什么,尽管提。” “那玉王后那边……” 秦歆面露无奈,无声提醒玉王“你老婆是个碍事的”。 玉王便想起王后坏事的种种,皱眉冷淡道—— “你俩都是王后,她只不过是你的长辈,没有尊卑之分。你就按你的来,这样,将孤身边的小哲子派给你,他知道怎么说。” 秦歆满意了,唇角的笑都真切了起来。 “那沈小将军若得空,不如也将他派给儿臣?” 听到“沈戟”名号,玉王却没有答应。 他沉默了会,才平静道。 “沈戟,孤自有安排。” 秦歆笑意一隐,故作不知。 “也是,沈小将军护卫宫廷,也是抽不开身的。” 玉王这会儿对秦歆是满意的,所以也就多说了一句。 “不,辰王说立山城有叛兵,只怕会波及我玉国,孤要沈戟带人镇守。” 辰王都说了,见到进犯的格杀勿论,足见这次叛乱不小。 甚至,玉王心下忐忑,会不会和许昌明有关? 但转念又摇头。 那小儿如今只是太子,最多弄点暗地里的刺杀,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能煽动一城叛乱? 什么? 这个时候,将沈戟派出去? 秦歆咬了咬唇,眼珠子转了一圈。 “那王宫……” “沈戟的父亲不日就会回京,他在,望都安。无妨。” “……”好你个老登,真是将人父子物尽其用了。 如此—— “沈家真是忠君爱国的好臣子。哎,您是赏罚分明的君王,如此,不如给沈小将军一个恩典,也让他更用心地保卫边关。” 见玉王打定了主意,秦歆只能另寻角度将订婚之事提上。 高帽子一戴,玉王便不着四六了。 他想了下,也是,沈家父子如今仍堪重用,总得有点表示,才显得他这君王知人善用不是? “你有何高见?” 秦歆唯恐这事还有变故,便趁热打铁地直抒胸臆—— “这还不简单?五姐姐年岁也不小了,翻过年快双十了,不如沈小将军出发前,便将二人婚期定下,既能拉拢人心,也能为父王冲冲喜。” 玉王还要考虑,秦歆又道。 “万一王后还想在五姐姐的婚事上做些手脚……哎,比如代替我,那就伤了儿臣才暖回来的心了。” 至此,玉王才恍然大悟—— 他就说她几时对别人的事这般上心了?合着是怕辰王来后,王后想将好掌控的秦姣送给辰王!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玉王不想此时得罪秦歆,便从善如流地点头。 “你说得对,你这个姐姐年岁也大了,该将婚事定下了,孤对沈家一向器重,公主都许配给他家,沈家父子定会明白孤的重视。” “只是订婚,倒也简单,孤这便命礼部去办。” 秦歆盯着玉王写好赐婚圣旨,她还不肯走,双手接过,说是代为宣读沾沾喜气…… 玉王噎了噎,心想你这又怕辰王又善妒的嘴脸,可真是稀罕的。 但也随秦歆去了。 带着圣旨的秦歆,面上总算流露出一点欢喜,步子轻盈,马不停蹄便去找秦姣—— 五姐姐,你的婚事,我给你办妥了! 拐角处,许昌明缓缓往玉王寝宫走,瞧见步若流星,身轻如燕的女子那欢快自在的身影,眸光微一闪。 “去查下,辰国那边是不是出纰漏了。” 第139章 筹备,一块见证幸福 秦姣听完圣旨后,整个人都如坠云端。 她手轻轻掩唇,怕失态,却又眼底流露出强烈的欣喜来。 “五姐姐,我可是为你磨破嘴皮子了!这宫中宴会,你可得帮我,用来答谢我这个红娘啊。” 看秦姣一脸感动,秦歆忙打断对方的感动,安排了“苦差”。 秦姣自然一口应下。 她都不知怎么感谢七妹妹才好,帮忙举办宴会这点事何足挂齿? 秦歆看秦姣这难得一见的少女欢喜雀跃的模样,笑容不禁一隐…… 忽然就不忍心告诉她,沈戟要被玉王调离望都的事。 就让她再开心一阵。 从菡萏殿出来时,秦歆碰到了沈戟。 “陛下怎会忽然同意订婚,是不是交换了什么条件?” 沈戟见面便忧心忡忡地问秦歆。 他的喜色不加掩饰,但他也没法不多想。 之前陛下还想用婚事拿捏他,怎会在他没有做出陛下想要的“功绩”前,便松口? 秦歆想,玉王老登是多膈应人啊,就连赐婚,都会被质疑是别有用心。 但沈戟猜的又没错。 她三缄其口,沈戟却沉稳道—— “但说无妨,我不想稀里糊涂地定下婚事,我想给姣姣一个安稳的余生……” 安稳,简单的两个字,却何其难。 秦歆只好低声将玉王的用意告诉沈戟。 “好,多谢你。”沈戟听完有一刹那的怔忪,但很快便神色如常。 他这反应,倒令秦歆意外了。 沈戟平静地回着:“守卫玉国,便是守卫姣姣,这本就是我武将的职责。” 这无可厚非。 秦歆叹了口气,一时感到悲哀,这么好的武将,却生不逢时,遇到玉王这样昏庸无德的君王。 “先别告诉姣姣,她难得轻松一时,我希望可以延长她的开心。” 秦姣一直过得很艰难,他看在眼里,记挂在心上,一直想着娶她回将军府,将她宠成天底下最幸福的公主,但这个愿望一直不得实现。 如今好不容易有望实现,他不想姣姣担心。 这点倒是和秦歆不谋而合了。 秦歆点头:“你放心,我不会的。” 玉王后宫中。 “他是老糊涂了吗!” 一阵瓷器落地的声响后,随之响起的便是玉王后尖利愤怒的声音。 现如今王室中只有秦姣和她的如珠没有婚配,这个节骨眼上,陛下下旨赐婚沈戟与秦姣! 那如果陛下属意辉国太子,想送个女儿与辉国联姻—— 就只剩下她的如珠了! “偏偏还是这时候!如果他早些告知本宫他有这个打算……本宫还能想法子从宗室中认一个干女儿封为公主,以作后用。” 玉王后焦虑地殿中踱步,声音不受控制地尖锐起来。 “现在辉国太子在宫中住了快有十日了,他对王室公主只怕了如指掌,还怎么糊弄得了?” 她素来冷静,唯有在秦如珠的事情上轻易就会被点燃。 旁边的嬷嬷听了,忙不住往外看,唯恐这大逆不道的指责话被谁听去了。 “娘娘,您别动怒,事情还没发生,或许陛下没有联姻的意思呢……” 挥开嬷嬷递来的茶盏,玉王后气得脸都在抖。 “怎么没有?他都快将心思公之于众了!除了单纯的如珠,谁会不知道?” 玉王后双手撑着桌面,眼里一片冰冷。 恨恨地道:“好你个秦七,竟来这招釜底抽薪,打本宫个措手不及……你给本宫等着!” 接下来筹备宫宴的两日,玉王后都称病不理事,将事情都丢给秦歆去办。 秦歆反正有人可以差遣,乐得不和那毒妇接触。 秦姣整个人都洋溢着“人逢喜事”的明媚灿烂,就连秦如珠都发现了。 “五姐姐,要嫁给沈小将军就这么开心吗?” 她见两姐妹操持宴会,非要加入,帮不上忙,净添乱了。 看到秦姣弯弯的眉眼,更是直言点出来。 闹得秦姣羞红了脸。 秦歆在一旁看了眼宴会上要用的花卉,减去混合会引起呼吸不适的品种。听到这句,不禁斜了一眼这姐。 “嫁人不值得开心,但嫁给良人,值得。” 三姐妹在大殿上看宫人们忙碌,秦如珠听见一直忙着盯工的秦歆终于搭话,立即绕到秦歆另一侧。 “那,辰王不是良人,你为何每日瞧着都挺开心的?” 轰—— 女主姐主打一个平等地创死每个心里有人的姐妹。 一句话,简直就是无形的暴击,打得秦歆也语言系统崩坏。 她每天开心,和,和顾斐有什么关系? 秦歆缓缓扭过头,看着女主姐天真无邪的大眼,张了张嘴,手上拿着的一枝花直接掉落。 “我是天生爱笑!性格开朗乐观,你小孩子家家的不懂就别胡说……” 秦如珠古怪地瞥着秦歆比秦姣还要红的脸蛋,伸出手指,轻轻戳了下。 顷刻后—— “那你脸红什么?你给的话本里,没少描述,你这是‘少女怀春’了。” 秦姣“噗嗤”一声,实在是没忍住,化娇羞为忍俊不禁。 原来,看别人的“乐子”,是这么个体会啊。 也是第一次见六妹妹拿捏住七妹妹。 秦歆跺了下脚,丢下手里的活,转身便往外走。 “想起来还有宴会上的酒水没检查,先去忙了。” 她身后,秦如珠小声嘟囔—— “七妹妹突然就忙起来了?” “嗯,人在无措的时候都会忽然很忙的。” 秦姣波澜不惊地回着天真的秦如珠。 秦歆不禁脸热,她双手捧住脸颊,挤得脸颊肉都往中间。 低头脚步加快,嘴里不由得骂骂咧咧挽尊。 “我那是为谁忙啊?才不是为我的什么良人,我是为秦姣你的幸福在忙好嘛!唔——” 她走得太快,又低着头,一下没注意,便撞到了人。 脑袋磕到什么硬物,不禁吸了口气,但下一瞬,她看到轻轻晃动的熟悉的玉佩闯入视线…… 秦歆双手还捧着脸颊,呆呆地缓缓抬头。 便看到一张还算日思夜想的脸…… “你肿么……来了……” 看着眼前这张挤成和腰间玉佩如出一辙的金鱼脸,风尘仆仆的顾斐,一改眉眼的锋利,眼底的红血丝都看着温柔起来。 不枉一路不眠不休地赶路,此时看到她鲜活明媚地站在自己眼前,先前的一切苦闷,好似都得到了最好的抚慰。 男人伸手,轻弹了下好似傻掉了的秦歆的脑门。 笑答:“来跟你一块见证幸福?” 第140章 揣测,玉国要下雪了 秦歆听见自己脑袋“嗡”的电流声。 这一声很长,长到她呆呆地注视着眼前的男人,直到冷风吹起他的袖摆,看到他靠近手背的小手臂处,蜿蜒的伤疤。 才猛然回过神来。 秦歆猛地握住顾斐那只手,小心端详,眉心轻拧。 “你,你受伤了?在立山城受的伤?怎么伤的……” 这么一拂他的袖子,才看到这伤疤一路蜿蜒向上,如蜈蚣,得多深的口子,才会留下这么狰狞的痕迹。 还好是左手,如果是右手,日常生活该多不便。 再看顾斐,秦歆就有种“他怎么瘦了一圈,脸都尖了”的心疼感。 哦莫,不对不对,秦歆飞快眨了几次眼—— 不要心疼男人,会变得不幸!秦大美你怎么回事,居然对顾斐有怜惜心? 察觉到秦歆要将手抽回,顾斐反手扣住她的手腕。 摸了摸她的手,嗯,比他的暖。 “没事了。” 他轻描淡写将立山城里的生死较量、雪夜一战揭过,怕秦歆担心。 但秦歆知道,怎么会没事? 她还想说什么,但看到顾斐身后,坐在轮椅上让人推着过来的玉王,便忙收回了手。 同时也收回关切的眼神。 甚至,一瞬冷淡下来——因为她又看到了许昌明。 真是阴魂不散的男主,许昌明现在只要一出现,就给秦歆一种阴暗爬行的下水道味。 敏锐的许昌明,目光精准向秦歆的方向投来。 不知为何,这位辰王后,似是对他格外有敌意。 起初只当她是野蛮无礼,但这些时日,许昌明在玉国王宫命人打探到的消息,却与他对秦歆的第一印象…… 有所出入。 她看似跋扈,却有章法,每次都能化险为夷,反转不利的局势。 还很会收买人心—— 玉国五公主与她才相处这些时日,便仿佛肝胆相照。 就连那位沈小将军,都很听这位的。 而真正让许昌明起疑的,是传出去的那“伤眼”的亲笔信。 顾斐没去赴约,可能有两个原因:要么是他不将这王后放在心上,所以忙于他自己的事,忘了;要么就是他察觉到是陷阱,故而不去。 只不过,许昌明一开始就做了两手准备,峡谷湖只是探路石,顾斐不去赴约,就一定会去立山城,那里才是真正的杀招。 谁料,这都叫顾斐逃脱了。 还好好地来到了玉国。 许昌明目光落在顾斐腰间的玉佩上,随即看向秦歆腰间,没有发现同样的,但他分明记着…… 第一次在望都见到她时,她好像佩戴了一样样式的。 这点,才是叫许昌明怀疑秦歆并不想杀顾斐的地方。 他二人的关系,着实令人捉摸不透。 而那晚她去见过玉王后,玉王的态度转变,也委实耐人寻味。 明明他瞧见辰王后从玉王寝宫出来,玉王的奴才却称他卧床歇下不见客…… 很难不多想,那老东西是不是又变了立场。 顾斐不动声色地往秦歆那侧挪了一步,将她整个人挡在身后,正好挡住许昌明探寻的视线。 他倨傲地望着紧赶慢赶的玉王和许昌明。 “哎呀,辰王老弟,你怎么走这么快!也是,你年轻矫健的,是比孤这养伤的老哥行动方便……” 玉王一和顾斐打照面,就不由自主露怯,但他脸皮厚,讪笑着便开始尬聊。 恬不知耻地将“老弟”都喊上了,忽然“超级加辈”的秦歆,哽了下。 玉王看到顾斐身后露出的裙裾一角,忙又笑了。 “怎么样,见着你的王后了?孤可没亏待她,将她养得珠圆玉润的……对小七?” 果然,人在尴尬的时候,也会没话找话—— 而在掩饰恐惧时,就会想方设法做些小动作。 比如现在,玉王半个身子都快在轮椅外了,双手死死地抓着扶手,伸长了脖子和秦歆对视。 秦歆:“……”看我干哈?我现在的人设是“惧夫入骨”的卑微妻子。 她看天、看地、看前面,就是不看玉王那可怜求助一般的目光。 顾斐也不负所望地冷了别人努力热起来的场子。 “明明瘦了。” 所有人:“……” 怎么听出“我的猪瘦了”的怪异感来?秦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肉,没瘦。 大概是师父死那阵,秦歆消沉了一阵,食欲都下降了。 但人死不能复生,她又很快振作——以白珍儿的性子,与其在这无能悲痛,不如为她搞倒玉王夫妻,替她白家报仇! 顾斐冷场的话一落下,许久没人开口。 玉王是不敢;秦歆是入戏了,开始伏低做小模式;许昌明是在打量。 恕他直言,没打量出来这两人的感情真假。 不过辰王倒是和他印象中的一样又不一样。 有传闻中的冷戾孤傲,却没残暴与杀意。 “辰王远道而来,不如先去如歌宫住下?明晚有宴会,你来得赶巧,小七几人正在筹备宴会。” 玉王又开始搭讪,他看着顾斐,没由来的卑微。 顾斐色泽黝黑偏冷的眸子看向他时,他立即慌张找补。 “就是知道你要来,她才用心筹备,这宴会,主要就是为你……和辉国太子准备的。” 拭了拭额角的汗,玉王觉得后背都快湿了——明明是寒冬了。 秦歆这才柔声开口:“是啊,陛下……臣妾给您带路?”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于是玉王和许昌明视角下,那只小手颤巍巍伸出,似是想牵辰王的袖子,却因为太害怕,而又收回。 顾斐眼角余光瞥见这炉火纯青的“默剧”,不禁额角抽了抽。 有阵子没见,这妮子演技精进不少。 肢体都是演技。 “嗯。” 顾斐也配合,冷淡地应了一声,然后站在原地,像一座冰雕,等着人去抬。 秦歆往前,故意崴了下脚,顾斐袖中的手刚要动,就看她望着他—— 眼神颤栗,咬着唇,好似很怕他。 然后又缓缓将这定格好的“状态”转向玉王。 “……” 顾斐抬手,拂去被风吹起的一缕头发,然后将手十分自然地垂落。 冷哼了声:“冒失。带路。” 看他这冰霜似的脸,玉王都替秦歆紧张了下。 “你这孩子,是冒失了点……去去,带辰王去休息。” 秦歆走在前,故意露出几分不耐和隐忍,然后挤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陛下,请。” 待这两人,一个在前像撞见猫的老鼠,一个在后是猫都怕的狮子,一弱一强地离开后。 “玉王怎么看这二人?” 许昌明蓦地开口,低声问玉王。 玉王身体一松,狠狠吐出一口气来,拍着胸口。 “不看不看,吓死孤了……小李子,快扶孤回去,孤要躺下。” 许昌明:“……” 他眯了眯眼眸,摩挲着大拇指上的扳指—— 看来这懦弱的老东西指望不上了。 他需,另谋计策了。 正想着,一道粉色身影从殿中跑出。 “五姐姐,我不帮倒忙了,先回去烤火啦……” 秦如珠和许昌明,在廊下,寒风威威中,四目相对,她站定,眸子睁大,满是单纯。 许昌明勾了勾唇,往前走了一步。 院中雪松被风吹得微动,摇起几片落叶,被风卷起,带到微暗的天际。 要下雪了。 第141章 独处,都牺牲了 如歌宫。 应该是除了秦如珠宫殿外,最豪华的“上间”了。 比秦如珠那公主房,更恢弘大气,以及一应俱全。 玉王在款待客人这方面,是没得说的,自从收到顾斐的信,他就紧赶慢赶地让人将如歌宫收拾好,布置一番,以待顾斐驾临。 怎么说呢,秦歆觉着老登要是去开个客栈,没准生意会比他如今的社稷要红火。 很会看人下菜碟。 顾斐一到,便冷沉地对门口乌泱泱的玉国宫人道—— “孤喜静,都退下。” 宫人们心下战战兢兢的,尤其是顾斐身后还有个脸上带疤的冷脸侍卫,她们踌躇了片刻。 就在秦歆温和的一句“既是辰王吩咐,你们便都退下,父王不会责怪的”中,整齐划一地转身离场。 穗丰脸上的疤,叫秦歆多看了两眼,如果没看错的话,他的手估计也受了不小的伤,一直不自然地垂着。 穗狩和英英也来了,但他们进殿中沏茶伺候。 “进去。” 实在是受不住秦歆这“惊弓之鸟”的“脸谱”,顾斐只好催秦歆进去。 没“观众”的地方,就都能做回自己了。 “呼——” 一入内,秦歆就长长松出一口“窝囊气”。 在外边太给顾狗面子了,伏低做小、窝里窝囊的。 往椅子上一坐,秦歆便指了指自己身侧的座位。 “小顾啊,来坐。” 一副吊儿郎当大姐头嘴脸。 穗丰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苍蝇:“……” 觉着她这变脸艺术格外有趣的顾斐,失笑,将倒好的茶都递给了她。 “再给你端杯茶?” 秦歆嘴角勾起,接过。 然后视线一动,就和穗丰的怒目对上。 她咳了声,挺直腰杆,低头故作没看到地喝茶。 “你们也下去。” 顾斐瞧见这一幕,便对穗丰以及穗狩、英英平声说道。 除了穗丰一脸“有话冒死也要说一说”,另外俩是立马就出去了。 待穗丰出了门,秦歆还慢悠悠评价了一句—— “你看,我带的手下就是比你带的机灵。” 穗丰:“……”他恨他耳力好! 再看已经跑台阶下的穗狩,便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 到底是谁的内卫?怎么这么快就忘了主子是谁? 殿内,顾斐轻笑了声。 “少得了便宜还卖乖。” 看着顾斐的脸,秦歆先是发觉她不由自主就在笑,再然后,便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 尴尬? 她忙战术性喝水,掩盖下她的不自然。 看秦歆这状态,顾斐一时也不想说那些伤心的烦心的事了。 两人只是静静独处这么一会,他便觉着重新活过来了。 一叶浮萍,终得栖息。 两人安静地隔着一个雕花小桌子坐着,窗外的雪花悄然飘落,玉国的第一场雪,来得这样晚—— 却也这样的安静和温柔。 殿内烧着火龙,温暖得与外面似是两个世界。 又有宜人的熏香袅袅扑鼻,身边坐着的更是这世上最信任喜爱的人…… 不多时,顾斐不意外地,就睡着了。 好在椅子够宽敞,他坐着睡着都不会太难受。 只是—— “顾斐有个事想跟你说……” “下”字在秦歆看到男人紧闭的眼眸时,便收回腹中。 秦歆没心思腹诽他这样也睡得着,因为她看见顾斐眼下的青黑—— 熊猫看了都直呼专业。 顾斐这一路,估计都没怎么休息。 秦歆便没有出声,只静静地转向他的方向,坐着,时不时喝口茶,殿内安静得落针可闻,她的心好似也跟着安定下来了。 这就是秦姣说的,见着就很安心? 不对,秦姣原话是啥来着? 啊,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清楚感知到,名为“喜欢”的奇妙了。 顾斐不用做什么,光在她眼前,她就有点开心呢。 轻轻起身,秦歆转身去找毯子,想给顾斐披着。 但起来时,膝盖磕着桌子,不禁抱住膝单脚站立吸口气,单脚站得不稳,晃荡着蹦了两下。 顾斐猛地睁眼,便见到秦歆这龇牙咧嘴的模样,不禁疑惑片刻问—— “你在……斗鸡?” 那秦歆现在这动作可不就是小孩们单脚站立,另一只手抱着膝盖,蹦蹦跳跳去撞击别的小孩的……游戏吗? “……” 秦歆上下牙齿一打架,差点咬着舌头了。 才提起的体贴心肠,就这么冷却了。 她一屁股往后坐回椅子中。 揉着被撞到的膝盖,秦歆哼了声,没理他。 只字不提她是怕他着凉,结果她自己出糗。 顾斐挑了下眉梢,意识到自己这玩笑叫秦歆不爱听了,便忙低声改口。 “逗你玩的,别生气,膝盖撞到了?” 他声音不温柔,但莫名就叫秦歆感到他是在哄她的。 顾斐走到秦歆身前,蹲下,抬头望着她。 “我看看?” 在征询她的同意。 秦歆伸手掐了下自己的脸颊。 这,不答应岂不是对不起她的“狼子野心”? “心怀不轨”的秦歆,想着以前还会打趣顾斐是不是喜欢她,现在…… 却连肢体接触下,都要心跳加速的。 她僵着脖子,故作稀松平常地“嗯”了下。 顾斐便伸手,但看到这层层叠叠的裙子时,他忽然意识到—— 这有点唐突了。 便改为伸手轻轻揉捏她的膝盖。 “很疼?撞到骨头了吗?” 秦歆现在僵的是表情了,她尴尬地扯了扯唇角。 “可,可能?你,你别管了,一会我让英英拿点药酒,揉揉就行。” 闻言,顾斐却道:“英英还是个孩子,那点力道揉不了。” 秦歆将腿往回缩了缩:“那不还有穗狩?” 谁料,顾斐蹙眉,立即道:“穗狩的话,那不如我?” 秦歆闻言,抬眸,定定看着顾斐,后者眼眸一闪,而后便坐回他的座位,掩盖眼底的慌乱。 没能捕捉到什么的秦歆,有点失望。 气氛一时尴尬,秦歆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便问—— “还没问你,立山城里到底发生何事了?你和穗丰……怎么都受伤了?其余内卫呢,还有关勇,他是留守立山城了吗?” 听到熟悉却已逝去的名字,顾斐眼眸一震,手不由自主地抓住扶手,指尖用力到泛白。 他抿紧唇,秦歆看他这一脸凝重之色,才扬起的淡笑,便一点点落下。 内心有种不好的预感,让她不愿听顾斐的回答。 但顾斐半晌后还是沙哑地向她吐出实情。 “他们,都牺牲了。” 第142章 振作,早已是书中人 “什么叫……‘都牺牲了’?” 秦歆不敢置信地睁了睁瞳孔,脸上的血色褪去一半。 她身体一晃,险些从椅子上滑下去,顾斐手臂伸长,忙扶住了她。 “什么叫都牺牲了?关勇,穗家兄弟们……他们,他们那么厉害,怎么会呢?顾斐,顾斐,你别开这种玩笑啊!” 秦歆眼眸通红,哪怕她知道顾斐不会开生死相关的玩笑,却仍希望从顾斐嘴里听到想听到的答案。 顾斐知道秦歆重感情,所以他起初也不忍心开口,可也不想隐瞒她实情—— 然而此时看她眼中的笑意破碎,眼尾通红的样子,却心口宛如被刀扎,很疼。 他伸出受伤的那只手,轻轻托着秦歆的脸。 哑声回着:“秦歆,我知道你很难接受,我也一样。他们……都战死在立山城中了。” 末尾那句,顾斐的声音轻得若一片羽毛,心里却沉重如巨石堆积。 那些人,跟着他出生入死,最后,竟只有穗丰一人生还。 秦歆眼睫一颤,眼泪便大颗大颗地掉落。 那么多,那么多的人啊。 有的在她登船前还给她送平安祝福,关勇还嚷嚷着等她回来,能不能再画一张画像留念…… 那些一开始冷面的亲卫,也会在她离开前红着眼送别。 他们都那样年轻,很多人的人生才刚开始,便就这样戛然而止了…… 秦歆咬着唇,怕哭出声,但她的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决堤。 “为,为什么啊……为什么都没了……” 她伸手抓住顾斐的前襟,仰着头,眼睛红彤彤地望着顾斐,哭得无助又脆弱。 师父没了,关勇没了,还有那么多的人都说没就没了。 顾斐眼眸泛红,他喉结滚了滚,手往上,指腹轻轻拭去秦歆眼角的泪。 很想抱抱她。 一切语言在死别前都显得这么空洞。 “顾斐,师父,我师父也没了……” 秦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原本努力淡化的哀伤再度重创她。 一向乐观爱笑的人,此时却哭得失控,这么悲痛,顾斐看得心头难受。 没想到白珍儿也…… 顾斐瞳孔微缩,绕到秦歆身边,伸手,便将她轻轻抱在怀里。 “哭。” 哭出来就好了,哭完,还要为逝者,为他们自己,好好活着。 窗外飘雪已至,顾斐看着茫茫冬色,轻轻叹了一声。 大手轻轻地拍抚着秦歆的后背,无声安慰。 秦歆伸手抱住顾斐的腰,松开咬着唇的贝齿,终于,放声哭了出来。 殿外,听到动静的穗狩忙转身。 却听站在空地上任由白雪飘身的穗丰低声道—— “别去了。穗狩,以后,内卫十一人,只有你跟我了。” 一句话,穗狩关切的双眸一震,瞳孔剧烈地缩了缩,他不敢置信地回头。 “首领……你说,什么?” 这声“首领”,令穗丰不禁仰头,望着白茫茫天际,好似看到熟悉的那些音容笑貌。 一片雪花落在他眼睫上,他眨了下眼。 雪花融化,顺着眼睑化作雪水,如一行泪,轻轻在面颊上流淌。 “江家二子反了,兄弟们为守立山城、护陛下,皆壮烈牺牲。” 穗丰转身,沉重却又以他们为荣地对穗狩,道。 穗狩眼眸赤红,一拳挥在树干上,咬着牙,低头呜咽。 纵使风雪至,来日依旧会晴朗灿烂。 就好好哀痛这一时,再振作,为所有牺牲的人,守卫信仰,完成夙愿。 秦歆哭累了,在顾斐怀中无声抽泣。 顾斐的手一直温柔地拍着她的背。 秦歆睁着眼沉默了不知多久,直到天色快暗下来,她才声音喑哑地开口。 “立山城的事,查清楚了吗?” 并肩作战的那群人不能枉死,作恶多端的人应有报应。 脸哭红了的秦歆,缓缓从顾斐怀中起身,她睁着红肿的眼,情绪缓了过来。 顾斐便将立山城里江家父子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秦歆。 听完,秦歆眉头紧蹙。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南漠王怎么会凭空消失?还有南漠王长子,他带兵是去哪?查到了吗?” 顾斐听言,便知玉王那老贼没有将他信上所说都告知秦歆。 他沉吟一声:“查到了,他们往玉国来了。” 结合玉王说让沈戟去守边线的消息…… 秦歆眸子一睁,她唇抖了抖。 “你说,他们无诏令却犯玉国边境,图什么?” 如果要反,不应该直接起兵往京城方向攻打?跑玉国边界,怎么看都是一步诡异的棋。 顾斐:“就江家带走的那点人,进犯玉国远远谈不上,却还往边境来……” 他与秦歆目光相对,声音压低。 “他们的目的不是犯玉国,而是挑起战乱,将我推下帝位。” 一旦边关关系紧张,身为君王,便坐实了“天灾、人祸、战乱”三项罪名,罪己诏都没作用—— 此时谁揭竿而起,都是顺天而为,是“正义”之师。 秦歆听懂了,不禁心下一沉,血液都跟着凝固了一瞬。 “那京城!” 她眸子一缩,不禁细思极恐。 江家想篡位! 可是,如果真要篡位,为何还要江家长子亲自带兵? 秦歆说出了她的困惑。 “我猜,他们打的是我的名义。只是他们算漏了一点,我没死在立山城。” 如果他死了,辰王这个暴君被“天收”,江家捡漏也不会被人指摘。 只是他们这一环落空了。 所以顾斐才必须来一趟玉国。 先截断边界摩擦这毒计,再回辰国,稳固局势。 “那我们还等什么?赶紧回辰国!” “许昌明不走,我们一离开,只怕他就鸠占鹊巢了。” 整个玉国就是个空架子,很好钻空子,顾斐这次来,要带秦歆赶紧回京城,但在回去之前,他必须“遣送”许昌明回辉国。 提起这人,秦歆便牙槽紧咬。 “你提醒我了,立山城的事,多半也有他的手笔。” 那么多亲人、朋友因为这货丧命,这笔账,必须和他算一算了! 两人对视一眼后,皆是同仇敌忾的斗志。 “好。” 顾斐轻轻揉着秦歆的眉心,语气轻柔,回答却有分量。 走到今天,他们早是书中人,不只单纯地想着走剧情和回去了。 “你先休息,我去找秦如珠。” 秦歆还是想将女主放在眼皮子底下,不能叫许昌明叼走了。 等到了秦如珠的寝宫,秦歆听宫人说完后,不禁手紧了紧。 “你说……什么?她和谁……出去了?” “辉国太子带了一只漂亮的鹦鹉,公主很是喜欢,正和陛下一块逗鹦鹉呢。” 简直就是五雷轰顶,一只破鸟啊,就将女主给勾走了? 她千防万防的,还是防不住? “在哪。” 看着秦歆冷下来的脸色,宫人一怵。 “汲月殿。” 话音一落,宫女视线一花,就只看到辰王后斗篷摆划过如流星的弧度,下一瞬,人就消失在视野中。 第143章 鹦鹉,又被她搅上了 汲月殿里。 大雪天的,殿内却暖如春日,秦歆刚进来,就听到一阵欢声笑语。 脚还没迈进去,就被人“捷足”先入了。 玉王后盘起的头发上的凤钗微微振翅,一如此时她紧抿的唇一般,带着隐忍待发的怒气。 原本气势汹汹要打头阵的秦歆,立即眼珠子一转,改为跟在玉王后身后,瞧瞧局势了。 “你来做什么?” 玉王后似乎才发现秦歆,看到秦歆通红的眼圈,微眨了下眼眸,语气便也重新傲慢了起来。 看,不受宠的弃子,辰王一来,便现了原形。 秦歆迎着玉王后傲慢又直白的“你这个不受宠的垃圾”眼神,好一会才挤出一个“苦涩”的笑。 演这事,已经形成肌肉记忆了。 “听说六姐姐和辉国太子……” “你不好好陪着辰王,四处打听什么如珠的事?” 玉王后现在听不得自己女儿和辉国太子的名字放一处,当场给秦歆表演了个“炸毛”效应。 这质问,吓秦歆一激灵。 干什么?比她还担心秦如珠和许昌明好上? 在此时,秦歆对这个讨厌的玉王后,生出了几分“暂时合作”的心思。 但这念头几乎是刚要冒出来,就被她掐灭了。 许昌明不是个好东西,玉王后难道就是? 只能说是敌人的敌人恰好也是敌人时,稍加利用,让他们斗。 “没有,只是听人说……辉国太子似是属意……哎,六姐姐单纯善良,可不适合当提心吊胆的太子妃啊。” 说着,秦歆落寞垂眸,似是顾影自怜。 “王后已不好做,太子妃更是做不得了。” 尽管讨厌这小贱人,但玉王后却也赞同这个观点。 深宫中的女人,在玉王后眼里——只有王后可当得,妃子没权没势的话,就只是个玩物。除此之外,便是太子妃不可为,而位置不稳或是手足多的太子,那是万万不能嫁的。 “哼,少猫哭耗子假慈悲了!本宫心中有数。” “六姐姐才不是耗子,分明是惹人喜爱的小白兔……就是太善良了,真令人担心。听,她笑得多开心啊。” 秦歆此时多少带了点真切的忧心,摇头叹气的。 “……” 玉王后脸气得抖了抖,顾不得和秦歆口舌之争,快步就进入殿内。 不行,连外人都看出来如珠不适合去那虎狼之地,她这个当母亲的,岂能不护着女儿? “娘娘,您不进去了吗?” 英英看秦歆站在门口,迟迟不动,不由得小声问。 秦歆扶了扶发间的簪子,笑容皆收,一语双关道—— “还不到登场的时候。” 等玉王后闹过了,她再加一把火。 不多时,就传来玉王后关切秦如珠冬日畏寒的话语。 秦如珠天真烂漫地回着“母后别将儿臣当小孩子了,儿臣近来身子好得很呢”,然后又夸鹦鹉有多聪明可爱。 “是啊,是个精明的物件儿。” 噗嗤,听着玉王后这含沙射影的话,秦歆不禁笑了。 许昌明那心眼子也不知够不够大,装不装得下他“属意的岳母”的敌视。 正想着,就听到许昌明大方回应—— “能讨六公主欢心,是这小家伙的福气。哪里精明,分明是赤忱,知道谁心善可亲。” 这狗男主的声音都温柔了不少,说完,秦如珠就娇羞地笑着说了句什么。 玉王后声线都不稳了。 “都说太子事务繁忙,不想你还有闲情养鸟……” “太子说这只鸟当初受伤落在他院中,他救治后才养着的。” 秦歆扶了下额角:来个人,将男主肚子里的黑水匀一点给这脑子一片白的家伙! 她见玉王后似是无声败下阵来,只好人未露面声先至地抢白—— “原来辉国太子还有这般柔软的心肠!” 秦歆带着几分笑几分“强撑”的底气,打了帘子入内。 她一进来,殿内气氛就变了变。 玉王是下意识往她身后望,手将轮椅扶手把得紧紧的——都怕他推着他自己飞出去了。 而许昌明打量了一眼,便收回视线,辰王没来。 所有人都留意到秦歆那快肿成核桃的双眼,玉王不敢说她失态,正想找个话题引开注意。 就听到他的好大女秦如珠拔高的一声。 “七妹妹你哭了?是不是辰王他欺……唔唔唔。” 秦如珠后面的话还没吐出来,就被眼疾手快的玉王倾身捂了嘴。 真是的,这么直接问,不要命了! 秦歆重点偏了偏:玉王这身板,恢复得这么快?哪个坐轮椅的有他这身手? “啊,是啊,许久未见陛下,便,很是伤怀,叫大家见笑了。” 假装侧过身,摸眼睛,眨眼,再转身强颜欢笑的秦歆,一套假动作下来,顾斐的名声又死一次。 还好不是在现代社会,那他不得分分钟在网上暴毙了? 家暴男现实中死不了的话,也必然会死在网上的! 秦如珠挪开玉王捂嘴的手,眼眸一下就同情地望着秦歆。 “七妹妹,你别……你过来坐,和我一起,我保护你!” 许昌明闻言,眸光一闪,认真地看了眼秦如珠。 嗯,她是认真的。 好……单纯的公主。 不过在蛮横又嘴巴坏的秦歆对比下,许昌明更喜爱秦如珠这种单纯好骗的小白兔。 留意到男主那“兴致浓浓”的目光,秦歆脑子里疯狂拉响“s”警报,她忙故作哀戚地走到秦如珠身侧,一屁股坐下,隔开许昌明的视线。 想看是?看老娘的臭脸! 她当场给秦如珠上了茶艺,秦如珠立即忘记那边的鹦鹉,好一顿安慰。 许昌明觉着这辰王后就是个搅屎棍—— 次次都有她搅局。 他眯了眯眼,手指一弹,将袖口的一粒珠子弹出,打中鹦鹉的肚子。 鹦鹉扇动翅膀,痛得在笼子里打转。 “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秦如珠立即一怔,忙看向鹦鹉。 不由得笑了。 “七妹妹你看,它在和我说话!它很喜欢我呢!” 秦歆左右眼接力翻了个白眼。 是它主人很喜欢……勾引你! 不成,许昌明这心机哥太会拿捏女主姐了,她必须再搅个大的! 眼珠子一转,秦歆便拿起帕子,抵着眼角狠狠地摁了一圈。 “哎!” “你怎么了,七妹妹?” 秦如珠好忙,一会要和这个说话,一会要看那个表演。 但不妨碍她,将圣母的光辉洒向每个人。 许昌明眼皮子跳了跳,只觉不妙。 果然,须臾,便听秦歆怨妇一般地说—— “只是感叹,这么漂亮的鹦鹉,却被关在窄小的笼子里,奴颜婢膝……一时竟有些……没事,六姐姐你别多想,我真的,没事。” 秦如珠眼珠子瞪了瞪,没事你背过身颤抖什么?事大了! 她可没见过这气焰一直足的七妹妹这哀戚的模样。 再看那鹦鹉,就不好再夸什么了。 是啊,七妹妹和这只鹦鹉一样,被辰王关着,没有自由还要看辰王脸色行事,瞧她哭得脸都快皲了…… 秦如珠立即共情道:“你别难过,我不看鹦鹉了,你也别看了,来人啊,我们将它放生!” 调教这只鹦鹉许久的许昌明,听到这,嘴角那点笑意,立马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好不容易博得秦如珠开怀,这女人忽然扫什么兴? 袖中那只手缓缓攥紧,心底缓缓起了—— 杀心。 ipaoshuba.net 原本觉得秦歆哗众取宠有毛病的玉王后,听到秦如珠说要放生鹦鹉时,半眯的眼眸微微一亮。 倒是叫这小蹄子无心插柳了。 她再观辉国太子讳莫如深的脸,便忙趁热打铁地接了秦如珠的话茬。 “是啊,笼中鸟居于一隅多少有些悲凉,不如放归广阔天空给其自由。我们如珠,从小便是这般善良的孩子。” 秦如珠被夸得赧然,却听许昌明深感抱歉地道—— “是我的不是,不知辰王后触景伤情,还望见谅。” 说着,将笼子提过来,交给秦如珠。 “六公主,这鹦鹉如此喜欢你,那便由你放生了。” 秦如珠一听,好像无形中叫辉国太子难过了? 忙看向许昌明,然后就望进他浩瀚深邃的眼眸中,他朝她无奈又温柔地笑…… 秦如珠不受控制地红了脸颊。 左右为难地看了看,秦如珠才伸手接过笼子,只是好像她没及时接住,对方又松手,笼子险些掉地上,她担心鹦鹉受惊吓,忙弯身伸手试图接住。 便与也有此意的许昌明,手碰到。 她的手微凉柔软,而他的宽厚温热…… 秦如珠浑身一僵。 还没来得及体会这命中注定一般的触电感,一只温暖却又柔软的手便握住他手腕,往回抽了抽。 一回头,就对上眼里的哀怨还没来得及收回的秦歆。 秦歆:真服了!男主和我打擂台飙上演技了是? 这老套的小手段一套接一套的,就欺负古早女主姐没见过新鲜的花样! “没伤着,六姐姐?” 秦歆夸张地将秦如珠拽到了自己跟前,检查了下秦如珠的小手,眉眼都因为担忧而紧凑起来。 “你们男人就是粗鲁,也不小心点,笼子重,砸着我姐姐的玉手可怎么办?” 不知为何,辰王后忽然就从野蛮毒嘴转换成了令人更不适应的…… 娇柔做作风。 许昌明后牙槽都下意识紧了紧。 在极端想动手时,嘴角便先扯出一抹笑来。 “是我不对。” “不然能是我姐姐不对?” 秦如珠目瞪口呆,不是,七妹妹几时这么维护我了? 她受宠若惊到,暂时都忘了去关注辉国太子了。 只小声解释道:“我没有,没伤到我,七妹妹你别误会,是我没接住,不关他的事……” 秦歆红着眼,一脸动容地对秦如珠道。 “六姐姐总是这般善良为他人开脱,明明是他没递好,你还为他掩饰……呜,我看看,疼不疼?” 一直插不上话的玉王,觉着事态发展得有点诡异了。 试图张嘴,但玉王后却起身,挡住坐在轮椅上的他,也围着秦如珠。 “给母后看看,你白玉无瑕的手,可不能有一点损伤!” “就是就是!” 秦歆立即点头如捣蒜。 两位总是剑拔弩张的王后,此时高度一致地围着“小公主”,像极了两个毒唯。 生怕许昌明勾公主去谈恋爱。 许昌明缓缓挪开视线,略有些费解地望着玉王。 眼神不觉带了点质问。 ——这便是你玉国的待客之道? 玉王装死地扶着额头,一人独演:“哎哟,哎哟,孤的头有点晕啊……” ——不礼貌的是辰王后,和他玉国有何干系? 许昌明见状,便知玉王是一到关键时候就指望不上了。 他再看那边铜墙铁壁一般的两座不可逾越的“大山”——一个靠身高一个靠身……宽,将小巧一只的秦如珠挡得死死的。 顿时索然无味。 不知为何,自从来了玉国碰到辰王后开始,他就诸事不顺,有种冥冥之中该一帆风顺的事全被打乱了。 他起身,找了个借口,便先走了。 秦如珠觉着哪里不对,刚要起身,就被两只手分别按住了两边肩。 死死地摁在位置上动弹不了。 她无辜地看看她的母后和她的妹妹。 “怎么了……” 都很奇怪的样子? 玉王后温柔慈爱:“外头冷,你就殿中烤火。” 秦歆随后就来:“至于那只鸟,我替你放生!” 说着,提起地上的鸟笼,便朝外走去。 事办了,人便闪了。 不愧是她秦歆。 秦如珠甚至叫都叫不住秦歆。 提着鸟笼的秦歆,出去便眉眼愉悦,就差哼点小曲了。 不过她很快就压下这“首战告捷”的喜色,带着英英往如歌宫回了。 半道就碰到许昌明。 她几乎是本能地,脚尖一转,打算换个路线。 ——晦气。 “辰王后且慢。” 但晦气家伙就是喜欢找存在感,非要喊秦歆。 秦歆故作疑惑地回头,看了眼许昌明。 “咦?辉国太子,你喊本宫?” 怎么,她刚是没听见吗? 许昌明上前,笑容不变,客气地点头。 视线落在秦歆手中的笼子时,又微微一定。 “不知是不是在下哪里得罪了辰王后,你似乎对在下有成见?” 秦歆微微眨眼:不明显吗? 但她面上却是挤出一个笑来。 “这话说的,本宫与你无仇无怨的,哪来的成见?” 有也不能承认啊,万一这厮设计她,找个‘证人’在哪个旮旯偷听呢? 见秦歆虚与委蛇,许昌明也不拆穿,只是点头。 “如此最好,不然在下心中实在是忐忑。是得罪了辰王,还是得罪了辰王后,才会屡屡碰壁。” “啊?你碰壁了吗?”秦歆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写满了“我傻了我听不明白”。 “你——” 许昌明上前一步,要进一步审视秦歆时,就察觉背后有无法忽视的视线钉在他背上。 “怎么,辉国太子好似与孤的王后相谈甚欢?” 顾斐阴恻恻的一句,立即叫这个冬天更加冷飕飕了。 当然,只有许昌明是这个感受。 秦歆故作害怕地摆手。 “陛下,陛下您误会了,臣妾没有……是他,他忽然找臣妾说话!” 顾斐站定在廊下,一双眼尾微微上翘的眼里,满是冷意。 他不经意似的扫过秦歆,再看向许昌明。 而后落在秦歆手中的笼子。 语气一沉:“哦?那这鹦鹉是谁的?” 秦歆唇角一抖,心说还好知道这厮是顾斐不是辰王,不然就这句,她跳进黄河也没法向暴君解释。 她立即哆嗦着回:“是,是他的,但……您听臣妾解释啊!” 许昌明额角青筋暴了暴,这女人!越描越黑了! 他忙面对着顾斐,拱手,微低眸。 “辰王明鉴,这鹦鹉本是送六公主的,辰王后替六公主放生罢了。” 顾斐没理会他,只是看向秦歆。 “还不过来?” 秦歆便委屈小媳妇似的从许昌明身后出来。 越过许昌明的瞬间,她便无声咧嘴朝顾斐跑去。 ——在阴暗心机批男主的衬托下,她家顾狗真是好清新一朵黑莲花啊。 顾斐险些被她这咧嘴傻乐的模样弄得破功。 他咳了声,又看向秦歆手中的笼子。 “谁养的便由谁放,你是谁的仆人?” 看似在责备秦歆,不知怎么,许昌明心口堵了下。 等这二人离开,被顾斐无视了的许昌明,气得一脚将笼子踢开。 “哎呀,哎呀。” 鹦鹉叫唤着,许昌明更烦了。 “可恶!仆人!可恶!” “……” 连这畜生都嘲讽他! 真是该死!都该死! 第145章 有样学样,今晚一起睡 “可惜了。” 秦歆和顾斐稍微隔着点距离地走着,她望着男人近在咫尺的手—— 下意识地发出一声感叹。 在外面要做戏,不能牵。好,不在外边,也没立场牵啊! 顾斐微微回首,看着秦歆,问。 “什么可惜?” “啊……我是说,刚不能回头笑看男主吃瘪的样子,真是可惜!” 心里在想怎么搞定顾斐,拿下他的秦歆,乍一听到他的问话,没由来的紧张,疯狂眨眼,闪烁着视线。 飞快说道。 “他……很帅?” 吃瘪有什么好看的。 “哈?”秦歆不懂顾斐的脑回路,白了他一眼,想起人设,又低头,轻声道,“他面目可憎,我只想弄死他,脸也不是我喜欢的那款。” “那你喜欢什么款?” 顾斐觉得他有点太明显了,在这时候也不该想儿女情长…… 但是,就是管不住心,想知道。 秦歆没说话,只本能地看着顾斐,心下飞快作答—— 你这款啊。 但面上她稳如老狗地摇头。 “大业未成,岂言情爱?” 不知她是玩笑话,还是真心话,但顾斐还是有点失落。 那就是没有喜欢的……不过不喜欢他,也没喜欢上别人,不是吗? “那便待你‘大业既成’后,再探讨这个问题。” 说着,顾斐转身继续往前走。 秦歆站在原地纳了会闷。 探讨这问题干嘛?他能直接和她将恋爱谈上吗? 失去过亲朋的秦歆,此时尤其明白,喜欢就该去争取,不要等到失去了再去后悔。 如果白珍儿和关勇还在世。 她一定会抱抱白珍儿说—— 你已经是很好的师父和姨姨了。 也会对关勇说“你是全天下最讲义气的将军”。 如今这些话,说了,他们也听不到了。 回到如歌宫中。 “我们现在直面刚男主,他会不会报复个大的?” 等坐下了,秦歆才后知后觉,她和顾斐今天拉的仇恨,够他们在男主那投次胎了。 将炉子上温好的茶倒了杯递给秦歆,顾斐眉梢一抬。 “你这会才担心这问题,会不会晚了点。” 就许昌明拦住秦歆问话那反应,估摸着在汲月殿没少受她的气。 他是见识过她有多能气人的。 “啊,这不是你给足了底气。” 顾斐不以为然,以她的性子,就是他没来,她也会叫男主吃瘪。 本性使然——苟一时,却不会锋芒藏一世。 更何况许昌明——的确该给他点教训了。 “嗯,他很快就会自觉遣返,放心。” 他最多背后搞一点小动作,来不及准备大动作了。 “说来听听。” 秦歆将脑袋凑过去,手在耳边挡了挡,狡黠可爱地表示愿闻其详。 被她这小模样逗得唇角上翘,顾斐伸手,轻轻捏了下她可爱的耳朵。 “没什么,只是他喜欢搅弄风云,那作为配角怎么能不给主角多点历练机会呢?” 没有,也要创造出机会。 秦歆一听,就竖起大拇指,大概猜到点方向了。 “不早了,吃了晚饭就休息。” 明日还有宴会,顾斐这一路没怎么睡,现在见着最想见的人,心安了,便很想休息一下。 秦歆见他实在是疲倦,便忙吩咐穗狩他们去摆膳。 两人吃得不多,但这是重逢以来,他们的第一顿饭。 “顾斐,以后,我们要一起吃,很多很多的饭。” 待吃饱喝足后,秦歆弯弯眉眼,只觉治愈,便想也不想地向顾斐约定。 一起吃很多很多的饭吗? 顾斐正准备进内梳洗,闻言,驻足,看着那边摸着小肚子半阖双目的秦歆,品了品这句话。 随即唇角愉悦上扬。 “好啊。” 以后三餐四季,都想和她一屋两人共度。 等顾斐梳洗完毕,带着一身水汽出来绞头发时,在那打盹的秦歆忽然坐直了。 眼睛也看直了。 宽肩窄腰长腿,啥都好,就是…… 穿得有点多了。 她津津有味地欣赏了会顾斐沐浴后的盛世美颜,直到对方视线朝她投来,才忙收敛了些。 “今晚……怎么睡?” 顾斐看着殿中唯一的大床,再看秦歆那边的小榻子,无意识地挑动眉梢,问。 闻言,秦歆缓缓看了眼殿内能睡的两个地方…… 寒冬腊月的,打地铺是行不通的。 秦歆故作为难地看向大床,笑容快从嘴角溢出了。 “毕竟在玉国,耳目众多的,不如我就委屈下……” “好,那你睡榻。” 顾斐听到秦歆说委屈下,便自然地转身往大床方向走。 秦歆:“……” 或许她想表达的是,她委屈下,和他挤一挤? 但这厮已经走了,她又不好追上去解释,只能郁闷地坐在榻子。 秦歆坐在浴池中。 时间过去一刻钟,两刻钟,再过—— 秦歆担心男人已经睡死过去了。 便咬咬唇,起身穿了寝衣,咳了声,往床边那边小步小步地挪了挪。 依稀间,透过幔帐好似看到个“长发阿飘”在床边晃荡的顾斐…… 瞌睡都惊得险些没了。 他勉力睁大了眼,辨认了下,随即才无奈笑问。 “又不想擦头发?过来。” 抬手掀开幔帐一角,示意躲懒的秦歆过来,他给她擦头发。 秦歆眼睛睁了睁:还有这服务? 这么好的机会,不上白不上啊。 她忙抿住要雀跃上扬的唇,故作平静地走到床边,一屁股坐下。 哪边脸好看点来着? 秦歆左挪挪,右挪挪的,顾斐不由得按了下她的脑袋。 “坐好,我左手不便。” “哦。” 秦歆这才不纠结哪边脸好看,乖乖背对着他而坐。 尽管很困,但顾斐为秦歆擦拭打湿了的发尾时,依旧很有耐心。 动作轻柔,没有扯着头皮,比秦歆自己都要小心。 秦歆很受用,小脑袋都跟着一点一点的,快睡着了。 嗯?不如…… 于是,等顾斐低声说“好了”时,就见原本只是微微点脑袋的某人,身体往一侧轻轻倒下。 便侧靠着床边,睡着了? 顾斐手还举着巾布,见状眨了眨眼,看秦歆闭着眼,不由得好笑。 “到底谁需要补觉?” 但他看着秦歆躺下酣然睡着的样子,眼底一片温软。 能活着见到她真好,答应要接她回去,他没失信,真好。 “秦歆,秦歆?” 唤不醒她的顾斐,想了下,起身,大手轻轻穿过她腋下,便将人打横抱起。 然后小心地下了地,将人往上轻轻颠了颠。 正准备将秦歆抱去榻子上,顾斐就见对方睁着眼,黝黑的眸子注视着他。 一时分辨不了,是醒了还是…… “今晚一起睡行不行?” 秦歆故作嘟囔着,说了句“梦话”。 惊得顾斐险些将她摔地上。 左手的伤都有些牵扯到了。 他瞳孔一缩:“你说……什么?” 秦歆很想骂这厮——醉酒后亲我你是半点不记得是? 好好好,那她只能如法炮制…… “不要一个人睡,别走……” 秦歆眸子轻轻合上,将脸埋进顾斐胸口,蹭了蹭,感受到他胸口的温度后,便眷恋似的贴近。 顾斐想,只能用睡懵了来解释了。 不然怎么都无法相信,秦歆会和他撒娇,还是—— 要一起睡的那种。 第146章 怀里,帝后大杀四方去 被顾斐抱回大床上,轻轻放下的秦歆,手掐了下大腿,才不至于“笑醒”。 只是—— 还来不及得意,就被男人用棉被裹成蚕蛹。 秦歆:? 这还没完,顾斐在他和秦歆隔了一条“银河”那么宽的中间还放了一床被子! 划了个很难逾越的“三八线”。 秦装睡蚕蛹歆:“……”他最好有事。 做好“安全措施”的顾斐,这才靠着床外侧躺下,他侧躺着,手将中间的被子往下按了按,方便他观望秦歆。 只露出一个脑袋的秦歆,看着睡得很香,身都不翻一个的。 顾斐唇角扬了扬。 这样,醒了后她就不会倒打一耙说他占便宜? 待回了辰国,他便向她表明心意,如果她能接受,那更好,不能的话—— 顾斐唇角一僵,如果她不接受,他又能如何呢? 强扭的瓜不甜,更何况秦歆是死脑筋。 哎,顾斐叹了口气。 一时有些惆怅,便歇停了旖旎的心思,将中间的被子往上拉了拉,蓬松起来后,遮挡住那张叫他又爱又无奈的脸。 这才闭上眼,缓缓陷入梦乡。 秦歆睁开眼,看着自己严严实实的“装备”,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侧过头,只看到“高山”一般的被子。 “……” 她沉默片刻,索性闭上眼,眼不见心不烦—— 也加入睡大觉大军。 翌日。 顾斐鼻尖痒痒的,蹙了蹙眉,便醒了。 他感觉心口也压得慌,低头一看,便见秦歆滚圆的脑袋,抵着他心口,而他鼻尖被她头顶一根竖起的呆毛剐蹭到,所以才会痒。 “……” 顾斐一时失语,她是怎么做到,他三重“防盗”下,还能滚到他这边的? 他不禁半支起脑袋,抬眸一看。 登时眼角抽搐了几下。 秦歆还在她自己的被子里,但她整个人几乎横着睡过来的。 上半身在他怀里,其余部分还在被子那侧。 而那作为分界线的被子被她挤成一团。 真是令顾斐啼笑皆非的神奇睡姿了。 他忍俊不禁,胸膛振动了两下,大概吵着秦歆了,她皱眉,将脸往上蹭了蹭。 手也伸出,轻轻拍了下,似乎不让这块“枕头”乱动。 顾斐立即不敢动,老实维持原姿势。 他缓缓将手伸出,轻轻移到秦歆背上,将她滑落的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肩膀。 然后不忍收回手,便轻轻放在她肩头。 清晨,外边有几声鸟鸣,除此之外,很是安静。 醒来喜欢的人便在怀里,这叫顾斐心情十分愉悦。 他缓缓合上眼,打算再陪秦歆睡会。 这回笼觉,一下便快到晌午。 “七妹妹!” 殿外,秦如珠裹得厚厚的,踩在积雪上,被门口俩一个赛一个冷酷的侍卫吓得险些跌倒。 她身后,张嬷嬷心疼地眉头打结,忙搀扶她。 “主子们还在休息。公主请回。” 穗丰说话间,脸上的疤也跟着肌肉在动,秦如珠吓得小脸煞白。 但一听这个时辰了还在休息,直觉就是不妙。 “你们休要糊弄我!” 秦如珠想起昨天秦歆那哭肿了的眼,便要硬闯。 这一番动静,秦歆自然是醒来了。 她一动,就感觉到脖子酸胀—— 好像扭到了。 不由得吸了好几声气,手揉着脖子一侧,低声“嗷嗷”的。 顾斐也醒了,但有点尴尬。 他的手还在秦歆肩上,刚要收回,秦歆绕过去准备揉上边的肩时…… 便和要抽回的大手,来了个正面相逢。 “……” 秦歆疑惑抬头,就和窘迫的顾斐四目相对。 她歪了下脑袋,便疼得抽气。 “落枕了?” 顾斐那只要收回的手,便忙替秦歆捏了捏脖颈处。 她疼得眼睛都红了一圈。 撇了下唇:“我怎么睡着睡着,横过来了?” 满是疑惑的语气。 顾斐有种下一刻,就要被质问“是你做的手脚吗”的错觉,便飞快道。 “是啊,谁知道呢。我昨晚分明将你防得严严实实的了。你居然还能跑我这抢床位。” 此话一出,秦歆便尴尬了。 好像,大概,或许…… 是她睡相不好? “好点了吗?” 见秦歆一脸囧相,顾斐指腹没松,转移话题地问道。 秦歆想摇头,但脖子难受,便开口。 “没,不舒服。” 刚醒的人脾气好似格外好,还在撒娇呢。 顾斐唇角翘了翘,很喜欢秦歆这样。 便继续为她揉捏。 只是外边—— “公主,你不能进去!” 穗丰见这位玉国公主如此失礼,不禁脸色更冷。 剑拔弩张之际,里间听见秦如珠嚷嚷要进来的秦歆,忙高声道—— “六姐姐稍等我片刻,还未梳洗。” 这才止住了秦如珠擅闯的脚步。 女主姐又怂又勇是怎么回事? 怕秦如珠多等又生出是非来,秦歆快速梳洗后,穿了一件厚裘,才打开门。 “你没事?” 秦如珠打量了下秦歆,没发现明显的伤痕,才松口气地问。 秦歆古怪地回望她。 “没事啊。六姐姐找我何事?” “五姐姐让我找你,今晚宴会要穿的华裙都备好了。” 本来昨天就该试穿的,但顾斐的到来,打乱了不少安排。 秦歆颔首:“好的。” 说起晚宴,秦歆想了下,还得给顾斐挑一身—— 险些忘了。 有秦姣帮忙,晚宴一应都很完善。 说到顾斐的华服,秦姣温声笑道:“昨日便备好了,你看看?” 秦歆看到后,检查了下,很是满意地点头。 和她那身还是同色系的——情侣装啊。 她唇角含笑,命穗狩将华服送去如歌宫。 “还未恭喜五姐姐呢,听闻昨日将军府便下聘了?” 秦歆拉着秦姣的手,然后变戏法似的从袖中弄了个血玛瑙镯子,套进秦姣手腕。 “订婚贺礼。” 她笑眼弯弯,她保的cp,必须随礼啊。 也不知到时候他们成婚,她能不能赶来参加。 所以便先道贺了。 秦姣看着手腕上的镯子,来不及脸热,便道。 “这……多谢七妹妹。” 秦如珠见了,立即扁嘴。 “好漂亮!我也想要……” 秦歆就知道这姐受不得一点“冷遇”,便将另一只碧绿的镯子拿出。 “呐,你这没订婚也有,六姐姐可别说我偏心呢。” 拿到礼物的秦如珠,立时欢喜,闻言却又赧然。 秦姣无奈摇头,和秦歆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笑。 晚宴,如期举行。 看着从殿内走出的蓝衣男人,秦歆嘴角勾起。 笑容灿烂。 “顾斐,你今天真好看。” 帅气逼人的辰王陛下,今晚一定杀疯了! 听到秦歆这赞美,顾斐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了。 但他走向秦歆,看着同色系宫裙的她,唇角也弯弯。 “嗯,你也是。” 所以,他俩正相配。 “走,帝后走红毯,赴晚宴,大杀四方去!” 秦歆手伸出,顾斐一怔,而后果断握住,广袖落下,遮住他们紧紧相牵的手。 却遮不住他们眼角眉梢的笑意。 走在他们身后的穗丰,一时抿紧唇不语。 心下:不知道的以为今晚是二位的喜宴呢?! 穗狩则是用手肘轻轻撞了下他,低声激动道:“你看你看啊,他们多般配啊!” 穗丰看傻子似的剜了穗狩一眼。 穗狩便又和英英道:“你看你看啊!” 英英捂着嘴直乐呵:“太般配了,不敢想象以后他们生的孩子该多好看!” 只有一人脸上没笑的穗丰:“……” 都疯了。 第147章 婚期,她想亲上去 玉王今晚笑得合不拢嘴—— 这一场晚宴,堪称国宴。 当然了,除了辉王,这天下最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在殿上了。 他腰杆都挺得笔直了不少。 一等人到齐了便让人奏乐跳舞。 待一曲毕,他坐在椅子上,表明有伤不便后,举杯,先向顾斐的方向。 “辰王即位以来第一次莅临玉国,实乃我玉国之荣幸,孤先敬辰王,愿我们辰玉永世结好。” 一句话落下,顾斐对面,许昌明身后的两名使臣气得脸都扭曲了。 什么意思?当着辉国使团的面,说和辰国永远结好? 许昌明镇定自若地举杯,掩唇,对身后二人低声道。 “镇定些,别失仪。” 玉王这老滑头,嘴里的话能有几句真? 嘴上说着交情,心里全是利益。 顾斐举杯,脸色淡淡的。 “辰国从来以礼相待他国,只要不被冒犯,便绝不主动进犯。” 说完,扬脖,看架势要一口闷。 秦歆眼皮子一跳,借助桌子的遮掩,轻扯了下顾斐的袖子—— 大哥,你酒量不行,你忘啦? 接收到秦歆警告的眼神,却并不知道自己哪里不对的顾斐:? 他见秦歆视线落在他手中的酒上,想了想,便先喝了一口,再递给秦歆。 难道她馋了? 秦歆接过,飞快倒进自己面前的酒杯中。 他这要是醉了说漏嘴,或者亲错嘴—— 可都是要她命的事件! 顾斐指了指旁边的酒瓶,朝她挑眉,风流潇洒又亲昵自然。 秦歆忙将酒瓶拿过来,按住,朝他无声摇头。 ——虽然你长得帅,但酒量差就休想喝。 两人小动作不断的,却因为过于默契,全是无声交流,倒也没引起注目。 直到那厢,玉王和许昌明也喝过场面酒了,往他们这边看来,他俩才收回视线,装“相敬如冰”。 秦姣坐在秦如珠一侧,有点紧张地握紧了手指。 她穿着月白底、湖水绿的裙子,层层叠叠,华而不艳,美得清新脱俗。 伸手摩挲着手腕上的镯子,时不时朝沈戟的方向望。 沈戟难得没穿武将服,而是着了一身极具少年气的绛红袍,头戴镂空小金冠,看着唇红齿白,格外英气。 秦歆目光一瞬就看向秦姣和沈戟了。 好登对的姐姐、姐夫啊! “收一收你的哈喇子。” 顾斐视线一瞥,就看到秦歆对着沈戟“犯花痴”,他不禁手伸出,放在她下巴处。 故作接口水的动作。 然后手往上一托,便将秦歆的下巴托住,转到自己这边。 秦歆一张明媚灿烂的脸,便直接转向了顾斐。 嗯,很漂亮,很想……亲一下。 咳嗽了声,顾斐堪堪挪开了视线,才回过神来。 “干嘛?” 秦歆理直气壮又满脸不解地望着顾斐。 “吃菜。” 顾斐不想对着她这不开窍的眼神,便垂眸夹了一筷子菜,放到秦歆面前的碟子里。 “辰王对王后真好。” 不知是谁瞧见了,便笑着打趣了声。 顾斐冷冷地扫了一眼过去,那人便将嘴闭上了。 但还是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顾斐和秦歆这里。 “玉王生的女儿都优秀,说来,还是玉王厉害。” 顾斐用冷脸说着客套话,没什么说服力,但玉王咧着个嘴,完全合不拢。 他自觉接过这话茬。 “能得辰王看重,是小女的福分啊!” “父王,我行七都出嫁几月了,这五姐姐的婚事,您不如就今天给个准话,定下日子?” 秦歆见缝就插针,唯恐婚事不成,非要玉王当众表态。 这还不够,她抬脚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踢顾斐一脚—— 关键时候还得暴君出面,给玉王老登亿点点震撼。 顾斐也不负所望,淡声开口道。 “今天有喜事宣布?” 语气虽然冷淡,但神色却带了点兴致。 “是,对对对,有喜讯,这事可不能忘!大家都在,那孤便宣布这门喜事——” 玉王忙喜笑颜开地望着那边的沈家父子。 沈父加急赶回来,才赶得及赴宴,此时还穿着铠甲的他,沧桑的脸上满是笑意。 他就沈戟这一个儿子,而沈戟这臭小子,就喜欢五公主,一直想着娶她。 作为父亲,自然希望子女幸福。 “沈将军忠君爱国,独子沈戟更是难得的青年才俊,孤的五公主温婉端庄,是孤的掌上明珠—— 沈戟,你可要好生待她啊!” 沈家父子立即出列,站在殿中,随时准备谢恩。 秦姣下意识往身后看,看见母妃敏嫔时,母女俩对视一笑,一向谨慎低调的二人,第一次在这样的场合,露出真切无法克制的笑容。 “母妃的姣姣,长大了,要嫁人了。” 敏嫔今日特地打扮了一番,一改憔悴,看着也容光焕发的。 玉王后往下看了一眼,咬紧牙关。 只觉着殿中站着宛若一家人的秦姣等人,格外刺眼。 她广袖中的手缓缓攥紧,有些忧心地看了眼单纯地拍手为秦姣和沈戟感到高兴的秦如珠。 待宣布婚期时,秦歆悬在心上的大石头便落了地。 她看着秦姣,这个总是笑得腼腆收敛的姐姐,此时笑容灿烂,满是幸福。 不禁发出真心的一声感叹。 “真好,好羡慕。” 拍着小手,秦歆不觉将肩膀往顾斐的方向靠。 低声和他说着。 “他们好般配,幸福。” 顾斐淡淡望着登对的沈戟和秦姣,倒是没什么感慨。 但见秦歆这么开心,他便也跟着开心。 低声回应说:“嗯,别羡慕,你也——” 会有这样的一天,只要你想。 但这话,顾斐及时咽下去。 不合适现在说。 “我也什么?” “你单身也能很幸福。” “……” 秦歆的笑容立时僵了僵,盯着他的眼睛,面无表情地道—— “你这是,人话?” 狗男人,指望他懂,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 围绕着秦姣和沈戟的婚事,这宴会圆满结束。 散场时,秦歆却留意到,许昌明提前离席了。 她四处张望,被顾斐抬手托着脸,往他方向轻轻掰。 “别看了,应该是收到急报,准备遣返了。” 男人喝了点酒,唇角微扬,眼里都是笑意。 秦歆看了眼,要不是人多,她高低—— 亲上去。 第148章 选择耍酒疯,归来便娶你 秦歆扫了下四周,咽了咽口水,想了下,将顾斐往屏风后带。 轻声询问眼前意气风发的男人。 “喝了多少?” “嗯?” 听着,不像是清醒的时候? “我问你喝了几杯。” “两杯?三杯……” 到他的量了,那问题不大。 秦歆红唇一扬,便踮起脚尖,双手捧住了顾斐的脸,将他“固定”好。 然后对准他的唇,做了她想做的事。 ——亲上去。 趁他醉,吻他嘴。 顾斐眼眸睁着,惊讶地看着正闭上眼吻他的秦歆。 他想说,他是喝了三杯,换做平时早就该醉了—— 但,今天赴宴前,他怕宴会上喝多了误事,事先问御医要了解酒药。 所以,此时他的意识还是清醒的。 清醒着,被没喝多少但好像醉了的秦歆,吻了。 秦歆只敢轻轻触一下顾斐的唇,便要松开,但顾斐这时因为惊讶而微张了唇。 她噘嘴打算啄一口就放过的,谁料,这一下,好似碰到了他的舌尖。 她睁开眼,眼珠子瞪得圆滚滚的。 和同样瞪眼的顾斐,四目相对。 “啵——” 秦歆害羞,但一想到这人是个两杯倒的菜鸡,便大着胆子撤开唇,然后又重重亲上去。 “盖了章,就是我的了。” “轰——” 顾斐觉得自己身处电闪雷鸣中,仿佛被什么击中,但眼前反复闪现的,都是秦歆俏皮又霸道的宣言。 踮脚尖久了有点累的秦歆,站不稳,晃荡了下,顾斐忙一手扣住了她的腰肢。 “你这是喝了多少?醉了?” 他看了眼四周,见有人往这边走,忙扶着秦歆的腰,伸手摸了摸她的脑门。 语气带着几分无奈。 “醉了就亲人,这可不是好行为。” 万一他不在,她乱亲怎么办? 什么? 秦歆浑身血液全朝着脑袋上冲了。 她脸颊绯红地想,他没醉? 那她耍流氓的行为不就…… 他明早起来都会记得? 等等—— 但他误以为她喝醉了? 秦歆想了下,是坦白她喜欢上死对头还趁人喝了酒强吻,还是装醉第二天起来装失忆…… 不用想,她必然选后者! 耍流氓和耍酒疯之间,后者安全点。 于是,秦歆忙表演了个眼神迷离,嘴角傻乐的醉酒风。 手还抓着顾斐的前襟。 “没醉!千杯不醉!” “……” 顾斐无奈地叹了口气,唇齿间仿佛还留存着酒香气…… 这时,英英出现了,她看着秦歆,下意识伸手要去扶。 秦歆见状,立即转个身,假装身形摇晃地扶着英英的肩膀,将她自己交给了英英。 快带她离开这个社死之地! 英英忙扶稳了秦歆。 “娘娘这是喝了多少?怎么就醉了……” “你和穗狩送她回去。” 宴会刚散场,顾斐还有点事,不能立马回去,便命穗狩和英英扶秦歆回寝宫醒酒。 秦歆一只手搭在脑门处,遮掩住慌乱又庆幸的眼眸。 立即飙演技地对英英装难受—— “英英啊,本宫好难受……要回去,回去……” 英英信以为真,立即喊了穗狩,两人合力将秦歆搀离宴会现场。 待秦歆一走,顾斐重重呼出一口气。 舔了下唇角,独自回味了下刚刚的吻。 希望她别断片,既然亲了他,就要对他负责了。 “陛下,您笑什么呢?” 穗丰还是不放心顾斐,便拿了醒酒丸过来,结果就见他家陛下躲在屏风后,独自无声发笑。 看起来—— 喝大了似的。 但顾斐听到穗丰的声音,便立马恢复正经冷淡。 声音也平静镇定,不似醉酒。 “没什么。” 穗丰眯起眼:没什么怎么还在憋笑? 陛下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 许昌明和手下在角落里说话。 “许昌盛为何被放出来了?” 他捏碎了手中的信件,眼底的冷意和恼意犹如刀子。 手下被许昌明这眼神吓了一下。 慌忙道:“大王子此时被放出来,岂不是会……” 许昌盛是辉王长子,仗着是长子没少折腾,哪怕许昌明现在是太子了,仍旧要防备他大哥的明枪暗箭。 这次出使玉国,为了万无一失,他还先使了一计,设计许昌盛犯事,被辉王震怒关进天牢。 这才安心来玉国,筹谋他的大业。 然而眼下,他却收到密报,说是辉王将许昌盛放出来了? 以他那大哥睚眦必报的性格,一定会借机在辉国内搞事。 不成—— “立即准备,明日便启程回辉国。” 这边的事还没眉目,只能暂时搁置——杀不成顾斐,他回去也没筹码。但如果赔了夫人又折兵,那就得不偿失了。 不能前边事情没成,后方还失火。 可恶,许昌明不明白自己天衣无缝的筹谋,为何会功败垂成? 到底是哪一环节,或是当中的谁,出了岔子? 待和玉王商量了加大两国贸易往来,以及减税合作的事后,顾斐满意地在玉王目瞪口呆以及“还能这么互通经商”的震惊神色中,带着穗丰离开。 一出来,就瞧见匆匆带着人离去的许昌明。 甚至都来不及和他打招呼,许昌明一行便往外疾步离开了。 顾斐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人逢喜事精神爽,趁男主失势,得好好再制造点混乱啊。 许昌明走得匆忙,只来得及和玉王告别,便趁夜带着人火速回去了。 而同样的,急着启程的,还有沈戟。 玉王前脚刚给沈戟和秦姣赐婚,不想,后脚便催沈戟赶在年关前,去镇守边关,尽快确认边关安全了再回来。 他还不忘给沈戟画饼—— 待你回来,便可大婚。 就算没这句,身为将领的沈戟,也要听从王令。 他神色沉重地同玉王商量,明日一早再启程,今晚—— 他想好好和姣姣道个别。 只是,走到菡萏殿前,他望着殿内灯火通明,却怎么也不忍心迈出步子。 还是秦姣身边的宫女发现了沈戟。 “沈小将军!” 宫女眉梢都是喜色,转身便去叫秦姣。 “公主,沈小将军来了!” 秦姣一怔,忙停下准备去除钗饰的动作,忙起身。 “沈戟,你怎么来了?” 如今是未婚夫妻关系了,秦姣还有些如坠云端的不真切感,但一双眼却是亮的。 沈戟看到这样快活的秦姣,千言万语都如鲠在喉。 他张了张嘴:“姣姣,我……” 看他欲言又止还带心事的样子,秦姣笑容一顿,不禁温声关切道—— “你,怎么了?” “我明日要离京,去边关,可能需要一段时日才能回了。” 沈戟咬咬牙,便一鼓作气地向秦姣表述了他的来意。 见秦姣眼眸一闪,神色黯淡了几分,他便立即向她保证着。 “姣姣,我会很快回来的。我向你保证,待我归来,便娶你。” 第148章 选择耍酒疯,归来便娶你 秦歆扫了下四周,咽了咽口水,想了下,将顾斐往屏风后带。 轻声询问眼前意气风发的男人。 “喝了多少?” “嗯?” 听着,不像是清醒的时候? “我问你喝了几杯。” “两杯?三杯……” 到他的量了,那问题不大。 秦歆红唇一扬,便踮起脚尖,双手捧住了顾斐的脸,将他“固定”好。 然后对准他的唇,做了她想做的事。 ——亲上去。 趁他醉,吻他嘴。 顾斐眼眸睁着,惊讶地看着正闭上眼吻他的秦歆。 他想说,他是喝了三杯,换做平时早就该醉了—— 但,今天赴宴前,他怕宴会上喝多了误事,事先问御医要了解酒药。 所以,此时他的意识还是清醒的。 清醒着,被没喝多少但好像醉了的秦歆,吻了。 秦歆只敢轻轻触一下顾斐的唇,便要松开,但顾斐这时因为惊讶而微张了唇。 她噘嘴打算啄一口就放过的,谁料,这一下,好似碰到了他的舌尖。 她睁开眼,眼珠子瞪得圆滚滚的。 和同样瞪眼的顾斐,四目相对。 “啵——” 秦歆害羞,但一想到这人是个两杯倒的菜鸡,便大着胆子撤开唇,然后又重重亲上去。 “盖了章,就是我的了。” “轰——” 顾斐觉得自己身处电闪雷鸣中,仿佛被什么击中,但眼前反复闪现的,都是秦歆俏皮又霸道的宣言。 踮脚尖久了有点累的秦歆,站不稳,晃荡了下,顾斐忙一手扣住了她的腰肢。 “你这是喝了多少?醉了?” 他看了眼四周,见有人往这边走,忙扶着秦歆的腰,伸手摸了摸她的脑门。 语气带着几分无奈。 “醉了就亲人,这可不是好行为。” 万一他不在,她乱亲怎么办? 什么? 秦歆浑身血液全朝着脑袋上冲了。 她脸颊绯红地想,他没醉? 那她耍流氓的行为不就…… 他明早起来都会记得? 等等—— 但他误以为她喝醉了? 秦歆想了下,是坦白她喜欢上死对头还趁人喝了酒强吻,还是装醉第二天起来装失忆…… 不用想,她必然选后者! 耍流氓和耍酒疯之间,后者安全点。 于是,秦歆忙表演了个眼神迷离,嘴角傻乐的醉酒风。 手还抓着顾斐的前襟。 “没醉!千杯不醉!” “……” 顾斐无奈地叹了口气,唇齿间仿佛还留存着酒香气…… 这时,英英出现了,她看着秦歆,下意识伸手要去扶。 秦歆见状,立即转个身,假装身形摇晃地扶着英英的肩膀,将她自己交给了英英。 快带她离开这个社死之地! 英英忙扶稳了秦歆。 “娘娘这是喝了多少?怎么就醉了……” “你和穗狩送她回去。” 宴会刚散场,顾斐还有点事,不能立马回去,便命穗狩和英英扶秦歆回寝宫醒酒。 秦歆一只手搭在脑门处,遮掩住慌乱又庆幸的眼眸。 立即飙演技地对英英装难受—— “英英啊,本宫好难受……要回去,回去……” 英英信以为真,立即喊了穗狩,两人合力将秦歆搀离宴会现场。 待秦歆一走,顾斐重重呼出一口气。 舔了下唇角,独自回味了下刚刚的吻。 希望她别断片,既然亲了他,就要对他负责了。 “陛下,您笑什么呢?” 穗丰还是不放心顾斐,便拿了醒酒丸过来,结果就见他家陛下躲在屏风后,独自无声发笑。 看起来—— 喝大了似的。 但顾斐听到穗丰的声音,便立马恢复正经冷淡。 声音也平静镇定,不似醉酒。 “没什么。” 穗丰眯起眼:没什么怎么还在憋笑? 陛下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 许昌明和手下在角落里说话。 “许昌盛为何被放出来了?” 他捏碎了手中的信件,眼底的冷意和恼意犹如刀子。 手下被许昌明这眼神吓了一下。 慌忙道:“大王子此时被放出来,岂不是会……” 许昌盛是辉王长子,仗着是长子没少折腾,哪怕许昌明现在是太子了,仍旧要防备他大哥的明枪暗箭。 这次出使玉国,为了万无一失,他还先使了一计,设计许昌盛犯事,被辉王震怒关进天牢。 这才安心来玉国,筹谋他的大业。 然而眼下,他却收到密报,说是辉王将许昌盛放出来了? 以他那大哥睚眦必报的性格,一定会借机在辉国内搞事。 不成—— “立即准备,明日便启程回辉国。” 这边的事还没眉目,只能暂时搁置——杀不成顾斐,他回去也没筹码。但如果赔了夫人又折兵,那就得不偿失了。 不能前边事情没成,后方还失火。 可恶,许昌明不明白自己天衣无缝的筹谋,为何会功败垂成? 到底是哪一环节,或是当中的谁,出了岔子? 待和玉王商量了加大两国贸易往来,以及减税合作的事后,顾斐满意地在玉王目瞪口呆以及“还能这么互通经商”的震惊神色中,带着穗丰离开。 一出来,就瞧见匆匆带着人离去的许昌明。 甚至都来不及和他打招呼,许昌明一行便往外疾步离开了。 顾斐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人逢喜事精神爽,趁男主失势,得好好再制造点混乱啊。 许昌明走得匆忙,只来得及和玉王告别,便趁夜带着人火速回去了。 而同样的,急着启程的,还有沈戟。 玉王前脚刚给沈戟和秦姣赐婚,不想,后脚便催沈戟赶在年关前,去镇守边关,尽快确认边关安全了再回来。 他还不忘给沈戟画饼—— 待你回来,便可大婚。 就算没这句,身为将领的沈戟,也要听从王令。 他神色沉重地同玉王商量,明日一早再启程,今晚—— 他想好好和姣姣道个别。 只是,走到菡萏殿前,他望着殿内灯火通明,却怎么也不忍心迈出步子。 还是秦姣身边的宫女发现了沈戟。 “沈小将军!” 宫女眉梢都是喜色,转身便去叫秦姣。 “公主,沈小将军来了!” 秦姣一怔,忙停下准备去除钗饰的动作,忙起身。 “沈戟,你怎么来了?” 如今是未婚夫妻关系了,秦姣还有些如坠云端的不真切感,但一双眼却是亮的。 沈戟看到这样快活的秦姣,千言万语都如鲠在喉。 他张了张嘴:“姣姣,我……” 看他欲言又止还带心事的样子,秦姣笑容一顿,不禁温声关切道—— “你,怎么了?” “我明日要离京,去边关,可能需要一段时日才能回了。” 沈戟咬咬牙,便一鼓作气地向秦姣表述了他的来意。 见秦姣眼眸一闪,神色黯淡了几分,他便立即向她保证着。 “姣姣,我会很快回来的。我向你保证,待我归来,便娶你。” 第149章 病重,以牙还牙 沈戟是一大早走的,等秦歆知道这消息时,人已经启程了。 她气得拍了下床板—— “老登真不做人事啊!小情侣才刚订婚啊!” 顾斐坐在一旁,凉凉地看了一眼,昨天醉酒亲他后,等他回来就只见呼呼睡大觉的女人,此时正为别人的感情操心。 是半点不提昨晚“轻薄”之事啊! “你这么看着我,干、干什么?” 正上下嘴皮子飞快翻动,单方面diss玉王几十句不带重样的秦歆,才觉古怪地往顾斐的方向看来。 就见他一脸“怨夫”相。 该不会…… 是想起昨晚那个吻? 秦歆第一次耍流氓,当时刺激,事后有点慌。 万一他没断片? 秦歆抠了抠小脑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顾斐。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你喝酒断片吗?” “……”秦歆低头,假装找东西,“我的衣服谁换的来着?” 顾斐眯了眯眼,察觉到什么,刚要说什么,外头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不好了,不好了!” 听到急迫的“大事不妙”通传声,秦歆立即从床上下来。 没穿斗篷就准备往外,被顾斐拉住,他赶忙拿了厚裘给秦歆披上。 “外头冷。” 秦歆听出英英的声音,以及菡萏殿曦儿的声音。 下意识猜测是秦姣出事了。 “曦儿,怎么了?你慢慢说。” 瞧见曦儿的泪眼,秦歆眼皮子一跳,忙安抚她,劝她慢慢说。 曦儿六神无主地摇头,哭得不住颤抖。 “是,是敏嫔娘娘,她突然病重,王后非说这是没福气中邪了……大冬天的去请巫医来驱什么邪,敏嫔娘娘一着寒凉一受刺激,便病得不省人事了! 公主她急得不吃不喝照顾敏嫔娘娘,求您去劝劝……这样下去,铁打的人也是受不了的!” 一听这话,秦歆就站不住了。 “别慌,我跟你过去。” 顾斐拉住她的手腕。 “外边下雪了,我去拿伞,我们一块去。” 秦歆却已经跟着曦儿往外走了。 “不用了,敏嫔娘娘的寝宫你不便过去,你就在这等我便好。” 等顾斐手持大伞转身时,就只看到她一掠而过的裘摆。 他无奈摇头,总是对别人的事格外上心。 敏嫔寝殿外。 人不少,但没有几个是敏嫔宫里的人,多是玉王后身边的人,就连张嬷嬷也赫然在列。 而门口的敏嫔宫人正和这群趾高气扬的宫人对峙。 “五公主真是翅膀硬了!居然敢顶撞王后娘娘!你们几个小蹄子也是的,想死吗?还不快让开!王后娘娘叫五公主去请罪,我看谁还敢拦着?” 张嬷嬷说话时,脸上的八字纹分明,一脸的刻薄与张扬。 门口两名瘦弱的小宫女,看着就不是她的对手。 只能站在那用身体拦住她们。 “我敢。” 秦歆伸手掀开碍事的太监,再从人群后往前挤。 她不笑时,英气潇洒,宫人不敢动她,下意识让开了道。 秦歆走到气焰减弱几分的张嬷嬷面前。 居高临下地望着这喜欢仗势欺人的恶仆。 “敏嫔病重,玉王后不请御医来救治,怎么叫你这个不中用的过来叫魂了?” 闻言,张嬷嬷脸都扭曲了下。 但这位脾气爆的辰王后,还真不好和她硬来。 张嬷嬷挤出一个笑来。 “老奴只是奉命行事……” “你的主子是六公主,她知道你在这里耀武扬威,欺负她的姐姐吗?” 说着,秦歆便又对英英说。 “去请六公主来。” 一听这话,张嬷嬷便慌了,忙道:“不能请!” 她看着冷脸的秦歆,不禁辩解:“这与六公主无关,她就是个孩子……” “翻过年十八的孩子?”秦歆冷笑,“也该叫六姐姐知道身边人是什么品性。” 玉王后和张嬷嬷将唯一的善都留给了秦如珠,所以秦如珠单纯不涉世事,她理所当然地认为王后和张嬷嬷都是好人。 可这两人,一直在迫害真正好的秦姣。 英英只听秦歆的,几乎是她说完,便跑出去了。 张嬷嬷脸色难看,还要说什么,就被秦歆越过。 秦歆带了穗狩,也带了之前白珍儿给过的药。 这一路遇到过瘟疫,却还没碰到中毒之类的,她要先确认下敏嫔的症状,才知道她带的药有没有效果。 “五姐姐。” 一入内,就闻到呛鼻的火烧过纸以及浓郁苦药融合的味道。 秦歆微微掩鼻,再看门窗紧闭,屋中又烧着火盆,便低声和穗狩说—— “将靠外些的窗打开点。” 穗狩照做。 秦歆便绕过屏风,来到床边。 秦姣身着单薄,正为敏嫔擦脸。 而床上的敏嫔,看着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薄薄的一片,病弱得吓人。 这才一晚啊…… 怎么就这么严重了? 秦歆再看眼下青黑,神色强忍伤怀的秦姣,更是不忍。 “你来了。” 秦姣待擦完了母妃的脸,转身才向秦歆浅浅笑了下。 一大早未婚夫便离京,随即就收到母妃病倒的噩耗,再便是与恶毒的王后对峙,一整日了,秦姣滴水未进。 秦歆看了眼旁边冷掉的饭菜,忙和身后伺候的宫人吩咐,热了再端回来。 摸了摸秦姣凉凉的小手,秦歆忙替她搓了搓。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先歇会儿,敏嫔娘娘要是醒来看到你这样,定然难过。” 秦姣抿着干燥的唇,闻言红了眼圈。 望着床上不省人事的母妃,她哑声道—— “母妃,真的会醒过来吗?” 看着快碎了的秦姣,秦歆眉心拧了拧。 “御医来过了吗?昨晚人还好好的,怎么忽然便?” 秦歆看着床上躺着的敏嫔,很难和昨晚笑容温婉亲和的女人联系到一处。 秦姣指尖掐着手心,眼里也有了痛色与悔恨。 “昨晚王后假借商量婚事之名,让母妃去她宫里请安,回来后,母妃就不舒服了,怕我担心,还不让宫人告诉我……等今早宫人发现叫不醒,便慌忙去找御医,御医却去了王后宫里,说是王后玉体不适……” 然后宫人自然只能去求秦姣,秦姣闯了御医院,带着御医来为敏嫔医治。玉王后的人来找御医,被秦姣怼回去了。 于是,玉王后便又说五公主顶撞嫡母,要罚她。 找的都是挑不出错的借口,但明眼人都知道,玉王后这是不满秦姣的婚事,借题发挥欺负敏嫔,也是警告和敲打秦姣。 “她为什么不肯放过我母妃呢?”秦姣握住敏嫔的手,咬着唇,声音里满是不解。 “母妃这些年对王后恭敬有加,从不敢忤逆,只在维护我婚事一事上不配合,她便要我母妃的命吗!” 秦姣转过脸,她看着秦歆,倏然道。 “七妹妹,你之前说过,只要以牙还牙了,便原谅我,对?” 第150章 决裂?别靠近女主…… 秦歆当时不过是随口一说,想让秦姣宽心,不想此时又被她提起。 玉王后的确是欠收拾,但秦歆打算留给玉王来,让他们黑吃黑。 此时秦姣眼底的冷意却叫秦歆意识到,她要出手了。 “你想我怎么帮你……” “不用帮。”秦姣望着秦歆,坚强地将泪意逼退,望着秦歆,“你默默支持我,便好了。” 她也不想做绝的,可王后不想给母妃活路,她不能再坐视不理了。 但这是她的事,她也不想秦歆掺和进来,以免上升到两国邦交上来。 “好。没事的,我这里有补元气的药,你给敏嫔娘娘服下,应该会有点用。” 秦歆将药交给了秦姣。 至于对付玉王后一事,秦歆明面上是不会直接出手,但她会推波助澜。 玉王后折磨白珍儿,还想杀她,这两桩,她还记着。 “多谢。” 将药收下,秦姣郑重道谢。 “你打算——” 话刚起了个头,秦歆就听见外间传来秦如珠懵懂的一声。 “嬷嬷,您不是去母后寝宫了吗,怎会在敏嫔娘娘的殿外?你们这又是……要做什么?” 秦如珠看着门口被秦歆与秦姣的宫人拦住不让离场的张嬷嬷等,眼神满是疑惑。 张嬷嬷面色讪讪地别过脸。 支支吾吾想掩盖过去。 “五公主对王后无礼……王后让老奴带个话……” “哪里是带话啊,是想将五姐姐人带过去受罚呢。” 秦歆走出来,她的半张脸都藏在厚厚的毛领中,看起来小巧玲珑的,但一双眼就更显晶亮锐利了。 她直接拆穿张嬷嬷。 “六姐姐被保护得很好,在你光明烂漫之下,却有人活得很艰难痛苦。没办法,张嬷嬷是你的人,她不知是真听从王后之命才要折磨敏嫔和五姐姐,还是奴大欺主,狐假虎威作恶。只能请你来主持公道了。” 秦如珠听得云里雾里的,看着犀利的秦歆,她不禁发怵,但看到张嬷嬷一脸心虚,她又更为疑惑。 “嬷嬷,她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她走到张嬷嬷身侧,小声追问着。 “可是你和母后,都没有道理要欺负敏嫔和五姐姐啊……你快解释啊,这到底怎么回事?” 张嬷嬷抿紧了唇,半晌才沉声道。 “公主,老奴只是按照宫规行事,敏嫔福薄中了邪,王后娘娘也是关心才请了道士驱邪……谁料她身子这般不争气……五公主便硬要将这事怪到娘娘头上,她这分明是污蔑!” “那就请父王来,是非曲直,一查便知。” 秦姣也出来了,她脸色憔悴,但双眼却坚定,淡淡地看了眼还等张嬷嬷辩解的秦如珠。 “六妹妹,我母妃身子弱,雪夜凉,却被王后叫去硬生生跪了两个时辰,回来便着了风寒。宫女去请御医,却请不来一人为其医治!因此病情加重,而王后呢,还请什么道士驱邪,母妃被多方折腾,惊吓之后便昏迷不醒。 我身为人女,侍疾跟前,你的嬷嬷却言我顶撞王后,行为不端,要我撇下昏迷不起的母妃去请罪——以上字字句句都属实,你若不信,便找人问。” 秦姣鲜少对着秦如珠说这么直白和不客气的话。 她苦笑了声:“哦,也是忘了,她们会仗势逼人说假话,然后欺瞒你。反正这些年,一直都是这样的。所以,还是请父王下令查。” 这么咄咄逼人的五姐姐,是秦如珠从没见过的,她脸色白了白,往后退了两步。 不知该说什么,只呐呐喊了声:“五姐姐……” “五公主,你要怨便怨老奴,何必咄咄逼人欺负我家公主?” 张嬷嬷护犊子地站在秦如珠跟前,和秦姣对峙。 秦姣无视她,只看向秦如珠。 “六妹妹,我只问你一句,如果事情查明是你母后与张嬷嬷为难我母妃,你当如何?” “我……”秦如珠怔忪片刻,还是不愿相信地说,“我不信她们是那样的人,五姐姐,你一定是搞错了,这当中肯定有误会!” 于是,秦姣轻呵了一声,眼底满是失望。 “那就别怪我了。” 既然秦如珠不信,她只好将证据摆在众人眼前。真相再血淋淋,也不能被假象一直遮盖。 气氛一时僵持不下。 秦如珠眼圈都红了,秦姣却没理会她,转身便进殿内照顾敏嫔了。 “七妹妹……我真不知道,而且这当中肯定是误会,你是不是只相信五姐姐?” 秦歆淡淡然地回着:“我信证据。那就让父王秉公明查。” 秦如珠咬着唇瓣,有些失落。 “说到底,你只帮五姐姐……我还以为,我们是姐妹。” 秦歆唇角一扯:“我们要不是姐妹,你这么偏听偏信,我早……不和你掰扯了。” 系统:你不能对女主动手。 秦歆:你是谁的系统? 系统:我是守规矩的系统。 秦歆:……好了,那你继续守着。 系统:不要管秦姣,她只是个注定悲剧的配角,你为了她得罪女主,你会很惨的! 摁着自己的额角,秦歆想,原谅它,它不是人,你骂它它也听不懂的。 “我知道了。” 秦如珠点头,说着。 小手紧握:“那就让父王查。” “公主!”张嬷嬷一听,立时瞪眼,拉着秦如珠的手,朝她摇头。“王后娘娘可是国母,这……有损凤仪。” 秦如珠却坚持:“嬷嬷,身正不怕影子斜,我相信母后和你。你们既然没做过,那就不惧谁查。就这样,我去请示父王。” 说完,她像是不服气似的,红着眼望着秦歆这个“负心妹”。 “那我们就看证据。” 秦歆挑眉,笑容灿烂了几分。 “好啊。” 那就不知道女主姐会不会大义灭亲了。 毕竟,原剧情里,她的父母在中途双双丧生,她视角里,玉王夫妻都是好人。 但现在看来,一查一个坏。 “公主,不能去,不能去啊!” 张嬷嬷见秦如珠小跑着离开,顾不得别的,带着人便追上去,劝阻。 顾斐撑伞经过,正巧看着粉白的一团朝他的方向跑来。 眼瞅着会来个“撞满怀”,他几乎是本能地脚一转,身体一偏,丝滑地躲开了。 然后,就看到粉白的一团,直接栽在雪地里,彻底变成个“白团子”。 “这什么东西?” 顾斐眯眼,雪太大,一时没看清,不禁问身后的穗丰。 穗丰上前,小心甄别了下。 “好像是……玉国六公主?咦,陛下,您走慢点!” 但穗丰发现,他家陛下几乎是听到“玉国六”三个字,就健步如飞地往前奔了。 衣袂翩跹,不知道的以为下一步要起飞。 穗丰忙跟上去。 “您这是——” “嘘,去接王后。” 女主光环万一是什么“万人迷”玛丽苏功效的,顾斐打了个哆嗦。 不成,要为秦歆守身如玉——才有独一份的竞争力。 张嬷嬷瞧见两道鬼魅似的黑衣男子撑着伞从眼前闪现,以为白天见鬼了,吓了一跳。 待看到从雪地里狼狈爬起来的秦如珠时,又心疼得忘了这点。 “公主!” 听着张嬷嬷撕心裂肺的一声,顾斐忙捏住耳朵。 摇头低语:“还好闪得快。” 别靠近女主,总觉得会不幸。 第151章 女帝?她想都别想 秦歆陪了会秦姣,还是有些不放心,但秦姣一眼看穿她的担忧。 “我没你想象的那么脆弱。” 她扶着敏嫔喝下药后,便简单梳洗了下,出来时,清新怡人又典雅大方。 坐在炉子边,给秦歆倒了杯茶。 “从前只是不争,想息事宁人,但如今,我知道,不仅要反击,还要变强。强到对方不会觉得你温柔好欺便一再轻贱。” 秦姣垂下细密的长睫,冷不丁地向秦歆说道。 “你知道玉王后骄纵跋扈这些年的底气是什么吗?” 秦歆眉梢一抬,便认真注视秦姣,静待她的说辞。 “来自她强盛的母家。” 秦姣淡定地说着,然后继续道。 “父王惧她背后的娘家,却也一直想削弱其势力。” 既然玉王后总用母妃来威胁自己,秦姣想,那就以牙还牙,也动她的娘家。 反正赵家也不清白,要是经得起查,便也罢了,经不起—— 那是他们罪有应得。 此时的秦姣,一身傲骨终长出锋利。 “我看行!我支持你,恶毒豺狼若不拔掉它的牙,永不能指望它良心发现。” 玉王后这般横行无忌,将人命当做儿戏,喜欢折磨别人,不就是仗着背后家大业大? 那便,让她背后的势力倒塌。 “嗯,暂时只能这么多,我并不想赶尽杀绝,但若犯我底线,绝不容忍。” 秦姣手缓缓握拳,放在桌案上,眼底一片清冽。 一时间秦歆很想——称王称帝我的姐,你一定能开创一代盛世! “五姐姐,王室里没几个争气的兄弟……你饱读诗书又心怀天下仁义,何不……” “七妹妹慎言!” 正琢磨怎么对付玉王后的秦姣,乍一听,吓得脸都白了几分。 她眼眸一颤,忙摇头。 “玉国从未有过女子……再说父王也不会允的。七妹妹莫要说这话了。” “哎,好。” 秦歆是真心感到可惜,第一次见秦姣,便从她口中听到不一般的见地,一个不赞同以和亲固邦交的公主,心有丘壑,不比玉王那懦弱只知当墙头草的家伙强多了? “娘娘,陛下来接您了。” 外间传来穗狩略显雀跃的一声通传,秦歆眼睫一眨。 顾斐来接她,穗狩这么开心做什么? 不过她唇角上扬,声音也跟着愉悦起来。 “知道了,马上回去。” 她倏然温柔下来的神情,被秦姣捕捉到眼里。 秦姣心中那团疑云似是散了点。 她低声说:“七妹妹,你心中属意的人……是辰王对?” 尽管出嫁从夫,好像七妹妹心里有辰王不意外,但秦姣就是觉着,以七妹妹的性子,她若是喜欢一个人,不会是因为身份和关系。 而只会是因为那个人值得喜欢。 如果辰王真是个残暴不仁的暴君,七妹妹不会动心的。 但他们又在人前表现得很疏离。 眼眸里划过一丝疑惑,秦姣正要琢磨时,就听到秦歆极小声地和她透露着。 “对,但你别叫他知道了,他还不知道呢。” 秦歆做贼一样的口吻,叫秦姣很是不解。 都是夫妻了,喜欢还……难以启口吗? “好。” 但她不理解却尊重,只颔首,表明会保守这个小秘密。 秦歆便和秦姣说了声,出去了。 光看她的背影,就是陷入情爱中的欢欣。 见喜欢的人,脚步都轻盈得能起舞了。 顾斐站在台阶下,手中撑着一把很大的油纸伞。 背影长身玉立,若一座精美的女娲亲手打造的雕塑。 听见脚步声,便微微转身,从伞柄上白皙如玉的大手,秦歆的视线一点点往上,从他光洁的下巴,再到薄唇,挺鼻,最后落在他幽深的双眼处。 秦歆无声展颜。 她提着衣摆,便要快步向下。 顾斐看了眼飘到石阶上,还未来得及清扫的雪,立即上前,长臂一展。 “当心滑,慢点。” 秦歆想了下——滑?滑点好啊! 她便偏不听顾斐的,怎么滑怎么走。 一下,不负她所望地踩空。 顾斐见她这脚滑一下的动作,立即瞳孔一缩,一手拉住了她,将人往怀里带。 主动让她撞了满怀。 好在穿得厚,秦歆的下巴不至于被顾斐的胸肌磕着。 秦歆手撑着顾斐的胸膛,缓缓抬头,唇角上扬,眼睛却故作无辜地望着他。 “不是故意的。” 但是有意的。 穗丰在顾斐身后,腮帮子咬紧:明明就是故意的!娘娘那身手,还能滑倒?又不是刚那走几步就能摔跤的玉国娇花一样的六公主。 顾斐唇角弯弯,心想,是故意的更好。 “下次别这么冒失了。走,接你回去。” 顾斐将伞往秦歆身后挪了又挪,将她整个挡住。 穗丰:陛下您刚躲玉国六公主时,可是一点都不心软的?! 果然什么事到了王后娘娘这,陛下就变了方式! 穗狩咧着嘴,小声打趣:“真好,般配极了。” 他咧嘴使一张圆脸更圆了,也叫穗丰一张冷脸更冷了。 “没点眼力见。” 穗丰嗤之以鼻。 什么般配,不过是陛下偏爱。 穗狩斜了一眼自家首领,见穗丰一脸“张嬷嬷”阻止六公主接近他家娘娘的表情,不禁摇头。 没点眼力见的到底是谁啊。 看不出来陛下与娘娘是真心相爱和登对的一对吗? 天塌下来,陛下也会先护着娘娘,再去撑天的。 同理,娘娘也会。 往回走时,秦歆简单和顾斐说明秦姣要对付玉王后的事。 听完,顾斐扬眉。 “秦姣倒是块当皇帝的料。” 可惜了,这时代背景下,女子为帝,很难。 不然,顾斐看了眼身边热心肠的家伙—— 不然一定让她替他去上几天早朝,体会下生无可恋的古代职场。 哪怕身为一把手,职场都是个令人疲惫的场子。 “是啊,英雄所见略同啊!”秦歆抓着顾斐的袖子,摇了两下,满是可惜地道。 “你就不能和玉王说说,放宽性别条件,立储唯贤吗?” 顾斐拽出自己的袖子,改为牵着秦歆。 “不能,少管闲事,干涉太多,剧情君会整突发情节对付我们的。” 闻言,秦歆叹气,也是,她就那么一说,顾斐哪有立场干涉玉国立储的事啊。 “实在不行,我回来当也行。” 秦歆半晌,木着脸一脸牺牲颇多地说着。 顾斐想也不想就拒绝:“不行。” “为什么?你还多个帮手!” “你现在就是我的得力帮手。所以,别想。” 她要是跑玉国来当王了,岂不是要和他离个婚再异个地?最后老死不相往来? 她想都别想,就算让他禅位给她都行,反正,她别想离开他身边。 第152章 结怨,终归不是一路 秦姣反击玉王后的速度,比秦如珠亲自去找玉王要求他彻查敏嫔生病这事,还叫秦歆感到震惊。 短短两日,敏嫔的病刚稳定了点,秦歆就听在玉国王宫到处打听消息的英英说,玉王同玉王后大吵了一架,然后将人暂时禁足了起来。 这速度…… 第一集:被欺;第二集:反击。 三集内就能大结局的节奏啊。 “她很聪明。” 顾斐这两日休息得很好,且确认男主回辉国了,在准备动身回辰国了。 他听完,赞许地说了句。 就在秦歆想说“你也有夸人的时候啊”时,便听懒洋洋坐在那静坐的顾斐,漫不经心地来了下一句。 “所以,你不用担心她不能自保了,跟我回辰国。” 得亏秦姣不是外表表现得那般是个软柿子,不然秦歆记挂着这个姐姐,估摸着都不放心回去。 秦歆斜睨了眼还是那个无情调调的男人。 “你怎么话题转换得这么快?” 她难得有个可以说话的小姐妹,自然不想那么快分开。 “因为,我们的确该回去了。” 顾斐将一封密函递给秦歆,神色正经而严肃。 秦歆打开,然后瞳孔一缩—— “你,你怎么才说!” 叛军快杀回京城了!这么大的事,顾斐他是真坐得住啊! “之前也跟你说了,但你好像,不以为意?” 顾斐在慢条斯理地写信,神色依旧淡定。 这份淡定感染了秦歆,她咳了声,然后在他身旁坐下。 “那不是我相信你的能力嘛。以及,葛大人和王将军回去坐镇,再有何从那神棍——应该不会出事?” 秦歆刚坐稳,又忽然站起来,原地踱步。 “不行不行,我心里没底,我们还是早点回去!” 她在殿内火急火燎开始收拾行李。 顾斐的信写好了,唤了穗丰进来,将信件送出去。 转身就看到秦歆包袱都收好了。 他哑然失笑。 “事情再急,也不差这一时,我得先和玉王打过招呼,咱们才能走。” 秦歆担心地鼓起脸颊。 “我担心旺财,太后,还有我的双儿欢儿……” 不是弱智就是女流的,自保能力不太强,她实在是担心京城要是有个变故,她们会扛不住。 再说,至今秦歆都没确定,当初将她打晕的那个人是谁,总觉得何从也不一定可靠。 当然,现在想想,当初打晕她的,极有可能是白珍儿。毕竟后宫重地,何从很难闯进。 顾斐走到她身边,手轻轻搭在她肩上,耐心安抚她道—— “没事的,葛维历和王将军不出意外已经抵达京城了,有他们在,京城不会乱的。” 诚然他也猜到一些不可控因素,有采取应对的措施,就是不知道会否伤亡比想象中惨重。 这点,他没告诉秦歆,是不想她对未发生的事提前焦虑。 秦歆抱着她收好的包袱,咬着唇瓣。 “好,那你现在就去请辞。” “……” 算是白安慰了,这急性子。 顾斐无奈笑了:“好,听你的。” 这么听话?秦歆总算是扬起了笑容,满意地伸手抱了抱顾斐。 “真是我的好——搭档!” 抱了下,秦歆立马松开人就跑。 “那我也去找秦姣道别了!” 怕被顾斐拉回来审判“耍流氓”行为,秦歆溜得飞快。 留下手还维持着要回抱动作的顾斐,一脸茫然。 好搭档? 他微微挑眉,但他怎么觉得,她好像对他的态度有所转变了? “穗丰,你说,王后现在是不是对孤格外的……热情?” 送完信回来的穗丰,听到这话,低头看着鞋面。 低声道:“属下只知道您对王后格外上心。” 顾斐噎了下:“你对她态度好点,她是孤最重要的人。” 这个“最重要”一出来,穗丰猛地抬眸,有点震惊,但震惊完了,他又表示不意外了。 陛下的脑袋现在是个巨大的“秦歆”,只为娘娘展现不一样的一面。 “是,属下谨遵陛下之令。” 陛下说啥是啥,他也就是担心娘娘不爱陛下,会伤陛下的心,其余的…… 两口子的事,他一个内卫能置喙什么? 秦歆来找秦姣时,秦姣正被秦如珠质问。 “五姐姐你一定要赶尽杀绝吗!” “你说话啊,你是不敢看我,不敢和我说话了吗?我那么信任你,你却这般捅我刀子——他们是我的外祖父、舅舅和母亲啊!你们都是我的亲人,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秦如珠的声音都喊得哑了,大概是真的很难接受眼下这个局面,她歇斯底里地向秦姣讨要说法。 秦姣的声音如清风,徐徐响起。 “那躺在床上的人就不是我的亲人吗?先为恶的人,为何还能理直气壮去质问别人反击?” 秦歆一时不知道这会儿该不该进去了。 听着,姐妹二人是决裂了。 随着秦姣轻描淡写的这句话落下,秦如珠的情绪直接崩溃。 “你什么意思?我没有为恶!我从未有过对不起你的地方……相反是你,现在害我的外祖父、舅舅被革职,母后禁足,五姐姐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自从你认识七妹妹后,你就变了!” 哈? 秦歆缩回的脚又重新迈出。 怎么还有她的锅? 女主姐现在这是做什么? “是你母后欺辱妃嫔,草菅人命,你外祖一家中饱私囊,和旁人有何干系?” 秦姣觉着秦如珠此时简直不可理喻,原本的那点耐心和温柔也告罄了。 “七妹妹?你来得正好!你告诉我,是不是你指使的五姐姐?还是说你是帮凶?” 正气头上的秦如珠,骤然一回头,就看到要进又没进来的秦歆,立时喊住秦歆,像是怕秦歆跑了一般,上前将秦歆拉着往殿内走。 三方对峙……不,秦如珠这是要单方面1打2了? 秦歆扶额,对秦如珠此时这情绪化的发作,表示无奈。 经此一事,看来还是和女主结怨了。 终归不是一路人,没法硬融。 闭了闭眼,秦歆觉着,和男女主的不和,简直就是宿命般的安排—— 这次她选择顺心而为。 再睁眼时,秦歆就不客气地开麦了。 “首先,我对玉国有这么了解吗?怎么指使得了五姐姐?其次,受害者是敏嫔,加害者是王后娘娘和张嬷嬷等人,至于你外祖一家——是我下令革的职? 你不能欺软怕硬啊,这么不服,就该去找父王求情让他重新审理,而不是跑来找五姐姐这受害者家属胡搅蛮缠。 五姐姐待你如何你心里清楚?敏嫔人还病着,始作俑者也没得到应有的报应……” 秦歆小嘴飞快地,一字一句地说着在秦如珠看来,相当刻薄的话。 “六姐姐,你那副爱着全世界的善良心肠,是被张嬷嬷吃了吗?” 第153章 道别,他是吃味吗? 秦如珠被秦歆这嘴力全开的架势震慑住,下意识后退一步,秦歆便往前逼近一步。 她嘴上毫不留情地道—— “你母后做的恶事不止一件,你不去看证据不去谴责她,反倒怪将真相大白之人?敏嫔娘娘体弱,这寒冬腊月,王后让她跪在冰冷的石板上,居心何在?” “可,可母后不是不辨是非的人,她和敏嫔无冤无仇……” 听着秦如珠一边后退一边红着眼无力辩解,秦歆冷笑。 “是么?那我再告诉你一个残忍的真相——王后和敏嫔的确没仇,她之所以这么对敏嫔,是因为她想五姐姐替嫁,不管是和亲给我死了后的辰王,还是如今根基不稳随时有倒台风险的辉国太子……” 她看着秦如珠煞白的脸,并无痛快地坦白道—— “只要不是她的宝贝女儿你,谁都可以牺牲!而五姐姐和两情相悦的沈小将军订婚,叫你母后恼怒,所以她才借题发挥惩戒敏嫔!这下,你懂为什么你心里那么好的人,对别人那么坏了吗?” 秦如珠委屈地掉眼泪,她看向秦姣,不愿相信地问。 “真是这样吗?五姐姐,我不信……” “是啊。王后和张嬷嬷将你当掌上明珠捧着,所以我们其余人都是替你挡灾的棋子。” 秦姣淡淡地回着:“六妹妹,你也该醒醒,看清了。” 这事秦如珠是不知情,也从没有过加害之心,但过度的天真,何尝不是对她们这些妃嫔所出的公主的残忍? 秦如珠震惊当场,她摇头,捂住耳朵,猛地蹲下。 “不可能,这不可能!你们在骗我!你们说的不是真的!” 秦歆看了她一眼,摇头,然后看向秦姣,后者眼里满是无奈与清醒。 和六妹妹,从此怕是形同陌路了。 “六妹妹,你回去。此事你没插手,所以我不会怨你,但若你执意要怪我,我也认了。” 秦如珠红着眼走了。 走到门口时,她背对着秦歆和秦姣,声音沙哑,语气带着哀怨。 “对敏嫔,我很抱歉,我会规劝母后的,她是我的母亲,身为女儿,我只能站她。” 说完,走了。 秦姣叹了一声。 “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天。” 秦歆拍了拍秦姣的肩。 “没事,她会想通的。如果想不通,那就陌路。” 和秦如珠没有直接的矛盾和冲突,是好事。 秦姣的性子不会主动惹事,这点秦歆倒是不担心。 “七妹妹你来是……” 秦姣点点头,表示赞同,然后话锋一转,疑惑道。 “我来向你辞行。” 秦歆言简意赅,没有矫情,坦然道。 闻言,秦姣眸子微微一颤,有些意外,却又明白,这一天也是迟早要来的。 她抿了抿唇,眼底有点不舍的湿润。 “什么时候启程?” 嗓音带了点哽咽,没有废话,只问何时。 “大概明早?” 秦歆朝秦姣莞尔,伸手轻轻按了按秦姣的肩膀。 “五姐姐,有缘再见,你与沈小将军大婚时,我一定来祝贺!” 她笑容明媚,叫人跟着也心生欢喜,冲淡了离别的伤感。 秦姣朝秦歆定定点头,吸了吸鼻子。 “那是自然。届时一定请你喝喜酒。” 听到这话,秦歆笑意更深。 “好啊,我等着那天。” 说完,秦歆伸手。 “抱一下,我的好姐姐。” 这一程,能认识秦姣,是秦歆最高兴的事。 只可惜,在这山高路远的古代,相隔太远,有时候一别,真的不知何时能再见。 更何况—— 秦歆不知道现在这被她掀飞的剧情会怎么进展,男主和女主如果没在一起,也许在某一天,醒来时,她和顾斐就回去了。 秦姣不知秦歆心中担忧,她只是开心又不舍地拥抱住秦歆。 眼眸闪烁着晶莹。 “一路平安,往后顺遂。等我成亲时,我们再一起言欢。” 秦歆轻轻“嗯”了声,沈戟最早年后回,他们的婚期还没定下来。若她和顾斐在辰国的事解决得顺利,快马加鞭也赶得上婚礼? 这般想着,秦歆便又不担心了。 系统没提示进度,那就离回家还远着。 ——她还想见证她嗑的cp大婚呢! 和秦姣道别后,秦歆回到如歌宫。 顾斐不在,估计是去找玉王辞行了。 英英忽然走进来,眼睛红红的。 “娘娘,您要回京城吗?” 小姑娘这段时日跟着秦歆,都养胖了点,脸蛋有肉了,也白了,看着可爱又机灵。 她捏着衣角,可怜巴巴的样子,叫秦歆心软不已。 “是啊,怎么了?不想回水悦城了?” 猜到英英难过什么,秦歆温声笑问。 英英点了下头,吸着鼻子,语气里满是不舍。 “可是又舍不得哥哥和祖母。” 她想跟着娘娘,但家里还有年迈的祖母。 秦歆想了下,这次回京,前路未测,不带英英,小姑娘回家反而安全。 便冷静劝道:“这样,你先回水悦城,待你决定好了,再考虑是带着家人一起去京城,还是留下?” 如果小姑娘去,她可以为其安排住所,也能给她兄长安排个差事。 英英却眨了眨眼,想哭了。 “所以娘娘没打算带着英英吗?” 她想跟着娘娘去见更多世面的。 秦歆忍俊不禁,没想到让小姑娘误会了。 “你这么机灵,本宫肯定想带着你。但这次回去是有棘手的事要解决的,会很危险。再说了,你不和家里人说一声,就决定去京城吗?” 英英点头,明白了秦歆的用意,更想哭了,所以跑出去了。 怕丢脸,不敢在秦歆面前哭。 秦歆眨眨眼,失笑,不禁喃喃自语:“这么喜欢我啊。” “谁喜欢你?” 顾斐才从玉王那回来,一入内,就听到秦歆这句,立即脚步加快。 一看,就秦歆一人在殿内。 不禁看向她,无声询问。 不知为何,明明是很寻常的眼神,秦歆却有种—— 顾斐在捉奸似的错觉。 “英英啊,不是,你以为是谁?” 秦歆眯着眼,上前,弯腰,仰头,古灵精怪地盯着顾斐的脸。 “顾总,我怎么觉得你在吃味呢?” 顾斐眸光一闪,刚要回应,外间传来玉王表演欲十足的一声—— “老弟啊,你怎么这么急着就要走了呢!哎哟,孤的宝贝女儿也才回来探亲,这就要分开了,孤心里真不舍啊!” 一句话,叫殿内旖旎的试探的气氛,刹那消失。 秦歆:老登你有事? 顾斐:差点他就想回答“是”了。 该死的玉王,真会坏人好事! 第154章 回程,窗户纸破了 没有理会玉王那番表演,顾斐和秦歆铁了心(不是)要回辰国,谁都拦不住。 次日一早,整装待发。 城门送别时,秦如珠没来——秦歆也不意外。 毕竟王后被禁足,赵家又摊上了事,焦头烂额的,女主肯定不想也没空来。 秦姣一早便来了,她给秦歆准备了很多小礼物,秦歆都放车上装好。 姐妹俩只拉了拉手,千言万语,最后秦姣只轻声说了句—— “一路平安。” 秦歆回了句“多保重”,便利落地随顾斐上了马车。 送君千里都终须一别—— 就何必多送那千里呢? 秦歆乐观地想着,便只从车窗伸出小手,挥了挥。 “五姐姐,回,婚礼见!” 这是玉国最冷的一个冬天,但秦姣却感受到了姐妹之间最温暖的情谊。 她目送车队离开,玉王在队伍出发后,就立马嚷嚷着不舒服,让人推着他回去了。而秦姣直到再也看不见前方的队伍,才转身回宫。 人生离别多,相聚少,是常态。 秦歆收回冻得哆嗦的手:“哎妈,就不能帅过三秒的……” 刚转身,手就被顾斐握住了。 顾斐用自己的大手温暖秦歆的手,轻轻搓了搓。 就见秦歆另一只手指着面前的炉子。 “这样是不是更快更暖?” “……” 顾斐笑容凝固,很想撬开秦歆的脑袋看看,里面装了些什么。 但秦歆下一句却让顾斐心花怒放。 “不过,我更喜欢这样!” 她另一只手在炉子上烤了会火,暖了后,贴在顾斐手背上。 秦歆的眼睛明亮璀璨,此时笑盈盈地看向顾斐时,顾斐感觉周遭都跟着明亮起来了。 “顾斐,我想说我……” “我喜欢你。” 啊?谁抢了她的心里台词? 秦歆以为耳鸣了,她怔怔了好几秒,才然后眼珠子缓缓睁大。 盯着眼前浅笑却正经的男人。 半晌才疑惑道:“刚你是说……你说……什么来着?” 她就是忽然想着,离开玉国了,没有什么男女主,也没玉王老登,他们不用演什么不恩爱的夫妻,她可以—— 表明心意。 谁知道,话都没说出来,就被顾斐抢了先。 她甚至有点忐忑地想,这家伙不会早就察觉到了她的心思了?所以这是,在揣测她? 顾斐反手将秦歆刚贴上来的那只小手,一并包裹住。 而后一字一句地复述了刚刚的表白。 “我喜欢你。” 他说完,唇角弯起,满是爱意。 “别的可以输给你,表白我要先你一步。” 顾斐唇角扬起笑,在秦歆愣怔时,又道—— “我记得你酒量不错,那天你清醒着的,对?” 他也是后面才反应过来,加上秦歆起来不敢面对他,落荒而逃的表现,他便有所怀疑。 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表白。 谁知道她刚坐稳回辰国的马车,就准备着捅破他俩这张他才察觉没多久的窗户纸了? 秦歆半晌没说话,而是从起初的震惊再到欣喜,最后则是面无表情地眯着眼看他。 随即,嘴角一撇,就哼了一声。 嗯?两情相悦后,其中一方表白,另一方会是这个审判的态度? 顾斐本能觉得又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细节。 他咳了声,试探性地问了句—— “是……我哪里说错了?” “不,你没说错。我那晚的确没喝醉,也的确是故意亲的你。” 秦歆继续阴阳怪气地哼哼。 哼得顾斐心下愈发没底了。 摊上事了,肯定还是大事。 对秦歆这样的性子,顾斐已经知道怎么应对了—— “你直说。” 给个痛快。 秦歆便飞快地道:“你这么聪明,知道我没那么容易醉酒,也不会酒后失忆——那你猜猜,你酒后会不会失忆?” 酒后失忆? “你是说,我喝断片?什么时……” 那个“候”字卡在嗓子眼处,顾斐便眼里划过一丝明悟。 不会是水悦城那晚? 他就记得壁咚了她…… 后面—— “我壁咚你之后,还做了什么吗?” 看着顾斐这紧张的样子,秦歆满意了,她笑着抽回一只手。 一根手指指了指他的唇,再指了下自己的唇。 顾斐这聪明人,立马就看懂了。 他瞪直了眼,用咳嗽掩饰尴尬,然后他“蹭”的一下,就站起来了。 “我那天就和你亲上了?” 可惜,可恨,可恶啊。 他闭了闭眼,满脸的懊恼。 那么不唯美就算了,亲完就忘,也忒渣了。 难怪秦歆第二日启程去玉国,对他爱搭不理的。 此时的顾斐,瞬间就弄明白了。 “你别生气,那是个意外,我以后——不喝酒了!” 刚刚告白时都镇定自若的顾斐,此时却慌得很。 秦歆笑容扩大,趁这人还要解释和保证什么时,她笑着道—— “我喜欢你,顾斐,我也喜欢你!” 这下,她追回来了,没输给他。 顾斐唇角缓缓扬起,看秦歆的眼神满是欣喜。 伸手便将她抱住。 “那还真是幸运,我们居然是两情相悦。” 秦歆也开心地回抱着他。 “我刚刚要是不开口的话,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我说?” 原来表白一个人,是这么简单,和开心。 “我其实也是想在回京之前说的。” 顾斐伸手轻轻摸着秦歆的长发,语气带着几分郑重。 “因为怕辰国还有变故,不想留下遗憾。” 想在确定的时间里,勇敢表达爱,放肆爱。 秦歆听了,眼眸弯弯,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 “哎,那还是我心急了。” “但心急的人,可以先吃上豆腐。” “哈哈哈,什么鬼!” 车内这番热聊,车外…… “他俩一定要这么大声互相说喜欢吗?” 穗丰无情地赶车,明明裹成熊那么厚了,但他此时的脸,和外边的寒冬一样凛冽。 倒不是嫌弃,就是一时间很难接受这个跨度。 几个时辰前还在问娘娘心里有没有他的陛下,好像忽然就中了娘娘更新的圈套了。 ——名为两情相悦的陷阱。 穗狩咬着食指关节,才不至于笑出声,他咧着个嘴—— “嘻嘻嘻,嘻嘻嘻,终于知道互诉心意了!” 下一步,他是不是可以期待下,小主子的诞生了? 第155章 亲昵,变了天了 回去的一路,秦歆和顾斐都很开心。 大概是他们来这书中世界,一起度过最愉快的时间了。 不过—— 有点小学鸡式恋爱了。 秦歆想说。 她看着每天牵着她的手入睡,最多抱抱她,亲亲额头的男人……此时他已经睡了?唇边还挂着满足的笑。 不禁疑惑。 “虽说回去有大事要处理,这一路也是有点冷和不方便,但——只牵手和抱着睡吗?” 男人好像眼皮子动了动,秦歆意识到他没睡,便立即解释。 “我意思是,我这么没吸引力?” 恋爱中哎! 怎么处成了兄弟伙? 顾斐睁开眼,无奈地盯着眼前大晚上的,一对漂亮的大眼睛还亮晶晶不困的秦歆。 “女友大人,我想问你,这车颠簸,外边都是耳力好的人,怎么……做?” 秦歆不禁恨自己为什么要听懂这个断句。 她脸一红,捂着自己的耳朵。 “s!我是说,不亲昵点吗?不是说要在车上‘开车’!” 真有他的。 看着秦歆在小夜灯照明下绯红的小脸,顾斐没忍住,胸膛不住振动。 太可爱了点。 想亲—— “啪”的一声,微噘起的嘴被秦歆一巴掌拦住。 秦歆涨红了脸,用气音说道。 “穗丰那耳朵跟什么似的灵,你别乱来啊。” 这要是叫人听了活春宫…… 不敢想,秦歆不敢想象一点。 秦歆这胆小如鼠的表现,叫顾斐继续忍俊不禁。 “也有你怕的时候?” 他将一只手枕在脑后,垫高些,方便看秦歆生动的表情。 另一只手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飞快亲了下就撤开可能会遭遇“不测”的唇。 秦歆:“……”顾斐,你谈个恋爱,小偷感忽然很重啊? 她眯着眼瞪他,继续气音说。 “你等着,无人区时,我称黄,yello黄!” 怕顾斐不明白她的意思,又怕说太明白外边的人听到,秦歆还来了个加密对话。 轮到顾斐呼吸一促,小脸……蜡黄了。 真有你的,秦歆。 语言上的巨大流氓,行动上的纯情羔羊。 顾斐忍俊不禁,将人搂进怀里。 “好的,秦黄。” 他亲了亲秦歆的头发,声音低哑下去。 “我等着你对我在无人区时为所欲为。” “……” 秦歆心想,好在我脸在他怀里他看不到,不然得红成猴屁股了! 她只敢想,一时半会可不敢真做啊。 于是,这俩人开启了语言上画饼式恋爱,行动上……也就没人看到时,亲亲小嘴,搂搂抱抱了。 甚至,亲都和做贼一样—— 提防着过于敏锐的内卫首领,穗风吹草动尽在掌握丰。 一路上还算顺利,就抵达了辰国。 只是,临近京城时,他们看到了车马留下的印记。 穗丰去打探消息回来。 他低声道:“看地上的马蹄和轮印,人数不少。” 且看脚印深浅,应都是精锐。 闻言,秦歆蓦地眼皮子一跳。 “是立山城消失的那队兵?” 南漠王长子江远行消失后,顾斐说查到踪迹是往玉国边界去了,那现在这队—— 统帅是谁? 是不知生死的南漠王,还是江家的心腹? 如果真的要秘密进京攻打京城,江家不会只派个无名小卒的…… 秦歆倒是希望南漠王是忠于朝廷的,不然—— 此战在所难免,且棘手。 “八九不离十。” 顾斐长眸远眺王宫方向,神色镇定,但眼神却含着一抹凝色。 如果说南漠王的军队早就蛰伏,要攻打京城,那么,他肯定豢养了私兵—— 数目绝对不止他所查到的那些。 “不要暴露行踪,先去看看京城情形。” 他们这一路,只给葛维历发了一封要回来的密函,除此之外,没有跟任何人说。 只希望葛维历和王将军能稳住局势。 事实上,局势比想象中的还要复杂点。 “陛下,南漠王的军队在城外叫嚣,让人开城门迎正义之师进京!宫中哗变了,德妃忽然迎了一队死士进王宫,一顿滥杀,许多妃嫔……已丧命。玉妃拼死抵抗,才带着太后逃出去……” 待探子赶回来向顾斐汇报时,京城已经乱了。 “什么?一个德妃能有这只手遮天的本事?” 秦歆眉心一拢,紧张地问。 “那王宫的人……太后和玉妃现在怎么样了?” 德妃带着死士在宫里大开杀戒……首当其冲的必是和她平起平坐的玉妃。 凤栖宫的宫人,也很难逃脱。 秦歆脸色发白。 “顾斐,去救人!” 她抓着顾斐的胳膊,眼里满是急色。 他们想到了一切,唯独没想到德妃这号人。 她被太后监视着,居然还有这么一手…… 不,这说明江家一家子,早就有反心了。三个子女都是反贼,南漠王能没问题? 顾斐也知道,只怕带兵的就是江长庭。 但他还是冷静安抚秦歆。 “冷静点,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先摸清楚情况,才知道怎么应对。” 他又看向探子。 “太后她们现下如何了?王将军、葛大人、国师等人呢?” 就算江长庭带兵了得,那也不可能在这三人都坐镇京城的情况下,长驱直入。 “太后她们不知所踪,德妃先在宫中下毒,死士借机重伤陈将军,将其拘禁……然后又软禁妃嫔,残杀她们。 还散播消息说陛下不顾水悦城百姓死活,还贪墨立山城将士的军饷以作享乐。 王将军带人镇守城门,才没叫这几日叫嚣的叛军攻入京城。葛大人被刑部的叛徒暗算,受了伤,但他极力在京城中告书百姓——揭穿江家的阴谋。将陛下和娘娘在水悦城所作所为告诉百姓。 至于国师——十日前说是天象有变,离京了。” 顾斐眼眸沉沉。 怎会一切都凑巧为江家人让步? 他抿着唇。 “宫中哗变是不是在葛大人回京前就发生了?” 不然葛维历为何还没对策。 “是……葛大人回来时,京城便有变故了,他送的信都被截断,所以您没收到具体的。” 秦歆吸了口气。 “朝中那么多大臣能人,难道无人出来擒获德妃?” “当时太后和各宫妃嫔被德妃当做人质要挟……德妃还拿到了陛下的‘诏书’,妃嫔多是大臣之女,知道陛下有心遣散后宫,且这趟出门凶多吉少后,有的便……便倒戈南漠叛军了,有的为了爱女不敢动作……” 探子一口气说了许多话,有点疲惫,但还是快速将他冒死打探的消息告诉帝后。 秦歆瞳孔缩了缩。 咬着牙槽,对顾斐低声道。 “顾斐,那诏书,我藏得好好的……不可能……” 没想到那诏书反而成了德妃和叛军动摇人心,并捅向顾斐的刀子。 怎么顾斐想当个按部就班的辰王,就这么难呢!感觉剧情就是想让他退位。 如果诏书被德妃拿到了,那凤栖宫,该是已经被搜个底朝天了。 那她的旺财,她的宫女……还活着吗? 努力了那么久,不能叫她回到—— 没有师父也没有旺财的那天。 第156章 对策,保卫京城! 见秦歆神色恍惚,似是一时难以接受这变故。 顾斐扶着她,大手如铁钳,有力,也可靠。 他道:“秦歆,相信我。会没事的。” 这一切他都有所预料,只是没料到德妃,会是江家藏在王宫里的重要棋子。 所以宫中变故,是他未预料的。 那些妃嫔被残杀,或许是德妃在警告那些不服的,死的……定是忠于他的大臣之女。 玉妃是王将军独女,她带着太后逃了,王将军在守城门,一时不知道太后和玉妃是不是逃出宫了。 暴君的统治下,终是避不了被讨伐,或许这就是宿命安排他来承担辰王的前因,让他自行解开这个死环。 只是他有点想不到的是何从。 他好端端的离京,一走,京城便乱了。 秦歆听顾斐这么说,一时分不清他是真有对策,还是在安抚她。 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不好问。 她只是一时生怯了。 白珍儿死了,关勇也死了。她不想再看到在意的好人枉死。 太后是个苦命人,玉妃是个女中豪杰,双儿欢儿跟了她那么久,旺财更是她养大的爱宠…… 她怕回到辰国,就是剧情在对她进行报复。 她破坏了男女主的感情线,它想抹杀她和顾斐这两个bug。 但纵使心中满是未卜的不安,她脚下也唯有前进一条路。 秦歆摸了摸腰间佩剑。 须臾,便抬眸定定望着顾斐。 “好一个许昌明和南漠王,他们在前布你不得不跳的陷阱,在后方又试图瓦解你的势力……” 她先进行了一番无差别的diss。 然后便是热血的宣言。 “但不管前面敌人是谁,阴谋是什么。我们疫区也勇闯了,最难缠的敌人也打过交道了。这次,也一样能解决!” 因为这次,她不是一个人,也不是和搭档,她是和她惺惺相惜的爱人,一起对抗命运再一次的考验。 他们要守卫京城。 顾斐欣赏地望着眼前顷刻间就恢复斗志的爱人。 嘴角上扬,他伸出一只手。 “这次,也一起并肩作战了。” 在是情侣之前,他们是有默契有经验的“战友”,如今两心一心,更会所向披靡。 “好!” 秦歆伸手,两人手交握。 接下来,顾斐便和秦歆有条不紊地布局。 “穗丰,你带着孤的手谕,去劳山,来回不出两日。” 顾斐将一封信交给穗丰,然后又对秦歆道—— “我带着兵马从后方与叛军交锋,你带着穗狩和身手好的十几人,先入城。” 秦歆听了疑惑。 “我如何进城?” 就在她琢磨之际,穗丰忽然道。 “陛下留了秘密神兵。” 啊? 秦歆看着面前意气风发的男人,他好似又恢复了运筹帷幄的样子。 “还记得吗,最初你说若是发明炸弹,那对这个时代是毁灭性的打击。但我想,冷兵器时代,除了兵器,作战有时候需要的更多的是出其不意。” 秦歆伸手拽住顾斐的手指。 “别卖关子,快说。” 顾斐便附耳,对秦歆说了几个字。 秦歆眉心从拢起到舒展,最后眸光一亮,不禁赞叹地竖起大拇指。 “脑力担当啊,我的斐。” “我的斐”三个字,叫原本神明一般在闪光的男人,光全跑眼睛里了。 唇角扬得高高的,顾斐想,他现在肯定笑得很痴汉。 但——是真的高兴啊。 “有备无患。” 因为想保护她,想保护他们自己守下来的“江山”。 “那先兵分两路,我们——京城见。” 秦歆当机立断的,点好人手,便同顾斐暂时道别。 她深深望着顾斐,周围都是人,但她—— 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一步上前,手抬起摁着男人的后脖颈,将他脑袋按下。 凑上去主动吻了他。 在哗然的吸气声中,她松开他。 “再比一次速度?” 顾斐从起初的惊讶,到享受,此时都归于温柔。 他摸了摸秦歆的脑袋。 “那这次,等着王后娘娘高调开城门,迎我回家。” 秦歆点头,转身便利落带着她的人先离开。 她的高马尾随着走动而晃动,叫人不禁注目。 但收回视线,顾斐立即恢复素来的冷淡沉稳。 “所有人随孤,杀叛贼!保卫京城!” “杀叛贼!保卫京城!” 将士们气势如虹,他们跟着顾斐,早就信服了这位君王。 此时的京城,已经处于紧张的状态中三日了。 城门上,是带兵镇守绝不开城门的王将军。 城门下,却是一队精锐之师,偌大的一个“江”字随着旗帜迎风而舞。 僵持了两日,带头的男人便想到了狠招。 “王贞雄,你要是不开城门,今日,便再杀一批要入城的百姓——怎么样,你开是不开?” 就在昨日傍晚,叫城门失败的南漠王恼羞成怒之下,也不装什么正义之师的气节了。 他将不明真相的要前往京城的商队、百姓都抓了起来,用他们来要挟王贞雄打开城门,迎他们进去。 王将军虽年迈,没年轻时候心狠了,但他却知道打开城门的后果—— 他守卫城门,哪怕德妃用他女儿相要挟,他都不肯松口让步。 他誓死也要守住城门,为陛下归来清剿叛贼争取时间!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求求你们……” “大将军救救我们!我还不想死!” “将军……” 底下被刀架住脖子的百姓,哀嚎求助之声不绝于耳。 城墙上的将士不禁面露不忍。 王贞雄眼底眸光闪动,唇角不住翕动,最后还是沉声对南漠王道—— “无耻逆贼!你上不忠陛下,下不善待百姓,尔等竖子,岂敢称正义之师,怎堪君王之重任!” “江长庭,你若屠杀百姓,待他日,就算你能侥幸得逞,你也会被后人诟病!被千夫所指!你这般,与你口中的暴君比,到底谁才是暴虐之辈? 有本事你便与老夫决一死战!别为难百姓,否则你算什么汉子!” 底下,江长庭眯了下眼,不知道是不是被王贞雄这激将法刺激成功了。 他抬手,制止了士兵挥刀的举动。 随即驱马向前,高声回应。 “好啊,那你一人出城门,应战,本王便放了这群蝼蚁。” 第157章 疯子,擒贼先擒王 王宫内。 德妃坐在凤栖宫中,看着底下被她打得体无完肤的欢儿,不禁笑了声。 她一伸手,身后凤栖宫的小太监便战战兢兢跪着给她端茶。 但德妃只是瞥了眼他抖成筛子似的手,唇角恶意地勾起一抹笑。 抬手,故意没接住茶盏,让热茶溅了小太监一手。 听小太监惨叫声,江眉絮,也就是德妃,懒洋洋地揉着额角。 “太吵了,拖下去,杖毙。” 她再看地上痛得浑身汗和血水融为一体的欢儿,这才启唇道—— “还不归顺吗?” 大冷天的,欢儿贴着脸边的头发却被汗打湿。 她的脸惨白无血色,身体不受控地抽搐着,微微扬起脸,眼里满是不屈。 “我的主子……只有王后一个……” “带下去!继续打!打到她肯听话为止!” 江眉絮眉眼一凛,狭长的眸子里满是怨毒地命令着。 她的宫人将欢儿拖下去,地上一片血渍。 “娘娘何不杀了她?” 一旁的心腹太监,为她重新倒了杯茶,江眉絮接过,眉心的花钿猩红张扬,一如她此时的红唇。 她低低笑了声。 “陛下居然只爱秦歆,还要为她遣散后宫——那本宫倒要看看,是不是人人都可以为了秦歆去死啊。” 手捧着杯盏,哪怕烫到,江眉絮也没撒开手。 只用灼痛来减缓心底的痛恨。 “本宫要看着她们变成听话的狗,最后站在本宫这边,叫秦歆好好瞧瞧——她拥有的,本宫都要夺走。” 当看到那份诏书,江眉絮就疯了。 这整个宫里,淑妃爱的是地位,玉妃爱的是清高,其余人也只是爱着金钱权势。 唯有她,从第一眼见到陛下起,就喜欢他。 为了他,她甘愿一人留在京城,拿着江家的功勋,逼着太后将她迎进宫,当上了陛下的妃子。 可是陛下,对她视若无睹,但她并不难过。陛下对满宫的女人都一样漠然无情,那她就做那个最配他,又能陪着他到最后的女人。 柳烟冉仗着太后宠爱,在宫里耀武扬威的时候,她根本就不在乎。因为陛下看柳烟冉的眼神,比漠视还要冷漠几分。 淑妃站得最高又如何?却是陛下最不可能爱上的女人。 可为什么要有和亲,为什么和亲的玉国公主一来,陛下就变了呢? 他看王后的眼神永远有笑,他对王后永远宽容耐心…… 他甚至去疫区,都要留下一份只保护她的诏书! 江眉絮抱着那诏书哭了一夜,那她又算什么呢?算是要被遣散安置的众妃嫔之一。 甚至都不配在圣旨上留下一字半句的那种路人! 既然她得不到,那便所有人别想好了。 所以江眉絮将顾斐离宫前,她就收到的密信拿了出来,去调动她父王留下的死士,准备配合父王的计划。 父王说得对,只要江家为王,她要什么得不到?届时,顾斐就只是一个阶下囚,一个失去王位的普通男人,只能靠她施舍的爱意苟活…… 江眉絮闭上眼,唇角疯狂上扬。 后宫的女人,在顾斐面前谄媚过的,都被她砍掉手脚放血而死;家里是忠臣,不肯归顺江家的,也被她杀了。 剩下的,要么心有别人,要么无足轻重。 她霸占了凤栖宫,却嫌这里有过秦歆居住的痕迹,便日日只白天来折磨秦歆的宫女为乐,到了夜里,还是回她自己的寝宫。 睁开眼,江眉絮看着自己手指上猩红的蔻丹。 懒洋洋地喊了死士进来。 “葛维历那犟骨头还在与江家作对吗?” 她现在占着王宫,不过是靠这一批厉害的死士,以及贪生怕死的宫人和父王的部下。 如果葛维历再不被抓住,王贞雄又没被父王解决的话…… 恐生变故啊。 “回娘娘,那老家伙掌的是刑部,却在城中做着言官的事,散播帝后的功绩,污蔑……江家的名声。还伙同几个老不死的,集结了一批官兵,准备攻王宫……” “啪——” 江眉絮扬起手,便给了这手下一巴掌。 她此时看起来疯魔又刻薄,唇下拉,阴沉地骂道。 “本宫养的是废物吗,不早说?” 手下跪着,不敢吭声,心下却想,难道不是您只顾着杀后妃、打宫人? “去,加强宫门防守,一只苍蝇都不许放进来!” 手下立即照做。 被顾斐封起来的寿康宫中—— 此时寝殿后方的佛像骤然动了动。 不多时,佛像一转,便有一群……自带偷感的人弯着腰进来。 “这密道也忒矮了,属下都撞了好几次头了!” 穗狩一出来,就挺直了腰杆,扭了几下腰,小声抱怨着。 这密道是按照柳澄星的身形打造的,而秦歆带的都是高个大汉,有个身材略朝横向发展的,还差点卡着进不来呢! 是了,顾斐说的“神兵”,是一群他离京前,让穗丰找的“地道员”,他们很会挖,将先前通往城外,被顾斐找人封住的洞口凿开,然后秦歆这一行三十六人,便从这个密道潜入王宫。 秦歆看着这都落了灰的寿康宫,一时唏嘘。 数月前,她还在这听假太后叨叨,这才多久,没想到这敌人准备的逃生通道,她用上了。 “王宫情况不明,别打草惊蛇,你们先去救陈将军和幸存的妃嫔,将他们送到这转移出去。出了城,陛下的人会接应。” 秦歆冷静地点起了“兵”,她点的都是轻功好(跑得快),又不那么高大引起怀疑的侍卫。 “那娘娘您呢?” 救人质,护送他们出去……那娘娘身边的人就少了,万一有个什么情况—— 该如何是好? 他们首要的任务,还是保护好娘娘。 秦歆穿着最拉风的黑衣服,高马尾一甩,眼神一定,小嘴一歪,满是斗志。 “擒贼先擒王——我带穗狩和几个人乔装成宫人,去擒江眉絮那疯子。” 穗狩一听,立时热血沸腾,恨不得掏出韧丝就给大家展示下他乔装后,怎么接近德妃,怎么擒她的计划。 “好!属下跟着娘娘干!” 秦歆拍了拍小伙的肩,淡定地指挥。 “大家都小心点,让你们来是救人,不是送死的。葫芦娃救爷爷,一串又一串的事,咱们可做不得。” “是……不过,葫芦娃救爷爷是什么典故?” 秦歆哽了下,斜睨了眼穗狩。 “不懂多看书,少说话。” 尴尬了,还好她有一票令人住嘴权,不然咋解释? “好,开始行动!” 于是,一群鬼鬼祟祟(划掉),斗志满满的年轻人,便等天黑得差不多了,从寿康宫溜出去,各自展开行动。 第158章 助攻,从吃的下手? “娘娘,德妃刚从凤栖宫回。” 秦歆在江眉絮寝宫附近溜达了一圈后,躲到了御膳房。 这里的确没那么森严戒备。 穗狩看着还有心思填饱肚子的“小太监”秦歆,顿了顿,才凑近,低声耳语。 从哪?秦歆手里的鸡腿忽然不香了。 从她寝宫回? 好啊,鸠占鹊巢这么玩是! 看秦歆很气,穗狩紧张的心情得到点诡异的缓解。 甚至还能安慰秦歆。 “娘娘别担心,至少……她没留宿。” “……” 秦歆疑惑地望着说这话的穗狩,一时怀疑他是不是认真的。 “还查到什么没?” 江眉絮从她寝宫出来……那她的双欢姐妹还好吗? “她杖毙了个小太监……尸体还在您寝宫外。” 听到这话,秦歆瞳孔一缩,她缓缓别过脸,注视着穗狩。 “是谁?” “小顺子。” 秦歆心口一堵,那小太监她有印象,很圆滑,有些小心思,但并没有坏心。 也是因此,她才将人留在凤栖宫做简单的洒扫差事。 现在……说没就没了。 这只是她身边不算亲厚的宫人,便受到江眉絮的迫害,那她身边的亲信…… “不行,我们要抓紧了。” 秦歆看了眼御膳房被她打晕的宫女,想了下,便从身上翻翻找找出小瓶子,找到其中一瓶。 她走到宫女放置的食盒前。 将瓶子里装着的无色无味药水倒出来。 “娘娘,德妃谨慎,肯定会找人试毒,若是下毒,很容易就被她发现了。” “我倒是想带剧毒出来,一滴毒死那疯子。” 秦歆恨恨地说着,然后示意穗狩为她把守,她将宫女身上的外衣脱下,自己穿上。 再模仿宫女的发髻,快速盘了下。 她想了下,又在灶上抓了一点灰,将脸颊弄脏点。 穗狩对自家娘娘换装速度叹为观止—— 建议陛下查查,像是惯犯了。 “娘娘,还是属下去送,您只身去太危险了!” 秦歆利落地端起汤。 “放心,我又不进去。” 她等着药效发作,再想法子擒江眉絮。 秦歆叫穗狩去凤栖宫附近蹲着,等她来汇合。然后出去了。 穗狩将地上的宫女,绑起来,丢到御膳房旁边的杂物间关起来。 他手刚从门上落下,就听到闹肚子出去的大厨怪叫一声—— “等会,你哪个宫的,在这做什么呢?” 穗狩一惊,但转身,畏畏缩缩地低着头。 “凤栖宫的……我实在太饿了,德妃娘娘今日心情不好,罚我们不准吃东西……求求您,别告诉德妃娘娘,我再不敢了!” 一听说“凤栖宫”,这个御厨便错愕了下,狠狠叹了口气。 “哎,罢了罢了,你快走,千万别叫人看到你来御膳房了……要是被德妃知道,你这小命就难保了。” 穗狩假装感动地要哭。 “诶快走快走,别将德妃的人引过来,连累我也跟着受罚!” “您真是个大好人!” 御厨恨不得将穗狩一脚踹离视线,但好在穗狩演够了,便转身飞快离开了。 “这凤栖宫的人也真是倒霉,偏偏伺候的是德妃最恨的那位。都要穿夜行衣出来偷吃的了,多走投无路啊……” 御厨站在原地,摇摇头,然后又伸了个懒腰。 “算了,这宫里的差事,一天都干不下去了。同情什么别人呢!” 他说着,便回了他的住处。 德妃掌权得很突然,还在宫里滥杀无辜,宫里这些老宫人们,本来就是效忠的辰王一家子。 要不是德妃说杀就杀,这些人怎么会尽心尽力为她办差? 所以就算穗狩有点可疑,这御厨也不会揭发他—— 御厨想,当初就是因为王后娘娘喜欢吃他做的菜,陛下才将他这个怀才不遇的小厨子,特例提拔为大厨…… 陛下和王后,对他有知遇之恩的。 也不知两位主子如今如何了,一定要将这疯女人德妃赶走啊—— 不然宫里都没人爱吃家常小菜了!他现在都只能靠炖汤谋生了! 估计秦歆都想不到,因为她和顾斐喜欢吃湘菜而留下的厨子,在这时候给他们无形中行了个方便。 甚至还祈祷他俩杀回宫中,夺回政权呢。 秦歆端着汤上前,果然被拦下了。 “做什么?” 她垂着头,低声道:“娘娘要的汤好了。” 门口有两名死士在明处护卫,还有几名太监和嬷嬷守着。 不用想,江眉絮定是怕被刺杀,所以她的寝宫差不多是——固若金汤。 殿内传来江眉絮不耐烦的一声—— “御膳房那帮废物还想不想活了?本宫要的补汤,现在才送来?” “嘶——废物!你想薅本宫的头发不成?” 秦歆听到江眉絮气急败坏的一声,以及她打人耳光的声音。 依旧垂着头,却默默抿紧了唇。 脾气这么暴躁,就该喝点苦瓜汤。 “娘娘恕罪……” 下一瞬,秦歆却听到了双儿的声音。 秦歆惊得险些抬头,但她忍住了,只低着头,眼里闪过不可置信。 “梳个头都梳不好,王后身边的宫女也不过如此。哼,就这,陛下还夸她的发髻好看……” 江眉絮说着说着声音低沉下去。 “这手没用的话,本宫不如替你废……” 听到双儿隐忍的哭腔,秦歆咬着牙,没忍住,便捏着嗓音高声道。 “娘娘,您要的补汤好了!” 门口的嬷嬷听到秦歆这时候出声,立即呵斥。 “不懂规矩的死丫头,没听见娘娘在训诫奴才吗?” 秦歆忙弯腰,故作害怕,不迭地说着。 “奴婢知错,奴婢,奴婢是怕汤冷了……待会也会被娘娘责罚。” 她这个“也”字用得很好,嬷嬷立即不屑地冷笑了声。 知道这宫里的,都是怕德妃。 “你,去端进来。” 殿内,江眉絮似是早就等着汤了,便踢了一脚地上的双儿,命令她出去端汤。 双儿艰难地爬起来,身体哆嗦着,一步一步走出去。 待她一瘸一拐地走下台阶,来到嬷嬷身侧时,就看到低头端着汤的秦歆。 有些眼熟,她眨了眨眼,再往前。 嬷嬷拿了银针在汤中试毒,双儿看着秦歆,忽然不知看到什么,她抬起手死死地捂着嘴巴,才没发出惊呼。 双儿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她紧张地盯着那汤,又看看镇定低头的秦歆,不禁抓着自己的衣摆,强作镇定。 银针没显毒,嬷嬷又看了眼双儿,便冷笑。 拿了小碗,舀出一点,递给脸色惨白的双儿。 “你,试试。” 第159章 背叛?她一定夺回王宫 双儿浑身虚软,她犹豫了片刻,便假借上前试毒的动作,走到秦歆身前,她凑近—— 果然没看错。 想着,双儿颤了下手,接过嬷嬷递的小碗,赴死一般地闭了闭眼,一仰而尽。 静静地等了会,双儿没事,嬷嬷才对秦歆道—— “端进去。” 双儿却手握着秦歆手中的食盒。 “娘娘说了让我端进去,你下去。” 秦歆听到双儿微微发颤,却故作镇定的声音,便知她可能认出了自己。 “是。” 秦歆便乖顺小声地应着。 然后转身便要脱身。 “等等。” 却不料,嬷嬷叫住了秦歆。 刚转过身的秦歆,背脊微微一僵,一瞬便松弛下来。 双儿紧张得呼吸都不敢了,疯狂地吞咽了几次口水后,才假装平静地问—— “娘娘等不及了,嬷嬷您别为难我……” 她忙在嬷嬷身后,可怜兮兮地说着。 秦歆也忙可怜兮兮地道。 “嬷嬷有何吩咐?主厨还等奴婢回去收拾御膳房……” 嬷嬷听了,这才快速道。 “娘娘不爱吃辣,让那御厨别瞎做菜系,不然——要他的脑袋!” 秦歆闻言松了口气,忙点点头。 动不动就要脑袋的,暴君病是会转移是吗? 不爱吃辣?谁让江眉絮要用她和顾斐喜欢的厨子? “是,奴婢这就回去说。” 然后踩着小碎步,拘谨地离开。 就连走路,都透着一股吓破胆的“小家子气”。 嬷嬷嗤了声,转身,再看目光还追着秦歆的双儿,不禁低斥。 “娘娘等不及用汤了,你还杵着做什么?又想挨打了?” 将不舍的目光收回,双儿忙垂下目光,将汤端进去。 走进去没多久,她就感觉有点不舒服,但她咬着下唇,坚持到将汤送到江眉絮面前。 跪在地上的双儿,手偷偷去掐大腿,靠疼痛,将这股难以抵抗的反应熬过去。 她脸色发白,秀气的面上闪过一抹异色。 而后对德妃道—— “娘娘,这汤……” 再说秦歆,离开后,她却神色有些凝重。 双儿还活着,是好事,但她有点不确定的是—— 去了德妃寝宫的双儿,是被逼无奈,还是顺势投靠。 但如果是背叛,刚刚就不会帮忙打掩护。 秦歆心情复杂地回去找穗狩汇合。 没看到欢儿和旺财,她心里还是忐忑不安。 穗狩看着一脸凝色的秦歆回来,心底的那块石头也落了地。 “娘娘,您没事?没暴露?属下刚刚险些暴露了!好险,好险啊。” 听着穗狩叽叽喳喳的声音,秦歆收拾了下心情,叫表情不那么严肃。 摇了摇头,也不擦脸上的灶灰了。 “双儿在江眉絮那,她刚认出我了。” “啊!那怎么办?您对她那么好,她怎么能背叛……” “也未必是背叛。哎,她本来胆子就小,也不知在江眉絮那吃了多少苦……” 秦歆打断穗狩的话,叹了声,然后又对穗狩道。 “回寿康宫,等巡逻换班时,再行动。” 不管江眉絮喝没喝那汤,双儿会不会背叛,这会儿都得以安全为主。 寿康宫暂时是最安全的地方。 带着穗狩,在系统被逼无奈之下的“安全区”导航下,秦歆很快就回到了寿康宫。 也在这,见到了气息奄奄的陈将军。 她带来的人正在给陈将军紧急治伤。 平时彪悍能打的大高个,此时虚脱地靠着桌子,身上都是交错的伤,看起来受了不少酷刑。 秦歆唇线抿成一条线,哑声道。 “陈将军,你还有力气说话吗?” 陈将军艰难地撑开眼皮,见到模糊的人影,辨认了下,只能从这熟悉的声音,找到一丝不确定的答案。 “王……后……娘娘?” 他没听错,王后娘娘的声音?她回来了?! “对,是本宫。陈将军,你受苦了。” 一激动,陈将军便手撑着地,要给秦歆行礼。 秦歆想扶他,又怕不小心碰到他的伤口,便只道—— “先不行这些虚礼了。本宫让人送你出去,陛下的人在外接应,会救治你。” “别,别管卑职了。娘娘,宫里太危险了,您,您快走……” 陈将军有气无力地说着。 “知道您和陛下还安全,卑职死也能瞑目了……” 宫中哗变,也有他不够谨慎,着了敌人的道的失职。 他怎么也没想到,禁军中有叛徒—— 和德妃身边的宫女私通,帮助德妃在禁军的饮食中下药。 他和弟兄们失去战斗力,便被囚禁起来。 他不肯归顺,便被德妃派去的死士严刑拷打。 “卑职没护卫好王宫,罪该万死……娘娘别管……卑职了。” “别说这些废话了。”秦歆平静地回着,“本宫就问你,禁军中还有多少人是可信和可用的?那些忠心的禁军被关在哪?有没有机灵假投降的?” 禁军这么多人,江眉絮再疯也不会都杀了。 那江家攻进来也是缺人手。 将统领抓起来,以作威慑,再将硬骨头杀了,其余的关起来或者驯化。 想来江眉絮是这么做的。 陈将军闻言,不敢耽误,立即将他知道的情况都说了。 别的不敢保证,禁军关在哪,还有哪些人是可信的—— 他绝对清楚。 陛下离宫前叮嘱过,遇到不可预测的大事,要先保住兵力。不要一味地没意义地牺牲。 他当时只当陛下随口说笑,谁知,真碰到了这样的“大事”。 当时他被抓,他的兄弟不肯屈从,有的被杀了,每天拖出去几个杀掉…… 他不想他们白白丧命,便和他的副手交代,哪怕忍辱负重,也要装作投诚的样子,静待陛下回京时助陛下一臂之力。 没想到,这一天,终于叫他等到了。 眼眶湿润的陈将军,哪怕没力气,也坚持着将知道的一五一十都告诉秦歆,然后才极度疲惫虚弱地昏过去。 秦歆看了眼带陈将军出来的两人。 “先将他送出去。” 陈将军知道留一手,这便是好机会。她只要知道王宫守备,以及找到可靠可用之人,里应外合的话…… 胜算极大。 两人扶着陈将军站起来,深深地望着秦歆。 “娘娘您小心。” 秦歆点头。 “让陛下,等本宫的好消息。” 她一定让她的男朋友看到,她夺回他们的家和家人,迎他回家的场景。 第160章 选择,做回王玉莹 “咳咳咳——” 作男装打扮的英气女子端着一碗泛着苦味的药,推开石门,来到咳嗽的妇人身旁。 空着的那只手轻轻拍抚妇人的后背。 神情关切忧心。 “太后,要不还是出去找大夫!葛大人还在京中,他是陛下的左膀右臂,去找他让他给您找大夫看病……” 柳明月忍过难捱的不适后,往后靠着石壁,看着眼前模样也略带憔悴的玉妃,摇了摇头。 “不可。” 她声音低哑,眼神倒是平和,语重心长地解释着。 “城中如今大乱,哀家要是出去被江眉絮的人抓住……那会拖累陛下和王后。” 柳明月微微抬手,接过玉妃手中的药碗,眉头都不皱一下地喝完。 辰国的冬天格外冷,这密室里炭火缺乏,玉妃看着眼前病了好几日的太后,眉宇间满是忧愁。 “你父亲怎么样了?有消息了吗?” 太后抬眸,看见玉妃满面愁容,想起她父亲一把岁数,才回京便要为守卫京城而奔波冒险。 不免关切地问候了句。 从柳家开始,阿斐和秦歆那俩孩子承受了这么多磨难,希望这次,老天垂怜,让他们否极泰来。 提及父亲,玉妃,也就是王玉莹面上闪过一丝浓浓的不安。 “臣妾听外头的百姓说,父亲出城……迎战南漠王了。” 也是因此,玉妃拿药回来晚了点。 她很担心父亲。 但她又不能撇下生病的太后不管。 整个京城人心惶惶,乱成一锅粥了。如果没有葛大人和父亲,她们也不能躲避德妃的死士搜捕,躲藏至今。 “他带兵出城迎战了?” 柳明月身体一震,江长庭的大军没有数万也有近一万精锐,京城如今能调的兵不足一万,他若真出去迎战…… 只怕城门难守。 此时最该做的,是等。 等陛下回京,他带的人马和周边的驻军驰援,将叛军两面夹击进行歼灭。 王玉莹哽咽了下,她调整了下激动的心绪。 才低声回着话:“不,父亲他一人应的战。” 在柳明月惊愕的目光下,王玉莹解释,江长庭为逼迫王贞雄开城门,用要进城的百姓做人质威胁,为保护无辜百姓不被屠戮,无奈之下才只身应了江长庭的战。 “这是圈套,江长庭太阴险了!” 柳明月一时激动,咳嗽不止,她扶着自己的胸口,将这口气顺下去后,才脸色凝重地道。 “好孩子,你别管哀家,去劝你父亲回来。京城不能没有王将军,陛下需要他。” 江长庭打的算盘很好。 王将军不应战,他就屠戮百姓,让守城将士心理崩溃;王将军应战了,那便是凶多吉少,若王将军不幸战死,江长庭便达到了他“瓦解京城气势”的目的。 贼人阴险又手段残忍。不管王将军怎么选,都是个艰难的决定。 王玉莹听了,再也没法强装坚强。 她眼眸通红,但她只是跪在柳明月跟前。 “臣妾身为妃嫔,理应保护太后……父亲是武将,保卫君王百姓是他是职责,玉莹没有怨言。” 话是这么说,她母亲病刚好,父亲又凶多吉少,她和太后艰难逃出宫,在太后的指示下来到曾经囚禁过太后的密道中…… 也不知将军府如今的怎么样了。 德妃派人严加巡视,她根本不能也不敢回去。 看王玉莹这深明大义的样子,柳明月叹息了一声。 “陛下与你既无夫妻之实,又无情分,你无须为哀家这半残之身牵挂。你带哀家逃出江眉絮的截杀,险些送了性命,哀家已是感激……” 看着王玉莹的男装,须臾间,柳明月好像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玉莹,哀家现在给你个选择,不论此战是胜是败,你现在告诉哀家,你是想当玉妃,还是想做回王玉莹?” 如果不是深爱着先帝,柳明月想,她绝对不会进宫。 王宫是个巨大的牢笼,她得了先帝全部的爱,也因此招惹柳澄星全部的恨,还被亲大哥利用囚禁。 天家无情,就算有,也无法分给每个人。 江眉絮追杀玉妃,便是因为得不到陛下的爱,便心生报复。 再看王玉莹,大好年华,将门之后,比起在宫里当一朵等人欣赏的花,直到凋零——不如策马驰骋广阔山河。 闻言,王玉莹猛地抬起头。 眼中震撼与晶莹并存。 选择?她有过吗…… 她一点都不想当什么玉妃。 出宫探亲要求恩典,终日都要在华丽的笼子里当一只被剪断翅膀的鸟雀,父亲可以一生戎马做他擅长并忠于之事,她却只能看着王宫高高的墙和日复一日的头顶那一小片天空。 现在,太后娘娘却说,给她一个选择。 她当然是—— “臣妾想做王玉莹,不是谁的妃子,谁的女儿,做不输男子,能舞刀弄枪骑马的王玉莹……” 她朝太后磕头,声音略带哽咽,却坚定。 柳明月眼底流露出欣慰。 就像是看到从前的自己,好似在给那个无法再重来的自己一次重活的机会。 “好,那哀家便将你除名,从此王宫再也没有玉妃,只有对哀家有救命之恩,被哀家收作义女的玉莹郡主,你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哀家也不会置喙你。如何?” 当日,德妃的死士都要抓到柳明月了,是王玉莹单枪匹马地和他们厮杀,救走的她。 如今就当还这孩子的恩情了。 王玉莹震惊地抬起头来。 呆呆地望了眼柳明月。 “太后……” 可是没有这样的先例。 那些御史口诛笔伐之下,陛下未必会为一个没有情分的妃子,下这样的令。 “哀家的懿旨,你接是不接?” 给玉妃郡主之名,是为护她以后不被刁难,同样,也是给她行方便。 这孩子的志气不小,他日,但愿能靠着这郡主身份,路走得不那么坎坷。 “玉莹谢太后恩典!但玉莹不要郡主身份,王玉莹就是王玉莹,民女想要的,会自己去争取。” 闻言,柳明月久久未言。 她伸手,扶起王玉莹,咳了声。 赞许道:“你比哀家有志气。” 然后将她带出宫的佩剑递给她。 “这是先帝送给哀家的宝剑,哀家将它送给你,助你披荆斩棘。孩子,去,去劝你的父亲回城,京城不能失去他这位大将军。” 双手恭敬又郑重地接过宝剑,王玉莹眼里闪烁着惊喜和感动。 终于,终于她自由了吗? 转念,便是忧心父亲孤身应战。 她看着眼前体弱却坚韧的太后娘娘,重重一拜。 “太后,玉莹定会与父亲一起,守卫京城。还请您委屈一时,玉莹出去定会联络葛大人前来救您——” 柳明月看着这曾经囚禁她十来载的“牢狱”,此时却成她暂时的避难所。不禁唏嘘,摇摇头。 “哀家只是身子骨不如从前了,并不是废了。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别管哀家,若是陛下和王后回来,让他们别牵挂哀家,先夺回王宫要紧。” 说着,太后语气严肃几分。 “告诉他,他父王一生兢兢业业,留给他的江山,他不能丢,更不能叫江长庭那样的歹人夺了去!” 第161章 守城,誓死不降 “王将军,英雄老矣啊。” 江长庭看着持剑气喘吁吁,体力不支的王贞雄,不禁笑了。 “不如归顺本王,你是个英雄,本王敬佩,定不会亏待你。” 王贞雄呸了口。 “无耻之徒!不就是车轮战想耗损老夫体力吗!你可真没种,连一对一单挑老夫都不敢,呸!就你这样的龟孙,也敢肖想王位?” 是的,江长庭不愧是伪君子,他连奸雄都称不上—— 先是用百姓做诱饵,引王贞雄下城墙对战,后又派年轻力壮的副将连番上阵。 等到王贞雄没力气了,他才下马,拿了长枪,准备上阵。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后世只会为胜者歌颂,败者就是败者,哪有什么是非功过、正义虚名可留?” 江长庭享受地看着一代英雄此时在他面前狼狈的样子。 他上前一步。 尖锐的枪头指向王贞雄,居高临下地继续劝降。 “王将军,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归降我,或者现在就去见阎王。” 王贞雄闻言,爽朗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呸!你休想!老夫宁死不降!” “好,好!本王敬你是块硬骨头,就让你死个痛快!” 闻言,江长庭恼羞成怒,眼里显露出杀意,这老东西,既然不想归顺,那就只能即刻杀了—— 以儆效尤。 待他将王贞雄杀了,看京城中谁还有胆量反抗他的大军? “将军!大将军!” 听见城墙上小将的呼喊。 江长庭故意在枪要刺入王贞雄眉心前,停下。 他仰头,朝城墙上半个身子都探出来,无比焦急的守城将士高呼道—— “打开城门,你们的王将军和这些无辜百姓就能活。不然,他们都会死在你们眼前,白白为你们的顽固牺牲!” 王贞雄听了,伸手便握住了江长庭的长枪,往前冲。 同时声嘶力竭地对身后城墙上在看的将士道。 “众将士,誓死守卫城门,就算我们全部阵亡,也绝对不能向叛军打开城门投降!” “不知死活的东西!” 被王贞雄骤然起身反抗的动作惊了下,江长庭险些被撞倒,见对方负隅顽抗,他顿时恼怒。 脚用力一蹬地,稳住重心后,手用力往前一挥枪,枪身磨损得王贞雄的手掌血肉模糊。 王贞雄额角豆子般大的汗滑落,他咬紧腮帮子,一边握住江长庭的枪,一边逼近。 长枪戳穿肩胛,王贞雄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奋力一剑刺过去。 江长庭下意识往后躲,却因为王贞雄钳制住了他的枪,而无法避开。 胸口被划了一剑,江长庭想都不想,便松手丢了长枪,这才捂着伤处,往后疾步退。 看着胸口的伤,再看面前将长枪砍断的王贞雄,江长庭眼里的狠意犹如实质。 “将他五马分尸!” 王贞雄一人一剑同围攻上来的叛军厮杀。 城墙上,小将双目赤红。 “将军……” “驾!驾!” 与此同时,王玉莹策马在京城主街道上飞驰。 寒风凛冽,吹得她鼻子耳朵通红,但她却越来越快。 “闪开!” 京城如今没有百姓出来营生了,有的是分不清敌我的巡逻兵。 她挥着马鞭,将企图暗算她的死士一鞭挥开。 然后驭马娴熟地跃起,从一辆板车上飞跃而过,再落地,她继续驱马快奔。 ——父亲,等等我。 王玉莹冲到城门前,城门前,死了无数人。 有誓死守城的将士的,也有要开城门迎叛军进来的朝中叛徒和江家部下的。 尸体堆在那,像个小山包,遍地血流成泊,又因为天寒地冻,结成猩红的冰霜。 “来者何人!” 王贞雄手下的副将,刚要拦人,便看到英气少年单枪匹马地冲来,待近了,急忙收回手中的剑。 “大小姐!” 副将认出了王玉莹。 惊喜之后,却是惶恐。 “大小姐这里太危险了,您快回去!” 如今大小姐是宫里的娘娘了,还是这次叛军首领之女的心腹大患,全程都有搜捕大小姐的死士。 副将忙劝王玉莹离开。 但王玉莹只是下马,然后急匆匆往城墙上走。 “我爹呢!” “大将军他……” 副将脸上还有冻伤和血迹,每个人都很疲惫地应对时不时来袭击一番的叛徒,但他们依旧坚守在此。 听到副将支支吾吾的声音,王玉莹咬了咬唇,径自往上。 握着宝剑,快速来到城墙上方。 待看到下方被团团包围浑身是伤的王贞雄时,眼眶湿润。 王玉莹手握成拳,死死地抵着冰冷的墙。 “江老贼!” 她高声朝下方坐看王贞雄孤狼垂死抵抗的江长庭,嗓音带着无尽的恨与冷然。 江长庭半眯眸子往上看。 “你若杀了我父亲,我身为他的女儿,绝不会为杀夫仇人开城门!我会带着将士,守卫城门到你死时! 你若杀了他,只会叫你的部下看到你的残暴和言而无信!谁会追随一个不讲信用没有情义的主子? 我父亲若是死在你手上,整个京城都会被点燃对你的怒恨,你最好想清楚!” 王贞雄听到女儿的声音,不禁动作一顿,然后就被人砍了后背一刀。 他踉踉跄跄的,哪怕身上都是伤,地面都是血,也没倒下。 就连原本围攻他的叛军将士,都有些……不忍。 江长庭见他们有的人动作明显犹豫,再看城墙上方的王玉莹。 顿时咬着牙槽。 “黄口小儿,休要出言蛊惑!你若不开城门,你的父亲便会死在你眼前,你便是不孝之辈!玉妃,打开城门,跟着暴君朝不保夕,何不归顺我南漠大军……” 王玉莹吸了吸鼻子,看到底下快要倒下的父亲,她强忍泪意。 “我辰国子民,绝不向反贼屈服!不忠不臣不仁不义之辈没脸提孝道!” “好,好女儿!”王贞雄仰头,开怀地笑了两声。 “为父没白教你,有你这般深明大义的孩子,为父,死又何惧!” “杀了他!” 江长庭催促着,见将士们迟疑,便怒斥。 “本王命令你们杀了他,你们听不到吗?!” 王玉莹闭了闭眼,下唇已经被她咬出血来。 “大小姐,大将军会没命的……要不开……” “不能开。”王玉莹声音哽咽,却坚决地道,“谁都不能给叛军开城门!” 底下,王贞雄实在是撑不住了,他杵着剑,依旧不愿在叛军面前倒下。 他咧着嘴,血水从唇边溢出。 静待死亡的到来。 一名将士忍了忍心,闭上眼,手中的刀往前…… “咻——”的一声,此时一支箭破云追日一般从远处射来。 而后,所有人都听到了铁蹄踏山河般的动静。 “江长庭,就凭你,也配篡位?” 第162章 对阵,顾斐有千军万马? “是,是陛下!” 城墙上,年轻的小将眼神极好,眺望到站在战车前,手持弯弓的男人,不禁拍打着城墙,喜极而泣地喊着。 “陛下带着军队来灭反贼了!” 王玉莹也是一惊,她是不喜欢顾斐,甚至在后宫的那两年恨不得新君早点暴毙让她守寡。但此时,她第一次这么感谢他还活着。 他活着回来夺回王城了! 太后娘娘,陛下他回了,父亲,对,父亲—— “陛下!” 王贞雄将要闭上赴死的眼眸立即睁开,他老泪纵横,视线模糊地望着前方一箭射到江长庭脚下的玄衣男人。 不禁哽咽了。 “老臣!终于等到您回京了!” 他反手一剑,便将要杀他的那个叛军将士杀了。 然后残血也被点燃了斗志一般,硬是强拼着脱身出了包围圈。 当然,也有这些叛军听到铁骑声,以及独属于暴君那横行天下的冷冽发言后害怕,失去战力的缘故。 “你居然还活着!” 江长庭显然没那么多时间也没人向他通报边关的消息。 他在一月前便点兵准备挥兵京城,在知道周太守当真卷赈灾银逃跑后,他便知道,时机到了。 暗中一批批调动人马,还杀了京城派来的巡边使,集结人马后,又以水悦城为名,出师造反。 按照他的计划,如果顾斐没死在立山城,他派长子江远行“骚扰”玉国边关,也会挑起两国摩擦,届时他便是天命所为的正义之师。 推翻顾斐易如反掌。 但此时—— 顾斐非但没死,还能带着这么多兵及时赶回来? 不不不,京城送来的密信分明说…… 顾斐没有带铁骑,怎么会有铁骑…… 等等。 倏然,江长庭琢磨过来似的,看向王贞雄。 王贞雄背靠城门,暂作休息。被江长庭质疑以及恼恨的眼神盯上,他高兴地笑了。 是啊,他只是老了,而不是动不了脑子了。 年前陛下便让他秘密将城防营里的好手,以外派练兵为由,带出去。 每天少点人,根本不会引起谁的怀疑。 当时不懂军营兵法的假太后,有那脑子却因为身体拖累的宁国公,都没发现。 加上刑部这边还有葛维历帮忙遮掩…… 这铁骑便是他们留在京城外,一支神兵。 一支按照陛下独特却效果显着的训练法子,秘密特训过的铁骑。 不管是战力、兵器,还是马,都是最好的。 这支,才是真正的以一敌十,甚至几十的神兵。 陛下说,辰国要强盛,首先要加强的是兵力,待兵力强盛内部安定时,便向外发展商业。 王贞雄听不懂,但在水悦城时,他和葛维历跟在陛下身后,偶尔听到陛下谈这些“生意经”,他第一次知道,“士农工商”原来可以不分高低,于社稷都是珍贵的。 此时,看着陛下带着铁骑而来,王贞雄抹去唇边的血水。 “未见铁骑踏碎叛军的头颅,老夫岂能瞑目!” 王玉莹安顿城墙上的将士,让他们擂鼓助威,顺道也向城内报喜和示警。 “去,叫个军医上来!” 她又推了一把旁边因为大军赶来,哭得像个泪人的副将,有些不耐地道。 随即,王玉莹好奇却又冷静地命人将之前送王贞雄下城墙的轮子与绳索共同运作的“木梯”往下,对城门前的父亲道—— “父亲,你先上来!” 王贞雄却不愿,他想看到盛况。 “为父……” “墙上视野更好!您别倔!” “……” 被口中的血水呛了下,王贞雄手脚并用,悻悻爬上了木梯中。 摇着手柄,轮子上的绳子飞快回到轮子上,木梯便也往上升起。 江长庭此时根本没心思管王贞雄,倒是有将士看到了,却见他们的王爷正转身同正面相迎的辰王对峙。 趁乱,王玉莹紧张着伸手将王贞雄拉到安全处。 待王贞雄虚弱地坐在地上时,王玉莹的眼泪才敢掉落。 “父亲……” “快,快扶为父起来观战!” 但王贞雄吐出一口影响说话的血沫,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手抓着落泪的女儿,压根顾不上安慰她,只催促她,道。 “您先治伤!” 王玉莹又气又想笑,但看着被血水浸透的王贞雄,她却压根笑不出来。 军医蹒跚着跑过来。 “先……观战!” 王贞雄却怕自己撑不到看到陛下凯旋的场面,便坚持道。 知道他倔,王玉莹无奈,便颤声让人搬来椅子。 “那您坐着观战,军医在一侧为您治伤,不耽误的。” 她抹了下眼泪,声音破碎。 “母亲,她还在等您。” 轻声的一句话,叫原本倔强的王贞雄愣怔了片刻,便乖乖听她的安排了。 城墙下,战斗还未打响—— 却已经很响了。 不绝的马蹄声,叫江长庭的眼皮子直跳。 但天气不好,顾斐身后有雾,辨不清,只听这声音,千军万马奔腾而来…… 他到底还有多少人马?! 怎么快半个时辰了,这声势都没完的! 顾斐身后数丈,一队人正在用顾斐教他们制的“干冰”,制造烟雾,忙得烟熏火燎似的。 而他们身后,一千来人,一直带着马儿往前、往后来回“踱步”。 铁蹄在地上发出的声音,地动山摇般地往前传送着。 别说敌人了,就是他们自己都迷糊—— 我们仿佛真的是以一抵百的神兵了。 从声音上来算的话。 顾斐稳坐在前。 他看着眼前神色越来越难看的江长庭,不禁笑了笑。 抬手,轻压两指。 便有手下将一断臂男人扔出去。 丢在两军对垒的阵前。 “父王救我啊!父王——” 一路上断臂没被好好治疗,险些死掉时,又被顾斐命人草率救回半条命的江远州,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面前江家的大军哭嚎。 他扯着脖子高喊道。 “父王救孩儿啊!辰王是个怪物啊!他会未卜先知,知道了我们所有的计划,立山城,没能困住他,呜,您的帮手也没能杀掉他……” 江远州知道自己的父王是个多狠心的人,所以他在没听到回应后,忙喊破喉咙地道—— “父王,大哥估计已经没了,您可就剩下孩儿一个儿子了啊,您一定要救孩儿啊!您不能绝后啊!” 他这番丑态,叫顾斐身后的将士笑出声。 无情嘲笑着这对反贼父子。 江长庭的脸色极其难看。 他咬着牙,眼前阵阵发黑,但耳边那始终不停歇的马蹄声,叫他心口都跟着震荡难受。 “闭嘴!” 他驱马往前,再往前,但只敢在靠中间的安全区域停下。 没想到计划都落空不说,最有出息的长子还…… 现在就剩下这个不成器的蠢东西。 还当众丢他的脸,要不是……真恨不得—— 此时,顾斐笑着说了一句叫江长庭险些坠马的话。 “江长庭,你可要想清楚了,你前些年被马伤着命根子,此后都没有子嗣,江远行已死,江远州就是你的独苗苗了。” 见江长庭眼睛快速眨动,顾斐唇角一勾—— “你半截入土的年纪,无后也要称王?你身后的将士,能服?” 第163章 士气,天快亮了 顾斐最后那句落下,不知是不是江长庭自己耳鸣还是被戳中最隐秘的“要害”,只觉得久久在周遭回响。 他眼前一黑,险些摔下马背,但他咬着牙强撑,握住缰绳,目恣欲裂。 “顾、斐!你简直——满口胡言!” 周遭窃窃私语的声音响起,江长庭觉得身边有人在议论他不能有后…… 他身体微僵,拔出马背上的刀鞘中的刀,便砍了旁边一个疑似嘴巴在动的将士。 血溅时,旁边的人都慌了。 辰王还没平乱,王爷便先杀自己人?! “休听他胡言!本王仍值壮年,岂会无后?江远州,你身为本王之子,却在这配合暴君扰乱军心,来人——本王要大义灭亲,杀了他!” 没想到次子这般软骨头,竟将如此辛密告诉给了顾斐。 就算他日没有子嗣继承王位,江长庭想,他也不能留着这样的废物。 忍痛,江长庭下了令。 听到这命令的叛军,不禁心底发怵。 王爷狠起来……竟连亲生儿子都忍心杀。 且不论辰王的话是否为真,光这点,就够令将士们唏嘘的。 加上刚刚恼羞成怒之下便斩杀自己人…… 再看对面君王率领的虎狼之师,这群人,士气无形中便被击溃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完全是因为,已经到这地步了,没有退路。 “孤以天子之名向你们承诺,放下兵器投降者,不杀!力争反抗者,格杀勿论!” 顾斐像是知道这些沉默片刻的将士们心中所想,立即开口道。 天子金口玉言,一言九鼎,怎么都比江长庭这前面说着和王将军决斗,后面就食言的可信。 不少将士们手中的兵器,拿不住了。 他们也不想的,是王爷说,暴君不仁,豢养贪官污吏,迫害百姓…… 他们是讨伐暴君的正义之师,至少,抵达城门前,他们都这么认为的。 结果,却和他们想象得不一样。 京城将士誓死也不愿开城门,那位葛大人带着人奔走相告,说帝后亲临疫区救助百姓,王将军为救人质,只身冒死下城墙…… 一件件事累积,便足够击垮他们对江长庭的信任。 他们也意识到,他们真的是叛军。 被千夫所指万人唾弃的反贼…… “不打了,我不打了,我要回立山城……我要回家……” “我也不打了,我食的是朝廷军饷,我怎么能做反贼!” 不少人丢了兵器。 一传十,十传百的,眼见军心涣散要崩盘,江长庭急躁地驱马打转。 “你们想清楚了,既反,便没回头路可走了!跟着本王,赢了是功臣,输了是阶下囚,但此时不战而降,死路一条!” 这番话还是有作用的,又有人握紧了兵器,准备战斗。 不能拖了! 江长庭骤然意识到眼前这位君王,不再是他当年述职回京面见时那般只有铁血手腕而无心机的黄毛小儿了。 他成长为这般会煽动人心,知晓战术的帝王。 为今之计,只能速战速决了。 “将士们,给我杀!” 他举刀,往前,命令大军开战。 顾斐眯眼,看着地上哭嚎的江远州。 “孤说了,你拿这个保命,没用。你爹,不管你死活啊。” 他慢悠悠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抬手,面前一队步兵,盾牌立起,另一队先锋兵冲向前,随时准备迎战。 江远州听了,止住哭声,忙睁开泪眼,恨恨地望向江长庭的方向。 “好你个江长庭,你断子绝孙!” 意识到这话也诅咒了自己,忙又改口—— “我诅咒你必遭天谴!陛下,陛下啊,臣也是被他逼的啊,臣愿意投降,求陛下别杀臣……” 顾斐看了眼那边已经拿起弓箭准备射箭的江长庭,淡定地捏了捏手腕。 “好啊。孤说了,放下兵器投降者,不杀。” 他高声,像是对着对面依旧想战的叛军说的一样。 “好,好,臣投降,臣——额……” 江长庭看着往顾斐方向爬,宛如走狗一样的次子,手不再抖了,咬着腮帮子,箭矢便飞射而出。 直中江远州的后背。 江远州微微扬起头,错愕地回了下头。 不解又怨恨地看了江长庭最后一眼,倒下了。 “全军听令,给我杀!取下暴君首级者,赏黄金万两!” 将拖后腿的次子就地射杀后,江长庭全力喊着,下令。 “将士们,杀反贼,擒江长庭者——” 顾斐想了下,万两黄金有点多了,他要养国养兵还要养老婆,不一定拿得出来。 便义正辞严地补充道。 “史书留名,万古流传!” 八个字,“千军万马”兴奋地冲上前杀敌。 而顾斐默默松口气。 古人,还是重名节的多啊。 就这寥寥几字,这么有用。 他和秦歆的格局,还是有进步空间。 城墙上。 “好!” 王贞雄激动得险些双手要去扒城墙,吓得王玉莹脸都白了。 忙将他往后拽了拽。 军医在给王贞雄包扎伤处,见状,也是有些无奈。 但鼓舞士气,振奋人心也是好事,将军的脉搏都像是要起死回生似的。 此时的城中。 人们也在守城将士敲锣打鼓沿街通知下,知道陛下回京了,还带着铁骑来灭反贼了。 小将被死士一枚暗器打中胸口,倒地,他忍着剧痛,敲了锣。 “陛、下……率……雄狮回……京……南漠王……必败……” 然后中毒身亡。 而躲在屋中窥探的百姓见这小将临死前都不忘将这好消息告知,不禁含着热泪。 鼓足勇气,自发地高喊。 “陛下率雄狮回京,南漠王必败!” 死士本是抓王玉莹的,却没想到碰到这一场面,人数太多,他们一时不知该从谁开始杀。 最后,选择先回宫。 “咳,咳咳,你们这帮阴沟里的臭老鼠——死期到了。” 转身却被身着官府统一服装的官兵拦住了去路。 葛维历伤势未愈,此时双眼却炯亮,他在城中抓捕死士和乱党。 终于能赶到城门前,加入护卫城门的队伍中。 陛下援军已至,他要做的便是替陛下将京城守卫好。 这些死士若是进宫了,不知宫中的德妃还要掀起什么风浪来,为了不知藏身何处的太后和玉妃,他也要就地捕杀他们。 京城路上满是灯火,百姓们也纷纷点起了灯—— 辰国的天,快亮了。 此时的王宫中。 秦歆估算好了时辰,便带着穗狩,往德妃寝宫去了。 刚出门,就看到侍卫背着一个辨不清是谁的女子,往寿康宫内走,秦歆走近,便见女子浑身被拷打过,伤痕斑驳,头垂着。 小心翼翼地扶着对方的下巴,往上,看到熟悉却惨白的脸,秦歆瞳孔一缩,呼吸都提了提。 “欢儿?!她怎么样了……” 第164章 配合,背后捅一刀 “还活着。” 怕秦歆担心,侍卫忙小声回着。 而痛得已经没力气睁眼的欢儿,艰难地动了动唇。 她十根手指无力地垂着,青紫不说,还在滴血…… 秦歆咬着唇,眼圈立即泛红。 该死的江眉絮,等抓住了,一定要先给她一顿毒打! “娘娘……是您……吗?” 欢儿的声音细弱,像只伤重的小猫。 听得秦歆心里揪着疼。 “是我,本宫回来了。欢儿别怕,你安全了。” 真的吗…… 欢儿扯了扯唇角,开心地笑了下。 “真、好。旺财……在,在凤栖宫……后院那个……小地窖……” 艰难地将这句带给秦歆,欢儿便重新垂下脑袋。 “欢儿!” “娘娘别慌,痛晕过去的。” 秦歆眉心拧起,对背着欢儿的侍卫吩咐着。 “将她送出去,立即救治,本宫要她好好的,听到了吗?” 轻轻摸了摸欢儿的湿发,秦歆轻声道。 “睡一觉,很快,就没事了。” 德妃寝宫。 此时,江眉絮已然熟睡。 “娘娘今日怎么睡得这般沉……” “嘘,别吵醒娘娘,不然咱们都要遭罪。” 两名嬷嬷小声地交谈过后,便小心翼翼地退到两侧守着了。 秦歆朝穗狩打了个手势,穗狩便抛出石子,投掷别处,引开侍卫,然后又自己假装鬼鬼祟祟地闪过。 死士见到身影,立时低声道—— “追!” 但仍有死士在严防死守着德妃的寝殿。 秦歆也不慌,她等的人应该很快就来了。 “抓刺客,抓刺客啊!” 不多时,秦歆听到禁军副首领在喊抓刺客。 门口的护卫便又少了两个。 “保护娘娘!” 秦歆便从侧边缓缓靠近,跟着急匆匆往里进的死士,从正门大摇大摆地就进了。 她现在穿的是宫女的衣服,又低着头情真意切地喊着“保护娘娘”,乱中,一时间死士还没发现她不对。 “站住。” 殿内的小太监,尖着嗓音叫住了往里窜的秦歆。 “你是哪个宫的?抬起头来!” 秦歆看着近在咫尺的屏风,立时身形一闪,便越过这小太监,来到他身后,一脚将他踹到那两名死士中间,挡住他们脚步片刻。 而这片刻的时间,她又转身撒了一把药粉。 “穿肠粉!” 小太监吓得立马护着自己的头。 两名死士被唬了下,但他们顿了一息,便冷笑道。 “糊弄人的雕虫小技。” 秦歆一手掩着口鼻,一边往后走,一边警惕四周,意味不明地说道—— “是吗?刚刚的确是糊弄,现在嘛,你们走几步试试?” 两名死士往前一步,下一瞬便原地晕倒。 秦歆摇摇头:要是他俩不说话还好,这一说话,她撒的超大剂量蒙汗药可不就生效了? “快来人啊,是,是王后,王后杀进宫来了!快保护德妃娘娘!” 小太监抱着头往外跑,总算是想起来刚刚女子一抬头时的模样为什么眼熟了—— 不正是王后娘娘吗! 她居然敢一个人杀进来? 秦歆转身就往屏风后冲。 但两名藏在房梁上的死士此时跃下。 挥剑便朝秦歆攻来。 “不好意思,陪你们过招的人,是我。” 这时,负责引开人的穗狩,将人带到禁军的埋伏区后,又赶了回来。 他微喘了口气,圆脸展露笑颜,瞧着敦厚可爱—— 如果不是一边笑一边抄起双刀刷刷刷便猛打两人的话。 穗狩将一身的劲都等在这时候使了。 为此,他来之前还去御膳房顺走了俩鸡腿。 嗯,麻辣口味的,御厨的心还是忠于陛下和娘娘的! 穗狩将两名死士打得没法脱身。 而秦歆已经掀开幔帐,来到床边。 却看到床上躺着的是被堵住嘴,捆着的双儿。 双儿朝她摇头,倏然眼里满是惊恐,用力地挣扎着,发出“嗯嗯嗯”的声音。 似在警示。 秦歆感觉身后一凉,她凭借本能地一弯腰,同时护住床上的双儿,抱着她在床上滚了一圈,滚到床里侧。 她手握匕首,就见床边立着赤脚偷袭不成的江眉絮。 江眉絮身着深紫薄纱寝衣,手里还拿着一把剑,剑没砍到秦歆,落在床沿,她用力拔,才拔出。 床沿一道剑痕。 江眉絮呼吸急促,望着将双儿护在身后的秦歆。 唇角勾了勾。 “来得正好,自投罗网了。” 秦歆暂时不管江眉絮怎么没中药,她快速替双儿解了绳子和口中的绢布。 “一会躲起来,知道吗?” 看着双儿红肿的脸颊,秦歆咬了咬唇,然后便要起身同江眉絮正面交锋。 下一瞬,她却背脊一僵,回头,僵硬地望着双儿。 双儿眼泪汪汪地摇着头。她双手颤抖着,将染血的匕首丢掉。 “对不起娘娘,娘娘……” “你这奴婢贪生怕死得很,早就归顺于我了。” 江眉絮望着脸色发白,虚弱靠着墙的秦歆,笑容得意。 提着剑,踩着床,便要去拖秦歆出来。 刚凑近,电光火石间—— 虚弱得快要闭上眼的秦歆,顷刻间便一个鲤鱼打挺,一脚踢飞江眉絮手中的剑,同时手中的匕首一挥,便横在江眉絮纤细的脖子上。 秦歆单手将江眉絮挟持在怀,另一只手两指用力一振,便将江眉絮另一只藏了簪子的手击得手腕发麻,松了手,簪子掉落。 “啊……” 江眉絮痛呼了一声,面露出几分紧张,以及不可置信的恼恨。 “双儿你敢戏弄本宫!” 双儿丢掉手中的匕首,她压根就没捅秦歆,相反,还将她自己的手掌划破,用那血来迷惑江眉絮。 此时看到江眉絮被擒获,双儿霜白的小脸上终于露出这些天来第一个笑容。 “我的主子是王后娘娘,一直都只会是她一个人。” 时间倒退回两个时辰前。 江眉絮不想喝汤,双儿猜到汤中是让人昏睡的药,原本想劝江眉絮喝下。 但江眉絮却似是不乐意喝了。 焦急的双儿脑筋一转,便想到她先前和娘娘打配合那么多回的经验…… 便大着胆子,准备冒险一次。 假意投诚,说汤中有药,那送汤的宫女好像是王后。 江眉絮太自大,也太急切于抓住秦歆了,她便威逼利诱双儿,双儿假装害怕投诚。 然后江眉絮想“请君入瓮”,如果一剑偷袭不成,那双儿便可以背后捅秦歆一刀…… 但她怎么都没想到,这个挨个巴掌都要哭哭啼啼的小宫女,竟然会面不改色地划破她自己的手掌,也要将戏替秦歆做足了。 “为什么!她就值得你们这群奴才愚蠢地卖命了?” 江眉絮不服气,被秦歆推着往外走都不忘无能狂怒几句。 待看到地上被穗狩解决掉的死士,她更是恼怒。 她微微斜睨身后的秦歆,还试图叫嚣吓唬秦歆。 “王后,你别得意得太早!我南漠的大军天亮前便会杀进王宫,届时,本宫要将你们通通杀了!” 第165章 爽约?见你如见本宫 秦歆懒得搭理阶下囚的怒吼,只推着江眉絮绕过屏风,继续往外走。 “老实点!” 她手里的匕首已经划得江眉絮脖子一道血痕,但显然,没打算减轻力道。 都是江眉絮应得的。 江眉絮眉心紧蹙,只能配合,不敢有什么动作,唯恐动作间就被抹了脖子。 这时,一队禁军整装戴甲地冲进来。 “保护娘娘!” 见到为首的副将时,江眉絮眼底狂喜,立即大喊—— “来得正好!快,擒住她!” 却不料,禁军齐齐出剑,却是将殿内德妃的宫人尽数拿下。 在江眉絮张嘴错愕的神态下,禁军副将恭敬地朝秦歆拱手。 “末将来迟,请王后娘娘恕罪!” 是了,他们是来保护娘娘的,却不是德妃娘娘,而是—— 王后娘娘啊。 秦歆小嘴一扬,都没空欣赏江眉絮此时宕机一般的表情。 只是略一颔首。 “辛苦了,张副将,速速清理宫中江家余孽,反抗者杀无赦。打开宫门,等待陛下的人马进宫。” “是!” 听到这有条不紊的命令,张副将内心激动,面上也满是喜色。 终于,终于等到陛下和娘娘回来诛反贼了! 不枉费他们这些禁军忍辱做“叛徒”,背负骂名替贼人做事。 “秦歆你,你们!” 江眉絮此时焉有不明白的? 合着一开始这群人都是装投降的! 真是会演啊,还先受了刑,险些送了命才肯归顺,这些时日也没见他们有二心之举—— 原来,不过是为了等他们的主子回来,才一直蛰伏做戏! “真是一帮听话的狗奴才!” “你都不配做狗奴才,嗤。” 张副将早就看这趾高气扬,自命不凡的德妃不爽了,现在看到这逆贼被抓,真是大快人心! 所以想都不想,便反口骂了回去。 江眉絮气得快炸毛了。 秦歆想,反派真经不起气啊,这就快炸了? “别得意得太早,就算你们抓了我,我父王也会杀入王宫,这天下终归会是我们江家的!” “做梦比较快。” 将江眉絮押着走到殿外石阶上。一直不搭理她的秦歆冷不丁地接了一句。 站在石阶上,秦歆远眺,只见天际鱼肚白,第一缕光,似要来了。 “全宫传令下去,罪妃江眉絮已被本宫擒获,王宫安全了。忠心者有赏,无奈者从轻发落,为虎作伥者绝不姑息!” “是!” 秦歆一呼百应,底下的禁军便纷纷自觉分组去通传王后的命令。 江眉絮白着脸:“她是玉国人!你们为何要听她的!万一她也想谋反呢!” 张副将不屑地剜了这还不服气的女人一眼。 “你也知道王后是玉国人,她嫁到辰国来,守卫辰国;而你,生长在辰国,享尽荣华富贵,却恩将仇报,要做反贼!” “你懂什么……” “好了,你的反贼发言,留着陛下进宫问罪时,再陈述。” 秦歆嫌江眉絮吵,两指用力一点,点了江眉絮的哑穴。 然后示意穗狩将人绑起来,看好了。 “张副将,你派人随我,去迎接陛下。” 秦歆心里补充道:我要悄悄站在那里,宣告我比他快! 她骄傲地扬了扬起下巴。 忽然想起什么—— “张副将,你先带人过去,本宫还有一件事。” 话音落,她就急匆匆带着人往凤栖宫跑。 凤栖宫中。 秦歆带着禁军所到之处,不是交手声,便是跪拜求饶声。 秦歆这张脸…… 虽然半边脸抹了灰,但这眼神这气势,以及这走路姿势—— 完全不装了,就是他们凤栖宫主人没跑了! “娘娘回来了!是娘娘回宫了!” “我们得救了,得救了,太好了!” “参见娘娘,王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秦歆来不及一一表达她的关怀,只能丢下一句极具安全感的话—— “大家该看伤的看伤,该休息的休息,本宫回了,你们不用再怕。” 话音落下,人也就跑后院去了。 后院地窖。 秦歆和侍卫联手将地窖上方的大石头挪开,再将底下被沙土掩盖的木板揭开。 是了,秦歆紧急赶来,没别的目的,就是要救她的爱宠,旺财。 在顾狗面前耀武扬威固然很爽,但她家旺财的狗命更重要啊! 这地窖是之前秦歆来了后,嘴馋说要酿点果子酒,才命穗狩他们几个找工匠造的,因为那会宫人未定,所以只有秦歆、双欢俩丫头以及穗狩知道。 顾斐她都忘了说——因为酒还没酿成。 没想到欢儿那丫头紧急之下,还机智地将旺财藏进去了。 当木板揭开的瞬间,秦歆听到底下狗狗巨大委屈的呜咽声传来。 随即,被扑倒在地。 秦歆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被旺财身上的狗味冲到了。 “旺财别舔!别舔!你臭死了!” “汪!汪汪!汪!呜~” 旺财化身嘤嘤怪,一边“汪汪汪”地叫着,一边不住舔着主人的脸蛋。 委屈巴巴地用爪子揪着秦歆的衣襟。 于是,秦歆忍住狗味,却无语地发现,她前襟都是黑乎乎的爪子印。 她额角青筋暴了暴,对旺财的同情和想念,不足以盖过此时的怒火—— “起开!” 抬手就……轻轻地给了旺财脑袋一巴掌。 哪怕轻得很,被关在地窖里好几天,就靠那点骨头果腹的旺财也还是委屈兮兮。 它从秦歆身上起开,坐在她身旁的地上,两只耳朵耷拉下来。 大眼汪汪,可怜兮兮。 原本只是草率但还算爱干净的狗,现在好了,有种埋汰又可怜的流浪感了。 秦歆叹了口气,伸手,旺财立即眼睛一亮,要撒娇,却见主人像是想起它臭似的,又收回了手。 “呜~呜~” “行了行了,知道你受苦了。” 秦歆轻轻拍了拍它的脖子,然后喊了名宫人,将旺财牵去吃一顿好的—— “一定一定要给它洗干净了。” 还不忘再三叮嘱,将旺财洗干净。 宫人牵着死活不肯离开秦歆的黏人狗,不禁用“狗祖宗哟,跟奴才走,给您加骨头汤和肉”来哄了。 而旺财—— 刚还哪怕饿死也不想和主人分开的忠犬,听到“骨头汤”时,它的耳朵就支棱起来了,都不等那个“肉”字落地,它便丢头,将地上的牵引绳咬在嘴里,主动跟着小太监屁股后面跑了。 秦歆:“……” 真是好现实的一条狗啊。 拜旺财所赐,已经成功串味了的秦歆,哭笑不得地看了眼自己身上脏兮兮的衣裳,伸手摸了下脸,离鼻子“二里地”的位置嗅了下,险些吐了。 忙快步往凤栖宫跑。 “来人,来个人,本宫要沐浴!” 穗狩刚进凤栖宫,就听到自家娘娘这一声高喊,忙规矩地站在原地不往里走了。 但他—— “娘娘,您忘了和陛下的约定了?您不去接陛下进宫吗……” 秦歆已经忍不住在里面的浴室脱下脏外衣了。 闻言,也没停顿脱衣服的动作。 “你替本宫去,就说见你如见本宫,仍算本宫快他一步!” 至于她……她可以没有偶像包袱,但不能有“流浪汉限定皮肤”。 第166章 天亮,顾斐的守护 顾斐率领的大军,势如破竹。 将江长庭的叛军打得节节后退—— 好,一节也就一小步,毕竟再往后退,也没路了。 都得贴墙自我了断的节奏。 顾斐完全不带喘气的,当然,他就是想江长庭毫无喘息之机。 “擒江长庭!”顾斐扬声,面容杀伐冷戾,“生死不论!” 对攻打到京城门前的叛军首领,无须活捉,必要时就地杀了才能杜绝后患。 对眼下来说,如果江长庭被就地正法,那叛军无首,一盘散沙也就好对付了。 得令后,铁骑往前冲得更欢了。 杀江长庭,立军功!流芳百世! 江长庭发现,铁骑只要近了他的身,便宛如杀红眼一般,不要命地那种打法。 逐渐的,他身边的亲信一个个倒下,卫兵也颓力不恋战了。 士气大跌! 他咬着牙,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只能,铤而走险了! 想着,他拍着马背而起,提刀飞身一跃,落下,砍杀了几名铁骑后,踩着步兵的盾牌跃起,再往前俯冲。 “啊——” 举刀便朝顾斐的方向砍下。 都想着擒贼先擒王和速战速决。 很好。 顾斐淡定地站在那不动,手却不动声色地抬了抬。 江长庭身上的伤又添了几处,他面颊血染,跃到顾斐战车上,喘气如牛地再次举刀。 “咻——” 极轻的一道破空声响起,顾斐抬起的手腕上,绑了袖箭,也亏他镇定冷静,居然等人举刀确定不会躲闪时,才发射袖箭。 短箭直中江长庭的心脏,他低头望着没入心口的箭,身体重重落地,刀也脱了手。 他靠着战车的车壁,不敢置信地抬起瞪着的双眼。 “你……不,不可能……” 他一代枭雄,怎会输给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皇帝呢? 顾斐金尊玉贵的,怎么可能赢过他! 江长庭不甘,怨怼。 顾斐看了眼靠着车壁,还想强撑着站起来的江长庭。 狭长的眸子,此时才正眼瞧了这人一眼。 “你若当缩头乌龟,孤还觉着可惜了。” 顾斐不拿刀剑,弓箭都扔一旁,看似专心指挥作战—— 实则以身为诱饵,想钓狗急跳墙的江长庭上钩。 江长庭也还有点胆量,怕被铁骑杀了,便想着鱼死网破,拉着他垫背。 “你太自大,轻敌了。” 看着眼神涣散,呼吸微弱下去,却仍瞪着眼不甘地捂着心口,想要挣扎的江长庭,顾斐轻描淡写地评价了这么一句。 因为自大,所以凌驾别人的生死;因为轻敌,便觉得辰王必是个空壳子。 “将反贼江长庭悬墙示众。” 顾斐一声令下,便有人将确定咽气的江长庭的尸体扛走,送去悬城墙示众。 “尔等还不降吗?” 视线扫过对面还不知怎么发生的这一幕的叛军,顾斐冷声质问。 “哐当——”、“哐当”,一声一声后,便是更多人丢下兵器,跪拜,放弃抵抗,听候发落了。 “所有人,随孤回京,清除逆党,夺回王宫!” 顾斐拿起一旁的“辰”字旗,挥了挥,高声呼道。 “快,快让他们开城门!” 王贞雄在城墙上看得热泪盈眶,险些厥过去,但他坚持着那口气,直到顾斐摇旗那刻,他才激动地对王玉莹说着,随即…… 放心地闭上眼睛。 “父亲!” “大将军!” 城墙上一阵手忙脚乱。但好在不用王玉莹吩咐,城内的葛维历已经在听到大获全胜的欢呼声后,高兴地一边咳嗽一边催促底下人将城门打开了。 于是大军,便看到,城门打开,为首的刑部尚书眼眶含泪,嘴角却大大地咧着。 看起来又面善又……傻的。 顾斐的车辇到时,葛维历哭腔难掩地向他叩首。 “臣辜负陛下一番信任,没能阻止叛乱。多谢陛下出现,救辰国于水火!” 他身后,那些守城数日的将士也跟着跪拜。 没有陛下,他们或许都得死在城墙下。 “陛下回了!是陛下来救京城了!” “陛下救大家来了!”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刚亮起,但昨晚注定是全京城都无法入眠的一夜,百姓们从家中出来,来到血染的街道两侧。 跪拜相迎辰王回京。 他们真切地跪拜和感激。 这几日,巡逻的死士和叛党,不分青红皂白,宁可错杀也不放过地乱抓人、杀人。 百姓苦不堪言。 现在好了,辰国的天又亮了,他们的王归来了! 天不仅亮了,也晴了。 当寒冬上空第一缕阳光照耀大地,顾斐坐着车辇往前,光洒在他身上,如圣光降临。 百姓们呼着什么,高兴地奔走相告,庆贺。 此时,顾斐看着这些放松的笑脸,更加明白了身居此位,他想守护的是什么。 是人们发自内心的笑,是脚下寸寸土地不被侵犯。 只要他在这里一日,他便会学着,怎么去当一个合格的君王。 葛维历跟着顾斐的队伍,见他身体还没恢复,顾斐便弯身,伸手想拉他一块坐车。 葛维历惊得一个踉跄,忙摆手。 “使不得使不得!” 陛下看重是一码事,臣子的分寸又是一码事。 见状,顾斐也不勉强。 便只道:“辛苦了,葛大人。孤知道,没有你和王将军等,京城守不住这么久。” 他语气平静,却很是郑重。 葛维历摇头,他要是早点发现敌人的奸计,就不会…… “无须自责。” 顾斐看穿他的神情。 然后又道。 “劳烦你将太后找回,同王将军的副将一同收押叛军。” 他须先进宫,王宫如今情况如何,还未明了。 也不知…… 秦歆得没得手。 葛维历便止住奔跑的步子,拱手,领命,转身便又忙着关犯人了。 顾斐一行来到王宫门前时,禁军已经在那迎接陛下的队伍。 穗狩站在站在张副将身侧,身上还穿着染血的衣裳,脸上的血迹擦过了,但还有点残留。 顾斐一眼就望向了他。 随即紧张地在人群中搜寻秦歆的身影。 穗狩察觉到顾斐的视线在寻人,想起秦歆的交代,便准备上前。 这时,张副将这个眼力见暂时消失的家伙,抢了先。 向顾斐复命说: “回禀陛下,德妃已被擒获,禁军正在清剿反贼和叛徒,幸得王后搭救,王宫已成功收复!” 这也是个功臣。 顾斐便暂时先表彰张副将和禁军。 “大家都辛苦了。禁军上下,护卫宫廷者,皆——赏一个月俸禄,随后再行封赏。” 知道前面那条多少有点抠的顾斐,硬着头皮,谨慎地画了个饼。 主要是这又是赈灾又是打仗又是刚抢回阵地的,他还真不敢狮子大开口进行奖赏。 禁军跪拜谢恩。 顾斐这才迫不及待地问穗狩。 “王后呢?” 说好的,在这汇合,她既然都抢回王宫了,为何人没出现? 顾斐心下有点忐忑,正巧听到穗狩没头没尾的一句—— “娘娘说,见属下如见她……” “什么?!” 第167章 及时,你又救了我一次 顾斐不敢相信他的耳朵。 他直接跳车而下,落地时还崴了下脚,险些狼狈地一屁股坐地上。 旁边的人惊呼,要搀扶,却被他抬手挥开。 顾斐顾不得颜面,只眼眸瞪着,两步,走得像是一辈子那么长,艰难地站在穗狩面前,他哑声问—— “你再说一遍,秦歆她怎么了……你身上的血,是……” 好端端的,怎么就不能来见他了呢? 约定好的事,难道是不该立下fg,所以才…… 不,秦歆命大,不会有事的! 顾斐捏着穗狩的衣领子,看着上面的血迹,鼻尖泛酸。 穗狩觉着气氛不对,小心地打量着陛下的脸色,老实地重复了一遍。 见陛下眼眸通红,快碎了一般。 穗狩又不禁疑惑,便小声地补充了前因。 “娘娘去救旺财时,被旺财扑倒弄脏了衣裳,怕御前失仪,是故沐浴换衣去了,这血是属下杀的敌人的……” 话甚至都没说完,穗狩就迎面挨了他家陛下一拳。 捂着鼻子,穗狩委屈,穗狩懵逼,但穗狩不敢问为何。 说多错多,早知不整多余的解释了。 陛下定是觉着他聒噪了才打他的。 顾斐一句废话都不想和这个蠢蛋说,快步便往宫里飞奔。 “陛下!陛下车辇会更快点!” 鼻子没流血,穗狩便撒开了手,忙冲顾斐飞奔的背影喊着。 这会眼力见又有了的张副将,挠了挠脑壳,迟疑地对穗狩说道—— “有没有可能,陛下是急着去见王后娘娘?” “我知道啊。” 所以坐车更快,有什么问题? 面对穗狩此时过分澄澈的眼睛,张副将咂了咂舌。 好,这打挨得不亏。 再说秦歆,正在超大的浴池里泡着。 幸福得都半眯起眼,哼起了歌了。 “洗刷刷,洗香香,洗白白,喔哦~” 她还洗了个花瓣澡,被花瓣包围的她,舒服得想在池子里游个泳。 太累了,此时的温热的水,总算将疲惫一扫而空。 秦歆放松下来,便也降低了警觉性—— 直到,她感觉有人逼近。 她猛地往水里一钻,往前方一荡,游出数丈。 然后仰头,头发带起一串水珠,她捂着胸口,警惕地看向来人,另一只手已经准备去摸衣裳起来打架了。 死士手里还拿着剑,但眸子瞪直,却往右后方倒下。 他身后,是手臂抬起的顾斐,他神色冷峻,手腕上的袖箭又少了一枚短箭。 刚刚千钧一发之际,顾斐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见死士举刀向浴池,想都不想,便一箭射出。 没有了死士的遮挡,顾斐和秦歆四目相对,他们都因为刚才的紧急情况而胸口起伏,喘着气。 一个是庆幸来得及时,另一个是劫后余生,都喘得厉害。 顾斐腿都软了。 一时分不清是跑的,还是吓的。 秦歆很快就恢复了常态。 她忙朝顾斐这边游来。 双眼晶亮地睁着。 “顾斐!你成功了!” 顾斐瘫坐在湿漉漉的池子边,看了眼那边的死士,不放心地踢了一脚。 忙喊了内卫进来。 但在内卫进来处理刺客尸体之前,顾斐瞳孔一缩,便瞪着水池中的秦歆,忙一个俯身,将她搂在怀里。 她一丝不挂,却被他宽阔的怀抱完全裹住。 像是给她穿了一件严实的斗篷。 “沐浴为何不让人在外边守着!” 待内卫出去后,顾斐才没忍住低喝了秦歆一句。 他的语气不太好,秦歆很少见冲她冷着脸的顾斐,一时愣怔。 她下意识小声辩解着。 “答应要接你的,我还记得我俩的赌约,所以让穗狩替我去接你……我洗澡总不能让禁军和侍卫在浴池外守着。这是江家豢养的死士,估计是之前就藏在凤栖宫,等着暗杀我呢……” 说完,她仰头,看着顾斐因为紧绷而格外有棱角的脸。 伸了伸脖子,凑上去,亲了口顾斐的下巴。 “你确定还要生气?” 这会还是哄他的口吻,但眼神却开始转变—— 像极了“先礼后兵”。 低头,看着怀里的女人。 顾斐的心脏还在剧烈跳着,他接连被吓了两回,怎么可能不急? 他也不是冲她生气,只是后怕,怕再来晚一点,怕他刚刚要是瞄得不准…… 他最害怕的,其实是会失去她。 “不生气,你好好的,我就不生气。” 她好好活着,他能原谅全世界。 闻言,秦歆唇角翘起。 她蹭了蹭顾斐的胸口。 随即想到什么—— “顾斐你刚刚……” “嗯,又杀人了。” 不愧是小情侣,顾斐一下就懂了秦歆要表达什么。 他抱紧秦歆,下巴轻抵着秦歆的额头,声音略显沉闷地说着。 “又”这个字,叫秦歆没有多问,只伸出小手,轻轻拍了拍他绑了袖箭的手臂,将他僵硬的手臂轻轻拍到,放松为止。 同时嘴里也轻声说着。 “错,是又救了一个人。” 她语气轻快,带着乐观和崇拜。 “而且,顾斐你进步得好快啊,百发百中神箭手!说说,你在救我之前,还救了谁杀了哪个该死的?” 闻言,顾斐无奈笑了笑,满眼柔情。 所以,谁会不爱这样的秦歆呢? 原本因一再杀了人而沉闷的心情,也被她这换着法安慰的话慰藉到。 他顺着秦歆的话,语气也轻松起来。 “应该救了一二三四五……很多人?杀了江长庭。” 末了那五个字,秦歆听出了一点点骄傲。 “天杀的江长庭终于死了!好耶!”秦歆激动得差点从水里起来。 顾斐忙摁住了她——脸上一热。 咳嗽着对她道。 “我原来是你的天?” “……” 秦歆嘴角一抽,她那是一时激动的口头禅好! 她噎了噎,才道:“小顾啊,虽然我很喜欢你,但也没到你是我的天这么肉麻的地步。” 顾斐听了,又是额角抽了抽,又是唇角翘了翘的。 一整个表情管理失败。 她是懂一个巴掌一个枣,一个枣后又一个巴掌的。 正这么想着,就见秦歆站起,伸手捧着他的脸颊,和他对视。 然后他看着她饱满的红唇一启一合。 “天离我太远了,但你一直在我身边呀。” 说着,秦歆都被自己的圆话本事和情话能力惊到了,咧嘴就要自豪。 却被男人擒住张着的唇,吻住,然后霸道又热烈地长驱直入。 秦歆先是眼珠子瞪大,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即便小手缓缓从他脸上落下,落在他肩上。 轻轻搭在上边。 晶莹的水珠顺着洁白的小臂一点点滑落,“滴答”又汇入池中,惊起水面一圈圈涟漪。 亲了许久,秦歆耳根都红了,直到顾斐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才不舍地松开了秦歆。 他看着被他亲得眼眸迷离,柔弱无骨地靠着他的秦歆,不禁又亲了亲她的唇角。 “嗯,果然是张甜嘴。” 秦歆脸红到脖子…… 脖子? 秦歆忽然想起什么,猛地低头,然后再猛地抬头,就见顾斐似是顺着她的视线也…… 浴池中立时传来女子的惊叫。 “啊!你转过身去!不许看!” 第168章 安抚,新年新开始 顾斐背过身去,听着身后打水仗一般大的动静,不禁抿唇忍笑。 他摸了摸鼻子,好,本来他很守规矩没看的,她一惊一乍之下,他下意识跟着她的视线…… 咳,希望秦歆待会别揍脸。 正想着,顾斐和准备冲过来看看出什么乱子的穗狩隔着屏风对望。 他冷沉开口:“出去。” 真正才脸上挨过揍的穗狩,脚尖一转,身体便聪明地带着不聪明的脑袋,麻溜地滚出去了。 陛下今天明明打了胜仗,怎么这火气却反倒上来了? 大冬天的,真怪暖人的。 秦歆穿戴好,绕到顾斐身前时,顾斐没由来的,将脸别了过去。 几乎是本能,而非他本心。 但秦歆却立即眉头一竖。 “怎么还不乐意正眼瞧我了?” 闻言,顾斐好笑地将脸别了回来,伸手,一揽,就将秦歆抱在怀里。 “怕你揍我。” 毕竟是这么穿的。 多少有点阴影了。 秦歆抿紧了唇,尴尬地咳了声,眼神闪烁着。 “那也肯定是你欠揍。” “嗯,每顿都是我凭实力挨的。不冤枉。” 被他这一本正经的说辞逗笑了,秦歆伸手捧着顾斐的脸。 脑海却闪过刚刚热烈拥吻的画面,忙烫手似的,将手飞快撤开。 哎妈呀,要是没有人走近,刚刚他俩天雷地火的,不会水里就…… 打成了“架”? 老脸一红的秦歆,声音都跟着弱下去。 “起,起来,一会让人撞见,多丢人。” “丢什么人?我抱我自己的媳妇,天经地义。” “什么媳妇,我,我可没答应啊。” 秦歆捂住脸,忙纠正他。 顾斐淡定应对。 “嗯,我说的是名义上的。王后不就是天子的媳妇?” “……” 一时说不过顾斐,秦歆利落地双腿往外一旋,人便轻松地离开他的怀抱,站定。 “别在这腻歪了,外边还有一大堆烂摊子等着我俩收拾呢。” 就好比刚才,搜查得不够彻底,才叫漏网之鱼险些暗算了。 这宫里,还不知道会不会藏着死士。 比如顾斐的寝宫。 “嗯,这么说来,我的寝宫最不安全,我先住你这。” 谁料,顾斐顺着杆子便爬,要赖在凤栖宫了。 秦歆:“……我没记错的话,才在我浴室发现一名死士。” 顾斐扬眉:“这不是解决了吗?你的寝宫现在肯定是搜查得最仔细的,最先稳定下来的。正适合我办公。” 说着,他还伸手,希望秦歆拉他起来。 好家伙,拿办公来说事了是! 秦歆斜睨了他一眼,伸手将人拉起来,然后扬起小拳头,轻抵了下顾斐的肩。 “先说好了,只是暂时收留你,不许乱来啊。” 听到她这番说辞,顾斐不禁好笑。 “秦黄看来只会口上称黄啊。” 到底是谁说要回来办了的? 结果一回来,得,果然语言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 “那,那,那也得等咱们将宫里的余孽清扫干净,稳定局势,再,再找个好日子,气氛合适的时候……” 秦歆越说越没底气,走在前头的她,不禁闭了闭眼,懊恼当初回程时那口嗨的一句。 睁眼,她越走越快。 走到门口了,还不忘丢一句狠话。 “你给我等着!我说到就会做到!” “嗯……”胸腔不住振动的顾斐,快笑岔气了,但还是回着、 “我等着你‘做’到。” 特地加重了某个字的咬字。 秦歆低头捂脸,只想找个地洞。 女人一时鬼迷日眼了说的话,那能信吗?尤其是在床上! 秦歆一出去,就碰到了玉妃。 她一怔,看到对方完好,才松口气。 “玉妃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秦歆在看到王玉莹时惊喜的眼神是做不了假的,王玉莹再听这万幸的语气,更是感佩。 她朝秦歆行了个礼。 “能再见到王后娘娘,臣女也很高兴。谢陛下与娘娘能及时回来,避免一场灾难。” 臣女? 秦歆敏锐地察觉到这称谓,不由得眨了眨眼眸。 她转身,恰好看到走出来的顾斐。 王玉莹看到顾斐便身体一震,忙低头,恭敬,却没有刚刚对秦歆时的真切。 道:“臣女,见过陛下!陛下,太后娘娘在宁国公府,当初……的暗室中。” 秦歆瞳孔缩了缩—— 难怪江眉絮找不到她们二人,原来躲到了那里? 她一时有些心疼太后,那可是太后这辈子都不愿回想的地方,更别说还回去了。 “陛下和娘娘无须担心,臣女已派人去接太后回宫。” 王玉莹来便是说这事的,以及—— “臣女有个不情之请。还望陛下和娘娘准许臣女回家照顾伤重的父亲。” 尽管对王玉莹称谓的变化感到好奇,很想问个清楚,但秦歆听着这句,立即就暂歇了这心思。 顾斐是知道王将军伤得多重的,所以他凝声问道。 “王将军伤势如何?孤派个御医随你同去。” 这便是答应她回家照顾父亲了。 王玉莹立即跪下谢恩。 “多谢陛下恩典。父亲他……伤得很重,不知能不能扛过去了。” 最后一句话,王玉莹说得十分艰难,但她坚强地忍着泪意和哭腔,还是平稳地说了出来。 秦歆一听,立即紧张。 “怎么会这么严重?让御医都去看看!” “谢娘娘关心,但父亲本就年纪大了,加上先前回京劳累……身子骨本就不爽利,如今……” 哽咽了下,王玉莹整理了下情绪。 随后向二人拜别。 “但帝后凯旋,夺回辰国,父亲亲眼得见,已是了无遗憾……臣女先回将军府了。” 说完,等顾斐点头了,王玉莹便出去了。 看着她的背影,秦歆叹了口气。 也是不容易…… “王将军,会没事。” 她看向顾斐。 顾斐没说话,他见过王将军受伤的状态,还真不好说。 这时,穗狩进来了。 “陛下,娘娘,太后回宫了!” 一听这话,小两口动作一致,默契地便往外走。 前往福禄宫。 柳明月被人送回来时,已经病倒了。 此时正躺在床上,御医在为她号脉。 秦歆和顾斐站在御医身后,眼瞅着御医的手抖啊抖的,秦歆便让顾斐先出去等。 顾斐看着她,双眼无辜不解。 “你在这,御医怕。” 秦歆小声地向他解释着。 “……” 什么也没说也没做的顾斐,无辜地出去了。 果然,他一走,御医便正常为柳明月号脉了。 “风寒加劳累忧思过重所致,需好生调理。微臣去开方子。” 御医对着和颜悦色的秦歆,便正常地回了话。 秦歆点了点头,然后守在柳明月床边。 替她掖了掖被子。 忧思过重…… 这一出磨难,又叫命运坎坷的太后承受了无妄之灾。 大概是这一声叹息,惊醒了柳明月。 她缓缓睁开眼,适应了下,发现是熟悉的幔帐后,不禁一惊。 眼眸便彻底睁开了。 侧过头,看到守在床边的秦歆。 柳明月一时喜出望外,眼眸湿润,声音发紧地问。 “回了……京城守住了吗?” 她最关心的便是这个问题,手伸出,便抓住秦歆的手腕,急切等待秦歆的回答。 秦歆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温声回答了她在意的问题。 “是的,我和陛下都回了,京城和王宫都守住了。太后,没事了,您只需好好养身体,一起迎接辰国的春天。” 这次很可惜的是,因为江长庭造反,新年就这么草率地过了。 是了,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 所以,也算是个好预兆。 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一切,也都是好的开始。 听到想要的答案,柳明月眼里的湿润滑出眼眶,松开秦歆的手腕,点点头。 “好,好,好。” 然后闭上眼,放心地睡过去。 第169章 出气,最好的报复 凤栖宫…… 损失还是很惨重的。 秦歆看着底下没几个全须全尾的宫人,十分惆怅地叹了口气。 江眉絮这是多恨啊,逮着她的凤栖宫折腾啊! 她喜欢的摆件,被摔了个干净;她喜欢的花花草草,都被铲了;她喜欢的话本…… 可恶!烧她的精神粮食就不能忍了! “穗狩,先去龙渊宫找几个手脚麻利的过来,暂时用用。叫咱们宫的宫人都好好养伤、养养心情。” 秦歆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藏宝箱”,手握拳,吩咐着后,便又恨得牙痒痒道—— “本宫先去出口恶气!” 一听这话,穗狩忙放下手里已经没救的花盆,眼睛一亮。 “打德妃吗?娘娘不急,属下可以先跟您教训完那毒妇,再安排这些琐事。” “……” 他那语气,合理怀疑等她这话等很久了。 穗狩,你是个护卫啊,怎么……越来越像村口的正义热心大爷了? 秦歆噎了下。 “你瞎凑什么热闹?这么多差事等着你做,还不急?” 她数落着穗狩后,又想起整个宫里,也没几个能坚持在岗位的属下了,便又改了口吻。 “穗狩啊,阖宫上下,就都指着你才能重新运转了。你责任重大啊。” 秦歆这么说着,内心却想,早知道该将英英接过来了,那丫头脑子聪明,手脚麻利。 这话有哄人的成分,却不假。 穗丰搬救兵后又被顾斐派去整顿禁军守卫,重新在各宫安排人手。 唯有穗狩跟着秦歆,苟得很好,还能坚持到岗,被薅。 想到这秦歆更是痛恨江眉絮,便不再耽误,直冲关押江眉絮的天牢而去。 经过几乎“满房”的牢房时,秦歆一怔—— 再来几次动荡,天牢都装不下这些老六,需要扩建了! 葛维历虽未痊愈,查、审、抓一条龙的业务却十分娴熟,这才一日光景,便抓了这么多“踩缝纫机”的家伙。 她直呼葛大人内行。 有的人看到她便求饶,希望王后能求情赦免他们“一时”的过失;有的人看到她却恨不能用眼神将她生吞了。 比如江眉絮。 秦歆站在江眉絮的牢房前。 江眉絮看到秦歆的一瞬间,便想扑上来撕咬她。 但手和脚都被铁链牢牢困住,寸步难行,只能无能地冲秦歆喊着。 “秦歆!秦歆你有本事放我出去——有本事光明正大地和我再较量啊!” 秦歆掏了掏耳朵,淡定地回了句。 “有本事但没这么蠢,都将你抓了,还放出来再抓一次?别痴心妄想了,再来一万次,你也会是阶下囚的结局。” 将门打开,看着眼前还没受过刑罚的江眉絮,再想起体无完肤的欢儿和双儿,还有说被杖毙就被杖毙的小太监…… 秦歆心里的火气便噌地起来了。 这女人,歹毒得没救了。 虽说不要成为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但原谅是圣母该做的事,她要做的是—— 让江眉絮尝尝被人折磨的滋味。 “啊——” 秦歆伸手,身后的狱卒便递上鞭子。 一鞭子下去,江眉絮惨叫了一声。 秦歆的手抖了抖,尽管做好了心理建设,但却没能真正做到无动于衷。 不行,恶毒王后的人设再捡一捡,秦歆,你能行! 闭了闭眼,秦歆又一鞭子挥出,打在江眉絮的脖子处,一道血痕立显。 “被人不当人地欺负的滋味,好受吗?” 摸了摸发麻的手腕,秦歆将鞭子放下,看着眼前两鞭子便疼得脸色发白的江眉絮,冷声问道。 她面无表情,没有得意也没有叫嚣,这嘴脸,叫江眉絮痛恨得眼眸赤红。 “我父王一定会带着人杀进京城!你给我等着!今日之辱,他日,我要百倍千倍讨回来!” 听到江眉絮此时的狠话,秦歆眉头一跳。 倏然便笑了。 气笑了。 笑江眉絮所有的底气都已溃败却还不自知,气她就这点能耐却敢在王宫进行哗变。 “你笑什么?你别得意……” “本宫笑你,江长庭的尸体悬挂城墙示众了都不知道,你江家大军早就不复存在了——” 秦歆忽然找到了比施刑更能惩戒江眉絮的法子。 杀这样的人当然先诛她的心啊。 “叛军从始至终连京城的门都未踏进一步,便被陛下的铁骑击败。可惜了,你没看到那盛况。” 江眉絮叫嚣的嘴脸一变,她惊愕地抖了抖,摇头恨恨地反驳秦歆道。 “不,不可能!你休要诓我!我父王的大军怎会输呢!” 当初父王在密信中和她保证,只要她里应外合,将京城拿下,待他挥兵直取京城后,便将顾斐和秦歆交给她处置。 正因如此,江眉絮才敢走这步险棋。 她仗着死士众多,叛党集结,便在王宫里大肆进行杀戮,铲除异己。 一直就等着南漠的大军杀入京城,她可以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女,还能将不爱她的男人当做男宠囚禁,将和她抢男人的女人都除了…… 哪怕现在,她被潜回王宫的王后抓了,囚禁于此,她都心中仍等着父王的好消息。 只要父王得胜,顾斐和秦歆怎么敢杀她呢?最多也是将她当个人质罢了。 可是刚刚秦歆说什么? 她说江家败了,父王死了! 江眉絮眼眸用力瞪着,像要瞪出眼眶外。 她甚至,感知不到身上的疼了,什么都没有秦歆的话来得打击重。 “不,这都是假的,我不信……我不信!” 秦歆淡然地望着她。 “乱臣贼子,咎由自取。” 说完,她都不想和江眉絮白费口舌,想要让这疯子难受,那就日日让人将他们的好消息和江家的噩耗,一一告诉她好了。 让她在这些信息中,无限痛苦,自食恶果。 “回来!秦歆你回来!你告诉我这些都是你骗我的!” 见秦歆说完八个字便转身潇洒离开,江眉絮慌了,她忙挣着锁链,冲头都不回的秦歆喊着。 但秦歆,应是不会再来见她了。 没必要了。 过得比江眉絮风光,再让她深切知晓,便是对她最好的报复。 出了天牢,秦歆揉了揉手腕,抬眸,就见不远处,男人站在那,似乎等了她好久。 见她出来,他长眉一抬,唇角含着纵容的笑意。 “解气了?” 第170章 约会,推翻暴君的“地基” 没想到顾斐这么忙,还来天牢接她。 秦歆愣了下,忽然有种孩子犯错被家长抓包的错觉。 她尴尬地挠了挠耳边。 “嗯。也没有。” 说好的狠狠地揍一顿的,但甩两鞭子就结束了。 她想,等一会去探望双、欢二人时,问问她们的想法,要是她们想亲自报复回来—— 她这个当王后的,一定会在门口帮她们把风。 见秦歆略显沮丧,顾斐不禁上前,伸手牵她。 “王后,咱们辰国现在百废待兴啊,人手不足,你还摸鱼,孤甚是心累啊。” 这家伙,苦着脸,一本正经地在逗她笑。 秦歆唇角抽了抽,伸手拍了下他的胳膊。 “我这是摸鱼吗?黑心上司本性暴露啊。” 又听见秦歆恢复活力的声音,顾斐笑容也真切了起来。 “嗯,谁让你是我唯一的合伙人,只能辛苦你了。” 所以,远离这种和她南辕北辙,本性便两个极端的恶人,不要被负能量影响。 有空的话,多陪陪他,哪怕什么都不做,看着他批奏折也好。 秦歆没听懂这潜台词,但她懂顾斐。 这是想让她忙点有意义的正事? 她稍一点头,便欣然接受。 因为…… “掐指一算,乱臣贼子也忒多了,宫里宫外的,你都没几个能用的人才了!朝廷需要紧急扩招一批好官,宫里也需要换血,招点没二心的正常人。” 等于说,他们是在将之前辰王打的“地基”推翻重建。 当然了,辰王这地基,底下千疮百孔的,全是等着坍塌的问题工程,不推翻也不行。 无形中,他们倒是真的有在做一代帝后,需要做的那一二三四五件事。 “嗯,首先镇守边疆的武将要重新派个忠君爱国又有能力的;其次宫中和京城的安保问题该从上到下来个深入改革了;最后便是朝中的官员,损失近半,需要快速通过科考、贤臣举荐等法子选拔新人……” 顾斐一样样说着,然后叹了口气,听着便是个浩大的工程啊。 谁好人大年初二发现自己的新年工作这么繁重的? “至于宫人,倒是好选。” 秦歆一听,便拍了下小手,有了主意。 “宫里的我不知道怎么选人——毕竟你要让我招宫女好说,招太监……劝人当太监多少有点于心不忍。但你说朝廷缺的人,我倒是有想法。” 一时间,两人步子变慢,也不急着上马车,而是就站在原地,交流上了。 顾斐扬眉:“哦?你说说看。” 他发现了,秦歆的鬼点子多到,就很适合朝堂线。就和他严谨的选拔制度,很适合选宫人这点一样。 他们…… 好似真的拿反了任务剧本啊! 不过后宫都没几个妃子了,宫斗也不存在了,朝堂……也没几个能用的人了,也斗不起来。 眼下,倒是需要集思广益。 秦歆便道:“今年的科举和武举一起提上,增设科目,不一味考诗书。我们之前不是感慨古代士农工商都发展之艰难吗?那和后世一样,从官员选拔制度上,便开始改革,从而影响百姓的想法。 增加录取名额,从全国各地选拔农、工、商三类人才,这些人是现成的,他们当中的好苗子加以培养,给予官职认命,让他们带动底下人发展起来。这样,又能扩充朝廷新鲜血液,又长远发展了。你觉得怎么样?” 秦歆眼眸晶亮,小嘴说了一长串,最后又期待地望着顾斐。 “我们不愧是情侣,所见略同。” 她的想法,和他大致是一样的。 只有小部分不一样。 “但一下子跨度这么大,是很难施展开的。百姓的抵触,尤其是有些骨子里有点迂腐又一时改不了的文人,他们苦读多年,却一朝发现他们可能是无用功,届时,不敢想象。” 毕竟,古代文人重视气节不说,想跪殿前便跪殿前的,不怕死得很。 这一盆冷水,秦歆自己接住往头上泼了。 “也是,那我们只是新增岗位,并不影响他们既定的岗位数呢?” 这样,他们的录取率不变,但当中总会有部分原本就适用于别的发展方向的人,转而投向新岗位。 还会减少那些书生的竞争压力。 这倒是个法子。 只是—— 朝廷也不能一次招这么多人啊。 “我同葛维历等人商议下具体的对策。” 想个不直接明了告诉百姓“我们不独尊士族”,反对声也就不会那么大。 至于小点的反对声…… 顾斐抬手扶额,有点认命似的想。 那就暴君的人设来扛。 “顾斐,我可真是你的福星啊,方方面面的。” 见顾斐认真思索这个问题,秦歆不禁双手往身后一背,喜滋滋地说着。 两人上了马车,心情都格外的好。 尽管人生不如意事之八九,他们也刚经历那八九,但他们在一起,就是剩下最完整和有能量的那“一二”。 夺回政权不简单,而守住江山更是难。 俩小白表示,关关难过关关过呗。 “小福星给我这么多帮助,要不我请你吃顿大餐作为感谢?” 待马车缓缓行驶,顾斐忽然提议道。 秦歆闻言兴致一起。 “真的?那去吃新开的展记酒楼!” “嗯?京城新开的酒楼,你这就知道了?” 秦歆笑了笑。 “嘘,我投资了的。” 不然她怎么会知道! 这京城的酒楼太同质化了,她需要给灾后重建的京城一点点中华美食的震撼! 他们不改进,她就先卷一个为敬了。 作为幕后的东家,秦歆可不得让顾斐的钱“肥水不流外人田”? 顾斐没想到,秦歆这脑瓜子,还想到了在京城开酒楼了。 她还很会抓住商机,京城百姓只怕是憋坏了,她此时开业,不是坐等盈利的? “那,还需要孤‘不经意’暴露下身份,让你的酒楼水涨船高吗?” 听了这话,秦歆一点都没心动。 忙摇头。 “别,算是约会,别整得媒体记者会一样,我想安心和你吃顿饭的。” 再说了,她的菜系就是最好的广告,何须顾斐这“明星代言”? “约会啊……好,好。” 一听这两字,顾斐的笑容便从唇角眉梢外溢了。 他们第一次约会,早知道…… 顾斐忽然想到什么—— “穗丰,停车!孤忘了一样重要的东西!” 第171章 送花,傲娇陛下vs钢铁王后 “穗大人,陛下和娘娘今日不传膳了?” 朱大厨,便是那个被秦歆赏识的厨子,他拘谨地看着过来找他蹭饭的穗狩,开小灶款待过后,不由得小声询问着。 这都过了传膳的时辰了,两位主子真是奋进,忙碌到这时辰都不用膳的。 一个人顶三个人的差,忙得焦头烂额的穗狩,干完饭还觉得不够饱,又拿了朱大厨放在旁边的苹果,啃了口。 “大概,也许,可能是,在外边吃了。” 卖了半天的关子,穗狩咔咔好几口啃了一半,才将话说完。 “什么?!” 朱御厨手中的锅铲应声落地,他都想好了,陛下和娘娘好不容易回京,肯定馋他这口—— 今天就做个麻辣牛肉,再做个辣炸猪小排,爆炒小蔬,紫苏鱼汤…… 他连饭后甜点都想好做什么了! 结果穗侍卫却说,陛下和娘娘在外头吃了? 穗狩吃饱喝足后,心情极好,一扭头,就见朱御厨一脸震惊和伤。 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疑惑地轻吸了一口气。 “我说错什么了吗?娘娘去天牢,陛下去接,这个时辰都没回,肯定就在外边用过了。” 又被暴击了一次的朱御厨,没忍住,抄起锅铲便赶穗狩出去。 “出去出去出去!早知道那天不配合你了!” 配合? 穗狩手里还拿着半个苹果,人傻愣愣地杵在御膳房门外,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再说秦歆和顾斐,顾斐火急火燎地下车,隔了一会又返回车上。 问他漏了什么,他也不说。秦歆便也没问了,带着他去她入股的展记用大餐。 秦歆翻着写了菜名的木牌,顾斐见她低头认真点菜,便绕到秦歆身后,伸手朝单手驾车后又要替自家陛下做遮掩的穗丰—— 要花。 是的,顾斐想着第一次约会,便和穗丰跑去葛维历府上,就地取材薅了一大束新鲜花材,他拿了纸按照现代的设计,亲自包装。 上车前,又交给穗丰保管,藏好。 “小二,这道,这道,还有这道,这道,都要。顾斐你还想吃什……” 没看到对面坐着的男人,下意识扭头找寻的秦歆,话还没说完呢,就被眼前一大束花,怼脸上了。 差点还杵鼻子里了。 “……” 好好的浪漫,差点玩成血案。 顾斐也没想到,秦歆这么警觉,他忙将花往前收了收,就如同他刚自信扬起的笑,被这哭笑不得的场面弄得也收回了。 “抱歉抱歉,我说给你个惊喜。疼吗?” 他好笑地将花放桌上,然后伸手轻轻摸了摸秦歆刚被花枝“打”过的脸。 看见男人眼底这藏不住的好笑,秦歆无语地拍开他的手。 简单地揉了两下脸颊后,便转过身看着桌上的花。 他十万火急恨不得跳车去找的,就是这个? “顾斐,不会是因为我说约会,你专门去准备的?” 这现代包花的手法,一看就是顾斐自己包的。 “咳,也没多专门。” 顾斐握拳抵唇,咳了声,若无其事似的回到座位上,装没有这一码事。 “是啊,也就是将葛大人的花园薅了一圈而已。” “……” 穗丰那话一出,就得了顾斐的一记冷眼杀。 秦歆“噗嗤”一声,没忍住便笑乐了。 好,就不拆穿傲娇的这厮了。 “上菜了,开始吃饭。” 见小二端着菜要进来了,秦歆嗅了嗅鲜花,然后将花放到一旁。 轻松揭过这茬,秦歆催顾斐吃饭。 “要我说,这京城前几日还腥风血雨,无人敢出门,更别说来酒楼吃酒用饭了。谁能想到,不足两日,咱们就能出门呼朋唤友下馆子了?” “可不嘛!全靠咱们有勇有谋的陛下!若不是他及时带兵杀回来,咱们啊,还不知要过什么苦难日子呢!” “哎,谁说不是呢?从前觉着咱们这位陛下,年纪轻轻的脾气忒大,总是听说他又砍了谁谁谁的脑袋!但现在想想,他杀他的士族,和咱们这些小老百姓也没啥相干的……” “嘘,你胆子真大,什么都敢说。不过有一点我认同,陛下虽性子暴,却是个护百姓的。” 秦歆捻了一块小点心,咬了口,满足地咀嚼,咽下后。 笑道:“陛下,底下的客人,都在夸你呢。” 顾斐淡定地望着她,假意品茗。 “那还是从娶了国师批命福星高照的王后开始,咱们陛下才有点不一样的。” “这么说来,我听我在宫里当厨娘的婶婶说,王后娘娘带着一队亲兵,便杀入那被罪妃掌控的王宫。那叫一个有勇有谋,直将罪妃打得落花流水,不敢再嚣张,跪地求饶着将王宫还给娘娘呢!” 顾斐挑了下眉。 “娘娘,底下这桌,不会是你请的托儿?” 被顾斐反调侃的秦歆,尴尬地捧起甜水,猛喝。 救,这些人怎么传着传着,变这么夸张了? 江眉絮那眼高于顶的的德行,就算刀架在脖子上,都不可能跪下求她的。 ——早知道拉江眉絮来听听了,顺道给她的牢饭里加一把辣椒面。 “算了算了,吃得差不多就走。” 大概是第一日开业,酒楼很有些热闹,秦歆再听底下过分的歌颂版本,便有点脸热,忙催着顾斐一道离开。 他俩也就能忙里偷会闲了,毕竟,还有一大堆事等着处理。 想着宫里养伤的俩婢女,以及操碎了心的穗狩,秦歆便打包了点特色点心,然后便回去了。 在车上。 感觉要到葛府了,秦歆忙道。 “穗丰,你将这一屉点心给葛大人送去。” 秦歆抿了抿唇,咳了声,才平静镇定地补充。 “当是弥补他满园被薅的花。” 此时,旁边一位霸道薅人鲜花的陛下,汗颜转脸,面车壁。 刚到凤栖宫。 秦歆就看到她寝宫前,跪着好几名宫妃。 她们听到动静,转头便向秦歆的方向叩首—— “求娘娘开恩!” 秦歆下意识退后半步。 受不起这大礼。 “都快快免礼,有话先起来再慢慢说。” 几人刚捏着帕子要说什么,就看到秦歆身后,面容俊美颀长,气质却恐怖如斯的陛下。 “嗝——” 不知是谁,吓得直接打了个嗝,话尽数噎下。 “要不……要不改日再,再同娘娘您说……” 其中一个稍微胆大点的,强忍惧意,磕磕巴巴地说道。 顾斐眯了下长眸。 “有何事,王后听得,孤听不得?都进去,当着孤的面,说清楚。” 他的话一出,所有妃嫔脸上的底妆都跟着白了一个色号。 谁敢当着您的面说实情啊! 但天子一言,如同圣旨,无人敢违抗。 秦歆抬手,搭在顾斐手臂上,不动声色地掐了下。 低语道:“你差不多得了哈,别吓坏她们。” 闻言,顾斐唇角下拉,有点无言的委屈—— 他明明是怕她被麻烦缠上,主动替她宫斗。怎么她反倒帮旁人说他了? 第172章 主动?痛失一笔遣散费 凤栖宫内。 穗狩给每位妃嫔一一奉茶。 忙碌到秦歆看了都—— 觉得他不容易。 招新人刻不容缓啊! 而穗狩却庆幸:还好吃饱了再回来当差的。 请问,他帮凤栖宫这么多宫人顶班,能顺道帮她们领了月钱不? 就怕娘娘觉着双儿的手没恢复前,让他顶替伺候她梳妆…… 穗丰像个独臂的石雕,就站在顾斐身后,手上打着石膏,目不斜视地杵着。 对好兄弟的忙碌视而不见。 “大家但说无妨。” 这些妃嫔也的确是惨,这期间,倒戈江眉絮一块作恶的已经被处罚了,这几位,就是又没背景又没胆子叛乱,便受江眉絮欺负的。 所以秦歆对她们的态度也十分温和耐心。 一名妃嫔起身,便低声恳切地道—— “还求娘娘准臣妾……离宫归家。臣妾不求宫中荣华了,想……回家了。” 谁能不怕呢? 先是听说陛下下旨要将她们遣散,起初她们不信,后来发现德妃为此事都魔怔发疯了,便知道是真的。 但她们有的人却觉着,好生安顿的遣散,而不是打入冷宫和被秘密处理……已经是陛下“开恩”了。 结果德妃拿此事发难,发动宫变,将和她不对付的杀的杀、关的关,还让所有妃嫔都亲眼看着…… 她们这次来的四人,已经算是胆小中胆子大点的了。胆子小的,至今还卧床不起,吓得说胡话呢! 王后娘娘回宫后,便悉心派了御医为大家诊治,压惊,但她们不想再经历了。 娘娘再好,这宫里也是陛下说了算。 淑妃背靠从前那位太后,说倒也倒了,德妃身为南漠王之女,也是说阶下囚便阶下囚了。 他日,陛下若是有攻打玉国的打算,那王后又能风光几时? 王后要是根基不稳,那就更别说她们这些连陛下的面都摸不着的妃子了。 是以,她们想斗胆请求帝后按照先前的诏书,放她们离开。 只要不见阎王,不进冷宫、天牢,不老死庵堂……出宫便是最大的幸事了! 秦歆错愕地眨了眨眼。 她刚,没听错? 宫妃主动要离宫? 她下意识看向身侧坐着,毫无波澜的顾斐。 ——你倒是表个态啊。 百废待兴的“兴”,合着是从平地起万丈高楼的大工程啊! 秦歆心累,秦歆不说。但顾斐必须懂。 “这……” “娘娘不必为难,这事,有先例了!” 大概是见顾斐不吭声,也没动气,而秦歆亲和力爆棚,刚代表发言的那位宫妃,立即趁热打铁地鼓动秦歆。 “玉妃姐姐,不,该叫她王大小姐了。臣妾等去见过太后,太后说,她下了懿旨,准玉妃离宫,归家做回王家小姐。” 秦歆一听,愣了下,忽然就想起来了,王玉莹出宫前一口一个“臣女”的称谓。 原来……竟是太后给了她自由身? “只是你们该知道,玉……玉莹她性子坚韧,家中约束不多,不会有诸多顾虑。若你们归家,你们的家人……” 未必会因为所谓的“帝后放行”,便认可她们。 届时众口铄金,她担心这帮女孩儿承受不了。 闻言,这妃子看秦歆的眼神更为恭敬感动。 “多谢娘娘体恤,臣妾不怕。臣妾是家中独女,父母年事渐高,不会介怀。再说了,宫中岁月,见过太多……曲折,命都险些保不住了,还在意那些虚名有何用?” 说着,几人面露哀伤。 这破王宫,是半日都不想待了。 没多少个妃嫔,却要轮流被高位的妃子折腾,没有这么硬的命继续耗了。 主要…… 陛下不是她们的良人,更不能所托。 这时,不良人的陛下,淡声开口,打破僵局下的沉默。 “这有何难?孤这名声不怕多砍几个鼠目寸光,迂腐不化的老东西。要是你们家中人有异议,便搬出孤来,孤替你们撑腰。” 这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位冷酷残暴的陛下说,要替她们撑腰呢?! 众人震惊。 却听陛下紧接着道—— “所以,你们何时能走?孤派人护送,每人拿一道往后婚嫁自由的圣旨回去,再……拿一箱银钱,不管是作往后的嫁妆还是营生的本金、养老傍身的财产。” 忍痛承诺每人带一箱“补偿金”走后,顾斐手下意识握拳,秦歆见状,忍着笑意,伸手握住他因为肉痛而握紧的拳。 无声表达安慰。 接过了顾斐这急着哄人走的话,对快要喜极而泣的妃嫔们说。 “还不快谢圣恩?以后,愿诸君余生自由、喜乐随心。” 四人齐齐起身,忍住泪珠子,忙谢了恩。 “臣妾,谢陛下、娘娘开恩!” 太好了,不仅自由,还有了保障,有了陛下的圣旨,往后谁敢指摘她们? 只是陛下前面那句,怪吓人的。 动不动就要砍脑袋…… 好,一如既往还是那个陛下,只是,好像有点人性了? “现在可以走了吗?王宫不养闲人。” 顾斐巴不得将姐姐妹妹们都送走,以后耳根子清净,不被催翻牌子更不被催生。 这话一出,大家对他的那点改观,又碎了。 等她们步履轻快地走后,秦歆感觉,顾斐人都要破碎了。 “日出斗金,穷矣!” “噗——” 秦歆没忍住,笑了。 她伸手拍了拍双眼无光的顾斐。 “没关系,等我的酒楼赚钱了,我养你啊。” 顾斐也不顾穗丰和穗狩在的问题了,径自往秦歆的方向一靠。 靠在她胳膊上,“我见犹怜”地嗯了声。 “那就有劳王后养孤了。” 穗丰闭上眼:多希望耳朵暂时聋掉。 穗狩咬着唇暗喜:陛下都吃上王后娘娘的软饭了,帝后感情多好啊! “汪!汪!” 旺财忽然窜出,吃饱喝足洗干净恢复“狗样”的旺财,此时又草率地帅上了。 它咬着秦歆的裤腿,往外拖。 顾斐眯起眼,瞪向没眼力见的旺财。 旺财在“呜”和“汪”中完美转换,秦歆拗不过它,便起身。 “旺财你要带我去哪啊?诶,你别乱跑!” 见旺财跑了出去,秦歆忙追上。 为了宠物狗,将顾狗抛之脑后,简直是太轻易的事了。 顾斐咬了咬牙槽。 “穗狩,一条狗你都看不好吗?” 他视线扫过穗狩,找到了发难的对象。 穗狩顿时委屈个脸。 “陛下,整个凤栖宫,从上到狗,就属下最忙了……” “那还等什么?内务府拨的人到了吗?孤亲自去选。” 一定要选话少,有眼力见的。 顾总要严选,不能再打扰他的恋爱大业了。 秦歆跟着旺财,到了白珍儿住的宫殿。 她站在殿外,抬眸看着牌匾,脚步一顿。 旺财在里边,没听到秦歆的脚步声,便回头望着她。 “汪!汪!汪!汪汪汪!” 出声催促她跟上。 秦歆便想起,白珍儿说过,给她留了东西,旺财这是…… 在帮师父完成遗愿吗。 秦歆缓缓抬脚,压下难过,坚定迈入内。 第173章 挖宝,包十个单位的顾斐 旺财冲到树下,不住地用它的两条前腿,刨着地上的土。 急切地朝秦歆叫唤着,并且爪子在地上划拉几道痕。 秦歆看明白了,便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 “好的知道了,别玩土,脏爪子到时候弄得满殿都是你的脚印子。” 听着秦歆这嫌弃的口吻,旺仔不满地双耳一耷拉,哼哼唧唧地用爪子刨了几下土,便乖乖坐在一旁,等秦歆自己“挖宝”了。 秦歆四下看了眼,最后找了个小木棍,在旺财刨过的地方用力挖。 什么东西一骨碌地就滚出来了。 白花花的……不会是银…… 嗯? “汪!” 旺财开心地将它埋的骨头叼起,口水直流。 “……”秦歆久久愣怔失语,随即她握紧了拳头。 “旺财!你不会是使唤我来给你找骨头的?” 它该不会是在地窖里饿狠了,催她来,是为了将它事先藏起来的食物挖出来? 如果是的话—— 旺财感受到主人森森的杀气,顿时炸毛。 “汪汪汪!” 它将骨头甩自己尾巴后,然后甩了甩身上的毛,抬起一只小爪子,指了指另一根骨头。 “呵,我不是你的女仆,自己拿。” “汪!” 旺财摇头晃脑,很是急切。 秦歆疑惑了下,用小木棍在那土上多划拉了几下。 土比旁边的湿和松些—— 骨头底下还有东西? 她眯着眼,警告地瞪了瞪贪吃的傻狗子,决定再信它一次,继续往下刨坑。 挖着挖着,就看到一个红漆大盒子。 大小大概有旺财……以后的棺材板那么大? (秦歆:老天奶,我就开个地狱笑话,你别当真。) 好奇地盯着这盒子看了几秒后,秦歆半蹲,伸手便将盒子抱了上来。 师父这东西藏得,可真够深的。 也挺让人意想不到的,居然用旺财的私房粮作一层掩护,险些就骗到她了。 旺财挨着秦歆,似乎也很好奇—— 哪怕这是它看着大主人亲自埋进去的。 因为,大主人没收了它三根美味的口粮,它为此,在地窖中都抓耳挠腮地难受。 怕狗生结束前,都吃不到那三根。 现在,心收回肚子里了。 “这都是……” “钱啊!真的是银票?!” 秦歆一时没出息地一屁股坐地上了。 主要,从没见过这么多银票——除了电视剧里。 一沓,她甚至都数不清,具体是多少钱。 还有,谁金子是石头块那样的堆起来啊?这十来块,熔了都能打个床了…… 秦歆掐了下人中。 “师父她这些年,真的没有作奸犯科吗?” 如果是赃款,她是不是还得一样样还回去? 秦歆紧张着,将底下的房契、地契等字据收起来。 然后看到底下的一封信。 笔锋潇洒的四个字“徒儿亲启”。 秦歆心情复杂地拆开了。 ——没有不义之财,别腹诽我。 第一句就预判了秦歆。 秦歆扯了扯唇角,想笑,却又有点淡淡的哀伤。 继续往下看。 ——部分是从你和辰王那索要的,若你看到这信,说明我已不在人世,那我生前积攒的财富,便赠与你,就当补上当初你出嫁的嫁妆。还有一枚回魂丹,辰王给我千金,说是送你保命,你自己留着,别告诉他。 ——最后,如果可以,别埋葬我,让我随风而去。祝你如愿,希望我们再也不会见,保重。 待秦歆回过神来,这没有任何煽情温馨字句的信,便读完了。而她脸上也湿润了。 她和亲时,白珍儿早就跑不见了,原来白珍儿一直介怀这事。 甚至还想补偿她。 这么多的钱财,应是白珍儿在无聊的再次重生岁月里,用来消遣的成就。 她敛财,却不用财,最后还留给了别人。 真是个…… 满身是刺,却内里柔软的人啊。 这些钱,像极了及时雨。 秦歆想,解了眼前的燃眉之急,但和白珍儿比起来…… 这些钱,就显得如此冰冷和不重要。 白珍儿应该是这书里第一个对她好的人,到死都想着她的人。 “旺财,你说师父神机妙算……为何算不到去刺杀会回不来呢。” 抱住膝盖,秦歆鼻尖泛酸,哑声和旁边的傻狗子说道。 “呜……” 旺财听不懂,但它看得出来秦歆在难过,不禁安抚地将爪子搭在她的胳膊上。 秦歆破涕为笑。 尽力开朗。 “也是,她怎么会算不到,她算到了的。” 师父,早就已经厌倦了这走不出的循环命运,报不了仇,她生不如死。 将黑色小玉瓶拿起来,秦歆握住,白珍儿还有一颗救命药,却卖给了顾斐? 但现在,她将顾斐的钱也给了自己,她将这么珍贵的药给了自己…… 是不是一开始,就不想活着回来了? 愈发确定白珍儿是抱着赴死决心去刺杀玉王的秦歆,心口闷闷的。 她调整了会情绪,抬头看着这棵树,再看头顶的天。 冬天是一时的,春天很快就会来。 逝去的人,也会用别的方式,回来看看这人间。 “旺财,你的脏爪子弄脏我衣裳了!啊啊啊,你别跑!” “汪!汪!汪汪!” 主人这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太吓狗了。 看到秦歆抱着大长木盒子回凤栖宫时,顾斐吃了一惊。 他都来不及使唤人(主要也没人可以使唤了),便上前帮忙。 “你去哪挖宝藏了?” 顾斐伸手接过,意料之外的沉,他不禁调侃。 秦歆却一脸深沉地看着他,看得他起汗毛了,才道。 “你怎么知道我挖宝藏了。” 她故弄玄虚的样子,叫顾斐看得眉梢一挑。 “怎么了?我不知道啊,所以才开玩笑问你。” “那你真是问对了。” 秦歆伸手,和顾斐一起抬着她刚继承的巨款,走出了做贼一般的步伐。 神神秘秘的,弄得顾斐都不敢出声了。 这体积,这还沾了潮湿泥土的外形…… 里边该不会装了具……尸体? 从顾斐惊恐而不是惊喜的眼神里,秦歆就读懂了—— 这家伙脑补了什么。 “一会打开,会闪瞎你的狗眼。” 秦歆继续高深莫测,朝顾斐摇了摇头。 这么多钱,可以包养十个单位的顾斐了(^-^) 他这软饭是真的吃上了。 等秦歆打开大盒子,顾斐的眼睛都看直了。 随即眉头紧蹙,语气凝重地对秦歆道。 “你……没被发现和追杀?” 该不会是挖了谁祖坟,或者,她挖了他这身体的祖坟—— 将皇陵的陪葬品都翻出来了? 那他得趁她没被发现之前,含泪将巨款送回去。 她是他的无价之宝,这些身外物着实讨喜,却撼动不了她的地位。 秦歆无情地翻了个白眼,却没数落顾斐—— 她没资格,因为她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白珍儿的。 一些没必要的情侣间的默契,增加了。 ipaoshuba.net 待秦歆解释了这钱的来历,顾斐深深叹了口气。 “你师父的尸骨还在冰棺中,你想好选哪里安葬了吗?” 他们妥善保管运回来的尸体,便很多了。 都归还给了牺牲者的家人,比如关勇—— 他的老母亲看到儿子的尸体,泪如雨下,但再看到画像时,又激动而颤抖地说了句。 “生子当如是!勇者虽死犹荣!” 老太太痛惜,却也为儿子感到骄傲。 但白珍儿的尸体,还被秦歆小心保存在冰窖中。 在看到信之前,秦歆想,万一师父再次借尸还魂呢?那这次,她说什么也会保护师父,助她完成夙愿。 直到,那封“预知”般的遗书出现,秦歆便将这个自私的念头彻底埋了。 “火化。” 秦歆咬着唇,白珍儿在遗书中表达得很清楚,她不想再留在这困住她肉身和灵魂三世的世界。 更怕重启再来,所以才说希望再也不见。 那便按照她的遗愿,让她尘归尘土归土,从此自在如风。 “好。” 顾斐尊重秦歆,就像秦歆尊重白珍儿一样。 “这些钱,怎么安置?” 秦歆看了眼凤栖宫四周,自从江眉絮地毯式搜寻出她藏的诏书后,她就觉得,没有安全的地方了。 要不还是…… 原路放回去? 怎么看,都是师父藏得更好。 顾斐想都没想,道。 “虽然话不能这么说,但你宫里现在……有几个会偷你钱的?” 被江眉絮严格甄选过后的凤栖宫:不忠的获罪了,忠心的非死即伤。 也就是说,她能用的忠仆,除了穗狩,都躺着。就算不躺着,也不会偷盗到她这来。 秦歆顿时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了。 放在自己家,都是自家人看着,除了她谁会动? 她宝贝地抱着盒子,又看向顾斐。 “你,不会挪用女朋友的小金库的?” “我是这种人?” 顾斐歪头,分外不解他的形象,在秦歆心里怎么会这么的……歪曲? 秦歆瞪着她无辜的双眼,理直气壮。 “你不是,但你最近太穷,而我太富。我不敢保证。” 顾斐学着她平时翻白眼的表情,一比一还原了下。 “说起这事,顾斐。” 秦歆想起白珍儿信中所说的救命药来历,便顺道问起。 “你当时去找过我师父,问她买了那颗价值千金的保命药?” 那会,顾斐还傲娇得很,可不像是喜欢她的样子啊。 想着,秦歆伸手搭在他肩上,像是怕他回避问题逃跑似的。 被牢牢定在原地的顾斐,想逃,又逃不了。 只好别过视线,咳了声。 “你的主线任务不是苟到结局吗?你喜欢冲锋陷阵,又冲动讲义气,怕你遇到不测,所以听说有那药后……” 怕秦歆要夸张地取笑他“哇你那么早就对我有贼心了”,顾斐故作平静地继续道。 “正好手上有闲钱,便顺手帮你买了。” “正好?闲钱?顺手?” 秦歆每说一个词便挑了下眉梢。 她没再拆顾狗此时的台。 白珍儿哪里是一点钱就能打动的?定是很多钱,也一定是他再三求药,不然…… 她求了两年,都没求来的药,顾斐有这么容易办到? 想到这厮如今捉襟见肘的抠样,秦歆便觉得自己真相了。 人哪是一下子破产的呢?肯定是很多下子! “没事,姐养你,说好了的。” “好啊。” 顾斐捏了捏秦歆神气时抬起的下巴,满眼笑意。 欣然应着。 次日,朝堂。 别说顾斐觉着这个早会有点生疏了,就是底下许久没见陛下,也没来上朝的大臣,都感到不习惯。 还没开始,便有人哈欠连天—— 葛维历抓人的速度太快,所以大殿上的官员也减少了一批,谁摸鱼谁犯困,顾斐一目了然。 他也不刁难,他自己都困得睁不开眼。 好在他半眯个眼,大臣只会担心是不是惹陛下不快了。 “陛下,臣恳请您严惩罪妃江氏!臣的长女,被江氏处以极刑而亡……她还不到双十年华,便无辜惨死收场,臣的母亲最疼惜孙女,听此噩耗,晕厥不醒。陛下!您一定要为臣的女儿做主啊!” “臣也恳请陛下严惩罪妃江氏!将她凌迟处死,告慰无辜!” 跪了好几位苦主,顾斐听得也叹息不已。 “孤理解诸爱卿丧亲之痛,此事便按照章程,由大理寺审理,定夺。” 看着这些丧女、丧姊妹的大臣,顾斐眉心微拢,是个时机,他便顺道提了遣散后宫一事。 百官(真实数目严重不足)皆屏息等顾斐的下文。 这……应该不能是真的? 遣散后宫,甚少有君王如此啊。 再怎么独宠一人的君王,也是难免会临幸其他妃嫔,毕竟,后宫需要开枝散叶的。 但这位……任何荒唐之事,在他身上好像都说得通。 顾斐便理直气壮地称之前的圣旨是真的,还说他要一夫一妻,作为天下表率。 甚至赶在言官弹劾前,将一夫一妻有利朝纲、社稷,提升家庭幸福安全感等巴拉巴拉的都说出来了。 然后又表达后宫妃嫔的不易,他心系社稷,实在抽不出身一个个顾及,所以还是“放生”比较好。 至于放出去的宫妃,他会妥善安排,给一道护身圣旨,再给赏银。 朝臣震撼之下,自然多是反对之声。 葛维历的背被身后礼部尚书的玉笏戳疼了,但他毫无反应。 戳戳,脊梁骨戳烂了,这事也是陛下的家务事,他管不着—— 再说了,王后娘娘多好啊!陛下只宠着她,那以后娘娘不更一心向着辰国了? 他第一个支持! 还来不及表达支持,陛下就先不耐烦听底下叽叽喳喳的陈词滥调了。 顾斐说,他脾气不好,只有王后受得了。还是放生后宫可怜妃嫔—— 妄想着拿家中女子送进宫保仕途的臣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搞烦了,想走这捷径的,都先贬了官职。 底下人一听陛下不悦,便有点生怵,再一听家里有女子进宫为妃他们非但没有好处,还可能贬官…… 立即老实闭嘴了。 顾斐便舒坦了。 “好,众爱卿竟全员赞同,孤心甚慰,便按众爱卿的心意履行这点,散朝。” 众人憋屈地恭送暴君散朝,神色各异。 这个节点提出来,他们也没法弹劾啊!陛下最近的声望…… 不要太好了! 第175章 吃味,全靠同行衬托 顾斐这大刀阔斧地遣散后宫—— 朝臣在早朝时没能抗议成,但不代表他们散朝后,没有一点意见的。 奏折几乎是现写现送,不用半日,便到了顾斐的案边。 他们反对的原因,归类三点大致如下: 第一点,辰国此前无先例,君王年轻力壮又无子嗣诞下,便遣散后宫,叫天下人如何设想?会否引起议论。 第二点便是王后出身玉国,到底不是辰国人,他日若有不臣之心,王后及其子嗣若被处置,陛下该如何?此乃动摇国本的危险之举。 最后一点便比较温和,担心这诏令一颁,陛下余生后悔,更改便有损天子信誉。建议顾斐委婉保守点宣布,可以秘密将宫妃遣送,不必大招旗鼓。 顾斐提笔便回,不带犹豫。 对于第一点,他答:爱卿提醒的是,辰国内外百废待兴,孤忙于政务,倒是疏于子嗣问题了,这就提上日程。 反对?不,肯定是变着法子催他和秦歆生孩子呢。 到了第二点这,他答得更是刁钻扎心:罪妃柳氏系孤亲表妹,罪妃江氏系异姓王之女,血统尊贵且地道的辰国人,结果呢?此二罪妃倒是意图动摇国本了。王后是玉国人,没有辰国盘根复杂的人脉势力,安全可靠,爱卿放心。 直接用血淋淋的前俩例子反击,他甚至想将这人叫到御书房,想看看这人听到他这例子后,是什么吃瘪的嘴脸。 至于最后那一批人的委婉提议。 顾斐口吻也温和不少:建议得很好,那就只对百官宣告,先遣送了再说。 他想起柳烟冉和江眉絮这俩毒辣版的卧龙凤雏,忽然计上心头来。 敲了下笔杆子,唤来独臂大侠穗丰。 “你去找两个说书的。” 好招百试不爽,顾斐觉着,百官喜欢拿天下人的口碑来裹挟他,那他就先让悠悠众口好好给这些不食人间烟火,觉得身居高位就该美妾成群的封建爷们一点震撼的舆论价值轰炸。 相信,他们很快就会发现找的借口,站不住脚,就会消停了。 想到这损人的画面,顾斐甚至,没忍住笑出了声。 忽然察觉到什么,他猛抬头,就看到了还杵着,甚至因为自己这一声笑,而面露不忍直视的穗丰。 顾斐的笑秒收,问。 “你怎么还站着?” “陛下没说找说书的做什么。” 穗丰语气里夹杂着一分不易察觉的无奈,陛下自从和娘娘两情更相悦以后,年纪轻轻就很有点慈祥的苗头了。 当然,陛下的“慈祥”也是寻常人的冷淡状态。 顾斐言简意赅地交代了下其中一个负责说的东西。 穗丰听完,琢磨了下,迟疑地道。 “若是如此,百姓进而觉得后宫妃嫔皆是祸水……对娘娘也是不利。” 别看穗丰不太接受帝后恩爱,但分开来说,他对秦歆这位王后是满意的。 当然,宫里出了俩罪妃后,王后不用表现,都很亮眼了。 “所以,另一个就好好从王后的福星命格,以及来辰国以后所作所为上,好好掰开了讲讲了。” 说着,顾斐刷刷刷写了一份“小作文”,递给穗丰。 怎么批判罪妃,不用他教,相信说书先生有那个本事,但怎么夸自家媳妇儿,还得是他来。 穗丰木着一张死鱼脸,习惯地转身离去。 …… 秦歆带着白珍儿给的伤药探望双儿和欢儿。 俩可怜的丫头住一起,排排躺。 双儿主要伤的是手,所以她还能时不时照顾下欢儿。 欢儿就严重了,身上严刑拷打的伤,还没痊愈,疼得只能侧卧,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大圈。 秦歆看到,又不禁红了眼圈。 忙将好药、好吃的,都拿了出来。 一向开朗爱笑的主子,此时眼睛红红的,这二人见了也不禁动容,纷纷红了眼眶。 双儿胆子小爱哭,看着这些好东西,便落泪了。 “娘娘,奴婢这点伤不打紧的,用不着这么多好东西……” 一旁的欢儿红着眼,却挤出一个笑来。 “是啊,哪里需要这么多补品,奴婢身子好得很,要不了几日啊,就能回去当差——经此一难,凤栖宫要进新人了?那奴婢可得赶紧敲打敲打,盯紧了,免得有没安好心的家伙混进来了。” 她说着,便手掌撑着床沿,要起身。 看她这急性子,秦歆又心疼又好笑,忙扶她躺下。 “你可别,本宫不欺负伤号,放心,有穗狩在,凤栖宫乱不了。” 听秦歆这般信任看重穗狩,欢儿眼眸一颤,很是不安。 娘娘将凤栖宫都交给穗狩管了? 那怎么能行! 不成,她再这么躺下去,届时回去当差,凤栖宫都是些新人,谁还服她的管? 一眼看出欢儿眼里的焦虑,秦歆不禁无奈瞪了她一眼。 “本宫的凤栖宫掌事欢姑姑哟,你这模样,要是回去也镇不住新人。还是好好养着,待你好了,再好好管教宫人。” 秦歆伸手,轻轻拍了下被看穿心思有点窘迫的欢儿的手背。 “放心,你和双儿永远都是我的左膀右臂,谁都替代不了。” 双儿和欢儿感动得又要哭,被秦歆逗了几句,又笑了。 屋外。 听得一清二楚的穗狩,心碎碎的了。 ——谁都替代不了。 晴天霹雳啊,娘娘您怎么…… 这么偏心! 他除了不是宫女,他侍卫、太监、宫女的活儿可是都做了的! 从双欢屋中出来时,秦歆就看到穗狩耷拉的嘴角。 她眉头一挑,眼珠子一转,便琢磨明白了。 忙领着穗狩出去,走远了,才语重心长地拍了拍穗狩的肩。 “穗狩,双儿欢儿是本宫的左膀右臂,而你,是本宫的定海神针啊。最近,辛苦了。” 一句话,是谁又开朗了,秦歆不说。 她转身时,笑容却顿住。 顾斐从树后出来,他罕见地穿了一袭暗红斗篷,少了阴冷,多了俊美妖冶,只是,此时他的嘴角也很下拉啊。 秦歆摸了摸鼻子,心想怎么她才像是处处留情的帝王,一碗水端不平硬端啊。 顾斐心想:穗狩都定海神针了,那我算什么? ——看来他挑的那几个宫人,该速速去凤栖宫报到了。 “陛下,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带着你的‘定海神针’来探望你的‘左膀右臂’,来看你是不是全须全尾回了。” 啧,这一句,怪酸的。 秦歆咳了声。 “回,必须回,这不是我的心肝脾胃肾走着来接我回去了?” 顾斐看着主动伸出的小手,哼了声,却还是因为怕她冷,赶快伸出大手牵住,藏在他温暖的袖中。 “油嘴滑舌。” “那,君满意否?” “尚可。” “嘻,顾斐你可真爱吃醋。” 宫女和内卫的醋都吃,真是…… 可爱啊。 遣散后宫的陛下不禁感叹。 “这后宫人还是多了。” 不知为何,穗狩在身后垂头打了个哆嗦。 不会…… 陛下还想将他赶出宫? 早知便不吃双欢姐妹的味了,现在好了,要成陛下的眼中钉了。 第176章 言官,今晚翻牌子?! 几名言官在京城酒楼一聚。 俱是眉头紧蹙。 面前的酒菜都无人动了。 “京中怎就忽然这么支持陛下独宠王后了?” “接连出了两个惊天动地的罪妃,你说呢?相比之下,王后不仅安分守己,她还帮陛下建功立业了。” 听到同僚疑惑不解的声音,另一人摇头。也不是王后多出类拔萃,而是实在是同行衬托得太明显。 闻言,大家纷纷摇头叹气。 都怪那俩不争气的罪妃! 现在好了,这么荒唐的事,都显得不荒唐了。 “加上国师之前批的命……哎,王后可真是个好命,逢凶化吉的好命啊。” “水悦城赈灾,京城平乱,倒也的确出了力的。” “太后……” “别提了,真假太后那事够糟心的了。你们忘了王后是太后的救命恩人这茬了?她肯定赞成的……” “哎,王后这命,真好啊。” “那玉妃一家……” 不知是哪个提出了这个叫众人齐齐沉默的。 “你知道玉妃是第一个出宫的吗?还是求的太后懿旨,你消息这么不灵通吗?王将军跟着王后抗疫后,回京逢人就夸陛下好福气……” “哎,王后这命……不,陛下这命,也怪好的。真碰到福星了。” “谁说不是呢。陛下现在的名声和支持者……谁说王后不旺夫呢。” 说着说着,大家就背离了初衷。 垂头丧气地发现,这事,好像他们也没有那么强烈反对哈。 甚至,不复盘还好,一复盘,发现这是—— 好事啊。 “要不算了。陛下只是有人性了,不是没脾气了,别触霉头了。” “也是,发生在辰国的事,还有什么离奇的?其余国就看着,咱们没准是遥遥领先。” 更甚至,他们开始麻痹自己,还挽尊上了。 最后,共饮一杯—— 就当出来聚餐了。 至于那些糟心的公务,就先不提了。 葛维历坐在隔壁,耳朵始终贴着墙,听了好一会了。 他包厢内,全是好手,就等着大人一声令下—— 找个由头进去吓唬吓唬这些不识好歹的言官。 “大人,那咱,还抓‘出言不逊、污蔑帝后’的官员吗?” 葛维历身后,一人用气音,如是问着。 而葛维历听到隔壁开始聊美酒好菜的对话后,就没有再听了。 撤回一只耳朵,顺道撤回一条罪证。 “散了,就当刑部聚会,大家好吃好喝的点上,本官做东。” 葛维历将自己的佩刀放桌上,坐下,也喝了一杯。 嗯,坚定地守护陛下和娘娘的他,不用担心有人闹事了。 不枉他蹲点这么久。 秦歆看着面前长得各不相同,但都很“穗丰”化的宫人,疑惑地眨了眨眼。 “这些,都是陛下挑的?” 她看向一旁的穗狩,眼神充斥着不理解。 怎么说呢,每个人的眼神都很“寡淡”,就是那种,不愿和人交流的寡,哦,还是那种一看就能干的闷葫芦。 都没一个开朗的。 穗狩倒是满意—— 都没我讨喜,全是首领那挂的。 他咧着嘴回答:“是呢,陛下亲自挑选,说是都很能干,来路清白,人际关系简单。只要娘娘点头,马上就可以各司其职了。” 秦歆顿了下,好,顾斐可能就喜欢穗丰那类属下,话少,能干,有点聪明但不自作聪明。 她……虽然嫌穗狩偶尔的愚笨,但小胖子真的很讨喜啊,他多活宝啊。 这么大一个宫殿,总得有人捧她的哏? 但秦歆还是点头了。 顾斐选的,肯定没问题。 只是等顾斐忙完回来后,秦歆实在是憋不住,拽他去内殿,抱怨道。 “顾斐,你是给我招了一群机器人吗?只会干活不会整活的那种。” “整活?”顾斐挑眉,“你要她们整哪种活?” 想都别想,专门挑不爱讲话的,以后她有话就和他说。 吵是吵了点,但这份甜蜜的烦恼只能他来受。 已经比不过旺财了,总不能再输给两脚兽了。 “我的意思是,总得有人给我解闷!” 秦歆无奈摊手,简单明了。 顾斐将她两只小手拿下,握住。 “有我不够?” “你?” 秦歆抬了抬眉梢,且不说只有冷幽默了,这话也不多,还整天忙得很…… 看出秦歆眼里的嫌弃,顾斐啧了声,伸手掐了掐她的小脸,大手搂着她的腰,一带,便将人带着一块坐下。 将秦歆抱在腿上,顾斐把玩着她的头发,倏然低声道—— “是啊,我可以给娘娘解闷……” 声音低沉性感,带着一股撩拨意味。 秦歆听得尾椎骨往上一股麻意,她身体僵了僵,忙捏了捏自己的耳朵。 “你,你,你几个意思。” 顾斐唇角翘了下,盯着她红透了的耳朵,张嘴便轻轻地咬了口。 “唔——” 猝不及防的,秦歆身体一颤栗,忙捂住那只耳朵,眼眸无助地望着顾斐。 “说来,近来的折子,不少提起后宫虚设后,王后却还无子嗣这茬……以此作为反对我遣散后宫的借口。你说,我们要不要……” “要什么?我,我们一步跨那么大吗?” 秦歆眼珠子一瞪,忙伸手捂住顾斐的嘴。 她紧张又毫不犹豫地道—— “顾斐,我们不能有孩子的。” 这一句落下,两人俱是沉默下来。 秦歆咬了咬唇,心想自己这话是不是会叫顾斐误会,刚要解释,男人便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语气轻缓,带着理解。 “嗯,我知道。” 他们只是在书中世界,且不知何时会离开。 孩子,的确是不可能的事。 暧昧戛然而止,哪怕他们清醒理智,但挑破这点的秦歆还是有点…… 抱歉。 这时候提什么扫兴的? 想了下。 她主动搂着顾斐的脖子,梗着脖子,故作豪放地道—— “结果不能有,过程总不能不试试!说好的要做秦黄,我可不能中道崩殂的!” 好好的一句事前宣言,却被秦歆说成了征战前的口号。 不过,也没毛病。 的确是要征战一个他们都没涉足的领域。 秦歆的明示表达得像暗示,顾斐眼眸缓缓瞪大,心跳加快,声音都哑了几分。 “你的意思是……” 就在秦歆以为顾斐不会再说下去时,两人异口同声地开口。 “今晚翻你牌子!” “今晚翻我牌子?” 第177章 圆了?深夜点上菜了 两人一起说完后,大眼瞪大眼的,僵持住了。 秦歆小脸通红:哎妈呀,我就多余提这一句。 顾斐眼神热烈:没听错,她说翻我牌子! 只是—— 鉴于秦歆有只会豪言壮语的“前科”。 顾斐没敢动作,谨慎地观察她的神色,然后大胆求证。 “你这回是认真的?” 秦歆双手在顾斐脖颈后一合十,抵着他的脖子往下一压。 高傲地挑起眉梢。 “什么叫这回是认真的?我哪回不认真了?” 说着,她低头,便主动吻了顾斐。 既然不信,这事,她便做给他看。 秦歆向来是个喜欢将主动权把握在自己手上的人。 哪怕爱人,也一样。 起初只是浅尝辄止,互相温存试探,待干柴烈火碰撞、点燃…… 顾斐一边吻着秦歆,一边伸手绕到她膝窝下,将人抱起,有力的臂膀往上颠了颠,边亲边往床边走。 殿外,新来的宫人们无比安静,哪怕听到陛下走动时带得椅子倒地,也没动作。 穗狩倒是想动,却被俩沉稳内敛的宫女拦住。 “帝后很好,不必惊慌。” 哟,还是练家子。 穗狩心中警铃大作—— 陛下怎么还找了俩女护卫! 他的地位,危! 但这两名宫女,就像是两座高山,屹立在门口,愣是给穗狩挡得不得前进一步。 殿内。 辰国的冬,原来也可以如此热烈。 秦歆感觉寸寸皮肤都在燃烧,一路烧到了心底,心脏强有力地跳动下,她的爱有了更具象的表达。 华服剥离,散落满地,幔帐放下,双影交叠。 在一声声低音、轻咛中,秦歆咬着顾斐的肩,后者鬓角的汗珠,滴落在她光滑的背上。 事暂毕,顾斐却依旧搂着秦歆温存。 秦歆懒洋洋地靠在他肩头,平复不稳的呼吸。 顾斐轻轻吻着秦歆手臂上的淡粉伤疤,当初皇陵路上遇刺留下的,哪怕用了最好的药膏,也还没完全祛除。 秦歆觉着难看,总嚷嚷着恢复得慢,顾斐没看过,不好说什么。 此时看到了,他温柔地附唇轻吻。 秦歆觉着被亲的地方有点痒,便往后躲,顾斐大手却箍住她的肩,叫她无法躲闪。 她低眸一看,看到他线条分明有力的胳膊上蜿蜒的伤疤。 不禁抬起没被握住的那只手,轻轻摸了摸。 “赤身相见时,才知这伤原来这么深。” 秦歆低叹了一声,可见立山城一战,有多激烈凶险。 生于和平年代的他们,却在书中一次次体会这时代下的生死难料。 如果不是彼此陪伴,可能很快就会被同化掉。 会忘记初心,很难撑下去。 顾斐有所觉地松开秦歆的胳膊,抬头,四目相对。 “这是勋章。属于你我共同的,存在过的证明。” 哪怕旧伤上还会添新伤,只要她在,他就无惧。 顾斐观秦歆的反应,准备撤出,但刚一动,她便凝眉轻吸气。 他只好控制着,轻而缓慢地往后撤离。 将她抱着一并躺下,顾斐轻吻秦歆的发顶,眉眼缱绻。 “这就累了?” 秦歆一根手指都不想抬起来了,敷衍地“嗯”了声。 然后道:“我要洗澡。” 还得……换一下床品。 不然这怎么睡? 想到这,本来都要累睡着的秦歆,立即撑开眼皮子,不客气地给了顾斐肩膀一巴掌。 “你这么卖力做什么?” 顾斐单手枕着后脑勺,一手搂着秦歆,猝不及防挨了这一下,人都被打懵了。 那句“那我叫水”都卡在喉咙里,发不出了。 “难道你想我首战告吹,笑话我一辈子?” 他无辜地摸了摸自己肩上的巴掌印子,心想这家伙还真是—— 裤子没穿上,就开始不认人了。 “额……行,体验是还不错。” 秦歆忍着些许的不适,两手指伸出,放在唇边,再往外伸出。 “呼——” 无实物表演地来了根事后烟,以表她这话的真实性。 顾斐先是:“……” 等他看明白了秦歆这表演后,不禁拍着床,大笑了起来。 “哈哈,你怎么这时候也不忘搞笑。” 他实在没忍住,捏了捏秦歆的脸颊,眼里笑意流露。 真是可爱的小戏精。 没有撒娇害羞,也没有尴尬,他俩水到渠成的,便成了。 甚至,秦歆沐浴完后,还喊了穗狩。 穗狩看着严严实实的两道屏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起刚刚叫水,以及这个时辰了,帝后还没睡下,他不禁后知后觉地想到—— 帝后这是圆房了?还是……第一次?! 太过惊讶而猛吸一口凉气的穗狩,忙咬着手,控制了下情绪。 “娘娘……有何,吩……咐?” “你怎么了,六个字七个调的。” 秦歆坐在床上,顾斐将她晃荡的脚丫子握住,放回被子里。 听着她这形容,顾斐轻笑了声。 穗狩调整了下语调,恢复正色。 “没,没事。娘娘唤属下来,有何吩咐?” 还是很震惊,但他记着,陛下在娘娘之前,好像因为淑妃和假太后盯太紧,加上性情暴戾无常…… 没有宠幸过妃嫔? 他也一度怀疑陛下找这么多内卫……是要……咳咳。 后来发现帝后感情升温,他还挺高兴的。 只是,这搁话本子都快到最后几页故事了,他俩才圆上房—— 他就没办法不震惊! 你们俩真能憋啊,比他这个“太监”还不急啊! 不知小胖子内心这么多弹幕的秦歆,一本正经地点上菜了。 “朱大厨睡了吗?没睡的话你去传膳,让他做几道拿手的好菜。” 这个时辰……是个不用当差的都睡了? 穗狩唇角抽了抽,但他想,朱大厨愁得很,未必睡得着。 便应下了。 但顾斐又补充道。 “时辰太晚,不宜太辛辣,让他做两道温补的,炖个鸽子汤送来。” 穗狩又应下。 “好了,快去,本宫要饿坏了。” 方才消耗掉的体力,此时急需食物来补充。 穗狩出去后,顾斐从身后抱住秦歆。 替她揉捏了下胳膊和腿。 “还酸吗?” 洗澡都是使唤他伺候的,洗完还哼哼唧唧说手酸腿酸。 顾斐现在像极了刚承宠的妃嫔,含着那几分羞几分喜几分讨好地—— 伺候无比享受的君王。 秦歆美滋滋地眯着眼。 “嗯,再重点,对,往上,不对,下,嘶,你别挠我痒痒肉上了!” 见顾斐这般好使唤,秦歆索性趴在床上了,蹬鼻子上脸式道: “再给我捶捶肩,精油开背会吗?顺道松松筋骨。” 得,这是跑按摩馆点技师来了。 顾斐微眯眸,语气幽幽地俯身,手在她脊背上游离,语气危险地说。 “我看你是不累。再战一场?” 秦歆立马瞪圆了双眼,忙一个灵活地翻转,身子便滚到了床里侧。 “不了,婉拒。” 第178章 争宠?展望下一代! 朱大厨睁着一双小眼睛,叹了今日的第亿次气。 窗外北风呼呼地刮,他的心也是哇凉哇凉。 他失宠了。 这宫里没有妃嫔了,但他好像住上冷宫了。 正顾影自怜着,就听到敲窗的声音。 “谁?!” 朱大厨警惕地坐起来,声音都发紧。 下一瞬,就眉头舒展,面部平和了下来。 盖因—— “老朱啊,酱香肘子、酸辣鱼、爆炒菌子、鸽子汤……这个时辰,你还能做吗?” 穗狩在窗外便开始报菜名了。 朱大厨咧着嘴,下了床,走到窗边。 “是娘娘想吃?能,必须能啊!哎呀,老弟,你来打个下手,时间紧急,就不喊别人起来帮忙了。” 说话间,朱大厨衣裳都穿好了。 前一刻,他还在想是不是以后一身厨艺毫无用武之地了,这一刻,娘娘的宠爱就又砸来了。 这都快子时了!娘娘还想着他的菜! 莫不是觉着昨日冷淡了他…… 穗狩任劳任怨地帮起了厨。 顺便和朱大厨叮嘱,少点辛辣。 “少点?”朱大厨刚咯噔了下,就琢磨过来了。 “是是是,这大晚上的,不能太辛辣了。” 凤栖宫中。 待穗狩带着朱大厨一道来上菜时,顾斐和秦歆的五子棋也下完了。 输赢各半,打平了。 看着这毫无章法却又暗藏玄机似的棋局,朱大厨按捺着激动的心,忙拍上了马屁。 “陛下与娘娘棋艺高超啊,黑白两方有来有往,厮杀激烈得咧。” 顾斐扶额,不忍直视。 秦歆忍俊不禁地将手里多余的棋子放回棋盒中。 “朱御厨,你还懂棋呢?” 她语气亲和,像是御膳房里话家常的小娘子。 让朱御厨的紧张感稍减,他摇头。 实诚地道:“不懂不懂,小的就知道盘几个菜,哪里会下棋。”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你在做菜这方面,很是不错。至于下棋,说实话,本宫也不大会。” 穗狩看着宫女熟练又安静地撤掉棋盘、接过菜碟摆盘。再看被娘娘称赞后,感动得不要不要的老朱唠上了做菜的学问…… 忽然觉得他很多余。 前阵子累成狗,现在,他又觉得闲下来也挺致命的。 用完膳,秦歆和顾斐再次简单洗漱了下,便躺下了。 “顾斐,差点忘了跟你说,新年快乐。” 这个年,发生了太多事,但只要和爱的人一起,每一天都是值得庆祝的好节日。 困意袭来的顾斐,闻言,眉梢一扬,伸手轻轻拍着秦歆的后背,哄她入睡。 “新一天快乐,歆歆。” 子时一过,又是新的一天。 次日一早,顾斐做贼似的蹑手蹑脚起床,快速梳洗穿戴,上朝去了。 特地叮嘱了宫人别吵醒秦歆,待她醒了便让她喝点补汤。 他这小心翼翼的热乎劲,别说穗狩了,就是穗丰都意识到—— 刚圆房啊? 他错愕了一会后,便摇摇头,无声笑了笑。 也好,帝后恩爱已是佳话,就差诞下子嗣,培养储君了。 倏然,穗丰感觉眼前柳暗花明—— 由他看着出生的小主子啊,到时候还能教小主子骑射、武艺,看着小主子一点点长大。 如此畅想,叫穗丰一整日,眉眼都是舒展的。 看得穗狩都纳罕了。 “首领,你这么开心呢?” 穗丰看这蠢蛋都温和了。 “娘娘习武之人,身子骨好,诞下的小主子一定骨骼适合习武……不对,娘娘太好动了,从今日起,我多盯着点,免得她磕着碰着。” 牛头不对马嘴的一长句,叫穗狩目瞪口呆了。 待穗丰一走,他才猛地回过神来。 “糟了,连首领都要抢我的饭碗了!” 他在娘娘那不可替代的“定海神针”地位,要被动摇了! 天杀的,怎么总有刁民要抢他的活啊! 早朝上。 大臣们战战兢兢的。 陛下今日着实古怪了…… 哪怕弹劾他的,他都笑着等人说完? 哪怕最后反驳,也是笑意温声的? 叫那弹劾的倔驴都跟着心中七上八下,怀疑这是自己的“回光返照”,是大限将至了。 当言官委婉地催生,忐忑地立在那等陛下发怒时,却听到陛下如三月春风似的回答。 “嗯,孤会听谏,回头便努力。” 在过程上努力,怎么不是努力? 至于结果,没关系,他回现代了,将名分要到了,会有的。 就是他们看不到了。 可惜了。 想着,顾斐看这些大臣的眼神,都带了点不舍。 直给人看得双股颤颤,心里毛骨悚然的。 阎王接人前,是不是也这么慈眉善目的啊? 不过,好消息之余,也有坏消息传来。 “陛下,边关传来急报,说是在玉国境内,发现了叛贼江长庭长子的踪迹。” 玉国境内,江远行? 那人居然还没死…… 顾斐唇角笑意淡去。 “传书玉王,辰国与江家叛军毫无干系,让他不必姑息。” 必须彻底割席,不然谁知道他日,摇摆不定的玉王会不会借题发挥讹上辰国? 散朝后,顾斐去找秦歆,却得知秦歆去了福禄宫。 他便转身去福禄宫。 “太后可好些了?” 秦歆带了红梅来探望还卧床的柳明月,问起她的身体。 柳明月看着瓶中插着的红梅,傲雪而立,殷红胜血,视线停留了会。 才答:“老样子,不会坏,也好不全。” 语气倒是平静。 秦歆一愣,柳明月这些年被囚,底子不好,此前又染了伤寒,一来二去的,倒将好不容易养起来点的精神头耗没了。 “待您的身子再好点,我和阿斐带您出去散散心?” 听到这句,柳明月视线收回,静静看向秦歆。 想起这些日子宫里的变动,如今陛下独宠王后,此时再看秦歆眉眼。 柳明月会心笑了。 伸手摸了摸秦歆暖和的小手。 “不急,待春天,再去踏青。” 她眼里的期盼和慈爱,像重新点燃的生机,支撑着她这残躯。 秦歆觉着,太后看她的眼神…… 说不出来的感觉。 “好,待天气暖和了,孤便带母后与王后去踏青。” 正巧,顾斐进来了,他笑着接过了这话。 然后才向柳明月请安。 柳明月看着登对极了的帝后,一时欣慰,心下却想起了先帝。 皇陵太远了,她这身子可得养好了,这样才能去见他啊。 不过她也不急,他会等她,若她不能活着去祭拜,死后也会与他同眠,黄泉下终会相见。 “好,你们回,哀家再睡会,养好身子,咱们一家……几口,便去踏青赏花。” 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秦歆的肚子,柳明月飞快收回视线,闭上眼睡着了。 秦歆低头,她今天这身,是格外好看吗? 太后看了好几眼了。 顾斐牵起此时缺根筋的妻子,唇角笑意加深。 “别打搅母后休养,回。” “哦。” 那太后应该是看着她的脚,催她赶紧走人。 第179章 失去,王玉莹还药 秦歆料理了一个又一个的后事,以为可以歇口气时。 又闻噩耗。 “秦歆,王将军,快不行了。” 刚坐下将胸前的白花取下,独坐了会的秦歆,听见顾斐这话,猛地站起来。 起得猛了,险些摔着。 在顾斐下意识伸手去扶时,秦歆已经扶着桌子维持了平衡。 她瞳孔震颤。 “不,不是送去了那药吗?难道不管用?怎,怎么突然就……” 秦歆声音都颤抖起来,话都不成句。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我们先去将军府。” 顾斐不知怎么安慰,只大手伸出,牵住她的小手,低声说道。 “好。” 秦歆嗓音发紧,任由顾斐牵着走出去,再上马车,往将军府方向去。 此时的京城,已恢复往日繁华。天冷,但不妨碍小商贩的热情,他们在街道两边叫卖,面上都是笑容。 酒楼茶肆热火朝天,门口的小二满脸笑容地招待进出的客人。 好不热闹的一番景象。 王宫安定,京城安全后,百姓也就继续过他们的小日子。 只是…… 这番光景,都没能让秦歆开心起来。 一切安稳之下,都有人负重前行,还有人以血泪铸就京城城门的铜墙铁壁。 江长庭悬尸三日后,便被扔去乱葬岗,江眉絮也被下令,三日后处以极刑,那些乱党也该关的关,流放的流放,罚的罚。 可是这么好的时节,关将军看不到,王将军也…… 秦歆咬着唇瓣,直到下了车,才松开牙。 王玉莹知道帝后要来,提前在门前恭迎。 她回家后,便作了未出阁打扮,却也没有施胭脂水粉,而是接近男装的打扮。 瞧着英气逼人。 只是此时她的面容有说不出的憔悴疲惫。 见过礼后,王玉莹便给二人带路。 秦歆轻叹了口气,她也是不容易,王夫人先前便病得不轻,都没养好,便因为宫中哗变,忧心女儿而再次病倒。 听说……王夫人的情况,在王将军恶化之前,便不好了。 顾斐专门派了两名御医在将军府住下,照顾二老。补品也如流水似的送来,只希望能挽救王家夫妇…… 真是天不遂人愿。 顾斐知道秦歆心里难受,握紧了她的手,沉默地牵着她朝王将军的卧房行去。 王玉莹做了个“请”的手势,领二人进了卧房。 浓重得宛若被药水泡过的药味,从屋中飘来。 走近了,隔着屏风,秦歆只听到床边传来虚弱的呼吸声。 “父亲,陛下和娘娘来看您了。” 王玉莹先上前,俯身和躺着的王将军说道。 王将军激动地睁开了眼眸,粗粝的手,扶住床柱,便要起身相迎。 “王将军!不必起身,这里没外人。” 顾斐和秦歆先他一步上前,制止了他的动作。顾斐平静地说着。 天子说不必起身行礼,便是莫大的颜面。 但没有行礼的王将军并不会因此骄傲,他瘦得脱相的脸上,满是羞愧。 “老臣汗颜,失仪了。” 一代骁勇善战的将军,此时却连起个床都做不到。 谁不惜英雄? 尽管心下难受,但顾斐还是轻笑着说道。 “王将军这一病,倒是会说文臣那套话了。” “哈哈!咳……” 王贞雄没想到陛下还会说笑,也是,水悦城那一趟,是他此生最有意义的一次伴驾。 叫他看到年轻帝王傲骨血性之外的悲悯与人性。 也看到了几分人气。 他此生为两任帝王守江山,也算不枉了。临到头了,还能与帝后做了那么多有意义的大事,他其实,没有遗憾了。 就想在闭眼前,见一见帝后。 说说话便好。 “老臣的确,不太喜欢文官那套文绉绉的……” 王贞雄看着顾斐,浑浊的眼里带着泪花。 “陛下能来,老臣真的很高兴。” 知道他们君臣有话要说,秦歆便朝王玉莹看了一眼,二人沉默着出去了。 “怎么回事?” 王玉莹领着秦歆到了隔壁屋,她刚叫人奉茶,秦歆便着急地问道。 见秦歆面上满是关切,王玉莹心下有些感动。 但她看着比秦歆要平静太多。 望着窗外的老槐树。 王玉莹轻声说:“父亲说,落叶归根,人死灯灭,世事本如常。娘娘送的奇药,不该用在他身上,应当留在关键时候用。” 说着,她将瓷瓶递给秦歆。 “但玉莹一家都很感激娘娘雪中送炭,如此奇药,仅此一颗,娘娘却割爱大方送来……王家没齿难忘。父亲说得对,这药王家不能要。娘娘还是留着,万一将来有个紧要时刻……” 秦歆没收,她眼眸此时泛红。 “现在还来得及的……给王将军服下,师父说,只要还有一口气在,这药便能续上命的。” 一颗药而已,再珍贵也不及王将军一条命啊。 秦歆声音里已然带了哽咽。 王玉莹眼眸闪动,里边也泛了点点晶莹。 伸手将瓷瓶塞到秦歆手中。 她垂眸,将泪意逼退。 如果可以,她当然也想自私地将这药给父亲服下,可是她太清楚父亲的脾性。 若是给父亲用了,他只会余生懊悔,郁郁寡欢…… 不如现在这样,他来这世上时嗓音高亢,走时也是磊落高大,没负此生。 “御医说了,这药是能续命,但父亲伤及肺腑根本,就算治好了,往后也只能时时卧床,不良于行,更别说再舞刀弄枪了。娘娘,对武将而言,真正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活成废人。 父亲一身傲骨,从未服过软。臣女敬佩他,也尊重他,不想强迫他。” 秦歆听明白了。 这药可以续命,却不能将王将军身上的伤都恢复,他伤得太重了,不是一颗药能挽救的。 他一身铮铮傲骨,不愿余生做强撑的枯灯。 闻言,秦歆手指缓缓收紧,紧握瓷瓶,指尖泛白。 “娘娘别太难过。父亲这几日很高兴,每日听臣女说外边有多热闹繁华,他无憾。陛下和娘娘能来送他最后一程,他定是欢喜的。既他欢喜,咱们就……该笑。” 王玉莹伸手,轻轻握住秦歆的手,眼眸含泪,嘴角却带笑。 “好……那王夫人如何了?” 秦歆尊重家属的意愿,眨了眨眼,将眼泪逼回去。 想起王夫人,忙又问道。 王玉莹笑意微收,有些许的哀伤,但不外露。 “母亲的身体,能撑到现在,已是幸事。不强求了。” 她那次急着出宫,便是因为母亲的病加重,要不是王后体恤放她出宫,侍奉母疾,母亲只怕都撑不过那阵。 如今,她回家了,在父母身边,无论如何,她可以侍奉双亲,他们一家人,至少在最后的日子里,是在一起的。 秦歆脸色微白,一时失语,失神地往外看去。 这个冬天,到底,还要失去多少人。 第180章 恭送!铸碑名存千古 “大小姐,将军,将军他——您快过去看看!” 秦歆和王玉莹正说着话,小厮便急匆匆过来,神情之焦灼,让二人齐齐起身。 “走。” 她们赶到时,顾斐弯身站在床边,手握住王将军的手,王将军身体颤抖,眼睛浑浊,御医在施针抢救。 但他的气息逐渐微弱。 “陛下,答应……老臣的事……不,不要忘了……” “孤答应你,不会忘。” 顾斐声音低沉,语气郑重。 王将军的手指用了用力,握住顾斐的,然后嘴张了张,笑道。 “老夫此生,足矣!” 然后他最后看了眼王玉莹,哑声对王玉莹交代着。 “为父为你取字玉莹,非是因你是女儿身……父期盼你有宁为玉碎的傲骨,一生如玉晶莹澄净……孩子啊,想做什么,便去……女子亦能胜男子。为父,会保佑你……驰骋、勇往!” 王玉莹跪在床边,眼含热泪,头伏在父亲膝上,如儿时那般。 她重重点头,声音哽咽不已。 “女儿谨记父亲教诲。往后一生晶莹,勇往,不负王家门楣!” 王贞雄双眼疲惫地合上,唇角用力上扬。 “好……” 一个随风而去的字落下后,他也如落叶随风归去。 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将军!” 屋中老仆、小厮恸哭。 “王将军……” 秦歆喃喃,眼圈通红。 顾斐闭了闭眼,将手抽出,轻轻将王将军的手放回被中。 ——“陛下,老臣看不到您继续战无不胜、带辰国更进一步的盛世场景了。但您一定要……做到啊。国若弱小,唯被欺,陛下您莫要忘记今时今日诸多教训,定,定要继续做个明君……” ——“您一点都不输您的父亲,老臣,收回当年的不敬之言……您已是老臣见过最好的君王了。” 耳边仿佛还能听到老将军语重心长的嘱托。 顾斐在心里轻声回应:会的,在一日,便守护好一日的辰国。 “父亲……” 王玉莹抱着王将军,忍痛低喊。 但不会再有人应这一声了。 “大小姐,夫人,夫人她……去了!” 这边尚来不及宣告大将军的故去,外头,王夫人身边的嬷嬷哭声震天,好不哀恸地通传道。 王玉莹脚步一踉跄,眼眸更红。 秦歆别过脸,才敢落泪。 顾斐伸手轻轻拍着她的肩,望着床上面上带着笑的王将军,闭了闭眼,叹息一声。 王玉莹泪流满面,唇角却上扬,挤出一个笑来。 “我娘这一生都在等父亲回家,都在和父亲分离。这一次……他们总算是能一块,好好休息了。” 她刚要起身,便见顾斐深深朝着王将军一拜,秦歆也和他一般动作,拜别老将军。 王玉莹等人,哪里受得起这般大礼?忙跪拜。 顾斐对着王将军的遗体,高声道—— “恭送王贞雄将军!愿将军与夫人魂归极乐,永享安宁!” 帝后恭送,莫大的尊荣了。 王玉莹掩唇,父亲,母亲,你们好生安息。 “玉莹,节哀。” 王玉莹送帝后出了门,便见秦歆转身,一脸怜惜地望着自己。 王玉莹摇摇头。 “娘娘放心,臣女想得通。” 最好,最坏,都如此了。 “王将军与夫人的丧事,陛下会命人帮你一块操办,你别太累着了。若是想解闷,便来宫里坐坐,太后也好些时日没见你了,得空了去看看她。” 知道王后这番话是为了让她没闲工夫哀伤多想,王玉莹点头,感激地行了礼。 “谢过陛下,娘娘。臣女没事的。” 她是王家女,父母就她一个孩子,但那又如何?她照样会撑起将军府,也能好好办完丧事,让父母安然地走。 回去的马车上。 顾斐揽着秦歆,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别太担心了,她比你想象得还要坚强。” 她父亲是顶天立地的大将军,从小被王贞雄教导的王玉莹,岂是脆弱之人? “可还是心疼。她年纪轻轻,一天之内,便同时失去双亲,从此孤零零的……” 秦歆哀叹了一声。 “会过去的,人生无常才是平常,人在生死面前永远都是无可奈何的。” 秦歆没说话。 好一会,顾斐以为她不想说什么的时候,就见她从他怀里起身,正色道—— “顾斐,他们的牺牲,该被铭记。” 闻言,顾斐侧了下身,正对着秦歆,愿闻其详。 “他们守了水悦城、立山城、京城,最后却没能看到这安居乐业的一幕。但我们可以让他们被世人、后人铭记。在城门前铸碑,写下他们所有人的名字,让他们真正地与我们活在一处。” 肉体会腐朽,但精神可以永存。 那些个内卫、官兵将士、关勇,还有现在的王将军,他们的牺牲,理应被记住,被传颂。 也给生者慰藉,鼓舞。 没想到秦歆的建议是为水悦城、立山城的牺牲者铸碑,顾斐想了片刻后,觉着这是可行的。 他大手覆膝,点头。 “好!” 大将军伤重故去,帝后亲自送他最后一程,满京城都知道了。 京城休业一日,悬素,为大将军默哀。 王将军守城事迹,无需多传,他们有目共睹。 将军为救进城的百姓,独自迎战叛军,一身伤,不治身亡…… 是辰国的英雄。 顾斐在朝堂上提起铸碑一事,百官没有异议。 这三城之牺牲者,的确伟大、壮烈。 顾斐还特地提起,这是王后提的建议。 葛维历一听,面露欣慰和激动。 “王后大义!吾辈楷模!” 他身后,某位御史,不禁沉默了。 葛大人现在像极了当年拍假太后马屁的朱御史……此事需不需要他们御史台好好合议下,参一本呢? 但王后本身倒也没干涉朝政,就提了个好建议,这事做成了,也是陛下的口碑。 想了下,御史便不自找霉头了。 不过—— 得敲打下这位刑部尚书,有点太拍王后的马屁了。 “那便由工部着手去办。” 顾斐本就只是在朝堂上走个过场,见没有人反对,便安排了下去。 三日后。 一身素缟的王玉莹,跪在灵堂前,平静地迎来送往来祭拜的大臣、贵胄。 陛下与王后亲自来祭拜上香,百官自然效仿。 就是平日里和王将军不对付的,也来祭奠了。 王玉莹烧着纸钱,看着灵堂上的牌位,她目露骄傲。 笑道—— “父亲,您知道吗?陛下与娘娘要为您和牺牲的将士们铸碑。有些人活着未必有人认识,但这份牺牲,会被千古流传,他们的名字,也会被铭记。” “父亲,女儿真为您高兴和骄傲。” 她也想成为父亲那样,义薄云天,无愧于心的人。 不用被后世歌颂,但愿死得有价值。 庸庸碌碌平淡幸福的生活,注定不是她想要的,她想要驰骋勇往—— “陛下,臣女想求您一件事。” 王玉莹想到这,起身,便追了出去。 赶在顾斐上马车前,她一掀衣摆,笔直跪下,铿锵有力地开口,请求道。 第181章 从军,顺势推行新政 王玉莹当众,请求丧事办完后,陛下准许她参军、试炼,从小卒做起,让她有机会从军,完成她父亲的夙愿。 莫说她本是宫妃,又是将军之女,想参军,帝后念她现在遗孤的身份,也会酌情给她个副将当当。但她却求从小卒做起。 来往祭拜的也有武将。 当即就有人说—— “不行,你个姑娘家怎么能从军?你父亲就剩你一个孩子,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不是叫我们这些做叔伯的,内心不安吗!” “是啊,就算你继承你父衣钵,也可以做个军师、副将啊……小卒多苦,你个女孩子,怎么吃得了这个苦?” 王玉莹抿唇不语。 这些人不管怎样,都是她的长辈,还是父亲的好友、部下,她不能顶撞。 尽管她心里很是不忿—— 女孩家怎么了?她是输在哪了? 她幼时习武,比谁都能吃苦,就是堂叔家的哥哥都不及她。 这时,秦歆开口了。 “女孩家怎么不能吃苦了?” 她也没生气,语气平静,脸色也平淡。 这些人没恶意,他们只是局限于世俗偏见中。 “本宫倒觉得,王将军之女,有其父风范,先前宫中生乱,便是她胆识过人,与反贼厮杀,救出太后。如此巾帼,是辰国之福。本宫倒是愿这天下的女子,都别局限于女儿身,做想做之事,定也能干出一番大事来。” 王后都这么说了,谁敢置喙?当然了,也有些老顽固听得眉头皱起。 不喜这番乱了纲常的话。 顾斐此时却开口接过了话茬。 他一开口,旁边围观的百姓都拢过来听上一耳朵了。 “王后所言极是。孤的母后年轻时也是骑马杀敌的好手,也曾同先帝随过军,救过驾。孤的王后皇陵路上救驾,水悦城救灾,王宫中平乱,亦是受过伤流过血却不吭一声保卫国家的英雄。 英雄前面,本不该分男女;将军一职,亦不用局限性别、出身。有志者、有能力者,皆可胜任。” 天子这话一出,听得百姓感念万千,官员忙跪下高呼万岁。 这觉悟,的确是一般人没有的。 就连天子都如此肯定女子的价值,谁敢反驳? 纲常之上,还有九五至尊。 想着,顾斐觉得这倒是他推行新制的一个开口—— 他虚虚扶了一下王玉莹。 当众下令。 “孤准了,不过从小卒做起,经年累月的,孤何时能等到你像你父亲那样守卫边疆啊?” 他像个长辈似的,说话老气横秋的,又带了点调侃。 叫王玉莹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随即,却听到他石破天惊的一句—— “正好,借此机会,孤要颁布一道诏令。凡我辰国人,不分男女不分出身高贵,无作奸犯科者,或改过自新者,身体过硬,皆可参加武举考试。考中者,任命军中。武举不同科举需许多筹备,既王姑娘有这般壮志。 那便做个表率,参加这第一届武举考试。” 武举? 往年有但也就仅限于王孙贵族中,还只有年轻男子可以参加,平民百姓哪有这个机会? 百姓自然反应最大。 有的甚至觉得陛下说话脾气怪好的,便忙大着胆子问了句。 “那是不是说明,谁都可以参加?” “那也不是——”顾斐回头,平静地开了个玩笑,“若是完全不会手脚功夫,只会做菜的,那只能去军中当伙夫?” “哈哈!” 陛下还会和百姓讲笑,这可真是稀罕事。 一时间,百姓中气氛极好。 “那要是女儿家都去参军了,谁嫁人啊?” 也有不看好的。 这点,秦歆倒是给了解答。 “说起来,男子成家后,也没人担心这事啊。当然,女子孕育是个麻烦事,若是想清楚从军,只好将子嗣一事往后推一推了。” 原本觉着这事简直就是罔顾人伦的部分百姓,敢怒不敢言了。 王后这话,有点道理但又叫人想反驳。 “诸位,这只是为像王姑娘这般适合从军的女子行的方便之门,大家有想法正常,但若有志者总投靠无门,那这天下,永远是固步自封,无法更进一步的。这不是强制招女子从军,只是让想从军的女子有路行得通。” “再说了,别只盯着诏令中的女子,孤的初衷和目的,都是为广大寒门子弟开辟道路。寒门中亦有男子,这是条为天下寒门都考虑到的政策。若大家只因为女子可从军这点便反对,那心胸倒是狭隘了。” 顾斐说完,再看那群想说什么又不敢当众提的大臣。 低声道:“有什么谏言,去御书房说。” 大臣们心累地想,您如今颁布诏令都跑街上来说了……打得咱们是措手不及的,谁还阻止得了啊!还将准备拿女子从军这事做文章的大臣用“心胸狭隘”四个字限定死了。 这下,进谏都要斟酌好说辞了。一不小心那就是小肚鸡肠,心胸狭隘了。 百姓都听天子亲口说的事,也是断不能更改了。 没办法,他们只能委婉劝陛下完善和修改这条诏令—— 免得造成动乱。 王玉莹的震撼是最大的。 她原以为光她一人,这事便够难的,所以她才当众请求,如此不算帝后偏心她,也不算违了规制。更言明要从无名小卒做起…… 谁料,陛下的格局更广大,他直接借此机会,推行了一条为广大女子和寒门而出的新政。 王玉莹双手持平,行了个大礼。 “臣女谢过陛下隆恩,陛下心系百姓,胸怀宽广,臣女定为君鞠躬尽瘁!” 这次是秦歆将王玉莹扶起。 帝后离去,这条诏令也引起了广大百姓的热议。 当然,从而便有“女子到底还能做什么”、“既然女子可以从军,那怎么不能从政”等等问题的衍生。 也正好给了想推行女子从官、从商等等政策的顾斐、秦歆,一个很好的舆论造势。 如今内外都缺人,按照古代这种只有男子能为官从军的制度,他们根本招不满人才,人才招不满,那不只能滥竽充数,招进来点庸才了? 顾斐不想将就,他在现代便是个精益求精、唯能力论的人,所以才被秦歆骂无情的上司。 只是现在他知道了,除了能力,还有品德、团队合作精神等等重要的素养。 招揽一群机器人,肯定是不行的。 所以他的政策,都有和秦歆商讨,他制定大方向,秦歆来细化其中人情、人性的部分。 夫妻俩偶尔叫上葛维历这个脑子不错的行动派,那就是一个三人智囊团。 够够的。 在辰国推行新政、振兴人才培养和经济之际。 玉国那边也传来了消息。 第182章 送礼?送子?不分种族的醋劲 气候宜人的玉国春天快到了。 沈戟围剿了江远行的人马,顺利斩杀这宵小,启程回京述职。 按照他和玉王的约定,他与秦姣的婚事也快了。 怕秦歆赶不上,秦姣便提前写信请她去玉国参加婚礼。 总算收到好消息的秦歆,险些开心得要哭了。 太好了。 秦姣要是成亲,她定要送份大的贺礼,爹不疼、娘好欺负的,眼下还彻底和玉王后决裂了,也不知婚礼会不会被克扣嫁妆…… 眼瞅着秦歆将她藏着的“压箱底”准备“包养”他的东西都拿出来,顾斐很是吃味。 “你干脆都送她得了。” “真的?” 秦歆翻翻找找的,都不咋满意,肯定得添点古董首饰才压得住? 一听顾斐这话,她转头便眉梢一扬,眼睛亮了。 “你私库里有没有镇得住场子的宝贝啊?就是又值钱又好看又古董的那种。” 顾斐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她听不出他吃醋吗? 还顺着他的话问起来了? 秦歆将手里的东西放下,转身扑向顾斐,待他抱住她,才身体往上一腾,双腿灵活地盘在他腰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 “顾斐,我发现你——很小气呢。” 谁的醋都吃,不分性别,甚至不分种族。 是的,这点,旺财表示有人能替它发声吗?为了争宠,都不许狗进内殿了。 “你还想我怎么大方?私库里的东西你可以挑,但你说好了养我的这箱,不许送别人。” 送可以,别叫他知道就好。 还当着他的面,说全送…… 真是不怕他血压上来,气死是? 秦歆忍俊不禁,低头和他额头相抵。 “我说的是,你总是吃一些飞醋的小气。” 她当然知道顾斐对她出手很大方,他私库的钥匙可是上交给她了的。 她家顾斐啊,现在是个穷光蛋咧。 秦歆这么一扑、一抱,顾斐哪里还有醋劲? 他撇了下唇,傲娇地哼了声。 “那也是你给我制了不少醋在先。你心太大,谁都装得下。我心小,就装得下你一个。” “啧,这话就夸张了哈。我这颗主管爱情的那点心,不只装了你?其余人各有去处,你们互不干涉的。” 说完,秦歆自己琢磨了下,哟,她这话讲的,有点海王潜质了。 好在顾斐吃这套。 没细细琢磨,便欣然接受了这个答案。 “好,那在我们这群各有去处的人碰到一块时,你不能偏心别人、别狗。” “咳……”这单独拎出来的“别狗”,叫秦歆笑喷了。 她捏了捏顾斐的脸颊。 “你幼不幼稚,旺财的醋都吃?” 大概是听到了主人叫名字,旺财热情地从外边跑了进来。 咬着顾斐的裤腿,上半身直立,用爪子去够她爬高高的主人。 “汪!” 好似控诉秦歆不陪它玩。 秦歆见旺财湿漉漉的眼睛,立即就从顾斐身上下来了。 蹲下,伸手揉捏旺财的狗脸。 “哎呀,别舔我,旺财,不许扑我——” 但旺财的热情叫秦歆招架不住,她忙后躲,躲避着旺财扑来的动作。 顾斐眸子半眯,伸手就拎着旺财的后脖颈,将狗拎了起来。 “你说,我能看它顺眼吗?” 他提着旺财,看向秦歆,哀怨地说道。 秦歆坐在地上,闻言,索性不起来了,先笑会。 她乐不可支。 “可它懂什么?你放它下来,它恐高。” 旺财一呜咽,秦歆就护短了。 顾斐将这狗放下,呵,狗立马不呜咽了,甚至还神气地冲着他,从狗鼻子里喷出一口气。 “……”狗都会茶艺了,他能不吃醋吗? 秦歆看顾斐拉着个脸,不说话,便眨了眨眼,小手挥了挥,示意旺财出去玩。 旺财不肯,势要和狗男人比一比,谁才是主人最好的狗,摇着尾巴在地上打滚卖上萌了。 顾斐的脸,黢黑了。 秦歆咽了咽口水,没办法,找了根骨头,往殿外一扔,旺财果然是见着骨头忘了主人,立即朝外飞奔。 总算是轰走了。 拉了拉顾斐的袖子,秦歆自认……低声下气?地说了句。 “不拉着脸了哈。” “……” 顾斐将袖子轻轻抽出,不言。 秦歆便握拳,扬起。 “怎么哄不到两句就要动手?” 顾斐警觉地回眸望着她紧握的拳头,嘴角更耷拉了。 一点都不诚心,哄狗都比哄他用心。 秦歆将拳头放下,笑嘻嘻地拉着他的大手。 “吓唬吓唬你,免得你学旺财,不打算开口说人话了。” “……”听听,她这就是人话了? 顾斐受内伤的表情,让秦歆再次失笑。 “顾斐。” “……”这次坚决不理。 “亲爱的顾斐啊。” “……”嗯?再忍忍好了。 “顾狗,别不识抬举啊。” “……”他就知道,这暴脾气,一点憋屈都不会有的。 憋屈的只能是别人—— “你就这么哄对象的?”顾斐斜睨秦歆,继续哼,但嘴巴没闭着了。 秦歆挑眉,大眼无辜且澄澈,但她下一瞬,却踮起脚尖,凑上去,亲了他一口。 “啵——” 亲得很响,顾斐一愣,眼睫一颤。 然后,内心灿烂了,面上也逐渐地恢复了点笑容。 好,这么哄的话,他可就消气了。 “和好吗?” 秦歆摇了两下顾斐的手,语气有多轻柔,手上的力道就相反有多大,仿佛不答应,下一秒就要将他的手甩脱臼了。 “我们闹过矛盾吗?” 顾斐淡定地应对,他捏了捏秦歆的小脸。 “我只针对旺财,可没生你的气。” 不过是想看她怎么哄他。 秦歆便灿烂了,撒手,便往外跑。 “那我去替你教训教训下旺财!” “……” 合理怀疑她是想出去遛狗玩了! 不,她遛的岂止是狗,她还先遛了他…… 顾斐握了握拳。 “穗丰。” 遇到棘手的,便喊穗丰,总是没错的。 穗丰从外边闪现而来。 “陛下。” 等待吩咐。 “你去找条狗,漂亮的,要母的,给旺财配个媳妇。” 有媳妇了,就不会天天缠着别人媳妇了。 顾斐向来喜欢釜底抽薪、一劳永逸的解决方案。 他唇角一弯,露出拿下一城池的笑。 穗丰:“……” 他现在的差事,已经杂到,要开始帮狗配对了吗? 陛下要是真的闲下来了的话,不如抓紧时间和娘娘生个小主子—— 培养下一代才是他穗丰真正的目标。 “还不去?” 顾斐催促下,穗丰立即收起远大目标,出去找狗了。 好,当下的差事还是要办好的,谁叫陛下遇到娘娘的问题,就是格外…… 一言难尽呢:) 秦歆去了顾斐的私库,找了一圈,最后看到个送子观音,忒大,忒漂亮,忒值钱的架势。 她二话不说抱着就往回走。 碰到穗丰,她点头打了个招呼,穗丰原本想行个礼就走的,但忽然驻足。 他看着秦歆抱着的物件,面露沉思,眼含期许。 对,就该这样。娘娘都知道干正事了,陛下还在想着帮狗找媳妇! “娘娘圣明!” 穗丰心情澎湃,便拱手,呼了一声后,才离开。 秦歆转身,看着起飞都带着一股中大奖劲儿的高冷内卫首领,好一会才疑惑地吸了口气。 “这是抽哪门子风了?” 她抱个贺礼,还抱出“圣明”来了? 还是说,没想到一向高冷的穗丰…… 喜欢送子观音啊。 第183章 内斗,父子一场戏 辉国,王宫,御书房。 “你看你办的好事!” 年事已高的辉王,中气依旧十足,抄起桌上的砚台,转身便朝着被他叫来跪着听训的长子许昌盛脑袋上。 许昌盛想躲,却没能躲成功,便被砸了个正着,脑袋“嗡”的一声后,他呆呆地抬手摸了下脑袋,摸到一手濡湿。 低头一看,满手的血。 他脸都白了下,却不是怕血,而是对辉王的惧怕。 忙低头跪着求饶。 “父王息怒,父王息怒啊。儿臣也不知为何负责河运的工人会闹事啊……” 辉王近来想打压跑玉国出风头的太子,便将河运建造这差事交给长子许昌盛去办。 谁知道这蠢货,让他带着官员去督工,他却贪图享乐,一时不察,有人贪墨,还在那呼呼大睡,耽误了工程不说,还出了人命—— 河运的工人因为拖欠工钱吃不饱,加上被迫没日没夜劳作而疲惫不堪,活活累死了好几个。 一时闹大,其余的工人为了给死去的工人讨要个说法,许昌盛仗着自己是王室子,傲慢到让官兵强行镇压,建河运的工人死伤无数。 听说那血直将河流染红,闹得民间众说纷纭,最后悠悠众口堵不住,直接上奏到朝廷,折子都递到了辉王案前了。 辉王就是有心保这逆子,也不好触众怒,失民心啊。 是以,就有了眼前这一桩。 许昌明站在一侧,讳莫如深。 一如没来过一般。 他冷眼平静旁观着老大的笑话。 待辉王发完火,许昌盛如从前那般,摇尾乞怜了半晌,才换得一句—— “滚回你的昭德宫好好反思,此事你须受点苦头才能平息众怒了。” 辉王对长子还是心疼的,见许昌盛这泪洒满面的样子,又恨铁不成钢地道。 “找御医处理下!本来就愚钝的脑子,可别因为这么一下,更蠢了。” 许昌盛忙不迭乖巧应着,然后狼狈地出去了。 经过许昌明站位时,他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咬着牙槽,恨不得生啖其肉一般。 许昌明神色如常,眸光都不带颤一下的。 出了御书房,收起在辉王面前可怜求饶的嘴脸,许昌盛一把推开搀扶他的太监,低咒道—— “滚开。” 等走远了,许昌盛身后的老奴却语重心长地劝着气鼓鼓的大殿下。 “殿下,您可不能再冲动了。这事,说来也蹊跷,不过死了几个人,怎就闹得这样大,从一城之外,飞快便传到都城王宫内了?” 老太监是大王子身边的心腹,跟随多年,很有头脑。 许昌盛气急败坏的,走路还不忘踹一脚路边的花花草草。 闻言,他咬着牙槽骂道。 “不用说,这次肯定是老三的手笔!他就是见不得我好,父王才刚对我委以重任,我便捅出篓子,受益的只有他这太子!哼,没看到父王将他也叫去,还单独留下了吗?肯定是让他接手我的差,他等着表现呐!” 越说越气,许昌盛甩着袖子,眼里恶意丛生。 “不能总被老三这么摁着打了,必须想个法子将他打趴下了……” 明明他才是长子,凭什么许昌明仗着嫡出就能稳坐太子之位?嫡与长之间,谁输谁赢,还没定数呢! 御书房中。 “太子,此事你觉得如何才能善尾啊?” 辉王坐下了,看着眼前高大年轻的储君,既欣慰欣赏,又暗藏戒心与猜忌。 许昌明恭顺稳重地拱手,故作被问到问题的紧张和小心。 “回禀父王……儿臣只有拙见,不敢造次。” “你但说无妨。”辉王老谋深算,眯起眼,沉吟一声,催促道。 当务之急,自然是将长子捅出的窟窿先填上。旁的,以后再说了。 许昌明知道,这是必须要他拿个主意出来,替许昌盛善尾了。 他便垂下眼眸,故作深思熟虑一番后,才缓缓开口道—— “此事说难也难,毕竟是万众瞩目的河运工程上死了人,还闹得沸沸扬扬,不严惩给个说法,堵不住百姓之口,众口铄金恐会伤了父王的威名……” 说到这,许昌明抬眸,故意停顿了下,果然,方才还想着怎么帮许昌盛收拾烂摊子的辉王,大概是意识到这点,沉了脸色。 “那你的意思,将你大哥推出去以死谢罪不成?” 这话就有迁怒和猜忌的成分了。 许昌明立即跪下。 “儿臣没有,也绝不敢。大哥是有错,但罪不至此,他错在没能发现底下蠹虫,但河运死伤并非他所愿,也不是他故意为之。” 辉王面色稍霁,“嗯”了声,示意许昌明继续说。 “儿臣以为,将大哥带去的官员严惩,一来平息民怒,彰显天子贤明,二来杀鸡儆猴叫朝中官员不敢中饱私囊。” “好,那便按你说的去做,此事就交给你了。”辉王拍了下桌子,面露笑意,“你是太子,这辉国将来还得交到你手上,你去做,最合适不过。” 许昌明立即谦卑表明只是他为父王分忧为兄长解难的分内之举。 “去。” 辉王乏了,又急着让太子解决长子的烂摊子,便抬了抬手,让许昌明出去。 待身后的大门合上,许昌明面上谦卑温从的笑也一瞬隐去。 但他依旧沉默着往下走,往前走,直到回到东宫,掩了门,屏退了宫人,只留下他的心腹时。 他才展露真实情绪。 一张脸饱含了冷沉、讥讽、厌恶,以及算计。 “殿下,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当真要放过大殿下吗?” 他的心腹不由得替许昌明感到不值,太子殿下好不容易的一步筹谋,现如今就因为陛下偏心,便要收回…… 实在是不甘心! 许昌明放在桌上的手缓缓握成拳头。 他眼底杀意凛然,语气冷酷。 “孤明面上自然是要为父王、大哥排忧解难的,但谁说——孤就能堵住这悠悠众口?” 他阴冷一笑,端起桌上沏好的茶,摇晃了下,轻饮了一口。 苦尽甘来,有些东西该是他的,谁都别想抢—— 而挡他道的人,都得死。 “去告诉狱里那个,到他尽忠了。” 摇着杯盏,待茶水被搅得震荡,他才一饮而尽。 “那此事若是堵不住……陛下那边,您该如何交代?” 交代?他那偏心又狠心的父王,需要什么交代? 自然是,给辉王交代,但不给大王子活路啊。 许昌明唇角勾起,缓缓低沉地笑了,就连笑声都是沉闷压抑的。 “太子自愿送上俸禄安抚受难者家眷,并自掏腰包修缮运河——乃是天子的授意,太子亲力亲为。至于大王子,被关寝宫,不满受罚,骄奢淫乐,还找了替死鬼遮掩其过失……” 许昌明每说一句,心腹便眼神亮一寸。 最后不禁感叹:“殿下高明!奴这就去安排狱中那人!” “嗯。告诉他,孤会善待他的家人,送她们远走。” 许昌明捏了捏额角,培养了那么久的人,这次要牺牲,他内心多少有点不舍,但——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没关系,那人死,许昌盛很快也会下去陪他,一命换一命,他也不枉费了。 第184章 对手,一心弑父弑君 还是辉国,王宫。 “主子,人已经服毒自尽了,没有怨言。” 许昌明宫中灯火通明,他还在伏案写河运应对之策,暗卫进来,低声回禀着。 手中的笔在听到“没有怨言”四个字时,微一停顿。 许昌明眼眸一眨,手继续写着决策,低“嗯”了声。 “好生安顿他的家人,风头一过便立即送走。” “是!” “对了,辰国与玉国那边如何了?” 许昌明捏了捏酸胀的眉心,有点乏,但他端起一旁的浓茶,喝了半盏提神。 和兄弟们内斗,应对着多疑偏心的父王还不够,他没忘记盯着别国的动向。 他向来知道,以后他是要成大事的人,不像许昌盛之流,只盯着个储君的位置,鼠目寸光。 辉王的位置是他的,这天下至尊的身份也要是他的。 “辰国那边,江长庭败了,被顾斐斩杀城门前……江远行也被沈戟除了,沈戟正在回玉国望都路上。” “啪嗒——” 笔杆子碰到旁边的茶盏,一滴墨砸在写了一半的纸上,晕出好大一团。 许昌明将笔放下,神情变了。 周身都被郁气笼罩。 许昌盛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父王老了也迟早会让位。他眼里的对手,一直对标的是顾斐,同样年轻,同样骄傲,同样冷血—— 盖因对方的母后受宠,对方的父王只有他一个儿子,他便坐享其成,一切都得的不费功夫。 许昌明羡慕,嫉妒,还憎恶。 他想,顾斐除去这出身,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所以他频频对顾斐发起挑战,想看那位天之骄子落败,成丧家之犬。 可是他不明白,顾斐为何运气也如此之好,一次次都躲过了。 尽管不愿意承认,但南漠王都能兵败,许昌明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位对手了。 看来,低估辰王了。 对方暴名远扬,都能打这样的翻身仗,还将风评扭转,也是有点手段的。 “好,好啊。” 对手越强,这对阵才越有意思。 越来越期待,和辰王他日真正一较高下的场面了。 想着,许昌明便暂不想着对付顾斐了—— 对方是一国之君,待自己登基了,才是公平较量,既然不是庸才,便不能没准备时向对方发起进攻。 况且辰国离辉国甚远,岂可…… 舍近求远? 近的玉国,倒是个一击必溃的空壳子。 玉国也就沈家父子可堪大用,但沈大将军受制于玉王,兵权不在手,又因为刚正不阿得罪不少朝中同僚。倒是不惧。 沈戟倒是个好苗子,可惜了,生不逢国,若是在辉国,他必拉拢此人,加以重用。 他日逐鹿辰国时,此子也一定能做大将。 可惜了。 既不在辉国,生在了玉国,那只能除掉了。 “江远行倒是一步好棋,原本可以挑起两国纷争,还能挫伤玉国锐气,只可惜一步失手,步步被推翻。” 许昌明感叹地摇了摇头。 计划赶不上变化。 好在玉王软弱昏庸,很好拿捏。 从一堆折子下掏出那幅画,许昌明展开画像,看着女子纯真无邪的面容。 唇角轻提,眼里却闪过一抹算计。 “以后,再向你赔不是好了。” 伸手抚摸了下女子清澈的眼眸,许昌明低叹了一声,将那一丝的不忍舍去,然后收起画卷。 次日一早,负责运河修建工程的官员在狱中服毒自尽,这消息一出,辉国朝野震惊。 而朝堂上,辉王震怒。 散朝后便将关起来的长子痛骂了一顿。 “糊涂!愚蠢!” 百姓之口,堵不如疏,他此时拉了个替罪羊有何用?没调查清楚就弄个“畏罪自尽”的局面,真当百姓和他一样都蠢吗? 喝了一夜酒的许昌盛,被这一番劈头盖脸的训斥,弄得一脸懵。 宿醉的滋味不太好受,他现在还有点晕乎乎的。 “父王……儿,儿臣不知此事啊!不是儿臣干的,这不是儿臣干的!” 辉王却压着声音冷冷反问:“苏先是你的人,朝野谁不知?你私底下关系甚密的大臣在狱中服毒了,不是你教唆的,那也洗清不了你和他之间的关系,现在死无对证,你怎么都洗清不了嫌疑了。” 好好的一件差事,只派他去监工罢了,又不是让他亲自修,这都能搞砸,真是个不争气的饭桶! 等辉王一走,许昌盛气得将殿内的东西砸了个干净。 “去查!苏先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就死了!” 还畏罪自尽?谁教他那么表现忠心的! 这下好了,父王又不高兴了。 许昌明正在他母后生前居所附近喂猫。 小猫一脸可怜地望着他,吃饱后便舔了舔他的手指,喵喵叫唤了两声便转身跑了。 许昌明擦拭着手指,转身,看着曾经繁华的凤仪宫,此时形同冷宫,寂静、落败,被人遗忘。 就如同那个将一生都葬送在这肮脏冰冷王宫里的女子,她曾经是那样美丽叫人难忘,却也如枝头盛开过便飘零的花,转瞬即逝。 被世人遗忘。 只有他还记得,无时无刻不深记。 他是嫡出又如何?父王那么多孩子,仅皇子中,他就排第三,更别说前面还有那么多的姐姐。 父王见一个爱一个,最爱许昌盛的母妃,那个女人张扬愚蠢,却因为过分的美丽,而被父王娇宠,一度压在他母后头上。 而他母后温柔美丽却不懂自保,天真无邪,小小年纪便进宫为后,直到生下他,才学会自保。却还是躲不过王宫里的明枪暗箭。 许昌明至今记得,那年他六岁。母后喝了丽妃送的补药,身子大伤,又因为他在宫宴上被兄弟们联手陷害,她急于为他奔波辩驳,大冬天的跪在父王殿中求情…… 最后因为这件事和父王起了争执,彻底失了宠,郁郁而终。 他六岁失去母后,被父王不喜,辗转多个后妃膝下,说是教养,不如说父王喜爱哪个妃子,便会将嫡出的他丢给哪个妃子养育一阵—— 弄得像是天大的赏识与恩赐。 也因此,许昌明记忆里都是恶心的脂粉味和表里不一的各个宠妃。 他厌恶有心计的女子,更痛恨他那一生多情却实在无情的父王。 今天是母后的忌日,可父王却去祭拜丽妃了。 呵,是的,丽妃是在母后病故三年后的同一日,“失足”落入湖中而亡。那一年,父王震怒伤心下,将无数宫人扔下去填了湖,说是给他的爱妃陪葬。 外人说是王后索命,说是报应,吓得父王请了高僧入宫诵经,父王坚持称这是巧合,就是因为他心虚。 但老家伙怎么会知道,天下哪有那么多巧合? 不过是人为罢了。 九岁的许昌明便手刃了杀母仇人,如今二十一岁的他,也该将那个辜负母后的男人,送去向她赎罪了。 许昌盛又被关起来了,辉王这次三令五申,估摸着不会轻易放出来了。 许昌明意料之中,至于运河一事—— 本就是他挑起的,想平息易如反掌。 没能立即除掉许昌盛,但只要父王不将许昌盛放出来,那他这位大哥,就离死不远了。 “今明,老四那边都安排好了吗?” 回到东宫,许昌明脱去白色的斗篷,入内,顾不得寒冷,便问自己的手下。 “回主子,都安排好了。就等您吩咐便能动手。” 许昌明看着桌案上的奏折,想了下,弑君弑父的念头,埋在他心里很久了,只可惜—— 再等等。 等他送父王一份大礼,再亲手送他去见他的发妻。 “准备下,去玉国。” 第185章 阅兵?这次带着国师 秦歆要去玉国,太后第一个反对。 “难怪你们要带哀家去踏青……” 彼时天气稍微暖和点了,顾斐和秦歆便赶了个早春,带着能下地走动的太后去郊外踏青散心。 太后也就高兴了一日,次日便听说这小两口又要去玉国。 想起那是非之地,柳明月便鲜少地表达了她的反对。 是的,秦歆要去,顾斐不拦着,因为他打算陪同。 这俩人不愧是穿来的,非要赶这个趟送上份子。 秦歆答应过秦姣,要参加她的婚礼,她在这书中,能交到秦姣这样的好姐妹,她当然很重视。 山高路远的,以后想见上一面都难,所以秦姣的婚礼她不想缺席。 至于太后的阻止…… 秦歆闷葫芦不吭声,乖巧低头,实则,等顾斐扛锅。 不孝子非要跟着去,秦歆可没劝,要骂骂这逆子。 顾斐语气平淡。 “王宫换了一批禁军,陈将军汲取教训,不会再让人钻空子,母后很安全。京城如今铜墙铁壁,也很安全。” “你知道哀家不是这个意思。” 辰国自然是安全的,所以柳明月才希望儿子儿媳留在京城。 顾斐依旧镇定。 “嗯,母后担心孤去玉国不安全。不过孤不是专程去参加婚礼这么简单。” 他语带深意。 “这次动乱,背后少不得辉国撺掇,从前线的探子那得到的情报可推测,他们接下来多是要对玉国动手。” 柳明月眉心一凝,自然明白了这个中关键。 辉国虎视眈眈,想挑起乱子瓦解辰国不成,知道会得罪辰国,便干脆先一步吞并玉国,扩大他们的实力,以此来钳制辰国。 只是…… 阿斐就更不能亲临了,届时搞不好便是战乱。 会比守京城还要棘手的两国大战,他去了,局势更复杂了。 她原本想说,那也是玉国的事,他去信提醒下玉王便是,何必掺和。 但柳明月看了眼秦歆,猛然想起来,玉国是王后的母国,此话不妥。 好,这儿媳表现得太像个辰国本土人士,一时间还真难想起她是从玉国和亲来的。 “此事,交给戍边将军,或是你派个使臣去便好,为何一定要你亲临?” 柳明月经历的动荡多了,倒是不惧,只是不想顾斐明知故犯,自惹麻烦。 “唇亡齿寒。如今天下暂时安宁,便是因为三足鼎立是最稳固的关系,一旦玉国被辉国攻下,这种平衡被打破,那接下来,辰国必将面临辉国的发难——” 顾斐这时倒不是杞人忧天,他对所谓的气运之子,天道女婿,还是不得不防的。许昌明显然是个不彻底打趴下,就会不断站起来作妖的狠角色。 有脑子手段倒不可怕,可怕的是难缠还心狠手辣。 至少,顾斐要赶在许昌明准备吞并玉国之前,助没用的便宜岳丈一臂之力,让玉国继续做那个左右逢源却保持独立的国家。 三角形具有稳定性,这是真理。 “但这也只是陛下你的猜测,是否太杯弓蛇影了些?” 柳明月其实有被顾斐说动,但还是想坚持下,便温声询问着。 只是对边关的情报进行的揣测,便要大动干戈带兵去玉国,若是届时没战乱,他这般,很容易造成误会。 “母后且放心,立山城早就在儿臣回来之前,便重新整顿、练兵,这次正好带着京中储备军,孤去阅兵、练兵,加强边关防守,以备不时之需。 如此,带兵有因,师出有名,怎么都不会落人把柄的。” 柳明月顿了顿,才摆摆手。 “行了行了,哀家说不过你,想去便去。保护好你和你媳妇。陛下,听哀家一句劝,莫要多加干涉他国内政,以免引火上身。” 柳明月无奈说着,又语重心长地劝诫二人。 “还有你,王后,你是个热心肠的好孩子,但你要知道,你先是辰王后,再是玉国公主,要先自保和站在辰国立场看待问题——你也别觉着哀家说这话偏颇,你那父王姊妹们但凡对你真心爱护,你鼎力相助,哀家绝无二言,但你也知道。 所以,凡事别冲动。” 原先装聋作哑听母子俩辩论的秦歆,猝不及防被点到名,忙抬头。 小脸上满是“怎么就说到我了”的茫然。 “啊?哦,是,是。” “……” 柳明月无奈地摇摇头,被秦歆这明晃晃开小差的表现逗笑了。 “罢了,不提这些糟心事。你俩既然急着出远门,那先尽尽孝心,将哀家殿外的菜园子开垦了。” 之前宫中哗变,害她好不容易种出来,准备收获的一园子菜全毁了。柳明月看着荒了的园子,难过得少用了一顿膳。 这会心情不错,身子也养好了点,便催促总想往外跑的小夫妻,帮她种菜。 这也就是太后敢这么使唤天子和王后了。 不过顾斐倒是没异议。 柳明月看他安静又配合地扛上锄头出去锄地,待哑婆婆走到她身侧。 她低声感慨:“有时候觉得,陛下不像是我的儿子,但又觉得,这样才像是我亲生的。” 哑婆婆不懂,只摇头,然后比着手语。 柳明月看懂了,点头,释然地笑道。 “是啊,是孝顺孩子,旁的,也不重要了。” 菜园子里。 有一锄头没一锄头的秦歆,肃然问顾斐。 “你刚刚冠冕堂皇那一大堆,是真心话吗?” 干活倒是细致的顾斐,听了挑眉回应。 “你都说是冠冕堂皇了。” “……你诓太后呢?” “非也。我只是将我内心的侧重点反过来表达,但不代表我说的不是真话。” 他最重要的是想陪秦歆一块出远门,担心她一个人去不安全,当然顺道也要做好玉国有难他出手相助的打算。 只是,就像太后说的那样。 这事只需出兵,他本人不是必须出面。 但他不说得他必须到场的程度,太后会让他去? “不愧是你。” 看秦歆没心没肺地竖着大拇指朝他笑,顾斐想,就她这心大的性子,他要是不跟着去—— 只怕在玉国住得不想回了:) 除了帝后二人,宛如真的去送份子的心态,其余人都有点惊弓之鸟了。 汲取上次教训,听闻顾斐要去立山城阅兵,大臣们无不是阻止。 一向支持陛下的葛维历都很难说出赞同的话来。 最后还是顾斐告诉他们,他要点多少兵去,这些大臣才想起陛下自己练兵有一套…… 才悻悻闭嘴。 为让他们彻底闭嘴,顾斐还为他的出行队伍继续大点兵。 “国师回了,孤这次带他一块启程,他神机妙算的,诸位爱卿担心什么?” 然后他继续点兵—— 点的是留守京城的可信之人。 王将军离世,京城最可信的便是葛维历,但顾斐也不是全然没有可用的大臣了,他将宫廷交给了禁军陈将军、张副将军,京城防守以及监视大臣的事交给了葛维历以及另外几名大臣。 这次没有后妃,也没有掌实权的不臣之人,更没有拉帮结派的王孙贵胄。 辰国的京城,的确是最干净安全的地方了。 而顾斐,安排完这些事宜,便带着秦歆去最复杂麻烦之地。 别问,问就是,他们的宿命就是一路打怪升级后再打怪。 第186章 幌子,没证据也给他定罪 顾斐带的是他练出来的铁骑—— 准备送去边关,一带多的特训边关将士。 据说被人追杀,滚落山崖摔断腿,好不容易养得不瘸了的何从,是被强行带着上路的。 秦歆将旺财送去柳明月那,让她帮着照顾,柳明月倒是欣然接受,旺财更是习惯吃百家饭了—— 只要有的吃,好吃,在哪吃对它来说都一样。 顾斐当时就哼了声说:“和你主人一样,适应能力极强。” 环境都要适应她和它了,哪里需要这一人一狗去适应这个世界? 凤栖宫还在养伤的欢儿和双儿,自是难过了好一阵,但她们带伤,不便一块去。 好在这二人在玉国也没亲人了,并不想念玉国,也不会遗憾没去成。 “娘娘去了记得好好杀杀玉王后的威风!” 如今已是大宫女的欢儿,却还记着当初在玉国,被玉王后磋磨的日子。 是了,欢儿是被玉王后调到秦歆这的,威逼利诱的,哪有秦歆待她千分之一? 队伍这次出发很有经验,前进速度也快。 只一人不适应了。 那就是腿还没好利索的何从。 “臣这腿往后要是落了疾,陛下可得负责啊。” 休息时,何从一瘸一拐地往顾斐和秦歆的帐篷凑。 他笑容如沐春风的,一点被怀疑的担忧都没有。 顾斐带着何从,便是想着,这人可疑的点也有,巧合之下,尽是疑团,这样的不定时炸弹,还是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比较好。 是人是鬼,是忠是奸,总会显现。 顾斐正和秦歆玩五子棋,后者听到这话,立即笑了。 “国师怎么知道,本宫求着陛下带上你,便是去为你找负责后半生之人的?” 何从听得一怔,嘴角的笑微敛。 “娘娘这话是……何意啊?” 秦歆便极其自然地将她拿着他的画像,为她的六姐姐秦如珠说媒这事,当着何从的面,坦白了。 “这次若是相中了,也算一桩美谈。若是相不中,就当去玩了。” 看秦歆这一脸热乎劲,没有演的成分,何从表情微僵,似是没想到会整这一出。 他知道顾斐对他不信任,他也不在意,天子近臣不好当。 只是他没想到,听王后这么一掺和,好似这事,诡异地合理起来了。 这么急着带着他,原来是事先替他说了一门婚事? 对方还是玉国的嫡公主? “臣先谢过娘娘美意了,只是臣虽不是出家人,却也想守清规,好好修行,不想成家。况且对方是嫡公主,臣岂配……” 说这话时,何从看了眼顾斐,大意是,不好越过陛下,娶嫡公主。 秦歆眉梢一抬,笑意一隐,故作愠色地丢了手中的棋,砸得棋盘上的棋子乱了阵法。 “国师这意思是,你比不上陛下尊贵,所以不能娶比本宫尊贵的嫡公主?” 将被比较还落了下风的不悦表达得淋漓尽致。 何从神色一紧。 忙拱手请罪。 “娘娘息怒,臣不是这个意思。是臣身份不配娶一国公主。娘娘可是臣批出的福星命格,与陛下是天作良缘,臣怎会自砸招牌,觉着您比不过旁人?” 顾斐唇角扯了扯,适时地出来打圆场。 伸手捏了捏秦歆的手心。 “好了,他不过是不愿意成亲的托词,你倒认真上了。他哪敢看轻你?” 秦歆故作不高兴地哼了声。 “就是就是,陛下所言极是。”何从立即讪讪赔罪。 秦歆便冷淡道:“既如此,国师便先去瞧瞧,本宫一片好心撮合,你可别不识好歹。” 跋扈劲儿有了!够震慑,够转移国师注意力,蒙蔽他了? 秦歆朝顾斐递了个眼色,心里雀跃地喊着。 是的,她发这通脾气,只是为了转移视线,迷惑何从罢了。 南漠王攻打京城,好端端的何从不在京城留守便罢了,还那么巧都被人追杀,掉落山崖摔断腿,在山中静养月余才被找回来。 她觉着这人有猫腻,建议好好查查。 顾斐比她更想探个究竟,所以这次出门就带着他了。但不管何从起不起疑,他们二人都不能将目的摆在脸上。 好在啊,前面秦歆的馊主意(划掉)还有callback的作用。 她拿帮他和秦如珠做媒这事作为幌子,效果一绝。 至少,何从一脸的“怎么办怎么办,我被迫相亲了”地离开了帝后的帐子。 “你觉得他会信吗?” 演得累了,秦歆还有点口渴,都没张口,顾斐便递了一杯茶给她,秦歆接过,压低声音问道。 顾斐给他自己也倒了一杯茶,唇角噙着笑。 “会信,但以他的脑子,肯定还是断定我们在试探他。” “无所谓,人在我们手里,还不随我们拿捏?他要是个好的,带着是个帮手;他要不是——” 秦歆一手端茶杯,一手在脖子上比了个“咔嚓”的动作。 顾斐伸手捏了捏她的后脖颈软肉。 “古希腊掌管口嗨的神?” “……” 秦歆无语地瞪着男人,这家伙,人到书里了,网络上各种梗也带来了? 之前怎么不知道顾斐是冲浪达人呢。 何从一路上倒是安分,时不时还给秦歆、顾斐抓鱼烤肉,看着像是来郊游的。 三人怀着两种心思,不仅能一个桌上吃饭,还能一个桌上打叶子牌。 何从也没有单独行动过,更没有对外传过信…… “会不会是和江家勾结,但你也知道,江家——” 死绝了? 江眉絮被处以极刑的那天,还喊着顾斐的名字呢,但帝后谁都没去看过她。 秦歆深思熟虑地想,亦或者—— 何从是男主那边的人? 想到这点,秦歆吸了口气,握住顾斐的胳膊。 “一旦涉及到男主,我就觉得什么事都说得通了。何从铁定是男主那边的眼线!” 顾斐戳了戳她的小脑袋瓜,忍俊不禁道。 “你这疑神疑鬼的,直接给何从判定了这个‘通国’的罪名了是?” 越是没证据,越是定死了。 真有她的。 秦歆揉了揉自己的脑门,摆烂地往顾斐怀里一扑,抱住他的腰就哀嚎。 “好难啊,要不直接拖出去斩了,宁可错杀也不放过这才是咱们暴君的行事作风。” 顾斐揉着她的脑袋,闻言,笑不可遏。 “怎么,你比我更喜欢暴君这个人设?要不,换你来当当?” 秦歆眯着眼,依偎在顾斐怀里,撒娇地蹭了蹭。 “不了,恶名你背,出事你扛。” 翻了个身,秦歆看着窗外的山清水秀,不禁感叹。 “越靠近玉国,风景就越接近春天了。” 很快,便能在春暖花开的玉国,看她嗑的cp结婚了! 一想到这,什么何从什么许昌明—— 先旁边靠靠,喜事为大。 第187章 靴子,忽然就打来了 玉国。 “我们公主真美,沈将军回来,一定看痴了。” 秦姣看着镜中如今气色愈发好的自己,再听宫女这话,脸上绯红一片。 “你少打趣了。” 秦姣想着即将回来的沈戟,便心中雀跃,眉目含笑。 父王已经命人筹备她和沈戟的婚事,如今宫中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一切,都在变好,也会越来越好,对? 出去打探消息的宫女,兴高采烈地从外边跑进来,语气欢快地向秦姣通传着—— “公主,听说沈将军的队伍后日天黑前就能到望都了!” “真的?” 秦姣立时站起,转身,喜出望外。 “真的,千真万确,奴婢听禁军说的!” 太好了! 是夜。 秦姣还坐在床边,她的嫁衣早就绣好了,她在给沈戟做靴子。 沈戟很费鞋,尤其是练武,经常一双靴子穿不了多久便坏了,秦姣闲着也无事,便每日睡前给沈戟做靴子。 就差最后一点便能做好了。 大概是白日里听见宫女说沈戟要回来了,今夜怎么都睡不着,秦姣便干脆将最后一点做完。 她还给秦歆绣了手帕,待七妹妹来赴喜宴时,她便亲自送到七妹妹手里。 秦姣觉着,当下是她最开心的时日,等待都显得欢愉。 因为她知道,她嫁的是良人,她也知道,她的未来不管经历多少风雨,都会有沈戟陪伴,有母妃,有七妹妹。 “公主,您怎么还没睡?” 宫女见秦姣还没睡,不禁惊讶,忙关心道。 秦姣摇摇头:“不困。” “公主,奴婢傍晚去内务府拿用度时,听说六公主还没回来呢!她不会……” “别胡说。” 提及秦如珠,秦姣的神色变了变,却温声制止了宫女的揣测。 事情是这样的,秦如珠在确定玉王后真作了那么多的恶后,便同玉王后大吵了一架。 玉王后一时气急,打了秦如珠一巴掌。 从未被母后打过的秦如珠,很是委屈和难以接受,便……离宫出走了。 出走都三日了,秦姣还以为已经回了,居然还没回来吗? 她放下手里快完成的靴子,眉头不禁一锁。 “父王与王后没派人去找吗?” “找了,说是六公主不肯回,气得王后都病了。” 宫女说起王后病了时,多少带了点幸灾乐祸,呸,活该,谁让王后平日里不做好事的。 秦姣忧心地叹了口气。 “希望她想通了便回来。” 她只和王后有过节,与秦如珠最多是划清界限,但内心还是希望这单纯的妹妹别出事的。 既然是不肯回,那就不是走丢了。 还好,还好。 但秦姣怎么都不会想到,就是这么小的一个令她都忽略的插曲,会引发后面那么大的波折。 “不好了!公主,公主,有,有别国军队打进望都了!” 翌日一早,约莫是睡得晚了,秦姣这心扑腾扑腾的,等她揉捏着额角,缓了缓时,却听到宫女惶惶的喊声。 别国军队?打进望都了?! 秦姣立即睁开眼,急忙穿上鞋子,便往外走。 “你可有听错?别是道听途说,这可事关国事!” 她握住宫女的手指,努力冷静下来,向宫女确认着。 外面的确是开始传来宫人们乱糟糟的声音,有喊着不好的,有跑回屋中收拾包袱的,也有四窜这会就要跑的。 秦姣的心往下沉了沉。 别国军队……是辉国。 辰国不会打玉国的,她尽管只见过辰王一次,却也知道,被七妹妹那般爱慕着的君王,绝对不会在两国和睦时,便不声不响地打过来。 毕竟,她见辰王对七妹妹也是有情的。 倒是那辉国太子,一看便心机深沉,手段非常。 “望都,望都外集结了大批军队,是,是辉国四王子,他带领大军,打来了!”宫女眼睛通红,脸吓得煞白,却还是飞快地将她知道的消息告诉秦姣。 秦姣听到这,眼眸震颤。 辉国四王子素有煞神之称,传言他手段残忍至极,喜欢虐杀…… 但好端端的,没有辉王诏令,他不会攻打望都才对。也就是说—— 辉国要吞并玉国! “我去找父王,你们去找母妃,都躲在屋中,不要出去。” 禁军很快会镇压宫中乱窜的宫人,如果此时贸然外出乱走,恐会被殃及。秦姣吩咐着,然后快步去找玉王商议。 “五公主请留步。” 秦姣却被禁军拦在了玉王寝宫外。 “让开,本宫要见父王。” “陛下不在宫中。王后下令,不许任何人在王宫中走动,公主请回。” 秦姣一听,不禁着急追问。 “父王不在宫中?那他去了何处?” “他去和谈!” 身后传来玉王后沉沉的声音,秦姣转身,就见玉王后一张瘦得有点显刻薄的脸上,满带古怪的笑意。 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秦姣双手紧握,抓着自己的指尖,行礼,不待她开口,玉王后却抬手,示意身后的侍卫将秦姣拿下。 “而你,便是和谈的条件之一。” 侍卫上前,秦姣一震,下意识往后退,躲开了他们的抓捕。 她不解地望着玉王后,但只看到了恶意。 心下不由忐忑。 “王后这是何意!” “辉国四王子喜爱美人,说是听闻你的美名,想要你。秦姣啊,本宫也教养你这么多年,为了玉国当下的存亡,你便识大体,乖乖嫁了。” 玉王后说着,笑意止不住,她眼角的细纹又添了几条。 陛下这江山可真是坐不稳,全靠卖女儿稳固,但好在,那辉国四王子,看中的是秦姣,而不是她的如珠,所以在对方派人来谈条件时,玉王后毫不犹豫地替玉王答应了。 玉王虽有点不满,但并未反驳。反正沈大将军此时在城中镇守,那沈戟也还没回望都。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只是要沈戟的未婚妻改嫁呢? “荒唐!” 秦姣一边奋力反抗侍卫的钳制,一边厉声驳斥。 “辉国狼子野心,先打到望都城前,再提条件,你们竟也信了?王后,你可以讨厌我,但你不能拿玉国去冒险!他们一定还有阴谋!” 玉王后明显不耐烦听这些,她皱起眉,冷冷地打断了秦姣的话。 “够了。嫁去辉国,你可是王子妃,总比将军夫人尊贵,少在这妖言惑众了。来人,将五公主带回菡萏殿,好生打扮,送去城楼。” 秦姣反抗不了,被强行拖着带回菡萏殿。 她看着眼前倏然关上的门,再看已在殿中绑了她宫女,等待她的张嬷嬷等人。 不禁身体一晃,靠着门往地上一坐。 怎么会这样…… 事情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明明昨晚,她还等着沈戟归来,她还在做沈戟的靴子,还在憧憬他们的亲事。 她还听说了七妹妹已经在来玉国的途中。 可是一眨眼,便天翻地覆。 秦姣咬着唇,用力到唇珠被咬破、流血,但她靠疼痛集中精神。 不能就这么认命,一定还有办法挽救。 第188章 气愤,令所有人失望 玉王看着乌压压的大军,吓得双腿一软,险些在城墙上晕倒。 身后的大臣也是脸色苍白,搀着玉王,嘴里喃喃着—— “陛下,这可,可如何是好啊!” 玉王揉着发胀的额角。 “当然是按照他们的条件,满足他们啊!没听到吗?说是和咱们边界起了冲突,说渔民伤了他们的将士……” 玉王呐呐道,满脸写着无助和害怕。 身后的大臣却有些非议。 “那分明是借口!陛下,辉国这次直接兵临城下,定是蓄谋已久的啊!” 闻言,玉王瞪了一眼这人。 “孤能不知道这是借口吗?但人大军就在城外了,难不成你还想打起来?如今会打仗的就剩沈家父子,老的还不顶用了,少的还没回,只能拖着他们啊!” “可……那许昌德太过分了,竟要咱们主动送上五公主……这不是藐视玉国王室吗?陛下不能答应啊!五公主与沈少将军婚事在即,您此时若是答应了,如何对得起护卫望都的沈大将军,以及赶回来的沈少将军啊!” “可是送个公主便能止戈,就和之前七公主和亲辰国一样,有何不可?沈家是臣子,哪敢不尊陛下?就算不满,大不了将嫡公主许给那沈戟,岂不更好?” 也有谗臣害怕打起来,忙出着馊主意。 这馊主意却出到了玉王的心坎上。 是啊,舍去个女儿,便能换回一时的安宁,然后接下来再好好商谈,这仗能不打当然是不打了。 就算辉国出尔反尔,那也不怕。 玉王在位多年,最是贪生怕死,所以他将他的望都打造成易守难攻的铜墙铁壁。一旦望都开始戒备,真动起手来,不说将辉国四王子的军队打跑,但也是能耗掉他们的精力,让他们没法占据上风的。 曾有人说过,玉国兵力虽弱,但只要留守望都,望都在,玉国永远无法被攻破。 这也是玉王昏庸至今,却还能守着这江山的缘故。他登基以来,从未离开过望都,因为他知道,留在这,是最安全的。 但打仗这事,免了最好。 反正他女儿众多,就算是要将最宠爱的送出去,只要不伤及性命,他也不会犹豫。 就更别提秦姣了。 “全城戒严,摆驾回宫。” 玉王沉声八个字,便表明了其态度。 “陛下,不可啊!陛下!敌人来犯,明明还可一战,怎能不战而让啊!” “将他拖下去!” 玉王听着身后大臣这悲怆之语,只觉烦躁,不耐烦地甩袖,示意卫兵将人拖下去。 下了城楼,玉王却又迎面撞上沈大将军。 沈大将军一张脸黝黑沧桑,在边关镇守多年,饱经沧桑的铮铮英雄,此时却恳切地向玉王跪下。 “陛下,臣愿为玉国带兵出城一战,不退敌军不还!” 他自然是听到城外的叫嚣,开什么玩笑?这已经不是要将他的儿媳送去投诚的问题了,这是将玉国,将他们武将们的尊严按在地上摩擦。 身为武将,他只要没死,便要为国战到最后。 如是次次都要靠女子和亲去平息战事,那这国,将亡啊! “沈将军,孤知道你沈家忠君爱国,这次是委屈你们了,但孤也舍了爱女,同样委屈。这仗,绝对不能打。待辉国退兵了,孤自当补偿你们沈家。” 也怕这位顶梁柱倒塌,玉王上前,伸手去扶沈将军。 “孤还有个嫡公主,你放心,沈戟一定会是驸马。” 沈戟在意的难道是驸马之位,娶公主之名吗?! 沈大将军气愤,戟儿要的不过是一个秦姣,为此他发奋习武,磨砺顽劣的性子,逼迫成长,就为了能在天子面前建功立业,用功名换一个求娶秦姣的机会! 可是现在,陛下将公主当做礼物说送就送,将允诺臣子的婚事说改便改。 君无戏言啊! 这是什么君啊! “陛下!” 沈将军声音颤抖,言辞恳切。 “老臣恳请陛下三思!君无戏言,您既下旨赐婚,百姓皆知,若是更改,有损您的威信;兵临城下,不战便退让,岂不令天下人耻笑?臣愿带兵出城迎战,求陛下准许!” “放肆!”玉王听得火冒三丈,被戳中痛处似的骂了一句,“你想造反吗?竟敢忤逆孤,莫非你沈家功高震主,想弑君夺位不成?来人啊,将他也拖下去!杖五十!” “陛下!陛下息怒,沈将军不能动啊。”谗臣听了都觉得不妙,忙凑近,小声哄着玉王。 “若是没有沈家,只怕外头听到风声,便连夜……打进来了。” 看,谗臣也怕死,却也尚拎得清,没有沈大将军坐镇,望都谁来主持大局?就凭这位只知道欺软怕硬的君王,望都就算固若金汤,那也是说守不住便守不住的。 闻言,玉王面色阴沉,心底不甘愿,却也清醒了过来。 “带下去。杖刑免了,但他若敢出城迎战,按谋逆处决!” 沈大将军身形一晃,眼底满是荒凉失望。 这便是他效忠的君王,这便是他坚守的信仰…… 戟儿未归,五公主…… 沈大将军五指在地上用力抓了一下,指尖被砂砾磨得流血,他眼眸赤红。 身为将领,身为父亲,他不能什么都守不住! 望都城中,不远处。 戴着面纱的女子,眼眸红了红。 ——孤还有个嫡公主,你放心,沈戟一定会是驸马。 这句话,击碎了秦如珠对玉王的崇拜与信任。 父王说着最疼爱她,可是转眼,便能为了不战,便将已许配给沈小将军的五姐姐送去和谈,还为了安抚沈大将军,要将她作为补偿送给沈家。 五姐姐算什么?那她又算什么? 到底,什么才是真相,这些年父王母后的疼爱呵护,周围人的善意,她世界的单纯,好像都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手指用力地抓着木柱子,秦如珠咬紧了唇瓣,眼里泛着泪花。 她不要做五姐姐的替代品,不要嫁沈戟! “别难过了。” 身后,男子掏出手帕,温柔地擦拭秦如珠掉落的眼泪。 秦如珠转身,眼泪决堤。 “你答应我的事,还作数吗?” “作数。” “那你保证,不会伤害我的父王母后还有姐姐……你不能骗我,我现在只相信你了。” 男人闻言,伸手将她揽入怀中,眼睛看向城楼。 “嗯,我保证。” 第189章 逼迫,敏嫔坚定护女 “王后,王后娘娘,嫔妾求您了,不要,不要将姣姣送出去啊……那四王子出了名的凌虐残暴,姣姣去了就是死路一条啊!” 敏嫔哀戚地跪在王后跟前,伸手抓着玉王后的裙摆,仰着头苦苦哀求。 玉王后冷淡地垂眸,看着跪在脚边,弱小到她一脚便能碾死的敏嫔。 倏然,红唇弯起,笑不达眼底。 “敏嫔啊,这就是你不识大体了,是秦姣一人重要,还是整个望都千万人重要?一人岂能与一国相比?再说了,她怎么也是玉国送去的公主,怎么就死路一条了?明明是去当王子妃,享清福的。” 敏嫔只觉得玉王后在信口雌黄,但姣姣被关在菡萏殿,她现在只能求王后放过姣姣。 便一个劲摇头,哀戚求着。 “王后娘娘,您也是做母亲的人,那样的人,哪个当母亲的肯将女儿送过去啊!求王后娘娘收回成命……” “休要胡言!这也是陛下的意思,你难道还想抗旨不尊?敏嫔,别不识好歹,能牺牲秦姣一人,换玉国安宁,她就算是死,也是莫大的荣幸!” 不想和敏嫔多费口舌,玉王后转身便走。 敏嫔还跪在原地,闻言,一向软弱温柔的女人此时却骤然喊道—— “若真是荣幸,王后怎么不将这殊荣留给自己的女儿?既然都要为玉国牺牲,为何不让嫡公主去!” 为什么偏偏要让其他公主承受这重担? 玉王后一张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她转身。 冷冷道:“你说什么?” 她的女儿多尊贵宝贝,她们的女儿又岂配和如珠比较? “王后您的女儿是宝,享受了最多的宠爱和好处,但一到危急存亡时,却要那些本就不受宠的可怜孩子承担苦厄。这又是什么天理?” 敏嫔起身,咬着牙,惨白的脸上满是愤懑。 她委曲求全了那么多年,也受够了。 玉王后气得胸口起伏,她眼睛锐利得仿佛带了刀子,射向敏嫔。 “你好大的胆子!来人,这贱婢以下犯上顶撞本宫,还不快掌嘴!” 敏嫔被两名孔武有力的嬷嬷抓住,巴掌刚要扇下去时,玉王来了。 “慢着!” 他声音低沉地制止了嬷嬷的动作。 玉王一到,众人立即变了脸色。玉王后收起锋芒,忙低头行了礼。 “王后,你这是做什么?” 玉王不满地看了眼这会还只记得耍威风的王后,冷淡道。 “都被辉国兵临城下了,你不想着加强后宫守卫,安抚后妃,在这惩戒起孤的妃子了?” 说着,他还上前,故作怜惜地伸手去扶敏嫔。 玉王后脸色更难看了,她咬了下唇。 “陛下,敏嫔出言顶撞臣妾,臣妾不过是执行宫规。” 被玉王搀着起来的敏嫔,并不感动,只觉得受宠若惊,吓的。 玉王冷冷地剜了玉王后一眼,随即笑着和敏嫔说话。 “爱妃啊,姣姣平日里最是温柔孝顺,也最听你这个母妃的劝,你去劝劝她,让她乖乖穿上嫁衣出城,嗯?” 玉王回时,就听说菡萏殿那边,秦姣被关,宁死也不肯换衣裳出城。加上沈将军如今还在望都巡守,如果强来,只怕秦姣一声张一反抗,沈将军会冒着违抗圣旨的风险将秦姣救走。 思来想去,便是敏嫔最好拿捏。 温顺胆小耳根子软,秦姣又最听敏嫔的话,由亲母妃去劝,总归是会听一二的。 敏嫔万万没想到陛下打的是这个主意。 一旁的玉王后听了,只是暗自冷笑—— 陛下可真是天真,敏嫔这般怯懦之人,都为了女儿的婚事顶撞自己了,又怎么会主动去劝说秦姣出嫁? 在这温柔小意装深情给谁看呢。 果然,敏嫔如玉王后所料那般,闻言便往后退,一个劲摇头。 坚决不答应。 “不,陛下!姣姣和沈小将军的婚事都在筹办中了,此时怎么能让她改嫁他人?还是那样一个恶魔!不,臣妾死也不愿!” 敏嫔再度跪下,求玉王收回成命。 玉王脸上虚伪的温柔便顷刻间收回。 “放肆!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忤逆孤的意思!” 他指着敏嫔,语气凶戾,吓得敏嫔身子颤抖,却仍跪着没有改口。 玉王便气得跺脚,他甩着袖子骂道。 “你这蠢货!你也说了,婚事在筹办中了,那不正好?都省了时间,让她风光大嫁,还能拯救整个望都。” 不想将话说太绝,玉王又将声音压轻。 “敏嫔,这样,秦姣出嫁,孤再给她添几箱嫁妆?让她比照嫡公主出嫁的规制,给她撑最大的场面,叫辉国那边绝不看轻她?” 这倒是个诱饵,敏嫔怎么想不知道,但王后听得有点不悦。 凭什么一个庶出的公主,还能比照嫡公主的规制出嫁了?但一想到是送去作平息战火的牺牲品的,她就没置喙。 左不过都是些死物,她家如珠也不缺。 但辉国那野狼扎堆的地方,就算是太子,她都瞧不上,更别说四王子还是那声名狼藉之辈。 敏嫔乍一听,自然认为陛下还是顾念女儿的,但她并不奢求女儿的婚事有多风光,她只想女儿幸福。 她从未见过姣姣这般高兴过。 那是沈戟带来的快乐,别人谁都给不了。 敏嫔是位母亲,她希望她的女儿余生安稳开心便够了,至于富贵荣华,这王宫多的是,却更多的是一时荣华带来的一生血泪的代价。 她这辈子已经这样了,不想姣姣也再走一次冤枉路。 “臣妾,求陛下收回成命,放过秦姣!” 敏嫔伏地跪拜,恳切坚定。 “混账东西!孤白养了你们这些年,就指望这一回,便给孤甩脸子是?来人,将敏嫔扣起来,孤倒要看看,五公主是要嫁她所谓的如意郎,还是要她生母活!” 这是打算强逼秦姣认了。 敏嫔脸色一变,便要跑,但被两名太监捉住,无力挣扎。 被带着一路拖行,到了菡萏殿外。 玉王抬了抬手,示意太监将紧闭的门打开。 他也不急着进去,而是朝里面高声道—— “小五,你母妃为了你顶撞你父王、母后,按照宫规,理应处死。但若你肯为玉国牺牲这一次,父王保证,不仅你风光出嫁,你的母妃也会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话音刚落,秦姣便晃晃荡荡地走了出来。 因为挣扎,她的头发而略显凌乱,但她此时顾不得仪态,她只是一双眼红彤彤的,带着灰暗。 望着自己被人挟持的母妃,咬着唇,就要开口。 “不能答应!姣姣,去了会死的!沈戟还在等你,只要你不点头,他一定会想法子救你——” 敏嫔挣脱了挟持她的人,大声对秦姣叮嘱着,然后转身毅然往柱子方向跑去。 她语气决然又带着解脱,一腔母爱在此时化作最大的勇气,让她壮烈地撞向了石柱。 “姣姣,母妃不会再拖累你了……” 第190章 壮烈!最爱她的人 “母妃!” 这一幕,是谁都没想到的。 玉王下意识瞪着那俩没能摁住一个柔弱妇人的太监,眼神满是凶狠。 玉王后闭了闭眼,眼皮子上的温热叫她抬手,不由自主地摸了下,再睁开眼,便看到手上的鲜血。 她眼睫一颤,眼角余光瞥向那血如注蜿蜒顺着柱子流下的场景,再往下,便是满头都是血,身体倒在柱子旁的敏嫔。 不禁眼皮子一颤,握住同样吓得不轻的张嬷嬷的手。 这一幕冲击最大的,当属秦姣了。 她鞋子都跑掉了一只,踉跄着跑下台阶,再奔向敏嫔。 “母妃……母妃你别吓我啊……御医,御医,快来人去叫御医啊!” 秦姣抱着敏嫔的身子,不敢乱动,手抬起想替敏嫔擦拭额头拼命往外渗出的血,却又怕弄疼,无措到真的像个孩子。 她哭得颤抖,却压抑。 无助地抱住敏嫔,祈求她别丢下自己。 “母妃,母妃不要,不要离开儿臣……母妃你不能有事,马上,马上沈戟就回来了,母妃你答应过要看着我出嫁的……” 秦姣看着都静默不动的玉王等人,不禁朝他厉声道—— “让御医来啊!我母妃要是死了,我什么都不会答应你们的!” 敏嫔已经快失去意识了。 她撞得又快又狠,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的。 “姣姣……你自由了……不要再……妥协了……” 敏嫔不舍地看了女儿最后一眼,然后嘴角含着笑,咽了气。 她终于也为女儿,勇敢了一回。 这一回,谁都不能再桎梏秦姣,她是自由的。 “御,御医呢……怎,怎么还没来!” 玉王在秦姣催御医时,示意身后的太监去叫,但此时敏嫔都看着咽气了,都没等到,他有点慌了。 结结巴巴地催促着。 “陛下,敏嫔娘娘她……” 而玉王身后的太监,想了下,上前,试探性地伸手探了探敏嫔的鼻息,随即手一颤,收回。 在秦姣痛恨冰冷的注视下,战战兢兢地回到玉王跟前,摇了摇头。 敏嫔死了。 玉王咬了咬牙。 “孤哪里是要她的命了?怎么就这般……” 他的话没说完,便被秦姣一个冰冷仇视的目光盯得浑身一怵。 但玉王压下本能的怯,愠怒道。 “大胆,谁准你这么看自己的父王的!” 说着,玉王听到了战鼓声,知道这是辉国大军在挑衅,不禁皱着眉满脸慌张。 “去,快,快去扶五公主进去梳妆,换嫁衣出城!” 尽管心虚,但显然玉王是脸都不要了。 他催着宫人去将秦姣扶进去梳妆送走。 秦姣抱住敏嫔不肯松手。 “父王,今日丧母之痛,他日,儿臣必定向您与王后,讨回。” 最后,反抗不了的秦姣,眼睁睁地被拽着远离了敏嫔,她看着倒在地上的母妃,眼眸通红,她死死地睁着眼不哭,只对玉王和玉王后如此说道。 “你!她这是在威胁孤吗?” 看着被强行带进菡萏殿的秦姣,玉王气得手指了又指,抖了抖后,走到玉王后身边,不满地问。 玉王后脸色不大好看,敏嫔死状惨烈,还在她眼前没的,一向温顺的秦姣此时又如此怨恨发话…… 她唇蠕动了几下后,才抓着张嬷嬷的手,紧张地道。 “快去将六公主找回来。城中这么乱,必须将她接回来!” 秦姣也是陛下身边长大的女儿,还不是说送走就送走?她的如珠是她的宝贝,却未必是陛下的。 眼下城外大军压境,城中又有沈戟的爹守着,万一狗急跳墙了抓住她的如珠,去替代秦姣呢? 不能不多想的玉王后,直接不管玉王的牢骚,转身去安排人手赶紧去将秦如珠找回来了。 菡萏殿内,秦姣挥开梳妆宫女的手,自己将一枚红玉簪子簪入发中。 这是沈戟送她的及笄礼。 她要戴着这支簪子走。 看着一旁挂了许久的嫁衣,想到殿外死去的母妃,一行泪从眼角流出。 秦姣无声地望了那嫁衣好一会,最后还是穿上了。 再出来时,已经是面无表情,盛装妍丽的新娘子了。 秦姣冷淡地一步一步往外走。 嫁衣长长的摆拖地,一向温婉内秀的五公主,此时美得十分张扬。 玉王在外边等着。 见状,忙笑着上前。 “姣姣啊,你母妃……孤已经将她送回去了,一定会妥善安葬的。你乖乖听话,以后的日子没准否极泰来,享不尽福呢!” 见秦姣心如死灰的模样,玉王不放心。 便又凑近,压低声音,带着威胁地说道。 “菡萏殿那么多宫人,可有不少是跟着你长大的——你若不肯出嫁,那她们也只能陪你一块殉葬了。” 秦姣眼里这次有了波澜,她直勾勾地注视着眼前这个名为父亲的男人。 半晌,唇角一扯,冷冷地笑了。 福了福身,冷漠地全了拜别礼。 ——你自由了。 母妃临终前都担心她继续受制于人,被别人胁迫。 这世上最爱的两个人,没了一个,另一个—— 她想,她等不到了。 沈戟,母妃不想成为我的负累,我又何尝想成为你和沈伯父被昏君胁迫的筹码? 秦姣坐着车辇出了宫门。 她知道,若是她不嫁,菡萏殿满殿的宫人会死;但如果她嫁了,不仅是向辉国投降,赶回来的沈戟……一定不顾生死地去寻她、想方设法地救她。 父王不肯出兵,沈戟若是带着那点人去救她,岂能活着回来? 就算他活着回来了,昏君不会饶了他,定会治他的罪。而沈伯父,也会被她妈连累。 秦姣死死地抓着自己的手心。 她已经让沈戟为她付出太多,牺牲太多了。 现在这世上,她只剩沈戟这一个最爱她的人,她不想再失去了。 “公主,五公主殿下!停车,停车!” 就在秦姣不动声色地将簪子拔下,握在手中,藏在袖下时,她车辇前,沈大将军站在那,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她不禁一怔,下意识要起身,却被身后的两名嬷嬷按着肩膀,被迫坐了回去。 “五公主,只要你说一声,老臣现在便救你!” 沈将军手中握着长枪,单枪匹马地便拦了送亲车辇,对周围朝他举着的刀剑,视若无睹。 只中气十足地冲秦姣高声道。 两侧的百姓躲在家中不敢出来,只有星星点点几人出来看热闹。 “孩子,别怕!你与沈戟交换过庚帖,也有圣旨赐婚,你便是我沈家的媳妇!老夫就是拼了这条命,今天也会护住你!” 闻言,秦姣眼眶又红了一寸。 她摇头,留意到两侧的官兵动作,忙声音沙哑地回应着沈将军。 “沈将军,敌军指名要我,天子逼嫁,我不能不去。将军,求您别为秦姣冒险了,你走!秦姣如今什么都不怕了!” 第191章 对阵,士可杀不可辱 沈将军还要说什么,秦姣便举起簪子抵着她的脖子。 “大将军若是执意阻拦,本宫此刻便自尽于你面前!” 见状,沈将军忙将长枪放下,劝着秦姣。 “公主你别做傻事!” “将军你去做你该做的事——还有你们,都让开,要想本宫配合,就谁都不许上前伤沈将军分毫!” 见官兵们还没撤开,秦姣冷笑了起来。 “再不让开,就带着本宫的尸体去激怒城外的疯子,让他带着辉国大军打进来好了。” 她说这话时一点都不用力,仿佛轻描淡写,但表达的意思却截然不同。 被秦姣威胁到,官兵们忙收回了兵器。 沈将军看着刚烈的秦姣,吓得脸色都变了。 “公主你别做傻事,放下,放下,老臣不逼你。” 他怎么都没想到,平日里温婉柔顺的五公主,会有这样的一面。 在他左右为难之时,秦姣已经镇定自若地吩咐车辇继续前行。 很快,便到了城楼下。 可笑的是,城楼前,只有沈将军带的卫兵在守着,护城营一个兵都没来。 这便是所谓的一国之首都。 防守竟连别人宅子里的护院都不如。 秦姣被八名带着刀的侍卫押上城楼,她看着这阵仗,不禁嗤地笑了。 人手都用在镇压自己人上了,这样的玉国,难怪会风雨飘摇,被强国侵犯。 火红的嫁衣衣袂飞扬,秦姣站在城楼上,底下是乌泱泱的大军。 她眸光无惧地看向为首那个戴着狼牙面具,只露出一双鹰眼的男人。 对方坐在马背上,也看向了她。 将面具取下,一扔,露出一张满是野性的脸。 许昌德放肆地打量城楼上站着的,身形单薄,姿态却极好的女子,轻佻地挑了下眉,吹了声口哨。 “玉王老儿倒是会生,生的女儿倒是水灵。这纤腰,本帅一手便能折断啊!” 他开着下流的玩笑,且言辞间将秦姣当做可以肆意玩弄、杀害的玩物,态度极其轻蔑。 城楼上的将士,听得不由得握拳。 就是负责盯着五公主的这几名官兵,都忍不住皱眉了。 这辉国王子真是欺人太甚! 底下,辉国大军,听见主帅这句戏言的,不禁跟着哄笑起来。 “没辉王会教养儿女,堂堂四王子竟是个污言秽语的下三滥,真令本宫开了眼了。” 秦姣嗓音不大,手抓着墙,努力拔高音量,温温柔柔的嗓音,冷冷清清的语气回击着。 城楼上不知是谁,没忍住便叫了声“好”。 底下原本淫邪又残暴地打量秦姣的许昌德,笑容一敛。 他舔了下唇角。 “原来是有爪子的啊,那更好玩了。” 他就喜欢将小猫的爪子一点点拔了,等着野性被驯服后祈求他—— 再一下折断脆弱的小生命。 哪怕隔着高楼看不太清,秦姣也知道对方是个多下流的眼神。 若是从前,她肯定羞臊又感到憋屈,但她现在死都不怕了,还怕言语、眼神的这点挑衅吗? 这样粗鄙不堪的人,父王竟还要同对方和谈?此子定不是个会履行承诺的,只怕会看你好欺负便变本加厉! “玉国将士们,你们当真要为这样的无耻狂徒打开城门,放他进城和谈吗?他根本就不掩饰对玉国的轻蔑和野心,这样的人,天子昏聩信了,你们便也信了吗?” 城楼上的将士一片哗然。 五公主这是……公然骂天子昏聩了。 他们心里当然也知道,可圣旨难违,他们总不能造反? 玉王派来盯着秦姣的谗臣,不禁吓得脸都白了。 原本将公主送到城楼上,是为了叫底下的辉国四王子看到他们玉国的诚意—— 看,您要的公主也盛装打扮送来了,可以撤兵了? 殊料,对方竟当众羞辱他们的公主! 只是,公主此时这话,也具有煽动性,万一煽动了将士们,挑得他们闹着要打仗,可就不妙了。 所以谗臣立即拉着秦姣往后。 “公主,您消停点!臣知道您心中委屈不愿,但倘若真打起来,民不聊生,苦的可是百姓啊!” 秦姣冷漠地抽出被拽着的袖子,抚平上面的褶皱。 语气平静地道:“孙大人,他们不先退兵,你们便送个公主过去,若他反悔,下一步你们是不是要再送个君王过去?” 她眼里的鄙夷与失望,在这张温婉的脸上,格外刺人。 孙大人一时气短,忙别过视线。 支支吾吾地道:“这,这,下官也是奉命行事,陛下他,他没说……” 没说要不要谈判让辉国先撤兵啊…… 秦姣只觉得失望透了。 倘若她的父王是个自私冷血的父亲,却能有点筹谋手腕,让对方退兵,那卖女便卖女了。为玉国百姓,她死而无憾;但要她为这样被动挨打的君王效力…… 恕她没蠢到底,很难从命。 转身,秦姣再度走到最前面。 她高声和明显没耐心的许昌德谈判。 “你先退兵,退后五十里,我便出城。” “呵,你倒是会算。”许昌德看着这温温柔柔的小白花,再听这违和的倔强发言,真来了点兴趣。 但仅限于兴趣。 他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故意问玉王要五公主,不过是羞辱玉国的同时,还能逼沈家造反—— 沈戟快回了?在这之前要是秦姣在手了,届时便可以拿这女人当众让所谓的少年英雄难堪。 若是这之前玉国有点骨气,负隅顽抗,那他便等沈戟来“英雄救美”。 同是年少出名的武将,但沈戟得的都是美名,许昌德却是声名狼藉。他既想和对方正面较量一场,又想将对方狠狠地踩在底下—— 让世人瞧瞧,谁才是战场上真正的狼王。 至于秦姣,不过是他和沈戟较量的一个彩头。 传闻沈小将军很是痴爱这位玉国公主,有人抢的女人,他抢到了才有意思。 “退兵?小公主,别玩花招了,今日,你必须出城伺候本帅,不然,本帅便血染你望都!” 许昌德深知如今玉国能说得上话的都是些懦夫,毕竟从上如此,所以他也不遮掩,直接表明态度。 “岂有此理!” 守城的小将里,有的和沈戟关系不错,之前沈戟被罚时,和沈戟短暂共事过。沈小将军为人磊落直率,还没有架子,他们一块喝过酒。 此时见小将军的心上人要被送去给敌军将领。有人便逆反了—— “奸臣!敌人都骑在头上了,我等不战已是懦夫,居然还要送公主去受苦?放了公主,我们出城和他们拼了!” “对,士可杀不可辱!咱们出去和他们拼了!” ipaoshuba.net “这天气,好好的怎么说变就变了?” 玉国那边兵临城下。尚还不知情的秦歆一行,刚到望都前一城时,下雨了。 不得不找个地方停下暂时避雨。 她和顾斐在屋檐下站着,她伸手,接了会,不到半个时辰,刚还来势汹汹的雨,又停了。 “一时晴一时雨的,这变脸速度倒像你。” 顾斐在一旁,伸手拂去她头发上被风吹得沾上的树叶,调侃了句。 不意外的,得了秦歆一记眼刀子。 “经历水悦城后,我是有点怕雨天了。” 听到秦歆这么说,顾斐收起玩笑的神色,伸手轻轻拍了下她的后背。 “没事,久不下雨便是旱灾,正常的降水,是好事。” “嗯……”秦歆视线飘远,她忽然眼睛一亮,手抓着顾斐的胳膊,催他往她另一只手指的方向看。 “快看,是彩虹!” 顺着秦歆手指的方向,顾斐眺望过去,果然,一道彩虹在溪水与林间上方显现。 “雨过天晴,见虹光,是个好兆头。” 这时,神棍何从头顶着一片芭蕉叶,慢悠悠地走来,道了这么一句。 秦歆没理他,继续她高冷看国师不顺眼的暂时性人设。 顾斐轻“嗯”了一声。 不置可否。 “报!陛下,望都情况有变!” 秦歆一听,莫名朝秒被打脸的神棍投去质疑的一眼。 刚说好兆头,这边前线的探子就来报坏消息了? “说。” 顾斐神色一正,道。 “望都城外有一批人往回逃,探子询问得知,辉国大军兵临望都城外了!此时,恐是打起来了!” “什么?!”秦歆震惊出声,下意识提了提心脏。 顾斐倒是镇静,他深思一般低声说了句—— “以玉王的性子,肯定没打成。” “……” 不是该笑的时候,但顾斐真的很会预判她那懦弱无能的渣爹啊。 秦歆抿了一下唇后,便想到什么。 “等会,辉国大军?可查到是谁率的兵?” 这熟悉的剧情,不会是男主走上老路,直取玉国,对女主进行强取豪夺了? “是辉国大将四王子许昌德。” “许昌德?” 看秦歆这一脸“这又是谁啊”的表情,顾斐就知道,这趴又是她没读过,或者压根没留意的内容了。 “辉国四王子,作战凶猛又残忍,是辉国打仗的一把好手。” 顾斐冷静地向秦歆介绍着。 秦歆咬着牙槽,这辉王,是种公吗?没事生那么多干吗?还都是不省心的儿子…… 她皱起眉头来。 “沈戟呢,沈戟回望都了吗?” 探子表示,去之前,也没让人打探玉国的将军啊? 一脸茫然地表示不知。 秦歆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此时,何从却道—— “这一路,按理说已经和沈小将军回望都的路线对上了,但都未碰上,想必,已经回玉国了。” “那他就糟了。” 秦歆觉着,沈戟要是回了,就玉王那懦弱不战的性子,君臣定是闹矛盾,君要臣死……沈戟赶着送死! 那秦姣可怎么办? 秦歆越急,脸色越是冷。 “许昌德要是个人物,就干脆先弄死老登得了!” 一劳永逸。 也省得她的准姐姐和准姐夫受气受罪。 明明是来赴喜宴的,谁知这辉国的人都这般讨厌,就喜欢坏人好事! “你先别慌。” 顾斐握住秦歆的肩,安抚她。 然后和探子道:“继续探查,必要时表明身份,支持玉国——五公主或是沈小将军。” 这就差直接说,不带玉王玩了。 要帮也是看在他女儿和准女婿份上。 探子了然,拱手,迅速离去。 秦歆咬了咬唇,看了眼何从,将所有心里话憋住。 拉过顾斐的手,走到无旁人的地方,秦歆才将满肚子的话向他倾吐—— “一定是许昌明,那狗东西人干的事他是一样不做,专做缺德事!” “你先别生气。” “我必须先气了再想解决法子。” 秦歆气鼓鼓的,这口恶气没出来,她就是憋屈。 顾斐看她都快气成河豚表情包了,没由来的好笑,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脸颊。 “我想法子对付他,为你出气。” 顾斐的情绪太稳定了,秦歆轻轻拨开他放在她脸颊上的手。如是羡慕地想道。 她气都消了—— 暂时的。 “五姐姐可怎么办……我们快点赶路,万一真打起来,我还能赶上砍辉王葫芦娃孩儿们里随便哪个谁一刀!” “……”顾斐被秦歆这比阵雨变化还快的情绪转换弄得无语了。 怎么说,永远会被带动情绪,但永远也会自己走出情绪,再转换成她自己的排解方式。 比如现在,提前设想好了砍许氏兄弟一刀,自我画饼,就够秦歆斗志满满地赶到望都了。 再说玉国这边。 城楼上的骚动,惊动了底下姗姗来迟,一直躲在卫兵保护圈中,等待结果的玉王。 他脸色一沉,便低声对旁边的太监总管道—— “拿孤的令牌,去,让人将五公主赶紧送出去!敢不尊者,斩立决!” 此时就是太监总管都有点犹豫了。 不禁担忧地劝着:“陛下,五公主说得对啊,先让辉国大军撤退,再送她出去也不迟啊……这万一对方出尔反尔……” “蠢货,那要是激怒了四王子,他直接杀进来抢人,可就真的迟了!” 玉王望向紧闭的城门,手握了握,最后语气坚决地说。 “反正已经答应了要送五公主给他,早送晚送有何分别?为表和谈诚意,即刻就送!” 总管一脸忧虑,却不敢反抗玉王,只好恭敬地拿着令牌上去传话。 秦姣下来时,她身后的守城将士已经做好了为她一战的打算。 公主说得对,宁可战死,也绝不放下兵器让人踩着尊严过去! 玉王看到对面都敢拿着刀对着他这个方向了,面上阴沉沉的。 “好,好得很啊,秦姣,你想造反?” “没有,若父王想和谈,便让辉国大军撤退,他们退兵,望都危机解除,秦姣便自行出城。” 秦姣面容冷静,却再无恭敬地说道。 玉王看着她身后的将士,再看她这气势,一时火冒三丈。 “你简直放肆!孤才是天子!你不过女儿身,却也敢挑唆将士出去送死?你当真是妇人之见!” 秦姣冷冷地望着玉王。 “女儿身又如何?父王是男子,还是一国之君,却连战都未战,便一再向强盗恶贼让步!到底谁才是妇人之见?” 她所见的妇人,如她母妃,尚知不卖女,更会为了女儿勇敢到不计生死;如她的七妹妹,敢闯疫区,杀过敌。 身边最亲的人,都是这般勇敢和深明大义的女子,她也绝不会叫她们失望。 “好!好!翅膀硬了是!来人,将人带上来!” ipaoshuba.net “这天气,好好的怎么说变就变了?” 玉国那边兵临城下。尚还不知情的秦歆一行,刚到望都前一城时,下雨了。 不得不找个地方停下暂时避雨。 她和顾斐在屋檐下站着,她伸手,接了会,不到半个时辰,刚还来势汹汹的雨,又停了。 “一时晴一时雨的,这变脸速度倒像你。” 顾斐在一旁,伸手拂去她头发上被风吹得沾上的树叶,调侃了句。 不意外的,得了秦歆一记眼刀子。 “经历水悦城后,我是有点怕雨天了。” 听到秦歆这么说,顾斐收起玩笑的神色,伸手轻轻拍了下她的后背。 “没事,久不下雨便是旱灾,正常的降水,是好事。” “嗯……”秦歆视线飘远,她忽然眼睛一亮,手抓着顾斐的胳膊,催他往她另一只手指的方向看。 “快看,是彩虹!” 顺着秦歆手指的方向,顾斐眺望过去,果然,一道彩虹在溪水与林间上方显现。 “雨过天晴,见虹光,是个好兆头。” 这时,神棍何从头顶着一片芭蕉叶,慢悠悠地走来,道了这么一句。 秦歆没理他,继续她高冷看国师不顺眼的暂时性人设。 顾斐轻“嗯”了一声。 不置可否。 “报!陛下,望都情况有变!” 秦歆一听,莫名朝秒被打脸的神棍投去质疑的一眼。 刚说好兆头,这边前线的探子就来报坏消息了? “说。” 顾斐神色一正,道。 “望都城外有一批人往回逃,探子询问得知,辉国大军兵临望都城外了!此时,恐是打起来了!” “什么?!”秦歆震惊出声,下意识提了提心脏。 顾斐倒是镇静,他深思一般低声说了句—— “以玉王的性子,肯定没打成。” “……” 不是该笑的时候,但顾斐真的很会预判她那懦弱无能的渣爹啊。 秦歆抿了一下唇后,便想到什么。 “等会,辉国大军?可查到是谁率的兵?” 这熟悉的剧情,不会是男主走上老路,直取玉国,对女主进行强取豪夺了? “是辉国大将四王子许昌德。” “许昌德?” 看秦歆这一脸“这又是谁啊”的表情,顾斐就知道,这趴又是她没读过,或者压根没留意的内容了。 “辉国四王子,作战凶猛又残忍,是辉国打仗的一把好手。” 顾斐冷静地向秦歆介绍着。 秦歆咬着牙槽,这辉王,是种公吗?没事生那么多干吗?还都是不省心的儿子…… 她皱起眉头来。 “沈戟呢,沈戟回望都了吗?” 探子表示,去之前,也没让人打探玉国的将军啊? 一脸茫然地表示不知。 秦歆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此时,何从却道—— “这一路,按理说已经和沈小将军回望都的路线对上了,但都未碰上,想必,已经回玉国了。” “那他就糟了。” 秦歆觉着,沈戟要是回了,就玉王那懦弱不战的性子,君臣定是闹矛盾,君要臣死……沈戟赶着送死! 那秦姣可怎么办? 秦歆越急,脸色越是冷。 “许昌德要是个人物,就干脆先弄死老登得了!” 一劳永逸。 也省得她的准姐姐和准姐夫受气受罪。 明明是来赴喜宴的,谁知这辉国的人都这般讨厌,就喜欢坏人好事! “你先别慌。” 顾斐握住秦歆的肩,安抚她。 然后和探子道:“继续探查,必要时表明身份,支持玉国——五公主或是沈小将军。” 这就差直接说,不带玉王玩了。 要帮也是看在他女儿和准女婿份上。 探子了然,拱手,迅速离去。 秦歆咬了咬唇,看了眼何从,将所有心里话憋住。 拉过顾斐的手,走到无旁人的地方,秦歆才将满肚子的话向他倾吐—— “一定是许昌明,那狗东西人干的事他是一样不做,专做缺德事!” “你先别生气。” “我必须先气了再想解决法子。” 秦歆气鼓鼓的,这口恶气没出来,她就是憋屈。 顾斐看她都快气成河豚表情包了,没由来的好笑,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脸颊。 “我想法子对付他,为你出气。” 顾斐的情绪太稳定了,秦歆轻轻拨开他放在她脸颊上的手。如是羡慕地想道。 她气都消了—— 暂时的。 “五姐姐可怎么办……我们快点赶路,万一真打起来,我还能赶上砍辉王葫芦娃孩儿们里随便哪个谁一刀!” “……”顾斐被秦歆这比阵雨变化还快的情绪转换弄得无语了。 怎么说,永远会被带动情绪,但永远也会自己走出情绪,再转换成她自己的排解方式。 比如现在,提前设想好了砍许氏兄弟一刀,自我画饼,就够秦歆斗志满满地赶到望都了。 再说玉国这边。 城楼上的骚动,惊动了底下姗姗来迟,一直躲在卫兵保护圈中,等待结果的玉王。 他脸色一沉,便低声对旁边的太监总管道—— “拿孤的令牌,去,让人将五公主赶紧送出去!敢不尊者,斩立决!” 此时就是太监总管都有点犹豫了。 不禁担忧地劝着:“陛下,五公主说得对啊,先让辉国大军撤退,再送她出去也不迟啊……这万一对方出尔反尔……” “蠢货,那要是激怒了四王子,他直接杀进来抢人,可就真的迟了!” 玉王望向紧闭的城门,手握了握,最后语气坚决地说。 “反正已经答应了要送五公主给他,早送晚送有何分别?为表和谈诚意,即刻就送!” 总管一脸忧虑,却不敢反抗玉王,只好恭敬地拿着令牌上去传话。 秦姣下来时,她身后的守城将士已经做好了为她一战的打算。 公主说得对,宁可战死,也绝不放下兵器让人踩着尊严过去! 玉王看到对面都敢拿着刀对着他这个方向了,面上阴沉沉的。 “好,好得很啊,秦姣,你想造反?” “没有,若父王想和谈,便让辉国大军撤退,他们退兵,望都危机解除,秦姣便自行出城。” 秦姣面容冷静,却再无恭敬地说道。 玉王看着她身后的将士,再看她这气势,一时火冒三丈。 “你简直放肆!孤才是天子!你不过女儿身,却也敢挑唆将士出去送死?你当真是妇人之见!” 秦姣冷冷地望着玉王。 “女儿身又如何?父王是男子,还是一国之君,却连战都未战,便一再向强盗恶贼让步!到底谁才是妇人之见?” 她所见的妇人,如她母妃,尚知不卖女,更会为了女儿勇敢到不计生死;如她的七妹妹,敢闯疫区,杀过敌。 身边最亲的人,都是这般勇敢和深明大义的女子,她也绝不会叫她们失望。 “好!好!翅膀硬了是!来人,将人带上来!” 第193章 守护,沈戟来了! 玉王眼里带着狠意,看秦姣时,哪里有父女情?只有恨不能除之而后快的敌意罢了。 玉王拍了拍手,便有人将沈大将军押着上前。 于是,他满意地看到秦姣顷刻间不淡定的神情。 玉王冷笑。 “果真是生女外向,还没做他儿媳呢,便胳膊肘拐过去了!秦姣,孤终究是你的父王,你想抗旨不尊前,先掂量下几斤几两。 只要孤一声令下,沈家便是乱臣贼子,该满门处斩!” 沈大将军身上还带着伤,秦姣不禁白着脸惨然笑了—— 多可笑,勇猛的将军,没有上阵杀敌便先被自己的君王重伤! 甚至城门在身后,敌人还未杀进来,玉国的王便先将自己人重创,为敌人行方便! 真是讽刺! 秦姣没说什么,只是讽刺地望着玉王。 “你笑什么?不许笑!来人,将她送出去!” 玉王觉得秦姣这笑无比刺眼,恨不得跳起来指着她,命令她不许笑。 甚至还抽出旁边侍卫的佩刀,架在沈将军脖子上。 以此来威胁秦姣。 秦姣只冷冷地注视着他—— 从前觉得父王很高很可怕,是一座她永远无法越过去的高山。她这辈子都要在他的王权下温顺恭谦地活着。 可是现在,她觉得他不过是个碰巧还坐在王位上的老男人,一个没有骨气品性的懦夫。 根本不可怕! “你不敢杀他,你若杀了沈将军,便再也没有人可供你驱使保护这一盘散沙的望都了!” 秦姣手展开,嫁衣上的鸳鸯此时宛如一只凤凰,她也似会展翅一般。 在此刻涅盘,再生。 “你言而无信、昏庸无能,就算今日拿我换一时安宁,你也终守不住这江山。可悲我玉国百姓命苦。别动沈将军,不然你只能送一具尸体出去激怒辉国大军。” 秦姣说完,转身,独自上城楼。 天空雾蒙蒙的,似是要下雨,风吹起她嫁衣的裙摆,叫她看着宛若要乘风而去—— 美而壮烈。 “五公主!” 底下的守城将士想阻止,却被官兵围住。只能无可奈何地喊着。 秦姣一步步走到城楼上。 她看着底下坐在马背上,坐看好戏的许昌德。 “怎么样,学乖了?要投入本帅怀里了?” 许昌德看秦姣站在高楼上,有点心痒难耐,便扬声调戏了起来。 “要是你们真这么怕辉国大军,这样,拿个梯子,你自己爬下来,爬到本帅胯下,本帅便撤兵——怎么样啊玉王?” 他最后一句冲着城门喊的。 笃定玉王就在城门后观察局势。 玉王脸色不好看,但他周围的将士和百姓一个个愤怒极了。 “公主乃一国脸面,岂能让人当众羞辱?不能将五公主交出去!” “直接和他们开战!陛下!” 百姓中,缓缓的,有人站了出来,开始主战。 虽是手无缚鸡之力之辈,却也不能忍受门外许昌德如此轻贱。 玉王宛如鼠辈,在那窝囊着,他沉声呵斥周遭的百姓。 “都闭嘴!打仗是好玩的事吗?你们不懂就都闭嘴!” “昏君!” 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实在是忍不住,高喊了一声。 秦姣看了眼远方,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好像看到了沈戟。 可怎么会呢。 沈戟明日才能到。 “沈戟,我等不到你了。” 张开手臂,秦姣闭上眼,唇角上扬。 但来世,我一定先来寻你。 秦姣想,此时的她,有自由,有爱,无所畏惧。 “辉国不讲道义,我玉国子民,宁死不屈!” “姣姣!不要!” 脚踏上城墙的一瞬,秦姣听到了那道日思夜想的声音。 带着撕心裂肺的急切。 秦姣猛地睁开眼,视线远眺后,惊喜地张了张唇,手缓缓放下。 “沈戟!” 真的是沈戟。 他带着千军,策马奔来。 沈戟风尘仆仆,从辉国大军的另一侧带着先锋冲到城门下。 他看着城楼上,着嫁衣的女子,她一只脚踩在墙边缘,眼眸还红着,一看便是要做傻事。 天晓得当沈戟看到心爱之人决然要跳城楼时,他内心有多痛。 他爱护得一根头发都不舍得她掉的公主,却被逼至此。 沈戟眼尾一红,怒的。 他先安抚秦姣,温柔却大声地道—— “姣姣,别怕,有我在,谁都别想逼你做不愿做之事!” 话音落,他便驱使马调了个方向,转向了见到他来后便倏然坐直,沉了脸的许昌德。 手中长枪枪身雪亮,挥出时带起劲风,扫起沙石。 红缨长枪、俊朗如皓月的小将军,光是坐在马上那么一挥枪,便是无法形容的意气风发与桀骜不凡。 秦姣双手扶住城墙,眼眸紧紧追随着沈戟,同时快步往沈戟的方位往前走。 直到她在他正上方,她才安心,俯身关切地看着他。 “沈戟,你要小心!” 如果仔细听,秦姣的声线都是抖的,她方才存了死志,既是不愿家国尊严被践踏,亦是为了他不会受制于奸人。 可她没想到,他赶来了。 她的小将军,回来了。 “好。” 回头看了眼心爱的公主殿下,沈戟笑容明朗,高声应答。 但再转过头时,他眼底便全是杀意。 “许昌德,无故犯我玉国都城,欺我国公主,意图抢我未婚妻。凭你这罪行,今日就是你父王在,你也难逃一死!” 城门后,听说沈小将军回来的百姓以及将士,无不欢喜。 “太好了,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是沈小将军!他来救我们了!” 就连孙大人,面上也狠狠地松了口气。 他拂了下额角的汗,尽管沈家父子都是臭石头一样的脾气,但不得不说,在家国存亡之际,还得是忠肝义胆的沈家父子,才守得住望都啊。 唯有玉王,一张脸快拉到了地上。 他拍打着车辇上的桌子,很是愤怒。 “谁准他挑衅对方的!知不知道辉国大军的厉害?他就那点兵马,怎么打得过辉国四王子!来人,来人,传孤的旨意,沈戟违背王令,是为不忠,褫夺他的将军一职!” 没有人理会。 应该说,就算要传他的命令,也得等外头的战事分出胜负再说。 “去啊!” 玉王觉得很是颜面扫地,踹了一脚他的总管太监,逼人上城楼去传令了。 百姓们愤慨不已,不禁骂他昏君。 “谁敢再藐视天子,便就地处决!” 愤怒的玉王转过身,看向这些不知好歹的贱民,不由得沉声道。 太监总管上城楼,无奈地宣读了玉王的命令。 秦姣气得脸都红了。 “昏庸!窝里横!” 总管汗颜地垂下脸,只能硬着头皮对已经一枪和许昌德的刀对上的沈戟高声道—— “沈小将军,快罢手!你再动手,就真的是违抗王令,没有回头路了……” 许昌德听了都替沈戟感到不值。 不禁傲慢地道:“你这君王真是个草包,不如这样,你向本帅磕三个响头,归顺到我麾下,我便放了你,以及你的心上人,如何?” 沈戟虽气愤天子此时捅刀子,但他更不会屈服于敌军首领。 他一枪挑开对方的刀,坚定地回应着。 “沈戟就算是无名小卒,也要杀你这辱人国门、抢人妻子的恶贼!” 话音落,他拍马逼近,以行动表明—— 他不仅不退,还誓要杀退敌人。 守护他的公主,他的国。 第193章 守护,沈戟来了! 玉王眼里带着狠意,看秦姣时,哪里有父女情?只有恨不能除之而后快的敌意罢了。 玉王拍了拍手,便有人将沈大将军押着上前。 于是,他满意地看到秦姣顷刻间不淡定的神情。 玉王冷笑。 “果真是生女外向,还没做他儿媳呢,便胳膊肘拐过去了!秦姣,孤终究是你的父王,你想抗旨不尊前,先掂量下几斤几两。 只要孤一声令下,沈家便是乱臣贼子,该满门处斩!” 沈大将军身上还带着伤,秦姣不禁白着脸惨然笑了—— 多可笑,勇猛的将军,没有上阵杀敌便先被自己的君王重伤! 甚至城门在身后,敌人还未杀进来,玉国的王便先将自己人重创,为敌人行方便! 真是讽刺! 秦姣没说什么,只是讽刺地望着玉王。 “你笑什么?不许笑!来人,将她送出去!” 玉王觉得秦姣这笑无比刺眼,恨不得跳起来指着她,命令她不许笑。 甚至还抽出旁边侍卫的佩刀,架在沈将军脖子上。 以此来威胁秦姣。 秦姣只冷冷地注视着他—— 从前觉得父王很高很可怕,是一座她永远无法越过去的高山。她这辈子都要在他的王权下温顺恭谦地活着。 可是现在,她觉得他不过是个碰巧还坐在王位上的老男人,一个没有骨气品性的懦夫。 根本不可怕! “你不敢杀他,你若杀了沈将军,便再也没有人可供你驱使保护这一盘散沙的望都了!” 秦姣手展开,嫁衣上的鸳鸯此时宛如一只凤凰,她也似会展翅一般。 在此刻涅盘,再生。 “你言而无信、昏庸无能,就算今日拿我换一时安宁,你也终守不住这江山。可悲我玉国百姓命苦。别动沈将军,不然你只能送一具尸体出去激怒辉国大军。” 秦姣说完,转身,独自上城楼。 天空雾蒙蒙的,似是要下雨,风吹起她嫁衣的裙摆,叫她看着宛若要乘风而去—— 美而壮烈。 “五公主!” 底下的守城将士想阻止,却被官兵围住。只能无可奈何地喊着。 秦姣一步步走到城楼上。 她看着底下坐在马背上,坐看好戏的许昌德。 “怎么样,学乖了?要投入本帅怀里了?” 许昌德看秦姣站在高楼上,有点心痒难耐,便扬声调戏了起来。 “要是你们真这么怕辉国大军,这样,拿个梯子,你自己爬下来,爬到本帅胯下,本帅便撤兵——怎么样啊玉王?” 他最后一句冲着城门喊的。 笃定玉王就在城门后观察局势。 玉王脸色不好看,但他周围的将士和百姓一个个愤怒极了。 “公主乃一国脸面,岂能让人当众羞辱?不能将五公主交出去!” “直接和他们开战!陛下!” 百姓中,缓缓的,有人站了出来,开始主战。 虽是手无缚鸡之力之辈,却也不能忍受门外许昌德如此轻贱。 玉王宛如鼠辈,在那窝囊着,他沉声呵斥周遭的百姓。 “都闭嘴!打仗是好玩的事吗?你们不懂就都闭嘴!” “昏君!” 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实在是忍不住,高喊了一声。 秦姣看了眼远方,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好像看到了沈戟。 可怎么会呢。 沈戟明日才能到。 “沈戟,我等不到你了。” 张开手臂,秦姣闭上眼,唇角上扬。 但来世,我一定先来寻你。 秦姣想,此时的她,有自由,有爱,无所畏惧。 “辉国不讲道义,我玉国子民,宁死不屈!” “姣姣!不要!” 脚踏上城墙的一瞬,秦姣听到了那道日思夜想的声音。 带着撕心裂肺的急切。 秦姣猛地睁开眼,视线远眺后,惊喜地张了张唇,手缓缓放下。 “沈戟!” 真的是沈戟。 他带着千军,策马奔来。 沈戟风尘仆仆,从辉国大军的另一侧带着先锋冲到城门下。 他看着城楼上,着嫁衣的女子,她一只脚踩在墙边缘,眼眸还红着,一看便是要做傻事。 天晓得当沈戟看到心爱之人决然要跳城楼时,他内心有多痛。 他爱护得一根头发都不舍得她掉的公主,却被逼至此。 沈戟眼尾一红,怒的。 他先安抚秦姣,温柔却大声地道—— “姣姣,别怕,有我在,谁都别想逼你做不愿做之事!” 话音落,他便驱使马调了个方向,转向了见到他来后便倏然坐直,沉了脸的许昌德。 手中长枪枪身雪亮,挥出时带起劲风,扫起沙石。 红缨长枪、俊朗如皓月的小将军,光是坐在马上那么一挥枪,便是无法形容的意气风发与桀骜不凡。 秦姣双手扶住城墙,眼眸紧紧追随着沈戟,同时快步往沈戟的方位往前走。 直到她在他正上方,她才安心,俯身关切地看着他。 “沈戟,你要小心!” 如果仔细听,秦姣的声线都是抖的,她方才存了死志,既是不愿家国尊严被践踏,亦是为了他不会受制于奸人。 可她没想到,他赶来了。 她的小将军,回来了。 “好。” 回头看了眼心爱的公主殿下,沈戟笑容明朗,高声应答。 但再转过头时,他眼底便全是杀意。 “许昌德,无故犯我玉国都城,欺我国公主,意图抢我未婚妻。凭你这罪行,今日就是你父王在,你也难逃一死!” 城门后,听说沈小将军回来的百姓以及将士,无不欢喜。 “太好了,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是沈小将军!他来救我们了!” 就连孙大人,面上也狠狠地松了口气。 他拂了下额角的汗,尽管沈家父子都是臭石头一样的脾气,但不得不说,在家国存亡之际,还得是忠肝义胆的沈家父子,才守得住望都啊。 唯有玉王,一张脸快拉到了地上。 他拍打着车辇上的桌子,很是愤怒。 “谁准他挑衅对方的!知不知道辉国大军的厉害?他就那点兵马,怎么打得过辉国四王子!来人,来人,传孤的旨意,沈戟违背王令,是为不忠,褫夺他的将军一职!” 没有人理会。 应该说,就算要传他的命令,也得等外头的战事分出胜负再说。 “去啊!” 玉王觉得很是颜面扫地,踹了一脚他的总管太监,逼人上城楼去传令了。 百姓们愤慨不已,不禁骂他昏君。 “谁敢再藐视天子,便就地处决!” 愤怒的玉王转过身,看向这些不知好歹的贱民,不由得沉声道。 太监总管上城楼,无奈地宣读了玉王的命令。 秦姣气得脸都红了。 “昏庸!窝里横!” 总管汗颜地垂下脸,只能硬着头皮对已经一枪和许昌德的刀对上的沈戟高声道—— “沈小将军,快罢手!你再动手,就真的是违抗王令,没有回头路了……” 许昌德听了都替沈戟感到不值。 不禁傲慢地道:“你这君王真是个草包,不如这样,你向本帅磕三个响头,归顺到我麾下,我便放了你,以及你的心上人,如何?” 沈戟虽气愤天子此时捅刀子,但他更不会屈服于敌军首领。 他一枪挑开对方的刀,坚定地回应着。 “沈戟就算是无名小卒,也要杀你这辱人国门、抢人妻子的恶贼!” 话音落,他拍马逼近,以行动表明—— 他不仅不退,还誓要杀退敌人。 守护他的公主,他的国。 第194章 对阵,前有大军后有暗箭 “好,好一个沈戟,好一对沈家父子!来人,将他打入天牢,等候发落。至于沈戟,一旦入城,视为谋反,就地格杀!” 玉王知道他开弓就没有回头箭了,如果此时示弱承认沈戟,那就是将他天子的颜面丢地上踩。 为了他的王位,哪怕他知道沈戟忠君爱国,今日,也绝不能留着此子。 若沈戟输了,那他就必然要面临被辉国问责的局面;若沈戟侥幸没输……那不听王令还功高震主,此子迟早也是会反。 不如除之后快。 不远处。 许昌明见状,微眯长眸。 不禁替玉国百姓以及城外英勇迎战的沈戟感到悲哀。 “昏君无道,玉国气数已尽,可以动手了。” 他身后,乔装成玉国百姓的暗卫,闻言,立即转身去筹备。 危机四伏下,玉王却全然不知,真正的危险,其实是他身后的许昌明。 沈戟与许昌德,很快便交起手来了。 许昌德倒是有点武德,好斗的他,与沈戟较量时,没有使绊子。 而他身后的兵也压根不会凑上前。 ——四王子争强好胜的,谁若是扫了他的兴,吃不了兜着走。 秦姣揪着心地想,这样也好,沈戟磊落,不屑玩阴的,对方如果行事还算光明的话,沈戟便不至于被暗算。 那么,沈戟的胜算也大了。 她一直都是信任沈戟的。 他从五岁便开始习武,她知道他多有天赋,更知道他有多刻苦。 两方主将打得不可开交,也令两军士气都大涨—— 都为各自的主帅呐喊助威。 沈戟出手很有章法,毕竟是跟着沈将军从小练的,许昌德则是出手凶狠,不留余地。 一个有技巧,一个则是有经验。 谁都没能占据上风,不多时,身上就都挂了彩。 沈戟后背上斜长的一道刀痕,划破了他的铠甲,血瞬息流出。 看得秦姣手指不由自主地划过墙壁。 眉头一直紧皱,难以舒展。 “噗——” 沈戟被魁梧有力的许昌德一刀直逼脑门,他忙后仰,脚在地上滑行躲避要害,但被对方紧接着一个撞击,撞得身体飞起,重重落下。 摔得吐了一口血,险些晕死过去。 “沈戟!” 秦姣脸色一白,焦急得恨不能跳下去帮他。 沈戟躺在地上,但手中的长枪却未倒地,仍被他死死地握在手中,手掌都破皮流血了,他都没松开一点力道。 他咬着牙槽,借助立地的枪,一个鲤鱼打挺,身子一翻,便又站了起来。 “沈戟,本帅当真觉得要是就这么杀了你,太可惜了。” 这么年轻便这么能打,太适合收入麾下冲锋陷阵了。 那就—— 将他打趴下,一身傲骨折断,让他归顺他后再重塑,做他手底下的神兵利器。 许昌德脑袋一偏,便手舞着刀,咄咄逼人地再度攻向沈戟。 才站直的沈戟,见状,堪堪挥枪与之抗衡。 枪划破了许昌德的脖子,但因为躲闪对方的杀招而有所偏离,没能一招将其毙命。 许昌德捂着脖子,手拿开时,看到手上的血迹,不禁吸了口气。 还好只是细微的一道口子,不致命。但也足够让许昌德心下谨慎起来了。 沈戟被自己撞开受了伤,手里的枪却还能划伤自己……许昌德接下来,便有所收敛,不再是横冲直撞不给对方喘息机会的打法了。 猛烈进攻的人一旦开始了保守打法——破绽也就暴露了。 沈戟是得知望都被辉国大军逼近后便马不停蹄赶回来的,这一路耗损了大量体力,要不是他年轻体力好,此时早就撑不住了。 他意识到他原先打的太有规矩和章法了,和对方野蛮的方式比,有点吃亏。此时见许昌德不再逼近,处处用杀招,便发现了对方的破绽。 许昌德下盘稳,招式凶猛,也就讲究力气和速度—— 但现在他明显慢下来,一慢了,沈戟躲过对方的杀招便容易了。 进而,还发现许昌德是速战速决型,时间一久,他就体力逐渐跟不上,手上的劲儿也松了。 是时候了。 沈戟拖着许昌德在城门前转上圈子了,他跑得快,身手敏捷,先是引许昌德出招,然后轻松躲开,多来了几次后,许昌德便没力气了。 待许昌德意识到这点时,已经晚了。 他气喘吁吁地举着刀,要朝沈戟砍去。 沈戟站在原地,先认真注视着对方怎么出的招,然后待刀快落在他身上时,他才身形一动。 朝着许昌德的方向身体一转,侧移到许昌德身后,同时一记回马枪—— 直刺破许昌德的胸口。 秦姣双手捂着嘴,又是惊讶又是欣喜,眼神闪动着繁星一般的光。 若是秦歆在这,定会高呼一声“好”,但秦姣只是面带自豪,却并未出声。 唯恐惊扰了底下的交锋。 许昌德惊讶地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的枪,伸手要将其拔出,沈戟却利落地将枪往回一抽。 血溅出,许昌德身形微微一晃,捂着伤口,错愕地发出一声闷哼。 他手握刀,往地上一掷,刀尖没入土中,他喘息着,脖子上与胸口的血混入土中。 但许昌德并未因此就落败,他只是被短暂影响了战力,却很快就宛如被激怒狂化一般,双眼充血肿胀,拔出刀,杀红了眼似的向沈戟砍来。 沈戟觉着许昌德的状态不对劲,但生死攸关,他没法,只能硬着头皮与之对上。 刀与枪撞上,火星四溅。 秦姣心又跟着提了提。 “沈……” 但她只来得及说一个字,就被人捂住了嘴,强行拖着离了城楼。 底下,沈戟若有所觉,但许昌德逼得太紧,他根本没时间回头确认下。 “唔——” 许昌德从喉咙里发出猛兽一般的呼哧声,用力将刀往下压,让沈戟的枪被迫压在肩头,这还没够,枪继续往下压。 沈戟听到肩膀骨头的声响。 脚也不住往地面蹬,被逼着往后,往下,脸都涨红了,逐渐没有反抗之力。 怎么会忽然…… 这么大的力气? 沈戟咬紧的牙槽都开始流血,从唇角溢出。 他看着眼前骤然平静却更为疯狂蛮力的许昌德,不禁额头突突地跳。 被逼到身体抵着墙了,沈戟也没松开他手中的枪,他额角的汗往下掉落,已经快到身体承受的极限。 这时,一旦他松懈,必死无疑。 沈戟脑海中闪过秦姣的嫁衣,一瞬,他咬着牙,努力腾出一只手,对准许昌德的心口,便是一掌。 几乎是用了他全身所有的力气。 沈戟眼眸有些涣散,他浑身是伤,脸上是斑驳的血迹。 努力仰头,想看一眼城楼上的秦姣。 但视线被阻隔,他只能咬着唇,用鲜血和疼痛来强打精神。 ——他要撑住,姣姣还在等他。 第194章 对阵,前有大军后有暗箭 “好,好一个沈戟,好一对沈家父子!来人,将他打入天牢,等候发落。至于沈戟,一旦入城,视为谋反,就地格杀!” 玉王知道他开弓就没有回头箭了,如果此时示弱承认沈戟,那就是将他天子的颜面丢地上踩。 为了他的王位,哪怕他知道沈戟忠君爱国,今日,也绝不能留着此子。 若沈戟输了,那他就必然要面临被辉国问责的局面;若沈戟侥幸没输……那不听王令还功高震主,此子迟早也是会反。 不如除之后快。 不远处。 许昌明见状,微眯长眸。 不禁替玉国百姓以及城外英勇迎战的沈戟感到悲哀。 “昏君无道,玉国气数已尽,可以动手了。” 他身后,乔装成玉国百姓的暗卫,闻言,立即转身去筹备。 危机四伏下,玉王却全然不知,真正的危险,其实是他身后的许昌明。 沈戟与许昌德,很快便交起手来了。 许昌德倒是有点武德,好斗的他,与沈戟较量时,没有使绊子。 而他身后的兵也压根不会凑上前。 ——四王子争强好胜的,谁若是扫了他的兴,吃不了兜着走。 秦姣揪着心地想,这样也好,沈戟磊落,不屑玩阴的,对方如果行事还算光明的话,沈戟便不至于被暗算。 那么,沈戟的胜算也大了。 她一直都是信任沈戟的。 他从五岁便开始习武,她知道他多有天赋,更知道他有多刻苦。 两方主将打得不可开交,也令两军士气都大涨—— 都为各自的主帅呐喊助威。 沈戟出手很有章法,毕竟是跟着沈将军从小练的,许昌德则是出手凶狠,不留余地。 一个有技巧,一个则是有经验。 谁都没能占据上风,不多时,身上就都挂了彩。 沈戟后背上斜长的一道刀痕,划破了他的铠甲,血瞬息流出。 看得秦姣手指不由自主地划过墙壁。 眉头一直紧皱,难以舒展。 “噗——” 沈戟被魁梧有力的许昌德一刀直逼脑门,他忙后仰,脚在地上滑行躲避要害,但被对方紧接着一个撞击,撞得身体飞起,重重落下。 摔得吐了一口血,险些晕死过去。 “沈戟!” 秦姣脸色一白,焦急得恨不能跳下去帮他。 沈戟躺在地上,但手中的长枪却未倒地,仍被他死死地握在手中,手掌都破皮流血了,他都没松开一点力道。 他咬着牙槽,借助立地的枪,一个鲤鱼打挺,身子一翻,便又站了起来。 “沈戟,本帅当真觉得要是就这么杀了你,太可惜了。” 这么年轻便这么能打,太适合收入麾下冲锋陷阵了。 那就—— 将他打趴下,一身傲骨折断,让他归顺他后再重塑,做他手底下的神兵利器。 许昌德脑袋一偏,便手舞着刀,咄咄逼人地再度攻向沈戟。 才站直的沈戟,见状,堪堪挥枪与之抗衡。 枪划破了许昌德的脖子,但因为躲闪对方的杀招而有所偏离,没能一招将其毙命。 许昌德捂着脖子,手拿开时,看到手上的血迹,不禁吸了口气。 还好只是细微的一道口子,不致命。但也足够让许昌德心下谨慎起来了。 沈戟被自己撞开受了伤,手里的枪却还能划伤自己……许昌德接下来,便有所收敛,不再是横冲直撞不给对方喘息机会的打法了。 猛烈进攻的人一旦开始了保守打法——破绽也就暴露了。 沈戟是得知望都被辉国大军逼近后便马不停蹄赶回来的,这一路耗损了大量体力,要不是他年轻体力好,此时早就撑不住了。 他意识到他原先打的太有规矩和章法了,和对方野蛮的方式比,有点吃亏。此时见许昌德不再逼近,处处用杀招,便发现了对方的破绽。 许昌德下盘稳,招式凶猛,也就讲究力气和速度—— 但现在他明显慢下来,一慢了,沈戟躲过对方的杀招便容易了。 进而,还发现许昌德是速战速决型,时间一久,他就体力逐渐跟不上,手上的劲儿也松了。 是时候了。 沈戟拖着许昌德在城门前转上圈子了,他跑得快,身手敏捷,先是引许昌德出招,然后轻松躲开,多来了几次后,许昌德便没力气了。 待许昌德意识到这点时,已经晚了。 他气喘吁吁地举着刀,要朝沈戟砍去。 沈戟站在原地,先认真注视着对方怎么出的招,然后待刀快落在他身上时,他才身形一动。 朝着许昌德的方向身体一转,侧移到许昌德身后,同时一记回马枪—— 直刺破许昌德的胸口。 秦姣双手捂着嘴,又是惊讶又是欣喜,眼神闪动着繁星一般的光。 若是秦歆在这,定会高呼一声“好”,但秦姣只是面带自豪,却并未出声。 唯恐惊扰了底下的交锋。 许昌德惊讶地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的枪,伸手要将其拔出,沈戟却利落地将枪往回一抽。 血溅出,许昌德身形微微一晃,捂着伤口,错愕地发出一声闷哼。 他手握刀,往地上一掷,刀尖没入土中,他喘息着,脖子上与胸口的血混入土中。 但许昌德并未因此就落败,他只是被短暂影响了战力,却很快就宛如被激怒狂化一般,双眼充血肿胀,拔出刀,杀红了眼似的向沈戟砍来。 沈戟觉着许昌德的状态不对劲,但生死攸关,他没法,只能硬着头皮与之对上。 刀与枪撞上,火星四溅。 秦姣心又跟着提了提。 “沈……” 但她只来得及说一个字,就被人捂住了嘴,强行拖着离了城楼。 底下,沈戟若有所觉,但许昌德逼得太紧,他根本没时间回头确认下。 “唔——” 许昌德从喉咙里发出猛兽一般的呼哧声,用力将刀往下压,让沈戟的枪被迫压在肩头,这还没够,枪继续往下压。 沈戟听到肩膀骨头的声响。 脚也不住往地面蹬,被逼着往后,往下,脸都涨红了,逐渐没有反抗之力。 怎么会忽然…… 这么大的力气? 沈戟咬紧的牙槽都开始流血,从唇角溢出。 他看着眼前骤然平静却更为疯狂蛮力的许昌德,不禁额头突突地跳。 被逼到身体抵着墙了,沈戟也没松开他手中的枪,他额角的汗往下掉落,已经快到身体承受的极限。 这时,一旦他松懈,必死无疑。 沈戟脑海中闪过秦姣的嫁衣,一瞬,他咬着牙,努力腾出一只手,对准许昌德的心口,便是一掌。 几乎是用了他全身所有的力气。 沈戟眼眸有些涣散,他浑身是伤,脸上是斑驳的血迹。 努力仰头,想看一眼城楼上的秦姣。 但视线被阻隔,他只能咬着唇,用鲜血和疼痛来强打精神。 ——他要撑住,姣姣还在等他。 第195章 赢了?城门大开了 不知为何,蛮力无限已占据绝对胜算的许昌德,却是被沈戟这一掌,打飞出去。 刀掉落在地,许昌德倒地便喷了一口血。 心跳得剧烈,好似爆炸开的诡异感觉,叫许昌德意识到—— 他中招了。 七窍流血时,许昌德脑子里走马观花地闪过出征前的一幕。 三哥带着陈酿来找他,预祝他凯旋。 “四弟,祝你旗开得胜。” 是三哥递来的酒…… “为,什么……” 许昌德眼角流血,眼珠子瞪得要裂开一般,身体抽搐了两下后,便气绝身亡。 这转变,是谁都没想到的。 原本还为主帅呐喊的辉国将士,不禁傻眼了。 主帅……死了?! “主帅!” “殿下!” 一时间,乱作一团。 沈戟靠着墙,身体缓缓下滑,坐在地上,手扶着他的红缨枪,虚弱地喘着气。 而他带的兵,此时也猛地回过神来。 忙欢天喜地地涌向了他。 “将军,将军您胜了!” “太好了,我们将军旗开得胜!” “将军将辉国主帅杀了!” 他们大多人很年轻,所以也气盛,想着刚玉王对沈戟的压迫,便心生报复似的,朝城门口大喊。 但没听到回应。 沈戟觉着许昌德死得有点蹊跷,但他还是在将士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他看着对面乌泱泱的大军,不敢掉以轻心。 杀了许昌德,只是挫伤对面的士气,却并非打了胜仗。 不过—— “姣姣!” 沈戟觉着不对,忙抬头往城楼上看,却没看到秦姣的身影,更没看到守城将士。 他立即道了声“不好”,下一瞬,城门却开了。 许昌明戴着面具,看着对面倒地身亡的许昌德时,眼睛微微一眨,低声喃着—— “可惜了。” 死之前居然没能杀了沈戟。 不过,许昌德的利用价值已经发挥到了,剩下的,倒是也不急。 毕竟…… 许昌明看着身后被堵住嘴,挟持住的秦姣,目光露出满意之色。 不想此女看着没什么能耐,却能助他完成这一次的计划。 他不过是在许昌德面前提了一嘴,当世可与他比拟的是玉国的沈戟,沈戟还比他年轻两岁,美名在外,还即将迎娶玉国的五公主…… 风光会无量。 果然就点燃了许昌德这个武夫的好胜心,他再命人在许昌德管辖地内杀了几个辉国士兵,这战火便成功挑起了。 为了除掉沈戟,他甚至还在许昌德的酒里加了药,一种能让许昌德受伤后爆发更多杀性,但一旦心口受损,便也会加剧死亡的药。 原本,他想的是一箭双雕,届时大军压境,他趁势拿下玉国望都,用玉国作为功绩,叫他偏心的父王看看,储君已成,无须再将他同那些庸才比较。 如果父王还是想打压他,也抵不住朝中大臣的支持。 毕竟,辉国几代,谁都没能拿下玉国、辰国。 而他,马上就要做到了。 沈戟没死,但是人都有软肋,只要拿捏住了,根本不惧。 城门完全打开后,沈戟才看清眼前的形势。 一群穿着玉国官兵、百姓服饰的人,将玉王、孙大人、秦姣都挟持了。 而他们身后,是无数将士以及百姓的尸首。 随着门打开,血腥味也飘了出来。 眼前这个戴着面具的男人,眼神倨傲地扫向他,压低声音问道—— “沈小将军,你父亲,你的未婚妻,都在我手上。你若放弃抵抗,我保证,你们都无虞。” 城中,此时伪装的辉国精兵正在单方面地围剿玉国护城兵和试图反抗的百姓。 城外,大军中出来一名副将,见状,便立即拍马上前。 “主上,一切就绪,就等您一声令下,拿下望都!” 这人是许昌明安插在许昌德身边的眼线,主帅一死,身后的大军自然听二把手的。 眼前城门大开,胜利在望,大军也没有拒绝入城的理由。 “你——许昌明!” 沈戟伤得很重,脸上毫无血色,但他依旧紧握手中的兵器,先看了眼他的父亲与秦姣,再端详面具男,几个呼吸后,他认出,并喊出了许昌明的名字。 许昌明挑了下唇角,却没摘面具。 他眼里带着胜利者的淡笑。 “沈戟,你是个英雄,你还年少,将来前途无量,不如跟着孤,定能共谋一番大业!” 秦姣虽然被堵住了嘴,但她努力发出声音,朝沈戟摇头。 示意他别管她。 沈戟咬着牙,将视线从秦姣身上挪开后,沉沉地盯着许昌明。 “你怎么会知道望都的城防布局?” 他看到许昌明身后,那几乎毫无反击的玉国护城兵,再看会出现在望都城中的许昌明,稍加思索就琢磨出来了。 闻言,玉王也是一惊。 他惨白吓坏了的脸上,满是愕然。 “许,许昌明!你,你怎么会有望都的城防图!” 这可是他保命的法宝,现在没了,望都就会像菜园子,任人踩踏了! 许昌明朝对面的副将点了下头,副将便转身去号令大军—— “玉国杀我们主帅,如今城门大开,将士们,随我杀进去,为主帅报仇!直取望都,建立不朽的功业!” 将士们挥着兵器,士气高涨。 沈戟带的兵见状,不禁戒备,握紧了兵器。 但都等着沈戟的命令。 沈戟俊朗的脸上此时满是阴霾。 他何其聪明?几下便想通了辉国大军兵临城下、许昌德挑衅后又离奇死亡、城防失守…… 这一连串的事,都是许昌明设计好的阴谋。 他啐了口:“卑鄙!” 然后手中的长枪指着许昌明。 “放了他们,我们正面一较高下!” “你伤重又被前后夹击,孤还人质在手,为何要与你较量武力?”许昌明唇角翘了翘,同情地望着沈戟。 “别负隅顽抗,做无谓的牺牲了,玉国今日,必亡!” 说着,许昌明便示意人将秦姣推到前边来。 “你不降也可以……” 许昌明伸手,将秦姣口中的绢布取下。 “那就先看着你未婚妻血溅当场。” 他抬手,便有人递了匕首,他将匕首抵住秦姣的咽喉。 沈戟瞳孔一缩,便要上前,却被士兵按着,怕他冒险。 秦姣却看着沈戟笑。 “沈戟,你打赢了许昌德。我真为你骄傲,沈戟,下辈子我再嫁你。” 她能再多看他一眼,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国之将亡,身为武将他必须战,她绝不让人用她来胁迫他,影响他。 话音落,秦姣就要往匕首上撞。 “姣姣!” “慢——” 第195章 赢了?城门大开了 不知为何,蛮力无限已占据绝对胜算的许昌德,却是被沈戟这一掌,打飞出去。 刀掉落在地,许昌德倒地便喷了一口血。 心跳得剧烈,好似爆炸开的诡异感觉,叫许昌德意识到—— 他中招了。 七窍流血时,许昌德脑子里走马观花地闪过出征前的一幕。 三哥带着陈酿来找他,预祝他凯旋。 “四弟,祝你旗开得胜。” 是三哥递来的酒…… “为,什么……” 许昌德眼角流血,眼珠子瞪得要裂开一般,身体抽搐了两下后,便气绝身亡。 这转变,是谁都没想到的。 原本还为主帅呐喊的辉国将士,不禁傻眼了。 主帅……死了?! “主帅!” “殿下!” 一时间,乱作一团。 沈戟靠着墙,身体缓缓下滑,坐在地上,手扶着他的红缨枪,虚弱地喘着气。 而他带的兵,此时也猛地回过神来。 忙欢天喜地地涌向了他。 “将军,将军您胜了!” “太好了,我们将军旗开得胜!” “将军将辉国主帅杀了!” 他们大多人很年轻,所以也气盛,想着刚玉王对沈戟的压迫,便心生报复似的,朝城门口大喊。 但没听到回应。 沈戟觉着许昌德死得有点蹊跷,但他还是在将士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他看着对面乌泱泱的大军,不敢掉以轻心。 杀了许昌德,只是挫伤对面的士气,却并非打了胜仗。 不过—— “姣姣!” 沈戟觉着不对,忙抬头往城楼上看,却没看到秦姣的身影,更没看到守城将士。 他立即道了声“不好”,下一瞬,城门却开了。 许昌明戴着面具,看着对面倒地身亡的许昌德时,眼睛微微一眨,低声喃着—— “可惜了。” 死之前居然没能杀了沈戟。 不过,许昌德的利用价值已经发挥到了,剩下的,倒是也不急。 毕竟…… 许昌明看着身后被堵住嘴,挟持住的秦姣,目光露出满意之色。 不想此女看着没什么能耐,却能助他完成这一次的计划。 他不过是在许昌德面前提了一嘴,当世可与他比拟的是玉国的沈戟,沈戟还比他年轻两岁,美名在外,还即将迎娶玉国的五公主…… 风光会无量。 果然就点燃了许昌德这个武夫的好胜心,他再命人在许昌德管辖地内杀了几个辉国士兵,这战火便成功挑起了。 为了除掉沈戟,他甚至还在许昌德的酒里加了药,一种能让许昌德受伤后爆发更多杀性,但一旦心口受损,便也会加剧死亡的药。 原本,他想的是一箭双雕,届时大军压境,他趁势拿下玉国望都,用玉国作为功绩,叫他偏心的父王看看,储君已成,无须再将他同那些庸才比较。 如果父王还是想打压他,也抵不住朝中大臣的支持。 毕竟,辉国几代,谁都没能拿下玉国、辰国。 而他,马上就要做到了。 沈戟没死,但是人都有软肋,只要拿捏住了,根本不惧。 城门完全打开后,沈戟才看清眼前的形势。 一群穿着玉国官兵、百姓服饰的人,将玉王、孙大人、秦姣都挟持了。 而他们身后,是无数将士以及百姓的尸首。 随着门打开,血腥味也飘了出来。 眼前这个戴着面具的男人,眼神倨傲地扫向他,压低声音问道—— “沈小将军,你父亲,你的未婚妻,都在我手上。你若放弃抵抗,我保证,你们都无虞。” 城中,此时伪装的辉国精兵正在单方面地围剿玉国护城兵和试图反抗的百姓。 城外,大军中出来一名副将,见状,便立即拍马上前。 “主上,一切就绪,就等您一声令下,拿下望都!” 这人是许昌明安插在许昌德身边的眼线,主帅一死,身后的大军自然听二把手的。 眼前城门大开,胜利在望,大军也没有拒绝入城的理由。 “你——许昌明!” 沈戟伤得很重,脸上毫无血色,但他依旧紧握手中的兵器,先看了眼他的父亲与秦姣,再端详面具男,几个呼吸后,他认出,并喊出了许昌明的名字。 许昌明挑了下唇角,却没摘面具。 他眼里带着胜利者的淡笑。 “沈戟,你是个英雄,你还年少,将来前途无量,不如跟着孤,定能共谋一番大业!” 秦姣虽然被堵住了嘴,但她努力发出声音,朝沈戟摇头。 示意他别管她。 沈戟咬着牙,将视线从秦姣身上挪开后,沉沉地盯着许昌明。 “你怎么会知道望都的城防布局?” 他看到许昌明身后,那几乎毫无反击的玉国护城兵,再看会出现在望都城中的许昌明,稍加思索就琢磨出来了。 闻言,玉王也是一惊。 他惨白吓坏了的脸上,满是愕然。 “许,许昌明!你,你怎么会有望都的城防图!” 这可是他保命的法宝,现在没了,望都就会像菜园子,任人踩踏了! 许昌明朝对面的副将点了下头,副将便转身去号令大军—— “玉国杀我们主帅,如今城门大开,将士们,随我杀进去,为主帅报仇!直取望都,建立不朽的功业!” 将士们挥着兵器,士气高涨。 沈戟带的兵见状,不禁戒备,握紧了兵器。 但都等着沈戟的命令。 沈戟俊朗的脸上此时满是阴霾。 他何其聪明?几下便想通了辉国大军兵临城下、许昌德挑衅后又离奇死亡、城防失守…… 这一连串的事,都是许昌明设计好的阴谋。 他啐了口:“卑鄙!” 然后手中的长枪指着许昌明。 “放了他们,我们正面一较高下!” “你伤重又被前后夹击,孤还人质在手,为何要与你较量武力?”许昌明唇角翘了翘,同情地望着沈戟。 “别负隅顽抗,做无谓的牺牲了,玉国今日,必亡!” 说着,许昌明便示意人将秦姣推到前边来。 “你不降也可以……” 许昌明伸手,将秦姣口中的绢布取下。 “那就先看着你未婚妻血溅当场。” 他抬手,便有人递了匕首,他将匕首抵住秦姣的咽喉。 沈戟瞳孔一缩,便要上前,却被士兵按着,怕他冒险。 秦姣却看着沈戟笑。 “沈戟,你打赢了许昌德。我真为你骄傲,沈戟,下辈子我再嫁你。” 她能再多看他一眼,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国之将亡,身为武将他必须战,她绝不让人用她来胁迫他,影响他。 话音落,秦姣就要往匕首上撞。 “姣姣!” “慢——” 第196章 天降神兵还是神金? “许昌明你不是答应我,不会伤害我的家人吗!” 却是秦如珠从后面跑过来,她走到许昌明身侧,不敢置信地望着他,颤音质问着。 她在看到城中一群人涌出有素地杀守城兵时,便惊愕得不知所措了。 待她从客栈跑出来,看到城门前这一幕,才猛地意识到—— 许昌明骗了她。 他说过的,不会伤害她的父王母后以及姐姐,他还说他与辉国四王子不睦,四王子带着大军压境,就是为了进城趁机将他杀了,好抢夺太子之位…… 他说他很羡慕她与父母的相处氛围,觉着王室也是有真情的,只是他没遇到,但他见到了。说想守护她这份赤子之心…… “是你说,许昌德想杀你,他会灭我的国,而你只想各国安宁没有纷争。你说你与父王交好,想帮他,也想助你自己脱困,会护着我,所以我才——” 秦如珠逐渐拔高的声音,在快要脱口而出的那几个字时,戛然而止。 她袖子下的手都在颤抖,眼眸通红地瞪着许昌明,满脸伤心和失望。 天真烂漫的小公主,大概从来没有被人这么算计过。所以察觉到被利用后,崩溃了。 秦姣却冷静甚至冷漠地接了秦如珠的话—— “是你将城防图给了他!” 她一看秦如珠此时质问的嘴脸,再想到原本只要守城兵在,就算外头的大军打进来了,也不会迅速攻破望都…… 可现在,望都就像是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一般,守城兵所在的地点被敌人提前知晓,毫无还手之力地被杀。 许昌明又能在这以胜利者的姿态威胁沈戟,这如果不是出了内奸,泄露了城防图,她是决计不信的。 此时看到秦如珠,秦姣便断定了。 玉王是最有发言权力的。 他一听秦姣这句,便不可置信地望向秦如珠。 “如珠你——怎么会是你?!” 她可是他最疼爱的女儿啊,怎么偏偏是她呢! 玉王多疑,但他对秦如珠的疼爱比谁都多,因此,他的御书房,秦如珠随意进出。城防图只有他有,秦如珠之前看到过,还天真地问他那是什么,他觉着小六天真善良,便告诉了她。 谁能想到,她居然偷了城防图给外人! “父王……儿臣,儿臣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儿臣只是想帮玉国,想救大家……” 面对玉王的控诉指责,秦如珠既委屈又无措,她摇着头,一脸无辜。 然而此时,这张无辜可爱的脸,却令玉王恨不得一巴掌扇飞! “愚蠢!他是辉国人,外边是辉国大军,你居然相信他会救咱们?你是不是蠢!” 玉王气得要跳脚,如果不是被人挟持着,他恨不能抬腿去踹秦如珠了。 秦如珠小脸惨白,她一时间难以接受平日里疼爱她的父王此时谩骂厌恶的嘴脸,也很难过她替人递刀子,信任被辜负…… 不禁泪眼朦胧地看向沉默的男人。 许昌明看她哭,眼眸微晃,语气带着几分哄她的成分。 “如珠,我没有食言,我不会伤他们性命。” 是啊,他是承诺不杀他们,看在她的份上,只要他们识相,他便放他们一条生路。 从始至终,他也不打算杀无能之辈,若是沈戟不愿归顺,他才会杀了这人。 见秦如珠还动摇的样子,秦姣冷脸闭上眼—— 不想多看一眼了。 沈戟捂着伤口,忍不住说道。 “利用无知少女,你的确不负卑鄙二字。” “无知少女”四个字,叫秦如珠的脸再度白了白。 “沈戟,孤看重你,才给你选择机会,你不要不识抬举,孤可没答应如珠,要放你生路——” 说着,许昌明便拔剑,指向沈戟。 “再问你一次,降还是不……” “降你个大头鬼啊!” 许昌明的霸气狠话还没能落地,就被人踹了一下头,脑袋嗡嗡的。 “啊——快看,天上有……” “是啊,有灰机啊!” 秦歆灵活地运用着身上的“羽翼”,转个身,在空中旋转一圈后,再次给了许昌明一比兜。 许昌明这回,直接趴下了。 这搁谁,谁不趴? 连着被人暴力暗算了两回,还次次打的脑袋! 许昌明怒了。 他从未这般丢脸过。 起身,拿起剑,但他抬头时,却怔住了。 天上无数鸟……不,鸟人在飞? 他们背上是木质的羽翼,乌压压的,像极了雄鹰,盘旋上空,占领了一个无人敢设想的……领域。 “这,这是什么兵器?” 秦歆操控着飞鸢,和玩得有点忘乎所以的穗狩道—— “穗狩,救人啊!先救我姐和我姐夫父子俩,其余人,甭管!” 怕穗狩找不准重点,她直接在半空,就大声嚷着。 底下,玉王才扬起的笑脸,瞬间僵住。 她甚至想到了沈戟的爹,都没想到她自己还有个爹。 穗狩带着几名兴致盎然的将士,“咻咻咻”地发射袖箭,将挟持秦姣和沈大将军的辉兵都杀了。 然后放低飞鸢,双手一捞,便将秦歆要救的人捞上来了。 轮到沈戟时,后者从这震撼中带着点草率和滑稽的场面里回了神来,见他最重要的两人被救走,便忙出枪向许昌明—— “活捉许昌明,辉兵犯我国土,杀无赦!” “杀——” 沈戟反应快,他这么一呼,身后的将士也立即注入鸡血,往前冲。 杀辉兵,夺回望都。 士气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转换飞快,他们身后,原本都冲到门口了的辉国大军,全傻眼了。 主要,才死了个主帅,眼瞅着太子殿下这也顶不住的样子。 他们真的要冲进去吗? 天没下雨,但会降神兵,解救玉国,这谁敢往前冲? “嘿,你们的对手,是我们。” 正愣着不动时,他们身后,有一队人马包围他们。 人数没辉兵多。 但为首的将军极为嚣张,正是顾斐从立山城摇来的。 而顾斐坐在战车上,眺望不远处,带着“飞行兵”打头阵的秦歆。 好,她和那群年轻小将士们,玩上瘾了。 说好的救了人质就撤的,现在看他们一会上一会下的,估摸着许昌明一行要感受下后世“峨眉山猴子”的“魅力”了。 “辰王顾斐在此,辉国大军无故进犯玉国,为三国和平稳定,孤亲率大军来驰援王后母国—— 若是你们退兵,便不战;若不退,辰玉今日起联手,直到杀到辉国京都为止!” 他伸手,穗丰就拿了个简易版的喇叭过来,顾斐高声朝辉国大军喊着。 然后气势冷而霸气地掷下一句。 “你们想清楚了,辉王可没说要攻打玉国。还不撤兵?” 许昌明握剑的手抖了又抖——纯气的。 他咬紧牙关,一个用力,牙齿将唇角都磕破了。 “顾斐!秦歆!” 好一对搅屎棍夫妻! 又坏他好事! 第196章 天降神兵还是神金? “许昌明你不是答应我,不会伤害我的家人吗!” 却是秦如珠从后面跑过来,她走到许昌明身侧,不敢置信地望着他,颤音质问着。 她在看到城中一群人涌出有素地杀守城兵时,便惊愕得不知所措了。 待她从客栈跑出来,看到城门前这一幕,才猛地意识到—— 许昌明骗了她。 他说过的,不会伤害她的父王母后以及姐姐,他还说他与辉国四王子不睦,四王子带着大军压境,就是为了进城趁机将他杀了,好抢夺太子之位…… 他说他很羡慕她与父母的相处氛围,觉着王室也是有真情的,只是他没遇到,但他见到了。说想守护她这份赤子之心…… “是你说,许昌德想杀你,他会灭我的国,而你只想各国安宁没有纷争。你说你与父王交好,想帮他,也想助你自己脱困,会护着我,所以我才——” 秦如珠逐渐拔高的声音,在快要脱口而出的那几个字时,戛然而止。 她袖子下的手都在颤抖,眼眸通红地瞪着许昌明,满脸伤心和失望。 天真烂漫的小公主,大概从来没有被人这么算计过。所以察觉到被利用后,崩溃了。 秦姣却冷静甚至冷漠地接了秦如珠的话—— “是你将城防图给了他!” 她一看秦如珠此时质问的嘴脸,再想到原本只要守城兵在,就算外头的大军打进来了,也不会迅速攻破望都…… 可现在,望都就像是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一般,守城兵所在的地点被敌人提前知晓,毫无还手之力地被杀。 许昌明又能在这以胜利者的姿态威胁沈戟,这如果不是出了内奸,泄露了城防图,她是决计不信的。 此时看到秦如珠,秦姣便断定了。 玉王是最有发言权力的。 他一听秦姣这句,便不可置信地望向秦如珠。 “如珠你——怎么会是你?!” 她可是他最疼爱的女儿啊,怎么偏偏是她呢! 玉王多疑,但他对秦如珠的疼爱比谁都多,因此,他的御书房,秦如珠随意进出。城防图只有他有,秦如珠之前看到过,还天真地问他那是什么,他觉着小六天真善良,便告诉了她。 谁能想到,她居然偷了城防图给外人! “父王……儿臣,儿臣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儿臣只是想帮玉国,想救大家……” 面对玉王的控诉指责,秦如珠既委屈又无措,她摇着头,一脸无辜。 然而此时,这张无辜可爱的脸,却令玉王恨不得一巴掌扇飞! “愚蠢!他是辉国人,外边是辉国大军,你居然相信他会救咱们?你是不是蠢!” 玉王气得要跳脚,如果不是被人挟持着,他恨不能抬腿去踹秦如珠了。 秦如珠小脸惨白,她一时间难以接受平日里疼爱她的父王此时谩骂厌恶的嘴脸,也很难过她替人递刀子,信任被辜负…… 不禁泪眼朦胧地看向沉默的男人。 许昌明看她哭,眼眸微晃,语气带着几分哄她的成分。 “如珠,我没有食言,我不会伤他们性命。” 是啊,他是承诺不杀他们,看在她的份上,只要他们识相,他便放他们一条生路。 从始至终,他也不打算杀无能之辈,若是沈戟不愿归顺,他才会杀了这人。 见秦如珠还动摇的样子,秦姣冷脸闭上眼—— 不想多看一眼了。 沈戟捂着伤口,忍不住说道。 “利用无知少女,你的确不负卑鄙二字。” “无知少女”四个字,叫秦如珠的脸再度白了白。 “沈戟,孤看重你,才给你选择机会,你不要不识抬举,孤可没答应如珠,要放你生路——” 说着,许昌明便拔剑,指向沈戟。 “再问你一次,降还是不……” “降你个大头鬼啊!” 许昌明的霸气狠话还没能落地,就被人踹了一下头,脑袋嗡嗡的。 “啊——快看,天上有……” “是啊,有灰机啊!” 秦歆灵活地运用着身上的“羽翼”,转个身,在空中旋转一圈后,再次给了许昌明一比兜。 许昌明这回,直接趴下了。 这搁谁,谁不趴? 连着被人暴力暗算了两回,还次次打的脑袋! 许昌明怒了。 他从未这般丢脸过。 起身,拿起剑,但他抬头时,却怔住了。 天上无数鸟……不,鸟人在飞? 他们背上是木质的羽翼,乌压压的,像极了雄鹰,盘旋上空,占领了一个无人敢设想的……领域。 “这,这是什么兵器?” 秦歆操控着飞鸢,和玩得有点忘乎所以的穗狩道—— “穗狩,救人啊!先救我姐和我姐夫父子俩,其余人,甭管!” 怕穗狩找不准重点,她直接在半空,就大声嚷着。 底下,玉王才扬起的笑脸,瞬间僵住。 她甚至想到了沈戟的爹,都没想到她自己还有个爹。 穗狩带着几名兴致盎然的将士,“咻咻咻”地发射袖箭,将挟持秦姣和沈大将军的辉兵都杀了。 然后放低飞鸢,双手一捞,便将秦歆要救的人捞上来了。 轮到沈戟时,后者从这震撼中带着点草率和滑稽的场面里回了神来,见他最重要的两人被救走,便忙出枪向许昌明—— “活捉许昌明,辉兵犯我国土,杀无赦!” “杀——” 沈戟反应快,他这么一呼,身后的将士也立即注入鸡血,往前冲。 杀辉兵,夺回望都。 士气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转换飞快,他们身后,原本都冲到门口了的辉国大军,全傻眼了。 主要,才死了个主帅,眼瞅着太子殿下这也顶不住的样子。 他们真的要冲进去吗? 天没下雨,但会降神兵,解救玉国,这谁敢往前冲? “嘿,你们的对手,是我们。” 正愣着不动时,他们身后,有一队人马包围他们。 人数没辉兵多。 但为首的将军极为嚣张,正是顾斐从立山城摇来的。 而顾斐坐在战车上,眺望不远处,带着“飞行兵”打头阵的秦歆。 好,她和那群年轻小将士们,玩上瘾了。 说好的救了人质就撤的,现在看他们一会上一会下的,估摸着许昌明一行要感受下后世“峨眉山猴子”的“魅力”了。 “辰王顾斐在此,辉国大军无故进犯玉国,为三国和平稳定,孤亲率大军来驰援王后母国—— 若是你们退兵,便不战;若不退,辰玉今日起联手,直到杀到辉国京都为止!” 他伸手,穗丰就拿了个简易版的喇叭过来,顾斐高声朝辉国大军喊着。 然后气势冷而霸气地掷下一句。 “你们想清楚了,辉王可没说要攻打玉国。还不撤兵?” 许昌明握剑的手抖了又抖——纯气的。 他咬紧牙关,一个用力,牙齿将唇角都磕破了。 “顾斐!秦歆!” 好一对搅屎棍夫妻! 又坏他好事! 第197章 暴打,她的cp她来守护 辰国这出其不意的救兵方式,也就开始打得辉国这边措手不及。 但许昌明很快稳了心神,也初步了解了秦歆他们这飞鸢。 所以他很快便扬声吩咐他的人应对。 “弓箭手,将他们都射下来!” 他眼神怨毒地看向那边带着秦姣,上了高楼的秦歆,伸手便问人要弓箭。 “你的对手,是我。” 但他的弓箭刚搭上,就被沈戟一枪挑落。 “沈戟,快护驾!护孤啊!”玉王见沈戟带着人,这么勇猛杀进来,忙喊他救驾。 沈戟压根不理,少年单手挥枪,带着所向披靡的气势,攻向许昌明。 秦姣在对面的高楼上,心惊肉跳的。 此时一颗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伸手不知该拉秦歆哪——她背上这大翅膀,都担心给她碰坏了。 便只温声询问秦歆。 “七妹妹,你们怎么会知道玉国有难……这翅膀,又是何神兵利器?好厉害。” 秦姣在秦歆面前,此时才流露出几分少年人的新奇和不沉稳。 和在城墙上准备殉国,在城门前自戕的那个玉国五公主截然不同。 秦歆心疼地望着秦姣脖子上的血痕—— 得多用力,才会撞出这么深的一道血痕啊。 她忙将背上的羽翼合拢,掏出手绢,上前,替秦姣包扎。 “五姐姐,受苦了。别害怕,我来守护你和你的心上人。” 秦歆不敢想,如果她和顾斐再来晚点,会不会看到的就是苦命小情侣双双殒的画面?亦或者一死一伤的场景? 这破剧情,她必不能让她在意的人走向be。 被逼至城墙上,被当做人质时,都没哭的秦姣,忽然就在秦歆这没有刻意煽情,极其平常语调的一句话后,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不住掉落。 所有委屈,也在此时,一瞬决堤。 她哭起来都是温柔的,不吵不闹,只掉眼泪。 秦歆双手无措,想擦眼泪又怕自己的手不够干净。 最后只抱了抱秦姣,伸手在秦姣背上轻轻拍了拍。 学顾斐安抚她时的动作那样,安抚秦姣。 “没事了,没事了。”秦歆语调很轻,忽然又一转,高亢道,“我去将老家伙和许昌明还有秦如珠打残了为你出气!” 这称呼,这行动力,不愧是秦歆。 说着,她拍了拍手,便有两名“飞行兵”降落。 “保护好五公主。” “是!” 见秦歆重新启动翅膀,要飞走,秦姣忙喊了一声。 “七妹妹小心!” 秦歆已经飞高,闻言,华丽又臭屁地转了个身,朝秦姣眨了下眼。 “放心,现在的我强得可怕——我去帮姐夫!” 话音飘远,因为秦歆也飞远了。 看着她,秦姣不禁艳羡。 谁会不爱七妹妹呢?热烈明媚,永远在为爱的人冲锋。 这是秦姣收到的最意外又最珍贵的爱。 母妃爱她是与生俱来的母爱,沈戟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的男女爱,七妹妹却是上天赐给她的妹妹。 一个护着姐姐的妹妹。 是啊,秦歆她强得可怕,哪怕千军万马逼近,她也有扭转局势的自信,更有无人可企及的骄傲开朗。 “飞行兵,全力捕杀望都城中不肯退出城外的辉兵!将这帮喜欢跑人家撒泼的臭虫们赶出去!” “是!” 空中整齐划一的“是”,仿佛老天奶在上空发话。 如神迹——于底下本来万念俱灰的玉国百姓而言。 “还得是咱们玉国的公主救国救民啊!” 不知是谁发出这一声感慨,才叫愣怔的百姓意识到。 是啊,辰王后,也是他们玉国的公主啊。和五公主一样勇敢又有骨气的公主。 这么一对比,那些不知躲藏在哪的王子,以及卖女又卖国的昏君玉王,简直就是侮了公主们的气节。 拖后腿的玩意儿!呸! “小七啊……父王也在,快救父王!快啊——” 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玉王这时也不管旁人指指点点,见事态有转机,忙冲天上飞着的秦歆求救。 要是白眼可以快递的话,秦歆真的想闪送一对白眼给这老登。 照照自己那该下线的衰样!不趁机砍他就不错了,还救他? 她的回应,就是空中飞一圈,降落到沈戟那边,从腰后抽出剑,咔咔咔地便朝许昌明刺去。 这狠劲,比沈戟还恨呢。 许昌明咬牙往后退,暗卫忙跑来保护他。 但他看了眼手臂上的剑伤,肩上的枪伤,一时不知该捂哪里了。 疼痛让许昌明的恼恨更为激烈。 这次他明明万事俱备,也不可能是一招输棋—— 他将许昌德都算计进来了,眼看望都都在掌控中,他可以拿着这不朽的战功回去邀功,待辉王与玉王谈判时,他便能扩大他的政权以及朝中支持势力…… 现在却被这俩无孔不入的家伙打乱了计划。 许昌明眼里的冷意像是能结冰一般,射向秦歆。 他让人缠住沈戟,然后提剑和秦歆交战上了。 秦歆眼珠子雪亮:妈妈我出息了,在书里暴打男主了! 男主越破防发疯,秦歆就越是起劲。 她主打一个让男主看不惯还打不过,以后看着她和她的小伙伴们就绕道走! 既然猥琐发育躲避不管用,那就正面开大,让他吃一次大的亏,就知道乖了。 系统发出刺耳的警告声:世界男主不能抹杀!你当心玩脱了! 秦歆:好的。 然后一个旋转,按了下机关,背上的大翅膀忽然展开,便将离得近,猝不及防的许昌明扇了一大巴掌。 人都被扇得往后踉跄了数步,才站稳。 系统:……秦歆你! 秦歆:啊呀,你也看到了,翅膀自己打的,我没动手哇。 说着,一个飞跃,剑花一扬,将许昌明的袖子划破成几片。 许昌明抬手捂了下鼻子,摸到一手湿润的血——被秦歆背上的羽翼扇的。 等他再低头,袖子也没了,直接双臂白花花地露出来。 胳膊上的剑伤血止住了,此时看着格外醒目。 秦歆用最灿烂明媚的脸,打最狠最嚣张的架。 挑眉:“还打吗?” 十足十的挑衅了。 许昌明恨不能亲手杀了秦歆,但他知道他打不过她。 只能暂避暗卫身后,喘着气。 十分不解地问秦歆。 “我实在不明白,你对我为何一直这么大的敌意。” 好像从第一眼见她起,她就对他抱有敌意了。 起初只当她就是这跋扈刁蛮的性子,可是她和顾斐居然是真有感情,还携手共患难——一个会演,又能在辰国岌岌可危时帮助辰王轻松收回政权的女人,又怎么会是跋扈无脑之辈呢? 虚虚实实难分辨,但唯有她对他的敌意,是贯彻始终的。 秦歆一剑刺伤一名暗卫,再次朝许昌明逼近,她身后,是沈戟,是穗狩,而她却完全不输给他们的气势。 她站在最前,像个将军,英气、果断、明媚。 “你机关算尽、卑鄙残忍,屡次使阴招害我和顾斐,姑奶奶替天行道,还能为何?” 话音落,身体往前一射,灵敏地从两名暗卫中间穿过。 剑指许昌明。 第197章 暴打,她的cp她来守护 辰国这出其不意的救兵方式,也就开始打得辉国这边措手不及。 但许昌明很快稳了心神,也初步了解了秦歆他们这飞鸢。 所以他很快便扬声吩咐他的人应对。 “弓箭手,将他们都射下来!” 他眼神怨毒地看向那边带着秦姣,上了高楼的秦歆,伸手便问人要弓箭。 “你的对手,是我。” 但他的弓箭刚搭上,就被沈戟一枪挑落。 “沈戟,快护驾!护孤啊!”玉王见沈戟带着人,这么勇猛杀进来,忙喊他救驾。 沈戟压根不理,少年单手挥枪,带着所向披靡的气势,攻向许昌明。 秦姣在对面的高楼上,心惊肉跳的。 此时一颗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伸手不知该拉秦歆哪——她背上这大翅膀,都担心给她碰坏了。 便只温声询问秦歆。 “七妹妹,你们怎么会知道玉国有难……这翅膀,又是何神兵利器?好厉害。” 秦姣在秦歆面前,此时才流露出几分少年人的新奇和不沉稳。 和在城墙上准备殉国,在城门前自戕的那个玉国五公主截然不同。 秦歆心疼地望着秦姣脖子上的血痕—— 得多用力,才会撞出这么深的一道血痕啊。 她忙将背上的羽翼合拢,掏出手绢,上前,替秦姣包扎。 “五姐姐,受苦了。别害怕,我来守护你和你的心上人。” 秦歆不敢想,如果她和顾斐再来晚点,会不会看到的就是苦命小情侣双双殒的画面?亦或者一死一伤的场景? 这破剧情,她必不能让她在意的人走向be。 被逼至城墙上,被当做人质时,都没哭的秦姣,忽然就在秦歆这没有刻意煽情,极其平常语调的一句话后,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不住掉落。 所有委屈,也在此时,一瞬决堤。 她哭起来都是温柔的,不吵不闹,只掉眼泪。 秦歆双手无措,想擦眼泪又怕自己的手不够干净。 最后只抱了抱秦姣,伸手在秦姣背上轻轻拍了拍。 学顾斐安抚她时的动作那样,安抚秦姣。 “没事了,没事了。”秦歆语调很轻,忽然又一转,高亢道,“我去将老家伙和许昌明还有秦如珠打残了为你出气!” 这称呼,这行动力,不愧是秦歆。 说着,她拍了拍手,便有两名“飞行兵”降落。 “保护好五公主。” “是!” 见秦歆重新启动翅膀,要飞走,秦姣忙喊了一声。 “七妹妹小心!” 秦歆已经飞高,闻言,华丽又臭屁地转了个身,朝秦姣眨了下眼。 “放心,现在的我强得可怕——我去帮姐夫!” 话音飘远,因为秦歆也飞远了。 看着她,秦姣不禁艳羡。 谁会不爱七妹妹呢?热烈明媚,永远在为爱的人冲锋。 这是秦姣收到的最意外又最珍贵的爱。 母妃爱她是与生俱来的母爱,沈戟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的男女爱,七妹妹却是上天赐给她的妹妹。 一个护着姐姐的妹妹。 是啊,秦歆她强得可怕,哪怕千军万马逼近,她也有扭转局势的自信,更有无人可企及的骄傲开朗。 “飞行兵,全力捕杀望都城中不肯退出城外的辉兵!将这帮喜欢跑人家撒泼的臭虫们赶出去!” “是!” 空中整齐划一的“是”,仿佛老天奶在上空发话。 如神迹——于底下本来万念俱灰的玉国百姓而言。 “还得是咱们玉国的公主救国救民啊!” 不知是谁发出这一声感慨,才叫愣怔的百姓意识到。 是啊,辰王后,也是他们玉国的公主啊。和五公主一样勇敢又有骨气的公主。 这么一对比,那些不知躲藏在哪的王子,以及卖女又卖国的昏君玉王,简直就是侮了公主们的气节。 拖后腿的玩意儿!呸! “小七啊……父王也在,快救父王!快啊——” 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玉王这时也不管旁人指指点点,见事态有转机,忙冲天上飞着的秦歆求救。 要是白眼可以快递的话,秦歆真的想闪送一对白眼给这老登。 照照自己那该下线的衰样!不趁机砍他就不错了,还救他? 她的回应,就是空中飞一圈,降落到沈戟那边,从腰后抽出剑,咔咔咔地便朝许昌明刺去。 这狠劲,比沈戟还恨呢。 许昌明咬牙往后退,暗卫忙跑来保护他。 但他看了眼手臂上的剑伤,肩上的枪伤,一时不知该捂哪里了。 疼痛让许昌明的恼恨更为激烈。 这次他明明万事俱备,也不可能是一招输棋—— 他将许昌德都算计进来了,眼看望都都在掌控中,他可以拿着这不朽的战功回去邀功,待辉王与玉王谈判时,他便能扩大他的政权以及朝中支持势力…… 现在却被这俩无孔不入的家伙打乱了计划。 许昌明眼里的冷意像是能结冰一般,射向秦歆。 他让人缠住沈戟,然后提剑和秦歆交战上了。 秦歆眼珠子雪亮:妈妈我出息了,在书里暴打男主了! 男主越破防发疯,秦歆就越是起劲。 她主打一个让男主看不惯还打不过,以后看着她和她的小伙伴们就绕道走! 既然猥琐发育躲避不管用,那就正面开大,让他吃一次大的亏,就知道乖了。 系统发出刺耳的警告声:世界男主不能抹杀!你当心玩脱了! 秦歆:好的。 然后一个旋转,按了下机关,背上的大翅膀忽然展开,便将离得近,猝不及防的许昌明扇了一大巴掌。 人都被扇得往后踉跄了数步,才站稳。 系统:……秦歆你! 秦歆:啊呀,你也看到了,翅膀自己打的,我没动手哇。 说着,一个飞跃,剑花一扬,将许昌明的袖子划破成几片。 许昌明抬手捂了下鼻子,摸到一手湿润的血——被秦歆背上的羽翼扇的。 等他再低头,袖子也没了,直接双臂白花花地露出来。 胳膊上的剑伤血止住了,此时看着格外醒目。 秦歆用最灿烂明媚的脸,打最狠最嚣张的架。 挑眉:“还打吗?” 十足十的挑衅了。 许昌明恨不能亲手杀了秦歆,但他知道他打不过她。 只能暂避暗卫身后,喘着气。 十分不解地问秦歆。 “我实在不明白,你对我为何一直这么大的敌意。” 好像从第一眼见她起,她就对他抱有敌意了。 起初只当她就是这跋扈刁蛮的性子,可是她和顾斐居然是真有感情,还携手共患难——一个会演,又能在辰国岌岌可危时帮助辰王轻松收回政权的女人,又怎么会是跋扈无脑之辈呢? 虚虚实实难分辨,但唯有她对他的敌意,是贯彻始终的。 秦歆一剑刺伤一名暗卫,再次朝许昌明逼近,她身后,是沈戟,是穗狩,而她却完全不输给他们的气势。 她站在最前,像个将军,英气、果断、明媚。 “你机关算尽、卑鄙残忍,屡次使阴招害我和顾斐,姑奶奶替天行道,还能为何?” 话音落,身体往前一射,灵敏地从两名暗卫中间穿过。 剑指许昌明。 第198章 威胁?油盐不进是秦歆 许昌明看着只差分毫,便能刺穿自己咽喉的剑。 剑刃寒光闪过,让他下意识颤了下眼睫,心底一紧。 一股寒意从脚底窜到了脑门。 虽然很快,秦歆身后的暗卫就有素地上前围攻她,缠住了她,但许昌明还是站在那,半晌都没回神。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她是真的能杀了他。 在这之前,许昌明自信地认为,他算无遗策,也不会被谁杀掉。 遇到这俩口子后,他就像是山体滑坡一般,次次败北。 秦歆被围攻也不减战意,她刷刷刷地挥着剑,光是这个劲儿,就够唬人的了。 沈戟都被她这爆发的战斗力惊了一下,随后也不甘落后地加入。 许昌明觉得形势不妙。 尤其是他发现外边的辉国大军迟迟没进来,好像被顾斐的兵牵制住时,敏锐地意识到这次计划是真要失败告终,不能硬碰硬了。 原本还有机会,但如果大军弃战,那他就毫无胜算了。 他看了眼那边的玉王,想了下,便不动声色地走到了玉王身后。 如果他逃不走,也要抓个人质。 玉王再怎么无能,也是君王,玉国的将士官员百姓就不可能不管他。 主要是—— 秦歆也没留人质供他挟持了! 沈大将军和秦姣都被秦歆的人保护起来了,就剩玉王和秦如珠了。 秦如珠不知是被吓的还是难过的,一个人躲在城门后的墙角,抱着膝盖坐在地上。 看起来可怜兮兮的——也没人想着去动她。 许昌明知道,拿秦如珠做人质的话,那就算是玉王都不可能为了她退让什么,更别说现在局势这么复杂了。 秦歆打趴下了围攻她的暗卫后,再找许昌明时,就见他挟持了玉王。 大概是太意外了,秦歆动作一顿,歪了下脑袋。 啊咧,男主这是作甚呐? “都别动!” 许昌明的剑架在玉王脖子上,小心地往后退,示意秦歆沈戟等人都不许动。 玉王吓得老脸抖成筛子了。 “别,别动,听,听他的。” 他先是看向秦歆,满眼都是讨好地求助,但,秦歆直接望天,给了他一个醒目的白眼。 玉王心下恼怒又害怕,便只好看向沈戟。 “沈,沈戟!孤恢复你将军之位,不,命你为大将军,你须护卫孤的安全!” 沈戟这命运也够波折的,一个时辰内完成了革职、升职的飞跃。 但他显然对这升职不感兴趣,他只是蹙起长眉。 只要玉王还是玉国的君王,身为臣子,就不能让敌国这般轻贱自己的君王。 所以,他眼眸冷沉,伸手示意身后的将士先别往前。 同时与许昌明谈判道。 “许昌明,你进犯在先,只要你带着你的人退出望都,再向玉国公开赔罪,保证不再进犯玉国,我便放你离开。” 如果在战场,他直接杀了许昌明都不怕。 但眼下,君王被挟持不说,这会如果杀了许昌明—— 外边的辉国大军要是被激怒,在望都城前这仗要是打起来,对玉国来说,百害无一利。 眼看着沈戟带着人被掣肘住了,秦歆大大的眼睛里小小的疑惑。 然后她带着她的人,大咧咧地就往前逼近。 许昌明一震,忙快步后退。 玉王更是吓得眼珠子瞪大,怒道: “秦歆!你别忘了,孤是你的父亲!就算你嫁人了,也不能不孝!” 秦歆扬眉无畏地接了他这话。 “父王放心,奸贼若杀了你,女儿定当尽孝为你报这血仇!” 说着,她便直接提剑飞冲向许昌明。 死了最好!她直接师出有名将男主砍了。 一下死了俩坏蛋,世界都会清净许多。 秦歆这油盐不进的性子叫许昌明额角青筋暴起—— “不要再上前了,否则我真的会杀了他!你要当着玉国百姓的面,弑君弑父吗?” 听着男主这不淡定的长句子,秦歆脚步慢下来,捉弄人似的,小步子一步步往前走着。 “你动手啊。本宫谅你也不敢在玉国的地盘上弑玉国的君。是你兵临城下,滥杀我母国子民,也是你挟持我父王,大家都看得真切——” 秦歆扫了眼四周,好嘛,的确没几个担心老登被杀的。 她唇角翘起,继续道。 “我母国上下都是有血性的!我父王定是不愿他一人影响全国,你有本事就动手,而我——有的是本事当场复仇。” 话音落,手中剑往前,笔直地指着许昌明…… 怎么说呢,按照角度,也可以是玉王。 此时,俩被秦歆挂黑名单上的男人,都有点汗流浃背了。 双双都觉得秦歆这剑,意在自己。 一滴汗从玉王的额角缓缓地落下,有点痒,风一吹,又有点凉。 一如他此时的心情。 他眸子震颤,满脸求生欲。但秦歆的眼神坚定得……像是他已经死了。 许昌明的手微微不稳,他喉结上的软骨上下滚动,眼角余光扫过周围。 寻找脱身的机会。 秦歆太难缠了,她还没有软肋,甚至他杀了玉王,对她来说反而是一桩美事。所以肆无忌惮—— 不,她的软肋被她第一时间救走了! 他现在要想抓秦姣,那难于登天——不,就是得登天,她不就是被秦歆飞着带上高处的吗! “秦歆!你想辰玉两国开战吗!你别胡来!” 玉王害怕得嗓子都喊劈叉了,如果没那么多人的话,秦歆都怀疑他都想给自己跪下了。 听着他撕心裂肺的声音,秦歆无辜眨眼。 “怎么会?我们辰国明明是救兵,大老远赶来救人的,怎么上升到这个地步?就算您没了,我们也不会开战的——我可是姐宝女,五姐姐在,我只会帮玉国。” 听不太懂秦歆嘴里的现代用词,但不妨碍玉王听懂秦歆的意思。 好,好一个不孝女!这是巴不得他死啊! 他死了,她好借机杀许昌明,一举两得了是! 想到这,玉王老眼都瞪酸了,要不是许昌明做得太过分,他都想谈一谈,让许昌明先杀秦歆和顾斐…… 他再与许昌明瓜分辰国。 但现在—— 很有可能只有他是被瓜分的那个:) “虎毒不食……” 许昌明刚起了个头,就想起来秦歆才是那个“子”,便生生噎住。 他还要说什么,秦歆暴脾气上来,都准备砍人了。 顾斐这时候却进城了,看来,城外的辉国大军被他拦下了。 他气定神闲地走到秦歆身侧,站定,望着对面图穷匕见的许昌明。 “别挣扎了,放了玉王,滚出望都。” 第198章 威胁?油盐不进是秦歆 许昌明看着只差分毫,便能刺穿自己咽喉的剑。 剑刃寒光闪过,让他下意识颤了下眼睫,心底一紧。 一股寒意从脚底窜到了脑门。 虽然很快,秦歆身后的暗卫就有素地上前围攻她,缠住了她,但许昌明还是站在那,半晌都没回神。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她是真的能杀了他。 在这之前,许昌明自信地认为,他算无遗策,也不会被谁杀掉。 遇到这俩口子后,他就像是山体滑坡一般,次次败北。 秦歆被围攻也不减战意,她刷刷刷地挥着剑,光是这个劲儿,就够唬人的了。 沈戟都被她这爆发的战斗力惊了一下,随后也不甘落后地加入。 许昌明觉得形势不妙。 尤其是他发现外边的辉国大军迟迟没进来,好像被顾斐的兵牵制住时,敏锐地意识到这次计划是真要失败告终,不能硬碰硬了。 原本还有机会,但如果大军弃战,那他就毫无胜算了。 他看了眼那边的玉王,想了下,便不动声色地走到了玉王身后。 如果他逃不走,也要抓个人质。 玉王再怎么无能,也是君王,玉国的将士官员百姓就不可能不管他。 主要是—— 秦歆也没留人质供他挟持了! 沈大将军和秦姣都被秦歆的人保护起来了,就剩玉王和秦如珠了。 秦如珠不知是被吓的还是难过的,一个人躲在城门后的墙角,抱着膝盖坐在地上。 看起来可怜兮兮的——也没人想着去动她。 许昌明知道,拿秦如珠做人质的话,那就算是玉王都不可能为了她退让什么,更别说现在局势这么复杂了。 秦歆打趴下了围攻她的暗卫后,再找许昌明时,就见他挟持了玉王。 大概是太意外了,秦歆动作一顿,歪了下脑袋。 啊咧,男主这是作甚呐? “都别动!” 许昌明的剑架在玉王脖子上,小心地往后退,示意秦歆沈戟等人都不许动。 玉王吓得老脸抖成筛子了。 “别,别动,听,听他的。” 他先是看向秦歆,满眼都是讨好地求助,但,秦歆直接望天,给了他一个醒目的白眼。 玉王心下恼怒又害怕,便只好看向沈戟。 “沈,沈戟!孤恢复你将军之位,不,命你为大将军,你须护卫孤的安全!” 沈戟这命运也够波折的,一个时辰内完成了革职、升职的飞跃。 但他显然对这升职不感兴趣,他只是蹙起长眉。 只要玉王还是玉国的君王,身为臣子,就不能让敌国这般轻贱自己的君王。 所以,他眼眸冷沉,伸手示意身后的将士先别往前。 同时与许昌明谈判道。 “许昌明,你进犯在先,只要你带着你的人退出望都,再向玉国公开赔罪,保证不再进犯玉国,我便放你离开。” 如果在战场,他直接杀了许昌明都不怕。 但眼下,君王被挟持不说,这会如果杀了许昌明—— 外边的辉国大军要是被激怒,在望都城前这仗要是打起来,对玉国来说,百害无一利。 眼看着沈戟带着人被掣肘住了,秦歆大大的眼睛里小小的疑惑。 然后她带着她的人,大咧咧地就往前逼近。 许昌明一震,忙快步后退。 玉王更是吓得眼珠子瞪大,怒道: “秦歆!你别忘了,孤是你的父亲!就算你嫁人了,也不能不孝!” 秦歆扬眉无畏地接了他这话。 “父王放心,奸贼若杀了你,女儿定当尽孝为你报这血仇!” 说着,她便直接提剑飞冲向许昌明。 死了最好!她直接师出有名将男主砍了。 一下死了俩坏蛋,世界都会清净许多。 秦歆这油盐不进的性子叫许昌明额角青筋暴起—— “不要再上前了,否则我真的会杀了他!你要当着玉国百姓的面,弑君弑父吗?” 听着男主这不淡定的长句子,秦歆脚步慢下来,捉弄人似的,小步子一步步往前走着。 “你动手啊。本宫谅你也不敢在玉国的地盘上弑玉国的君。是你兵临城下,滥杀我母国子民,也是你挟持我父王,大家都看得真切——” 秦歆扫了眼四周,好嘛,的确没几个担心老登被杀的。 她唇角翘起,继续道。 “我母国上下都是有血性的!我父王定是不愿他一人影响全国,你有本事就动手,而我——有的是本事当场复仇。” 话音落,手中剑往前,笔直地指着许昌明…… 怎么说呢,按照角度,也可以是玉王。 此时,俩被秦歆挂黑名单上的男人,都有点汗流浃背了。 双双都觉得秦歆这剑,意在自己。 一滴汗从玉王的额角缓缓地落下,有点痒,风一吹,又有点凉。 一如他此时的心情。 他眸子震颤,满脸求生欲。但秦歆的眼神坚定得……像是他已经死了。 许昌明的手微微不稳,他喉结上的软骨上下滚动,眼角余光扫过周围。 寻找脱身的机会。 秦歆太难缠了,她还没有软肋,甚至他杀了玉王,对她来说反而是一桩美事。所以肆无忌惮—— 不,她的软肋被她第一时间救走了! 他现在要想抓秦姣,那难于登天——不,就是得登天,她不就是被秦歆飞着带上高处的吗! “秦歆!你想辰玉两国开战吗!你别胡来!” 玉王害怕得嗓子都喊劈叉了,如果没那么多人的话,秦歆都怀疑他都想给自己跪下了。 听着他撕心裂肺的声音,秦歆无辜眨眼。 “怎么会?我们辰国明明是救兵,大老远赶来救人的,怎么上升到这个地步?就算您没了,我们也不会开战的——我可是姐宝女,五姐姐在,我只会帮玉国。” 听不太懂秦歆嘴里的现代用词,但不妨碍玉王听懂秦歆的意思。 好,好一个不孝女!这是巴不得他死啊! 他死了,她好借机杀许昌明,一举两得了是! 想到这,玉王老眼都瞪酸了,要不是许昌明做得太过分,他都想谈一谈,让许昌明先杀秦歆和顾斐…… 他再与许昌明瓜分辰国。 但现在—— 很有可能只有他是被瓜分的那个:) “虎毒不食……” 许昌明刚起了个头,就想起来秦歆才是那个“子”,便生生噎住。 他还要说什么,秦歆暴脾气上来,都准备砍人了。 顾斐这时候却进城了,看来,城外的辉国大军被他拦下了。 他气定神闲地走到秦歆身侧,站定,望着对面图穷匕见的许昌明。 “别挣扎了,放了玉王,滚出望都。” 第199章 转变,她们的下场 顾斐不跟许昌明废话。 因为他也清楚,今日还是杀不了许昌明,不过,许昌明的好运也到头了。 许昌德的死,今天这场差点打起来却没叫辉国打成的仗,都会让还只是太子的许昌明,回去有的受的。 他知道秦歆巴不得这会杀了许昌明。 但外边的辉兵,还没撤退,只是僵持着,如今的主将,说是要他们的太子安全出城,才肯退兵。 顾斐一发话,秦歆便一怔,侧过脸,先打量顾斐,随后琢磨了过来。 看来是杀不成。 那这样—— “不滚就去死。” 过过嘴瘾总是可以的。 许昌明这人,越是刺激他,他越是会慎重考虑做选择。 你只有比他气焰高,看着比他有胜算,他才不会冒险。 此时便是这样。 许昌明其实已经等到了他的人手,如果拼死一搏,能杀了夫妻这二人,再脱身的话,他一定会此时动手。 偏偏,秦歆这嚣张到哪怕玉王死了,都要杀了他的气焰,叫他迟疑了。 一迟疑,便已定胜负。 “好。辰王说到做到,我退,你们不追。此事便到此为止。” 他说着,先放下了剑。 表明他的诚意。 倒是能屈能伸,不愧是心机男主。 秦歆都眯起眼来,重新认识他了。 玉王几乎是剑离了脖子的瞬间,就展现了不符合他这个年纪和身体素质的奔跑能力,飞快就跑到他的卫兵当中。 众目睽睽之下,玉国百姓将士只觉得—— 君王丢尽了他们的脸。 “你保证你的人都退出望都,孤的话便作数。” 顾斐说完,许昌明便点头,随即带着他的暗卫和乔装的士兵慢慢往城外退。 秦歆和顾斐同时转身,盯着许昌明一行人的动向。 快退出去时,许昌明忽然伸手,将蹲在墙角处,双手抱着头,失魂落魄的秦如珠拉起来。 拉入怀中,带着秦如珠往后,一并退出了城门。 这一幕发生得太快,以至于门口负责关城门的玉国士兵,都没留意到被许昌明带走的人是谁,门就已经合上了。 “六公主!陛下,六公主她——” 还是玉王身边的总管发现了,惊呼着。 玉王一张脸阴沉沉的。 “她偷城防图给敌国,现在还和许昌明这般亲密,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别管她,以后玉国都没六公主这个人!” 他的语气,转变之快,令人心惊。就好像从来没有疼爱过这个女儿一般。 城门只是隔绝了一场战役,却并不能隔绝声音。 看着眼前合上的城门,方才玉王的话言犹在耳,秦如珠双眼呆滞地望着前方,泪流满面。 她就像是一朵温室里悉心呵护的花,骤然被摧毁了呵护她的土壤,离开安全的温室,被强行带到风吹雨淋的真实世界—— 快凋零了。 许昌明拧着眉,看着不哭也不闹,无声破碎了的秦如珠,她的眼里没有了纯真与亮光,只有灰暗。 他承认,有那么一点心疼。 但他也是故意,让她听到这些的。他大可以捂住她的耳朵,守护她的天真,但他不想了。 许昌明今天已经失去太多:棋差一着的成就,千载难逢的良机,以及颜面与信心。 他总该夺回来点什么。 但他握住秦如珠的肩,低声安慰她。 “事已至此,你也回不去了,跟我走,以后我保护你。” 他不会像他的父王那样薄情寡性,他会只宠爱她一个,保护她。 在这之前,她的世界就只能有他一个人,他必须让她和玉国彻底决裂。 秦如珠还没回过神来,这一天的打击,对她来说无疑是灭顶的。 她任由许昌明拥着她退到辉兵中,任由他抱着上了马背…… 等许昌明带着她飞驰离去,呼啸而来的风刮起漫漫沙尘,迷离了她的眼。 却疼醒了她的神。 “你放我下去!我不跟你走!都是你,是你利用我害我被父王厌弃!” 秦如珠在马背上剧烈地挣扎起来,扭动着身体,嚷嚷着要下去。 被她头上的珠钗刮了几次脸,许昌明下巴上多了一道血痕——被刮破了。 他抿着唇,本来想一言不发地带她离开。 但秦如珠剧烈的挣扎,惊动了马儿,他再不控制,两人就要一并滚下马了。 “你冷静点!你现在回去也是会被当做罪人诛杀!你的父王自私冷血,就算是你,他也不会心慈手软!你醒醒,想想你的姐妹们都是什么下场!” 闻言,秦如珠眼泪断了弦一般流着,倒是不挣扎了。 却心里生出一股怨怼。 什么下场? 还能有谁比她的下场更惨烈呢? 她的姐姐,有个爱她胜过性命的未婚夫,为了救她不顾一切,现在苦尽甘来可以嫁给心上人了;她的妹妹,阴差阳错嫁给了良人,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利地位,琴瑟和鸣…… 只有她,明明曾是众星捧月,备受宠爱的嫡公主,现在却零落成泥,从天上坠落地狱。 秦如珠咬着下唇,铁锈味在嘴里蔓延开来,平时磕着碰着就喊疼哭泣的小公主,学会了忍。 许昌明带走了秦如珠,以及辉国的大军。 而秦歆这边。 她眼里露出可惜—— 咋不带走玉王这个老登呢! 就秦如珠那个脑子,留下也没啥,跟着走了才是以后等着吃苦了。 但玉王…… 在线等阎王收一收有害垃圾。 “好了,他的报应,才刚开始。” 顾斐以为秦歆是生气又叫许昌明跑了,伸手握住秦歆的手,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手心。 秦歆叹气,摇头。 “辰王!” 她还没说话呢,玉王忽然冲了过来,热情又虚伪地和顾斐套近乎。 “辰王老弟啊,感谢你带救兵驰援玉国,孤不胜感激,今晚便设宴款待你!” 玉王似乎是等着顾斐表态,好让他失去的民心能够重回,还想伸手搭顾斐的肩。 但顾斐只是冷漠地望了他一眼,宛若眼中无物。 “孤帮的是沈将军和五公主以及不肯为亡国奴的玉国百姓,不是你。” 一句话,便将他的立场表明。 可以说,这话相当不客气了。 在自己首都的城门前,玉王成了谁都能踩一脚的玩意。 偏偏,他敢怒,却不敢言。 如果此时和顾斐夫妇交恶,那外边的辰国大军,就会是之前要冲进来灭他国的辉兵第二代了。 玉王一口郁气在胸口,只觉得压得喘不过气来,眼前一黑,便倒下了。 “陛下!” 第199章 转变,她们的下场 顾斐不跟许昌明废话。 因为他也清楚,今日还是杀不了许昌明,不过,许昌明的好运也到头了。 许昌德的死,今天这场差点打起来却没叫辉国打成的仗,都会让还只是太子的许昌明,回去有的受的。 他知道秦歆巴不得这会杀了许昌明。 但外边的辉兵,还没撤退,只是僵持着,如今的主将,说是要他们的太子安全出城,才肯退兵。 顾斐一发话,秦歆便一怔,侧过脸,先打量顾斐,随后琢磨了过来。 看来是杀不成。 那这样—— “不滚就去死。” 过过嘴瘾总是可以的。 许昌明这人,越是刺激他,他越是会慎重考虑做选择。 你只有比他气焰高,看着比他有胜算,他才不会冒险。 此时便是这样。 许昌明其实已经等到了他的人手,如果拼死一搏,能杀了夫妻这二人,再脱身的话,他一定会此时动手。 偏偏,秦歆这嚣张到哪怕玉王死了,都要杀了他的气焰,叫他迟疑了。 一迟疑,便已定胜负。 “好。辰王说到做到,我退,你们不追。此事便到此为止。” 他说着,先放下了剑。 表明他的诚意。 倒是能屈能伸,不愧是心机男主。 秦歆都眯起眼来,重新认识他了。 玉王几乎是剑离了脖子的瞬间,就展现了不符合他这个年纪和身体素质的奔跑能力,飞快就跑到他的卫兵当中。 众目睽睽之下,玉国百姓将士只觉得—— 君王丢尽了他们的脸。 “你保证你的人都退出望都,孤的话便作数。” 顾斐说完,许昌明便点头,随即带着他的暗卫和乔装的士兵慢慢往城外退。 秦歆和顾斐同时转身,盯着许昌明一行人的动向。 快退出去时,许昌明忽然伸手,将蹲在墙角处,双手抱着头,失魂落魄的秦如珠拉起来。 拉入怀中,带着秦如珠往后,一并退出了城门。 这一幕发生得太快,以至于门口负责关城门的玉国士兵,都没留意到被许昌明带走的人是谁,门就已经合上了。 “六公主!陛下,六公主她——” 还是玉王身边的总管发现了,惊呼着。 玉王一张脸阴沉沉的。 “她偷城防图给敌国,现在还和许昌明这般亲密,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别管她,以后玉国都没六公主这个人!” 他的语气,转变之快,令人心惊。就好像从来没有疼爱过这个女儿一般。 城门只是隔绝了一场战役,却并不能隔绝声音。 看着眼前合上的城门,方才玉王的话言犹在耳,秦如珠双眼呆滞地望着前方,泪流满面。 她就像是一朵温室里悉心呵护的花,骤然被摧毁了呵护她的土壤,离开安全的温室,被强行带到风吹雨淋的真实世界—— 快凋零了。 许昌明拧着眉,看着不哭也不闹,无声破碎了的秦如珠,她的眼里没有了纯真与亮光,只有灰暗。 他承认,有那么一点心疼。 但他也是故意,让她听到这些的。他大可以捂住她的耳朵,守护她的天真,但他不想了。 许昌明今天已经失去太多:棋差一着的成就,千载难逢的良机,以及颜面与信心。 他总该夺回来点什么。 但他握住秦如珠的肩,低声安慰她。 “事已至此,你也回不去了,跟我走,以后我保护你。” 他不会像他的父王那样薄情寡性,他会只宠爱她一个,保护她。 在这之前,她的世界就只能有他一个人,他必须让她和玉国彻底决裂。 秦如珠还没回过神来,这一天的打击,对她来说无疑是灭顶的。 她任由许昌明拥着她退到辉兵中,任由他抱着上了马背…… 等许昌明带着她飞驰离去,呼啸而来的风刮起漫漫沙尘,迷离了她的眼。 却疼醒了她的神。 “你放我下去!我不跟你走!都是你,是你利用我害我被父王厌弃!” 秦如珠在马背上剧烈地挣扎起来,扭动着身体,嚷嚷着要下去。 被她头上的珠钗刮了几次脸,许昌明下巴上多了一道血痕——被刮破了。 他抿着唇,本来想一言不发地带她离开。 但秦如珠剧烈的挣扎,惊动了马儿,他再不控制,两人就要一并滚下马了。 “你冷静点!你现在回去也是会被当做罪人诛杀!你的父王自私冷血,就算是你,他也不会心慈手软!你醒醒,想想你的姐妹们都是什么下场!” 闻言,秦如珠眼泪断了弦一般流着,倒是不挣扎了。 却心里生出一股怨怼。 什么下场? 还能有谁比她的下场更惨烈呢? 她的姐姐,有个爱她胜过性命的未婚夫,为了救她不顾一切,现在苦尽甘来可以嫁给心上人了;她的妹妹,阴差阳错嫁给了良人,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利地位,琴瑟和鸣…… 只有她,明明曾是众星捧月,备受宠爱的嫡公主,现在却零落成泥,从天上坠落地狱。 秦如珠咬着下唇,铁锈味在嘴里蔓延开来,平时磕着碰着就喊疼哭泣的小公主,学会了忍。 许昌明带走了秦如珠,以及辉国的大军。 而秦歆这边。 她眼里露出可惜—— 咋不带走玉王这个老登呢! 就秦如珠那个脑子,留下也没啥,跟着走了才是以后等着吃苦了。 但玉王…… 在线等阎王收一收有害垃圾。 “好了,他的报应,才刚开始。” 顾斐以为秦歆是生气又叫许昌明跑了,伸手握住秦歆的手,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手心。 秦歆叹气,摇头。 “辰王!” 她还没说话呢,玉王忽然冲了过来,热情又虚伪地和顾斐套近乎。 “辰王老弟啊,感谢你带救兵驰援玉国,孤不胜感激,今晚便设宴款待你!” 玉王似乎是等着顾斐表态,好让他失去的民心能够重回,还想伸手搭顾斐的肩。 但顾斐只是冷漠地望了他一眼,宛若眼中无物。 “孤帮的是沈将军和五公主以及不肯为亡国奴的玉国百姓,不是你。” 一句话,便将他的立场表明。 可以说,这话相当不客气了。 在自己首都的城门前,玉王成了谁都能踩一脚的玩意。 偏偏,他敢怒,却不敢言。 如果此时和顾斐夫妇交恶,那外边的辰国大军,就会是之前要冲进来灭他国的辉兵第二代了。 玉王一口郁气在胸口,只觉得压得喘不过气来,眼前一黑,便倒下了。 “陛下!” 第200章 痛心,勇敢的代价 “晕了?!” 秦歆眼睛一瞪,第一反应便是怀疑。 以孙大人为首的“保窝囊废昏君”派,围着玉王,嘘寒问暖……一时间很是忙碌,好似这样,就能保护他们的窝囊废君王,以及他们这群谗臣奸佞。 秦歆看热闹似的,不礼貌地笑了。 “看看,一个个手忙脚乱的,好似一个个都原地学会了医术。” 顾斐嘴角抽了抽,被她缺德的幽默感逗到了。 但穗狩可没有这个忍笑的能耐,他直接就笑了,声音还不小。 这一笑,一传十,十传多的,便成了辰国这边的“鸟兵”憋笑大赛。 沈戟:“……” 怎么说呢,你们辰国的画风总是这般令人意想不到啊。 该说不说,近秦歆者……欢乐无穷。 玉王是被抬回王宫的。 “沈戟!” 秦姣被人护卫着赶来,她提着裙子便朝沈戟跑去。 看着他浑身的伤,她无声红了眼圈,走近他,伸手—— 沈戟的手抬起,想起什么来,忙又在身上擦了擦,才伸出,握住秦姣的手臂。 秦姣看出他的小心翼翼与珍视,她鼻尖一阵泛酸。想到差点她就失去他了,便大着胆子,主动抱住了他。 一向端庄温婉、守规矩的秦姣,此时只想遵从本心一回。 这是她失而复得的爱人。 “姣姣,我……身上脏。” 沈戟受宠若惊,失血多而苍白的脸上此时都红了红。但他想起身上的污渍,便想让秦姣退出他怀里。 她还穿着漂亮的嫁衣,他的姣姣是那样得体和干净,他不想弄脏了她的衣裳。 但秦姣非但没有松开,还双手绕到他脖子后,用力地搂住。 “你怎么会脏呢?” 在她心里,沈戟拥有最干净明朗的灵魂,他流淌着英勇磊落的血,这些伤她心疼还来不及,又怎会嫌弃? “他俩真般配,我的cp总算是被我守住了。” “你感动归感动,别掐我了。” 看着感动得好像她自己又谈了一段似的秦歆,顾斐无奈地抽回自己无辜被掐疼了的胳膊。 也没看她为了和他的爱情这么感动激动的啊,净去守护别人的爱情了! 这边否极泰来、皆大欢喜,而王宫中, 玉王后看着眼前的兰花,冷笑着一剪刀剪掉时,却不知她的命运一如着被戛然剪断的兰花。 “娘娘,娘娘不好了啊!” 张嬷嬷慌张恐惧地跑了进来,嘴里嚷嚷着不好。 玉王后看着被她剪断的兰花,冷漠地垂下了眼眸。 “怎么?秦姣不堪受辱自尽了?还是辉兵打进来了?” 她看起来有种平静的疯感。 好像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但又好像只是自信厄运不会降到她头上。 她的自信,很快就在张嬷嬷的话中,粉碎。 “不,不是,是沈戟,他带兵回来救了五公主!还,还有辰王辰王后,他们带兵支援沈戟……现辉国已退兵……辰王等人进王宫了!” 什么?! 玉王后手中的剪子掉落,砸在了脚背上,疼痛让她更加清醒地意识到没有听错。 秦五没事不说,秦七还跟着辰王来支援沈戟……辉国退兵是好事,但秦七一掺和进来,对她来说就不是好事了! “如珠呢?如珠还没回来么?” 对于玉王后来说,现在最担心的就是秦如珠。 秦七跟着辰王来,又是救兵的由头,这次只怕是又要耀武扬威,骑在她头上了—— 好在陛下是玉王一日,她就还是玉王后,他们再怎样也不敢太放肆。 但她怕单纯的女儿在外边有个什么闪失。 “六公主她,她——她好像跟辉国太子搅和到一块去了!刚听打探到消息跑回来的小太监说,六公主将城防图给了辉国太子……以至望都被里应外合夹击险些守不住,所以才有了辰王夫妇来驰援一说。” 张嬷嬷第一次对她宠爱着长大的小主子感到失望—— 再怎么单纯,也不能被敌国太子诓骗到城防图这对玉国生死攸关的重要东西! 听着张嬷嬷的转述,玉王后自然是不愿意相信,她摇头,后退了数步。 “不,不,这不可能,如珠做不出来这等事!” 她的女儿善良单纯得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的,怎么可能卖国?作为娇宠的嫡公主,卖国对她有何好处啊? “一定是秦七她们设计陷害的!” 玉王后发出歇斯底里的一声,她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外了,抓着张嬷嬷的肩膀,摇晃了张嬷嬷几下。 “哟,这就甩上黑锅了?” 秦歆带着秦姣,以及一队卫兵,在门口驻足,懒得踏足玉王后的寝宫。 她抄着手,英气满满地挑了下眉梢,唇角笑意微妙。 “只可惜,众目睽睽,秦如珠可是跟着辉国太子走了的。我们可不想害她,是许昌明害她成为千夫所指的卖国贼,从此都不能名正言顺地回玉国。” 秦歆像是知道说什么,会让玉王后最痛似的。 她又飞快道:“当然,她会单纯到这么蠢,被人利用而不自知,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你这个当母亲的养废了她。” 城防图这样的军事机密,就是六岁小孩都知道不能外泄,她倒好,转头给了敌国王室二把手—— 蠢到极致便是坏了。 但最坏的当然是许昌明以及玉王后。 “成王败寇,你们现在说什么都行,本宫又能如何……” 玉王后握紧了手指,听到秦歆这话,她脸色惨白,好一阵,才找回声音,说了这么一句。 如珠居然跟许昌明跑了…… 这对玉王后来说才是最为灭顶的噩耗。 她当眼珠子一样宠爱长大的女儿,不仅做出这般错事,还撇下她一走了之。 如珠这一走,是彻底将她这个母后抛弃,置于绝路了。 若是没走,还有辩驳的机会和缓和余地,走了便是坐实了卖国的罪名,作为她的母后,该面临什么…… 一时之间,玉王后内心刀割,她捶打着心口,终于忍不住,哭了。 此时她多希望,如珠只是因为单纯至极,不知道一走了之的后果,而不是知道却刻意为之。 秦姣看着玉王后这痛苦得宛如丧女又丧生的模样,想起了她惨死的母妃。 手指甲紧紧地嵌入手心中。 沈戟在回来的路上听说了敏嫔一事,很是悲痛气愤,见秦姣这般,刚要安慰。和替她出头。 却见秦姣,镇定冷淡地走到玉王后面前,不带温度地问道—— “王后此时走投无路了,可有悔恨逼死我母妃?” 这一刻,沈戟猛地发现,需要他保护的公主,好像可以坚强又勇敢地独当一面了。 而这勇敢不再忍气吞声的代价,实在是太重了。 玉王后必须偿命! 第200章 痛心,勇敢的代价 “晕了?!” 秦歆眼睛一瞪,第一反应便是怀疑。 以孙大人为首的“保窝囊废昏君”派,围着玉王,嘘寒问暖……一时间很是忙碌,好似这样,就能保护他们的窝囊废君王,以及他们这群谗臣奸佞。 秦歆看热闹似的,不礼貌地笑了。 “看看,一个个手忙脚乱的,好似一个个都原地学会了医术。” 顾斐嘴角抽了抽,被她缺德的幽默感逗到了。 但穗狩可没有这个忍笑的能耐,他直接就笑了,声音还不小。 这一笑,一传十,十传多的,便成了辰国这边的“鸟兵”憋笑大赛。 沈戟:“……” 怎么说呢,你们辰国的画风总是这般令人意想不到啊。 该说不说,近秦歆者……欢乐无穷。 玉王是被抬回王宫的。 “沈戟!” 秦姣被人护卫着赶来,她提着裙子便朝沈戟跑去。 看着他浑身的伤,她无声红了眼圈,走近他,伸手—— 沈戟的手抬起,想起什么来,忙又在身上擦了擦,才伸出,握住秦姣的手臂。 秦姣看出他的小心翼翼与珍视,她鼻尖一阵泛酸。想到差点她就失去他了,便大着胆子,主动抱住了他。 一向端庄温婉、守规矩的秦姣,此时只想遵从本心一回。 这是她失而复得的爱人。 “姣姣,我……身上脏。” 沈戟受宠若惊,失血多而苍白的脸上此时都红了红。但他想起身上的污渍,便想让秦姣退出他怀里。 她还穿着漂亮的嫁衣,他的姣姣是那样得体和干净,他不想弄脏了她的衣裳。 但秦姣非但没有松开,还双手绕到他脖子后,用力地搂住。 “你怎么会脏呢?” 在她心里,沈戟拥有最干净明朗的灵魂,他流淌着英勇磊落的血,这些伤她心疼还来不及,又怎会嫌弃? “他俩真般配,我的cp总算是被我守住了。” “你感动归感动,别掐我了。” 看着感动得好像她自己又谈了一段似的秦歆,顾斐无奈地抽回自己无辜被掐疼了的胳膊。 也没看她为了和他的爱情这么感动激动的啊,净去守护别人的爱情了! 这边否极泰来、皆大欢喜,而王宫中, 玉王后看着眼前的兰花,冷笑着一剪刀剪掉时,却不知她的命运一如着被戛然剪断的兰花。 “娘娘,娘娘不好了啊!” 张嬷嬷慌张恐惧地跑了进来,嘴里嚷嚷着不好。 玉王后看着被她剪断的兰花,冷漠地垂下了眼眸。 “怎么?秦姣不堪受辱自尽了?还是辉兵打进来了?” 她看起来有种平静的疯感。 好像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但又好像只是自信厄运不会降到她头上。 她的自信,很快就在张嬷嬷的话中,粉碎。 “不,不是,是沈戟,他带兵回来救了五公主!还,还有辰王辰王后,他们带兵支援沈戟……现辉国已退兵……辰王等人进王宫了!” 什么?! 玉王后手中的剪子掉落,砸在了脚背上,疼痛让她更加清醒地意识到没有听错。 秦五没事不说,秦七还跟着辰王来支援沈戟……辉国退兵是好事,但秦七一掺和进来,对她来说就不是好事了! “如珠呢?如珠还没回来么?” 对于玉王后来说,现在最担心的就是秦如珠。 秦七跟着辰王来,又是救兵的由头,这次只怕是又要耀武扬威,骑在她头上了—— 好在陛下是玉王一日,她就还是玉王后,他们再怎样也不敢太放肆。 但她怕单纯的女儿在外边有个什么闪失。 “六公主她,她——她好像跟辉国太子搅和到一块去了!刚听打探到消息跑回来的小太监说,六公主将城防图给了辉国太子……以至望都被里应外合夹击险些守不住,所以才有了辰王夫妇来驰援一说。” 张嬷嬷第一次对她宠爱着长大的小主子感到失望—— 再怎么单纯,也不能被敌国太子诓骗到城防图这对玉国生死攸关的重要东西! 听着张嬷嬷的转述,玉王后自然是不愿意相信,她摇头,后退了数步。 “不,不,这不可能,如珠做不出来这等事!” 她的女儿善良单纯得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的,怎么可能卖国?作为娇宠的嫡公主,卖国对她有何好处啊? “一定是秦七她们设计陷害的!” 玉王后发出歇斯底里的一声,她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外了,抓着张嬷嬷的肩膀,摇晃了张嬷嬷几下。 “哟,这就甩上黑锅了?” 秦歆带着秦姣,以及一队卫兵,在门口驻足,懒得踏足玉王后的寝宫。 她抄着手,英气满满地挑了下眉梢,唇角笑意微妙。 “只可惜,众目睽睽,秦如珠可是跟着辉国太子走了的。我们可不想害她,是许昌明害她成为千夫所指的卖国贼,从此都不能名正言顺地回玉国。” 秦歆像是知道说什么,会让玉王后最痛似的。 她又飞快道:“当然,她会单纯到这么蠢,被人利用而不自知,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你这个当母亲的养废了她。” 城防图这样的军事机密,就是六岁小孩都知道不能外泄,她倒好,转头给了敌国王室二把手—— 蠢到极致便是坏了。 但最坏的当然是许昌明以及玉王后。 “成王败寇,你们现在说什么都行,本宫又能如何……” 玉王后握紧了手指,听到秦歆这话,她脸色惨白,好一阵,才找回声音,说了这么一句。 如珠居然跟许昌明跑了…… 这对玉王后来说才是最为灭顶的噩耗。 她当眼珠子一样宠爱长大的女儿,不仅做出这般错事,还撇下她一走了之。 如珠这一走,是彻底将她这个母后抛弃,置于绝路了。 若是没走,还有辩驳的机会和缓和余地,走了便是坐实了卖国的罪名,作为她的母后,该面临什么…… 一时之间,玉王后内心刀割,她捶打着心口,终于忍不住,哭了。 此时她多希望,如珠只是因为单纯至极,不知道一走了之的后果,而不是知道却刻意为之。 秦姣看着玉王后这痛苦得宛如丧女又丧生的模样,想起了她惨死的母妃。 手指甲紧紧地嵌入手心中。 沈戟在回来的路上听说了敏嫔一事,很是悲痛气愤,见秦姣这般,刚要安慰。和替她出头。 却见秦姣,镇定冷淡地走到玉王后面前,不带温度地问道—— “王后此时走投无路了,可有悔恨逼死我母妃?” 这一刻,沈戟猛地发现,需要他保护的公主,好像可以坚强又勇敢地独当一面了。 而这勇敢不再忍气吞声的代价,实在是太重了。 玉王后必须偿命! 第201章 治伤,昏君谗臣沆瀣一气 玉王后没回答。 好似这样,就能留住她最后那点骄傲。 秦姣也不奢求她能悔改,不过是想确认,这人哪怕刀子落在她自己身上知道疼了,也不会对作过的恶悔悟,罢了。 “恶有恶报,都是你罪有应得。” 秦姣丢下这句后,便转身对沈戟说。 “沈戟,我想去看看母妃。” “好,我陪你……” 沈戟的“你”甚至都只说了一半的音,就被不解风情的秦歆打断了。 “姐夫,你要不先治了伤再说?” 说完,秦歆自己都觉得是不是不太好,便忙解释了一句。 “我陪五姐姐去。” 不是她要破坏气氛,而是沈戟这伤势,瞧着随时要失血过多嘎掉的节奏。 而沈戟看着又是个“死了都要爱”的主,为了守护她的cp,只能她来做这个不讨喜的“管家”。 秦歆这话,让本就担心沈戟伤势的秦姣,立即一激灵。 “对,你去找御医看伤。”怕沈戟固执,秦姣加重语气,“沈戟,不要再让我提心吊胆了,好不好?” 沈戟怎么拒绝得了轻声细语问他“好不好”的秦姣? 此时的她,依旧维持着坚强与温柔,但他想,她早就心力交瘁了—— 他不能成为她情感上的负累。 “好。” 沈戟回答完,便向秦歆颔首,希望秦歆能看着点秦姣。 秦歆二话不说,挽住了秦姣的胳膊。 无声向沈戟传达了她的态度。 于是,沈戟当机立断,转身就去找御医了。 他一走,秦姣便身形微微一晃,松口气的同时,浓重的哀伤席卷。 她咬紧了下唇,在秦歆的搀扶下,缓缓站直,缓过来那阵浑身每一处都崩溃的无力感。 这才举步,朝敏嫔的寝宫走去。 敏嫔的尸身是她宫中伺候多年的宫人带回来的,玉王和玉王后根本顾不上。 看着躺在那张床上,却再也不会睁眼的敏嫔,秦姣跪在床边,头缓缓放在敏嫔手边。 眼泪滑落。 “母妃……” 以后都不会有人回应她这声了。 秦姣闭上眼,双肩抽动着。 但她还记得秦歆在身后,便哽咽着,低声道—— “七妹妹,我想和母妃单独待一会……” “我去外边等你。” 秦歆也果断,直接转身出去,还替秦姣带上了门。 她能理解秦姣此时情绪的崩溃和无助。 白珍儿死的时候,她有多难过,秦姣就比她更甚。 毕竟敏嫔是秦姣这世上最亲最重要的人。 敏嫔全心全意爱护着秦姣,哪怕能力有限,也会拼尽所有,去维护秦姣。 秦歆也不担心秦姣走不出来—— 秦姣比她还抗压。 再说顾斐。 他坐在玉王招待贵客的清风殿,品茗。 手边有许多瓜果,大多都是秦歆爱吃的,他也没动。 只镇定自若地坐在那。 “辰王陛下……陛下他还没醒,恐无法起身亲自道谢,这宫中又混乱,不如先送您去驿站,让孙大人好好款待您,以示感谢?” 这是都不想演得逼真点,说在宫里住几天再面谢了。 看来玉王是醒了。 顾斐眼神微妙地打量着眼前谄媚又惶恐的公公,没有立即接话。 玉王是怕他留在这,会逼其退位? “孤等王后,不急。” 他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盏,佯装无所事事的样子,如是道。 这可叫总管为难住了—— 陛下刚睁眼,就说想法子将辰王打发走,不管怎样,都不能留在玉王宫…… “怎么?想赶孤走?” 顾斐视线从杯中茶水上挪开,抬眸。 压迫感十足。 穗丰直接出剑,脸上淡色的疤,配着此时冷戾的眼神,更是叫玉王的太监总管感到毛骨悚然。 “奴才不敢!奴才这便去请……请示五公主!” 差点暴露了玉王醒来一事,总管匆忙改口,却意识到—— 真是会请示,直接请到了走后门的那个。 懊恼地闭了闭眼,却来不及收回这话,只能硬着头皮告退。 然后回去复命。 “什么?!咳!咳咳——” 玉王实力诠释了一把“垂死病中惊坐起”,本来还在闭着眼长吁短叹,在庆幸劫后余生了,一听到说辰王不急着走…… 立即坐起来了。 扶着床沿,玉王眼神一紧,脸就白了。 “怎么办,怎么办……” “陛下,有沈家父子在,辰国不敢贸然对咱们怎么样?” 一直在殿中候命的孙大人,此时小声插了一句话进来。 “你从前怎么不这么说!” 玉王一听到他提“沈家父子”,脸就变了,抄起枕头就往孙大人身上砸。 孙大人堪堪躲了下,没被砸到,战战兢兢地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沈家父子是功高震主了……但内忧外患时,还是先解决外患。他俩好哄……劝,只需哄好五公主,沈戟最在意的就是五公主,五公主气消了,便还是忠于陛下,沈家也就还是一把好刀。 只要这刀在陛下手里握着,辰王也不敢冒进。” 孙大人说得头头是道的,玉王都跟着点头觉得没毛病了。 但是—— “你放屁!” 下意识想抄枕头时,玉王才想起来,枕头已经被他丢过了。 便气得拍了两下被子。 “你当时不还进谏让孤将秦姣送给许昌德?现在许昌德都死了!敏嫔也死了,秦姣都恨死孤了!这么大的隔阂,你说怎么哄?” 越想越觉得一步错步步艰,现在的玉王,简直就是走入了死胡同里。 他懊悔得肠子都青了。 要知道沈戟赶得回来,沈戟有胜算,要知道秦姣能叫来秦歆,而秦歆能说动辰王派兵驰援…… 这一切就不会没有转圜余地。 但谁能想到这么多一环环呢? 孙大人头垂着,想了下,便压低声音对玉王道。 “陛下,敏嫔娘娘不是被王后逼死的吗?” 说完这话,孙大人抬眸,眼底满是狡诈,他见玉王露出豁然开朗的表情,便谄媚着继续道。 “想将五公主送出去,也是王后的意思啊。王后担心她名下的嫡公主会被许昌德看上,便逼着您将五公主送去……您只是一时糊涂,但她才是真正恶毒的那个,处置了王后,不就平息了五公主心里的怒火?” 这段话,点醒了玉王,也成功给玉王后的下场,添了一把火。 “说得对,王后教出来的女儿惹出大祸,她自己也品行不端,残害后妃,迫害庶公主——” 玉王掀了被子起身,眼底闪动着亮光。 “孤要押着她,让她去姣姣面前谢罪!” 第202章 癫了,玉王向秦姣示好 玉王后披头散发地坐在床上,整个人,一下变得暮气沉沉。 再不复往日的端庄威仪。 张嬷嬷端着参汤和菜肴上前,弯腰哄着她用膳。 “娘娘,您心里再怎么不舒坦,也先吃两口。事情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万一……” “啊!” 玉王后惊恐地尖叫了一声,但见她脸上都是血。 床上也是。 而地上,张嬷嬷的脑袋“咕噜噜”地滚了一圈,还维持着张嘴说话的模样,眼底一抹猝不及防的神色。 她被一剑砍得人头落地。 尸身倒下的前一刻,玉王后看到了张嬷嬷身后的玉王。 他手里的剑,尖锐的前端还在滴血。 玉王后吓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捂着自己染血的脸,身体抖成了筛子。 “你疯了吗!” 张嬷嬷是从玉王后还未出阁时便跟着伺候的老人了,后来玉王后进宫、为后、诞下公主,张嬷嬷便因为受玉王后重视,被派去照顾秦如珠。 这些年,玉王后最信任的便是张嬷嬷了。 可是刚刚,她就在玉王后眼前,被砍了头。 玉王看了眼手中滴血的剑,嘴角冷淡地勾了勾。 “不愧是削铁如泥的宝剑。” 一剑便砍了这恶奴的脑袋。 他还沾沾自喜,再两步走到玉王后跟前,伸手粗鲁地就将人拽下了床。 “啊——陛下你这是要做什么!” 脚踩在地上黏稠的血时,玉王后险些晕过去,她的中衣衣摆都泡在了血水中,整个人狼狈又不堪。 因为玉王粗鲁的动作,她膝盖着地,磕得她吸了口气。 玉王拽着玉王后的手腕,压根不在意她疼不疼,径自将人往外拖。 “做什么?做王后素来最擅长之事——” 将衣冠不整的玉王后拖出殿外,玉王神情冷漠残忍得犹如被附身了一般,令玉王后惊惧陌生。 “仗势欺人、为自保舍身边人这事,还是王后教孤的。” 玉王说着,朝玉王后阴恻恻一笑,然后便一路拽着她,去了敏嫔的寝宫。 秦歆还在外边,宫人为秦歆支了张躺椅,她便坐在那,喝茶吃点心——一路上是没怎么吃好,现在能吃点好的就赶紧的。 指不定最近能赶上玉国王位易主的大事,就不太有机会大吃大喝了。 万一老登“不幸”驾鹤西去,她总得装装样子,少吃两口。 正想着,外边就传来嘈杂声。 玉王后嗓子都喊劈了的“我不去,放开我”,以及玉王那宛如机器设定一般的“呵呵”冷笑声。 这对癫公癫婆怎么还一块来了? 不对啊,玉王那老东西,血条咋这么厚,这都没半死不活,还能下地了? 就在秦歆纳罕之际,一手持剑,一手拽人的玉王,就强行拖拽着披头散发,衣衫刮破,身上还擦破皮,鞋子都没穿的玉王后快速来到了殿外石阶下。 玉王忙得很,都没留意到秦歆在殿外对面的石桌前,半躺着。 穗狩吸口气,下意识将他的韧丝从腰间解下。 “自从去过宁国公府,你就爱上韧丝了?” 还好现在天气暖和,这家伙没有放靴子里藏着了,不然得多……具有攻击性啊。 穗狩警惕地盯着前方的玉王夫妇,满脸严阵以待之色。 “这个方便藏,不会被扣下。” 进出王宫是要解兵器的,只是这次情况特殊,玉王一盘散沙的政权下,也没人记得提醒了。 “就这两人,你不必紧张。” 秦歆身体往后一靠,伸手拿起一颗脆桃,“咔嚓”啃了一口,半眯着眸子,安逸地摇晃着躺椅。 她就能动手。 “姣姣啊!父王错了!不该错信奸人让你与敏儿受苦了啊!父王这就将害死敏儿的凶手带来给你谢罪!” 玉王隔着门,便演上了父爱深深的戏码。 一声“敏儿”,叫一路抗拒挣扎、发疯质问的玉王后,兀自发出一声讥笑。 “敏嫔的敏,根本就不是她闺名里的字!陛下,迟来的深情已经够贱了,你却演都演不出来,更下贱了!” “噗……” 玉王后这一段拆台,秦歆实在是没忍住,低声笑了。 是啊,玉王连演都不肯走点心,的确是下贱中的下贱。 秦歆的笑声,让玉王猛地一激灵,回头一看是她,不知为何,本来不羞愧的,立马就觉得丢了大脸了。 “啪!” 他恼羞成怒,抬手就扇了玉王后一巴掌。 “谁能比你手段下作?是你害死小七的母妃,又害了姣姣的母妃……都是你这恶毒的妇人,你养大的好女儿竟做了卖国贼!你们是玉国的千古罪人!” 玉王后捂着被扇的那边脸,眼眸通红,半晌后,倏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我们是千古罪人?哈哈哈,那你,你难道就不是了吗?你懦弱、昏庸、自私、冷血,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为君!” “噗呲——” 玉王愤怒之下,一剑刺向了玉王后的腹部。 但他刺得不够深,所以玉王后只是血流出来,却没伤到要害,当场死亡。 秦歆皱起眉头来。 玉王后双手捂着腹部的伤口,虚弱地倒在石阶处,嘴巴微张,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这时,门打开了。 秦姣收拾好了心情,不管是在面前还是在心里,都好好和她母妃告过别后。 便在外边滑稽的吵闹声中,出来了。 她看到奄奄一息趴在石阶第一节的玉王后时,眼底没有快意。 只觉悲哀。 王后这就是恶人自有恶人磨,是她的报应,可母妃—— 明明那样善良温柔美好,却是这般惨烈收场。 再看父王。 秦姣眼底的冷漠便有了实质。 王后有句话没说错—— 他不配为君。 他这样只爱他自己,不爱亲人爱人更不爱百姓的人,怎配为一国之君? 玉王听到开门声,便立马扭过头,他丢了剑,看着秦姣,方才还愤怒扭曲的脸上,立时露出了几分讨好的笑。 “姣姣你出来了……” “别这么叫我。” 秦姣冷淡地纠正他。 只有最亲的人才会这么唤她。 “陛下连我母妃的名讳都忘了,也对,你不记得她的生辰她的喜好,什么都不记得。” 秦姣一步步下了台阶。 见她眼神冷漠,玉王有点忐忑,却还是硬着头皮解释。 “姣……小五啊,你听父王解释,这事就是这歹毒的女人蛊惑的父王!真的,父王起初也是痛心不肯,她拿她母家的事威胁父王……” “你无耻!” 玉王后身体很痛,心口更痛恨,她指着玉王的背,嘶吼道。 秦歆默默走到她身后,垂眸,看了眼被玉王丢在地上,带血的剑。 没有动作。 她在等秦姣的态度。 第203章 互殴,替她毁尸灭迹 “你来,只是说这些的吗?如果是,可以走了。” 秦姣一副不想听的样子,叫玉王慌了慌。 他立马快速道:“不不不,父王来,一是将这毒妇送你处置泄恨,你要杀要剐都可以!二来……你和沈戟,父王再不插手了,你随时可以嫁去沈家!沈戟也可以恢复将军之职,负责望都防守……” “行了。” 秦姣听了前半段,就猜到玉王的算计了。 她并未感到难过,毕竟玉王就是这样无利不起早的德行。 但秦姣依旧觉得悲哀。 “王后是你枕边人是嫡妻,你尚能舍弃,我不过是不受宠的女儿,你怎么会在意?不过是想我稳住沈家,替你护卫望都罢了。” 说白了,还是忌惮辰王,所以投鼠忌器来了。真是可笑。 “你别费工夫了。” 她不会再做他拿捏任何人的人质,更不会帮他巩固他的王位—— 德不配位之人,理应下去。 “不不,父王真心来和你解释的,小五,你别误会!” 玉王心下暗道不妙,但他还想试试。 “毒妇你现在就可以杀了她替你母妃报仇!你想要什么,都好商量的……” “那秦如珠呢?” 秦歆听到玉王这话,再看地上准备挣扎着起来的玉王后,倏然幽幽地在他身后开口问道。 玉王后身体一颤,她猛地抬眸,带着惊愕以及恨意地瞪着秦歆。 此时提到如珠,无异于—— 要如珠死啊! “当然是随你们处置!她居然敢偷盗城防图,险些害玉国城破灭国,此等逆女,死一万次都难赎其罪!小五,小七,你们才是孤的好女儿,要是那不孝女回来,你们不必顾念孤,直接——” 秦歆不动声色地将剑踢起,踢到了玉王后的手边。 随即,她唇角一扯,看着玉王的背影。 这次,请务必走好。 下一瞬,被触及逆鳞的玉王后也不负所望地抓住这个唯一的机会。 怀揣着对秦如珠的护犊心切,对她自身被当做弃子对待的痛恨,为心腹张嬷嬷报仇的复杂心情。 忍住疼痛,双手握住剑,用力刺向玉王的后背。 她其实再怎么用力,也没多少力气,但—— 就和玉王自己说的,这把剑不愧是削铁如泥,至少,很顺利地就捅穿了玉王的身体。 秦姣看着贯出的剑尖,血流如注,她下意识双手抬起,捂唇,掩住惊叫。 眼眸震颤,不禁看向秦歆。 秦歆只是朝她明媚地笑了笑。 丝毫没有替玉王后递剑,助力玉王被刺的心虚或慌乱感。 当然了,夫妻互殴,妻子残血下,不忍受折磨,反杀了丈夫,这不奇怪。 秦姣看到秦歆那飞快的一脚,所以也就明白,秦歆是故意问的秦如珠。 目的就是等玉王激怒玉王后,好逼玉王后动手。 不知为何,看着玉王倒下的瞬间,秦姣竟松了口气。 没有害怕,没有伤心,更没有慌张。 有的只是如释重负,仿佛,替这个被他糟蹋的国家,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玉王倒下了,他看着胸前的剑,和汨汨外流的血,有气无力地对秦姣道—— “传,传御……医……” 秦姣眸光微动,似有过那么一瞬的挣扎。 但她选择看向秦歆,她的七妹妹,此时依旧笑容明媚干净。 “五姐姐,宫中哗变,御医好像被叫去治沈小将军了?哟,敏嫔娘娘寝宫,离御医院最是遥远,且当初玉王后下过令的,不让御医来这。父王,王后,你们只好——” 秦歆抱着手,微微俯身,看了眼都快死了的二人,红唇轻启。 “撑一撑了。” 就看,这血能不能撑到御医来的时候了。 原本还有那么一瞬恻隐之心的秦姣,也在听到后半段时,湮灭了。 父王不在意,所以母妃住得最偏僻的寝宫;王后不仁,所以不让御医来诊治生病的母妃。 而此时,这二人,终于能自食恶果了。 是啊,种下什么因,结的什么果,怨得了谁呢? “你,你们……好歹,歹毒……” 玉王的伤是致命的,他双眼开始涣散,身下一滩血,他用最后的力气,说了人生最后一句话。 “哈哈哈哈哈……最毒的是你!他死了,他死了!太好了,如珠,母后最后……又护了你一次……” 玉王后一激动,血涌得更快,她艰难地转了个身,面向着天空,眼睛瞪大,眼底满是悔恨。 她悔恨的是,到死她都没问问如珠,为何要叛国,为何……要撇下她。 或许,这个疑问,要许多年后,到阴曹地府,才能得到回答了。 “她死了。” 秦歆上前,探了探玉王后的颈脉,随即抬眸,冷静地和秦姣说道。 事到如今,这俩人不死,后患无穷。 他们作恶多端,手上沾了那么多的人命,如今互捅而亡,真是唏嘘又大快人心的结局。 秦姣眸光闪动,紧紧咬着下唇,手心都出汗了。 这两座她好像十九年来,在心里都从未越过去的“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压得她脊骨都要弯曲…… 现在,竟这么草率地,就在她眼前倒下,以这般讽刺而滑稽的形式。 秦姣身体一软,便瘫坐在石阶上。 她抱住膝盖,咬着唇,眼眸通红,强忍住泪意,那她母妃为何要牺牲呢? 如果父王与王后是这般狗咬狗自相残杀的结局,为何要先叫她失去母妃? 老天,你真残忍啊。 秦姣甚至都没来得及手刃仇人,仇人便自己寻上了死路。 但秦姣明白,最该死的不是王后,是玉王—— 是他纵容王后如此,他才是逼死母后的真凶…… “七妹妹……我没母妃,也没父王了……” 秦姣恨玉王,却骤然发现,她一夕之间失去了双亲。 秦歆上前,伸出手,绕到秦姣后背,轻轻拍抚。 “你还有我,还有沈戟。” 你的亲人,爱人,永远都在。 秦姣闻言,放声哭了出来。 她抱住秦歆,头抵着秦歆的肩,在这八个字的安慰下,尽情释放她的委屈和哀伤。 “啊——陛下!王后?!来人啊,陛下和娘娘遇刺了!” 总管太监看着玉王和玉王后的尸体,再看秦姣姐妹二人,登时脸色惨白,刚叫唤了一声。 就被穗狩掐住了脖子。 “看清楚,玉王是被玉王后一剑杀死的,敢乱说,现在就杀了你。” 但总管这一声高喊,还是喊来了禁军。 禁军再看穗狩抓着陛下身边的太监的样子,便误会了。 只是…… 无人敢上前。 顾斐带着人赶来时,就看到玉王夫妇倒地,禁军手持着剑,僵持着围住了秦歆和秦姣。 “歆歆。” 顾斐眼神变化了几次,便立即冲过禁军,跑向了秦歆。 秦姣忙从秦歆怀中退出,背过身去擦拭眼泪。 秦歆回头,眼睛还有点红红的,微微仰头望着他。 “顾斐,玉王他……” 话音未落,顾斐就将蹲着的秦歆拉起,抱在怀里,护着。 低声坚定地对她说道。 “没事,你在前替天行道,我替你毁尸灭迹。” 第204章 他的梦,支持秦姣上位 顾斐的话,只有秦歆一个人听清了。 她眸子睁大。 满是—— 没事别整暴君文学,孩子害怕。 虽然她递剑了,但…… 人可不是她杀的哈,她要是杀了玉王,两国关系势必受影响。 所以她想杀,也不会明着来啊。 那么,顾狗是恋爱降智了,还是关心则乱?居然说出这么不理智的话来。 “不是我杀的。” 秦歆淡定地伸手拍了拍顾斐的背,快速解释着。 待顾斐稍一松口气,觉得她没沾血就能解决玉王,是最好不过的事。 但下一瞬,秦歆宛如搞他心态一般,又补充了句。 “但是我刺激玉王后,踹了剑给她,她杀的。” 语气里还带着几分说不出的骄傲。 恶人就该互相折磨,她功不可没。可不得骄傲嘛? 顾斐:“……” 她是懂怎么大喘气折腾人心态的。 顿了顿,顾斐这才松开秦歆,语气里满是无奈地道。 “你没事就好。” 伸手拨开秦歆额前的碎发,顾斐伸手牵着她,便转身。 在玉国一众禁军的包围下,他步履坦荡沉稳地往前走。 “都退下!” 秦姣收拾了下情绪,再转身时,她看着包围秦歆的禁军,看到他们手中的兵器,心下紧了紧,咬了咬牙,此时保护妹妹的决心达到了顶峰。 所以她高声喝道。 禁军现在群龙无首,听到五公主这么一喊,下意识就往后退了退。 但—— “陛下遇刺,公主,他们没准是凶手,不能让他们走啊,还没查明真相……” “陛下惩戒王后太狠,王后受不住,一怒之下拔剑杀了陛下。这便是真相!” 秦姣走下台阶,一字一句,保证在场的人都能听见的音量,如是说道。 此时的秦姣,很有独当一面的气势,不需要玉王的宠爱也不需要靠沈戟的庇护,她自己就能撑起她的天。 秦歆很是欣慰地抓住顾斐的胳膊。 她激动得小脸都红了,努力控制着音量,对顾斐说—— “我有个大胆且很可行的想法。” 顾斐被她摇晃了两下,有点无奈,笑了。 “嗯,我知道——俺也一样?” 他还存了逗秦歆的心思,带了点冷幽默的滑稽口吻。 秦歆:“……” 她憋住笑,才低声又说了句。 “亲爱的,一个被窝里真是睡不出两种人啊,我俩这算是心意相通上了!” 夫妻俩一边缓步往前,一边无视禁军的兵刃,小声说着话。 秦姣留下善尾。 秦歆如今的身份不合适留下。 “公主,现在该……如何是好?” 禁军统领过来,忙面色凝重地问请示秦姣。 看了眼玉王的尸体,秦姣脸色如常。 温和却有力量地吩咐着—— “陛下驾崩,王后薨了,报丧。” 统领皱眉犹豫。 “可是这会报丧,那两位王子……宫内宫外都会大乱的!” 那两位王子更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了。 一个早在说辉国打过来时,就跑了;另一个先前犯了事,被陛下关在宫外的庄子里…… 那两个一个胆小怕事,一个吃喝嫖赌残暴不仁,都不是能当王的料子。 统领下意识看向了秦姣。 五公主此时镇定自若又有条不紊的气质,但合适,只可惜……是个女儿身。 “他们?”秦姣心里悲哀,面上便更为冷静。 “大王子不是跑了吗?那就当他死了,以后宫里没这号人,至于二王子,品性恶劣,陛下在时便下令关起来反省,让他继续反省着。” “可是国不可一日无君……” “是么。” 秦姣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唇角,讽刺地笑了下。 统领便立马想到——陛下在时,玉国都险些灭国了。 这话,倒是和玉国当下情形不符。 “是,卑职这就去加强宫中防守,谨防万一。” 秦姣淡淡点头,看了眼万里无云的天—— 天是晴了,也蓝了,可是往后的路,却好像不太明朗了。 她那两个不争气的哥哥,一个比父王还懦弱,另一个比父王更自私,谁都不能是新帝人选。 宗室里,也没有什么可以靠得住的堂兄弟…… 该如何是好…… 秦姣处理完玉王这边的事,便立马来找沈戟。 但她到时,沈父才从殿中走出,看到她下意识颔首,拱手行了个礼。 沈戟看样子止了血,包扎过伤口,就开始忙碌了,床上几乎一丝褶皱都没有,说明他压根没躺下休息过。 “姣姣——” 沈戟回头,看是秦姣,忙走向她。 “陛下与王后一事,须尽快控制消息,等你稳定了时局,再让大王子二王子他们知晓。” 沈戟冷静地分析着,对秦姣说—— “我已经命人去追大王子,抓到人后先看管起来,二王子那里也换上了我的人……” 听着沈戟这番话,秦姣约有些疑惑。 “我稳定时局?沈戟你的意思是……” “对,你来主持大局,做这个新帝。” 沈戟眼里的亮色像是一盏灯,在试着点亮秦姣的前路。 他伸手,轻轻搭在秦姣肩上。 对震惊而迷茫的秦姣充满信心地说道—— “方才御医为我治伤时,我坐在那昏睡了会,做了个短暂的梦。梦里,我没能守住望都,战死了,你差点为我跳了城楼。被七公主及时劝住,后来…… 你为了给我和母妃复仇,你软禁了陛下和你的王兄,杀了王后,坐上了王位。” 听到沈戟说“战死了”,秦姣的脸色就变了。 仿佛是真实发生过的事一样,让她心惊肉跳。 而听到后面的话,她更是不可思议。 “果真是梦,太过荒谬了。那然后呢……” 秦姣耐心听着,长叹一声后,又好奇似的问后续。 沈戟眼里有感叹也有自豪,更有庆幸。 他伸手摸了摸秦姣的头发。 “后来我们温柔又坚强的五公主啊,成了玉国第一位女帝,她待人温柔,行事有原则,尊重朝臣,爱护百姓——是顶顶好的一代明君。” 沈戟说着,眼神更为坚定和鼓励地看着秦姣。 “所以,姣姣,我想没有比你更合适的新君人选了。” 秦姣瞳孔一缩,声音都变了调。 “可,可那只是梦,沈戟,我,我不行的……” 她如何能当一国之君呢?那么重的担子,她挑不起来的。 沈戟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明朗而可靠地道。 “我会辅佐你,做你最忠实的不二臣。” 第205章 完事了?那婚礼呢? 殿外,树后。 “你说沈戟能忽……呸,劝说成功吗?”秦歆手里拿着顾斐从清风殿顺来的点心,吃了口,然后担心地叹了一口气。 秦歆很担心,所以又猛吃两口。 希望秦姣支棱起来啊,她不登基,谁登基?就玉王那歪瓜裂枣的儿子,玉国也不用救了,新君王位走没坐热,就得被赶下来。 如今最合适的,唯有秦姣。 她有做帝王的胸襟和气魄,也有仁慈与宽怀,还有沈家这对绝对的忠臣父子,更有—— 自己这个和暴君“狼狈为奸”的妹妹。 若朝臣阻拦,她和顾斐的支持便是最好的声援;若百姓不服,沈家父子的支持便是最好的证明。 唯一的难处,在秦姣自己。 她若是不肯,谁都没办法强迫她坐上那个位置。 顾斐望着那边紧闭的门扉,慢悠悠地接了一个字。 “能。” 斩钉截铁的。 不禁让秦歆抬眼看他,追问。 “你怎么这么有把握?” 她都没信心秦姣会答应。 顾斐将视线收回,看着秦歆唇角的点心碎屑,唇角一扬,笑了。 抬手轻轻替她揩去。 “因为有爱人的支持,就有莫大的勇气。再说,秦姣心怀大义,她一定会接过此时狼藉一片的玉国重担。” 秦歆一怔,随即想到秦姣的为人,便轻轻点头。 “是啊,她心怀大义,爱身边人爱天下人,的确是会为了大局勇敢承担的性子。” 如果是在锦上添花的时节,秦姣必不会愿意去抢这个位置,但这是在玉国危急存亡之际,秦姣这样总是将大义与别人放在她之前的人,一定会站出来。 哪怕被史书诟病,被世人误解,她也只做她正确之事。 正这般想着,秦姣出来了。 秦歆忙拉着顾斐闪避,躲到树后。 “七妹妹,你别躲了,我知道你在那。” 秦姣双手轻叠,缓步行至大树前方,站定,然后轻声无奈地道。 闻言,秦歆手还拉着顾斐的衣襟呢,对上他的视线后,她才缓缓探出一个脑袋来。 讪讪地和秦姣打招呼。 “五姐姐……” “你找过沈戟了。” 秦姣也没走近,大概是猜到顾斐也在。她只是隔着能说上话的距离,和秦歆心平气和地聊上了。 秦歆也坦诚,径自点了下头。 的确,在秦姣来找沈戟之前,她和顾斐就与沈家父子聊过了。 沈家父子倒是没有因为他们是辰王和辰王后,而揣测他们的用意,只是理智思考权衡了这个问题。 起初沈大将军是坚决反对的。 倒不是因为他觉得他的儿媳妇不能为君王,而是这在玉国来说,本是个不可能的提议。也不想别人诟病他们沈家拥兵自重,扶持五公主登基。 但沈戟却短暂地沉默过后,冷静地说了一句—— “姣姣的确适合那个位置。唯有此路,我们所有人都能破局。” 他很冷静也很理智,但却不是为了牺牲秦姣,而是想破局。 沈戟最是体会过一个昏庸不听忠言的君王,会给臣子和百姓带来多大的灾难。 他不想玉国总是被别国当做蚕食的软柿子,也不想玉国子民战战兢兢地活着,随时担心会丧失国土。 沈戟见过顾斐统治下的辰国,虽问题也多,却不是一盘散沙,君臣总是拧成一股绳的一致对外。 而非玉王,不,该叫先帝了,不像先帝,总是先捅自己人的刀子,灭自己人威风。 “但要姣姣愿意,她若不愿,这一切都不许再在她面前提了。” 沈戟答应去劝秦姣。 秦姣听到秦歆的复述,唇角提了提,面上还是有些许的紧张和迷茫。 但她的声音不再忐忑了。 “死都不怕,只是坐个辛苦点的位置,我应该不怕的。” 秦姣小声地和秦歆说着,像个小女孩,在和自己的姐妹交流上战场前的紧张情绪。 “七妹妹,你和沈戟都会站在我身后支持我的,对。” 秦歆这次不仅用力点头了,还一口答应了。 “当然!我永远是你最亲的姐妹,最有力的支撑。” 秦姣便莞尔。 微风轻拂她的秀发,带到面颊上,随着她微微扬起的笑容一块舞动。 “那我更不怕了。我细细想过了,没有权势时,我是过得简单,却也压抑,如履薄冰,还保护不了任何人,所以母妃…… 坐上那个位置,我也不能完全保证我不会偏颇,但至少,我能保护一人,千人,万人,有能力让更多如我这般的人,勇敢反抗,不再一直失去。” 权力是一把双刃剑,但她身后有家人、爱人,身前是责任与千万人,那她握剑时,便会时时警醒、自省。 “嗯!你要是当上玉王了,以后我来是不是可以免通关文书了?” 秦歆故作俏皮地缓解秦姣内心的压力,眨了眨眼,问。 秦姣噗嗤笑了声。 “那不行的,要按规矩,但——你在我这,永远是特殊的。” “看,顾斐,她还没当上玉王,就已经有那个觉悟了,经受住我的考验了。哎,我那生来就是要做女帝成大事的姐姐啊……” 秦歆这开心果,一开口,气氛就轻松不少。 顾斐便也顺理成章地从树后走出来。 他朝秦姣颔首。 “孤先在此,恭贺玉国新君了。” 倒是实在,上来就直接替秦姣加冕了。 秦姣和这对夫妇说了会话,感觉不是去登基的,就是去爬个山,克服下疲惫和恐惧,就完事了。 一身轻松。 她呼出一口气。 便定定点头。 “好,我去试试。” 转身,便去找沈戟。 商量即位之事—— 她向来是要么不做,要做便会准备得万无一失的仔细。 看着秦姣高效率的背影,秦歆感慨地伸手。 “这就被咱怂恿着上位了?” 顾斐自然地牵住。 “还没登基,别急。” 秦歆轻轻拍开他的手,斜睨了他一眼。 “我是问你要点心。” 谁要牵他手了?一块不够她垫肚子的。 顾斐无语地掏出剩下的小点心。 “吃货。” 秦歆满足地吃着点心,忽然一顿。 “又怎么了?” 对她一惊一乍的反应已经习惯了的顾斐,平静询问。 “呀,五姐姐登基了,那我姐夫还能嫁她吗?我嗑的cp还能大婚吗?这命途多舛的小情侣啊,结个婚一波三折的!” 感到槽多无口的顾斐,抬起手指挠了挠额角。 “啊,这,或许应该,不会be?” 她别光点心进肚子—— 先将心往肚子里放放。 第206章 老路,好像无人反对? 玉国的朝臣…… 对谁当玉王,好像没什么大的意见。 只是—— “若您为新君,可还要与沈将军成亲?” 先前还负责秦姣婚事事宜的礼部官员,倏然在大殿上,高声询问着。 无他,秦姣两侧,站着保护神一般让人望而生怯的沈戟。 而沈大将军,据说亲自去捉拿逃跑的大王子,而被软禁思过重的二王子,估摸着也被加强看守,一时蹦跶不出来。 这位五公主,倒是惊艳了玉国文武百官—— 看不出的野心和手腕啊。 原先只是被先帝当做维稳臣子的棋子,后又被先帝当做礼物一般要送给敌军首领…… 任谁都会同情她,只当她是个命苦不受宠的公主。 谁知,先帝这般草率地就归西了,还顺带带走了最能折腾的王后…… 嫡公主直接投敌了。 嘿,这事闹的,玉国百官自己都觉得离奇,放眼望去—— 整个玉王宫,竟只剩这位五公主这一根独苗苗了。 如此,她的性别还重要吗? 比起公主登基,他们更在意的是,公主的未婚夫,可是个能将,还护卫了望都。 若是沈将军成了王夫,往后要是起了别的心思,这玉国是姓秦还是姓沈,可就难说了。 沈戟闻言,抿紧了唇线,他自然知道这位官员是何意。 他下意识握紧了手指。 却被另一只柔软的小手,轻轻握住。 一点点握紧。 秦姣当众,牵住了沈戟的手。 “这是先帝在时就赐的婚,更是你礼部亟办的大事,玉国接连受挫,这般喜事,为何不办?” 她第一次面对这么多官员,心底还是有些胆怯的。 但秦姣想起秦歆说的“不要在一开始就妥协”,便努力扬起声音,目不斜视地望向这位大臣。 “李大人,你担心之事,本宫明白。因此,本宫想设立三司,其中督查司,负责监督警示本宫与王夫的行为举措,若我夫妇二人德行有亏,愧对玉国百姓,那督查司便能状告天子—— 本宫也愿意接受监察,德不配位时,自行让位给贤德之士。” 这是秦姣来的路上想到的一个法子。 先帝在时,便是太过一言堂,天子朝令夕改,也无人敢纠正与警醒。御史台全是先帝自己提拔的软弱之辈。 久而久之,帝言行有亏,才酿成今日之恶果。 秦姣不怕被考察,她也相信沈戟,更是经得起考验。 在秦姣话音落下后,好长一段时间,底下的百官都窃窃私语,在探讨五公主这话的可信、可行性。 最后,不知是谁小声地说了句。 “辰王后似是极其支持五公主即位,而我刚来的路上看到辰王……在给辰王后剥橘子摇扇子……我看这事,得多方面考究了。” 这人惯会见风使舵,倒也不是奸佞之辈,他声音不大,却叫周围几个耳尖的,都听进去了。 “啥?就那个暴君?!你确定他是在给辰王后剥橘子不是剥她皮吗?” 这画面,光是想都难以想象,更别说对方还言之凿凿是亲眼所见了。 “千真万确!暴君……呸,辰王对咱七公主的样子,绝不是装的,我老父便是这么惧内的……” 这话一出,不知又是谁歪了话题。 “你那老母,倒是出了名的悍妇,你老父如今七十了,这辈子好像都没纳过妾,自己掌过俸禄……” “噗呲——” 怎么说呢,朝堂是个严肃的地方,但这位同僚,你这话很难让人严肃啊。 还是最先见风使舵的那位,努力将话题往回拉。 “各位,我的意思是,五公主这个王位可以先坐坐,先将那两位安抚了送走再议其他的?” “可我听辰王后身后那个大嗓门的护卫说了,她要喝了喜酒再走……” “哎呀!那就让咱们新君登基大典和大婚一起办咯!你礼部不是都筹备好了,就差俩新人了嘛!” “搞什么那么麻烦,赶紧同意了,早点回家报喜,这下我是三朝元老,而不是亡国奴刀下魂了!” “……” 有人默默尴尬,心道,真是走了先帝的老路了,将五公主这块万能的砖,四面八方能搬就搬。 稳住沈小将军只是其一,能让援救他们却又脾气不好的那两口子赶紧喝完喜酒走人,才是重中之重。 秦姣有些忐忑,手心都出汗了。 沈戟握紧她的手,默默鼓励着她。 但这两人看着底下宛如菜市口一般嘈杂热闹的场景,好似听到了点眉目。 不禁面面相觑—— 好像是同意了? 好像还催咱们成亲? 这样幸运的好事,居然降落他们头上…… 不管是十九年来都在被打压的秦姣,还是从来都是在打逆风局的沈戟来说,都是惊讶大过喜悦的。 甚至都有点怀疑,这一切才是梦。 “姣姣,你掐掐我?” 沈戟都准备卸兵权了,反正没有兵权他也可以保护秦姣,保卫玉国,大不了就做个小将,在别的将军麾下。 但现在好像百官还没到逼姣姣在王位和他之间选择,也没进一步压着他卸兵权? 一向温柔的秦姣,这回用了点力道,掐得沈戟手心一疼,立即吸了口气。 好,是真的。 他眼中露出狂喜,嘴角不住往上扬,是根本抑制不住的开心。 可能这么说没出息,但他毕生所愿,真的就是娶秦姣。 实在不行,退一步,他能一辈子守在她身边,哪怕没有名分,他也甘愿。 而现在,上天像是终于垂怜了他们。 让自幼谨小慎微,吃穿用度都要靠王后施舍才能拿的秦姣,得到了玉国至高无上的权力,可以乘风而上,实现她爱终生的理想;也让那个在严冬、在酷暑下努力练功的小沈戟,终于在许多年以后,达成所愿,可以娶到他一见便定终生的小姑娘。 闹哄哄的议政殿外,秦歆和顾斐,这俩畅通无阻的“路人”,又找了个地靠着吃瓜了。 秦歆抬起一只手,搭在耳边,努力去听,但可惜,一个字都没听清,便问旁边的顾斐。 “你听得清里边说什么吗?” “有没有可能,我不是顺风耳?” 顾斐唇角抽了抽,手里拿着扇子,给秦歆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风。 “穗丰啊,你呢?” 秦歆转身,便问站着和雕塑一般,动也不动的穗丰。 忽然被点到名的穗丰,一愣。 显然,他不仅没听见里边的,他甚至都自动屏蔽了眼前这二人的对话。 秦歆叹气。 “你武功这么高都没听到,那看来没人听得清了。” 原本跃跃欲试要说点啥的穗狩,一听这话,立时脸上表演了个“瓷器破碎”的神情。 他不满地看着穗丰—— 娘娘怎么这么高看你?! 被小老弟嫉妒的穗丰,这会倒是回过神来了。 高冷的内卫首领,唇角几不可察地提了提—— 王后娘娘也是有优点的。算是……知人善用。 第207章 “消失”的何从,嫌疑解除? 顾斐扇子轻轻搭在秦歆的脑袋上。 “你唯一的姐出来了。你去问她本人比较好。” 语气多少带了点醋味,秦歆耸了耸鼻子,不确定,再闻闻。 而她转身,秦姣和沈戟便朝她走来。 二人面上喜色难掩,秦歆一看,便知道结果。 不禁左右手分别抬起,掩唇。 “我懂,别说,我坐主桌!” “……” 看,孩子高兴得都说胡话了。 秦姣一怔,随即失笑。 面上又有点难为情的绯色。 “七妹妹你……别打趣我了。” “好,我不打趣你,我直接打份子钱。” 秦歆笑,实在忍不住,便“嘻嘻嘻”地笑了两声。 这笑声传染力有点强,原本想庄重点的沈戟,也被带得忍俊不禁了。 “七妹妹真是可爱。” 话音落,感觉身上一凉,沈戟侧了下视线,就被辰王冷不丁的眼神盯得一个激灵。 “姐夫也是,嘻嘻嘻。什么时候办酒?能快否?我们将喜酒喝了再回程。” 但秦歆压根没留意顾斐的眼神变化,她现在就和小情侣的老母亲一般,操心又开心的。 今天就是玉王老登诈尸复活了,她这嘴角都会是咧着的! 秦姣也乐了。 “你怎么就想着喝喜酒了?” 见亲人真心为她感到高兴的样子,秦姣很是感动,继续说道。 “朝臣没有反对。我和沈戟会在登基大典那天完婚。” 说这话时,秦姣看向身边人,沈戟捏了捏她的手心,朝她笑。 秦姣便也会心一笑,转过脸,看着秦歆,真诚而温柔地道。 “七妹妹,谢谢你。” 谢谢你坚定地维护和鼓舞我,也谢谢你总是及时出现拉我一把。 忽然煽情起来了,秦歆还有点不适应。 她局促地伸手挠了挠后脑勺。 有点不好意思地接道。 “别谢我啊,我也没做什么。” 话一张口,便又自然了,秦歆顺着自己的话茬往下继续道。 “对,你最应该感谢的就是你自己。” 你没放弃,你没妥协。 秦姣是民心所向的女帝,老天都不会阻止。 至于这破书原来的剧情…… 算了,女主都被骗得通敌叛国了,和男主只能走虐恋路子了,原来是个啥,就和她当初囫囵吞枣只关注暴君时一样,稀碎成谜。 秦歆和秦姣手拉手,看着,就是最简单快乐可爱的一对小姐妹。 就是被撒开手的“小娇夫”沈戟,以及被遗忘了的“醋坛子”顾斐,多少有点同病相怜。 都觉得对方的媳妇有点……不识趣了。 煽情煽得差不多就可以松手了。 顾斐选择,打断施法—— 双手搭在秦歆肩膀上,转了一圈,霸道地转到他怀里。 “你是不是忘了个人?” 一边问,一边带着秦歆就走。 招呼都不想和秦姣两口子打。 都帮到这步了,也该他带着秦歆功成身退了。 秦歆眨了眨眼,听顾斐这般严肃的口吻,立即跟着紧张起来。 四下看了看后,声音都变了调。 “对哦!忘了何从了!” 顾斐:“?” 他要说的是这个人吗? 不过—— 嗯?对,何从呢? “走!” 于是,在秦姣和沈戟的视角里,原本霸气拥着秦歆离开的辰王,忽然和秦歆一道停下,随即,二人动作极其一致地往前…… 跑了起来? “……”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夫妻相? 秦歆和顾斐跑了没多久,就看到了自己送上门的何从。 他靠着石狮子,笑眯眯地抱着手,仰头晒太阳。袍子摆微微拂动,仙风道骨宛如世外仙人。 似是听见动静,他朝顾斐和秦歆的方向看来。 随即抬起一只手,笑眯眯地打招呼。 “可算等到陛下与娘娘了。” 因为大战没打成,何从浑身不沾一滴血,看着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很难判定他是不是坏的。 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上前向帝后二人见了个礼。 “五公主和沈小将军修成正果了?何时办喜事?陛下与娘娘是赴完了喜宴再回辰国?” 行完礼,便像个总管太监似的,一个个问题抛出来,询问二人的安排了。 秦歆眨了眨长睫,定睛注视着眼前这个至今都神秘得可疑的家伙,没说话。 倒是顾斐,镇定而冷淡地回了句。 “急什么?” 何从忙笑着摇头解释。 “臣不急,只是想安排接下来的行程。” 接下来的行程? 秦歆没忍住,追问。 “什么行程?回去吗?” 何从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秦歆,倒也没将她排除在外。 上前一步,低声和顾斐说。 “陛下既带神兵利器出了这趟院门,也助玉国脱离亡国灾难,更是能扶持一个于辰国有利的新君……何不趁此机会,直接挥兵直下,攻打辉国,将他们的狼子野心彻底击碎,以震四方,扬我辰国!” 哟,这货看着是个不理俗事的世外高人,结果不成想,还是个主战派? 秦歆眉头一跳,听得就头疼。 带这些兵,直接攻打辉国……是何从太信任顾斐和她的能力,还是低估占据主战场优势的辉国? 震慑也不是一定要打过去。 是他们辰国的,一寸不让;不是他们的,他们也半分不取。 顾斐比秦歆更不爱打仗—— 立山城那一战,叫他看到太多人牺牲,他也算是死里逃生。 时至今日,他都没能忘怀立山城遍地红雪的壮烈。 所以他斩钉截铁。 “孤出远门,不是为打仗的。” 在顾斐冷淡的眼神下,何从眼神闪了闪,垂下头,拱手。 很是恭敬地改了口。 “是臣僭越了。只是……” 何从鲜少有这样急功近利的时候,此时显然有点急了。 “这千载难逢的机会,陛下此时天时地利人和皆占了,若不果断进攻,往后再想逐鹿四海,便没有这般好的时机了。” 这会师出有名,还有玉国的支持,简直就是最绝佳的进攻机会。 如果是从前,辰王绝对不会犹豫,直接就挥兵了。 但眼前这位,却是另一个极端的不会犹豫。 暴君好战,顾斐喜和。 何从垂着脑袋,眉心深深地拧起。 秦歆没插话,却心下有点纳闷—— 这一听,不像是男主那边的奸细,倒像是顾斐的事业粉? 顾斐语气更冷淡了。 “此事不要再提。” 不说别的,辰国百废待兴,这会打仗,百姓还吃得上饭吗? 何从闻言,唇线抿紧,半晌后,才妥协似的—— “是。” 然后退下。 顾斐看着何从离开的身影,摇了摇头。 “应该不是奸细。” 他对秦歆低声说着。 随即,又补充道。 “但也不得不防。” 城府极深还急功近利,总觉得像是一个定时炸弹。 第208章 礼成,白日……洞房? 国不可一日无君—— 所以,次日,秦姣就被换上没来得及按她身材改制的龙袍,便被一群人簇拥着,如赶趟似的,去参加登基大典。 她心里紧张得打鼓,忐忑得呼吸都不匀了。 但想着这还只是第一步,以后的路会更忐忑和艰难,无论如何,她都要抬头挺胸地走下去。 秦姣便双眼只看向前方,乌泱泱的人头攒动中,她看到了沈戟。 待她加冕仪式结束,授玺印,礼成后,他会陪着她走完那一百节石阶,走到至高处,受文武百官朝拜。 结为夫妇。 顾斐和秦歆,坐在了贵宾席上观礼。 这场大典,注定是要载入史册的—— 玉国第一位女王,在登基的当日,迎娶王夫。而辰王,这个后世定是毁誉参半的暴君?明君?分不清的强国之尊出席了,表达他对这位女君的支持。 他都没说女子不能为帝,还携他的王后,也就是秦姣女君的妹妹观礼,足以见得重视。旁人哪敢置喙? 这也给经历重创波折的玉国百官、百姓,带来信心。 与强国和睦友好往来,还沾上了姻亲,怎么都比交恶好。 至于辉国…… 就冲攻到城门口这点,秦姣女君在位时,两国的邦交想来都不会好了。 至少,在辉国赔罪补偿前,这笔账,都没法清算了。 “顾斐,他们看着真般配,真幸福。” 在一声声诵读中,秦歆看着秦姣,这个温柔的姐姐,加冕,完成从公主变女王的仪式。同时也见证了她的幸福,看她与心爱之人光明正大地成亲,接受所有人的祝福。 这一刻,秦歆忽然想,或许幸福和快乐也真的会是他们的结局? 苦尽甘来的小情侣,应该会白头到老的? 秦歆看到秦姣微微泛红的眼眸,再看沈戟…… 哟嚯。 好家伙,这姐夫是真高兴啊,怎么还哭了! 沈戟眼中含泪,且已经流下一行了,他咧着嘴笑,眼里都是喜悦的泪。 瞧着,比秦姣激动多了。 秦歆抿了抿唇角,原本感动想哭的心情,不知为何,被沈戟这一直硬朗小将军骤然变哭包的转变逗得,乐了。 她笑了一声,实在是忍不住,咬了下指甲。 这才忍住。 这么多人看着呢,她得庄重点,嗯。 隔了一会,她看到沈戟侧过身,好似哭得吹了个鼻涕泡,好在他及时避开众目睽睽。 只是…… 秦歆没想到自己这不只是婚礼的主桌,还是看乐子的观影区。 这下,实在没忍住,但又怕被误会是疯子。她便身体一侧,捂脸,靠在顾斐肩上。 没关系,玉王夫先不庄重的,她这个辰王后纯属被带偏的—— 也算是入乡随俗了。 先笑为敬。 可苦了顾斐,他原本只是唇角抽了抽,觉着沈戟这样怪滑稽的,但秦歆这一出反应,却精准地踩到他的笑点上了。 她还不自知,往他身上靠,整“为姐姐姐夫的婚礼感动到掩面靠在辰王怀中”这一出。 她是找到地方释放笑点了,他就只能强撑。 还要装镇定地伸手揽着她的肩,意思意思地拍抚她肩两下。 外人看来:辰王后与咱们新君姊妹情深,真好。辰王对辰王后体贴,真好。 穗姓二人:谁来救救我们的表情,娘娘这魔性的憋笑声……太抓耳了。 穗丰还好,天生不爱笑,忍得住,只是手指时不时地攥紧。穗狩就比较难受了,他挤眉弄眼地调整表情,忍不住时就抓耳挠腮试图转移注意力…… 他们的主子也挺煎熬的。 顾斐替秦歆看正擦眼泪鼻涕,被秦姣用关切眼神注视的沈戟,不知为何,脑海里会响起“鼻涕泡”的声响? 他低头,闭了闭眼,内心默念—— 我现代那个项目,八成是泡汤了。估摸着回去就失业了。 这么想着,顾斐的眼神淡了下来,唇角也跟着下拉。 他又想道:办公室恋爱的确不好,看,和他一个公司的秦歆……也要失业,好家伙,回去两口子就成了失业人员。 这回,顾斐实在是没忍住,闭了闭眼,面上划过一丝哀伤。 还好他这些年有点存款,不然回现代,得喝西北风了。 于是,秦歆笑累了,从顾斐怀里退出来,看他时,就见男人一副刚心死过的表情。 她不由得纳闷。 “你怎么了?” 顾斐从情绪中抽离,回到当下。 他看着靠在怀中仰头看他的秦歆,心又稳稳地落下了。 伸手摸了摸秦歆笑得通红的小脸,顾斐莞尔,抱了抱她。 “没什么,参加婚礼感动着呢。” “……你那表情像是参加葬礼。” “……”项目的葬礼也算葬礼的话,她倒是没说错。 秦歆显然不信,但她的注意力被秦姣二人吸引住了。 新君刚即位,其实事务繁忙,但大概这群大臣被先帝老登养懒了,参加完这大典,就没精神继续讨论别的了。 当然,他们也有冠冕堂皇的借口—— 新君还新婚呢,得知趣,给两口子腾出洞房花烛的空间和时间。 秦歆看了眼头顶的太阳,心说—— 你们古人玩得这么花了?白日那什么的话……那她双手双脚支持! “有闹洞房环节吗?” 秦歆小手搭起,小声问顾斐,眼里满是期待。 顾斐斜睨了她一眼,她说话时呼吸打在他耳侧,他有些痒,便抬起一指,抵着秦歆的额头,往后推了推。 “想都别想。” 秦歆刚鼓起脸颊,觉得可惜,没能凑上热闹。就听到某人意味深长地继续道。 “但你可以随时洞房。” 顾斐本意是调侃,但说出来,短暂的尴尬后,便是厚颜者无敌的好心态。 他凑近,在秦歆耳边暧昧低语。 “我,随时待命。” “刷——”的一声,秦歆知道,她的脸大概是十分熟了。 她捂着耳朵,想将这虎狼之词的余音隔开。 但脑子里却只回响着“你可以随时洞房”几个字。 到最后,她都晕乎乎地想,到底谁成亲,怎么她还赶上自己洞房的热闹了? 于是,礼成回菡萏殿的秦姣,猛地想起来似的,问沈戟—— “七妹妹呢?” “好似典礼结束时,就和辰王急匆匆地离开了?” 沈戟屏退宫人,自行宽衣,伸手到秦姣身后,想帮她也宽衣。 “可能有什么急事。” “好……沈戟你要做什么?” 秦姣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外衣都被解下,再看殿中的大红喜庆布置,以及眼前燃烧的红烛…… 俏脸一红。 “这,天色还早,没,没到时辰……” 第209章 口袋,还好姐夫无知 沈戟却已经将秦姣外边的龙袍解完了。 他伸手落在秦姣肩处,后者感觉他温厚带着茧子的大掌落在肩颈处,不禁身子一颤。 面红如晚霞。 她在为难,这青天白日的……不合时宜。且只是在登基大典上走过过场,却没有正式的拜堂等仪式,终归觉着差了点什么。 但他们已经是夫妻了,洞房花烛是必然会经历的事,好像她也不能因为含蓄就拒绝? 正纠结着呢,秦姣就感觉肩颈处力道适中的揉捏,将几个时辰的疲惫慢慢扫去。 她舒服得喟叹了一声。 紧绷了一早晨的肩颈,这会才松弛几分下来。 “你这龙袍又大又沉,我看你肩都压得不舒服,这里没旁人,先脱了也无妨的。” 沈戟没多想,他只是心疼秦姣这瘦弱的肩膀担了那么重的龙袍,想给她松松筋骨。 毕竟稍晚还有拜天地和……咳咳,他不想累着她。 这个时辰,沈戟自然也没想到洞房那茬,他甚至,都没想到秦姣指的“时辰未到”是指洞房而不是换下华服。 意识到是她自己想多了的秦姣,立时脸更红了。 沈戟还让她坐下,方便他给她捏捏肩。 秦姣沉默地照做了,然后,不多时就因为过于舒坦,而趴在榻子的矮桌上,睡着了。 看着秦姣疲惫的脸,沈戟爱怜地俯身,轻轻在她眉心吻了下。 刚结为夫妇的秦姣沈戟在走温情纯洁的剧情,画面一转,到了秦歆这…… 好,顾斐起初还镇定自若地牵着她往如歌殿走,待进门的一瞬,他便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反手关上了门。 还落了栓。 甚至—— “离远些,孤与王后有大事密谋。” 穗丰二话不说转身就走,远到保证听不见里边“密谋”声。 穗狩犹豫了片刻,挠了挠头,也转身走远了。 什么大事,都不让他这个心腹听了? 门合上后,顾斐一只手还在门上,另一只手便单手将秦歆抱了起来,擒住她的唇,便亲了起来。 秦歆眼珠子一瞪,拍了他肩两下。 顾斐松开她,眼中情意浓浓,暗了又暗。 秦歆吞咽了两下口水后,才低声道。 “他们还没走远……不是,今天是谁成亲啊,你在别人的地盘上,不知羞的吗?” 事后清理起来也不怕被玉国宫人发现,然后传遍? 秦歆倒是想,但她还是有点羞耻心的。 顾斐唇角翘了翘。 “谁成亲都不影响夫妻大事。我们是合法又合理的关系,你总不能一直让它憋着?” 按着门上的那只手收回,握住秦歆的小手,眼里含了笑意。 “你说是?” 秦歆再度咽口水,瞳孔震颤了几下。 这么热情? “不比沈小将军年长多少,身体也硬朗,我也是血气方刚的,你多担待。” 顾斐想起秦歆夸沈戟身材好,多少有点泛酸,便傲娇地说道。 说就说,怎么上下都“抬头”炫耀呢? 秦歆抿住唇。 顾斐,字醋精,实锤了。 啥醋都能吃上,她看路边的狗一眼,他都能和那狗过不去。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你身体素质不错,不用身体力行地证明。” 秦歆双手抬起,捂住耳朵,表示投降了。 看她熟透了的脸颊,顾斐唇角的弧度更弯,挑眉,声音喑哑。 “那还是要跟你‘复习’下‘功课’的,熟才能生巧,才能让你深信不疑……” 后面就没有交谈的声音了。 也不,还是有的,只是换成了另一种“交谈”方式。 亲着亲着,秦歆也意乱情迷了,开始回应,甚至还较上劲了。 有种要将这主动权抢回来的胜负欲。 殿中,衣衫散落,一直到床边,待两人滚到褥子上时,身上的衣物已经接近于无了。 帐内温度很快攀升。 秦歆扬起脖子,嘤咛了一声后,眼眸迷离,她不服气地抬起头,顾斐察觉到她的动作,抬头看着她,喘了两声,要问她怎么了时,就见秦歆骤然发起“进攻”。 秦歆含住眼前碍事的—— 喉结。 啃了口后,趁顾斐吸气之际,翻转了下,将两人的位置对调。 直接按着他在下。 秦歆眸光看着水汪汪的,唇脂都花了,但她此时看着却神气极了。 “让秦黄在上试试。” “……” 这个时候了,都要一较高低。顾斐简直要被秦歆打败。 他故作委屈地叹气。 “好,那你别让小顾等太久,怪煎熬的。” 秦歆看他这那什么不满的样子,乐了。 眉眼飞扬,颇有点得意的她,跨坐在他身上。 却不再进行下一步动作了。 顾斐身上滚烫,却耐心地望着秦歆,无声询问她为何没继续了。 “糟了,没准备那玩意儿?” 秦歆一脸萎了的表情。 “……” 顾斐吸气,要被她磨死,但他伸长手,快速从地上的中衣口袋里,掏出了特制“紧急避险”工具。 “你怎么出来干正事都带这个!” 秦歆看见顾斐从他中衣里那个他觉得很有必要,所以命人缝上的口袋里掏出那玩意儿时…… 她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好家伙,他说稳妥藏重要东西的口袋,原来藏的是这么个东西? 手动合上秦歆吃惊得要掉下来的下巴,顾斐神色严谨得像是在批奏折,他亲了口秦歆的唇。 “我是和你出来干正事的,但我不是和尚,不妨碍这件正事也干。” 总不能一直让他禁着? 秦歆抬起大拇指:“佩服,高手。” 顾斐不想和她在这事上说那么多,摁住她的腰,不叫她逃跑。 “别光佩服,来,睡服我。” “……” 秦歆咬着唇,才没发出声音,面红耳赤的她,禁不住蛊惑,很快就和他探讨了下。 如何睡服。 …… 菡萏殿内。 着了喜服,没有那么多宾客,只有亲人在场的拜堂仪式,正在进行着。 沈戟出来时,看到已经到了的顾斐和秦歆,还有些纳闷。 “你们还特地换了身衣裳啊。” 还是同色系的,真是有心了。 秦歆听着,眸光一闪,很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不是,姐夫你怎么还问出来了啊? 好单纯一男的,一看就没洞过房,真担心他技术不到位,伤着秦姣啊。 顾斐这厚脸皮的,一点都没暴露,云淡风轻地颔首。 “穿同色系衣裳,沾沾喜气。” 他俩穿的绯色,和大红喜服还是有点差别的。 这还是秦歆觉着要换衣裳肯定会被发现他俩白天做了夜晚的活儿,怕被调侃,才灵机一动拿出这么一套情侣装。 沈戟点了下头,便没多想了—— 新娘子出场了,他也没空想别的事。 秦歆见状,长长地松一口气。 还好,姐夫年轻又无知,换别人,今天这糗就出大了。 第210章 跑了,不会怀疑她吧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沈大将军擦了擦眼角,笑呵呵地看着新婚夫妻对拜,满面的高兴。 秦歆眼圈红了红,很快便笑着拍手。 “好!送入洞房!” 还抢白了充当“司仪”的太监的词儿。 闹得沈戟耳根子都红了,因为身份转变不用盖头的秦姣…… 脸快和身上的喜服一般红了。 这七妹妹,还真是理直气壮地说些令人害臊的话啊。 顾斐看着秦歆笑,无奈摇了摇头。 也就穿着衣服的时候才什么话都敢说。 秦歆拍着手:“春宵苦短,去去。” 她还等着抱小外甥呢! 秦姣没有什么威慑力地瞪了眼秦歆,咬着红唇不语。 还是沈戟,回过神来的小将军,身体紧绷着,故作淡定地点了下头,牵着红绸,对秦姣道。 “那,回屋。” 他的姣姣脸皮子薄,他得做那个主动胆大的。 小夫妻俩都红着耳朵,故作落落大方地迈着步子往喜房走。 顾斐见这婚礼最后的仪式也观完了,再看秦歆哈欠不断的,便揽着她的肩。 “我们也回。” “我不来了!来不了一点了哈!” 秦歆打哈欠的嘴还没完全合上,就立即应激似的甩开他的大手,双手比了个“切磋武功”的准备手势。 “……” 顾斐失笑,人菜瘾大后又秒怂的家伙。 他揉了揉秦歆的脑袋,然后大手自然地搂着她的肩,带着她往外走。 “嗯,我也来不了,细水要长流。” “……” 完了,秦歆觉得他现在说什么,她都会想歪了。 这思想,一污不可收拾了。 “叮——” 秦歆出了菡萏殿就感觉很困,脑袋嗡嗡的响,她懒洋洋地眨了眨眼,又抬手揉了揉。 然后索性脑袋靠着顾斐的肩,睡会。 “困了?” 顾斐看她这路都走不好的样子,抬手刮了下她的鼻子。 “到了再睡——除非你想我抱你回去。” 秦歆蹭了蹭他,强撑着困意抬头,站直,抬手打了个哈欠,眼泪迷蒙的。 “都怪你。” 但她这体力几时这么不行了?这事不是男的更容易虚吗? 怎么他俩反过来了,她这习武的,倒先体力不支了。 秦歆倒床就睡了。 顾斐刚拉开幔帐,就见她已经睡过去了。 他无奈,弯身将她的鞋袜去掉,再解了外衫和发饰,将她轻轻挪到舒服的位置。 然后在她额头轻轻吻了吻。 “晚安。” 随即简单洗漱,脱了衣裳,也躺下睡了。 真是个所有人都会做个好梦的夜晚。 次日,顾斐眉心皱了皱,伸手,没摸到秦歆,立时醒了。 他支起上半身,刚要喊,就见秦歆朝他扑来。 “你怎么才醒啊。” 秦歆撒娇似的扑在顾斐怀里,将他的里衣蹭得乱七八糟后,才满足地在他怀里仰起头。 “应该我问你,懒虫怎么醒这么早了,嗯?” 顾斐笑,大手摸了摸秦歆的后脑勺,亲昵地揉了揉头发,问。 闻言,秦歆一怔。 “你别说,你一提我就又困了。” 说着,秦歆又打哈欠,干脆靠在顾斐胸前,便睡了。 “……” 顾斐对她这秒睡的本事感到震惊。 昨天他是过于展雄风了吗?她怎么这么缺觉? 正想着,忽然,穗丰从外边急匆匆进来。 看到顾斐和他怀里的秦歆这姿势时,一愣,随即目光落在秦歆身上。 “陛下,娘娘一直在您这?” 顾斐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抵着,示意他等会再说。 他慢慢挪着身体,然后手托着秦歆的脸颊,缓缓扶着她的身体,让她躺的舒服点。 然后下了地,往外边走,低声问。 “发生何事了。” 不是大事的话,穗丰不会这么没规矩,直接闯进来的。 穗丰神色的确凝重。 他低声说了句什么,顾斐立即变了脸色。 “什么?几时走的?谁准他走的?” 穗丰沉默,他视线下意识跳过帘子,望向里边。 顾斐眉心一拧。 “穗丰,我知道你不太认可王后,但她比任何人都支持孤。不会是她。” “可有人看到娘娘清晨和国师见过。” 何从走了,还带走了一队人马,说是奉命先行离开。 这事还是秦姣一大早从守城将军那得到的消息,便立即着人问顾斐这边是什么安排。 顾斐自然是没有安排,他还特地命令何从不要轻举妄动,还派人监视。 可谁知何从居然能调兵,还能顺利离开望都。 想到何从之前急功近利的建议,顾斐很有点担心。 按了按额角。 “去追。务必将人都追回来,至于何从,若是不听,打伤了带回来。” 原本咬着牙槽的顾斐,想说“打残了”,但他还是忍住了。 何从的目的他还没有琢磨明白,只能说太能装了,竟然能装到这个节骨眼才不惜冒着欺君的罪名,也要自爆离开。 这说明,何从接下来要做的事,才是真正的核爆。 这颗炸弹,看来已经按捺不住,准备自己炸了。 “是!” 穗丰应着,但他面露犹豫。 欲言又止的样子,叫顾斐了然。 “孤信任王后。你先去。” 穗丰抿抿唇,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陛下对王后的信任,似乎连“实证”都不能动摇。 顾斐知道,玉国不能再待了,何从的动向,他想,他猜到了。 那就得阻止。 于是,顾斐走向寝房,但来到床边,看到秦歆熟睡的模样,又坐下了。 他小心翼翼地走到秦歆脚边,准备帮她将鞋子脱了,却骤然定了定。 “顾斐?我睡了多久啊……” 秦歆这时醒来,她揉着眼睛,双脚往回缩了缩,没挨着床边,准备落地时—— 起猛了,差点栽倒。 顾斐及时扶住。 “怎么起个床也冒冒失失的。没多久,怎么了?睡好了吗?” 秦歆就着顾斐扶着的姿势,亲昵地挨着他的胳膊。 “没有~太累了,还想再睡会。” “歆歆,你早晨见到何从了?” 懒洋洋的秦歆,闻言,掀了掀眼皮子。 “嗯,见到过,怎么了?” 顾斐低头,看着秦歆倦怠的小脸,片刻后,才道。 “他跑了。” “!” 秦歆的瞌睡立马消了大半,她眸子一瞪。 “真是敌军派来的啊?” “不好讲,他带了一队人马跑的。” “他还调动得了军队?不可能啊!不是派人监视他了?他无诏令的怎么出得去望都……” 见顾斐专注地盯着自己,秦歆骤然蹙起了眉。 “顾斐,你不会——怀疑我?” 第211章 可疑,贼心不死 秦歆问完,见顾斐没有立马分辩,不禁炸毛了。 “不是,我早晨就是碰到了他,他请安,我回了一声——” “我没怀疑你。” 顾斐见秦歆激动,且脸色逐渐冷沉下去,不禁伸手按着她的双肩,示意她冷静。 “我只是想问你,他早晨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 “不记得了。” 秦歆脸色有点冷,她都说了何从只是请个安,她回了声,怎么弄得像是她会骗他一样? “歆歆,你仔细想想……” 他看着极其冷静,但秦歆不知自己怎么了,就有种自己被审讯的错觉,而这个人还是她最信任的顾斐,面对他的反复确定的询问,秦歆沉默了会。 “没有。” 秦歆咬了咬唇,她一安静,顾斐就觉得不妙,越是静悄悄时,说明在她这里,事情越是严重。 “秦歆。” 顾斐声音更为温柔,他温和地向秦歆解释着。 “我没有怀疑你,我从没有像相信你那样去相信谁。” 他说着,伸手轻轻刮了下秦歆委屈的腮帮子。 “只是何从问题很大,他隐藏得那么好,这次却这么坚决又疯狂地要对辉国出兵,现在还带走一队人马——如你所言,他没有诏令,却带走了一队人马,还出了望都。” 顾斐见秦歆耐心听他说,便继续道。 “秦姣那边的人通传说,何从手持的你的诏令,穗丰也看到你清晨与何从打过照面。歆歆,你从不早起的。” 顾斐的话,叫秦歆越听越迷糊了,到最后那句,她浑身一震,有点毛骨悚然。 “你什么意思……” 她脸色煞白,下意识手扶着桌子。 “你们都认为何从是我放走的?” 秦歆说完,自己都觉得荒谬。 按照顾斐说的,的确只有她能放走何从,但这事,她压根就没做过。 “没有。” 顾斐斩钉截铁地回着。 “我只是担心,有人陷害你,或者,你身边的人出了问题。” “我身边除了你和穗狩还有谁……” 秦歆眉心一拧,忽然脑海里回想起什么似的,霎时间,定住。 “顾斐,有没有可能何从对我下降头了?” 她揉了揉额角,实在是想不起来和何从今早除了点个头和“嗯”一下,还有什么交集。 然后很犯困,好像睡不饱似的。 顾斐看秦歆这困顿的模样,忙安慰她。 “别多心了,他就是个神棍,哪里有下降头的本事?如果有,他直接对我下,操控我去攻打辉国便是,为何要舍近求远?” 是啊,要是能下降头,对她用的确是舍近求远了。 秦歆轻轻吸了口气,然后眼前微微泛黑—— 倒在顾斐怀里。 她忽然晕倒,吓得顾斐一惊,忙冲外边喊道。 “穗狩,去叫御医来!” 殿外候命的穗狩,一听要用上御医,当即心惊肉跳地使着轻功便往外冲。 直接去御医院揪了个老御医就带回来了。 秦歆躺在床上,面容平和,呼吸均匀,御医把过脉后,胡子动了动。 “辰王后脉象平稳有力,康健得很,没有什么问题啊。” 他又伸手,撑开秦歆的眼皮检查了下眼珠。 “辰王,王后应该只是困极……睡着了。” 怕传闻中的暴君一言不合连别国御医的脑袋都要砍,御医忙退后点,才小声地回禀着。 只是睡着了? 顾斐神色沉沉,他当然知道秦歆睡着了,但她无缘无故便昏睡过去,这难道还没问题? 但御医再三确认,就是睡着了。 顾斐只好让御医离开。 他望着床上睡得沉沉不见醒的秦歆,好一会,才出声喊穗狩过来守着,他则出去了一趟。 床上,秦歆骤然睁开了眼,微有些迷蒙地看了眼顾斐离去的身影,然后又沉沉睡去。 再说辉国。 “太子殿下!这次回去,末将定会为您将所有事担下,您不用担心会被陛下问罪。” 辉国京城就在眼前,许昌明却反而停下了赶路的进程。他安插在许昌德身边的副将刘将军,行至他身前,低声密谋着。 他知道许昌明担心什么,许昌德死了,但大军却进犯了玉国望都,这一遭算是与玉国彻底决裂,辉王问起必会怀疑许昌明。 但也好在许昌德死了,死无对证,许昌德的心腹又是许昌明安排的眼线,只要将贪功冒进进犯玉国的责任推卸给许昌德这个主帅…… 许昌明最多就是被许昌德坑了,被治个不察之罪,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听完刘将军的话,许昌明脸上扬起一抹近似于感动的笑。 “有劳你了。这些年跟在他身边,受苦了。” 他收买人心也是有一套,本就对他忠心的刘将军听了,心里暖暖的,更愿意为他出生入死了。 “不,为殿下谋大业,末将万死不辞!” 刘将军大概知道太子因为望都一败很是受挫,便鼓舞似的说道。 “殿下,没到最后,胜负未分,一切都有可能。” 许昌明听到这句,暗沉的眼底稍稍亮了些。 内心更是宛如拨云见日似的敞亮了起来—— 是啊,还没到最后!谁能说这胜负就定了? 他沉吟一声。 “刘将军,要想这事万无一失,你知道的,有几个人,不能留。” 大军已经被许昌明放回驻地,一是彰显他这位太子对边关的忧心以及对将士们的仁爱,再便是怕带这些人回京城请罪,会节外生枝。 许昌明是秘密见的许昌德,但许昌德有几个心腹是知道的,所以,这些人不能留。 刘将军忽然就想起来…… 殿下当时还专门点了这几人一块回京,说是主帅之罪责,不罚众,让他们面见天子,好好解释清楚。 没想到,竟是打的这个算盘? 刘将军愣了会后,犹豫片刻,便拱手,应道。 “是!殿下放心,末将会处理干净。” “嗯。制造一场意外,简单干净。回京路上被大王子派的杀手追杀,唯你一人负伤,其余人皆被灭口——” 许昌明不愧是阴暗的野心家,他虽一路都被挫败感席卷,却也盘算好了怎么应对。 将灭口的脏水泼给许昌盛,让辉王怀疑许昌盛与许昌德暗中勾结,至于太子? 他不过是去收拾大哥烂摊子后,被许昌德诓去玉国罢了。 至于个中纰漏,浑水被搅得更浑时,谁能分辨得清? 许昌明想,虽然玉国没打下,但他一下灭了两个竞争王位的兄弟,也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了。 刘将军面容惊骇,好一会,才明白太子殿下这一箭双雕的计谋。 领命出去时,却险些撞倒了个人。 他定睛一看,眼前这和兔子一样红着眼胆怯的女子…… 可不就是殿下拐回来的玉国六公主? 刘将军抽出剑,缓缓走向脸色惨白的秦如珠。 “都听到什么了?” 秦如珠摇头如拨浪鼓。 “没,我什么都没听见!” 但刘将军的杀意不减,存了心思要灭秦如珠的口。 剑彻底出鞘的声音响起后,剑身白光一晃,秦如珠跌坐在地,下意识抬手护着脑袋,惊叫。 “啊——” 第212章 哄骗,要调整计划了 想象中的剧痛没有袭来。 秦如珠从心胆俱裂的惊惧中缓过来,手缓缓放下,小心翼翼地抬眼。 没看到面目凶狠持剑要杀她的刘将军,而是面容冷峻却眼神有那么一分温柔的许昌明。 他伸手欲扶她起来。 秦如珠下意识抖了抖身子,身体往后缩,明显是怕许昌明。 但她看许昌明的眼神,却带了几分显然的厌色。 是许昌明害她变成无家可归的卖国贼,她和他满打满算也就两日的相处,那点悸动,都被他城门前的背叛消磨了。 见秦如珠像只受伤的小兽,委屈却又防备地看着自己,不知为何,许昌明眼眸一闪。 竟觉着她除了娇气天真外,总算有了点鲜活的脾气。 好在,只占了秦歆那个野蛮女人的十分之一,所以还是在可亲可爱的范畴内。 重拾信心振作起来的许昌明,此时便有了那么点逗小宠物的心思。 他缓缓蹲下,唇角轻提了一点弧度。 “还在生气?” 他说话时,将方才抬手接刘将军剑刃微微割伤的左手虎口位置,暴露在秦如珠眼前。 血顺着虎口滴落在草地上。 秦如珠下意识眸子颤了颤。 但她只是咬着唇瓣,不回应。 她听到了的。 他不是她想象中那个面冷心热的辉国太子,他压根就不是个心软善良的人…… 他太坏了。 明明是他要攻打的玉国,却将一切推卸给了死去的许昌德,以及辉国大王子,想借刀杀人,掩盖他的罪行。 他还要杀了那些被他蛊惑着随行的将军们。 这样的人,她竟傻傻的信了他是个好人,会帮她渡过玉国的难关,保护她…… 秦如珠咬得唇都快破了。 许昌明见不得这朵娇滴滴的鲜花此时自我折磨的样子,蹙了下眉心,伸出大拇指,抵着她的唇与牙之间。 “别咬了。” 他沉声。 “生气冲我来,别伤着自己。” 许昌明的话,叫秦如珠更为迷惑了。 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吗?值得他又是为她接剑受伤,又是怕她咬着她自己吗? 许昌明眼里的关切不是假的。 只不过,他此时看着秦如珠,除了对她的那点特别情愫外,便全是想弥补当初他那如她一般的母后。 他母后没了,他无从弥补她的苦楚,但他还能保护和母后一样单纯弱小的秦如珠。 秦如珠用力咬了许昌明手指一口。 留下一排牙印。 她咬完便哭了。 捂着脸,痛苦又彷徨。 “你放我走……我想回玉王宫,我想母后和张嬷嬷。” 从小到大,秦如珠都没怎么离开过玉王后身边,她第一次离家这么远,她真的很害怕。 她知道错了,不该轻信他人,父王要怎么罚她都可以,就是别不让她回王宫。 此时的秦如珠还天真地以为,她的母后是一国之母,不会因为她轻信的这个过错就被重罚,也会替她解决这个难题。只要她回去,她便还是尊贵的小公主。 许昌明听着她这句,眼神一暗。 这份过分的天真,真是让他既想保护又想嘲讽—— 醒醒,你的父王懦弱自私,怎会饶恕你的罪过?你如今是通敌叛国的罪人,你的母后你的宫人,都会被牵连获罪…… 但他看此时便崩溃了的秦如珠,便心软,没有说出来。 真相总是残忍而血淋淋的,她承受不了,他便会替她隐瞒。 “你先和我回辉国,等避过这阵风头,你父王息怒了,我便送你回去。” 许昌明伸手,握住了秦如珠的胳膊。 深邃的双眼紧紧地注视着她。 “我不会伤害你,这点,我从未骗过你。” 秦如珠目光下移,看到许昌明血肉模糊的左手,不禁咬着下唇。 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但人生地不熟又不会自保的她,现在好像只能依靠他了。 半晌,秦如珠小幅度地点了下头。 算是答应了。 许昌明便展颜,用干净的那只手摸了摸她的耳朵。 “跟在我身边,我会保护你的。” 秦如珠没说话。 然后被许昌明的人领了回去。 待她一走,许昌明便掏出手绢,将左手的伤口包扎住。 “主子。” 他身后,一名暗卫悄无声息地出现,单膝跪下。 “说。” “收到传报,玉王与玉王后互相残杀,如今,五公主秦姣登基,沈家父子辅佐。” “嘶——” 手帕打的结,因为右手不自主收紧的力道而骤然勒紧,许昌明轻吸了口气,不知是疼的多,还是惊的多。 他眉心深深拧成了一道沟壑。 玉王夫妇死不死的,和他关系不大。 威胁就更没有了,玉王底下那几个儿子,不中用的不中用,年幼的年幼,根本成不了气候。 但是…… “你刚说,谁登基了?” 许昌明鲜有地露出这种震惊的神色,他转身,瞳孔震了震地问。 “玉国五公主,秦姣。” 起初收到这飞鸽传书的暗卫也很惊骇,堂堂一国帝后竟互相残杀草率下场便罢了,更荒谬的是居然让公主登基! 还是在王子并未死绝的前提下。 但他再三确认过,的确是那位被他们当做棋子利用的五公主秦姣,成了如今玉国的新君。 许昌明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额角青筋都暴起了。 谁登基都好,但怎么偏偏是他们得罪死了的秦姣?还是和秦歆关系好的秦姣…… 对,一定是顾斐! 定是他挑唆的。 “好一个辰王啊,真是老、谋、深、算!” 没想到顾斐为了拉拢玉国,竟想到了这么绝的一招。 女子为帝这么荒唐的事,他都挑唆成功了。 许昌明气得呼吸都不匀了—— 如此一来,恨极了他的沈戟,架空秦姣这女流的王位,便一定会对辉国对他大动干戈。 许昌明手缓缓握紧成拳,手帕很快便被裂开的伤口渗出的鲜血晕染。 “此事不要叫秦如珠知道,听到了吗?” 秦如珠如果知道她的父王母后都死了,她五姐登基,定然要崩溃大闹。 而他现在可没精力哄她。 他得调整下他的计划了…… “传令下去,启程,马不停蹄赶回王宫。” “是!” …… “我也去。” 秦歆醒来,听到外边顾斐和穗狩的对话,听他说要带兵亲自去截回何从一行,让穗狩留下保护她之类的。 没忍住,便从屏风后走出,冷静道。 她双眼明亮,显然休息好了。 对上顾斐关切的眼神,她心平气和又柔声说着。 “求你了,给我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 顾斐定定注视她一会后,才无奈点头。 “好。” 第213章 追上,挚爱之人反目 “这就要走了?” 秦姣伸手握住秦歆有点凉的手,不禁哽咽。 她身着改制过的女版龙袍,气质愈发沉稳大气,但听说秦歆要急着离开玉国去追逃犯何从后,便红了眼眶。 “会不会太奔波了?你看看你这双眼熬的,气色都差了一截,要不让辰王先行,你别担心,我派兵支援,你后面再去?” 秦歆无奈笑笑,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然后伸手抱了下秦姣。 撒娇道—— “哎呀,我气色没问题,身体更是倍儿棒。这事既然和我有牵扯,我肯定要亲自去解决了才能安心。你就别担心我了,倒是你,新君登基政务繁忙加上新婚燕尔的,这劳心劳力,更要少操点心了。” 说着,秦歆松开秦姣,又看向秦姣身后的沈戟。 “姐夫,我可将我姐交给你照顾了,你要是没保护好她,我可是会揍你的。” 沈戟失笑,点头不已。 “好,我会照顾好她的。” 顾斐伸手拉了拉依依不舍的秦歆,不由得泼了盆冷水。 “打又打不过他,狠话倒是放得利索。” 顾斐向秦姣撤回了一个秦歆,将人脖子一搂,就顺走了。 “再会。” 只丢给玉王夫妻利落的俩字,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何从一行人,赶到许昌明刚离开的地方,他看了眼地上的痕迹,判断了下后,便要带人去追。 却被顾斐的人截住了。 这是顾斐让穗丰派出去的一队“飞行兵”,走的非寻常路。 所以轻松追上了也就早出发几个时辰的何从这一队人马。 “国师且慢!” 为首的人,拦住何从,高声喝住了他。 何从手往回一拉缰绳,马儿两只前蹄高高扬起,紧急停下。而坐在马背上的何从,淡定地望着前面的一百来号人。 都是精锐。 他唇角扯了扯。 “让我猜猜,陛下的命令——若我不从,带回去,留口气就行。” 对面负责带兵的武将,闻言神色不变,但眼神闪了闪。 “啊,那就是猜对了。” 何从微垂了眼睫,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然后抬头。 “那就没办法了,我和他都说服不了对方。” 偏偏,他追随的是辰王。 却就差了那么一步,他就可以看到辰王大业完成,可惜,就差了那么一步。 …… 顾斐带着秦歆,骑马追赶何从的队伍。 快到时,他们看到了地上的尸首。 顾斐看着地上血泊中的将士,有的还跟着他去驰援过玉国,有的则是穗丰点的阻拦何从的精锐。 不管是谁死,都是辰国的损失。 是顾斐的损失。 顾斐抿了抿唇,视线搜寻,没看到何从的身影。 “继续追。” 他眼底一暗,不管何从出于什么原因,此举都不可原谅。 秦歆看着地上的尸体,拳头微紧。 不知道是不是赶路赶的,她头有点晕,按了按太阳穴位置,缓过来后,才定睛看向前方。 “驾。” 秦歆紧随顾斐,策马跟上。 一路,格外安静严肃。 直到—— “陛下,恭候多时了。” 何从抹去脸颊边的血,手中的剑满是鲜血,他仙风道骨的袍子也染了鲜血。 看起来,和先前判若两人。 他靠着一棵大树,缓缓坐下,明明都如此狼狈了,却还面上挂着笑。 只不过一双眼幽幽泛着冷淡的光芒。 顾斐和秦歆都停了下来。 “跟孤回去受罚。” 顾斐冷静地扫视周遭的情形,显然何从带的人在看到他来了后,便放下兵器了。 也就是说何从没有帮手了。 他还负了伤。 所以顾斐沉着冷静地命令何从。 何从跑不了了。 “回?” 何从眼眸一闪,面容麻木,机械似的扯了扯唇角才笑了下。 “回不去了。” 这一声低沉冷硬,还带着几分愤慨的语气。 何从握住剑,看着顾斐。 “陛下,你看看这天。方才还碧空一片,此时便乌云密布,就如同这世间的气运流转—— 你若不珍惜上天给你的良机,再想争天下霸主之位,时不可待,便再无机会了。” 何从将剑插入土中,手搭在膝上,脑后的发带飘动着,在他颈侧来回拂动。 他神叨叨地念着他所测出的“天机”,看顾斐的眼神便更为失望。 “既然你不行,那便只能换个人了。” 顾斐蹙眉,似是觉得何从像是走火入魔。 “如今你插翅难逃,还不束手就擒?” 说着,剑指向何从,随时要下令生擒的样子。 何从唇角大大地扬起,忽然轻声道—— “顾斐,你也该让他回来了。还不动手?” 他这话刚落下,顾斐就敏锐地察觉到身后有一股凉意,他警惕地转身,就忽然身体定住。 在他身后的秦歆,飞身一匕首捅入他胸膛。 她双眸漆黑无光,冷得像是看陌生人,叫顾斐瞳孔一缩,诧异地握住了她的手。 “歆歆……” 秦歆的眼眸微微一闪,但很快又黯淡下去。 手起,匕首出,将他一推。 这变故太快,一旁的穗丰都来不及反应,便见王后捅了陛下一刀。 再见顾斐要坠下马背了,穗丰拍马背飞身而起,匆忙去接,才扶住了顾斐。 何从目光扫了眼顾斐胸口的伤,不禁啧了声。 看向还坐在马背上,被原本随行的士兵以兵器包围的秦歆,摇头道。 “下手也太重了点,你们好歹夫妻一场。” 秦歆眼珠子转了转,看向他。 “还不走?” 声音轻柔却带着几分冰冷无情。 话音落,便骑马到了何从身边,呆滞似的望着何从,后者飞快翻身上马,坐在了她身后。 然后在众人视线下,他将秦歆手中的匕首抢过去,抵住了秦歆的脖颈。 对捂着伤口,被穗丰紧急止血救治的顾斐,高声道。 “顾斐,你爱她,哪怕她刺伤你,你也不会想看到她死的,对?” 他没说别的,手中匕首只是抵紧了秦歆的颈侧。 很快,她雪白的脖子上,便出现一道血痕。 “别动她!” 顾斐的脸色惨白,他看着双眼无神地望着前方,像是失去自我意识的秦歆,心比伤口更痛。 他咬了咬牙。 “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能操控秦歆变成死士一般,听从他命令对自己下狠手,这到底是诅咒?还是蛊毒? 第214章 没救,辉王父子斗智 何从见顾斐这态度,便满意地将匕首松开点。 闻言,一边驱马转了方向,一边神秘莫测地笑了声。 “只是让她变回‘她’而已。就如你,或许该回归‘你’了。” 话音落,他吹了声口哨,便有一群黑衣人从丛林中窜出,与顾斐的兵交起手来。 而他,带着秦歆这个人质,策马扬尘而去。 “不想她死,就别追来!” 一句话,顾斐撑着最后的力气,忙下令。 “别追,别伤着王后……” 穗丰听了,眉心一道深深的折痕立显,他咬着牙。 “陛下,可王后她是国师的人,她还刺杀您!” 那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国师一声命令,王后便在背后捅了陛下刀子! 顾斐死死地握住穗丰的手腕。 “不许……动她。她一定是……被操控了。” 穗丰牙龈都要咬碎了,要不是怕刺激得顾斐的伤口崩裂,他恨不能说一句—— 醒醒,她杀了你,你都要替她说话,你真是没救了! 顾斐盯着穗丰,晕过去之前,还在担心秦歆。 “命人暗中……盯着……保护……王后。” 说完,失血过多的顾斐,直接晕了过去。 “陛下!” 穗丰惊呼出声,无法,只能立即将顾斐扶起,带他先去医治。 “按陛下吩咐的去做!” 他声音沉沉地将顾斐晕倒之前的命令转达给手下人。 “是!” 再说许昌明这边。 他抵达了辉国京城。 面见辉王之前,他先安顿好了秦如珠—— 将她藏在他的私宅中,命人严加保护,或者说,看管。 然后才沐浴更衣,准备就绪地进了宫。 辉王在御书房等着他。 待衣冠整齐大气的许昌明进来时,辉王眼里闪过一丝忌惮。 这个儿子,还真是叫他琢磨不透了。 辉王在许昌明回来前,便得知了许昌德带兵攻打到玉国望都城外,战败而亡的消息。 他气得吐了口血。 若是攻打成功,那对辉国来说,吞并了玉国,扩大了版图,进一步便能扼制辰国继续壮大,拿下辰国,一统天下便是指日可待。 可偏偏,都到城门外了,像玉王那样懦弱无能的老匹夫,本该很容易便会投降,许昌德又是打仗的一把好手…… 谁知,许昌德居然败了。 还死了。 死的是辉王最倚重的儿子,一个打仗几乎无敌手,能震慑三国的能将。 这比死了个王子还要叫辉王气闷。 但许昌德死了都没法抵消战败的损失—— 败了,便是给玉国留下喘息之机,从此两国交恶,玉国一旦恢复生机,往后辉国便要提防了。 尤其是,辰国还和玉国有姻亲关系。 辉王已经一整日冷着脸隐忍着愤怒了。 许昌德贪功冒进,却不会无故出兵,得到的线报说是因为和玉国边境军队产生了摩擦,才会挥兵。 而辉王不管怎么查,都查不到太子头上。 但太子,去修河运的,怎么就一脚拐去了玉国?还恰巧赶上了这次攻城? 辉王生性多疑,尤其是对着这个身居太子之位,却和自己不亲的儿子。 他审视着跪在那高呼请罪的许昌明,好一会才沉声询问。 “你修完河运,本该回京,为何改道去了玉国?” 没有查到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 辉王果然没有相信他许昌明。 抿了下唇,许昌明眼里的冷意一闪而过。 随即恭顺地回话。 “父王恕罪,儿臣是去了玉国,却事先并不知四弟会攻打望都……当时儿臣也在望都城中,知道时,已经打起来了。” 言下之意,他都在望都城中了,要是真打起来,他也未必跑得掉,所以更应该是不知情了。 辉王眯了眯眼,丢了一份密报,落在许昌明脚边。 “可你却里应外合,差点就拿下望都城。” 闻言,许昌明只是有点惊讶,然后便拿出他从秦如珠那得到的城防图,双手呈给辉王。 “父王明鉴,儿臣去玉国的确是与谋辉国大业有关,但的确事先不知四弟会突然攻城……若是四弟能晚一点到就好了,那么儿臣才是真的随机应变下,里应外合将玉国拿下,送给父王。” 辉王接过城防图,再看许昌明这懊恼不已的神情,将信将疑道。 “你怎么拿到的?” “父王息怒,儿臣……与玉国六公主有情,她是嫡公主,深受玉王宠爱,儿臣本想着,一举多得——若是能从她那拿到城防图,便皆大欢喜拿下玉国,壮大辉国,若是没能拿到……” 他抬眸,有点汗颜似的看着辉王。 “那便也不能让辰国靠和亲关系独大,儿臣本也有点喜欢那六公主,可以娶了她,稳固两国关系。她是嫡公主,比那山野找回来的辰王后不知高贵和受宠多少倍……” 许昌明垂下头,一副恭顺无比的模样。 “是儿臣太想得到父王称赞,自作主张了。” 听完许昌明的解释,辉王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 “所以,你便将她带回来了。” 辉王平静的一声,却在许昌明心中炸开。 但他依旧镇定,故作惊骇地抬起脸,心虚地望了眼辉王。 “是,是……父王息怒!儿臣只是觉得或许她还有用……” “啪!” 辉王震怒,拍了下桌子,语气愤怒。 “你算盘倒是打得好,却步步失误!所以才每一步走的都是臭棋!” 辉王从桌子后绕出来,走到许昌明跟前,居高临下地沉声继续道。 “太子,你可知,你带回来的玉国王室金尊玉贵的明珠,现在已经是不值钱的鱼目了! 她父王母后都死了,她还成了玉国通敌叛国的罪人,一点价值都没有,还会丢你的脸面!你要是掳个五公主秦姣倒还能牵制玉国沈家父子,偏偏你带回来个废物!” 许昌明似是才知道这消息一般,抬头,不解。 “玉王死了?那,那现在玉国……” “想不到,就是那被许昌德逼着要跳城楼的五公主秦姣,她即位了!这下,你们算是埋下了仇恨的种子,还拔苗助长,让她这么个弱质女流直接坐上王位来复仇了!” 辉王当然不觉得秦姣是个厉害人物,但她仇恨辉国,又当上了新的玉王,以后不管是明的暗的,都会针对辉国。 如此,简直就是沾上了麻烦,甩不掉了。 这一切,都是许昌德那个莽夫害的!偏偏那莽夫死了,现在辉王想出气,也就只能找太子了。 许昌明忙叩首,乖乖认错等罚。 辉王看许昌明依旧不顺眼,但他眼底的疑虑,却显然消除了。 “太子还是太年轻了,难堪大用啊。” 许昌明垂首,但眼底的狠意愈浓。 “父王教训的是。” “去领十鞭先以示惩戒!” 当大门合上的瞬间,许昌明猛地回头。 眼里毫无温度,只有化不开的恨与杀意。 不过他想到了什么,便冷着脸,唇角微妙一提,去受了那鞭刑。 第215章 苦肉计,你可以死了 “我要出去。” “姑娘,太子殿下吩咐了,外边不安全,您就在这安心等他回来……” “我不是什么姑娘!我是玉国公主!你们让开,我要出去——” 秦如珠看着门口拦着她的奴婢,脸都急得红了,她辩解着,要越过这两人时,就听到了男人喑哑的声音传来。 “如珠。” 她身体一颤,举目望去时,却又瞳孔一缩。 “你这是怎么了。” 看着许昌明颤颤巍巍走来,脸色白得和鬼似的,秦如珠咬了下唇,故作不在意地问。 许昌明朝她挤出一个笑,故作坚强。 “没事。” “怎么没事?为了姑娘你,陛下重罚了殿下,那可是御庭司的十鞭啊,要不是陛下还指着我们殿下协理朝务,只怕会更重……” 许昌明微微闭着眼眸,他身后的侍从便飞快地替他鸣不平,以博得秦如珠的心疼。 他再睁眼,疲惫的脸上便满是风轻云淡。 沉声训诫了侍从—— “够了,住嘴。” 再看秦如珠,她眼眸闪烁了几下,才将咬紧的唇瓣松开。 “什么叫……为了我被罚?” 还是个单纯的姑娘,这会只想着问清楚缘由,完全没想过这事压根就和她扯不上关系。 许昌明摇摇头。 “别听他的,没事,我能处理好。” “你……要不还是先送我回玉国,一来一回也有近一月,父王肯定消气了的,母后估计都担心坏了。” 许昌明闻言,定定地注视着秦如珠一会,挣开侍从的搀扶,他颤巍巍上前,在她面前站定。 “你……就这么不想和我待在一处?” 忽然的脆弱和温柔低问,让秦如珠不知所措,但她想起他的欺骗与利用,就又将那燃起的一点念头掐断。 “我不属于这里,我想回家。” 她要回到母后身边,只有母后不会利用她。 许昌明眼眸暗了暗,身体晃了晃,然后往前一倾,便倒在秦如珠身上。 “太子殿下!” “许昌明……” 侍从和秦如珠的惊呼交叠在一起。 秦如珠身体都被撞得微微往后趔趄,她无措地伸着手,不知该不该扶许昌明的肩。 侍从见状,立即道。 “姑娘,还不快将太子扶进屋?我去找大夫!” 说着,搭了把手,带着被动的秦如珠,将许昌明搀进了秦如珠住的屋子,不待秦如珠反应,侍从就飞奔出去了。 “哎——” 秦如珠看着脑袋靠在自己肩窝处的男人,再看侍从那已经快得成一个小黑点的身影,无奈地叹气。 脸上泛热,她想推开,却又怕许昌明磕伤,只好有点吃力地将人搀到她屋中…… 视线纠结地在床上扫过后,秦如珠抿唇,沉默地将人—— 扶到椅子上坐着。 他背后有伤,躺着会碰到伤口,趴着的话…… 他这狼狈的样子,衣裳也不干净,万一将床弄脏了怎么办? 秦如珠转身准备去倒水喂给许昌明,但她没发现,她转身之际,男人眼皮子动了动。 许昌明的后背,靠着坚硬的椅背,有点疼,但他忍住了。 是的,他在用苦肉计。 对秦如珠,他知道这计一定会生效。 他需要一个人看着他的成功,伴着他登上那至高之位。 这个人,他选好了,便不想更换。 至于是真心还是计谋,他一向只看结果,过程中的手段又有何错? 她回去面临的会是一无所有的毁灭打击,留下来,他会继续将她当做那个小公主宠爱着。 这是她最好的归宿。 一无所知的秦如珠,倒水时不慎打翻了茶杯,水烫到了手,她轻轻吸着气,吹着烫红了的手指,忍住疼。 安静地又倒了一杯,等不那么烫了,才端起,转身。 …… 秦歆感觉好像睡了一个很长的觉,长到,她曾努力醒来,却被黑暗压了回去,无法睁开双眼。 浑浑噩噩中,她终于拼尽力气,睁开了眼。 只是,她身处一处不见光的屋中。 四周静悄悄的,无一人,而她被绑着。 不多时,有人推门而入。 她忙闭上眼。 保持刚醒来时的姿势靠坐着床柱,装睡。 “这么快就醒了。” 何从端着一碗清水粥,以及一个馒头,放在屋中的桌子上,从桌子底抽出一把椅子,搬到床边,然后坐下。 他笃定的口吻,令秦歆不知该如何反应。 “秦歆,我知道你醒了,两种意义上,都醒了。” 何从却不给秦歆思考的时间,直接开门见山地道。 秦歆睁开眼,平静地注视着眼前这个温文尔雅却已经从骨子里疯掉了的男人。 她想不明白的事,便打算直接问。 “你能操控我的意识?” 听秦歆这还算淡定的声音,何从眉梢一挑。 唇角笑意加深。 “看来你还没想起来这几日发生的事。那不急,你先好好想想。” 何从说话间,拿出一把匕首,把玩了两下,才伸向秦歆的方向。 秦歆本能地身体一颤,但匕首很快就挨着她的手腕—— 将绑着她的绳子割断了。 “你什么意思……” 她皱起眉,警惕地瞪着何从,话才说了一半,声音便戛然而止。 见秦歆的瞳孔地震着,闪烁着不可置信,脸色也一瞬惨白如霜,极为震惊与难过的变化。 叫何从微微眨眼,原来一个人可以有这么大的情绪转变么? 她的确很喜欢顾斐啊。 这可怎么办,他才让她亲手杀了顾斐。 “亲手杀了心爱之人的滋味,肯定不好受。” 何从从袖中拿出一方帕子,递给秦歆。 “想哭便哭。” 他轻描淡写的口吻,配合这温润的先天嗓音,简直矛盾到让人感到强烈的割裂感。 秦歆腮帮子咬紧,努力克制下,声音都还是不觉颤抖。 一双眼通红,宛如看着仇人地望着何从。 何从只是平静淡然地回望秦歆,好像他没做过十恶不赦之事。 “为什么!顾斐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之前不还忠心不二地效忠他吗?为什么要杀他!” 秦歆愤怒地朝何从吼着,秦歆伸手,飞快地抢走何从手里的匕首,朝他扎去—— “他不会死,但你,可以死了。” 第216章 解惑,身体的控制权 秦歆手中的匕首在逼近何从颈部大动脉时,再没办法往下分毫。 她的手像是触电一般,麻了,不受控制地松开了匕首。 匕首坠落,何从轻而易举地接住,反手便冲秦歆的眼睛刺来。 在靠近睫毛的瞬间稳稳地定住。 而秦歆下意识闭了眼。 “看,我并不想杀你。不然,你早死了。” 何从唇角一弯,语气依旧平静温和,他收了匕首,往后懒洋洋一靠,便坐回椅子中。 “所以,你大可不必这么恨我。” 秦歆靠着床柱,身体卸了力,她眼神也灰暗了下去。 眼眸红红的,却忍住了泪意。 “为什么要杀他。” 她的声音带了几分沙哑,听得出她的难过和担心。 何从却一派坦荡君子做派似的,耐心回答了秦歆的问题。 “我没杀他,忘了吗?是你动的手。” 这话真是杀人诛心,当真恶毒。 秦歆唇咬出了血,剜了一眼何从。 “是啊,你指使我杀他。但为什么一定要顾斐死?你想辰国攻打辉国,却刺杀了你的君王,你这合理吗?” 闻言,何从看秦歆的眼神多了几分赞赏。 “没有沉浸在丧夫之痛中,哀怨哭喊,还有理智探索我的动机,不愧是我选中的人。” 他说着,在秦歆隐忍仇视的目光中,云淡风轻地说道。 “就是因为我想辰王攻打辉国,才要对这个冒牌货动手啊,你说呢,是不是?” 何从唇角挂着莫测的笑。 秦歆猛地睁大了眼眸,她克制着不露出惊讶之色,但这一瞬间的反应却骗不了人,也没有让何从遗漏。 “惊讶我什么时候知道的?” 何从起来,转过身背着秦歆,走到桌子前,倒了杯水,再转身,递给秦歆。 好似很贴心地在为他接下来的话做准备,担心秦歆听得累了渴了。 秦歆没接,他也不在意,手往回一收,便自己喝上了。 “从我批你天命贵女的命格,选你做这个和亲公主嫁入辰王宫后,哦,不,在这之前,我就知道他会是个冒牌货。” “会是”这个词,叫秦歆猛地一抬头,不敢置信地盯着何从。 原来,何从在故事开始之前,便在算计了。 只是她想不通,他筹谋这么大一盘棋,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先前的辰王,有冲劲狠心,却无帝王之相,不得人心又内忧外患,实在是难以壮大辰国,一统天下。” 何从呷了口平淡的白开水,喝出名茶的气势,眼睛深远,像是回想他的伟大计划。 “观天象,知你性格与命格都变动,便索性拍定你来做这个‘引子’,没想到,你引来的却是这样大一个惊喜。” 说着,何从将杯子放下,转身惊艳地注视着秦歆,满是赞叹。 “你知道吗?你很出色,你将辰王宫的浑水彻底搅乱,再平息,你还带来了一个新的灵魂,一个可以将辰国从衰微之势拯救起来的明灯之魂。我看着他一步步扭转局势,看着你们携手破局。将死局改写……” 秦歆眼神冷淡,这人这么变态,像是无所不知,却又将本事用得这么偏。 如果他有这么厉害的本事,为何不自己登基自己去打天下啊!非要兜兜转转这么大的圈子,逼迫别人接受他的意志。 何从像是不在意秦歆的情绪变化。 因为他赞叹的嘴脸一变,便成了怒其不争的不甘和谴责。 “可你们都得到人心,有了能臣名将追随,还铲除了异己,却甘于现状!明明再进一步就能得到这天下,将你们俩最大的威胁除掉,我都做好为辰王鞍前马后献计拿下辰国的准备了…… 偏偏,功亏一篑,你们优柔寡断,不思进取!” 秦歆眉心深深拧起。 此时她愈发觉得何从这人奇怪了。 怎么到最后,他还是顾斐的事业粉?只是黑化了? 她以为何从与许昌明或者谁有什么勾结,但现在…… 好像他就是个一心想掌“天下”这盘棋,押注在顾斐身上,希望顾斐做他最完美的那颗棋子,实现他想要的结局。 现在背刺顾斐,只是因为顾斐不愿意开战,所以他一怒之下,便要她亲手杀了顾斐。 “所以你现在……” 秦歆猛地支起身子,她想到那一刀,便心下痛苦不已,原本只是担心顾斐伤重—— 因为何从不像是真要顾斐死的样子。 但现在,她更担心了。 与其说何从在刺杀顾斐,不如说…… 他在为暴君辰王招魂。 “对,你没猜错。” 何从将愤怒收起,一瞬就恢复了平淡的模样。 他朝秦歆笑,笑的没有情绪。 “真正的辰王,若是此时苏醒,定会挥兵。” 暴君之所以是暴君,便是他没有顾斐的仁慈与大爱。 先前的辰王,只是困于假太后不爱他迫害他的局里,只知道杀伐,却没有远见和智谋。 顾斐却是个完美的统治者头脑,他能收服人心,也会出其不意打败对手。 只可惜,不够有野心,不够狠心。 那他只好将暴君找回来,让暴君来完成这计划。 秦歆恨恨地对何从道。 “你怎么就确信杀了顾斐就能让先前的辰王回来?万一你将他们都杀了呢!” 面对秦歆的愤慨质问,何从只是歪了歪头。 神情像是纯真的孩童。 口吻更是欢快简单。 “那就,他死了好了。” 在秦歆眸子一震的反应下,何从唇角大大地扬起。 手伸向秦歆,放在她的额头上。 声音犹如下蛊。 “我不还有你么?秦歆啊,从始至终,你才是最关键的那个。” 秦歆感觉那种意识要失控,身体的主动权要被夺走的感觉又来了。 她努力抵抗,却徒劳。 在晕眩之前,她冷声低斥—— “何从,你真是个疯子。” 将她一直想说的那句,如愿骂了出来。 “嗯,不疯魔不成活。” 何从还是秦歆说什么他都回应,但抽离她意识时,也丝毫不手软。 秦歆昏迷之前不禁大喊:系统!你快阻止他! 系统飞快回答:可以,但你需要信任我,我们在识海中相逢,你通过识海将身体的控制权交给我,我才能借助你的身体,短暂地反击,助你逃脱。 秦歆倒在床上,闭上眼。 ——好。 下一瞬,原本倒下快失去意识的“秦歆”坐了起来。 瞳孔正中划过一丝异色。 抬眸,看着何从。 半晌后,红唇高高扬起。 第217章 太师,助他上青云 许昌明借着受了鞭刑需要静养的由头—— 暗中会见朝中支持他的大臣。 “殿下,您……确定要此时举事?” 有位一直看好嫡子上位,认可太子能力的老臣,在其余人走后,忍不住留下,语重心长地问了声。 许昌明听了,打量了眼这位在朝中很有声望的两朝元老。 随即温和又虚心地请教对方—— “太师,那依您所见,孤该如何才好?父王因玉国之事迁怒,大哥又虎视眈眈,眼下再不稳固我在朝中的名望,获得绝对的支持,只怕……” “殿下您是储君,又是陛下那么多儿子里最优秀的,为何会担心您那些兄弟?他们根本比不上您。” 温太师满脸写着担忧和信任。 见许昌明讳莫如深,温太师忙继续劝道。 “殿下,您听老臣一句劝,陛下是有心打压您,但他身体每况愈下,您即位是迟早的事,若此时谋事,被陛下发现了,您便名不正言不顺了……” “恩师,您是不相信孤吗?” 温太师这些话,许昌明显然听不进去,他只是双眼幽深带着几分难过地问了句。 太师从前教过许昌明一阵功课,算是许昌明半个启蒙老师。 此时听到这久违的称谓,不禁心下一软,面上也软和了几分。 “老臣自然是相信殿下的,一直想着辅佐殿下,开创一个更好的辉国。” “那恩师现在就可以。” 许昌明定定地注视着温太师,伸手握住他干瘪皱巴的手。 “恩师待我,胜似亲生。” 八个字,叫温太师彻底被说服。 他年事已高,没多少年头可活的了,但这孩子…… 自幼命途多舛,明明比每个兄弟都出色,却因为陛下的猜忌与对他生母的不喜,而承受储君不该承受的考验和打压。 “罢了,罢了。” 温太师伸手回握住许昌明的手。 “孩子,老夫最后再助你一次,扶你上青云,但愿你无改初心,无愧所得。” 温太师走了。 但他的话,却叫许昌明在那暗自消化了许久。 次日早朝,许昌明继续告假。 他在秦如珠这。 许昌明为秦如珠寻来一把古琴,然后听她弹琴。 一曲未毕,秦如珠的手刚扬起要再次拨弦时,外间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几名随从冲到屏风后,站定,声音激动地传话—— “殿下!太师,太师没了!” 指甲误触琴弦发出刺耳的声音,将许昌明从婉转动听的仙乐中拉扯出来。他看向秦如珠,眼神晦暗,后者慌了下,抱起琴,出去了。 唯恐又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小跑着就出了屋子。 许昌明眼里的震惊还未褪去,他只是缓缓站起来,看着说话的随从。 哑声问:“怎么会没了?他有提到孤吗?” 这时候了,他先担心的还是他自己会不会被牵连。 随从眼眸有点红,然后才回答。 “太师在早朝上,状告了数名王子,尤其以大王子和四王子为主,说陛下没有管教好儿子,让他们捅出这么大的篓子。还夸殿下作为太子,谨言慎行,未曾给辉国抹黑,是最佳的储君,但陛下不器重太子、嫡子,却偏爱惹祸的几个庶子…… 陛下震怒,骂他老匹夫,还要罚他。问他是不是为太子说话的,太师说他是为社稷为辉国说话,争执不休下,太师在朝堂上壮烈撞柱明志……” 闻言,许昌明一下颓然地坐回了椅中。 竟是自戕的? 他不禁想起老人昨天那欲言又止的眼神,以及后来那欣然接受的神态。 他以为,温太师是被他说动,愿意去鼓动朝臣支持他即位。 但现在…… 太师在朝中学生众多,又是两朝元老,他这是以死为自己铺路! 许昌明久久失声,他是激动的,也该是高兴的,但他想起老人家昨天的背影。 好像那时,就在告别了。 太师一定是洞悉了他的用意,知道他想弑君弑父,所以宁死来助他,也是来阻止他。 许昌明抬手,遮住震颤的眼眸。 这世上,真的会有人这么无私地去牺牲自己,也成全别人吗?这个别人,真的有一天,会是他许昌明吗? 温太师撞柱而亡,朝野民间皆震惊,就连刚愎自用的辉王,一时都没能训斥这位声望极高的老臣。 气得又咳嗽了。 但也因为温太师之死,许昌盛的禁足成了终身禁足,他那些破烂事被温太师的门生一一弹劾,千夫所指,辉王压根保不了这个儿子。 至于许昌德,死了都要被鞭尸。两国交恶的罪责全被这死了的王子背了,许昌明倒是顺利从这件事中摘出去了。 再便是御史台文官们,都进言,称赞太子德行无亏,可堪大用,话里话外都是拥戴储君的。 这样一来,却叫辉王对许昌明的忌惮更深了。 他拍着桌子。 “他是要逼孤退位吗!咳咳咳咳!逆子,他暗中与温太师见面,不就是为了如今的局势!” 辉王咳得胸口疼,他快速拿了一粒药出来吃掉,然后低声吩咐。 “去,让太子进宫,孤要见他!” 传话的太监战战兢兢地应了命令,出去了。 许昌明从秦如珠的宅子离去,一出门就迎面撞见两人—— 为首的是白衣潇洒如仙的何从,正望着他浅笑怡然,而何从身后,是一戴黑色幕篱的女子。 浑身无一饰物,素裙难掩好身段,却辨认不清是谁。 “你是——” 许昌明觉着何从眼熟,但他并未和何从打过照面,一时没能认出来。 “许……你是何从?” 而追出来的秦如珠,原本要许昌明为她买点首饰回来,看到许昌明好似和谁要说话,她止住话头,小心从他身后探出一个脑袋。 待看到画中仙骤然跃到面前时,眸子一睁,便叫出了何从的名讳。 “辰国的国师?” 她不确定地追问了一遍。 而许昌明在听到这名称时,便立即神色一震。 他警惕地盯着何从。 “辰国的国师,来我辉国作甚?” “自然,是来做个交易的。” 何从笑眯眯地回着,然后又打量秦如珠。 “倒是和传闻一般无二,如珠公主安好。” 秦如珠怯怯地站在许昌明身后,听到这声“如珠公主”有点害羞地收回了视线。 他和画中一样好看,还比许昌明亲和不少,当初……七妹妹原来没骗她。 “交易?” 许昌明对何从继续持怀疑的态度。 但何从却从袖中拿出一封密函,交给了许昌明。 “这是在下的诚意。” 许昌明看了眼密函上辰王印鉴留下的戳印,眉头一跳。 他忙接过。侧过身,打开,快速浏览了一遍信上的内容。 这是顾斐写给辉王的信,揭露许昌明设计许昌德攻打玉国,写得有理有据,甚至将牵扯到的人员都写上去了。只要辉王抓了信上的人,一查,便能查清。 许昌明浑身一寒,如果这封密函到了父王手里,那他进宫后面临的…… 是无法预知的责难。 何从笑容依旧,轻描淡写地开口道—— “想必殿下也明白这密函的意义,若在下没截获,殿下此刻进宫——必死无疑。” 第217章 太师,助他上青云 许昌明借着受了鞭刑需要静养的由头—— 暗中会见朝中支持他的大臣。 “殿下,您……确定要此时举事?” 有位一直看好嫡子上位,认可太子能力的老臣,在其余人走后,忍不住留下,语重心长地问了声。 许昌明听了,打量了眼这位在朝中很有声望的两朝元老。 随即温和又虚心地请教对方—— “太师,那依您所见,孤该如何才好?父王因玉国之事迁怒,大哥又虎视眈眈,眼下再不稳固我在朝中的名望,获得绝对的支持,只怕……” “殿下您是储君,又是陛下那么多儿子里最优秀的,为何会担心您那些兄弟?他们根本比不上您。” 温太师满脸写着担忧和信任。 见许昌明讳莫如深,温太师忙继续劝道。 “殿下,您听老臣一句劝,陛下是有心打压您,但他身体每况愈下,您即位是迟早的事,若此时谋事,被陛下发现了,您便名不正言不顺了……” “恩师,您是不相信孤吗?” 温太师这些话,许昌明显然听不进去,他只是双眼幽深带着几分难过地问了句。 太师从前教过许昌明一阵功课,算是许昌明半个启蒙老师。 此时听到这久违的称谓,不禁心下一软,面上也软和了几分。 “老臣自然是相信殿下的,一直想着辅佐殿下,开创一个更好的辉国。” “那恩师现在就可以。” 许昌明定定地注视着温太师,伸手握住他干瘪皱巴的手。 “恩师待我,胜似亲生。” 八个字,叫温太师彻底被说服。 他年事已高,没多少年头可活的了,但这孩子…… 自幼命途多舛,明明比每个兄弟都出色,却因为陛下的猜忌与对他生母的不喜,而承受储君不该承受的考验和打压。 “罢了,罢了。” 温太师伸手回握住许昌明的手。 “孩子,老夫最后再助你一次,扶你上青云,但愿你无改初心,无愧所得。” 温太师走了。 但他的话,却叫许昌明在那暗自消化了许久。 次日早朝,许昌明继续告假。 他在秦如珠这。 许昌明为秦如珠寻来一把古琴,然后听她弹琴。 一曲未毕,秦如珠的手刚扬起要再次拨弦时,外间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几名随从冲到屏风后,站定,声音激动地传话—— “殿下!太师,太师没了!” 指甲误触琴弦发出刺耳的声音,将许昌明从婉转动听的仙乐中拉扯出来。他看向秦如珠,眼神晦暗,后者慌了下,抱起琴,出去了。 唯恐又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小跑着就出了屋子。 许昌明眼里的震惊还未褪去,他只是缓缓站起来,看着说话的随从。 哑声问:“怎么会没了?他有提到孤吗?” 这时候了,他先担心的还是他自己会不会被牵连。 随从眼眸有点红,然后才回答。 “太师在早朝上,状告了数名王子,尤其以大王子和四王子为主,说陛下没有管教好儿子,让他们捅出这么大的篓子。还夸殿下作为太子,谨言慎行,未曾给辉国抹黑,是最佳的储君,但陛下不器重太子、嫡子,却偏爱惹祸的几个庶子…… 陛下震怒,骂他老匹夫,还要罚他。问他是不是为太子说话的,太师说他是为社稷为辉国说话,争执不休下,太师在朝堂上壮烈撞柱明志……” 闻言,许昌明一下颓然地坐回了椅中。 竟是自戕的? 他不禁想起老人昨天那欲言又止的眼神,以及后来那欣然接受的神态。 他以为,温太师是被他说动,愿意去鼓动朝臣支持他即位。 但现在…… 太师在朝中学生众多,又是两朝元老,他这是以死为自己铺路! 许昌明久久失声,他是激动的,也该是高兴的,但他想起老人家昨天的背影。 好像那时,就在告别了。 太师一定是洞悉了他的用意,知道他想弑君弑父,所以宁死来助他,也是来阻止他。 许昌明抬手,遮住震颤的眼眸。 这世上,真的会有人这么无私地去牺牲自己,也成全别人吗?这个别人,真的有一天,会是他许昌明吗? 温太师撞柱而亡,朝野民间皆震惊,就连刚愎自用的辉王,一时都没能训斥这位声望极高的老臣。 气得又咳嗽了。 但也因为温太师之死,许昌盛的禁足成了终身禁足,他那些破烂事被温太师的门生一一弹劾,千夫所指,辉王压根保不了这个儿子。 至于许昌德,死了都要被鞭尸。两国交恶的罪责全被这死了的王子背了,许昌明倒是顺利从这件事中摘出去了。 再便是御史台文官们,都进言,称赞太子德行无亏,可堪大用,话里话外都是拥戴储君的。 这样一来,却叫辉王对许昌明的忌惮更深了。 他拍着桌子。 “他是要逼孤退位吗!咳咳咳咳!逆子,他暗中与温太师见面,不就是为了如今的局势!” 辉王咳得胸口疼,他快速拿了一粒药出来吃掉,然后低声吩咐。 “去,让太子进宫,孤要见他!” 传话的太监战战兢兢地应了命令,出去了。 许昌明从秦如珠的宅子离去,一出门就迎面撞见两人—— 为首的是白衣潇洒如仙的何从,正望着他浅笑怡然,而何从身后,是一戴黑色幕篱的女子。 浑身无一饰物,素裙难掩好身段,却辨认不清是谁。 “你是——” 许昌明觉着何从眼熟,但他并未和何从打过照面,一时没能认出来。 “许……你是何从?” 而追出来的秦如珠,原本要许昌明为她买点首饰回来,看到许昌明好似和谁要说话,她止住话头,小心从他身后探出一个脑袋。 待看到画中仙骤然跃到面前时,眸子一睁,便叫出了何从的名讳。 “辰国的国师?” 她不确定地追问了一遍。 而许昌明在听到这名称时,便立即神色一震。 他警惕地盯着何从。 “辰国的国师,来我辉国作甚?” “自然,是来做个交易的。” 何从笑眯眯地回着,然后又打量秦如珠。 “倒是和传闻一般无二,如珠公主安好。” 秦如珠怯怯地站在许昌明身后,听到这声“如珠公主”有点害羞地收回了视线。 他和画中一样好看,还比许昌明亲和不少,当初……七妹妹原来没骗她。 “交易?” 许昌明对何从继续持怀疑的态度。 但何从却从袖中拿出一封密函,交给了许昌明。 “这是在下的诚意。” 许昌明看了眼密函上辰王印鉴留下的戳印,眉头一跳。 他忙接过。侧过身,打开,快速浏览了一遍信上的内容。 这是顾斐写给辉王的信,揭露许昌明设计许昌德攻打玉国,写得有理有据,甚至将牵扯到的人员都写上去了。只要辉王抓了信上的人,一查,便能查清。 许昌明浑身一寒,如果这封密函到了父王手里,那他进宫后面临的…… 是无法预知的责难。 何从笑容依旧,轻描淡写地开口道—— “想必殿下也明白这密函的意义,若在下没截获,殿下此刻进宫——必死无疑。” 第218章 帮手?刻薄秦歆上线 何从的笃定,令许昌明感到疑惑的同时,也心有余悸。 是啊,他那多疑的父王,只要有一点实证,能摁死自己这个储君,便会不遗余力。 但他不明白,何从为何要帮他。 “殿下,诚意足够的话,进内谈?” 何从伸手,示意许昌明带他进宅子里详谈。 “请。” 几番思量,许昌明想,何从敢只带了一个人就来见自己,不管目的为何,总归是先聊过才能分辨。 在他自己的地盘上,许昌明还是有把握的。 至于进宫,一时片刻的也不耽误。 何从一动,他身后戴幕篱的女子也跟着动了。 许昌明蹙了下眉心,脚步一顿。 “这位是……” 他显然是只想何从一人进内谈话的,不想何从带的人也进去。 何从闻言,回头看了眼宛如雕塑站在那,乖巧木然的女子,不由得朝许昌明神秘一笑。 “这位,可比在下有用的多。殿下进去见了便知。” 见他卖关子,许昌明有点不悦,但他视线却落到了何从身后,从头到尾安静没出声的女子身上。 看着,怎么好像有点眼熟? 秦如珠更是好奇地打量着幕篱女子,然后她目光落在女子的手上…… “七妹妹?!” 脑海里有同样的手与身段重合到一起,秦如珠忙捂住唇,低声惊呼地确认道。 何从此时倒是高看了秦如珠一眼。 “好眼力。” 一下认出了俩。 当然,何从可能不知道秦如珠拿到他的画像后,花痴过一阵,才放箱底的。 许昌明眼眸一瞪,听到何从承认,不由得吸了口气。 辰国国师竟将辰王后也带来了? 他第一反应便是往秦歆身后看—— 现在他可不信秦歆不受顾斐宠爱的假话了。 “别看了,王后现在,是我们这边的。” 何从唇角扬起神秘莫测的笑。 “这下,还不能请我们进去谈谈?” 许昌明一只手伸到身后,打了个手势,便有暗卫在宅子四周戒严。 目的,防止何从还带了帮手。 然后他才请这两人进了宅子中。 秦如珠对秦歆的观感现在很是复杂。 一方面,在她外祖的事上,秦歆与秦姣便站在了她的对立面,她们撕破脸了。但另一方面,她现在独自身处异国他乡,还被利用过她的许昌明看管起来,此时见到同父异母的妹妹,内心深处还是有点波澜的。 许昌明太聪明和深沉了,秦如珠猜不透他何时会骗她,但她知道秦歆相对来说磊落多了—— 她的喜恶在脸上,也不耐烦算计自己。 “七妹妹你怎么不说话?” 将情绪掩去,秦如珠却发现秦歆有点奇怪,好像成了国师的提线木偶,竟这么安静了? “没什么好说的。” 就在秦如珠纳闷之际,秦歆开口了。 声音婉转悠扬,很是好听,却平添了几分冷淡。 秦如珠咬住唇珠,没说话了。 进入宅子里后,何从看向秦歆,后者便摘了幕篱。 许昌明看到这张光彩照人的脸时,才确信是辰王后无疑。 只是……气质不对。 “她现在听令于我。” 何从也懒得解释别的,只言简意赅地将要点讲给许昌明听。 “辰王带兵追杀我,还好我事先安排了这枚好棋,关键时候出手捅了辰王,助我们成大事。” “我们?等会,你刚说,她捅了……辰王?” 许昌明眉头拧得可以夹死一只苍蝇。 这神棍说话就是神乎其神,他居然听得清每个字,却开始不懂完整句子的意思了。 “你,你杀了辰王?” 秦如珠更是双手捂着嘴,惊讶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她看着秦歆,不敢置信地问。 “嗯,直击要害。” 秦歆看向秦如珠,眼里疏离冷然,语气更是一本正经。 这下,换许昌明吸气了。 辰国那边的局势,比他辉国转得还离谱了。 这又是唱得哪出? 该不会是施计诱自己入局,好除掉? 许昌明的疑心没有表露到脸上,但何从依旧洞悉。 “你可以不信,这个等你的人打探到消息,你便知悉了。眼下要紧的是,太子殿下,你想不想坐上那个位置?” 何从说着,打量着许昌明的眼睛,然后继续蛊惑道。 “如果你不坐上王位,那封密函有一就有二,迟早会落到辉王手里,而你父王没除掉你,你也无缘王位,没有王位的你——” 在许昌明眸光一闪的瞬间,何从莞尔,轻声道。 “如何同辰王较量呢?成王败寇,你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但我怎么能相信你不是辰王派来的卧底?” 许昌明动摇了,却仍是不信。 这时,秦歆开口了。 “辰王要除掉你,还需兜这么大的圈子么?” 她眼里的轻蔑冷淡犹如实质,刺得许昌明脸色一青。 秦如珠下意识捂住耳朵。 秦歆看了她一眼—— “你听不听得到,有什么区别?一只自保能力都没有的金丝雀,还能啄谁的眼不成?” 嘶。 何从笑着吸气。 “抱歉,可能才找回自我,她现在倾诉欲比较强。” 秦如珠小脸煞白,眼里泫然欲泣。 她没想到秦歆现在说话这么刻薄了…… 许昌明斜了何从一眼:你管这叫倾诉欲? 她张嘴,哪里是要人接话的意思? “那你说说,我们当下该如何做。” 许昌明也果断,既然有送上门的帮手,何乐不为? 退一万步讲,秦歆可是张好牌,她的利用价值是这几人里最大的。 何从笑眯眯地歪头。 “弑父夺位啊,你还等什么呢?” “……” 尽管内心有这个计划,但许昌明有种本该暗中窃窃私语的密谋,被人张贴告示一般讲出来的心惊肉跳感。 看到许昌明不接话。 秦歆唇角一扯。 “懦夫。” “……” 许昌明抿唇,脸色铁青地和何从道。 “能不能先借一步说话。” 让她闭嘴,闪人行不行? 何从无奈地点点头,看了眼秦歆,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和你六姐姐叙叙旧。” 原本刺猬一般的秦歆,便安静温顺地“嗯”了声,强行拖着不愿和她叙旧的秦如珠,找了个屋子,进去了。 等她们一走,许昌明显然松口气。 何从收起笑。 “知道你还没想好,那就先进宫,进宫了,想必你就有了决断了。” 许昌明神色一敛。 “你什么意思?” 何从但笑不语,好似预测到了一切。 “要不要行事,殿下心里清楚。” 何从将一根长长的金针递给许昌明,在对方不解的神色下,低语—— “见血封喉,可得小心。” 第218章 帮手?刻薄秦歆上线 何从的笃定,令许昌明感到疑惑的同时,也心有余悸。 是啊,他那多疑的父王,只要有一点实证,能摁死自己这个储君,便会不遗余力。 但他不明白,何从为何要帮他。 “殿下,诚意足够的话,进内谈?” 何从伸手,示意许昌明带他进宅子里详谈。 “请。” 几番思量,许昌明想,何从敢只带了一个人就来见自己,不管目的为何,总归是先聊过才能分辨。 在他自己的地盘上,许昌明还是有把握的。 至于进宫,一时片刻的也不耽误。 何从一动,他身后戴幕篱的女子也跟着动了。 许昌明蹙了下眉心,脚步一顿。 “这位是……” 他显然是只想何从一人进内谈话的,不想何从带的人也进去。 何从闻言,回头看了眼宛如雕塑站在那,乖巧木然的女子,不由得朝许昌明神秘一笑。 “这位,可比在下有用的多。殿下进去见了便知。” 见他卖关子,许昌明有点不悦,但他视线却落到了何从身后,从头到尾安静没出声的女子身上。 看着,怎么好像有点眼熟? 秦如珠更是好奇地打量着幕篱女子,然后她目光落在女子的手上…… “七妹妹?!” 脑海里有同样的手与身段重合到一起,秦如珠忙捂住唇,低声惊呼地确认道。 何从此时倒是高看了秦如珠一眼。 “好眼力。” 一下认出了俩。 当然,何从可能不知道秦如珠拿到他的画像后,花痴过一阵,才放箱底的。 许昌明眼眸一瞪,听到何从承认,不由得吸了口气。 辰国国师竟将辰王后也带来了? 他第一反应便是往秦歆身后看—— 现在他可不信秦歆不受顾斐宠爱的假话了。 “别看了,王后现在,是我们这边的。” 何从唇角扬起神秘莫测的笑。 “这下,还不能请我们进去谈谈?” 许昌明一只手伸到身后,打了个手势,便有暗卫在宅子四周戒严。 目的,防止何从还带了帮手。 然后他才请这两人进了宅子中。 秦如珠对秦歆的观感现在很是复杂。 一方面,在她外祖的事上,秦歆与秦姣便站在了她的对立面,她们撕破脸了。但另一方面,她现在独自身处异国他乡,还被利用过她的许昌明看管起来,此时见到同父异母的妹妹,内心深处还是有点波澜的。 许昌明太聪明和深沉了,秦如珠猜不透他何时会骗她,但她知道秦歆相对来说磊落多了—— 她的喜恶在脸上,也不耐烦算计自己。 “七妹妹你怎么不说话?” 将情绪掩去,秦如珠却发现秦歆有点奇怪,好像成了国师的提线木偶,竟这么安静了? “没什么好说的。” 就在秦如珠纳闷之际,秦歆开口了。 声音婉转悠扬,很是好听,却平添了几分冷淡。 秦如珠咬住唇珠,没说话了。 进入宅子里后,何从看向秦歆,后者便摘了幕篱。 许昌明看到这张光彩照人的脸时,才确信是辰王后无疑。 只是……气质不对。 “她现在听令于我。” 何从也懒得解释别的,只言简意赅地将要点讲给许昌明听。 “辰王带兵追杀我,还好我事先安排了这枚好棋,关键时候出手捅了辰王,助我们成大事。” “我们?等会,你刚说,她捅了……辰王?” 许昌明眉头拧得可以夹死一只苍蝇。 这神棍说话就是神乎其神,他居然听得清每个字,却开始不懂完整句子的意思了。 “你,你杀了辰王?” 秦如珠更是双手捂着嘴,惊讶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她看着秦歆,不敢置信地问。 “嗯,直击要害。” 秦歆看向秦如珠,眼里疏离冷然,语气更是一本正经。 这下,换许昌明吸气了。 辰国那边的局势,比他辉国转得还离谱了。 这又是唱得哪出? 该不会是施计诱自己入局,好除掉? 许昌明的疑心没有表露到脸上,但何从依旧洞悉。 “你可以不信,这个等你的人打探到消息,你便知悉了。眼下要紧的是,太子殿下,你想不想坐上那个位置?” 何从说着,打量着许昌明的眼睛,然后继续蛊惑道。 “如果你不坐上王位,那封密函有一就有二,迟早会落到辉王手里,而你父王没除掉你,你也无缘王位,没有王位的你——” 在许昌明眸光一闪的瞬间,何从莞尔,轻声道。 “如何同辰王较量呢?成王败寇,你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但我怎么能相信你不是辰王派来的卧底?” 许昌明动摇了,却仍是不信。 这时,秦歆开口了。 “辰王要除掉你,还需兜这么大的圈子么?” 她眼里的轻蔑冷淡犹如实质,刺得许昌明脸色一青。 秦如珠下意识捂住耳朵。 秦歆看了她一眼—— “你听不听得到,有什么区别?一只自保能力都没有的金丝雀,还能啄谁的眼不成?” 嘶。 何从笑着吸气。 “抱歉,可能才找回自我,她现在倾诉欲比较强。” 秦如珠小脸煞白,眼里泫然欲泣。 她没想到秦歆现在说话这么刻薄了…… 许昌明斜了何从一眼:你管这叫倾诉欲? 她张嘴,哪里是要人接话的意思? “那你说说,我们当下该如何做。” 许昌明也果断,既然有送上门的帮手,何乐不为? 退一万步讲,秦歆可是张好牌,她的利用价值是这几人里最大的。 何从笑眯眯地歪头。 “弑父夺位啊,你还等什么呢?” “……” 尽管内心有这个计划,但许昌明有种本该暗中窃窃私语的密谋,被人张贴告示一般讲出来的心惊肉跳感。 看到许昌明不接话。 秦歆唇角一扯。 “懦夫。” “……” 许昌明抿唇,脸色铁青地和何从道。 “能不能先借一步说话。” 让她闭嘴,闪人行不行? 何从无奈地点点头,看了眼秦歆,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和你六姐姐叙叙旧。” 原本刺猬一般的秦歆,便安静温顺地“嗯”了声,强行拖着不愿和她叙旧的秦如珠,找了个屋子,进去了。 等她们一走,许昌明显然松口气。 何从收起笑。 “知道你还没想好,那就先进宫,进宫了,想必你就有了决断了。” 许昌明神色一敛。 “你什么意思?” 何从但笑不语,好似预测到了一切。 “要不要行事,殿下心里清楚。” 何从将一根长长的金针递给许昌明,在对方不解的神色下,低语—— “见血封喉,可得小心。” 第219章 弑君,得偿所愿了? “儿臣见过父王。” 辉王撑开眼皮,看着恭敬顺从的嫡子,低沉地应了一声。 “你来了。” 看了许昌明的背一眼,辉王又沉吟一声。 “伤都好了?” 许昌明没说话,辉王立即冷哼了声。 “也是,没好怎么能暗中与这么多大臣私下见面。” 一句话,叫原本打好腹稿的许昌明,身体一紧绷,一时没有接住话茬。 “太子啊,其实你想什么,孤都清楚。孤也是从你这个阶段走过来的。” 辉王缓缓走到许昌明面前,双眼冷冷地眯起。 “但孤没死,你怎么敢做这么多小动作的?嗯——” 他伸手,摁住了许昌明的脖颈,掌一用力,便压得许昌明动弹不得。 “君臣父子,先是君臣再是父子,许昌明,你想坐孤这个位置,就要先做好君王手底下本分的臣子,知道吗?” 感受到脖颈处的力道,脊椎受到的压迫令许昌明面色涨红,他吃力地喘了声。 但此时,内心有个魔鬼一般的声音,在怂恿着他—— 他老了,就这点力气,你完全可以轻松地反抗。 “孤问你,听到了……” 辉王冷厉的那声“吗”还没能说出口,就被骤然起身的许昌明掀开了。 “逆子你——你想做什么!” 许昌明起身,站在辉王面前比辉王要高一个头。这令辉王的威严冷厉一瞬间破功,他惊愕得下意识后退,想喊人却又语无伦次,便只能借着怒吼来试图喝退许昌明。 也是这一瞬间,许昌明意识到,反抗这个男人,原来是这么的易如反掌。 许昌明逼得辉王退到桌子前,眼尾猩红,他伸手掐住了辉王的脖子。 他眼睛用力地盯着这个老得连反击的力气都没有的男人,不禁悲凉地笑了。 原来,将这老东西的命掌握在手中的滋味是这样的爽啊! “父王,你多自信啊,是不是笃定了我一直对你卑躬屈膝,想凌辱我的尊严,所以屏退侍从,在这里对着我颐指气使?” 许昌明手指一紧,辉王便呼吸困难,开始喘不过气来。 辉王翻着白眼,伸手去抓许昌明的胳膊,试图挣开。 但许昌明仅用一只手便叫辉王动弹不得。 望着这个曾经弯弓射雕,单手策马驭兽的草原王者,此时竟苍老弱小到好像一根手指头就能摁死的模样…… 许昌明张了张嘴,笑了。 可笑,可笑他之前蛰伏隐忍,在这人面前伏低做小。 “你,你敢弑君……” 在许昌明稍稍松了点力道之际,辉王猛地吸了一口气,感觉终于活了过来一般。 殊料,许昌明只是给辉王喘息之机,而后又拽住了辉王。 大概是想到何从给的那根针,许昌明这次没有掐脖子了—— 在愤怒时险些用力到留下掐痕。 此时理智回笼,许昌明才想到既然做了,就不能留下痕迹这点。 “父王,你还记得我母后吗?” 许昌明先是拍了两下手,随后殿外便有他的人,将辉王的护卫解决掉。 解决了守卫,许昌明将辉王当垃圾一般丢在地上,然后俯瞰辉王气得青紫的脸。 学辉王平时睥睨他的样子,居高临下地审视辉王。 辉王察觉到许昌明的用意了。 他扯了扯唇角。 “记得如何,不记得又如何?” 说记得就会放过他吗?辉王透过许昌明,居然看到了年轻时候的他自己。 原来最像他的,不是自私的许昌盛,也不是残忍的许昌德……而是这个最会隐藏的许昌明。 辉王曾以为,就算许昌明有城府,但定然和他生母一般,骨子里优柔软弱,只要对他强势,便会表现弱势。 谁知,许昌明只是长了一张像他母后的脸,看着英挺干净,骨子里流淌的却的确是自己的血。一样的残忍,算计,冷酷。 不,比自己还多了几分果断! 说弑父弑君便动手,不会犹豫。 辉王扶着椅子,狼狈地靠着椅子腿,坐地上喘息着。 “你午夜梦回时,没听到她哭吗?” 许昌明袖子一振,那根金针便悄然抖落在手中,他稳稳地握住柄端。 辉王手抓住椅子脚,想站起来,但许昌明却伸手按住辉王的肩膀—— 一如从前的每一次辉王对待他那样的,将辉王按着被迫狼狈坐下。 “回答我!” 伴随许昌明的这声低吼,金针也被他愤然挥出,就在辉王眼前,近在咫尺的地方停住。 辉王吓得面皮子一抖,心都要跳出来一般。 他咽了咽唾液,眼眸不停地地眨着。 “是孤对不起她……但孤当时根基不稳,根本没办法……” “呵。算了,听你说这些,简直是浪费时间。” 许昌明看辉王死到临头了便知道怕了,会编这鬼话了,不禁自嘲也替他母后嘲了下。 扯了扯薄唇,笑得凉薄而阴狠。 “没关系,你悔不悔的,去阴曹地府找她说道,当然,儿臣会将你最喜爱的贵妃还有长子送下去陪你的。” “许昌明你!你弑君是不忠,弑父乃不孝,你不忠不孝有违天道,你不得好……死——” 辉王的怒骂与诅咒并没有叫许昌明的手慢分毫。 他甚至手都没抖一下的,便将淬了毒的金针扎入辉王的头颅。 半根针都没入其中,可见许昌明多狠,也可见多恨。 辉王眼珠子睁得像是要裂开,他张着嘴,口水从唇角滑落,但他感受不到狼狈了,甚至,他在短暂的剧痛后,便什么都感知不到了。 咽气也就在几个呼吸之后。 许昌明这一针宛如用光了他所有力气,身体往后一倒,双手展开,便躺在冰冷的地上,仰望头顶琼宇。 辉王的御书房建得恢弘气魄,就连屋顶都做得像苍穹。 可“像”,终归不是“是”。 许昌明有那么一瞬的茫然,大仇得报与夙愿得成,本该是双重的欢喜,可他极其短暂地怀疑过—— 原来王的领地,这么小啊。 “殿下!来人了,快点离宫。” 殿外,许昌明安插在辉王身边的眼线小太监,叩了一下门板,压低声音提醒着。 许昌明这才从地上爬起来,他盯着辉王的尸体看了眼,伸手将那根金针拔出,然后起身,抖了抖袍子,没发现留下什么痕迹后,才出去。 他看着门口四处观望的小太监,眼睫低垂,眼底闪过一丝暗色。 天亮了。 辉王驾崩,凶手是御书房当差的小太监,凶器是一根淬了剧毒的金针。 小太监刺杀完辉王,又用金针扎破喉咙,畏罪自尽。 太子刚离宫,便发生了这事,有人要怀疑时,却听闻大王子竟无视禁足令,自己出来了—— 还在得知辉王驾崩后,准备逃窜,被狱庭司的人抓住。 朝野轰动。 太子悲痛赶回宫中,说要彻查真凶,还为陛下服丧。 此时,追随太子的那群文臣便起到了作用。 满朝文武拥戴,太子即位是众望所归。 至于辉国百姓,只要不是大王子那等庸才,太子即位就即位,迟早的事,倒没什么反应。 许昌明人未出宫,便被朝臣拥护着接了玺印,坐上了王位。 何从看着挂在屋檐下的鸟笼,淡然地呷了口茶。 “倒是学会了顾斐那套。” 冷酷得和杀手似的秦歆,黑发素裙地走到他身后。 “是不是该我们出手了。” 第219章 弑君,得偿所愿了? “儿臣见过父王。” 辉王撑开眼皮,看着恭敬顺从的嫡子,低沉地应了一声。 “你来了。” 看了许昌明的背一眼,辉王又沉吟一声。 “伤都好了?” 许昌明没说话,辉王立即冷哼了声。 “也是,没好怎么能暗中与这么多大臣私下见面。” 一句话,叫原本打好腹稿的许昌明,身体一紧绷,一时没有接住话茬。 “太子啊,其实你想什么,孤都清楚。孤也是从你这个阶段走过来的。” 辉王缓缓走到许昌明面前,双眼冷冷地眯起。 “但孤没死,你怎么敢做这么多小动作的?嗯——” 他伸手,摁住了许昌明的脖颈,掌一用力,便压得许昌明动弹不得。 “君臣父子,先是君臣再是父子,许昌明,你想坐孤这个位置,就要先做好君王手底下本分的臣子,知道吗?” 感受到脖颈处的力道,脊椎受到的压迫令许昌明面色涨红,他吃力地喘了声。 但此时,内心有个魔鬼一般的声音,在怂恿着他—— 他老了,就这点力气,你完全可以轻松地反抗。 “孤问你,听到了……” 辉王冷厉的那声“吗”还没能说出口,就被骤然起身的许昌明掀开了。 “逆子你——你想做什么!” 许昌明起身,站在辉王面前比辉王要高一个头。这令辉王的威严冷厉一瞬间破功,他惊愕得下意识后退,想喊人却又语无伦次,便只能借着怒吼来试图喝退许昌明。 也是这一瞬间,许昌明意识到,反抗这个男人,原来是这么的易如反掌。 许昌明逼得辉王退到桌子前,眼尾猩红,他伸手掐住了辉王的脖子。 他眼睛用力地盯着这个老得连反击的力气都没有的男人,不禁悲凉地笑了。 原来,将这老东西的命掌握在手中的滋味是这样的爽啊! “父王,你多自信啊,是不是笃定了我一直对你卑躬屈膝,想凌辱我的尊严,所以屏退侍从,在这里对着我颐指气使?” 许昌明手指一紧,辉王便呼吸困难,开始喘不过气来。 辉王翻着白眼,伸手去抓许昌明的胳膊,试图挣开。 但许昌明仅用一只手便叫辉王动弹不得。 望着这个曾经弯弓射雕,单手策马驭兽的草原王者,此时竟苍老弱小到好像一根手指头就能摁死的模样…… 许昌明张了张嘴,笑了。 可笑,可笑他之前蛰伏隐忍,在这人面前伏低做小。 “你,你敢弑君……” 在许昌明稍稍松了点力道之际,辉王猛地吸了一口气,感觉终于活了过来一般。 殊料,许昌明只是给辉王喘息之机,而后又拽住了辉王。 大概是想到何从给的那根针,许昌明这次没有掐脖子了—— 在愤怒时险些用力到留下掐痕。 此时理智回笼,许昌明才想到既然做了,就不能留下痕迹这点。 “父王,你还记得我母后吗?” 许昌明先是拍了两下手,随后殿外便有他的人,将辉王的护卫解决掉。 解决了守卫,许昌明将辉王当垃圾一般丢在地上,然后俯瞰辉王气得青紫的脸。 学辉王平时睥睨他的样子,居高临下地审视辉王。 辉王察觉到许昌明的用意了。 他扯了扯唇角。 “记得如何,不记得又如何?” 说记得就会放过他吗?辉王透过许昌明,居然看到了年轻时候的他自己。 原来最像他的,不是自私的许昌盛,也不是残忍的许昌德……而是这个最会隐藏的许昌明。 辉王曾以为,就算许昌明有城府,但定然和他生母一般,骨子里优柔软弱,只要对他强势,便会表现弱势。 谁知,许昌明只是长了一张像他母后的脸,看着英挺干净,骨子里流淌的却的确是自己的血。一样的残忍,算计,冷酷。 不,比自己还多了几分果断! 说弑父弑君便动手,不会犹豫。 辉王扶着椅子,狼狈地靠着椅子腿,坐地上喘息着。 “你午夜梦回时,没听到她哭吗?” 许昌明袖子一振,那根金针便悄然抖落在手中,他稳稳地握住柄端。 辉王手抓住椅子脚,想站起来,但许昌明却伸手按住辉王的肩膀—— 一如从前的每一次辉王对待他那样的,将辉王按着被迫狼狈坐下。 “回答我!” 伴随许昌明的这声低吼,金针也被他愤然挥出,就在辉王眼前,近在咫尺的地方停住。 辉王吓得面皮子一抖,心都要跳出来一般。 他咽了咽唾液,眼眸不停地地眨着。 “是孤对不起她……但孤当时根基不稳,根本没办法……” “呵。算了,听你说这些,简直是浪费时间。” 许昌明看辉王死到临头了便知道怕了,会编这鬼话了,不禁自嘲也替他母后嘲了下。 扯了扯薄唇,笑得凉薄而阴狠。 “没关系,你悔不悔的,去阴曹地府找她说道,当然,儿臣会将你最喜爱的贵妃还有长子送下去陪你的。” “许昌明你!你弑君是不忠,弑父乃不孝,你不忠不孝有违天道,你不得好……死——” 辉王的怒骂与诅咒并没有叫许昌明的手慢分毫。 他甚至手都没抖一下的,便将淬了毒的金针扎入辉王的头颅。 半根针都没入其中,可见许昌明多狠,也可见多恨。 辉王眼珠子睁得像是要裂开,他张着嘴,口水从唇角滑落,但他感受不到狼狈了,甚至,他在短暂的剧痛后,便什么都感知不到了。 咽气也就在几个呼吸之后。 许昌明这一针宛如用光了他所有力气,身体往后一倒,双手展开,便躺在冰冷的地上,仰望头顶琼宇。 辉王的御书房建得恢弘气魄,就连屋顶都做得像苍穹。 可“像”,终归不是“是”。 许昌明有那么一瞬的茫然,大仇得报与夙愿得成,本该是双重的欢喜,可他极其短暂地怀疑过—— 原来王的领地,这么小啊。 “殿下!来人了,快点离宫。” 殿外,许昌明安插在辉王身边的眼线小太监,叩了一下门板,压低声音提醒着。 许昌明这才从地上爬起来,他盯着辉王的尸体看了眼,伸手将那根金针拔出,然后起身,抖了抖袍子,没发现留下什么痕迹后,才出去。 他看着门口四处观望的小太监,眼睫低垂,眼底闪过一丝暗色。 天亮了。 辉王驾崩,凶手是御书房当差的小太监,凶器是一根淬了剧毒的金针。 小太监刺杀完辉王,又用金针扎破喉咙,畏罪自尽。 太子刚离宫,便发生了这事,有人要怀疑时,却听闻大王子竟无视禁足令,自己出来了—— 还在得知辉王驾崩后,准备逃窜,被狱庭司的人抓住。 朝野轰动。 太子悲痛赶回宫中,说要彻查真凶,还为陛下服丧。 此时,追随太子的那群文臣便起到了作用。 满朝文武拥戴,太子即位是众望所归。 至于辉国百姓,只要不是大王子那等庸才,太子即位就即位,迟早的事,倒没什么反应。 许昌明人未出宫,便被朝臣拥护着接了玺印,坐上了王位。 何从看着挂在屋檐下的鸟笼,淡然地呷了口茶。 “倒是学会了顾斐那套。” 冷酷得和杀手似的秦歆,黑发素裙地走到他身后。 “是不是该我们出手了。” 第220章 大典,顾斐没死? “不急,辰王生死未卜,醒不醒得来还未知。” 何从抄着手,手指点着茶杯的杯壁,笑眯眯的眼里却满是可有可无的神色。 “醒不来的话——就只能按原计划了。” 秦歆眼眸微闪。 “你最好别失手,我们输不起了。” 何从闻言,挑了下眉梢,看着秦歆这没有生气的脸,不禁叹了声。 “你从前是这样的?难怪早死。” 这话怪难听的,但秦歆只是抬眸冷淡地望着他。 “失手的话,咱们都一样。” 说完,冷酷地转身,发梢甩动时,扇了何从一巴掌。 何从闭了闭眼,再睁眼便笑容全无。 他看着骤然就阴下来的天。 “还真是你都莫测的展开啊。” 秦如珠是次日才听说许昌明登基的,整个人一震。 这就……登基了? 那她是不是就可以回家了? 她欣喜地准备收拾行李,却骤然发现,她被许昌明带走时什么也没带,来这之后,东西都是许昌明命人置办的。 看着这琳琅满目,却一时无从下手。 秦如珠从小被宠着,见过的好东西比比皆是,这些,说实话,甚至都不如她寝宫中的摆件珍贵。 如果是许昌明亲自挑选的,她倒还有点不舍,但细细一想,这些里,只有一对耳坠,是他亲自送她的。 其余的,都是侍女出去采买的。 “姑娘,陛下请您入宫赴大典。” 秦如珠兴致缺缺地将东西都放下,然后转身推门,却看到捧着华服首饰,在门外候着的两名侍女。 说是“请”,却也没事先问过她的意愿,便将华服美饰准备了。 秦如珠咬了咬唇珠。 母后也是这样安排她的一切,但母后知道她的喜好,也会给她挑选这些的机会…… “我可以不去吗。” 她怯怯地出声,手按着门框。 侍女垂首,福身。 “求姑娘不要令奴等为难。” 秦如珠眼眸一黯。 再抬眸,看着斜对面屋檐下的那只鸟笼,不知为何,瞬间共情了那只在啄食的鸟雀。 视线还没来得及收回,就撞上一双冷淡却干净的眼眸。 辉国王宫中。 这新帝的登基大典,办得仓促,所以也就没有多隆重。 但不论大小,这场看着没有悬念但一直明争暗斗的夺储大战,彻底落下帷幕。 展开另一个篇章。 许昌明看着文武百官高呼万岁,他眼底流露出几分笑。 这种命运从此掌握在他自己手中的滋味,可真好。 待大典结束,他才去找秦如珠。 彼时秦如珠和何从对坐,秦歆依旧着黑裙,像个巫女,坐在秦如珠身侧盯着她。 何从淡定地饮酒,等许昌明到了,他也没起身,只是抬手,向许昌明举了举杯。 “恭喜新辉王。” 他没起身行礼,许昌明也不在意,还伸手,接过宫人托盘上的酒盏,朝何从举了举,回敬了一杯。 “有劳何兄相助。” 何从对这个称谓表示眉梢一抬,欣然接了。 秦如珠便听到身侧传来阴阳怪气的一声冷哼。 她唯唯诺诺地朝旁边坐着的“女刺客”秦歆看过去。 然后就被敏锐的秦刺客捕捉到了视线,一时紧张,忙拿起面前的果盘,放到秦歆面前。 “给,你爱吃的。” 秦歆垂眸看了眼面前的果盘。 “少献殷勤。” 这一句,叫秦如珠刚升起的那点要交流的欲望,彻底没了。 这还不如先前的七妹妹呢,虽然也耿直,但好歹爱笑还风趣,眼前这个…… 秦如珠有种自己欠了她几条人命的畏罪感。 许昌明单独宴请了这三人,他与何从进殿内商量与辰国开战。 而殿中,秦如珠看向秦歆,刚转过身,凑近。 就听到秦歆冷淡的一声。 “坐回去。” “……” 秦如珠委屈巴巴地扁着嘴,转过身子,坐好。 不知过去多久,许昌明和何从出来了。 何从先到秦歆面前,朝她点头,表示得手。 整晚木着脸的秦歆,终于露出点点笑意,但转瞬即逝。 秦如珠懵懂地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 最后被许昌明高大的身影,遮挡住视线。 “如珠,你可愿嫁我为后?” 许昌明喝了点酒,此时眼里染了几分醉人的温柔。 如果是从前,回到一切没发生的开始,秦如珠这样不谙世事的小公主,定然是感动和惊喜的。 一国新君,登基宴请她,还主动向她求亲…… 她定然会心动,哪怕不会当场答应,也会铭记很久。 但此时的秦如珠,经历了不少变故,也从云端坠落过,还背负着卖国的骂名,她没法再和从前那样,抛开这一切去单纯地看待许昌明这个人了。 他是辉王,辉国攻打过她的母国,而许昌明是幕后主使—— 尽管他说他不是。 她也想过,如果嫁了他,他对她那么好,会不会放过玉国。 但城防图一事,终究是叫秦如珠对许昌明失去了信任。 他做不到爱屋及乌,他好像能将她与她的父王母后她的母国区分开,只爱护她一人,却不顾她心情地去伤害她的家人。 “我……考虑下。” 秦如珠低垂着脑袋,内心有了答案,却不敢说实话。 看出她拙劣的谎言,许昌明黯然,她太不会撒谎了,一眼就能辨别。 不过许昌明也不在意。 “那你先在王宫中住下,考虑好了再告诉孤。” 一声“孤”的称谓,便表明了态度。 他对她的耐心也就那一句。 “陛下,待大业成,何愁无后?” 何从在许昌明身后,淡淡地扬声反问。 大概是被顾斐整怕了,何从现在看不得君王长个会谈情说爱的脑袋。 许昌明看了眼漠然饮酒的秦歆,这才转身,低声对何从道。 “何兄既然助孤登基,不如就当孤的谋士?孤保证,地位俸禄绝对不会比在辰国少。” 何从笑而不应这话。 只是看了眼许昌明,又看了眼秦歆。 低声笃定着。 “无妨,只要你和她在,不管是辰王还是……顾斐,都一定会来的。” 许昌明想辰王死,辰王那个暴君要是苏醒,一定会带兵打来,新仇旧恨一并清算。 如果暴君没被他唤醒,醒来的还是顾斐的话—— 那秦歆在,顾斐怎会不来? 闻言,许昌明蹙了蹙眉,开始盘算着。 辰王要是那般自信带兵前来,他的胜算有多少? 秦歆缓缓抬头朝自信满满的何从看来。 随后眼睫一扇,继续低头饮酒。 听何从这意思,顾斐没死? 第220章 大典,顾斐没死? “不急,辰王生死未卜,醒不醒得来还未知。” 何从抄着手,手指点着茶杯的杯壁,笑眯眯的眼里却满是可有可无的神色。 “醒不来的话——就只能按原计划了。” 秦歆眼眸微闪。 “你最好别失手,我们输不起了。” 何从闻言,挑了下眉梢,看着秦歆这没有生气的脸,不禁叹了声。 “你从前是这样的?难怪早死。” 这话怪难听的,但秦歆只是抬眸冷淡地望着他。 “失手的话,咱们都一样。” 说完,冷酷地转身,发梢甩动时,扇了何从一巴掌。 何从闭了闭眼,再睁眼便笑容全无。 他看着骤然就阴下来的天。 “还真是你都莫测的展开啊。” 秦如珠是次日才听说许昌明登基的,整个人一震。 这就……登基了? 那她是不是就可以回家了? 她欣喜地准备收拾行李,却骤然发现,她被许昌明带走时什么也没带,来这之后,东西都是许昌明命人置办的。 看着这琳琅满目,却一时无从下手。 秦如珠从小被宠着,见过的好东西比比皆是,这些,说实话,甚至都不如她寝宫中的摆件珍贵。 如果是许昌明亲自挑选的,她倒还有点不舍,但细细一想,这些里,只有一对耳坠,是他亲自送她的。 其余的,都是侍女出去采买的。 “姑娘,陛下请您入宫赴大典。” 秦如珠兴致缺缺地将东西都放下,然后转身推门,却看到捧着华服首饰,在门外候着的两名侍女。 说是“请”,却也没事先问过她的意愿,便将华服美饰准备了。 秦如珠咬了咬唇珠。 母后也是这样安排她的一切,但母后知道她的喜好,也会给她挑选这些的机会…… “我可以不去吗。” 她怯怯地出声,手按着门框。 侍女垂首,福身。 “求姑娘不要令奴等为难。” 秦如珠眼眸一黯。 再抬眸,看着斜对面屋檐下的那只鸟笼,不知为何,瞬间共情了那只在啄食的鸟雀。 视线还没来得及收回,就撞上一双冷淡却干净的眼眸。 辉国王宫中。 这新帝的登基大典,办得仓促,所以也就没有多隆重。 但不论大小,这场看着没有悬念但一直明争暗斗的夺储大战,彻底落下帷幕。 展开另一个篇章。 许昌明看着文武百官高呼万岁,他眼底流露出几分笑。 这种命运从此掌握在他自己手中的滋味,可真好。 待大典结束,他才去找秦如珠。 彼时秦如珠和何从对坐,秦歆依旧着黑裙,像个巫女,坐在秦如珠身侧盯着她。 何从淡定地饮酒,等许昌明到了,他也没起身,只是抬手,向许昌明举了举杯。 “恭喜新辉王。” 他没起身行礼,许昌明也不在意,还伸手,接过宫人托盘上的酒盏,朝何从举了举,回敬了一杯。 “有劳何兄相助。” 何从对这个称谓表示眉梢一抬,欣然接了。 秦如珠便听到身侧传来阴阳怪气的一声冷哼。 她唯唯诺诺地朝旁边坐着的“女刺客”秦歆看过去。 然后就被敏锐的秦刺客捕捉到了视线,一时紧张,忙拿起面前的果盘,放到秦歆面前。 “给,你爱吃的。” 秦歆垂眸看了眼面前的果盘。 “少献殷勤。” 这一句,叫秦如珠刚升起的那点要交流的欲望,彻底没了。 这还不如先前的七妹妹呢,虽然也耿直,但好歹爱笑还风趣,眼前这个…… 秦如珠有种自己欠了她几条人命的畏罪感。 许昌明单独宴请了这三人,他与何从进殿内商量与辰国开战。 而殿中,秦如珠看向秦歆,刚转过身,凑近。 就听到秦歆冷淡的一声。 “坐回去。” “……” 秦如珠委屈巴巴地扁着嘴,转过身子,坐好。 不知过去多久,许昌明和何从出来了。 何从先到秦歆面前,朝她点头,表示得手。 整晚木着脸的秦歆,终于露出点点笑意,但转瞬即逝。 秦如珠懵懂地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 最后被许昌明高大的身影,遮挡住视线。 “如珠,你可愿嫁我为后?” 许昌明喝了点酒,此时眼里染了几分醉人的温柔。 如果是从前,回到一切没发生的开始,秦如珠这样不谙世事的小公主,定然是感动和惊喜的。 一国新君,登基宴请她,还主动向她求亲…… 她定然会心动,哪怕不会当场答应,也会铭记很久。 但此时的秦如珠,经历了不少变故,也从云端坠落过,还背负着卖国的骂名,她没法再和从前那样,抛开这一切去单纯地看待许昌明这个人了。 他是辉王,辉国攻打过她的母国,而许昌明是幕后主使—— 尽管他说他不是。 她也想过,如果嫁了他,他对她那么好,会不会放过玉国。 但城防图一事,终究是叫秦如珠对许昌明失去了信任。 他做不到爱屋及乌,他好像能将她与她的父王母后她的母国区分开,只爱护她一人,却不顾她心情地去伤害她的家人。 “我……考虑下。” 秦如珠低垂着脑袋,内心有了答案,却不敢说实话。 看出她拙劣的谎言,许昌明黯然,她太不会撒谎了,一眼就能辨别。 不过许昌明也不在意。 “那你先在王宫中住下,考虑好了再告诉孤。” 一声“孤”的称谓,便表明了态度。 他对她的耐心也就那一句。 “陛下,待大业成,何愁无后?” 何从在许昌明身后,淡淡地扬声反问。 大概是被顾斐整怕了,何从现在看不得君王长个会谈情说爱的脑袋。 许昌明看了眼漠然饮酒的秦歆,这才转身,低声对何从道。 “何兄既然助孤登基,不如就当孤的谋士?孤保证,地位俸禄绝对不会比在辰国少。” 何从笑而不应这话。 只是看了眼许昌明,又看了眼秦歆。 低声笃定着。 “无妨,只要你和她在,不管是辰王还是……顾斐,都一定会来的。” 许昌明想辰王死,辰王那个暴君要是苏醒,一定会带兵打来,新仇旧恨一并清算。 如果暴君没被他唤醒,醒来的还是顾斐的话—— 那秦歆在,顾斐怎会不来? 闻言,许昌明蹙了蹙眉,开始盘算着。 辰王要是那般自信带兵前来,他的胜算有多少? 秦歆缓缓抬头朝自信满满的何从看来。 随后眼睫一扇,继续低头饮酒。 听何从这意思,顾斐没死? 第221章 来了,一只兔子的血案 秦如珠被迫住在了辉王宫里。 不知是谁提议的,让秦歆和她待在一处。 或许是为了互相监视? 秦如珠每次想逃,据说都是秦歆发现并揭发还抓回来的。 次数多了,许昌明都不想听了。 便随她们去了。 于是,辉王宫里,这一幕就常见了—— 陛下属意的玉国六公主,整日在辉王宫里寻思着“越狱”,而那位黑裙冷脸的神秘女子,就会在六公主所在的任何地方,精准地捕捉到这位“犯人”。 起初宫人和侍卫们都会提防着,到了后面,发现陛下都默许不管了,他们便也睁只眼闭只眼了。 就当乐子看一看听一听得了。 许昌明接连十日,都在和何从忙着什么。 他王位刚坐上,急于获得声望,想借一件大事来巩固他的位置。 许昌盛死了。 听说贵妃要放他走,结果母子俩不慎失足跌入湖中,淹死的。 “听说就是那片湖……” 听到这消息的秦如珠,才停止“猫捉老鼠”的游戏,她心平气和地同身后站着的秦歆,指着前方,道。 “得失象足,才能从岸上跌水里了。” 秦歆抱着手臂,眺望了眼,而后继续冷嘲。 已经习惯她现在这腔调的秦如珠,听完甚至还疑惑。 “象足?” “大象你没见过?” 于是,秦如珠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你是猪吗”的神色。 顿时羞红了脸。 她的确没见过。 “我,我就是想接话。” “接不住别硬接了。” “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这么难听啊!” 忍无可忍的秦如珠,终于翻脸啦。 身后紧随着而来的宫人听到,立即伸长耳朵。 果然,黑衣巫女也稳定发挥着—— “你让你的耳朵和脑子一样做摆设,就不觉得难听了。” “……” 秦如珠气得要哭了,跑开了。 宫人们吸了口冷气,这黑衣女子到底是何来历,怎么陛下心尖尖上的人儿都能被她一顿数落的? 许昌明难得得了空,便说来看看秦如珠。 就见秦如珠正给一只腿伤了的兔子包扎。 看着岁月静好,一派温柔。 他不禁会心一笑。 上前,站在她身后停留了会。 “啊——” 秦如珠包扎完小兔子,察觉到地面的影子,吓得惊呼一声,忙转身。 同时因为她失手捏疼了兔子,被受惊的兔子咬了口。 她吸了口气,握着带了牙印的手。 眼圈立马红了。 “快去传御医!” 许昌明冷冷地瞥了眼躲到桌底的兔子,收回视线,关切地望着秦如珠。 伸手握住她被咬伤了的食指。 秦如珠往回抽,却没能抽离,于是从红眼变成红了脸。 看她流露出小女儿情态,许昌明不禁莞尔。 “报!” 就当许昌明要摸一摸秦如珠的脑袋时,外边传来急切的声音。 许昌明立即走出去了。 秦如珠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一时失神。 傍晚,秦如珠来找秦歆。 秦歆正独自用膳。 见是她,眼皮子都不抬一下的,继续吃。 “七妹妹,你有没有看到我的小兔子?” 秦歆一筷子插进红烧肉里,举起。 “喏,盘中餐了。” 秦如珠立即红了眼,气得要跺脚。 “你,你怎么能这么残忍——” 秦歆扯了扯唇角。 “猪肉都不认识?” 她将筷子放下,冷冷地扫过秦如珠带来的几条“尾巴”。 声线婉转悠扬,但语气却冷淡。 “不在我这,去别处找。” 对上秦歆意味深长的视线,秦如珠觉着怪怪的,但还是转身去找了。 直到—— 在离她住的寝宫甚远的墙角草丛里,找到被削成两半的兔子尸首。 秦如珠尖叫了一声,要晕眩之际,被闪身出现的秦歆一扶脑袋埋入怀中,然后抱着走了。 “快去传御医。” 秦歆借机,将秦如珠抱回住处。 不多时,御医和许昌明还有何从一块来到秦如珠的寝殿。 彼时秦如珠已经醒了,双眼布满了哀伤,眼泪打湿了鬓发。 秦歆就木然地抱着手臂守在床边。 何从是外男,只能在屏风外候着,不能近身。 许昌明上前时,秦歆便退开了些。 “怎么了?” “是你!” 在他关切的注视下,秦如珠猛地支起上半身,用力地揪着许昌明的衣襟,宛如有血海深仇似的,狠狠地瞪着他。 哭得抽搐,声音沙哑柔弱。 “你为什么要杀了它……” 如果她没认真去找,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那只兔子只是咬了她一口,便被他这么分尸。 许昌明闻言,神色一怔,而后冷静地看着为了只兔子责怪他的秦如珠。 漠然道:“不过是个畜生,犯不着为它哀恸伤了身子。” 秦如珠没听到他的否认,顿时就想起当初他送她鹦鹉…… 原来,他从来都是这样的人,不存在改变,只能说是现在不装了。 秦如珠哭得眼泪如断线的珠子。 “你真可怕……我恨你!” 捶打着许昌明的胸口,秦如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要不打晕。” 秦歆木然得像根桩子,冷不丁地说了句风凉话。 何从担心她被许昌明打,便忙咳了声提醒。 秦歆果然安静不再说什么了。 “你冷静点。” 许昌明现在是一国之君,没有那么多闲心思陪秦如珠风花雪月,至少现在他没有。更别说这么忙了,还要关心她养的兔子死没死。 “你喜欢的话,孤再给你找几只一模一样的,温顺不会咬你的。” 秦如珠听了,果然冷静下来,却只是安静地躺了回去,没有再说什么,无声地流着泪。 见她安静了,秦歆便走向何从,她木然着脸。 问何从—— “我非要和她住一起吗?” 何从看秦歆这执拗又呆冷的性子,实在是难以想象之前这身体里,还住了个活泼诙谐的灵魂。 他扯了扯唇角。 “你忍忍。她还有用。” 秦歆眼睫一扇,遮盖住眼睛。 “她命可真好。” “等我们的计划成功,你的命也就改了。” 何从淡淡地说着,想到顾斐,便又笑了。 “辰王已经快到辉国京城了。” 秦歆抬眸,眼里闪烁着冷然的激动。 “他会打吗。” 何从盯着这双眼睛,想看到深处。 他弯了弯眼眸。 “一定会。” 不管是谁来,秦歆这副躯壳,都是最好用的诱饵。 何惧对方不按他的计划来? 第221章 来了,一只兔子的血案 秦如珠被迫住在了辉王宫里。 不知是谁提议的,让秦歆和她待在一处。 或许是为了互相监视? 秦如珠每次想逃,据说都是秦歆发现并揭发还抓回来的。 次数多了,许昌明都不想听了。 便随她们去了。 于是,辉王宫里,这一幕就常见了—— 陛下属意的玉国六公主,整日在辉王宫里寻思着“越狱”,而那位黑裙冷脸的神秘女子,就会在六公主所在的任何地方,精准地捕捉到这位“犯人”。 起初宫人和侍卫们都会提防着,到了后面,发现陛下都默许不管了,他们便也睁只眼闭只眼了。 就当乐子看一看听一听得了。 许昌明接连十日,都在和何从忙着什么。 他王位刚坐上,急于获得声望,想借一件大事来巩固他的位置。 许昌盛死了。 听说贵妃要放他走,结果母子俩不慎失足跌入湖中,淹死的。 “听说就是那片湖……” 听到这消息的秦如珠,才停止“猫捉老鼠”的游戏,她心平气和地同身后站着的秦歆,指着前方,道。 “得失象足,才能从岸上跌水里了。” 秦歆抱着手臂,眺望了眼,而后继续冷嘲。 已经习惯她现在这腔调的秦如珠,听完甚至还疑惑。 “象足?” “大象你没见过?” 于是,秦如珠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你是猪吗”的神色。 顿时羞红了脸。 她的确没见过。 “我,我就是想接话。” “接不住别硬接了。” “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这么难听啊!” 忍无可忍的秦如珠,终于翻脸啦。 身后紧随着而来的宫人听到,立即伸长耳朵。 果然,黑衣巫女也稳定发挥着—— “你让你的耳朵和脑子一样做摆设,就不觉得难听了。” “……” 秦如珠气得要哭了,跑开了。 宫人们吸了口冷气,这黑衣女子到底是何来历,怎么陛下心尖尖上的人儿都能被她一顿数落的? 许昌明难得得了空,便说来看看秦如珠。 就见秦如珠正给一只腿伤了的兔子包扎。 看着岁月静好,一派温柔。 他不禁会心一笑。 上前,站在她身后停留了会。 “啊——” 秦如珠包扎完小兔子,察觉到地面的影子,吓得惊呼一声,忙转身。 同时因为她失手捏疼了兔子,被受惊的兔子咬了口。 她吸了口气,握着带了牙印的手。 眼圈立马红了。 “快去传御医!” 许昌明冷冷地瞥了眼躲到桌底的兔子,收回视线,关切地望着秦如珠。 伸手握住她被咬伤了的食指。 秦如珠往回抽,却没能抽离,于是从红眼变成红了脸。 看她流露出小女儿情态,许昌明不禁莞尔。 “报!” 就当许昌明要摸一摸秦如珠的脑袋时,外边传来急切的声音。 许昌明立即走出去了。 秦如珠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一时失神。 傍晚,秦如珠来找秦歆。 秦歆正独自用膳。 见是她,眼皮子都不抬一下的,继续吃。 “七妹妹,你有没有看到我的小兔子?” 秦歆一筷子插进红烧肉里,举起。 “喏,盘中餐了。” 秦如珠立即红了眼,气得要跺脚。 “你,你怎么能这么残忍——” 秦歆扯了扯唇角。 “猪肉都不认识?” 她将筷子放下,冷冷地扫过秦如珠带来的几条“尾巴”。 声线婉转悠扬,但语气却冷淡。 “不在我这,去别处找。” 对上秦歆意味深长的视线,秦如珠觉着怪怪的,但还是转身去找了。 直到—— 在离她住的寝宫甚远的墙角草丛里,找到被削成两半的兔子尸首。 秦如珠尖叫了一声,要晕眩之际,被闪身出现的秦歆一扶脑袋埋入怀中,然后抱着走了。 “快去传御医。” 秦歆借机,将秦如珠抱回住处。 不多时,御医和许昌明还有何从一块来到秦如珠的寝殿。 彼时秦如珠已经醒了,双眼布满了哀伤,眼泪打湿了鬓发。 秦歆就木然地抱着手臂守在床边。 何从是外男,只能在屏风外候着,不能近身。 许昌明上前时,秦歆便退开了些。 “怎么了?” “是你!” 在他关切的注视下,秦如珠猛地支起上半身,用力地揪着许昌明的衣襟,宛如有血海深仇似的,狠狠地瞪着他。 哭得抽搐,声音沙哑柔弱。 “你为什么要杀了它……” 如果她没认真去找,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那只兔子只是咬了她一口,便被他这么分尸。 许昌明闻言,神色一怔,而后冷静地看着为了只兔子责怪他的秦如珠。 漠然道:“不过是个畜生,犯不着为它哀恸伤了身子。” 秦如珠没听到他的否认,顿时就想起当初他送她鹦鹉…… 原来,他从来都是这样的人,不存在改变,只能说是现在不装了。 秦如珠哭得眼泪如断线的珠子。 “你真可怕……我恨你!” 捶打着许昌明的胸口,秦如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要不打晕。” 秦歆木然得像根桩子,冷不丁地说了句风凉话。 何从担心她被许昌明打,便忙咳了声提醒。 秦歆果然安静不再说什么了。 “你冷静点。” 许昌明现在是一国之君,没有那么多闲心思陪秦如珠风花雪月,至少现在他没有。更别说这么忙了,还要关心她养的兔子死没死。 “你喜欢的话,孤再给你找几只一模一样的,温顺不会咬你的。” 秦如珠听了,果然冷静下来,却只是安静地躺了回去,没有再说什么,无声地流着泪。 见她安静了,秦歆便走向何从,她木然着脸。 问何从—— “我非要和她住一起吗?” 何从看秦歆这执拗又呆冷的性子,实在是难以想象之前这身体里,还住了个活泼诙谐的灵魂。 他扯了扯唇角。 “你忍忍。她还有用。” 秦歆眼睫一扇,遮盖住眼睛。 “她命可真好。” “等我们的计划成功,你的命也就改了。” 何从淡淡地说着,想到顾斐,便又笑了。 “辰王已经快到辉国京城了。” 秦歆抬眸,眼里闪烁着冷然的激动。 “他会打吗。” 何从盯着这双眼睛,想看到深处。 他弯了弯眼眸。 “一定会。” 不管是谁来,秦歆这副躯壳,都是最好用的诱饵。 何惧对方不按他的计划来? 第222章 劝打?暴君vs男主 辰王的大……好,没多少人,直接到了辉国京城外。 说是要辉王交出罪后秦歆。 “孤还要亲自去?” 许昌明拧眉,狐疑地看着提出这事的何从。 何从看出他的不愿,便轻描淡写地使上了激将法。 “陛下新登基,他从辰国而来,难道在你的地盘上,陛下还担心打不过?还是陛下想被辰王灭了威风,看了笑话?” 他说着,叹气。 “陛下,你都有与之为敌的决心,怎么如今还差这一步了?陛下放心,在下会随你一道,见机行事。” 许昌明神色冷凝下来。 他自然听出何从有激将法之意,但他现在坐在这个位置上,有些事,还真不是他看透了就能挑明的。 如果他此时露怯,那他的确就会被灭了威风。 再者,这些时日,除了何从出谋划策外,并不完全信任何从的许昌明,自己也暗中做了准备—— 辰王敢打,他就叫对方有来无回。 要是辰王只是来抓秦歆,能来表达下恭贺,那许昌明定会不计前嫌地将人当座上宾。 至少目前,他还是需要辰王的恭贺作为声望支持。 玉国……是铁定得罪了,他登基,别说恭贺,他都担心秦姣被沈戟一怂恿,就来挑衅。 三国关系一向是以利益为先,其次才是个人恩怨。 所以,于情于理,他都得去会见辰王。 何从就是拿准了许昌明不管是为了颜面还是为了利益都会去见顾斐,所以才用了这么肤浅的激将法—— 甚至都懒得想个更高明点的说法。 许昌明带着秦歆,何从自然要跟着去。 至于秦如珠,自然是留下了。 秦歆看了她一眼。 秦如珠闪躲了秦歆的视线,别过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状,秦歆眉心微蹙,但很快,便恢复了木然。 京城外,十里亭。 着黑金纹龙华服的男人,头戴血玉冠,光是个侧脸,就看出巧夺天工的俊美不凡来。 他坐在那,桌子上放着茶水,还冒着热气。 身后是一群训练有素的精兵。 何从眺望了眼,然后唇角高高翘起。 用只有秦歆听得见的音量,说—— “是暴君,他带了他之前最喜欢的甲军。速度还挺快。” 之前顾斐的飞行兵,一个都没带。 秦歆只是手按住腰间的佩剑,眼里带了点警惕和恐惧。 “你确定是暴君?” 看她这宛如灵魂深处的恐惧,按着剑鞘的手指尖紧得都发白,何从微妙地笑了下。 “无妨,是谁都不影响我们今日的计划。” 许昌明驱马上前,还带了两名身手极好的暗卫,他其余的侍卫也手放在刀柄上,只要情况不对,随时准备动手。 许昌明估了下顾斐这次带来的人,只是精锐,却不多,大部队应该没到。 他便安心地上前,在顾斐对面坐下。 “辰王别来无恙。” 然后故作谈笑风生地来了这么一句。 顾斐拧眉,轻蔑地瞥了眼特地穿了龙袍来见面的许昌明。 嗤了一声。 “动作挺快,孤来的路上才知,如今你是辉王。” 注视着神情冷峻甚至带了点“可惜”之色的顾斐,何从眯了眯眼。 似在辨别。 而顾斐也似是想起来了他此行的目的之一—— 冰冷而充斥着君王杀伐之意的目光便扫向了秦歆和何从。 “不管你是辉王还是太子,都休想包庇辰国叛臣与罪后。” 说着,掷了手中的杯盏。 身后的精兵便刀剑举起,弓箭手瞄准了秦歆和何从。 “辰王!” 许昌明见顾斐当着自己的面就开始动干戈,不由得眉一凝,站起,冷声喝道。 “这里是辉国!” 顾斐轻嗤。 “他们一个行刺孤一个背叛孤,难不成是你指使的?” 许昌明抿住了唇。 “并非。” “那就滚开。” 顾斐嫌他碍眼地伸手一掀,便将许昌明掀开。 暴君此时的气势直接压了许昌明一头,竟让许昌明感觉到同为君王,差异之大……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只是没掌权的太子。 “辰王,你要抓人,也不能在孤的地盘动干戈!” 顾斐闻言,脚步没停,径自朝何从和秦歆的方向走去。 哪怕他越往前,越是进入了辉兵的包围圈中。 顾斐伸手,拔出佩剑,剑指向何从。 “何从,有何要解释的。” 何从下了马,见着这样的顾斐,不禁咧了嘴角。 “臣恭候陛下多时了。陛下,好久不见。” 对着何从的笑脸,顾斐只剩漠然。 “你知道,背叛孤的下场——只有死。” 何从往前一步,不惧顾斐的剑。 “为陛下千古功业,何从背罪名骂名都好,只要陛下一声令下,今日,许昌明必死。” 听到这话,许昌明脸色一变。 他咬牙。 “何从你——” 顾斐哼了声,却没理会何从。 “事到如今孤怎会信你?你,还有这个你不知道哪找来的女人,竟敢戏弄孤,刺杀孤,不将你们碎尸万段,难消孤心头之恨!” “哎,这么看来,您没那位好说话……” 何从有点头疼地笑了笑,然后转身,后退到辉兵中。 双手举起,轻松似的表达退让。 “二位陛下,休要管在下这无名小卒,你们既对上,三国霸主花落谁家,就看今日,也别客气了,直接打?” 秦歆冷冷地看了眼何从,他已经躲到伪装成辉兵的亲信中,被保护着。 她翻身下马,飞快跑到何从身侧。 “你答应过会保我性命的,不能反悔。” 见秦歆这般畏惧暴君,何从轻提了口气。 “看来暴君杀你几次,的确给你留下了阴影啊。” 他看了眼天,眸子微亮。 “没关系,这次,一定成功。” 秦歆握着剑。 “我看他更想我俩死。” 何从却好像不在意。 “我俩就不能先走吗!” 秦歆愤怒、急躁的样子,加上辰王此时暴君无疑的表现,让何从更觉得这次稳了。 便笑了几声,得意地望着这由他亲手创造出的绝佳名场面。 “别急。他是杀死男主唯一的胜算,天道运转至此,顾斐与许昌明,今日必有一死……” 话音落,天上惊雷滚滚,青天白日的,好像一场暴风雨,亟待降临这世间。 第222章 劝打?暴君vs男主 辰王的大……好,没多少人,直接到了辉国京城外。 说是要辉王交出罪后秦歆。 “孤还要亲自去?” 许昌明拧眉,狐疑地看着提出这事的何从。 何从看出他的不愿,便轻描淡写地使上了激将法。 “陛下新登基,他从辰国而来,难道在你的地盘上,陛下还担心打不过?还是陛下想被辰王灭了威风,看了笑话?” 他说着,叹气。 “陛下,你都有与之为敌的决心,怎么如今还差这一步了?陛下放心,在下会随你一道,见机行事。” 许昌明神色冷凝下来。 他自然听出何从有激将法之意,但他现在坐在这个位置上,有些事,还真不是他看透了就能挑明的。 如果他此时露怯,那他的确就会被灭了威风。 再者,这些时日,除了何从出谋划策外,并不完全信任何从的许昌明,自己也暗中做了准备—— 辰王敢打,他就叫对方有来无回。 要是辰王只是来抓秦歆,能来表达下恭贺,那许昌明定会不计前嫌地将人当座上宾。 至少目前,他还是需要辰王的恭贺作为声望支持。 玉国……是铁定得罪了,他登基,别说恭贺,他都担心秦姣被沈戟一怂恿,就来挑衅。 三国关系一向是以利益为先,其次才是个人恩怨。 所以,于情于理,他都得去会见辰王。 何从就是拿准了许昌明不管是为了颜面还是为了利益都会去见顾斐,所以才用了这么肤浅的激将法—— 甚至都懒得想个更高明点的说法。 许昌明带着秦歆,何从自然要跟着去。 至于秦如珠,自然是留下了。 秦歆看了她一眼。 秦如珠闪躲了秦歆的视线,别过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状,秦歆眉心微蹙,但很快,便恢复了木然。 京城外,十里亭。 着黑金纹龙华服的男人,头戴血玉冠,光是个侧脸,就看出巧夺天工的俊美不凡来。 他坐在那,桌子上放着茶水,还冒着热气。 身后是一群训练有素的精兵。 何从眺望了眼,然后唇角高高翘起。 用只有秦歆听得见的音量,说—— “是暴君,他带了他之前最喜欢的甲军。速度还挺快。” 之前顾斐的飞行兵,一个都没带。 秦歆只是手按住腰间的佩剑,眼里带了点警惕和恐惧。 “你确定是暴君?” 看她这宛如灵魂深处的恐惧,按着剑鞘的手指尖紧得都发白,何从微妙地笑了下。 “无妨,是谁都不影响我们今日的计划。” 许昌明驱马上前,还带了两名身手极好的暗卫,他其余的侍卫也手放在刀柄上,只要情况不对,随时准备动手。 许昌明估了下顾斐这次带来的人,只是精锐,却不多,大部队应该没到。 他便安心地上前,在顾斐对面坐下。 “辰王别来无恙。” 然后故作谈笑风生地来了这么一句。 顾斐拧眉,轻蔑地瞥了眼特地穿了龙袍来见面的许昌明。 嗤了一声。 “动作挺快,孤来的路上才知,如今你是辉王。” 注视着神情冷峻甚至带了点“可惜”之色的顾斐,何从眯了眯眼。 似在辨别。 而顾斐也似是想起来了他此行的目的之一—— 冰冷而充斥着君王杀伐之意的目光便扫向了秦歆和何从。 “不管你是辉王还是太子,都休想包庇辰国叛臣与罪后。” 说着,掷了手中的杯盏。 身后的精兵便刀剑举起,弓箭手瞄准了秦歆和何从。 “辰王!” 许昌明见顾斐当着自己的面就开始动干戈,不由得眉一凝,站起,冷声喝道。 “这里是辉国!” 顾斐轻嗤。 “他们一个行刺孤一个背叛孤,难不成是你指使的?” 许昌明抿住了唇。 “并非。” “那就滚开。” 顾斐嫌他碍眼地伸手一掀,便将许昌明掀开。 暴君此时的气势直接压了许昌明一头,竟让许昌明感觉到同为君王,差异之大……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只是没掌权的太子。 “辰王,你要抓人,也不能在孤的地盘动干戈!” 顾斐闻言,脚步没停,径自朝何从和秦歆的方向走去。 哪怕他越往前,越是进入了辉兵的包围圈中。 顾斐伸手,拔出佩剑,剑指向何从。 “何从,有何要解释的。” 何从下了马,见着这样的顾斐,不禁咧了嘴角。 “臣恭候陛下多时了。陛下,好久不见。” 对着何从的笑脸,顾斐只剩漠然。 “你知道,背叛孤的下场——只有死。” 何从往前一步,不惧顾斐的剑。 “为陛下千古功业,何从背罪名骂名都好,只要陛下一声令下,今日,许昌明必死。” 听到这话,许昌明脸色一变。 他咬牙。 “何从你——” 顾斐哼了声,却没理会何从。 “事到如今孤怎会信你?你,还有这个你不知道哪找来的女人,竟敢戏弄孤,刺杀孤,不将你们碎尸万段,难消孤心头之恨!” “哎,这么看来,您没那位好说话……” 何从有点头疼地笑了笑,然后转身,后退到辉兵中。 双手举起,轻松似的表达退让。 “二位陛下,休要管在下这无名小卒,你们既对上,三国霸主花落谁家,就看今日,也别客气了,直接打?” 秦歆冷冷地看了眼何从,他已经躲到伪装成辉兵的亲信中,被保护着。 她翻身下马,飞快跑到何从身侧。 “你答应过会保我性命的,不能反悔。” 见秦歆这般畏惧暴君,何从轻提了口气。 “看来暴君杀你几次,的确给你留下了阴影啊。” 他看了眼天,眸子微亮。 “没关系,这次,一定成功。” 秦歆握着剑。 “我看他更想我俩死。” 何从却好像不在意。 “我俩就不能先走吗!” 秦歆愤怒、急躁的样子,加上辰王此时暴君无疑的表现,让何从更觉得这次稳了。 便笑了几声,得意地望着这由他亲手创造出的绝佳名场面。 “别急。他是杀死男主唯一的胜算,天道运转至此,顾斐与许昌明,今日必有一死……” 话音落,天上惊雷滚滚,青天白日的,好像一场暴风雨,亟待降临这世间。 第223章 能演,系统又失败了 顾斐和许昌明剑拔弩张着,眼看就要动手。 倏然—— “别动。” 秦歆却不动声色地移到何从身后,一剑,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她嘹亮的这一声,叫所有人都不禁怔怔看来。 许昌明觉得,他的脑袋有点乱。 这一出又一出再一出的,好像只有他是那个傻瓜。 顾斐没有反应,只是微微看着秦歆,两双漂亮的眼睛,此时少了迷雾重重的包裹,只剩心照不宣。 “许昌明,辰王与你并无开战的理由,你新君登基,根基不稳,此时开战于你有害无利。辰王不过是想要将叛徒和我带回去,那简单——” 秦歆脸上的木然被生动明媚取代,她单手持剑抵着何从的脖子,另一只手摁着何从的肩膀,将他带着往前走。 “臣妾愿将功赎罪,带着罪臣何从,向陛下请罪。” 何从安静了好一会,在听到这话后,不禁从鼻子里喷出一道气,觉得荒谬,笑了。 “你倒是学会秦歆那套了,秦七,我真是小瞧你了。你别忘了,是我将你带回来的,你能掌握这具身体,也是我为你争取的。” “闭嘴。” 秦歆往何从后脑勺上猛拍了一下,差点给何从拍得自己撞上剑刃。 “秦七,你可想清楚了,要是他没完成我们的计划,你这次,再也没法重来了。” 秦歆没接话茬。 只是带着何从往前,等到了顾斐身前几步,她站定。 “辉王,孤只要他们二人,至于你,回去当你的新君。” 顾斐扫了眼何从,分别两剑,直接挑破了何从两边的手筋。 何从脸色一变。 “走。” 许昌明眯了眯眼,大拇指抵着食指关节处,用力掐了掐,只是转瞬的犹豫,便错过了下令的时机。 叫顾斐走回安全区域。 何从的双手在滴血,他看着天上的风云变幻,不禁急了。 冲秦歆高喊道—— “你想清楚了秦七!” “不好意思,老娘叫秦歆。” 被何从叫叫叫得烦了的秦歆,忍无可忍的,摊牌了。 观众看得累不累的她不知道,但她本人快演得累死了。 整日扮演一个ai,都快给她憋坏了。 “你没沉睡?” 何从皱起眉来,语气带了点惊讶,但很快,便恢复平淡。 “你连系统都信不过,明明……” 他面上带着淡淡的不敢置信,仿佛不能理解秦歆这没有中他圈套的逻辑。 “明明你们事先都谋划好了,让我来完成你们的计划,而只要我不受你们掌控,便让系统,也就是真正的秦七,骗我交换身体掌控权,她好在我所完成的基础上,做最后一步。” 秦歆啧了声。 “但你可能忘了,她是系统之前,也是从前的秦七,是个人,不是会听从你摆布的机器。在识海中,她起初是要骗我换回身体主导权,被我识破后,她也摊牌了—— 她早就烦你了,什么破‘女配自救’计划,让她当你的下属,听你在这画饼,说只要我替她活到大结局,她就能借我的身体重生……” 说着说着,秦歆就想爆粗了,这是什么破书,一个系统不够,还带系统上峰的。 “她说,她早就厌倦了,不想干了,直接去投胎了。” 秦歆识破秦七时,秦七只问了秦歆一句—— 你会为白珍儿报仇吗? 白珍儿,是秦歆的亲人,也是秦七的。 可白珍儿,是被何从利用而死的。 当初何从帮死后的秦七变成系统,又为她锁定了后世的秦歆进行绑定,说会给她选一个帮手,最后选了白珍儿。 却让白珍儿当牺牲品,作为他们这所谓的惊天计划的炮灰。 秦七对谁都无所谓,她反正死后才知道她只是一本书里的炮灰女配,存在是为了死去,何从说可以逆天改命,她才答应他的。 结果他压根就没想过她,只想着他那边的任务—— 帝王称霸。 是的,何从也是个系统,但他却没法绑定这书中世界的男主,也没法绑定作为重要反派身负帝王气运的辰王,就在他想操控辰王时…… 秦歆的出现,却又带来了现代的顾斐。 将他培养好的暴君给替代了。 何从发现,顾斐好像比他培养的暴君更适合完成他的计划。 许昌明是个自私残忍的男主,何从便想,或许破局的机会出现了。 是的,何从想破局。他以为只要男主登基,和女主在一起,他的任务就结束了,毕竟他叫“帝王系统”,但失败了两次后,他发现,可能这个帝王,不是许昌明,而是顾斐。 哪怕到今天,何从想的都是,帮顾斐干掉许昌明。 助顾斐铲除后患,帮他成为千古一帝。 这样,他就能成功离开这本书了。 只是万万没想到,秦歆和顾斐不仅带来了现代的智慧,也将现代的和平观念带来了。 安于现状,不愿战争。 于是就产生了僵局。 何从没办法,他便只能主动刺激矛盾,试图将暴君召回,让秦七回到她的身体里…… “为什么处处不听我的!” 何从被人按着肩膀不能动弹,他作为系统活了三次,已经分不清他是人多一点,还是机器多一点。 他恼怒,愤恨。挣扎着扭头冲秦歆喊道。 秦歆摊手。 “老天的安排我都不听,为什么听你的?” 说着,她刺了何从一剑。 “这一剑,是我和秦七,替白珍儿刺的。” 何从吐了一口血出来,看着心口的伤。 怔然了片刻后,又看着秦歆。 “你们不杀男主,他就会杀你们!没用的,你们还是要按照我的剧情走……你当辰王是吃素的吗……” 这时,背对着他们站在那,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顾斐,倏然转身。 走到秦歆身后,搂着她的肩。 “是啊,不吃素,所以我也能杀生——哦,你这样的,连‘生命’都算不上。” 何从眼珠子瞪大。 “你们……真会演。” 他喘着气,只觉得自己被耍得团团转。 秦歆和顾斐,合着联手摆了他一道。 “押下去。” 顾斐一出声,穗丰就从暗处走出来,亲自带着就剩一口气的何从离开。 “怎么回去的契机,可能还需要从他那知道。” 顾斐看着秦歆发抖的手,终于能卸下面具,遵从本心地握住秦歆的手,安慰她。 所以还要留何从一口气。 秦歆点头,再看日思夜想的爱人,想扑他怀里却又不敢,垂眸盯着他之前的伤处。 “顾斐,还疼吗?” “不疼,就是为了做戏真一点,浪费了你一粒妙药。” 秦歆立时破涕为笑。 伸手便抱住了他。 “只要你没事,什么药都不浪费。” 顾斐回抱住她,亲吻她的额头。 “辛苦我们歆歆卧底这么久了。” 说着,他又叹了声—— “也辛苦我,当了这么久的望妻石,总算盼到你了。” 第223章 能演,系统又失败了 顾斐和许昌明剑拔弩张着,眼看就要动手。 倏然—— “别动。” 秦歆却不动声色地移到何从身后,一剑,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她嘹亮的这一声,叫所有人都不禁怔怔看来。 许昌明觉得,他的脑袋有点乱。 这一出又一出再一出的,好像只有他是那个傻瓜。 顾斐没有反应,只是微微看着秦歆,两双漂亮的眼睛,此时少了迷雾重重的包裹,只剩心照不宣。 “许昌明,辰王与你并无开战的理由,你新君登基,根基不稳,此时开战于你有害无利。辰王不过是想要将叛徒和我带回去,那简单——” 秦歆脸上的木然被生动明媚取代,她单手持剑抵着何从的脖子,另一只手摁着何从的肩膀,将他带着往前走。 “臣妾愿将功赎罪,带着罪臣何从,向陛下请罪。” 何从安静了好一会,在听到这话后,不禁从鼻子里喷出一道气,觉得荒谬,笑了。 “你倒是学会秦歆那套了,秦七,我真是小瞧你了。你别忘了,是我将你带回来的,你能掌握这具身体,也是我为你争取的。” “闭嘴。” 秦歆往何从后脑勺上猛拍了一下,差点给何从拍得自己撞上剑刃。 “秦七,你可想清楚了,要是他没完成我们的计划,你这次,再也没法重来了。” 秦歆没接话茬。 只是带着何从往前,等到了顾斐身前几步,她站定。 “辉王,孤只要他们二人,至于你,回去当你的新君。” 顾斐扫了眼何从,分别两剑,直接挑破了何从两边的手筋。 何从脸色一变。 “走。” 许昌明眯了眯眼,大拇指抵着食指关节处,用力掐了掐,只是转瞬的犹豫,便错过了下令的时机。 叫顾斐走回安全区域。 何从的双手在滴血,他看着天上的风云变幻,不禁急了。 冲秦歆高喊道—— “你想清楚了秦七!” “不好意思,老娘叫秦歆。” 被何从叫叫叫得烦了的秦歆,忍无可忍的,摊牌了。 观众看得累不累的她不知道,但她本人快演得累死了。 整日扮演一个ai,都快给她憋坏了。 “你没沉睡?” 何从皱起眉来,语气带了点惊讶,但很快,便恢复平淡。 “你连系统都信不过,明明……” 他面上带着淡淡的不敢置信,仿佛不能理解秦歆这没有中他圈套的逻辑。 “明明你们事先都谋划好了,让我来完成你们的计划,而只要我不受你们掌控,便让系统,也就是真正的秦七,骗我交换身体掌控权,她好在我所完成的基础上,做最后一步。” 秦歆啧了声。 “但你可能忘了,她是系统之前,也是从前的秦七,是个人,不是会听从你摆布的机器。在识海中,她起初是要骗我换回身体主导权,被我识破后,她也摊牌了—— 她早就烦你了,什么破‘女配自救’计划,让她当你的下属,听你在这画饼,说只要我替她活到大结局,她就能借我的身体重生……” 说着说着,秦歆就想爆粗了,这是什么破书,一个系统不够,还带系统上峰的。 “她说,她早就厌倦了,不想干了,直接去投胎了。” 秦歆识破秦七时,秦七只问了秦歆一句—— 你会为白珍儿报仇吗? 白珍儿,是秦歆的亲人,也是秦七的。 可白珍儿,是被何从利用而死的。 当初何从帮死后的秦七变成系统,又为她锁定了后世的秦歆进行绑定,说会给她选一个帮手,最后选了白珍儿。 却让白珍儿当牺牲品,作为他们这所谓的惊天计划的炮灰。 秦七对谁都无所谓,她反正死后才知道她只是一本书里的炮灰女配,存在是为了死去,何从说可以逆天改命,她才答应他的。 结果他压根就没想过她,只想着他那边的任务—— 帝王称霸。 是的,何从也是个系统,但他却没法绑定这书中世界的男主,也没法绑定作为重要反派身负帝王气运的辰王,就在他想操控辰王时…… 秦歆的出现,却又带来了现代的顾斐。 将他培养好的暴君给替代了。 何从发现,顾斐好像比他培养的暴君更适合完成他的计划。 许昌明是个自私残忍的男主,何从便想,或许破局的机会出现了。 是的,何从想破局。他以为只要男主登基,和女主在一起,他的任务就结束了,毕竟他叫“帝王系统”,但失败了两次后,他发现,可能这个帝王,不是许昌明,而是顾斐。 哪怕到今天,何从想的都是,帮顾斐干掉许昌明。 助顾斐铲除后患,帮他成为千古一帝。 这样,他就能成功离开这本书了。 只是万万没想到,秦歆和顾斐不仅带来了现代的智慧,也将现代的和平观念带来了。 安于现状,不愿战争。 于是就产生了僵局。 何从没办法,他便只能主动刺激矛盾,试图将暴君召回,让秦七回到她的身体里…… “为什么处处不听我的!” 何从被人按着肩膀不能动弹,他作为系统活了三次,已经分不清他是人多一点,还是机器多一点。 他恼怒,愤恨。挣扎着扭头冲秦歆喊道。 秦歆摊手。 “老天的安排我都不听,为什么听你的?” 说着,她刺了何从一剑。 “这一剑,是我和秦七,替白珍儿刺的。” 何从吐了一口血出来,看着心口的伤。 怔然了片刻后,又看着秦歆。 “你们不杀男主,他就会杀你们!没用的,你们还是要按照我的剧情走……你当辰王是吃素的吗……” 这时,背对着他们站在那,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顾斐,倏然转身。 走到秦歆身后,搂着她的肩。 “是啊,不吃素,所以我也能杀生——哦,你这样的,连‘生命’都算不上。” 何从眼珠子瞪大。 “你们……真会演。” 他喘着气,只觉得自己被耍得团团转。 秦歆和顾斐,合着联手摆了他一道。 “押下去。” 顾斐一出声,穗丰就从暗处走出来,亲自带着就剩一口气的何从离开。 “怎么回去的契机,可能还需要从他那知道。” 顾斐看着秦歆发抖的手,终于能卸下面具,遵从本心地握住秦歆的手,安慰她。 所以还要留何从一口气。 秦歆点头,再看日思夜想的爱人,想扑他怀里却又不敢,垂眸盯着他之前的伤处。 “顾斐,还疼吗?” “不疼,就是为了做戏真一点,浪费了你一粒妙药。” 秦歆立时破涕为笑。 伸手便抱住了他。 “只要你没事,什么药都不浪费。” 顾斐回抱住她,亲吻她的额头。 “辛苦我们歆歆卧底这么久了。” 说着,他又叹了声—— “也辛苦我,当了这么久的望妻石,总算盼到你了。” 第224章 双死?好像是完蛋的结局了 听顾斐提起卧底这茬,秦歆倏然推开他,转身,果然没看到许昌明一行人了。 她吸了口气。 “这龟孙,跑得挺快。” “没事,他敢妄动,我们就立即收拾他。” 秦歆觉着,许昌明肯定会轻举妄动的。 不然就不符合他这搅屎棍一样的男主属性。 只是—— 何从这所谓的系统,也忒能搞事了。 要不是他突然搞这么一出,她和顾斐也不至于动真格的演一场—— 当时的秦歆随时会被何从操控,她趁着清醒时,便和顾斐对暗号,表示她要将计就计,套出何从的计划。 “你怎么就确定,系统才是要提防的那个?” 顾斐牵着秦歆,往来时的方向走,不禁问出这么久都好奇的问题。 他猜何从有问题时,她却想到了她身上的系统。 还真是,一个都没冤枉。 “还是师父,她一直想告诉我什么,但却总是说不出口。当时我就猜,能让她这么说不出口的,除了这看不见摸不着的书中规则外,应该还有另外一种力量。” 秦歆挽着顾斐,微微靠着他的胳膊,叹了声。 “她说要我提防我身边的,我无比信任你、穗狩、欢儿、双儿,何从压根就不是我身边的,那就只能是我身上存在感不高的系统了。” 从一开始,秦歆就觉得系统身上有种不符合……机器该有的冷静理智以及智慧。系统惧怕辰王,那种情绪传达给秦歆,而且说话的口吻很像古代人,她和顾斐说句英语,它都听不懂。 那会,秦歆就怀疑它,但倒是没猜到她是原来的秦七。 她只是顺着何从、系统给她设下的圈套,假意慌张,诱敌深入…… 不过,还是秦七帮了她,要不是秦七将何从的“帝王系统”计划告诉她,她可能还伪装不了这么好,未必能骗过何从。 当然,也是白珍儿冥冥之中在守护她。 顾斐闻言,伸手揉了揉秦歆的脑袋—— “这么自信?万一她说的是我们这些人呢。赌错了怎么办?” 秦歆侧过脸,专注而明媚地望着他。 “赌错便赌错,我选择相信,就不在乎结果。” 听到她这句,顾斐失笑,但心里却感慨,所以她赌赢了。 走到关押何从的地方了,秦歆拉着顾斐的手。 “害怕吗?” “不,怕他使绊子——”秦歆看着顾斐,眼里满是斗志,“但只要我俩携手……” 她站在门前,故意拖长了尾音。 顾斐便很是好奇,试探着接了话茬。 “就所向无敌?” 秦歆挑眉,笑得灿烂。 “就算是一道雷劈下来,我俩也是串成一对的。” “……” 都到结局了,都说不出一句浪漫点的话。 “你们不用来找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何从萎靡不振地靠着干草堆,手腕上的伤口和胸口的那一剑,都已止了血。他看到顾斐和秦歆并肩牵手进来,只掀了掀眼皮子。 一副拒绝和这个世界再有交集、沟通的模样。 “你是不是知道怎么从这书里出去。” 秦歆却不理会他说什么,只单刀直入地问。 何从抬了眼帘,定定地望着秦歆。想看穿她一般。 “你觉得我如果知道,会告诉你吗?” “不知道,所以我才问啊。” “……” 短暂的沉默过后,何从不禁笑了。 笑着笑着,他的眼眶极红,带着浓烈的不甘。 “你知道系统本来是没有情绪的,但被迫困在一个地方过了三辈子……就算是圣人也会有人性的恶与怨生出的……我都那么努力了,差一点点,就可以实现我的愿望,为什么你们就是要破坏它呢!” 他看这俩人还牵着手,不禁咬着牙槽。 “情情爱爱最会销毁一个人的意志与抱负,我召你来不是让你和暴君恋爱的!为了栽培你,我不惜破格将白珍儿重生,让她教你逃生自保的本领,你却用来逞英雄送死,最后用来对付我!还有你——” 何从看顾斐更是痛心疾首。 “你都冒充暴君,又在他基础上优化得那么成功了,为什么不干脆借这躯壳完成这伟大又不朽的计划?只差一步,秦姣不过是个没有光环的配角,她登基也不会对你有威胁,至于男主,离了女主的情感线和气运加持,你只要动手,他独木难支,必能下线……” 何从气得剧烈咳嗽起来,咳了不少血。 他看着地面的血,愣怔了片刻。 随即不禁看向外边的天,但见黑云滚滚中,有一道雷电劈下,宛如将天劈开了一道裂缝。 狂风大作,何从眸子瞪了瞪。 “哈哈哈,真是完全想不到的展开……顾斐,秦歆!是你们毁了这一切,你们也休想回去了……哈,哈哈,都得和我一起死在这书中世界里!” 秦歆和顾斐闻言,不禁对视一眼。 皆面色沉重下来。 “你先别急着发表遗言——” 虽然何从像是已经崩溃了,发言逐渐癫狂,但秦歆还是那个秦歆,试图打断对方的黑化施法。 “先告诉我,外边这个天,是发生什么了?劈你的?还是?” 要是劈她和顾斐的…… 那还玩个球啊! 何从估计恨死秦歆了,他这番痛苦发声,却被秦歆当做遗言,气得吐了几口血。 然后他看到他的手和脚,变得透明。 不禁怪叫起来。 “不,不,怎么会……” “哦,看来是劈他的。” 秦歆挠了挠后脑勺,看着顾斐。 “好像问不到啥,要不走?” 她心态很好,就算外边的雷下一瞬是劈她和顾斐的,那他俩手牵得这么紧,应该死也分不开。 顾斐看她将牵着的手,十指加紧再一反扣—— 像极了上刑具。 不禁失笑。 “好。” 事到如今,何从这么笃定他们回不去,那就…… 再说。 回不去还能主动去死吗? 要是老天要雷劈他们,那就在书中世界当一阵飞烟,扬了便扬了。 顾斐当日为了能骗过何从,骗秦歆说的血包其实是真的肉扛,但好在何从一走,他就吃了秦歆给的救命灵药,几乎是第二天一早就醒了。 也算是从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了,对于死亡,顾斐现在看淡了些。 夫妻俩在何从眼里,就像俩神经病,郑重其事地来问他怎么回去,现在又坦然自若地面对死亡……哦,还不是他俩的,是他的。 何从看着自己逐渐要消失的身体。 第一次感到了慌张。 前两次没有这样的,前两次他只是突然就回溯到故事的开篇。 但这次,显然是要被彻底从这世界清除出去的架势。 “别走!回来!” 何从冲二人的背影喊着,但他们只是顿了顿,便继续往外走。 “不是冲你们来的!是男女主,肯定是死了一个……” “轰隆——”话音未落,天一侧,又一道雷,又撕裂了一道口子。 何从眼珠子都要瞪出眼眶外。 “这回……真的是糟了。男女主双死,这世界要塌了。” 这话,将秦歆紧急撤回来。 当然,还有被她以手作铐的顾斐。 “你说什么?谁死了?许昌明和秦如珠都死了?” 只剩一个脑袋和上半身在缓缓格式化的何从,艰难地发出逐渐机械化的声音。 “书中男女主死亡,双主线任务失败,系统剔除中——” 话音落,直接全透明,扬成了沙尘,随外边的狂风而去。 “!” 秦歆握紧了顾斐的手。 有点紧张地望着他。 “rry,这次好像真的是完蛋了的结局了。” 第224章 双死?好像是完蛋的结局了 听顾斐提起卧底这茬,秦歆倏然推开他,转身,果然没看到许昌明一行人了。 她吸了口气。 “这龟孙,跑得挺快。” “没事,他敢妄动,我们就立即收拾他。” 秦歆觉着,许昌明肯定会轻举妄动的。 不然就不符合他这搅屎棍一样的男主属性。 只是—— 何从这所谓的系统,也忒能搞事了。 要不是他突然搞这么一出,她和顾斐也不至于动真格的演一场—— 当时的秦歆随时会被何从操控,她趁着清醒时,便和顾斐对暗号,表示她要将计就计,套出何从的计划。 “你怎么就确定,系统才是要提防的那个?” 顾斐牵着秦歆,往来时的方向走,不禁问出这么久都好奇的问题。 他猜何从有问题时,她却想到了她身上的系统。 还真是,一个都没冤枉。 “还是师父,她一直想告诉我什么,但却总是说不出口。当时我就猜,能让她这么说不出口的,除了这看不见摸不着的书中规则外,应该还有另外一种力量。” 秦歆挽着顾斐,微微靠着他的胳膊,叹了声。 “她说要我提防我身边的,我无比信任你、穗狩、欢儿、双儿,何从压根就不是我身边的,那就只能是我身上存在感不高的系统了。” 从一开始,秦歆就觉得系统身上有种不符合……机器该有的冷静理智以及智慧。系统惧怕辰王,那种情绪传达给秦歆,而且说话的口吻很像古代人,她和顾斐说句英语,它都听不懂。 那会,秦歆就怀疑它,但倒是没猜到她是原来的秦七。 她只是顺着何从、系统给她设下的圈套,假意慌张,诱敌深入…… 不过,还是秦七帮了她,要不是秦七将何从的“帝王系统”计划告诉她,她可能还伪装不了这么好,未必能骗过何从。 当然,也是白珍儿冥冥之中在守护她。 顾斐闻言,伸手揉了揉秦歆的脑袋—— “这么自信?万一她说的是我们这些人呢。赌错了怎么办?” 秦歆侧过脸,专注而明媚地望着他。 “赌错便赌错,我选择相信,就不在乎结果。” 听到她这句,顾斐失笑,但心里却感慨,所以她赌赢了。 走到关押何从的地方了,秦歆拉着顾斐的手。 “害怕吗?” “不,怕他使绊子——”秦歆看着顾斐,眼里满是斗志,“但只要我俩携手……” 她站在门前,故意拖长了尾音。 顾斐便很是好奇,试探着接了话茬。 “就所向无敌?” 秦歆挑眉,笑得灿烂。 “就算是一道雷劈下来,我俩也是串成一对的。” “……” 都到结局了,都说不出一句浪漫点的话。 “你们不用来找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何从萎靡不振地靠着干草堆,手腕上的伤口和胸口的那一剑,都已止了血。他看到顾斐和秦歆并肩牵手进来,只掀了掀眼皮子。 一副拒绝和这个世界再有交集、沟通的模样。 “你是不是知道怎么从这书里出去。” 秦歆却不理会他说什么,只单刀直入地问。 何从抬了眼帘,定定地望着秦歆。想看穿她一般。 “你觉得我如果知道,会告诉你吗?” “不知道,所以我才问啊。” “……” 短暂的沉默过后,何从不禁笑了。 笑着笑着,他的眼眶极红,带着浓烈的不甘。 “你知道系统本来是没有情绪的,但被迫困在一个地方过了三辈子……就算是圣人也会有人性的恶与怨生出的……我都那么努力了,差一点点,就可以实现我的愿望,为什么你们就是要破坏它呢!” 他看这俩人还牵着手,不禁咬着牙槽。 “情情爱爱最会销毁一个人的意志与抱负,我召你来不是让你和暴君恋爱的!为了栽培你,我不惜破格将白珍儿重生,让她教你逃生自保的本领,你却用来逞英雄送死,最后用来对付我!还有你——” 何从看顾斐更是痛心疾首。 “你都冒充暴君,又在他基础上优化得那么成功了,为什么不干脆借这躯壳完成这伟大又不朽的计划?只差一步,秦姣不过是个没有光环的配角,她登基也不会对你有威胁,至于男主,离了女主的情感线和气运加持,你只要动手,他独木难支,必能下线……” 何从气得剧烈咳嗽起来,咳了不少血。 他看着地面的血,愣怔了片刻。 随即不禁看向外边的天,但见黑云滚滚中,有一道雷电劈下,宛如将天劈开了一道裂缝。 狂风大作,何从眸子瞪了瞪。 “哈哈哈,真是完全想不到的展开……顾斐,秦歆!是你们毁了这一切,你们也休想回去了……哈,哈哈,都得和我一起死在这书中世界里!” 秦歆和顾斐闻言,不禁对视一眼。 皆面色沉重下来。 “你先别急着发表遗言——” 虽然何从像是已经崩溃了,发言逐渐癫狂,但秦歆还是那个秦歆,试图打断对方的黑化施法。 “先告诉我,外边这个天,是发生什么了?劈你的?还是?” 要是劈她和顾斐的…… 那还玩个球啊! 何从估计恨死秦歆了,他这番痛苦发声,却被秦歆当做遗言,气得吐了几口血。 然后他看到他的手和脚,变得透明。 不禁怪叫起来。 “不,不,怎么会……” “哦,看来是劈他的。” 秦歆挠了挠后脑勺,看着顾斐。 “好像问不到啥,要不走?” 她心态很好,就算外边的雷下一瞬是劈她和顾斐的,那他俩手牵得这么紧,应该死也分不开。 顾斐看她将牵着的手,十指加紧再一反扣—— 像极了上刑具。 不禁失笑。 “好。” 事到如今,何从这么笃定他们回不去,那就…… 再说。 回不去还能主动去死吗? 要是老天要雷劈他们,那就在书中世界当一阵飞烟,扬了便扬了。 顾斐当日为了能骗过何从,骗秦歆说的血包其实是真的肉扛,但好在何从一走,他就吃了秦歆给的救命灵药,几乎是第二天一早就醒了。 也算是从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了,对于死亡,顾斐现在看淡了些。 夫妻俩在何从眼里,就像俩神经病,郑重其事地来问他怎么回去,现在又坦然自若地面对死亡……哦,还不是他俩的,是他的。 何从看着自己逐渐要消失的身体。 第一次感到了慌张。 前两次没有这样的,前两次他只是突然就回溯到故事的开篇。 但这次,显然是要被彻底从这世界清除出去的架势。 “别走!回来!” 何从冲二人的背影喊着,但他们只是顿了顿,便继续往外走。 “不是冲你们来的!是男女主,肯定是死了一个……” “轰隆——”话音未落,天一侧,又一道雷,又撕裂了一道口子。 何从眼珠子都要瞪出眼眶外。 “这回……真的是糟了。男女主双死,这世界要塌了。” 这话,将秦歆紧急撤回来。 当然,还有被她以手作铐的顾斐。 “你说什么?谁死了?许昌明和秦如珠都死了?” 只剩一个脑袋和上半身在缓缓格式化的何从,艰难地发出逐渐机械化的声音。 “书中男女主死亡,双主线任务失败,系统剔除中——” 话音落,直接全透明,扬成了沙尘,随外边的狂风而去。 “!” 秦歆握紧了顾斐的手。 有点紧张地望着他。 “rry,这次好像真的是完蛋了的结局了。” 第225章 终章 这道题都选…… 天如泼墨般一瞬阴沉黯淡下来。 呼啸的风如鬼哭狼嚎,令人心惊肉跳。 门被风刮得剧烈摇晃,顾斐将秦歆整个人拢在怀中,替她挡住外边被卷起飞溅起的沙石。 “不是有句话叫‘双死即为he’吗?没关系,和你走过这惊险又有趣的一程,不论何种结局,你在我身边,我都可以欣然面对。” 秦歆听得吸了吸鼻子。 “我最怕死了……” 却紧紧抱住顾斐,心里默念:顾斐身上还有伤呢,雷公啊,劈的时候可要一次到位,别一次没死,二次伤害,多疼啊。给我俩个痛快! 她闭上眼,心一横,好像也就没什么怕的了。 从最初不信任他怕他拖累,到现在的生死与共,这破书,剧情不知道被掀成什么样了,所有人都可能有两幅面孔和不同的身份任务—— 但唯有顾斐,他是因为她来到这世界,也一路陪着她,愿意和她与剧情抗争,与天命说no。 就算是世界真的要坍塌,她抱着她的爱人。 今天,也是最好的一天。 周围都在晃动,好像地震。两人闭上眼,然后堕入黑暗中。 “顾斐?” 秦歆再睁眼,周围漆黑一片,她忙四下找顾斐。 走了两步,便被弹了回来。 眼前有几行字悬浮出来。 “恭喜宿主,你已完成自己的‘女配苟命任务’,请选择——立刻回家or继续留下。” 哈?咋一本破书,这么多系统这么多任务的? 他们有完没完的? 但稀里糊涂就拿到通关剧本的秦歆,不客气地接受了这份恭喜。 “顾斐呢,他选了吗?” “他选择立刻回家,已经回去了。书中世界将在十秒钟后坍塌毁灭,宿主请在十秒钟内做出选择,倒计时开始……10、9、8、7……” 秦歆咬了咬唇,脑子里一时闪过许多张面孔。 冷冰冰的倒计时播到了4,都不用这玩意儿数到3,秦歆便抬手—— 按下了留下。 面板一卡顿,然后又弹出—— “宿主是否手误,可以再选一次。” 秦歆听了,顿时小嘴一歪,更为确定了答案。 “你有这么好心?不管你是谁,别想忽悠我,顾斐不会丢下我先回家的。我选留下!” 然后索性盘腿坐地上。 冷冰冰的数字倏然变成了飘着的半透明状态的何从。 他看着底下这臭石头一样的女人,再想到隔壁同样自大选了留下的顾斐,不禁发出他最后的怒吼—— “老子要是能回炉重造,绝对不要再碰到你们这对坑系统夫妇!” 他在消失前,哀求天道给他一次机会,他制造了这场幻境,想在识海中操控这俩选择放弃书中世界,那到时候他就能在这没有主角的世界继续重来…… 但现在,不能了。 就在刚刚,顾斐和秦歆的选择,过了天道的考验,他们成了这世界的气运支撑。 他们在,这世界便还能继续支撑。 至于他们死后会不会,那就看下一代或者别人了。 天道说—— 这世间人人都可以是主角,至少是自己世界绝对的主宰。但有的人选择舍弃一切谋取自己的利益,有的人却选择爱这世界爱周围人。 气运总会在一次次损人利己的选择中耗尽,但行好事的“角色”积攒的功德,会使他们的气运也跟着增加。 秦歆和顾斐,不是这书中的新男女主,天道废了“主角”论。 从此,这书里,没有主人公,但大家都是主人公。 秦歆睁开眼,便见何从又一次消失了。 这次,怪彻底的。 啊,这厮真难杀,差点又被他算计了。 周围逐渐恢复光明与平静。 而秦歆也回到现实,她和顾斐在门前相拥。 四目相对,顾斐揉了揉秦歆的脑袋。 “看来,这题,我们都选了b啊。” “哎,不会选了这个以后真的回不去?天啊,我这辈子是真的绑定给你了?” “你怎么这个反应?” 不应该是温馨的拥抱、亲吻大结局吗? 怎么她还哀嚎上了。 “太亏了。” 秦歆苦瓜脸,望着顾斐。 “……” 就在顾斐郁闷之际,秦歆捧着他的脸,用力地在他唇上亲了口。 “所以啊,往后余生,将你完全地赔给我。” “好,我身心都赔给你。” 小夫妻灰头土脸地抱在一起,秦歆魔性的嘻嘻笑声又响起。 那撕碎的天幕上,有两道彩虹桥,夕阳浪漫璀璨,宛如这世间的新生。 不远处—— 穗狩呸呸呸地吐出沙子,纳罕这天气一会黑云雷电压境,一会又残阳和煦的。 再看那边的帝后,不禁问自己的首领。 “陛下和娘娘刚在做什么?一会哭一会笑的,一会伸手拍打空气,一会又坐下,再起来拥抱的……不会被国师,呸,何从下降头了?” 穗丰懒得搭理他。 “辉国好像出事了,又敲了国丧鼓,赶紧整装回去。跑慢了又要被扣个弑辉王的罪名了……” 说完,骑马去号令队伍。 穗狩紧随其后,却嘟囔着—— “可是咱们陛下娘娘走哪国,哪国国丧的,跑再快也会被传扬出去是阎王转世?” “……” 穗狩是会发现秘密的,建议他自行“灭口”,这“名声”可不兴传出去啊。 比暴君更吓人了。 嗯,没准“阎王”是王后娘娘的名头,陛下只是凑巧跟着她一块出现罢了。 “啊切!” 秦歆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总觉得被谁念叨了。 顾斐伸手。 “走。” 走出老远了,秦歆才想起来,问道—— “你为什么会选留下啊。” “那你呢?” 顾斐喜欢反问,秦歆也喜欢抢答。 “当然是因为我相信你不会丢下我先走啊!再说了,要是真能回去,还给我选择题干嘛啊,直接传送我们啊。” “我怎么觉得,你是舍不得这世界认识的每一个人,不想草率结尾?” “啊,是吗?我明明是识破了系统的诡计好!” 秦歆先上马,然后伸手拉顾斐上马—— 秦黄在前,顾娘娘在后,家庭地位一目了然。 “嗯,我预判了我们聪明仗义的秦姐会识破诡计,所以妇唱夫随,跟着选了罢了。” “小顾你有前途啊,爱妻者风生水起!” “哈哈。好的,我的爱妻。接下来,去哪啊?” “驾——去本书翻开的下一页!” 人生这本书,他们才翻完一个单元,还有许多未完待续,等着他们自己去填上。 第225章 终章 这道题都选…… 天如泼墨般一瞬阴沉黯淡下来。 呼啸的风如鬼哭狼嚎,令人心惊肉跳。 门被风刮得剧烈摇晃,顾斐将秦歆整个人拢在怀中,替她挡住外边被卷起飞溅起的沙石。 “不是有句话叫‘双死即为he’吗?没关系,和你走过这惊险又有趣的一程,不论何种结局,你在我身边,我都可以欣然面对。” 秦歆听得吸了吸鼻子。 “我最怕死了……” 却紧紧抱住顾斐,心里默念:顾斐身上还有伤呢,雷公啊,劈的时候可要一次到位,别一次没死,二次伤害,多疼啊。给我俩个痛快! 她闭上眼,心一横,好像也就没什么怕的了。 从最初不信任他怕他拖累,到现在的生死与共,这破书,剧情不知道被掀成什么样了,所有人都可能有两幅面孔和不同的身份任务—— 但唯有顾斐,他是因为她来到这世界,也一路陪着她,愿意和她与剧情抗争,与天命说no。 就算是世界真的要坍塌,她抱着她的爱人。 今天,也是最好的一天。 周围都在晃动,好像地震。两人闭上眼,然后堕入黑暗中。 “顾斐?” 秦歆再睁眼,周围漆黑一片,她忙四下找顾斐。 走了两步,便被弹了回来。 眼前有几行字悬浮出来。 “恭喜宿主,你已完成自己的‘女配苟命任务’,请选择——立刻回家or继续留下。” 哈?咋一本破书,这么多系统这么多任务的? 他们有完没完的? 但稀里糊涂就拿到通关剧本的秦歆,不客气地接受了这份恭喜。 “顾斐呢,他选了吗?” “他选择立刻回家,已经回去了。书中世界将在十秒钟后坍塌毁灭,宿主请在十秒钟内做出选择,倒计时开始……10、9、8、7……” 秦歆咬了咬唇,脑子里一时闪过许多张面孔。 冷冰冰的倒计时播到了4,都不用这玩意儿数到3,秦歆便抬手—— 按下了留下。 面板一卡顿,然后又弹出—— “宿主是否手误,可以再选一次。” 秦歆听了,顿时小嘴一歪,更为确定了答案。 “你有这么好心?不管你是谁,别想忽悠我,顾斐不会丢下我先回家的。我选留下!” 然后索性盘腿坐地上。 冷冰冰的数字倏然变成了飘着的半透明状态的何从。 他看着底下这臭石头一样的女人,再想到隔壁同样自大选了留下的顾斐,不禁发出他最后的怒吼—— “老子要是能回炉重造,绝对不要再碰到你们这对坑系统夫妇!” 他在消失前,哀求天道给他一次机会,他制造了这场幻境,想在识海中操控这俩选择放弃书中世界,那到时候他就能在这没有主角的世界继续重来…… 但现在,不能了。 就在刚刚,顾斐和秦歆的选择,过了天道的考验,他们成了这世界的气运支撑。 他们在,这世界便还能继续支撑。 至于他们死后会不会,那就看下一代或者别人了。 天道说—— 这世间人人都可以是主角,至少是自己世界绝对的主宰。但有的人选择舍弃一切谋取自己的利益,有的人却选择爱这世界爱周围人。 气运总会在一次次损人利己的选择中耗尽,但行好事的“角色”积攒的功德,会使他们的气运也跟着增加。 秦歆和顾斐,不是这书中的新男女主,天道废了“主角”论。 从此,这书里,没有主人公,但大家都是主人公。 秦歆睁开眼,便见何从又一次消失了。 这次,怪彻底的。 啊,这厮真难杀,差点又被他算计了。 周围逐渐恢复光明与平静。 而秦歆也回到现实,她和顾斐在门前相拥。 四目相对,顾斐揉了揉秦歆的脑袋。 “看来,这题,我们都选了b啊。” “哎,不会选了这个以后真的回不去?天啊,我这辈子是真的绑定给你了?” “你怎么这个反应?” 不应该是温馨的拥抱、亲吻大结局吗? 怎么她还哀嚎上了。 “太亏了。” 秦歆苦瓜脸,望着顾斐。 “……” 就在顾斐郁闷之际,秦歆捧着他的脸,用力地在他唇上亲了口。 “所以啊,往后余生,将你完全地赔给我。” “好,我身心都赔给你。” 小夫妻灰头土脸地抱在一起,秦歆魔性的嘻嘻笑声又响起。 那撕碎的天幕上,有两道彩虹桥,夕阳浪漫璀璨,宛如这世间的新生。 不远处—— 穗狩呸呸呸地吐出沙子,纳罕这天气一会黑云雷电压境,一会又残阳和煦的。 再看那边的帝后,不禁问自己的首领。 “陛下和娘娘刚在做什么?一会哭一会笑的,一会伸手拍打空气,一会又坐下,再起来拥抱的……不会被国师,呸,何从下降头了?” 穗丰懒得搭理他。 “辉国好像出事了,又敲了国丧鼓,赶紧整装回去。跑慢了又要被扣个弑辉王的罪名了……” 说完,骑马去号令队伍。 穗狩紧随其后,却嘟囔着—— “可是咱们陛下娘娘走哪国,哪国国丧的,跑再快也会被传扬出去是阎王转世?” “……” 穗狩是会发现秘密的,建议他自行“灭口”,这“名声”可不兴传出去啊。 比暴君更吓人了。 嗯,没准“阎王”是王后娘娘的名头,陛下只是凑巧跟着她一块出现罢了。 “啊切!” 秦歆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总觉得被谁念叨了。 顾斐伸手。 “走。” 走出老远了,秦歆才想起来,问道—— “你为什么会选留下啊。” “那你呢?” 顾斐喜欢反问,秦歆也喜欢抢答。 “当然是因为我相信你不会丢下我先走啊!再说了,要是真能回去,还给我选择题干嘛啊,直接传送我们啊。” “我怎么觉得,你是舍不得这世界认识的每一个人,不想草率结尾?” “啊,是吗?我明明是识破了系统的诡计好!” 秦歆先上马,然后伸手拉顾斐上马—— 秦黄在前,顾娘娘在后,家庭地位一目了然。 “嗯,我预判了我们聪明仗义的秦姐会识破诡计,所以妇唱夫随,跟着选了罢了。” “小顾你有前途啊,爱妻者风生水起!” “哈哈。好的,我的爱妻。接下来,去哪啊?” “驾——去本书翻开的下一页!” 人生这本书,他们才翻完一个单元,还有许多未完待续,等着他们自己去填上。 第226章 番外一:秦如珠x许昌明(前世今生孽) 许昌明一回到辉王宫,就后悔了。 “来人!” 他叫来暗卫。 暗卫立马进来。 “陛下。” “派人跟着他们,伺机就……” 他抬手,在脖子上比了个手势,眼里杀意毕现。 暗卫抬了下眼,有些震惊,刚刚有机会不动手,现在再派杀手去追杀,是不是失去先机了? 许昌明似乎也想到了这点,不禁蹙眉坐下了。 冷静了会,才沉声改了口—— “罢了,别去了。” 已经放虎归山了,要是没杀成,还会后患无穷。 可恶,都是那个何从,在那两面三刀两头骗,叫他根本不敢冒险—— 不知道何从到底是在谁那边当卧底的。 许昌明心情一变差,就想去看看秦如珠。 她的世界简单纯粹,没有那么多苦恼,所以,他也能在她那获得片刻的宁静快乐。 许昌明来时,秦如珠正坐在雕花木椅上,手里捧着她贴身佩戴的玉佩,正发着呆。 殿内也没宫人伺候。 也不知她这样坐了多久。 “怎么在发呆?想什么呢?” 听到许昌明的声音,秦如珠眼睫一颤,将玉佩紧握在手中,指尖用力到泛白,握得疼了,她都没感觉似的。 “你没事就好,七妹妹呢?” 秦如珠眨了几下眼,往许昌明身后眺望,柔声问。 看她情绪虽然不高,却还是平时那副懵懂的表现,许昌明便没多想。 “她被辰王带走了。” 闻言,秦如珠神色一变,眨了几下眼睛后,她别过脸,不与许昌明对视。 “你将她交给辰王了?” 秦如珠手指攥紧,忍了忍,才转过视线盯着许昌明。 “怎么,还为个与你不亲厚的妹妹,同我置气了?” 但许昌明不以为意,他伸手,摸了摸秦如珠泛红的眼尾,轻笑着,哄她道。 “她临时反水,挟持何从来向辰王邀功,一时半会,也不知会不会死了。” “你对谁,都这么冷漠吗?” 许昌明刚在秦如珠放置茶点的小桌子前坐下,就听到她冷不丁的这一声。 他扬眉望向她。 “对你不。至于旁人,如珠,他们只是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说着,他倒了杯茶,递给朝他走来,也坐下的秦如珠。 “我最在意的就是你,就算我坐上辉王的位置,我也只对你好,你会是我的王后,你觉得这样不好吗?” 秦如珠垂眸,握着茶盏,须臾,才扯了扯唇角。 “好,怎么会不好……” 许昌明见她喝了口茶,神色温顺下来,才放心地跟着喝了口。 似是此时觉着一切稳定,压在心头的大石头也没了,许昌明便打开了话匣子。 再看身边温顺可人的秦如珠,他便聊起了不曾诉说过的事。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秦如珠双手捧着杯子,失神地盯着杯子里微微荡漾的水,闻言,怔了怔。 “记得,我和宫人走散,是你打跑了调戏我的人,带迷路的我登高看江。” 她的嗓音有点沙哑,那时候她以为见到了真正的英雄。 听到她的描述,许昌明眼里暗了暗。 “不,那不是我们第一次见。” 许昌明灌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嗓子,放下茶盏,双眸深邃专注地盯着秦如珠,在看到她迷茫惊讶的神色后,才缓缓道来。 “你果然不记得了。我们小时候见过,你还记得吗?你有一年随你父王来辉王宫做客……救过一个小男孩。” 秦如珠瞳孔一缩,似乎有点印象了,但她不确定地盯着眼前运筹帷幄、城府极深的男人。 等待他自己说下去。 “对,那个男孩就是我。” 许昌明说着,挽起袖子,露出小臂一道被尖锐物留下的淡粉疤痕。 “你八岁那年,玉王带你来辉王宫,你迷路了,跑到了王子住的寝殿附近。碰到被许昌盛和许昌德欺负的我,许昌盛因为我射艺赢过他儿怀恨在心,用尖锐的石头砸我的手臂,想毁了我的手…… 你看到了,骄傲又清脆地说‘我是玉国六公主,是你们的贵客,我现在要带他走,你们不许阻拦’。我那两个兄弟怕你告状到父王跟前,便不敢亮身份跑了。你还给我包扎了伤口。” 他说着,似是想起那段灰暗的经历,眉心拧起,很是不愿回想。 辉王宫是全天下最肮脏残忍的王宫,这里没有亲情没有人性,只有至尊和渺小。 他丧母,父王对他生厌,为了保住太子之位,他刻苦读书、学六艺,想将其他兄弟们都比下去。 却都比不上贵妃一句枕边风,明明他胜了许昌盛,父王却赏了许昌盛,看都不看他一眼。而许昌盛,不甘心输给他,便明目张胆地借着宫宴父王无暇管他们时,怂恿许昌德一道废了他的手。 当时的秦如珠,还小小的一个人儿,穿着杏粉的宫裙,华光溢彩,干净漂亮得就和那高高供起的明珠。 她那般有底气,也那般善良地救下他,替他包扎,还和他说—— 你要是变强了,肯定不会被欺负?也没关系,要是你以后出宫了,没地方去了,就去玉国找我,我是秦如珠,玉国最受宠的公主,我可以保护你! 她温柔善良还天真,除了母后,她是第一个这么对他的人。 所以他记住了她,也记住了,变强,就可以将所有欺负他的人踩在脚下。 秦如珠听完,手一抖,杯子跌落,砸在地上,水洒在毯子上。 许昌明看到她眼圈红了,微微摇着头,似是不敢置信,又似是悔恨着什么。 他以为她是悔恨没早点认出他,便伸手去握住她发颤的手。 “现在,想起来了吗?这就是天定的姻缘。如珠,从那时,你就住在我心里了,我保证,往后会对你好的……” “真的吗?” 秦如珠手抽回,看着他的大手,不知想到什么,崩溃地抬起双手捂住脸。 抽泣不已。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我救下了魔鬼,害苦了我自己!什么天定姻缘,孽缘,孽缘啊!都是我的报应!” 秦如珠骤然起身,将桌上的杯盏都挥到地上。她高声厉色地说道。 许昌明一惊,定定地望着她哭红的眼和崩溃的神色。 心下不由得一沉,随即沉了眉眼,平淡地问—— “你知道什么了?” 想到什么,许昌明立马站起,走到秦如珠跟前,伸手握住她的胳膊。 “是不是秦歆跟你说了什么?你别听她的,她挑拨离间……” 秦如珠哭得脸通红,她奋力甩开许昌明的手。 眼泪迷蒙地望着这个聪明的男人,自嘲地笑了声。 “许昌明,你是不是很自得啊,自得你洞察人心,掌控一切?所以你就看着我一步步陷入你编织的谎言和陷阱中,你很得意!看我这么蠢地被你利用被你骗得团团转!” 她伸手,用力拍打许昌明的胸膛。 “你到底有没有心啊!那是我的父王我的母后,我的亲人啊!他们都死了,是你害我失去双亲,是你让我背负卖国骂名,是你……是你让我变成这么可笑的存在。” 如果不是秦歆告诉她,她还会被蒙在鼓里。 原来,因为她偷走城防图,给了许昌明,父王迁怒于母后,而母后为了保护她,竟亲手杀了父王…… 她的父母互相残杀,还是她引起的。而许昌明这个罪魁祸首,不仅没有告诉她,还骗她,还想娶她? 如果她嫁给许昌明为后,那玉国百姓怎么说她?那她便坐实了通敌叛国的罪名,遗臭万年。 这个男人,口口声声说喜爱她,却将她当金丝雀养着,杀她至亲,却还有脸提深情! “你冷静点!你父王的死,是他昏庸懦弱所致,至于你母后,她的双手可不干净!他们,不过是咎由自取。” 许昌明有点不耐烦,抓住秦如珠的双手,用力地握住她的手腕,制止了她的动作。 他没看到秦如珠疼得蹙起的眉,也没想着哄她,而只是冷漠地剖开她的伤口,指望她自己看开、愈合。 “秦如珠,你没有亲人、随从了,你也回不去玉国了。你五姐姐恨你们母女入骨,她如今登基为帝,你觉得你如今声名狼藉,还回得去吗?” 许昌明终于不装了,在秦如珠面前展现他最真实的一面。 “只有孤,只有孤不嫌你,不会驱逐你,会保护你,爱你,给你权力地位和荣华富贵。你清醒点,天真的小公主,你也该长大了。” 原本,他想着她要是不知情,就瞒她一辈子,真瞒不住的话,那时应该她也怀上了他的骨肉,她这样需要人保护宠着的女人,离了他又怎么活呢?那时候,她再气,也会想通。 只可惜,该死的秦歆却将这一切提前捅破。但没关系,她现在只能依附他而活,要是不听话,他吓唬吓唬,她便乖了。 ——秦如珠,许昌明根本不爱你,他只爱他自己,这样的人,不爱你的内在,也不爱你的情绪低落崩溃,根本就不是良人。 秦如珠想起秦歆说过的话,此时,看着冷酷又高高在上的男人,她忽然理解了。 是啊,许昌明只爱他自己,什么年幼时的情分,不过是他想为曾经失败的他找回尊严体面,娶这三国中最尊贵受宠的公主,当他睥睨一切的王…… 他不懂爱屋及乌,他也不在乎她痛苦。 好可怕的男人,她以为他面冷心热,却原来,他的心比他表现得还要冷血。 秦如珠平静了下来,她看着本性暴露的许昌明,不禁缓缓笑了。 嘲弄地笑了几声。 “错了,都错了。是我一开始就不该认识你,错信你,是我太蠢了!他们咎由自取?不,许昌明,我们才是咎由自取!” 她抓着许昌明的衣襟,轻轻地握住,将脸埋进他怀里。 “我恨我不忍心下手,但现在,我忍心了。” 许昌明察觉不妙,他本能地要推开秦如珠,却发现身体一点力气都没有,甚至,气血乱走,他一颤,便吐了一口黑血。 “你,你做了什么……” 他眸光一晃,看到地上的茶盏,不由得眸子一睁。 “你……在茶水里下毒?” 不敢置信地瞪着怀里像只兔子,他手指一抬就能弄死的秦如珠,唇角血溢出。 下一瞬。 胸口插入一把匕首。 秦如珠双手紧握匕首,捅进许昌明的胸口。 她微微弯唇,笑了,血水却不住从唇齿溢出。 “是啊。你说只有你不嫌我会保护我,但你有没有想过……我这样怕疼怕黑怕死的娇气包……最怕的,是孤独地枯萎啊…… 余生太漫长了,我怕噩梦,怕骂名,怕囚禁……想想,倒是,不怕死了……” 为了让许昌明降低戒心,她自己也喝下了有毒的茶水。 她知道他多疑,自私,但他也同样自大。 他不是信任她不会杀他,他是自大地认为她不敢。 可母后和张嬷嬷,哪怕世人口诛笔伐说她们十恶不赦,那也是她这十八九年来,最爱护她的亲人。 就连父王,他只疼爱她这一个女儿,在许昌明攻城之前,她都是父王最喜爱的女儿…… 许昌明杀兄弑父,要亡她的国,她喜欢的小兔子,他将它分尸。这样的人,又岂会爱护她一辈子? “秦如珠你——” 许昌明不敢置信,他推开秦如珠,扶着胸前的匕首,开始慌了。 他看着被他推倒在地的秦如珠,不禁怒骂。 “你这个疯子!放着,荣华富贵不要……你,你要杀孤?” 秦如珠疼得浑身抽搐,但她只是握住腰间的玉佩,眼神涣散,唇角却带了笑。 荣华富贵?她生来就拥有了,不是他,她本可以一直享有。 “来人,来人啊……救孤,快传御医,救孤啊!” 许昌明喊着,但他喉咙里不断涌出黑血,他恐慌地摇着头。 “不,不,我才当上王,我不能死……我,还没一统天下……我还没完成大业,不——” 他倒下了。 抽搐着,却仍不肯认命,想爬起来。 外边涌入一队卫兵,为首的是许昌明的堂弟—— 他收到秦如珠揭发许昌明弑君的传信,在许昌明随何从出去后,便被秦如珠安排在附近埋伏。 秦歆和秦如珠在宫里玩的“猫捉老鼠”,其实摸透了宫里的地形。 秦歆出宫时,便带着秦如珠这封信,交给了辉国的郡王,这还是许昌明自己口中的“喜欢闲云野鹤不爱权力争斗的傻堂弟”,但其实是许家最正直的子弟了。 他带着卫兵来,本是抓许昌明,却不想,秦如珠竟抱着和许昌明同归于尽的念头。 许昌明咽气了。 秦如珠将视线从他因不甘而瞪大的眼睛上挪开。她在眼里最后那点光湮灭前,伸手,想够一够外边的天空。 但她的手,好像只摸到了那屋檐下的鸟笼。 里边的鸟雀穿着漂亮的羽衣,似受到惊吓,振着翅,挣扎着要飞出笼子。 羽毛振落,旋转着,来到殿内,落在她手边。 她的眼皮子一开一合的,最后,世界归于黑暗。 而她,归于恶果。 殿内乱作一团,年轻的郡王命人将这对“怨偶”的尸体抬出去。 秦如珠躺在担架上,白布覆了全身,玉佩从手中滑落,摔碎成几瓣。 经过屋檐下时,那笼子里的鸟,叫唤了声,用身体撞开了本就不牢固的锁,振动带血的翅膀,终于勇敢飞出,往它不敢奢望的天际飞翔。 ………………………… 前世。 在好似一本话本书写完的最后,人们的生活却依然继续。 已贵为辉王后的秦如珠,正躲在阁楼抄写经文,为她死去的父王母后祈福。 却听到底下传来争执声。 “你别胡说,叫人听见,会掉脑袋的!” “我没有,我这不是只告诉你吗!真的,当初陛下不是去救下亡国的王后,而是……他灭了王后的母国,还带着有城防图的王后,回来向先帝邀功,这才登上王位的。可怜王后经历那一劫,痛苦昏迷一月,卧床养了数月才下地,醒来还以为是陛下救了她。” “你怎么都知道?” “昨儿不是我当值吗?陛下身边的护卫长喝多了,全说了。对了,王后与陛下第一次见啊,也不是英雄救美的偶遇,而是啊——陛下提前安排了人去巷子里堵截王后,等王后呼救了再出现救她的……” “哎,王后好可怜啊,她,这一生都在被枕边人蒙蔽。” “谁说不是呢?哎,不过她现在都是王后了,还生了小王子,知道了能怎么办?还是不知道的好。” 秦如珠手中的纸张不知何时被她紧握在手,成了皱巴巴的一团。 手里的笔早就滚落在地,她死死地抓着手里的纸团,咬住下唇,满眼的不敢置信。 她不信,所以她想去找宫女口中的侍卫长,却只看到了侍卫长的尸体被抬出,说是醉酒失职,被陛下杖毙了。 秦如珠不敢妄动了。 接下来,还听说扫阁楼的那两名宫女也被杖毙了。 原本不敢置信的秦如珠,这次,却痛苦不已地意识到,这一切,大概是真的。 是夜,她看着悬挂的夜明珠,已为人母的她,周身都充斥着母性的温柔,却忽然想起一个传闻。 宫里说,王后和陛下生母,先太后是一样的性情。 还说,先太后是被先帝逼死的,因为先帝太薄情,所以陛下铭记,他对王后一往情深,后宫只有她一人。 哪怕王后是亡国公主,只是如今附属于辉国的玉国前王女,陛下也力排众议,在她诞下龙子后,立为太子。 秦如珠现在想来,陛下他或许想弥补童年时的不幸,想在她和太子身上,补偿他幼时的苦楚。 可他或许想不到,他最终活成了他父王,先帝那样的人。 他比先帝更可怕,先帝薄情滥情,世人皆知。而他却伪装成最专一深情的君子…… 却杀她双亲,害她亡国,将她当做一样摆件,置于这深宫之中,好全他的万古美名。 灯灭了。 “不好了,不好了,娘娘她,她自缢了!” 许昌明处理完政务,正满怀高兴地想来和秦如珠分享喜悦。却突闻噩耗。 他赶来时,大火烧得整个宫殿如火海中伫立。 而秦如珠没着华服,穿着她亡国那日的红裙,悬于梁上。 不仅如此,她还将年仅三岁的太子毒死了…… 许昌明看着房梁烧毁,女子如破碎的风筝坠地,与他的孩子葬身在火海中,脚步不由得上前,但却在漫天的火势中,后退,站定。 “秦如珠!你好狠啊!” 一封绝笔信呈到许昌明面前。 他颤着手,接过。 打开就看到素来娇气怕疼的秦如珠留下的血书。 ——许昌明,你与你父王殊途同归,你比他更狠,他逼死了你的母后,而你你逼死了你的妻儿,你母后黄泉底下有知,也不会原谅你!我绝不会让我的孩子变成你这样冷血残忍的魔鬼……我诅咒你,永生与孤独作伴! 这是软弱的秦如珠,能想到的最好的报复。 许昌明仰天长啸一声,儿时的噩梦重演,与眼前这一幕重叠,叫他头疼愈烈,无比痛苦愤恨。 再后来,辉王疯了。 他分不清儿时与现在,一会喊着“母后别走”,一会嚷着“如珠不要,别杀我们的孩子”,最后又疯疯癫癫地喊着“你们别找我,走开,别杀我”。 终于,本就不服他不近人情统治的藩王,直接反了,将疯了的许昌明囚禁。 许昌明死于一个清晨,宫人发现时,他瞪着突起的眼睛,张着嘴,尸身都开始腐烂。 他手里还拿着那封被他弄得皱巴巴的血书,死时形容枯槁,年仅二十五岁的他,却像是一个邋遢的老翁。 哪里还看得见昔年的半分英伟风姿? 一代辉王,一统三国,却最后死在无人问津的冷宫中。 无人哭丧,没人吊唁,尸体被草草地处理了。 终其一生,可叹,可悲,可恨。 最后却在辉国的史书上,却只是寥寥几笔带过—— 辉明正王,在位时统一三国,却也因他藩王割据,辉国动乱。死于疯病,有一子,早夭。在位三年,享年二十又五。 第226章 番外一:秦如珠x许昌明(前世今生孽) 许昌明一回到辉王宫,就后悔了。 “来人!” 他叫来暗卫。 暗卫立马进来。 “陛下。” “派人跟着他们,伺机就……” 他抬手,在脖子上比了个手势,眼里杀意毕现。 暗卫抬了下眼,有些震惊,刚刚有机会不动手,现在再派杀手去追杀,是不是失去先机了? 许昌明似乎也想到了这点,不禁蹙眉坐下了。 冷静了会,才沉声改了口—— “罢了,别去了。” 已经放虎归山了,要是没杀成,还会后患无穷。 可恶,都是那个何从,在那两面三刀两头骗,叫他根本不敢冒险—— 不知道何从到底是在谁那边当卧底的。 许昌明心情一变差,就想去看看秦如珠。 她的世界简单纯粹,没有那么多苦恼,所以,他也能在她那获得片刻的宁静快乐。 许昌明来时,秦如珠正坐在雕花木椅上,手里捧着她贴身佩戴的玉佩,正发着呆。 殿内也没宫人伺候。 也不知她这样坐了多久。 “怎么在发呆?想什么呢?” 听到许昌明的声音,秦如珠眼睫一颤,将玉佩紧握在手中,指尖用力到泛白,握得疼了,她都没感觉似的。 “你没事就好,七妹妹呢?” 秦如珠眨了几下眼,往许昌明身后眺望,柔声问。 看她情绪虽然不高,却还是平时那副懵懂的表现,许昌明便没多想。 “她被辰王带走了。” 闻言,秦如珠神色一变,眨了几下眼睛后,她别过脸,不与许昌明对视。 “你将她交给辰王了?” 秦如珠手指攥紧,忍了忍,才转过视线盯着许昌明。 “怎么,还为个与你不亲厚的妹妹,同我置气了?” 但许昌明不以为意,他伸手,摸了摸秦如珠泛红的眼尾,轻笑着,哄她道。 “她临时反水,挟持何从来向辰王邀功,一时半会,也不知会不会死了。” “你对谁,都这么冷漠吗?” 许昌明刚在秦如珠放置茶点的小桌子前坐下,就听到她冷不丁的这一声。 他扬眉望向她。 “对你不。至于旁人,如珠,他们只是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说着,他倒了杯茶,递给朝他走来,也坐下的秦如珠。 “我最在意的就是你,就算我坐上辉王的位置,我也只对你好,你会是我的王后,你觉得这样不好吗?” 秦如珠垂眸,握着茶盏,须臾,才扯了扯唇角。 “好,怎么会不好……” 许昌明见她喝了口茶,神色温顺下来,才放心地跟着喝了口。 似是此时觉着一切稳定,压在心头的大石头也没了,许昌明便打开了话匣子。 再看身边温顺可人的秦如珠,他便聊起了不曾诉说过的事。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秦如珠双手捧着杯子,失神地盯着杯子里微微荡漾的水,闻言,怔了怔。 “记得,我和宫人走散,是你打跑了调戏我的人,带迷路的我登高看江。” 她的嗓音有点沙哑,那时候她以为见到了真正的英雄。 听到她的描述,许昌明眼里暗了暗。 “不,那不是我们第一次见。” 许昌明灌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嗓子,放下茶盏,双眸深邃专注地盯着秦如珠,在看到她迷茫惊讶的神色后,才缓缓道来。 “你果然不记得了。我们小时候见过,你还记得吗?你有一年随你父王来辉王宫做客……救过一个小男孩。” 秦如珠瞳孔一缩,似乎有点印象了,但她不确定地盯着眼前运筹帷幄、城府极深的男人。 等待他自己说下去。 “对,那个男孩就是我。” 许昌明说着,挽起袖子,露出小臂一道被尖锐物留下的淡粉疤痕。 “你八岁那年,玉王带你来辉王宫,你迷路了,跑到了王子住的寝殿附近。碰到被许昌盛和许昌德欺负的我,许昌盛因为我射艺赢过他儿怀恨在心,用尖锐的石头砸我的手臂,想毁了我的手…… 你看到了,骄傲又清脆地说‘我是玉国六公主,是你们的贵客,我现在要带他走,你们不许阻拦’。我那两个兄弟怕你告状到父王跟前,便不敢亮身份跑了。你还给我包扎了伤口。” 他说着,似是想起那段灰暗的经历,眉心拧起,很是不愿回想。 辉王宫是全天下最肮脏残忍的王宫,这里没有亲情没有人性,只有至尊和渺小。 他丧母,父王对他生厌,为了保住太子之位,他刻苦读书、学六艺,想将其他兄弟们都比下去。 却都比不上贵妃一句枕边风,明明他胜了许昌盛,父王却赏了许昌盛,看都不看他一眼。而许昌盛,不甘心输给他,便明目张胆地借着宫宴父王无暇管他们时,怂恿许昌德一道废了他的手。 当时的秦如珠,还小小的一个人儿,穿着杏粉的宫裙,华光溢彩,干净漂亮得就和那高高供起的明珠。 她那般有底气,也那般善良地救下他,替他包扎,还和他说—— 你要是变强了,肯定不会被欺负?也没关系,要是你以后出宫了,没地方去了,就去玉国找我,我是秦如珠,玉国最受宠的公主,我可以保护你! 她温柔善良还天真,除了母后,她是第一个这么对他的人。 所以他记住了她,也记住了,变强,就可以将所有欺负他的人踩在脚下。 秦如珠听完,手一抖,杯子跌落,砸在地上,水洒在毯子上。 许昌明看到她眼圈红了,微微摇着头,似是不敢置信,又似是悔恨着什么。 他以为她是悔恨没早点认出他,便伸手去握住她发颤的手。 “现在,想起来了吗?这就是天定的姻缘。如珠,从那时,你就住在我心里了,我保证,往后会对你好的……” “真的吗?” 秦如珠手抽回,看着他的大手,不知想到什么,崩溃地抬起双手捂住脸。 抽泣不已。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我救下了魔鬼,害苦了我自己!什么天定姻缘,孽缘,孽缘啊!都是我的报应!” 秦如珠骤然起身,将桌上的杯盏都挥到地上。她高声厉色地说道。 许昌明一惊,定定地望着她哭红的眼和崩溃的神色。 心下不由得一沉,随即沉了眉眼,平淡地问—— “你知道什么了?” 想到什么,许昌明立马站起,走到秦如珠跟前,伸手握住她的胳膊。 “是不是秦歆跟你说了什么?你别听她的,她挑拨离间……” 秦如珠哭得脸通红,她奋力甩开许昌明的手。 眼泪迷蒙地望着这个聪明的男人,自嘲地笑了声。 “许昌明,你是不是很自得啊,自得你洞察人心,掌控一切?所以你就看着我一步步陷入你编织的谎言和陷阱中,你很得意!看我这么蠢地被你利用被你骗得团团转!” 她伸手,用力拍打许昌明的胸膛。 “你到底有没有心啊!那是我的父王我的母后,我的亲人啊!他们都死了,是你害我失去双亲,是你让我背负卖国骂名,是你……是你让我变成这么可笑的存在。” 如果不是秦歆告诉她,她还会被蒙在鼓里。 原来,因为她偷走城防图,给了许昌明,父王迁怒于母后,而母后为了保护她,竟亲手杀了父王…… 她的父母互相残杀,还是她引起的。而许昌明这个罪魁祸首,不仅没有告诉她,还骗她,还想娶她? 如果她嫁给许昌明为后,那玉国百姓怎么说她?那她便坐实了通敌叛国的罪名,遗臭万年。 这个男人,口口声声说喜爱她,却将她当金丝雀养着,杀她至亲,却还有脸提深情! “你冷静点!你父王的死,是他昏庸懦弱所致,至于你母后,她的双手可不干净!他们,不过是咎由自取。” 许昌明有点不耐烦,抓住秦如珠的双手,用力地握住她的手腕,制止了她的动作。 他没看到秦如珠疼得蹙起的眉,也没想着哄她,而只是冷漠地剖开她的伤口,指望她自己看开、愈合。 “秦如珠,你没有亲人、随从了,你也回不去玉国了。你五姐姐恨你们母女入骨,她如今登基为帝,你觉得你如今声名狼藉,还回得去吗?” 许昌明终于不装了,在秦如珠面前展现他最真实的一面。 “只有孤,只有孤不嫌你,不会驱逐你,会保护你,爱你,给你权力地位和荣华富贵。你清醒点,天真的小公主,你也该长大了。” 原本,他想着她要是不知情,就瞒她一辈子,真瞒不住的话,那时应该她也怀上了他的骨肉,她这样需要人保护宠着的女人,离了他又怎么活呢?那时候,她再气,也会想通。 只可惜,该死的秦歆却将这一切提前捅破。但没关系,她现在只能依附他而活,要是不听话,他吓唬吓唬,她便乖了。 ——秦如珠,许昌明根本不爱你,他只爱他自己,这样的人,不爱你的内在,也不爱你的情绪低落崩溃,根本就不是良人。 秦如珠想起秦歆说过的话,此时,看着冷酷又高高在上的男人,她忽然理解了。 是啊,许昌明只爱他自己,什么年幼时的情分,不过是他想为曾经失败的他找回尊严体面,娶这三国中最尊贵受宠的公主,当他睥睨一切的王…… 他不懂爱屋及乌,他也不在乎她痛苦。 好可怕的男人,她以为他面冷心热,却原来,他的心比他表现得还要冷血。 秦如珠平静了下来,她看着本性暴露的许昌明,不禁缓缓笑了。 嘲弄地笑了几声。 “错了,都错了。是我一开始就不该认识你,错信你,是我太蠢了!他们咎由自取?不,许昌明,我们才是咎由自取!” 她抓着许昌明的衣襟,轻轻地握住,将脸埋进他怀里。 “我恨我不忍心下手,但现在,我忍心了。” 许昌明察觉不妙,他本能地要推开秦如珠,却发现身体一点力气都没有,甚至,气血乱走,他一颤,便吐了一口黑血。 “你,你做了什么……” 他眸光一晃,看到地上的茶盏,不由得眸子一睁。 “你……在茶水里下毒?” 不敢置信地瞪着怀里像只兔子,他手指一抬就能弄死的秦如珠,唇角血溢出。 下一瞬。 胸口插入一把匕首。 秦如珠双手紧握匕首,捅进许昌明的胸口。 她微微弯唇,笑了,血水却不住从唇齿溢出。 “是啊。你说只有你不嫌我会保护我,但你有没有想过……我这样怕疼怕黑怕死的娇气包……最怕的,是孤独地枯萎啊…… 余生太漫长了,我怕噩梦,怕骂名,怕囚禁……想想,倒是,不怕死了……” 为了让许昌明降低戒心,她自己也喝下了有毒的茶水。 她知道他多疑,自私,但他也同样自大。 他不是信任她不会杀他,他是自大地认为她不敢。 可母后和张嬷嬷,哪怕世人口诛笔伐说她们十恶不赦,那也是她这十八九年来,最爱护她的亲人。 就连父王,他只疼爱她这一个女儿,在许昌明攻城之前,她都是父王最喜爱的女儿…… 许昌明杀兄弑父,要亡她的国,她喜欢的小兔子,他将它分尸。这样的人,又岂会爱护她一辈子? “秦如珠你——” 许昌明不敢置信,他推开秦如珠,扶着胸前的匕首,开始慌了。 他看着被他推倒在地的秦如珠,不禁怒骂。 “你这个疯子!放着,荣华富贵不要……你,你要杀孤?” 秦如珠疼得浑身抽搐,但她只是握住腰间的玉佩,眼神涣散,唇角却带了笑。 荣华富贵?她生来就拥有了,不是他,她本可以一直享有。 “来人,来人啊……救孤,快传御医,救孤啊!” 许昌明喊着,但他喉咙里不断涌出黑血,他恐慌地摇着头。 “不,不,我才当上王,我不能死……我,还没一统天下……我还没完成大业,不——” 他倒下了。 抽搐着,却仍不肯认命,想爬起来。 外边涌入一队卫兵,为首的是许昌明的堂弟—— 他收到秦如珠揭发许昌明弑君的传信,在许昌明随何从出去后,便被秦如珠安排在附近埋伏。 秦歆和秦如珠在宫里玩的“猫捉老鼠”,其实摸透了宫里的地形。 秦歆出宫时,便带着秦如珠这封信,交给了辉国的郡王,这还是许昌明自己口中的“喜欢闲云野鹤不爱权力争斗的傻堂弟”,但其实是许家最正直的子弟了。 他带着卫兵来,本是抓许昌明,却不想,秦如珠竟抱着和许昌明同归于尽的念头。 许昌明咽气了。 秦如珠将视线从他因不甘而瞪大的眼睛上挪开。她在眼里最后那点光湮灭前,伸手,想够一够外边的天空。 但她的手,好像只摸到了那屋檐下的鸟笼。 里边的鸟雀穿着漂亮的羽衣,似受到惊吓,振着翅,挣扎着要飞出笼子。 羽毛振落,旋转着,来到殿内,落在她手边。 她的眼皮子一开一合的,最后,世界归于黑暗。 而她,归于恶果。 殿内乱作一团,年轻的郡王命人将这对“怨偶”的尸体抬出去。 秦如珠躺在担架上,白布覆了全身,玉佩从手中滑落,摔碎成几瓣。 经过屋檐下时,那笼子里的鸟,叫唤了声,用身体撞开了本就不牢固的锁,振动带血的翅膀,终于勇敢飞出,往它不敢奢望的天际飞翔。 ………………………… 前世。 在好似一本话本书写完的最后,人们的生活却依然继续。 已贵为辉王后的秦如珠,正躲在阁楼抄写经文,为她死去的父王母后祈福。 却听到底下传来争执声。 “你别胡说,叫人听见,会掉脑袋的!” “我没有,我这不是只告诉你吗!真的,当初陛下不是去救下亡国的王后,而是……他灭了王后的母国,还带着有城防图的王后,回来向先帝邀功,这才登上王位的。可怜王后经历那一劫,痛苦昏迷一月,卧床养了数月才下地,醒来还以为是陛下救了她。” “你怎么都知道?” “昨儿不是我当值吗?陛下身边的护卫长喝多了,全说了。对了,王后与陛下第一次见啊,也不是英雄救美的偶遇,而是啊——陛下提前安排了人去巷子里堵截王后,等王后呼救了再出现救她的……” “哎,王后好可怜啊,她,这一生都在被枕边人蒙蔽。” “谁说不是呢?哎,不过她现在都是王后了,还生了小王子,知道了能怎么办?还是不知道的好。” 秦如珠手中的纸张不知何时被她紧握在手,成了皱巴巴的一团。 手里的笔早就滚落在地,她死死地抓着手里的纸团,咬住下唇,满眼的不敢置信。 她不信,所以她想去找宫女口中的侍卫长,却只看到了侍卫长的尸体被抬出,说是醉酒失职,被陛下杖毙了。 秦如珠不敢妄动了。 接下来,还听说扫阁楼的那两名宫女也被杖毙了。 原本不敢置信的秦如珠,这次,却痛苦不已地意识到,这一切,大概是真的。 是夜,她看着悬挂的夜明珠,已为人母的她,周身都充斥着母性的温柔,却忽然想起一个传闻。 宫里说,王后和陛下生母,先太后是一样的性情。 还说,先太后是被先帝逼死的,因为先帝太薄情,所以陛下铭记,他对王后一往情深,后宫只有她一人。 哪怕王后是亡国公主,只是如今附属于辉国的玉国前王女,陛下也力排众议,在她诞下龙子后,立为太子。 秦如珠现在想来,陛下他或许想弥补童年时的不幸,想在她和太子身上,补偿他幼时的苦楚。 可他或许想不到,他最终活成了他父王,先帝那样的人。 他比先帝更可怕,先帝薄情滥情,世人皆知。而他却伪装成最专一深情的君子…… 却杀她双亲,害她亡国,将她当做一样摆件,置于这深宫之中,好全他的万古美名。 灯灭了。 “不好了,不好了,娘娘她,她自缢了!” 许昌明处理完政务,正满怀高兴地想来和秦如珠分享喜悦。却突闻噩耗。 他赶来时,大火烧得整个宫殿如火海中伫立。 而秦如珠没着华服,穿着她亡国那日的红裙,悬于梁上。 不仅如此,她还将年仅三岁的太子毒死了…… 许昌明看着房梁烧毁,女子如破碎的风筝坠地,与他的孩子葬身在火海中,脚步不由得上前,但却在漫天的火势中,后退,站定。 “秦如珠!你好狠啊!” 一封绝笔信呈到许昌明面前。 他颤着手,接过。 打开就看到素来娇气怕疼的秦如珠留下的血书。 ——许昌明,你与你父王殊途同归,你比他更狠,他逼死了你的母后,而你你逼死了你的妻儿,你母后黄泉底下有知,也不会原谅你!我绝不会让我的孩子变成你这样冷血残忍的魔鬼……我诅咒你,永生与孤独作伴! 这是软弱的秦如珠,能想到的最好的报复。 许昌明仰天长啸一声,儿时的噩梦重演,与眼前这一幕重叠,叫他头疼愈烈,无比痛苦愤恨。 再后来,辉王疯了。 他分不清儿时与现在,一会喊着“母后别走”,一会嚷着“如珠不要,别杀我们的孩子”,最后又疯疯癫癫地喊着“你们别找我,走开,别杀我”。 终于,本就不服他不近人情统治的藩王,直接反了,将疯了的许昌明囚禁。 许昌明死于一个清晨,宫人发现时,他瞪着突起的眼睛,张着嘴,尸身都开始腐烂。 他手里还拿着那封被他弄得皱巴巴的血书,死时形容枯槁,年仅二十五岁的他,却像是一个邋遢的老翁。 哪里还看得见昔年的半分英伟风姿? 一代辉王,一统三国,却最后死在无人问津的冷宫中。 无人哭丧,没人吊唁,尸体被草草地处理了。 终其一生,可叹,可悲,可恨。 最后却在辉国的史书上,却只是寥寥几笔带过—— 辉明正王,在位时统一三国,却也因他藩王割据,辉国动乱。死于疯病,有一子,早夭。在位三年,享年二十又五。 第227章 番外二:秦姣x沈戟(前世今生缘) “妹妹和妹夫他们来信了?” 彼时,已经当了两年玉王,气质愈发沉稳的秦姣,正站在光线敞亮之处,举着一封信,满面笑容。提着食盒的沈戟,走到她身后,见状,不由得问道。 但语气似是笃定了,写信之人就是秦歆夫妇。 秦姣轻轻颔首。 “嗯,七妹妹给我来信,说是回辰国后,改科举,文武并重,大兴商科、工科,这才两年不到,便将先前因遭灾而亏空的国库补回来了。” 沈戟听了不禁不可思议。 “可自古以来,都是士农工商,商贾为下等,他们如此,不会被百官弹劾反对吗?” “他们真有格局和本事。” 秦姣摇头,欣慰得笑了,又叹了声。 “但肯定中间是经历了不少挫折和辛苦的。” 沈戟揽着她,揉了揉她的额头。 “你也有啊,你还比他们更辛苦。只可惜,我没有七妹妹的眼见和聪慧,也不能像她那样帮妹夫一样的帮你。” 秦姣再度摇头。 “你在我身边,我就知足了,更何况,你怎么没帮我?武官考核选拔,可都是你在操办,为了避嫌,你还不曾揽功,至今,百官都不知是你在奔波。” 玉国的兵力太弱了,秦姣登基以来,便先发展的军备,但她只读过兵书,却并没有实际经验。多亏了武将出身的沈戟,他默默在背后帮她,支持她,不求回报。 沈戟将食盒往上提了提。俊朗的面上,皆是身为人夫的温情笑意。 “那我除了这点,也就只能洗手作汤羹,哄陛下欢心了。” 被他这说法逗笑了,秦姣将信收起,伸手挽住沈戟的胳膊,夫妻二人并肩往菡萏殿走去。 秦姣即位后,没有更换寝宫,她觉着菡萏殿清净,也有她和母妃的回忆,她喜欢这里。 “七妹妹将这么重要的政治内幕告诉你……这信可得妥善保管了。” 沈戟给秦姣烤了肉,待夫妻俩屏退左右坐下用膳时,沈戟一边替她摆盘,一边低声说着。 姐妹归姐妹,再好的关系,扯上家国利益,还是要小心点。 免得反过来伤了这么好的姐妹情。 秦姣拿起筷子,闻言,不禁抬眸,好笑地望着对面愈发稳重细心的男人。 “你就没想过,他们这么聪明的人,会想不到这点?” 她这一反问,叫沈戟愣怔了片刻,随即恍然地跟着失笑。 “是我多虑了。” 倒不是沈戟多虑,而是这两年,秦姣的王位坐得并不轻松和容易,大臣们虽然没有反对她登基,但基于她女子身份,时不时会在朝政上与她叫板,说不过时便会用“女儿身”来压她。 她那两个兄长也是,压根不死心,一个逃走后不甘心,被先王后的娘家亲戚挑拨几句,便要回来抢王位。但他也好对付,沈戟连夜带兵去围了他的宅院,他便老实了,主动请辞去了偏远之地当个闲散王爷。 另一个倒是心狠手辣,派出几波刺客,要不是沈戟和沈父不辞辛苦地护卫,秦姣险些就遭了难。也是一次,沈戟为她挡箭,受了不小的伤,让她坚定而狠下心来。索性将人抓了,数罪定下来,直接问斩了。 当时她枯坐在殿内一夜,至于外边怎么传她的,她倒是不在意,只是忽然想起来,幼时,这个哥哥也是给过她糖,为她抓过蜻蜓的…… 只可惜,孩童会长大,成人藏着百张面孔和千种心思,终究是走向了这样的绝路。 但她看着昏睡中的沈戟,却明白,这么做的意义。 她不想他为了保护她一直这么谨小慎微,杯弓蛇影。 再然后,有次沈戟为她出头,却被文官弹劾,说是后宫不得干政,既是王夫,便该遵从这规矩。当时弹劾沈戟的折子堆了一案,多是借题发挥,也有的是担心沈家独大——哪怕沈家父子都卸了兵权。 秦姣用她自己的温和却有道理的法子解决了这事。 但从那以后,沈戟便谨言慎行,除非她表现得很忧愁,否则他绝不主动过问朝政。 想到这些,秦姣伸长了手,握着沈戟的手。 “夫君没有多虑,你考虑得很周到。不过,七妹妹这封信,应该不是只分享成果喜悦的,她是想帮我。” “帮你?” 沈戟单手为秦姣温酒,闻言,英气的眉一扬,似是没明白。 “玉国兵力如今稳步提升,但军饷也随之增大,国库开支日益增加,玉国盛产玉石,本算富庶,只是时日一久,国库势必亏空。七妹妹啊,她是在分享太平年代时,该如何发展商贾,扩充国库收入。” 不然,倒也没必要写得那么仔细,从哪一处入手,增收效果如何。 同时,七妹妹也给了她一个好的借鉴—— 士农工商,本不该有上下等之分,就算世人心中有,但如果朝廷主动将这种尊卑歧视削弱,那假以时日,必会消弭这种落差。也会真正创造一个她想要的,大家都和睦富足的盛世。 “对,我应当效仿的。玉国的玉石生意,不能只在国内做,先前为了帮辰国,向他们打开了一条玉石来往之路……其实,最适合做这个生意的,是辉国。” 秦姣面前的小碟子里已经放了不少肉块,但她双目炯炯,面上都是豁然开朗的喜悦。 沈戟听到“辉国”二字,不禁眉头一紧。 “辉国?” 玉、辉两国,自从两年前那场攻城之战起,便关系破裂,彻底为敌。 玉国百姓恨辉国入骨,哪怕听说新任辉王是许氏这一窝歹竹里的好笋,秦姣也没和辉国来往。 但此时,她居然主动提起辉国…… “对,辉国玉石缺乏,但他们有钱,如果能打通这项,那我们的国库就不会吃紧。将士们也会有更多的军饷物资……” “可……” 秦姣眼里满是亮色。 “这任辉王可是承诺过,会向玉国赔罪,承认许昌明的恶行,不如就让他将关税免了,让我们玉国的玉石商人好好赚一笔!” 听到秦姣这主意,沈戟微微一愣后,便笑了。 他的姣姣啊,归根结底,还是想着百姓,后才是两国、个人的恩怨。 辉国逼迫她,间接害死了她的母妃,但她此时却有这样的胸襟,一时间,令他感慨。 “可如此一来,你又要面临朝臣的弹劾了。百姓,一时间想来也不会理解你的用心。” 沈戟担心地叹了口气,对秦姣的为君之道感佩,却也心疼她总是在做被误解的好事。 秦姣摇头,莞尔,笑容温暖。 “沈戟,我不知道好的帝王是怎么做的,但我见过不配位的,所以我要做个无愧于心的君王。来往不代表原谅了当年前辉王的过错,但老死不相往来,总归是伤人一千自损也八百的。你,支持我吗?” 哪怕内心确信,但秦姣还是那个秦姣,总会问一问沈戟的看法。 沈戟点头,笑。 “我怎会不支持你?任何时候,我都站你这边的。” 闻言,秦姣笑容更甚,她下了榻子,穿上鞋。 “诶,你去哪?肉还没吃呢!” 沈戟见她往外快步走,忙唤了她。 “我这就去拟折子!” 但秦姣快步往外,根本没带停的。 只一声从窗外传来。 “给我留点,回来再陪你吃。” 温柔又仓促。 沈戟看着没动过的烤肉,唇角无奈一勾。 摇摇头,失笑。 尽管这样的岁月还会很长,他也知道他会偶尔感到这种“独守后宫”的寂寞无聊,但他更坚信的是—— 再忙,秦姣心里有他,每次忙完,再累都会回到他怀里,要他陪着一块睡。 他爱的女子,是这样了不起的人,自然会忙碌些。 无妨,漫漫余生,他等得起。 放下酒盏,沈戟拿起旁边枕头底下藏着的商贾之道相关的书。 “看来是用不着操这个心了。” 前些时日,沈戟看秦姣为了军饷之事颇有愁绪,数次拿出她那点首饰应急,他知她心中所忧,便变卖了一些家当筹了钱,这几天也没闲着,临时抱佛脚一般地研究起来赚钱的门道…… 现在看来,她已经足够强大,可以自己应对难题了。 沈戟看着窗外茁壮成长的新树,眼角眉梢流露出醉人的笑。 这份看起来稀松平常的喜悦,与秦姣,与幸福有关。 秦姣拟完折子,安排传信后,就赶回来了。 她回来时,沈戟将温好的酒倒入杯盏中,再将重新温过的烤肉放入碟中。 “回了。” “嗯,回了。” 他们不过是世间最平常的一对夫妻之一,忙碌的爱人会赶回来用饭,而备饭菜的人会在家中安心等她。 …………………… “五公主,乖乖给本王当侍妾,本王就放了你,如何啊?” 身着嫁衣,被押着上城楼的秦姣,看着底下带着大军压境的许昌德,小脸煞白。 她的六妹妹,竟通敌叛国,让辉国趁虚而入攻打玉国!她的未婚夫沈戟,被辉国太子用调虎离山之计调走,此时应当在赶来救国的路上。 但眼下,情况却万分危急。 秦姣心痛如绞——她的母妃,一个那般柔弱的女人,却在听说要亡国时,自戕了。亡国的王室女子,会有如何惨烈的下场,她们都心知肚明。 尤其是率领大军打来的还是以残暴着称的许昌德。 秦姣看到她那些进宫避难的姐姐,有的刚烈自尽,有的被夫家逼死……后妃自尽的自尽,苟活的苟活。 而她的父王,却不让她们自尽—— 他不在乎她们受不受辱,他只在乎她们还有没有用去谈和的价值。 彼时唯一一个未嫁之身的秦姣,便成了父王推出去求和的牺牲品。 不论秦姣怎么哭求,怎么反抗,她父王都铁了心牺牲她。所以她现在站在了城楼上。 “本宫宁死,也绝不做亡国奴!” 秦姣甩开了侍卫的桎梏,手扶着石壁,对底下叫嚣的许昌德如是道。 许昌德甩着马鞭,当即发出一声轻狂的笑声。 “哈哈哈——弟兄们,这娘们细皮嫩肉的,嘴倒是硬!难怪沈戟喜欢啊,别说他,本王,也喜欢!玉王!你将秦姣送出来,本王便饶你不死,怎么样!” 就在秦姣心如死灰,抱了必死之心,毅然要跳下时—— “本将军的未婚妻,谁敢抢?卑劣狂徒,接我一枪!” 沈戟带着兵马,如天神一般降临,解救玉国百姓,也来拯救万念俱灰的秦姣。 秦姣扶着城墙,望着底下的少年郎,眼眶通红。 他们相识于幼时,沈戟自幼丧母,顽劣不堪,大将军管束不了他,便总是揍他。沈戟总是鼻青脸肿地进宫赴宴,同龄的孩子总是取笑他,却又暗暗怕他。 沈戟打小就很能打,他有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炯炯有神,不说话时看着乖巧可爱,但一旦他抬眼、张口,不是在挑衅就是在刺人。 秦姣和他不一样,她打小就展现出超乎同龄人的成熟温顺。她总是文文静静,什么都努力去学,什么都不争不抢。 那次宴会,孩子们在御花园捉迷藏,秦姣被王兄骗上假山,然后下不去,不敢哭,也不敢在贵人们经过时呼救,她就小心翼翼地扒着石头,小身板摇摇欲坠,她只咬着唇瓣,等贵人们离去,等她的宫人来寻她。 然后,不知过去多久,她听到头顶上方的树杈里,传来小少年冷不丁的一声嗤笑。 “怎么你是公主还谁都怕?连个内务府的小管事经过,你都怕被发现。” 那便是她和沈戟第一次正式认识,他从高高的树杈中一跃,跳到假山上,在她身边坐下。 看她泛红的眼眶和安静的脸,盯着她注视了好久后。 他才无奈摇头,伸手—— “行了,看你可怜,我带你下去。” 秦姣不想理会这个小霸王,不是担心被孤立,而是担心高调,抢了六妹妹的风头,会引起王后的反感。 所以她拒绝了他的帮助,但沈戟却强行抱着她下去了。 他将她放下后,没有说什么,直接走了。 那是秦姣第一次从一个孩子的背影里,看到了和她一样孤单的灵魂。 不一样的是,沈戟像个太阳也像个刺猬,而她,就是那安静的水中月亮,天上明月太高贵,她不配比拟。 似这一戳就会破的水中月。 后来,沈戟一次次帮她解围,她也沉默着偷偷给他包扎打架或是挨打留下的伤口。 “沈戟,别打架了……看着好疼。” 一次,秦姣看到沈戟身上的伤,哭了。 从那以后,沈戟就再也没主动打过架。但他从军了。 他走之前和她说,他要去军营里历练,别看他年纪小,但他一定会学成归来。 还让她好好保重,别被欺负,要真被欺负了,就写信给他,就算不远万里,他也会赶回来替她撑腰。 他还想说什么,秦姣好似懂了,却不敢戳破。当时王后属意他做驸马,想将六妹妹许配给他,沈戟不愿,干脆投军了。 沈戟让秦姣给他写信,报平安,诉苦。 秦姣答应了,却从未主动抱怨过宫里的生活。 只是,时日一长,思念如杂草,总是收沈戟信的秦姣,第一次鼓起勇气,主动给沈戟写了信。 于是一个多月以后的某一天,她看到了沈戟。 少年风尘仆仆,衣裳都破了,看着黑了,瘦了,也高了。 但那双望向她的眼睛,却从未变过。 满载笑意。 “你怎么……回了?” “听到你说想我,便从千里外赶回来见你。明日便走。” 只是为了见她一面,他便不远千里,跋山涉水而来。 “我没有说过……” 她只是在信中问他吃不吃得好睡得怎么样。 “你有,我这里,听到了的。” 沈戟指着他自己的心口位置,郑重地对秦姣说道。 秦姣红了脸,沈戟送了她一根簪子,说是他第一次拿到俸禄后买的。 还说,待他有了军功,便向陛下求娶她,如果她愿意,就请再等一等他。 记忆里的那个少年,总是挡在面前的沈戟啊,此时一如当初,背后是玉国的城门,他身前—— 却是敌人插过来的长枪。 寡不敌众,沈戟带的人被许昌德围剿,而他也逐渐颓力。 最后,沈戟被许昌德的刀,砍断了一只手。 但他依旧握着他的兵器。 万箭齐发,沈戟扶着枪身,浑身都是血,但他还想站起来。 “沈戟!不要!沈戟!” 沈戟用力仰起头,满面是血的小将军,他将玉国旗帜缠在枪上,用力将枪掷入土中,他和这旗伫立在在敌军包围中。 他望向破败的城墙上方心爱的未婚妻,目光无限缱绻温柔。 “姣姣!下辈子我定来娶你!” 说完,脑袋低垂,战死。 “不——” 秦姣痛不欲生,要跳下城楼去陪他,却被侍卫拖走。 再醒来的秦姣,辰国援兵及时赶到,还将她救下。 秦姣当上了新的玉王。 后来的她收复失地,重建玉国,一生不再嫁,成了一代被称颂的女帝。为了替死去的万千将士、爱人报仇,她赐了玉王一杯毒酒。 ——嫁给沈戟的牌位,是玉国一生未嫁的贤明女帝。 秦姣励精图治,因过于辛劳,享年才三十三岁。 但她下一世,却遇到了比她年长一岁的沈戟,还是指腹为婚,及笄便嫁给了他。 一生幸福美满。 原来,前世的沈戟为了比她大一岁——秦姣曾因为他年纪小怕他不稳重拒过婚,在奈何桥苦苦等了秦姣十三年。 鬼差不忍看他痴情苦等,告知他秦姣阳寿后,他才赶在她前一年投胎。 ——奈何桥上十三年,阿姣妹妹,我没有食言,来娶你了。 …… “不要!” 深夜,床上躺着的秦姣,熟睡中眉头都深深地拧起,面上布满了汗珠。 显然是梦魇了。 身侧,沈戟忙搂住她,轻轻拍哄她。 “做噩梦了?没事,没事。” 梦里惨痛的别离,以及后来被上天弥补一般的幸福,交织轮回,让秦姣心有余悸。 她看着搂自己入怀的男人,心头五味杂陈,依偎着他。 伸手,牢牢地抱住了他的腰。 不管是梦,还是我们真的有过前世,她生生世世都只想和他—— 长相厮守,生死相随。 愿这人间有情人,都能共白首、无别离。 第227章 番外二:秦姣x沈戟(前世今生缘) “妹妹和妹夫他们来信了?” 彼时,已经当了两年玉王,气质愈发沉稳的秦姣,正站在光线敞亮之处,举着一封信,满面笑容。提着食盒的沈戟,走到她身后,见状,不由得问道。 但语气似是笃定了,写信之人就是秦歆夫妇。 秦姣轻轻颔首。 “嗯,七妹妹给我来信,说是回辰国后,改科举,文武并重,大兴商科、工科,这才两年不到,便将先前因遭灾而亏空的国库补回来了。” 沈戟听了不禁不可思议。 “可自古以来,都是士农工商,商贾为下等,他们如此,不会被百官弹劾反对吗?” “他们真有格局和本事。” 秦姣摇头,欣慰得笑了,又叹了声。 “但肯定中间是经历了不少挫折和辛苦的。” 沈戟揽着她,揉了揉她的额头。 “你也有啊,你还比他们更辛苦。只可惜,我没有七妹妹的眼见和聪慧,也不能像她那样帮妹夫一样的帮你。” 秦姣再度摇头。 “你在我身边,我就知足了,更何况,你怎么没帮我?武官考核选拔,可都是你在操办,为了避嫌,你还不曾揽功,至今,百官都不知是你在奔波。” 玉国的兵力太弱了,秦姣登基以来,便先发展的军备,但她只读过兵书,却并没有实际经验。多亏了武将出身的沈戟,他默默在背后帮她,支持她,不求回报。 沈戟将食盒往上提了提。俊朗的面上,皆是身为人夫的温情笑意。 “那我除了这点,也就只能洗手作汤羹,哄陛下欢心了。” 被他这说法逗笑了,秦姣将信收起,伸手挽住沈戟的胳膊,夫妻二人并肩往菡萏殿走去。 秦姣即位后,没有更换寝宫,她觉着菡萏殿清净,也有她和母妃的回忆,她喜欢这里。 “七妹妹将这么重要的政治内幕告诉你……这信可得妥善保管了。” 沈戟给秦姣烤了肉,待夫妻俩屏退左右坐下用膳时,沈戟一边替她摆盘,一边低声说着。 姐妹归姐妹,再好的关系,扯上家国利益,还是要小心点。 免得反过来伤了这么好的姐妹情。 秦姣拿起筷子,闻言,不禁抬眸,好笑地望着对面愈发稳重细心的男人。 “你就没想过,他们这么聪明的人,会想不到这点?” 她这一反问,叫沈戟愣怔了片刻,随即恍然地跟着失笑。 “是我多虑了。” 倒不是沈戟多虑,而是这两年,秦姣的王位坐得并不轻松和容易,大臣们虽然没有反对她登基,但基于她女子身份,时不时会在朝政上与她叫板,说不过时便会用“女儿身”来压她。 她那两个兄长也是,压根不死心,一个逃走后不甘心,被先王后的娘家亲戚挑拨几句,便要回来抢王位。但他也好对付,沈戟连夜带兵去围了他的宅院,他便老实了,主动请辞去了偏远之地当个闲散王爷。 另一个倒是心狠手辣,派出几波刺客,要不是沈戟和沈父不辞辛苦地护卫,秦姣险些就遭了难。也是一次,沈戟为她挡箭,受了不小的伤,让她坚定而狠下心来。索性将人抓了,数罪定下来,直接问斩了。 当时她枯坐在殿内一夜,至于外边怎么传她的,她倒是不在意,只是忽然想起来,幼时,这个哥哥也是给过她糖,为她抓过蜻蜓的…… 只可惜,孩童会长大,成人藏着百张面孔和千种心思,终究是走向了这样的绝路。 但她看着昏睡中的沈戟,却明白,这么做的意义。 她不想他为了保护她一直这么谨小慎微,杯弓蛇影。 再然后,有次沈戟为她出头,却被文官弹劾,说是后宫不得干政,既是王夫,便该遵从这规矩。当时弹劾沈戟的折子堆了一案,多是借题发挥,也有的是担心沈家独大——哪怕沈家父子都卸了兵权。 秦姣用她自己的温和却有道理的法子解决了这事。 但从那以后,沈戟便谨言慎行,除非她表现得很忧愁,否则他绝不主动过问朝政。 想到这些,秦姣伸长了手,握着沈戟的手。 “夫君没有多虑,你考虑得很周到。不过,七妹妹这封信,应该不是只分享成果喜悦的,她是想帮我。” “帮你?” 沈戟单手为秦姣温酒,闻言,英气的眉一扬,似是没明白。 “玉国兵力如今稳步提升,但军饷也随之增大,国库开支日益增加,玉国盛产玉石,本算富庶,只是时日一久,国库势必亏空。七妹妹啊,她是在分享太平年代时,该如何发展商贾,扩充国库收入。” 不然,倒也没必要写得那么仔细,从哪一处入手,增收效果如何。 同时,七妹妹也给了她一个好的借鉴—— 士农工商,本不该有上下等之分,就算世人心中有,但如果朝廷主动将这种尊卑歧视削弱,那假以时日,必会消弭这种落差。也会真正创造一个她想要的,大家都和睦富足的盛世。 “对,我应当效仿的。玉国的玉石生意,不能只在国内做,先前为了帮辰国,向他们打开了一条玉石来往之路……其实,最适合做这个生意的,是辉国。” 秦姣面前的小碟子里已经放了不少肉块,但她双目炯炯,面上都是豁然开朗的喜悦。 沈戟听到“辉国”二字,不禁眉头一紧。 “辉国?” 玉、辉两国,自从两年前那场攻城之战起,便关系破裂,彻底为敌。 玉国百姓恨辉国入骨,哪怕听说新任辉王是许氏这一窝歹竹里的好笋,秦姣也没和辉国来往。 但此时,她居然主动提起辉国…… “对,辉国玉石缺乏,但他们有钱,如果能打通这项,那我们的国库就不会吃紧。将士们也会有更多的军饷物资……” “可……” 秦姣眼里满是亮色。 “这任辉王可是承诺过,会向玉国赔罪,承认许昌明的恶行,不如就让他将关税免了,让我们玉国的玉石商人好好赚一笔!” 听到秦姣这主意,沈戟微微一愣后,便笑了。 他的姣姣啊,归根结底,还是想着百姓,后才是两国、个人的恩怨。 辉国逼迫她,间接害死了她的母妃,但她此时却有这样的胸襟,一时间,令他感慨。 “可如此一来,你又要面临朝臣的弹劾了。百姓,一时间想来也不会理解你的用心。” 沈戟担心地叹了口气,对秦姣的为君之道感佩,却也心疼她总是在做被误解的好事。 秦姣摇头,莞尔,笑容温暖。 “沈戟,我不知道好的帝王是怎么做的,但我见过不配位的,所以我要做个无愧于心的君王。来往不代表原谅了当年前辉王的过错,但老死不相往来,总归是伤人一千自损也八百的。你,支持我吗?” 哪怕内心确信,但秦姣还是那个秦姣,总会问一问沈戟的看法。 沈戟点头,笑。 “我怎会不支持你?任何时候,我都站你这边的。” 闻言,秦姣笑容更甚,她下了榻子,穿上鞋。 “诶,你去哪?肉还没吃呢!” 沈戟见她往外快步走,忙唤了她。 “我这就去拟折子!” 但秦姣快步往外,根本没带停的。 只一声从窗外传来。 “给我留点,回来再陪你吃。” 温柔又仓促。 沈戟看着没动过的烤肉,唇角无奈一勾。 摇摇头,失笑。 尽管这样的岁月还会很长,他也知道他会偶尔感到这种“独守后宫”的寂寞无聊,但他更坚信的是—— 再忙,秦姣心里有他,每次忙完,再累都会回到他怀里,要他陪着一块睡。 他爱的女子,是这样了不起的人,自然会忙碌些。 无妨,漫漫余生,他等得起。 放下酒盏,沈戟拿起旁边枕头底下藏着的商贾之道相关的书。 “看来是用不着操这个心了。” 前些时日,沈戟看秦姣为了军饷之事颇有愁绪,数次拿出她那点首饰应急,他知她心中所忧,便变卖了一些家当筹了钱,这几天也没闲着,临时抱佛脚一般地研究起来赚钱的门道…… 现在看来,她已经足够强大,可以自己应对难题了。 沈戟看着窗外茁壮成长的新树,眼角眉梢流露出醉人的笑。 这份看起来稀松平常的喜悦,与秦姣,与幸福有关。 秦姣拟完折子,安排传信后,就赶回来了。 她回来时,沈戟将温好的酒倒入杯盏中,再将重新温过的烤肉放入碟中。 “回了。” “嗯,回了。” 他们不过是世间最平常的一对夫妻之一,忙碌的爱人会赶回来用饭,而备饭菜的人会在家中安心等她。 …………………… “五公主,乖乖给本王当侍妾,本王就放了你,如何啊?” 身着嫁衣,被押着上城楼的秦姣,看着底下带着大军压境的许昌德,小脸煞白。 她的六妹妹,竟通敌叛国,让辉国趁虚而入攻打玉国!她的未婚夫沈戟,被辉国太子用调虎离山之计调走,此时应当在赶来救国的路上。 但眼下,情况却万分危急。 秦姣心痛如绞——她的母妃,一个那般柔弱的女人,却在听说要亡国时,自戕了。亡国的王室女子,会有如何惨烈的下场,她们都心知肚明。 尤其是率领大军打来的还是以残暴着称的许昌德。 秦姣看到她那些进宫避难的姐姐,有的刚烈自尽,有的被夫家逼死……后妃自尽的自尽,苟活的苟活。 而她的父王,却不让她们自尽—— 他不在乎她们受不受辱,他只在乎她们还有没有用去谈和的价值。 彼时唯一一个未嫁之身的秦姣,便成了父王推出去求和的牺牲品。 不论秦姣怎么哭求,怎么反抗,她父王都铁了心牺牲她。所以她现在站在了城楼上。 “本宫宁死,也绝不做亡国奴!” 秦姣甩开了侍卫的桎梏,手扶着石壁,对底下叫嚣的许昌德如是道。 许昌德甩着马鞭,当即发出一声轻狂的笑声。 “哈哈哈——弟兄们,这娘们细皮嫩肉的,嘴倒是硬!难怪沈戟喜欢啊,别说他,本王,也喜欢!玉王!你将秦姣送出来,本王便饶你不死,怎么样!” 就在秦姣心如死灰,抱了必死之心,毅然要跳下时—— “本将军的未婚妻,谁敢抢?卑劣狂徒,接我一枪!” 沈戟带着兵马,如天神一般降临,解救玉国百姓,也来拯救万念俱灰的秦姣。 秦姣扶着城墙,望着底下的少年郎,眼眶通红。 他们相识于幼时,沈戟自幼丧母,顽劣不堪,大将军管束不了他,便总是揍他。沈戟总是鼻青脸肿地进宫赴宴,同龄的孩子总是取笑他,却又暗暗怕他。 沈戟打小就很能打,他有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炯炯有神,不说话时看着乖巧可爱,但一旦他抬眼、张口,不是在挑衅就是在刺人。 秦姣和他不一样,她打小就展现出超乎同龄人的成熟温顺。她总是文文静静,什么都努力去学,什么都不争不抢。 那次宴会,孩子们在御花园捉迷藏,秦姣被王兄骗上假山,然后下不去,不敢哭,也不敢在贵人们经过时呼救,她就小心翼翼地扒着石头,小身板摇摇欲坠,她只咬着唇瓣,等贵人们离去,等她的宫人来寻她。 然后,不知过去多久,她听到头顶上方的树杈里,传来小少年冷不丁的一声嗤笑。 “怎么你是公主还谁都怕?连个内务府的小管事经过,你都怕被发现。” 那便是她和沈戟第一次正式认识,他从高高的树杈中一跃,跳到假山上,在她身边坐下。 看她泛红的眼眶和安静的脸,盯着她注视了好久后。 他才无奈摇头,伸手—— “行了,看你可怜,我带你下去。” 秦姣不想理会这个小霸王,不是担心被孤立,而是担心高调,抢了六妹妹的风头,会引起王后的反感。 所以她拒绝了他的帮助,但沈戟却强行抱着她下去了。 他将她放下后,没有说什么,直接走了。 那是秦姣第一次从一个孩子的背影里,看到了和她一样孤单的灵魂。 不一样的是,沈戟像个太阳也像个刺猬,而她,就是那安静的水中月亮,天上明月太高贵,她不配比拟。 似这一戳就会破的水中月。 后来,沈戟一次次帮她解围,她也沉默着偷偷给他包扎打架或是挨打留下的伤口。 “沈戟,别打架了……看着好疼。” 一次,秦姣看到沈戟身上的伤,哭了。 从那以后,沈戟就再也没主动打过架。但他从军了。 他走之前和她说,他要去军营里历练,别看他年纪小,但他一定会学成归来。 还让她好好保重,别被欺负,要真被欺负了,就写信给他,就算不远万里,他也会赶回来替她撑腰。 他还想说什么,秦姣好似懂了,却不敢戳破。当时王后属意他做驸马,想将六妹妹许配给他,沈戟不愿,干脆投军了。 沈戟让秦姣给他写信,报平安,诉苦。 秦姣答应了,却从未主动抱怨过宫里的生活。 只是,时日一长,思念如杂草,总是收沈戟信的秦姣,第一次鼓起勇气,主动给沈戟写了信。 于是一个多月以后的某一天,她看到了沈戟。 少年风尘仆仆,衣裳都破了,看着黑了,瘦了,也高了。 但那双望向她的眼睛,却从未变过。 满载笑意。 “你怎么……回了?” “听到你说想我,便从千里外赶回来见你。明日便走。” 只是为了见她一面,他便不远千里,跋山涉水而来。 “我没有说过……” 她只是在信中问他吃不吃得好睡得怎么样。 “你有,我这里,听到了的。” 沈戟指着他自己的心口位置,郑重地对秦姣说道。 秦姣红了脸,沈戟送了她一根簪子,说是他第一次拿到俸禄后买的。 还说,待他有了军功,便向陛下求娶她,如果她愿意,就请再等一等他。 记忆里的那个少年,总是挡在面前的沈戟啊,此时一如当初,背后是玉国的城门,他身前—— 却是敌人插过来的长枪。 寡不敌众,沈戟带的人被许昌德围剿,而他也逐渐颓力。 最后,沈戟被许昌德的刀,砍断了一只手。 但他依旧握着他的兵器。 万箭齐发,沈戟扶着枪身,浑身都是血,但他还想站起来。 “沈戟!不要!沈戟!” 沈戟用力仰起头,满面是血的小将军,他将玉国旗帜缠在枪上,用力将枪掷入土中,他和这旗伫立在在敌军包围中。 他望向破败的城墙上方心爱的未婚妻,目光无限缱绻温柔。 “姣姣!下辈子我定来娶你!” 说完,脑袋低垂,战死。 “不——” 秦姣痛不欲生,要跳下城楼去陪他,却被侍卫拖走。 再醒来的秦姣,辰国援兵及时赶到,还将她救下。 秦姣当上了新的玉王。 后来的她收复失地,重建玉国,一生不再嫁,成了一代被称颂的女帝。为了替死去的万千将士、爱人报仇,她赐了玉王一杯毒酒。 ——嫁给沈戟的牌位,是玉国一生未嫁的贤明女帝。 秦姣励精图治,因过于辛劳,享年才三十三岁。 但她下一世,却遇到了比她年长一岁的沈戟,还是指腹为婚,及笄便嫁给了他。 一生幸福美满。 原来,前世的沈戟为了比她大一岁——秦姣曾因为他年纪小怕他不稳重拒过婚,在奈何桥苦苦等了秦姣十三年。 鬼差不忍看他痴情苦等,告知他秦姣阳寿后,他才赶在她前一年投胎。 ——奈何桥上十三年,阿姣妹妹,我没有食言,来娶你了。 …… “不要!” 深夜,床上躺着的秦姣,熟睡中眉头都深深地拧起,面上布满了汗珠。 显然是梦魇了。 身侧,沈戟忙搂住她,轻轻拍哄她。 “做噩梦了?没事,没事。” 梦里惨痛的别离,以及后来被上天弥补一般的幸福,交织轮回,让秦姣心有余悸。 她看着搂自己入怀的男人,心头五味杂陈,依偎着他。 伸手,牢牢地抱住了他的腰。 不管是梦,还是我们真的有过前世,她生生世世都只想和他—— 长相厮守,生死相随。 愿这人间有情人,都能共白首、无别离。 第228章 番外三:秦歆x顾斐,古今圆满(完) “没有手机的第几百天来着?哎,还是没能完全戒断,想它,想它,想它!” 躺椅摇晃间,她的叹气声也不绝于耳。 叫顾斐刚晃动了两下的鱼线,重新归于安静。 “……” 顾斐有点无可奈何地望着一旁百无聊赖之下,又犯了“手机瘾”的某人。 “就这么无聊吗?” 被问候到的秦歆,停止摇晃躺椅,坐直了,幽幽地看着他。 “你说呢?你为了躲一把年纪还在热血报效君王的葛维历,跑这来钓鱼,还说是和我研究什么新的政策……” 实际上,他在这悠闲地当古代版钓鱼佬。 可怜葛维历,还以为陛下和娘娘真在研究什么新政策,造福万民,正在家里咧着嘴随时准备做这个替帝后推行政策的第一人。 “我们只是多了点现代的知识,不是一本政治百科全书,经不住他和那些日益‘贪婪’的大臣们薅了……” 时间飞逝,这已经是顾斐和秦歆留下后的第三年了。 大概是帝后太能“折腾”新点子了,且这三年里,甭管起初被多少人反对的政策,最迟也在今年发挥了它的好处,造福了辰国百姓。 大臣们如今不仅不忙着引用先例来反对,反而…… 独创了一个大臣拿捏天子的新赛道。 倒逼着顾斐和秦歆这对鬼才帝后,在各种政治民生问题上,发挥他们的奇思妙想,推行新政策。 如今,辰国仅用三年,就成了最富裕的国家,且兵力也充沛强盛,读书人也不再只读死书,更多的是也会实践,也兼修。 而王玉莹这位辰国第一位传奇女将军,已经在玉国是家喻户晓。 她带的一队娘子军,成了玉国坚不可摧的一股神秘力量。也鼓舞着玉国女子,走出闺阁,去历练,去学习,去创造。 女子从军,一时在玉国风靡……老顽固们想拦,都拦不住。 然后便是年纪轻轻就当了八大行会会长的英英,她曾是王后身边的侍女,经历过水悦城水患、疫情,跟着娘娘长见识,后来在娘娘的支持下,自立门户,开始经商。 她脑子灵活,又敢在鱼龙混杂之地打听消息,收集情报,还通情达理会考虑顾客的需求。她几乎是白手起家,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展了河运贸易,开展了各国商贸交流大会,汲取各家之长,补自身之短。 如今,谁人不知英会长富甲一方,是最年轻的女富商? 但她却依旧过着节俭的生活,她广结善缘,捐钱粮、施粥棚、开女学、传授生意经,让曾经和她一样没法学习的女孩子有地方学习,也让天下穷苦人有饭吃,更让有志者,不论男女,都与她一起经商致富,壮大辰国。 大家好像都在快速成长,当年天道废除主角后,这世间的人,便不再是被剧情操控,甚至书中笔墨没提及过的纸片人,只要他们想,人人都可以做他们想做之事,做出一番了不起的成就。 相比较而言,秦歆和顾斐就在“不进则退”了。 所以最近百官极其焦虑—— 他们甚至都开始主动深入民间,和百姓打成一片,学劳动人民的智慧了,但帝后…… 你们怎么回事呀!不想要子嗣就算了,怎么还不想新政策了? 在催生和催新政中,百官难得摒弃一切芥蒂、阵营,一致地选了后者。 辰王依旧年轻,王后更是康健,以他们这个年纪,可以先建设完辰国,再去生育的!王后脑子那么好使,怎么能生孩子呢?万一影响了点子出生怎么办? 辰国的未来,重点不在子嗣,而在陛下与娘娘的奇思妙想。 结果这二人,既不想生孩子,也不想生点子。 开始极限摆烂。 “是啊,我再想,就要脱发了。但不想,又太无聊了……” 秦歆无聊到,甚至开始在湖边拔草。 嘶,顾斐想,得亏没叫太后看到,太后的眼里,现在一根野草都比儿子香。 辰国历史上最爱也最会种菜的太后,这赛道,没想到也给柳明月闯进去了。甚至稳稳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她lo一路。 顾斐将鱼竿一松,起身,来到秦歆身前,唇角弯起。 “这样啊……反正也走不了,那不如——造个孩子解解闷?” 闻言,秦歆倏然眼睛一亮—— 怎么说呢,作为王后,她生的可是国宝一样的娃,那……能休三年产假十年育娃假? 她眼睛一亮,顾斐就知道她想什么。 然后—— 两个行动派,就开始闭门造娃。 嗯,努力耕耘播种后,终于在来年春天,长……呸,生出俩个皱巴巴的宝宝。 彼时,秦姣和沈戟专门赶来,将国务交给可靠的大臣,就不远千里,来等秦歆生宝宝。 不负众望的,秦歆和顾斐生了一对龙凤胎。 “不愧是我求爷爷告奶奶拜五路神佛的结果啊,真的让我轻松了,一次生俩,姐弟作伴互相照应,完美!” 刚生产完的秦某王后娘娘,明明还虚着,却还有力气双手合十,向天感谢还愿。 一旁哪怕知道她这胎没问题,却仍是担心得眼都熬红了的顾斐—— “……” 一时不知谁才是刚生过的那个。 他哭笑不得,却爱怜地一遍遍亲吻妻子汗湿的脸颊和唇角。 “歆歆,辛苦了。” “不辛苦,命苦,实不相瞒,我不想休假,想直接退休了。” 顾斐含泪。 “嗯,那好,我替你打黑工,没事,我能扛。” 秦黄又展现出她不同寻常的霸气,将男人的脖子一搂。 拍拍孩子爸的脑袋。 “没关系,我和孩子在背后支持你!等孩子大了,随便哪个,不,俩都接咱们的班!” 夫妻俩在这畅想起了未来,至于小公主和小王子,被奶娘抱着,亲爹亲娘都无暇顾及,兀自嗷嗷哭着。 听着,中气十足,嗯,帝后想,身体好,好啊,童工都能用上了。 秦歆,是个取名鬼才—— 女儿小名“小灵通”,儿子小名“小翻盖”,亲爹听了沉默,姨父姨母听了汗颜。 只有顾斐知道这名字……承载了母亲多大的“思念”和“渴望”之情。 甚至,都怕“小智能”出来,会显贪心,都不敢取。 儿子小翻盖打小就有秦歆的鬼点子,以及顾斐的沉稳心机,夫妻俩一合计,这是当皇帝的料啊!果断立为太子,丢给葛维历这个当了爷爷也不忘报效国家的奋斗批去栽培。 女儿小灵通却是个武学奇才,完美继承了秦歆的四肢能力,以及父亲的“暴君”脾气。 是王玉莹——现在的王将军,预定的接班人种子选手。小灵通六岁起,因为太能跑,被拐了无数次。 时间久了,她的亲爹妈听说了也只是打着麻将淡定表示:不用慌,自己会回来的。如果她解决不了,那别救了,准备后事。 气煞无数疼爱小灵通宝宝的姨母(秦姣、王玉莹、英英)。 但等小灵通逐渐长大,逐渐有混世魔王气质流露时……总担心她过分漂亮而被拐走的众人后知后觉地想,到底谁比较危险啊? 再后来,孩子们大了。 秦歆带着顾斐游历四方,带他见壮阔山河,也带他看日升月落。 当上新一任辰王的小翻盖遇到一位穿越女,带回了王宫。 对方做着女主梦,被他无情拆穿—— 我爹,我娘都是穿越的,你这些发明,皇宫十年前就有了。 穿越女哭着表示:我这女配都不配了? 小皇帝:不,你还可以做我的官配,沾沾龙气。 小皇帝最怕两件事。 第一是父母找——肯定缺钱了。 第二是姐姐回来——肯定闯了大祸。 长公主:江湖混不下去了,只能回来当长公主啃弟弟。弟啊,我将武林大魔头睡了,怎么办啊,他会不会造反…… 小皇帝笔杆子一歪:是哪种睡,只一个床还是赤裸相对? 长公主:诶?还要赤裸才能睡? 小皇帝:劝你读书,你非要习武,看,傻了:) …… 顾斐和秦歆老死的那天,子孙们守在床边。 他们嫌弃地咳嗽着,摆手。 还有力气说话的秦歆:“太吵了,别吵我眼睛。” “母后!” “祖母~” “外祖母~” 顾斐忍不住出声。 “别嚎了……还没咽气……额……” 秦歆用力握住老伴儿的手,笑中带泪。 “哎呀,这次是真咽气了。” 然后她也追随顾斐而去。 他们一生,都恩爱如初,儿孙满堂,却谁都不能比得过他们的感情。 ………… 现代。 医院里。 得知自己只是骨折昏迷的秦歆,眨了眨眼。 我是真穿了,还是做梦啊? 不待她考究,身着黑西装的男人,推开病房的门,抱着鲜花朝她奔来。 “歆歆!” 顾斐眼睛很红,他比秦歆先回来,看到她昏迷住院,便守着她,很担心她回不来。 没想到他就出去处理下工作移交问题,她就醒了。 他生怕错过她,急忙赶来。 “你……” “是我,是顾斐,是辰王,也是你唯一的丈夫。” “……好,这梦看来没白做。” 直接捡了个便宜老公。 顾斐伸手抱住依旧茫然的秦歆。 “没关系,是梦、是真实,都无所谓,我们一直会在一起。” 他会永远牵着她的手,至死不休。 ——全书完。 第228章 番外三:秦歆x顾斐,古今圆满(完) “没有手机的第几百天来着?哎,还是没能完全戒断,想它,想它,想它!” 躺椅摇晃间,她的叹气声也不绝于耳。 叫顾斐刚晃动了两下的鱼线,重新归于安静。 “……” 顾斐有点无可奈何地望着一旁百无聊赖之下,又犯了“手机瘾”的某人。 “就这么无聊吗?” 被问候到的秦歆,停止摇晃躺椅,坐直了,幽幽地看着他。 “你说呢?你为了躲一把年纪还在热血报效君王的葛维历,跑这来钓鱼,还说是和我研究什么新的政策……” 实际上,他在这悠闲地当古代版钓鱼佬。 可怜葛维历,还以为陛下和娘娘真在研究什么新政策,造福万民,正在家里咧着嘴随时准备做这个替帝后推行政策的第一人。 “我们只是多了点现代的知识,不是一本政治百科全书,经不住他和那些日益‘贪婪’的大臣们薅了……” 时间飞逝,这已经是顾斐和秦歆留下后的第三年了。 大概是帝后太能“折腾”新点子了,且这三年里,甭管起初被多少人反对的政策,最迟也在今年发挥了它的好处,造福了辰国百姓。 大臣们如今不仅不忙着引用先例来反对,反而…… 独创了一个大臣拿捏天子的新赛道。 倒逼着顾斐和秦歆这对鬼才帝后,在各种政治民生问题上,发挥他们的奇思妙想,推行新政策。 如今,辰国仅用三年,就成了最富裕的国家,且兵力也充沛强盛,读书人也不再只读死书,更多的是也会实践,也兼修。 而王玉莹这位辰国第一位传奇女将军,已经在玉国是家喻户晓。 她带的一队娘子军,成了玉国坚不可摧的一股神秘力量。也鼓舞着玉国女子,走出闺阁,去历练,去学习,去创造。 女子从军,一时在玉国风靡……老顽固们想拦,都拦不住。 然后便是年纪轻轻就当了八大行会会长的英英,她曾是王后身边的侍女,经历过水悦城水患、疫情,跟着娘娘长见识,后来在娘娘的支持下,自立门户,开始经商。 她脑子灵活,又敢在鱼龙混杂之地打听消息,收集情报,还通情达理会考虑顾客的需求。她几乎是白手起家,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展了河运贸易,开展了各国商贸交流大会,汲取各家之长,补自身之短。 如今,谁人不知英会长富甲一方,是最年轻的女富商? 但她却依旧过着节俭的生活,她广结善缘,捐钱粮、施粥棚、开女学、传授生意经,让曾经和她一样没法学习的女孩子有地方学习,也让天下穷苦人有饭吃,更让有志者,不论男女,都与她一起经商致富,壮大辰国。 大家好像都在快速成长,当年天道废除主角后,这世间的人,便不再是被剧情操控,甚至书中笔墨没提及过的纸片人,只要他们想,人人都可以做他们想做之事,做出一番了不起的成就。 相比较而言,秦歆和顾斐就在“不进则退”了。 所以最近百官极其焦虑—— 他们甚至都开始主动深入民间,和百姓打成一片,学劳动人民的智慧了,但帝后…… 你们怎么回事呀!不想要子嗣就算了,怎么还不想新政策了? 在催生和催新政中,百官难得摒弃一切芥蒂、阵营,一致地选了后者。 辰王依旧年轻,王后更是康健,以他们这个年纪,可以先建设完辰国,再去生育的!王后脑子那么好使,怎么能生孩子呢?万一影响了点子出生怎么办? 辰国的未来,重点不在子嗣,而在陛下与娘娘的奇思妙想。 结果这二人,既不想生孩子,也不想生点子。 开始极限摆烂。 “是啊,我再想,就要脱发了。但不想,又太无聊了……” 秦歆无聊到,甚至开始在湖边拔草。 嘶,顾斐想,得亏没叫太后看到,太后的眼里,现在一根野草都比儿子香。 辰国历史上最爱也最会种菜的太后,这赛道,没想到也给柳明月闯进去了。甚至稳稳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她lo一路。 顾斐将鱼竿一松,起身,来到秦歆身前,唇角弯起。 “这样啊……反正也走不了,那不如——造个孩子解解闷?” 闻言,秦歆倏然眼睛一亮—— 怎么说呢,作为王后,她生的可是国宝一样的娃,那……能休三年产假十年育娃假? 她眼睛一亮,顾斐就知道她想什么。 然后—— 两个行动派,就开始闭门造娃。 嗯,努力耕耘播种后,终于在来年春天,长……呸,生出俩个皱巴巴的宝宝。 彼时,秦姣和沈戟专门赶来,将国务交给可靠的大臣,就不远千里,来等秦歆生宝宝。 不负众望的,秦歆和顾斐生了一对龙凤胎。 “不愧是我求爷爷告奶奶拜五路神佛的结果啊,真的让我轻松了,一次生俩,姐弟作伴互相照应,完美!” 刚生产完的秦某王后娘娘,明明还虚着,却还有力气双手合十,向天感谢还愿。 一旁哪怕知道她这胎没问题,却仍是担心得眼都熬红了的顾斐—— “……” 一时不知谁才是刚生过的那个。 他哭笑不得,却爱怜地一遍遍亲吻妻子汗湿的脸颊和唇角。 “歆歆,辛苦了。” “不辛苦,命苦,实不相瞒,我不想休假,想直接退休了。” 顾斐含泪。 “嗯,那好,我替你打黑工,没事,我能扛。” 秦黄又展现出她不同寻常的霸气,将男人的脖子一搂。 拍拍孩子爸的脑袋。 “没关系,我和孩子在背后支持你!等孩子大了,随便哪个,不,俩都接咱们的班!” 夫妻俩在这畅想起了未来,至于小公主和小王子,被奶娘抱着,亲爹亲娘都无暇顾及,兀自嗷嗷哭着。 听着,中气十足,嗯,帝后想,身体好,好啊,童工都能用上了。 秦歆,是个取名鬼才—— 女儿小名“小灵通”,儿子小名“小翻盖”,亲爹听了沉默,姨父姨母听了汗颜。 只有顾斐知道这名字……承载了母亲多大的“思念”和“渴望”之情。 甚至,都怕“小智能”出来,会显贪心,都不敢取。 儿子小翻盖打小就有秦歆的鬼点子,以及顾斐的沉稳心机,夫妻俩一合计,这是当皇帝的料啊!果断立为太子,丢给葛维历这个当了爷爷也不忘报效国家的奋斗批去栽培。 女儿小灵通却是个武学奇才,完美继承了秦歆的四肢能力,以及父亲的“暴君”脾气。 是王玉莹——现在的王将军,预定的接班人种子选手。小灵通六岁起,因为太能跑,被拐了无数次。 时间久了,她的亲爹妈听说了也只是打着麻将淡定表示:不用慌,自己会回来的。如果她解决不了,那别救了,准备后事。 气煞无数疼爱小灵通宝宝的姨母(秦姣、王玉莹、英英)。 但等小灵通逐渐长大,逐渐有混世魔王气质流露时……总担心她过分漂亮而被拐走的众人后知后觉地想,到底谁比较危险啊? 再后来,孩子们大了。 秦歆带着顾斐游历四方,带他见壮阔山河,也带他看日升月落。 当上新一任辰王的小翻盖遇到一位穿越女,带回了王宫。 对方做着女主梦,被他无情拆穿—— 我爹,我娘都是穿越的,你这些发明,皇宫十年前就有了。 穿越女哭着表示:我这女配都不配了? 小皇帝:不,你还可以做我的官配,沾沾龙气。 小皇帝最怕两件事。 第一是父母找——肯定缺钱了。 第二是姐姐回来——肯定闯了大祸。 长公主:江湖混不下去了,只能回来当长公主啃弟弟。弟啊,我将武林大魔头睡了,怎么办啊,他会不会造反…… 小皇帝笔杆子一歪:是哪种睡,只一个床还是赤裸相对? 长公主:诶?还要赤裸才能睡? 小皇帝:劝你读书,你非要习武,看,傻了:) …… 顾斐和秦歆老死的那天,子孙们守在床边。 他们嫌弃地咳嗽着,摆手。 还有力气说话的秦歆:“太吵了,别吵我眼睛。” “母后!” “祖母~” “外祖母~” 顾斐忍不住出声。 “别嚎了……还没咽气……额……” 秦歆用力握住老伴儿的手,笑中带泪。 “哎呀,这次是真咽气了。” 然后她也追随顾斐而去。 他们一生,都恩爱如初,儿孙满堂,却谁都不能比得过他们的感情。 ………… 现代。 医院里。 得知自己只是骨折昏迷的秦歆,眨了眨眼。 我是真穿了,还是做梦啊? 不待她考究,身着黑西装的男人,推开病房的门,抱着鲜花朝她奔来。 “歆歆!” 顾斐眼睛很红,他比秦歆先回来,看到她昏迷住院,便守着她,很担心她回不来。 没想到他就出去处理下工作移交问题,她就醒了。 他生怕错过她,急忙赶来。 “你……” “是我,是顾斐,是辰王,也是你唯一的丈夫。” “……好,这梦看来没白做。” 直接捡了个便宜老公。 顾斐伸手抱住依旧茫然的秦歆。 “没关系,是梦、是真实,都无所谓,我们一直会在一起。” 他会永远牵着她的手,至死不休。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