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姑山下》 第1章 最小而快乐的妙云 “妙法师姐,你快看,那边树上有好多蘑菇!” 小尼姑妙云指着前方不远的一颗枯死的椴木树兴奋的叫了起来。每次从竹城出来,她都觉得充满了新奇和兴奋,就好像明明一只很普通的鸟儿,她觉得充满了与众不同的异样,就是蓝天白云也格外显得多姿多彩。 她总是喜欢的,也许真的是在竹城待得很久了,她从小在竹城长大,师傅捡她回来的时候,她还是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呢。 师姐们都说她是“最小而快乐的妙云”,因为她觉得自己有疼爱她的师傅,也有好多关心她的师姐。 就比如妙玉师姐,她很喜欢粘着妙玉,就是睡觉的时候,她也要钻进妙玉师姐的被窝里,像个八爪鱼一样趴在妙玉身上,这样很温暖和踏实。 想到妙玉师姐,妙云才觉得好多天好多天没看到她了,总觉得连吃着饭也多了份寂寞。 一个多月前,妙玉师姐和妙龄师姐相伴下山化缘去了,师傅说化缘也是出家人的修身养性,是一种历练,因此每年都有师姐们被派出下山化缘。 她也好想去化缘啊! 妙玉师姐和妙龄师姐这一去都快一个多月了,可她怎么觉得像是去了好长好长时间了呢? 有时候她在做梦也会想着妙玉师姐和妙龄师姐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而被阻碍了归途,不然为什么就连性情最为温和的妙方师姐她们也都回来了。 想到妙方师姐,她的内心猛然一颤,真希望妙玉师姐和妙龄师姐能安然无恙,可不要跟妙方师姐那种…… 据说妙方师姐一行三人,更早的时候是去了最遥远而荒芜的西境之地化缘,可她们就在昨天匆匆忙忙的赶了回来。当时她亲眼看到,妙方师姐回来的时候,少了一条右臂,整个人仿佛成了血人,若不是另外两个师姐相护,保不住会死在路上。 她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会不会是遇到了歹人,众师姐们震惊之余纷纷猜测着,可谁也不敢问出来,师傅静虚师太的脸色可不大好,在为妙方师姐疗了一晚上的伤之后,她的神色更加显得凝重而忧虑。 妙玉师姐,妙龄师姐,你们去哪儿了呢?可千万别出事啊?你们是不是也该回来了啊?妙云还记得妙玉师姐走的时候,用手指刮了刮她的小鼻子,说这次去化缘的地方并不是很远,可这一去也有个多月了呢! 她暗暗的想着,羡慕中带着一丝郁闷,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困在竹城中的鸟儿,是多么向往蔚蓝的天空,外面的世界肯定是那么美丽,人们应该就像竹城里的师姐们,充满了关爱。 这世界一定是美好的! 可这次妙方师姐的重伤回归,让她内心美好的世界忽然凭添了一丝阴影。 也许外面的世界并不是那么美好,不然为什么妙方师姐去的时候好好的,可回来却少了一条胳膊,险些连命都没了,这在以前可从不曾发生过。 也不知道妙玉师姐和妙龄师姐她们怎么样,她真的好担心啊! “想什么呢?大家一起快来把这里的蘑菇采摘了,咱们就赶紧回去。”妙法师姐走过来笑着点了一下微微发呆的妙云。 其他几个师姐妹们都走了过来,每个人的背篓里都装满了蘑菇木耳,还有草药之类的东西。这深山老林是天然宝藏,有着无穷无尽的馈赠。 “妙法师姐,咱们这一趟出来收获可不少,等采摘完这些木耳,我们不如到林子外去看看?” 妙丽今年二十四五了,跟师傅静虚师太来深山老林的竹城也有七八年了,可从来之后就再也没出去过,就是每年一度外出化缘的机会,也没轮到她。 妙丽的提议马上得到了其他几位师姐妹们的支持,一个个眼睛亮晶晶的望着妙法师姐,充满了期待。 哪怕在来竹城之前,她们每个人的人生都有过一段悲伤而痛苦的过往,但这并不影响她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每当这个时候,她们的师傅静虚师太则是面带微笑的看着他们,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充满了温馨。 她沉默着,实在是不忍心告诉她们,其实这个世界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好,仍然是一如既往的黑暗。 这次她们出来,的确是偏离竹城远了些,已经进入了大森林的边缘地段,出了这片丛林,就是山外的世界,也难怪妙丽她们会有想走出山林去看一看的想法。 “山外也是山山水水,有什么好看的。”妙法自然不同意,她是师姐,肯定不能罔顾师傅的告诫,“再说了,这些天你们也都省事点,没看到妙方师姐受了重伤吗?师傅的心情可不大好呢!” “也不知道是谁那么坏,将妙方师姐害成这样。”说起妙方师姐,众人的心情都阴郁下来,气氛一时有些悲戚。 妙华一边采摘着木耳,一边颂念了几句经文,算是为妙方师姐她们祈祷,又说:“希望观世音菩萨保佑,保佑妙方师姐平安顺逐。” 妙丽说:“那是当然啦!妙方师姐吉人天相,肯定不会有事的。”可一想起前天妙方被背回来时,几乎已是昏迷不醒,也不知其她几位师姐妹带着她回来是受了多少磨难,想想心里就更加难受。 妙法暗暗叹了口气,心里琢磨着也不知妙方师姐是遭遇了什么,居然落得这般凄惨?不过能安全回来,也是佛祖保佑了。 妙云静静地听着半天没有说话,这时却忽然神色一动,“你们听听,好像有马蹄声。” 众人都停下手中活计安静下来,林中顿时显得格外寂静,细听之下,果然不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一声声的马蹄声。 “肯定是妙玉师姐和妙龄师姐化缘回来了!”妙云惊喜着就要跑过去。 妙法一把拉住她,“不能去,你怎么知道会是妙玉和妙龄她们?万一来的是坏人怎么办?” 虽然这里是帝国的中州大地,却也是人迹罕至的大森林,平常的确是很少有人来到这森林里的。 但她从不会忘记师傅经常对她和妙德大师姐说过的话:有人的世界,黑暗和危险从来是无时不在。 妙云又激动又着急,嘟着嘴说:“肯定是妙玉师姐她们,这里可从不会有人来过啦!” “不管是不是,还是小心为上。”妙法说着又吩咐身边的其她师妹们都警惕些。“再说无论是哪个出山去化缘,可从来不是骑马的。” 除非是遇到了什么特别的事。就比如前天妙方她们回来时是骑了马的,几位师姐妹轮流将妙方绑在身上,才赶了回来。 听得妙法这么一说,其他人虽然也觉得不以为然,可还是不敢违抗她的命令。 就这说话的工夫,一匹灰白色的大马已然从林子外闯了进来,只是此刻已快日落西山,林子里光线又暗,她们无法看清楚骑在马上的人是谁。 直到那白马来到近前,才互相看清楚了对方,马上的人正是一个年轻尼姑,也就是妙云口中念念不舍的妙玉。 “妙玉师姐,果然是妙玉师姐!”妙云兴奋的跳了起来,像是怕妙玉看不到一样挥着手:“妙玉师姐!妙玉师姐,我们在这儿呢!” 妙玉勒住了马,看到她们也显得很惊讶,“你们怎么在这儿,快走,林子外边有坏人!” 妙法脸色一变,连忙说道:“大家快走!”说着拉了小妙云带着其他人就往林子深处跑去。 妙玉骑着马走在后面,她可不能自己先走了,哪怕外面到底有没有敌人,她也不能确定。但就在不久前,在山林外她的确是遇到了一个受伤的“人”。 这个“人”是个没有脸面的人,她自认为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没有脸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人”易容或者是化妆了的,可他受的伤却很严重,流出来的血都是黑的。 妙云一边跑还不忘一边回头招呼她,“妙玉师姐,快点赶上来啊,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还有妙龄师姐呢?” “妙云小师妹,你不要说话,万一坏人听到就跟来了。”妙法真是拿她没有办法,谁叫她是“最小而快乐的小师妹”呢,大家伙儿都不忍苛责她。 妙云听了妙法的话,果然不敢再喊了,要是真引来坏人,她相信师傅肯定会责罚她抄写一百遍《法华经》,她可不爱抄写啦,上次抄写九十九遍“法华经”,哪怕只是抄写某一大断经文,可她觉得抄写到最后,手腕都痛折了。 为此她还痛哭过,觉得自己的手肯定要断了,她以后就是一个没有手的人了。 最后惹来一大帮师姐们无不愉快的笑,她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越往丛林深处,山路就越发难走,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为了不至于奔跑中失足的危险,妙法带着她们就走慢了些。 好在她们都是在丛林中生活的人,哪怕觅路难行,也不会迷失方向,因此绕过一些曲折山路,慢慢又回到了正路。 哪怕是正路,也顶不过是一些细小平缓的山道,但特别迂回。这都是她们平时出来走多了,就形成了小路,为了不致陷入危险,就默认了常走路线。 越往树林深处,山道越发崎岖不平,林密高茂,随着地势缓升,崖壁陡现,一座高大的竹城赫然在目。 说是竹城,是因为这座城可以说完全是用粗壮坚韧的竹子搭建的,其中也有树木材料,只不过没有竹子用料多。 竹城呈四方形,背靠着高耸入云的峭壁搭建,两边则是渊河,因为下方经常有雾气萦绕,虽然看不透,却可以听得见流水的声音。 竹城的正前方也是深渊横亘,大约四丈来宽,在渊上已搭建了一条浸透桐油的竹桥,竹桥一端便是正对着城门,“城墙”看起来还比较高,也很宽,上面类似了望塔的角楼上还可以看到有人在了望。 “是妙法师姐她们摘野菜回来了,妙音师妹快开门!”妙欢在了望塔上远远看到妙法她们回来,连忙朝着下方的人叫喊着。可她再一抬头,又看到妙法她们后面跟着一匹马,不免惊了一下,待得人到了竹桥头,她才看清楚居然是妙玉,更加吃惊,“妙玉师姐,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不是妙龄师妹是和你一起去的吗?” 想到妙玉又是骑着马回来的,必然是有紧急情况,否则也不可能一个人赶了回来,顿时心里头有些忐忑不安。毕竟前天妙方的事,让她们心里都揪着呢,这会儿要是妙玉她们也出了事,可就不得了。 第2章 师傅可知道鬼望谷吗 经过昨夜静虚师太的精心救治,妙方的烧已退了下去,参差不齐的断臂伤口也重新清洗包扎,只是人还是昏迷着,但已无大碍。 这让静虚师太高高悬起的心稍微放松下来,昨天她一看到妙方那种生生撕裂的伤口时,就知道她们这一路是受了很凄惨的苦,妙方能活下来已是万幸。 她来到妙红的宿舍,妙红和其她两个师妹正在休息,看到师傅进来就要起身,“师傅……” “你们不用起来,躺着就好!”静虚师太安抚着她们,然后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这一路可苦了你们。” 妙红眼眶红红的,“师傅,我们不要紧,就是妙方师姐她……” “这你不要担心,她已没事了。”静虚师太神色显得很平静,语气也温和,“只是你们到底遭遇了什么,怎么弄成这样?” 妙红脸色一瞬变得苍白,似乎内心里有着无比的惊惧,“师傅,我们遇到了不干净的东西。” “哦,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先细细说来。” 妙红微一思索,才说:“我和妙方师姐她们这一次去到西境化缘,妙方师姐带着我们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在边境的时候,就有人告诫我们,叫我们不要进去,说那里有鬼怪。妙方师姐…当时也没说什么,就带我们去了西境更深处。那里的土地很荒芜,几乎没有人类居住。后来我们在那里果然遇到了妖,还有奇怪的东西,师姐说这都是不应该出现的。” 静虚师太微微点着头,对于妙红口中说的妖,还有奇怪的东西,她并没有显得特别惊异,也没有问。 妙红接着说:“我不知道妙方师姐是不是想要去查探究竟,但是我们往更西的方向去,越往西走,天气也越显得诡异,成天没有阳光,就是如今盛夏,那里却是天寒地冻,就好像永夜的黑暗随时都会笼罩大地。” 静虚师太心想,据说那里就是黑暗的边缘世界,妖魔的诞生地,我或许是不应该让妙方去的,只是乱世必有妖,连妖都出现了,怕是这世界要乱了。 她暗暗叹了口气。 “后来我们在一片沼泽地里,遇到了一些奇怪的人,他们……他们没有脸面,整张脸上就像糊着一张白纸,可吓人了。他们不停的说着什么黑暗来临,死灰复燃。”妙红说着话,眼神里尽是惊恐,语气都颤栗着,“后来我们,又看到了好多死人骷髅,他们静静的躺在水底下,都睁着眼睛看……看着我们,就好像随时……随时都会跳起来一样……” 妙红苍白的脸上已渗出一层薄薄的冷汗,尽管她说得并不如何详细,但当日所见,心有余悸,亲口述来,仍是心惊胆颤,就是室内的空气仿佛也充满了黑暗的寒气。 旁边床上的两人虽然没有说话,但也如同妙红一样,整个人都仿佛因为害怕而微微颤抖。 静虚师太暗暗惊讶,知道这是黑暗魔域的死气影响了她们的心神,看来“鬼望谷”的那些人怕是真的坐不住了,毕竟已经等待了几百年。 静虚师太想着叹息一声,伸手分别在三人的头顶“百会穴”轻轻一拂,仿佛如沫春风,寒气尽消,三人这才好了些。 “谢谢师傅!”妙红微微欠了欠身,便又接着说了下去,“就在那天晚上,一个骷髅就像是复活了一样,忽然从水底下爬了出来偷袭了我们,妙方师姐为了救我们,才……才被那骷髅生生扯掉了一条胳膊……” 妙红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师傅,都是我们没用拖累了妙方师姐。” “这不怪你们,千万不要多想,要怪就怪我,是我没想到……。”静虚师太甚为懊悔,又问她,“只是后来,你们是如何脱身的。” 以当时情形,妙方重伤之下,又遇上这等不干净的东西,想要脱身,怕是不易。 果然,妙红又说:“妙方师姐重伤之后。我们三人护着妙方师姐拼死潜逃,可那东西始终紧追不舍,途中又有妖孽袭扰,几乎生无可望。所幸观世音菩萨保佑,这时忽然出现了一个白衣公子救了我们。” “白衣公子?”这倒让静虚师太略微诧异,“如此荒僻之地,哪来的白衣公子?”静虚师太虽然心中怀疑,但心底下仍是不觉浮现出一个少年的纤薄身影,只是那少年却不是一身白衣,明明不是一个人,也不知如何竟然想起了他。 妙红并不知师傅略微出神,回答说:“这个我也不知道,那白衣公子救了我们,随后又为妙方师姐疗伤。若非是他,我们可就……可就回不来了。” “难怪妙方的伤口医治手法有些古怪,我原想着不像是你们的救治方式。原来竟是如此。否则像你们这样背着重伤垂危的妙方赶回来,只怕早已活不了,多半是他的手段保了你师姐一命。” 妙红想着也是暗暗庆幸,不然这一生都会为此愧疚于心。 静虚师太心中暗想着,那白衣少年居然一个人出现在那种地方,怕是身份不凡。忽地心头一动,会不会他是从“凤凰神殿”出来的,否则怎么刚好出现在那里? 她想着又问妙红:“那白衣少年可有什么奇怪的行为?” 妙红想了想,微微摇着头,“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行为,不过他救了我们离开的时候,我听到他在唱歌。” “唱歌?”静虚师太略微愣了一下,在她的所知中,凤凰神殿下来的人会唱歌吗?她也不敢确定,毕竟这么多年了,或许人总会改变的,“那他唱的什么歌?” 妙红回答说:“我也听得不大清楚,好像是什么……大地一声笑,沧海桑作田,我与君心两河岸,化着晨露星和月……”” 静虚师太又愣了一下,仔细咀嚼着歌词中的意境,似乎历经沧海桑田,难道真是凤凰神殿下来的?静虚师太心头颤动,如果凤凰神殿又有人下山,那这天下说不定真要变了。 她想到了曾经跟着自己的那个人,如今变成一张没有生命的纸人,正静静的躺在她床前的箱子里。 她慨叹了一声。 就在这时,外头一个小尼姑跑了进来,“师傅!师傅,妙法师姐她们回来了。哦……不不是,还有妙玉师姐回来了,她……她一个人回来的。” 静虚师太听到“一个人”,微微一惊,连忙起身向外走去,走到门口又回头吩咐妙红她们好生休息。回到自己房前,便见妙玉一个人在房门口走来走去,显是心中焦急。 大师姐妙德在旁边站着,看到静虚师太,连忙唤了一声:“师傅!” 静虚师太点了点头头,开门进了房间,房内有些阴暗,静虚师太便点了油灯,才许了些光亮。灯光之下,只见房内极为朴素整洁,一床一桌一椅,简单静雅。 妙德在外面看见其她师妹们在不远处观望着,便吼了一声:“你们可是闲着这晚课也不上了?”众师妹们一哄而散。 妙玉看到师傅眼泪都流了出来,“师傅,我……我把妙龄师妹丢了。” 虽然想到她一个人回来,必然是跟随她同去的妙龄出了什么变故,但还是不免脸色微变,“到底怎么回事?你妙龄师妹又如何丢了。” 妙玉缓了缓焦急的情绪,这才说起,“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化缘到一个村庄时,借宿在一家农户家里,第二天早上起来,妙龄师妹就不见了。” 她将当日借宿的情形详细说了,都是些农家琐碎之事,只是说到后面,已见愤慨之色,便住口不说。 “怎么,还有什么不好说的?”静虚师太问。 “不是,是那家女主人太欺负人。早上妙龄师妹不见了,我问她要人,她倒装得良善,说是让他儿子去帮我寻找,可趁着我不注意,突然想要抓住我,让我做他大儿子媳妇……” 妙玉说到这里已是脸色通红,虽然她跟随着静虚师太入了青灯古佛,但毕竟还是个心性女子。只是想到那家大儿子是个远近闻名的泼皮无赖,又生得丑陋,不免更是气恼,倒是那家的小儿子还算良善,这才让她最后手下留情。 静虚师太听完,不觉问她:“怎么,听你的意思,似乎是觉得你妙龄师妹不见了是与他们有关?” “师傅,难道不是吗?那家人又苦又穷,两个儿子都老大不小了还没找到媳妇,所以女主人这才起了歪心……” 妙玉嗫嚅着又说,“只是后来我又在他们家附近到处查找都没找到,于是又去问徐远志,也就是他家二儿子,他说是妙龄师妹很早就起来出去了,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想到那小子痴呆的望着自己的神情,妙玉的脸又红热了起来。 徐远志生得俊俏,人又老实,倒是个令人投眼的好后生,对于少女怀春的妙玉来说,不免心生好感,当时他是信了他说的话的,于是这才匆匆忙忙的赶了回来。 静虚师太微微沉思片刻,说:“若是你们两个,那家人怕是没那么大胆,想来你妙龄师妹怕是如那后生所说,是早早的走了。所以那女主人才心生歹念。” “可……可好好的妙龄师妹怎么会走了呢?”妙玉怎么也觉得师傅说得有理,可终究还是想不明白。 静虚师太叹了口气,心想她的身份不同,终归是要离开的,可是不告而别肯定是遇到了什么。 她问妙玉:“你再想想,自下山之后,你们还遇到什么不平常的事?” “好像也没有什么事不平常的啊!”妙玉蹙着眉头想了想,忽然想起投宿那日在城里遇到的事,不觉声音都大了些,“哦,不过那天在城门口倒是有些奇怪。” 静虚师太望着她,没有问。 “那天我们来到一处城门口,看到很多人围在墙边看着什么,我和妙龄师妹本来也没去留意,忽然听到围观的人议论着墙上告示上的事,说是皇帝八月十五嫁女儿……” 妙玉说着话,小心翼翼的瞧了瞧师傅,见师傅并无异色,只得又接着说:“听着那些人一说,妙龄师妹拉着我凑过去仔细看了起来。其实皇帝嫁女儿,跟我们可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我也不知道妙龄师妹为什么突然感了兴趣。” “那告示上可说了皇帝嫁的是哪个女儿?”静虚师太忽然问。 “好像是星河公主。”妙玉又瞧了师傅,见师傅神色有些动容,犹豫着还是说了下去,“后来那些人议论纷纷,都说皇家那么多公主,各个娇生惯养,也只有这个星河公主生的美丽大方,贤良淑德,远远不是其他公主能比的。也不知如何回事,妙龄师妹听到这些话,好像显得很生气,拿着她那两截当做暗器的白玉筷子,差点将那说话之人给……” 说到这里,静虚师太忽然打断了妙玉,“好了,你先去!” 妙玉微微一愣,“师傅,那妙龄师妹……” “不用担心,到时我们去找她便是。” “那好。师傅晚安!”妙玉走到门口,忽然又转身问了一句,“师傅,可知道西境鬼望谷是什么地方。” 静虚师太不觉抬头朝她望了过来,神色在灯光下也有些异样,森然问她:“你问这个干什么?” 妙玉心里直突突,连忙说:“没什么,我只是偶尔听说,一时好奇!”然后快速退了出去。 她可不想再多呆一刻,每时独自跟师傅在一起就让她很是压迫,不过此时她不难看出,师傅对这个叫“鬼望谷”的地方似乎很敏感,那么这西境鬼望谷又到底是什么地方呢? 第3章 一只救命的船儿 虽然鬼望谷这名称听起来很是诡异,但对于静虚师太来说,她更关心的则是妙龄的去向。 此时她已是思潮翻滚,忧愁的思绪早已随着那页飘落在小河里的小船飘去了很远。 现在想来,她也觉得很是不可思议。 那已是五年前的事了。当时静虚师太因为某些事宜便独自前往龙城帝都一趟,在她办完事的最后一天,也就是她准备离开帝都的时候,居然在龙城外见到了一条缓缓而过的河流。 这条河流是从龙城里延伸出来的,又在城外与别的水道汇合而成。 本来一条河流原本也没什么。水湛清蓝,鱼儿悠哉,就好像人生快乐惬意,可实际人活着远比鱼儿更要辛苦得多。 静虚师太感叹着走在河边,正要顺流而下,可是就在她抬头往河面望去的时候,居然看到一只用纸叠的小船由上头顺水漂流了下来。 静虚师太心头隐隐触动,这情形很容易让她想起自己小时候和哥哥们一起在屋檐下的小河边放船,然后他们一起用手浇起水花,滑动波浪,将小船儿往水中间荡去。 她还记得那时是多么无忧无虑,哥哥还教他一起唱小小船儿两头尖的歌谣,可惜后来哥哥们都长大了,各自肩负着彼此的家族使命而各奔东西,但她从不会忘记,直至家破人亡,那个与她最为要好的哥哥却被人当着她的面,生生灌以毒药给毒死了。 她还记得当时哥哥绝望的望着她,露出最后一丝微笑,说:“小妹,哥哥不能保护你了,你一定要过得好好的逃出去……”他可怜的小身板浮肿得全是乌黑乌黑的,就像是谁在他身上泼了一层浓墨一样。 静虚师太触景伤情,眼眶也忍不住有些发红。 这一晃就过了几十年,白云苍狗一瞬间而已,而她已经渐渐老了。 静虚师太长叹了口气,将目光从龙城上空收回,又调整了一下伤感的情绪。 正当她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瞥见那只小船上好像写着有字。 她觉得有些好奇,难道是哪个小朋友放船的时候许了一个什么美好心愿吗?或者是在上面寄托了他的一段渴望和忧思? 静虚师太想着不禁嘴角含笑,但多少看起来有些苦涩。 她沿着河流跟着小船下行,渐至一处转弯地段,那船儿便慢慢飘到了河边,静虚师太忍不往小船里望去,这回她可是看得明白了,只见小船上用墨笔写着一个略微粗黑的“一”字,在“一”字下面又写有一首诗。 字迹工整,甚为娟秀,定然是一位女子所写,而诗的内容极为简单,但却又惊心动魄。 深宫无锁近黄昏,三尺白绫四更沉。五日行舟无所至,芳菲落尽断肠人。 静虚师太读着这首诗,心里莫名的一痛,她轻易的从诗中读出了一个女子无奈而幽怨的绝望。 她甚至想象得到,那种绝望的心情是否就如同当年他最亲爱的哥哥一样,最后一个人孤苦无依的那种不甘与无助。 她心弦颤动,本来对此事可以当做无视,可毕竟出家人慈悲为怀,如今既然见了,又哪能装得不见。 更何况那船儿明明是要顺水去得远了,可不知为何却忽然飘到了她的跟前,难道这不就是一种既定的缘分? 于是,静虚师太再无迟疑,决定去龙城里一探究竟,看看这放船的人,抑或是这写诗的人到底是一个什么人,居然有着如此哀绝得让人心疼的心情。 不管事情如何,若然能救人一命,那便是修行的功德。 只是龙城帝都是本朝国都,城郭甚为宽广,居中有千万人,假若要想从中找到一个人无疑是大海捞针。 静虚师太想来想去,自然是毫无头绪,最后没办法只能试着从诗中入手。 她将小船置于掌中,双眼盯着那船里面的诗,试图从中寻找出一丝端倪。 只是那横着一笔的粗字落入眼帘,就如同一道门闩紧紧的封闭了某些猜想。 静虚师太可不会在这个字上浪费时间,真正所隐藏的某些信息只有在诗意里面。 她不由轻轻读出了第一句诗,诗体简洁,她记着这深宫二字。然后再读第二句,她便又记着白绫二字。 当读到第三句诗时,她略微迟疑了一下,又记着无所至三字。 再看第四句,毫无悬念,那便是这个写诗的人已成为了死人。 她读完就是这么想着,也算是给诗作了一个简短而贴切的总结。 那么,这个即将要死的人到底是谁?只有知道这个人的身份,她才好有的放矢的从某一方面去寻找。 可是她又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要写这首诗却又将纸船顺水流出宫外? 对于长久居于深宫的人,因为孤独和寂寞,难免会有哀怨的心情而无人倾诉,往往他们也会选择以这种方式来宣泄自己的情绪,或者抒发寄托。 但一个诗中处处透露出死意的人又图的是什么? 静虚师太想到这里已是豁然开朗。她终于明白了这首诗的整体意思,微一思索,也既而明白了那上面的“一”字是何含义。 也就是说这个写诗的女子是个久居深宫里的人,而这深宫,无疑指的就是皇帝居住的皇宫。 只是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或者是这个女子住在里面过得不如意,便荒唐的产生了轻生的念头。 于是,她准备好了三尺白绫,打算在四更的时候用来自缢。可是从她内心里始终存在着一股脱离困境的求生欲望,于是她便将自己的愿望写在纸船上放在河水里漂出了皇宫。 而且以五日行舟为限,如果还是没有人来救她的话,那么她就会选择死亡。 至于那个显眼的一字,显然表示着这只纸船正是这女子放出的第一艘挽救性命的小船。 也就是说,这个女子还有四天时间,才会在绝望中选择死亡。 静虚师太想着手头不觉紧了一紧,这真是傻孩子,你这样写在小船上,若非刻意留心又有几个人会看到? 而就算有人看到,又有谁能从深宫里救出你的生命? 想到深宫,静虚师太不觉抬头往龙城皇宫望去,眼睛里忍不住泛出一片湿润,但不过片刻,还是暗下定了定心神,同时又庆幸自己能够看到这只小船,但不管能不能救得这个人的性命,既然上天让她看到了,她也会尽力而为。 不过最终的关键问题是,就算现在基本确定了对方的大体位置,可要想在皇宫里找一个人,然则比在皇宫外更艰难和危险得多。 不过对于静虚师太来说,深宫再深也没什么,哪怕已时过境迁几十年,她相信依然记得一些。 于是,她又将小船轻轻放入水中,然后用手缓缓滑动,让小船顺着河水流去。 她的双目始终都没有离开小船,直到小船从河道的另一个拐弯处失去踪迹,她才有些失意的直起身来,端定了一下心态,便转身望着屋宇纵横的龙城,轻轻说:“龙城,我又回来了!” 她沿着水流九曲,悄悄潜入龙城,又依着河流最终来到了皇宫外的某一个出水口。 她抬头望去,但见城墙出于九丈之上,一墙之隔却是内外两个世界。 此时天色尚早,静虚师太只是在附近徘回,直到了夜深人静之时,才以轻功悄无声息的飘然而入。 皇宫里岗哨林立,不时有一队队的禁卫军来回巡逻,只须一点动静他们便会警觉。 静虚师太隐身于暗黑之中,也是丝毫不敢大意。 她错开巡逻,仿佛轻车熟路般不时穿插屋檐阁榭间,只要看到可疑之处,她便会前去查看。但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她早已预料到会是这种结果,因此也没过于在意。毕竟以她的盘算,只要那女子以五只小船的期限,也就是说她有五天的时间来找到这女子。 而今天也只不过是第一天,她并不打算会在第一时间找到那女子,但起码她会利用这一晚将这个曾经熟悉又陌离的皇宫大致摸个清楚。 第二天,静虚师太在城外不远的树林里寻找了一个安静的所在,准备休息个一上午,然后下午估摸着那女子又要放船,她便大可在昨日遇见小船的河道前方寻个最佳位置,准备来个守株待兔。 当然守的只是那小船流出的出处,要想找到那女子,她知道光在皇宫里盲目寻找那绝对是找不到的。 唯一的办法就是以五只小船串联成一条线,她每天守候一处分流汇总的岔道口,必然能循着小船的来源处寻找到那女子。但就在她睡得正安逸之时,树林里忽然传来一阵嗦嗦的声响。 静虚师太一惊而醒,连忙起身伏在粗大的树干后,然后居高临下往声音来源处望去,只见两个人影仓皇而至。 其中一人急急的说:“赵大哥,咱们这么跑也跑不脱了,眼看快要到了帝都,咱们不如分开跑,只要能活一个,咱们也要让主子知道,传说中西境鬼望谷的人出……” 那人还没说完,但听唆的一声,一支冰箭破空射来,顿时将说话的那人射了个透心凉。 那人滚倒在丛林之中,静虚师太隐约听见那人说了一声:“务必要让主子知道鬼望谷已经得到了一只展翅金雁的踪迹……” 那叫赵大哥的大惊失色,也顾不得同伴如何,连忙往另一边逃去。只是还没逃出多远,便被两个灰影追上,其中一个灰影掷出手中冰锥,也将赵大哥刺死。 这一变故来得突然,结束得也快,令得躲在树上的静虚师太几乎没有反应过来。 对于那二人说的话,静虚师太极为惊诧,她自幼秉承自身的奇特使命,这次下山原本就是要与下一位“承平者”将一件由她秘藏的上古仙器与之进行交接,没想到无意中听到“西境鬼望谷”的传闻,这西境鬼望谷又是什么来历?她深居其事,自然知道那是一个传说中的邪魔诞生之地。 据说当年大秦帝国始皇帝的护陵人在历史长河中神秘消失,实际上就是去了那里,至于是真是假,也没人去考证。 而随着传说中始皇帝护陵人的神秘消失,江湖中却又忽然出现了一只展翅金雁,相传说是得金雁者得天下,这个传闻世代相传,早有风闻,可展翅金雁,又是从何而来……正疑惑之时,又从另一面跑来两个灰衣人。 第4章 神秘的无面人 随着灰衣人的出现,静虚师太自觉还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嗡嗡声,哪怕树林里只须一点风吹草动,便夹杂着各种声息,但这种嗡嗡声似乎像是蚊子发出的声音,而且还显得尤为独特。 在深山老林里听多了蚊子叫声的静虚师太自觉是不会听错的,关键是这样大声的蚊子叫声她还从没见到过,因此忍不住从树叶间的缝隙朝着声音来源去望了过去,顿时神色大变。 因为她不但看到了巨大的蚊子,而且还看到了四个没有面目的灰衣人。居然都没有脸面,哪怕静虚师太经历过很多东西,此时也忍不住心头砰砰直跳。 鬼望谷她少有耳闻,可无面人的传说那是故老相传,她却是知道的。 她清楚的记得,跟随师傅学艺的那段日子,居无定所,途经各地,很多次听过老人们给小孩子说着这些稀奇古怪荒诞不经的故事。 往往听到最多的便是拿来吓唬调皮哭闹的孩子,说他们隐藏在世间每一个黑暗的角落,专门偷吃坏孩子的脸面,故称为无面人。 不过,她还听过另一种传闻,说是这种隐藏在黑暗中的无面人,其实就是死人。因为死人无法出入阳世,因此也不知用了什么秘法敷面,居然能跟活人一样,不但能行走在人世间,而且还可以思考说话,就跟真人一样。 只不过他们的存在,其实是时时刻刻都在等待着机会出世,一旦他们出世,便会趁机统治人间世界,到时人类都将不复存在,最后全都会变成无面人。 还有一种说法,认为无面人是出自先秦时的守墓人一族,当年始皇帝入葬秦陵后,便留下一队精锐秦军作为守陵人存在,目的就是为了保护秦陵地宫不被破坏,以待始皇重新崛起。 可是随着时代变迁,山河日异,始皇帝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始终没有出现。而这一队守陵人又逐渐凋零和没落,也不知是自觉再无面目见人,又或者深受秦陵地下黑暗死亡力量的感染,最后居然变成了传说中的无面人,从此淡出了人们的视野。 但不管是哪一种传说,静虚师太心想传说终究只是传说,就跟很多古代神话一样,始终只会成为茶余饭后的精彩故事,但是他的师傅本身来自于古老神迹的传承,对于无面人却深为忧心。 他说:“或许不久的将来,无面人总会从西方绝境卷土重来!”静虚师太为此铭记于心,但随着时间流逝,大地沉沦,家国破碎,让她一夜之间彻底失去了一切。 就这样,她断了一头青丝,入了深山,从此陪伴青灯古佛,也将无面人的事忘却于记忆之中。 可她做梦都没想到多少年后的今日,居然会在这里遇上传说中的无面人,难道正如师傅所说的,黑暗力量已从西方世界崛起? 她望着四个诡异无比的无面人,还有四个拇指般大小,拥有着一双血红眼睛的蚊子,整个人都紧张得不行。 随着无面人的移动,四只大蚊子也在他们身前的空中穿行,一双双血红的眼睛四处张望着,像是在寻找目标。 静虚师太很快就看出来,这拇指大的蚊子显然就是无面人的眼睛,无面人之所以能够快速自如的行动,无疑是依靠大蚊子的眼睛来做出判断。 果然是神奇诡异的无面人,静虚师太丝毫不敢大意,冷静的屏住声息。还好四只蚊子只顾在地面观察,并没有发现她的存在。见没有任何发现,其中一个无面人说:“好了,知道的人应该都死光了,咱们的任务也完成了。” 另一人说:“这哪算完成,谷主大人费了好大劲才将展翅金雁的消息传播出去,如今杀了他们也不过是故布疑阵,咱们的目的才是要找到真的展翅金雁……” 他们一边说着话,便往远处走去,蚊子声也跟着消失。 静虚师太轻吟一声阿弥陀佛,在自己跟前眼睁睁的看着失去两条人命,就好像觉得是自己的罪过一样。 她走近那两人时,二人都早已气绝身亡。静虚师太连呼罪过,本打算将二人埋了,也不致让他们暴尸荒野。 可抬头看看天色已是临近中午,她忽然想着假若就此将这二人悄悄的埋在这丛林里,固然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没人知晓,但这样一来岂不是无形中帮了无面人来个毁尸灭迹? 她想起师傅的话,想着自身所肩负的使命,想着要真是如同传说中那样,无面人一旦出世必将毁灭人间世界,她都觉得一阵后怕。 而依刚才所见,这二人明显也正是因为此事才奉命出帝都调查,此时官府还并不知道他们已遭了毒手。 所以将尸体原封不动的留在这里,此地又距离帝都不远,想来不久之后就会有人发现,到时就一定会去向官府禀报。 一旦官府插手进来,只须官家追根溯源探查之下,也就不难查出这二人背后的身份和所肩负的使命。 “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不管有什么事还是让官府去处理!”静虚师太望着他们的尸体阿弥陀佛了一声,在心底对自己说。 她此时记挂着皇宫里那个放船的女子的安危,自然再无暇多想。 依着昨天发现小船差不多的时候,静虚师太又来到那条小河边,然后从昨天所在的位置逆水而上,一边走一边仔细地观察着水面,生怕小船顺水下来,若是突然出个变故导致小船翻了,那就什么也没了。 果然,又前行得一会,便见第二艘纸船终于在期望中从另一边的河道上漂了下来。 静虚不觉嘴角轻轻上扬,看来自己果然预料得不错,只要不出差错,要找到这轻生的女子已然不难。 此刻她就如同破解了一个轻微难度的游戏一样,心里有着些许的兴奋和再一次期待。 这种游戏相信和小时候与小伙伴们玩儿的捉迷藏差不多,但其中心境却又截然不同。 静虚师太这一次毫不犹豫的拾起小船,小船上写的还是那首诗,但那个一字下面又多了一横,变成了一个二字,显然预示着这是第二只向无知命运求助的小船。 静虚师太感觉到内心里宛如一阵春光烂漫的兴奋,虽然离找到那女子还为时尚早,但起码来说已是近了一步距离。 “只要目标在,始终不放弃。”静虚师太突然感觉到心又痛了一下,她又想起了自己那苦命的哥哥,在安葬后的第二天,居然连尸体也不见了。 等到第三天,静虚师太如约而至,又往前拉近一段距离,终于在这条小河的几条岔道口等到了第三只小船,只不过此时已近龙城,这条岔道显示着小船是从龙城东面流下来的。 “这一次距离更清楚也近了许多。姑娘,你千万等着,我一定会找到你!”静虚师太对着手中的小船如是说,“不管怎么样,也不管有多大的难处,千万不要放弃,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静虚师太将小船放入水中,这才飘然入城。 因为她知道,城外万流归宗也只有那么一条河流,但龙城里却有着很多条,她根本无法象在城外那样顺水等船。 所以她必须在找到第四只小船之前一定要摸清楚龙城里河流的分布。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既然这名女子身居深宫,居民区的河流她不用去管,只有皇宫的水道河流才是她要寻找的目标。 想到皇宫,她心里由衷的生出一丝酸涩,哪怕过去这么多年了,明明近在眼前,却又显得那么遥远。 这一来就花费了她一半个下午的时间,终于在天黑之前摸清楚了皇城的水道和出口所在。 这一晚,静虚师太并没有再出城,而是在外城里找了家客栈住宿下来,到了第四天早上,她早早就起来了,连早饭都没有吃,然后在皇宫外每一个河道出口处,花费一两银子请来一个乞食要饭的小乞丐守候在那里。 这些小乞丐从早讨到晚也未必能讨得到半两银子,这会天降馅饼凭空能得到一两银子,自然喜不自胜。 于是个个兴高采烈的都守在各个河道出口,一双双小眼睛几乎眨都不眨的顶着水面,就好像里面可以流出银两来似的。 事实上静虚师太也说了,谁要是发现小船,就多奖励谁一两银子。 小乞丐们更加欢喜,自然不会懒惰懈怠,个个精神抖擞的劲头十足,都盼望着好运能第一个降临到自己头上。 到了差不多中午的时候,静虚师太逐往每一处河道出口查看询问,小乞丐们纷纷摇头说没有,个个都露出失望无比的神色。 静虚师太怜悯他们孤苦无依,便还是每人给了半两银子。 小乞丐们大喜过望,有的还说:“要是下次还有这么好的事儿,继续找我啦!” 静虚师太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说:“那是当然了!”随后静虚师太又赶往南面,终于发现了第四只小船。 静虚师太倒不怕小船是否误打误撞改变方向而漂到南面,因为她知道皇城的河道都是一条各自贯通,从布局上来说是别具一格的。 如今既然找到了第四只小船,剩下事情的就简单了。 静虚师太这一晚本以为睡得甚为踏实,以至于静谧中居然做了一个梦。只不过这个梦对于她来说,像是一场梦魔。曾经很多次她都会在梦中见到,一次次的烈焰像野兽的爪牙一样,凶狠的撕碎了她的亲人。 然后,她再一次眼睁睁的看着最亲的哥哥被毒死在面前,她拼命的挣扎,拼命的叫喊:“不要……不要啊……哥哥,你不要离开我……” 最终,一切过眼云烟,所有的亲人都死了,留下了她一个人,行走在黑暗的汪洋中,直到遇到了她的师傅。等她醒来时,枕巾已打湿了一大片。她痴痴的凝视片刻,方才开窗掠了出去。 这已是最后一天了,只是大白天里要进入皇宫可是着实艰难,皇宫内到处都是岗哨林立,守卫森严。 静虚师太要想知道最后一只小船是从皇宫南面的哪一扇窗口里飘落,就必须要潜入皇宫里守候。因此她在皇宫外来回仔细观察了好半天,终于从皇城西边的一个险要处趁着守卫换班时潜入了皇宫。 入了皇宫就如同深入虎穴,稍微一点动静便有可能引起皇宫禁军的警觉。哪怕记忆中的皇城,对于她来说,有如轻车熟路,可她也不敢丝毫大意。 静虚师太借着屋宇间的错落藏身,有时一躲就是好一会,寻着守卫一个疏忽便以轻功快如闪电般窜入别处。 有时那些守卫微有发觉,但张望之下又没看到人,便只道是错觉。 这皇宫里类似于鸡飞狗跳的宠物,每个后妃娘娘们都有饲养,隔三差五的跑出溜达溜达也是经常的事,皇宫守卫者几乎习以为常到麻木视听。 第5章 好看的妙龄 静虚师太这般躲躲藏藏的可是苦不堪言,又猫着花了半会时间,才慢慢往南面靠近。 她籍着发现小船的河流走向,终于看到河流两边都是一间一间的精致花苑,一如当年的婉约,哪怕经历了时代变革,却似乎从不曾改变过。 她当然知道,花苑里便是当朝公主们的住宿宫院。 静虚师太暗想着小船只怕便是从这里出落,于是她瞧准一个能够将河道两边房间尽收眼底的屋檐,才悄悄的潜入上面躲藏起来。 其时午时阳光明媚,鸟语花香中又带着一丝闷热,这让静虚师太更加难熬。 她暗暗寻思着,也不知这想寻短见的女子到底是是谁,又是什么身份,与自己有什么前世的孽缘,否则何至于为了素昧平生的她在这受着宛如热窝蚂蚁般的煎熬。 时间一分一秒的像小河的水哗哗的流过,又像昙花般悄悄地在阳光下凋谢。 终于在不远处的一处宫院,也就是距离静虚师太最近的第六间,一扇二楼的窗户在轻柔的微风中被一双柔弱如柳的芊芊玉手慢慢地推开,这是静虚师太在无比震撼中,第一次看到她所期待要找到的人的手,此刻仿佛看起来是那么的哀伤和绝望。 静虚师太心头在震惊中一阵刺痛,她心怀慈悲,对天生万物之灵都有着慈爱之心,何况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原本以为心如死水的内心,这一瞬间,因为那扇曾经在她生命中开合了无数次的窗户,几乎让她痛不欲生。 这难道真是上天既定的缘分,否则为什么偏偏是这间房子里的人?静虚师太强忍着内心的波澜起伏,让自己很快冷静下来。 她望着那如同生命中最后的一只小船轻柔的从那双手上飘落,不由又在心里叮嘱了一声:“孩子,你不会再孤单了,我一定会带着你出去!”她觉得这一定是哪个可怜的宫女。 如今总算知道了那女子的确切所在,静虚师太微微的松了口气。 她仿佛从来都没有这么疲累过,又仿佛从来都没有这么轻松过,两种情绪交杂,让她变得懒洋洋起来,就是刚才还格外热燥的阳光似乎也突然温暖了许多。 “曾经你就如同母亲那温暖的胸膛,又如同父亲那宽厚的肩膀……”她轻轻的呻吟中,“让我不会孤单,不会寂寞,更不会害怕,这就是我的心中家……”静虚师太居然睡了过去。 一直到天黑,她睡得很是舒坦和安逸,就算不久之前也不知哪个娘娘的狸猫忽然逃窜了出来,引着宫女们到处追赶,但静虚师太依然惘然无顾。 她醒来时,天空中已布满了亮晶晶的星星,还有那一盆圆月透出圣洁的光芒。 皇宫内灯火阑珊,就是黑暗也难以掩饰它的盛世与繁华。 静虚师太由衷的感叹了一声,同样是人间世界,为什么人与人之间存在着如此不同。 佛说众生平等,可有史以来又真的平等过吗?这要是放在从前,身在其中,她同样过着高高在上的娇贵生活,自然不会存在这样的想法,或许只有经历过,才能有如此感悟。 静虚师太慨叹着往第六扇窗户望去,心里始终残存着一丝觉疼痛,记忆深处的东西仿佛在蠢蠢欲动的要浮现出来,但她只能强迫自己不再去想,不再去怀念。 一切家国仇恨,在她的世界里,早在她成为“承平的守护者”的那一刻起,便已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那扇窗子并没有关闭,微弱的灯光忽隐忽现,静虚师太想着那句“三尺白绫四更沉”,不觉稍微松了口气,此刻总算为时尚早。 她从黑暗处闪出身来,慢慢避着守卫摸到那扇窗户正对着方向的屋檐上,这样她就可以清楚地看到屋里的情形。 窗子里透出一道柔和的光芒,静虚师太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心情往屋里望去,她看到了悬梁的三尺白绫。 白绫就像一把锋利的刀一样,就好像随时在准备吞噬别人的生命。 静虚师太没看到要寻找的人,但既然肯定了是这个人,她就不会再迟疑。 这种地方呆得令她有些压抑和浑身不舒服,她可不想再呆了。 于是,她纵身掠出,从也不算很宽的河面跃了过去,准确无误的穿入了那扇窗户。 在那扇窗户后,她看到了那个叠纸船的女孩,也就是现在的妙龄。 妙龄看到她的时候,平静中显得有些惊讶。但她一点也没有对于静虚师太的冒然而入而感到恐慌,也许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无论什么事情对于她来说,既没有索求,也没有失去,一切就像蓝天白云。 生着的世界和死去的世界,也许都一样?她垂下头去,没有再多看静虚师太一眼,继续保持着自己那没有任何感觉的状态。 但她还是轻轻的说:“如果是……也许根本不可能,他没那么好,还来关心我的死活。” 静虚师太不知道她说的他是谁,但她觉得擅自闯进别人房里,似乎很没礼貌,就说:“对不起!我看到了你叠的纸船,于是我来了!” 妙龄轻轻“哦”了一声,当她抬起头来的时候,眼光明显为之一亮。 她显然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只不过是做了一个毫无希望的索求,没想到真的等到了来人。 可是当她看到静虚师太一身道袍索然,似乎与她想象中那种大英雄忽然从天而降的神勇和威武又截然不同,便显得略微有些失望。 静虚师太望着她奇怪的表情不觉愣了一愣,这让她很是诧异。但她很快就明白了这个女孩子的小小心思,她固然选择了死,但更希望求生,只是她还更沉溺于自己内心的幻想。 这是每个女孩子都有的幻想,哪怕是静虚师太自己曾经也有,只不过如今想来已经隔着太遥远太遥远了。 静虚师太望着她,可以从她的穿着看出来,这个女孩子的身份显然是个公主。只不过一息间,她心头掠过微露如尘埃的迟疑,然后展露出一个温和而善意的笑容。 妙龄站起身来,她望了望窗外夜色下的皇宫,是那么的平静而安逸,便说:“你是来带我走的吗!” 静虚师太当然不会随随便便就把一个人从皇宫里带走,就算她不怕麻烦要带,起码也得弄个明白,问个清楚。 她已经不用怀疑这个女孩子的身份,但她为什么会选择轻生,她想有必要弄清楚。 可妙龄对于她的提问,沉着脸一句话也没有回答,反而转身就朝着挂在房梁上的三尺白绫走了过去,甚至走得更决绝,连头也没回一下。 然后就踏上早已准备好的凳子,当着静虚师太的面将自己好看的脸蛋,而且静虚师太也认为好看的脸蛋,从系好的白绫上毫不犹豫的穿了过去。 只要她再一蹬腿,她的人就会被白绫赤条条地像荡秋千一样的挂起来。妙龄做这种事,简直做得有些得心应手,甚至熟能生巧。 静虚师太连呼罪过,几乎不敢想象这种残酷的画面,忙恳求着妙龄赶紧下来。 她还准备就算妙龄不下来,她干脆点了她穴道,再拉她下来。 可妙龄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说:“除非你杀了我,否则我只要能动,今天没有死,明天我迟早还会爬到这白绫上。” 静虚师太一阵心惊肉跳,这让她很有种“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愧疚。而她更觉得,是不是自己上辈子真的欠了她的。当然不是,静虚师太在心底说,反而是她,还有她的一家人,才真正的欠她的,欠她很多很多。 于是,静虚师太在微微有些窒息的感觉中只好妥协,问她要怎样才能下来。 妙龄还是一句话:“带我走!” 静虚师太很是犯难,一个聪明人却要被一个姑娘家逼着做一个糊里糊涂的事,这让她情何以堪?静虚师太犹豫了好半天,才像是吞掉一颗石头子似的说:“好!” 妙龄的脸色在灯光下看起来一片死灰,她从凳子上行尸走肉般下来,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静虚师太手中拂尘一荡,就将妙龄稳住了身势。 静虚师太很是诧愕,不明白自己既然答应带她走了,她反而还一副这样令人心疼的神色。 她固然好奇,但也没有问。 妙龄什么也没有带,只是轻轻的说:“走!” 静虚师太暗暗叹了口气,带着她正要从窗口掠出去,却忽然发现窗前桌上整整齐齐的摆着一双白玉筷子,筷子已被拦中折断,断成四节。 妙龄看到筷子,身子明显地一抽,迟疑了一下,终于说:“等等,我就要这双筷子!” 就这样,妙龄随着静虚师太一夜之间就离开了皇宫,离开了无数人向往得梦牵魂绕的龙城,从此在人们的视线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然后一晃,过了五年多。这五年多里,妙龄跟着静虚师太躲在深山里修行,虽然起始有些难以适应,但很快就从当初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就好像从此将自己从过去中隔开来一样。 只是妙龄在龙城经历过什么,为什么会选择轻生,妙龄从没有,也不会跟任何人说,最令人遐想的也就是那四节断了的白玉筷子。 有时妙德师姐就说:“每个人都会有着一个属于自己的故事,而妙龄的故事无疑就是这双筷子!” 想到这里,静虚师太又叹了口气。她既然是从龙城里出来,又出身于皇宫,为什么一看到星云公主大婚的布告,就仿佛性情大变的不辞而别了呢? 而据妙玉说:“师妹当时看起来脸色好像很差,发了个大脾气,还说枉跟师傅修行了几年,这脾气总是改不了!” 静虚师太心头一阵阵隐隐扎痛,不光是妙龄,还有这里所有的人,就如同跟她的孩子一样。她们的性情不一,脾气有所不同,她都会母亲般包容和教导。 可只有妙龄一直以来是最让她不放心的,毕竟妙龄的身份过于特殊,哪怕妙龄不说,其实静虚师太已有所闻。 这五年里她少有出山,最多只是早些时候暗中去打听过关于京城的传闻。 当时据说皇帝的五公主原本是与一位姓柴的驸马赐婚的,可不知为何在一次宴席上,五公主当众发了一通脾气,还把筷子给折断了。 皇帝当场脸就黑了,觉得五公主这么做是太没家教,何况还是身为皇家公主,如果日后嫁出去在婆家里意气用事作威作福,岂不是丢了皇家的脸面? 因此皇帝拂袖回去后,当众将五公主狠狠的训斥了一番,责成她好好反醒,并取消了五公主和柴驸马的婚事,同时让以孝德天下着称的四公主星河代替五公主嫁给柴驸马。 这种事情若是落在寻常百姓家的女儿身上也是令人无法承受,何况还是从小娇生惯养的五公主。 后来有人说,五公主受不了这个打击,便在某一夜投河自尽了。 静虚师太想到那双折断了的白玉筷子,自然就明白了这些传闻都是真的,但唯一不对的是五公主并没有投河自尽,而是在那一夜跟着她离开龙城出家当了个小尼姑。 她虽然并不赞同皇帝的做法,但也觉得一个惯坏了的孩子是一定要严加管教,可得讲究方法,也要顾及每一个孩子的尊严。 否则难免形成错上加错,最终与自己所期望的愈走愈远,到时可就悔之晚矣。 她在心里怜悯着妙龄更多于疼惜,因此每时淳淳善诱。妙龄虽然愈发乖巧,但静虚师太还是觉得心头不安。 如今妙龄在听说星河公主大婚的事后,就一反常态的不辞而别,显然她是奔着星河公主的大婚去了。 “就知道她从来都没有忘记,如今也不知这孩子会不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静虚师太望着窗外的夜空,心中是越想越怕,到时要是弄出大的动静,如今的皇帝一旦得知当日失踪的五公主变成了如今的女尼姑妙龄,也不知道会累及多少无辜,说不定对于她和她的孩子们来说,就是一场灾难日。 静虚师太不觉吸了口冷气,看来她必须也要下山一行了。 第6章 妙龄 妙龄在众师姐妹中,是长得最好看的,这个年代,似乎因为好看和不好看,都决定了一个人的运气。 好看的人,便称为颜值,于是得人青昧。可妙龄深刻的体会到,并不是所有的颜值都让人欢喜。 就比如明明自己在众姐妹中,可以算是最好看的那一个了,可就没有一个人喜欢她,都说她臭脾气。 她当时还这么想,臭就臭怎么了,我是公主,难道还要看你们这些人的脸色? 结果她依然我行我素,脾气来了谁的脸色也不给,遇见不顺眼的下人奴才便是非打即骂,就是在皇宫的宴席上,她觉得有些菜不合胃口,又发了一通脾气,最后还把一双上等的白玉筷子给折断了。 她当时看到那“老头子”气得不行,这才稍微收敛了一点。 可让她做梦都没想到的是,就是因为这个脾气,几乎毁了她的一生。 自从被四姐替婚后,她几乎气得吐血,恨不得一下子跳到窗外的小河里死了算了。 只是等她打开窗子的一刹那,看到河水里的小鱼游来游去,她又觉得不甘心就这么死了。 她甚至想,那老头子不是说她丢尽了他的脸么,那好,我就活下来丢尽你的脸好了。 虽然这只是当时气不过的想法,但在她内心里,还是又伤心又难过,特别是看到窗外走来走去的人,个个仿佛兴高采烈,就好像她从此就是一个多余的人一样。 她真想离开这里,再也不愿看到这里的每一个人。 可是她已经被那老头子给惩罚着闭门思过,根本无法出去。 除非真的象先前那般的想法跳到河里死了一了百了。 那一刻她真的是万念俱灰,想跳河又不甘,一颗心就跟庭院中那些树枝一样左摇右摆。 最后咬了咬牙,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便叠了五只人生希望的纸船。 就这样终于遇到了师傅静虚师太,也因此终于从牢笼般的皇宫里出奇的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奇怪的是,她的失踪,在皇宫里似乎没能引起别人的注意。 虽然她不知道皇宫里什么情况,哪怕这几年来她从没有下过山,可其他的姐妹都出去过,也不见她们带来过一语一句关于官家对于她的消息。 这让她很是伤心,甚至一忽间充满了恨。 她恨那个老头子,也恨所有忽视她的人。 只是她把这种恨意深深的隐藏在心头,以致从没有在别人面前透露过。 直到这次出山化缘,她就像传说中的七仙女似的动了凡心,一直以为离自己很远的一切东西,仿佛突然之间又变得很近。 那天她看到星河公主大婚的布告之后,她整个人就如同被无数根针扎一样。甚至她在心里呐喊,凭什么她能得到,反而我却失去了。 她还历历在目的记得那个“老男人”说:“那是因为你的脾气实在太差!”后面显然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完,这样子嫁出去,岂不丢了皇家颜面? 这一路走来,她满心都在纠结着,有时恨得咬牙切齿,有时想着又有些后悔自己当年是不是太冲动了些。 她想回转去,她想从此再也不去龙城了,再也不想看到那些人。 可那个即将身穿凤冠霞帔的四姐美轮美奂得跟仙子似的始终在眼前挥之不去,这让她刚刚才熄灭的恨意又重新燃烧起来。 她走在山间小路上,完全没有心情去看一眼那乡野间的幽美景色。 地上的野草在她沉重的脚步下,被踩得渗出了些许的苦绿色叶汁,沾染了灰白色的鞋底。 “五年多了,为什么到现在才嫁人?”妙龄忽然心头一阵激动和兴奋,“难道从我离开,她也被老头子给取消了婚约?否则何至于拖了五年多?” 她喃喃自语,想得满身心有种莫名的快感。虽然当年被取消婚约跟四姐一点关系都没有,但她还是很恨,如今一想到这个在人人口中如何孝德的公主也被老头子毁了婚约,她就有些觉得开心,哪怕没有亲眼所见,至少让她满足了一下心里平衡。 她沉重的步伐也不知不觉的轻快起来,可不知为何又对四姐多了一分小小的同情:“是啊!人人密口盛传的四姐,要是落得跟我一样,说不定比我更丢人更伤心。也不晓得她如今嫁了个什么人,会不会是个瞎子?又或者是个跛子,更甚是个丑陋不堪的男人?不管怎样,我既然出来了,就一定要去看看,看看那老头子是什么可笑的脸色?” 想到那“老头子”,她始终是怨恨着,我难道不是你女儿么,当年你却要那般对我? 这一日,途径一片荒野,满地野草闲花,荒无人烟。 妙龄骑着马缓步而行,反正距离四姐星河公主的大婚之日还远,她倒不急于赶路。 每时遇着美景,便会顾盼生辉。 这时她抬头看到前方的有一片差不多满是一人多高的草地,其中突兀着一棵大树,满树的叶子都灿出一片金黄色的光芒。 她起始瞧着还只以为是阳光映射,可走了个方向看着还是金黄金黄。 妙龄觉得更加惊奇,又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按理说这苍山碧野,都是绿色的树和草,怎么会有一棵金黄叶子的树? 这种金黄色她可是太熟悉了,顿时藏在心底的那些往事又一股脑儿都涌了出来。 这种金黄色在皇宫里到处都是,但怎么也比不上那老头子身上穿的一身华贵金黄,永远渲染着一股高高在上的权威色彩。 如今这棵树竟然也有着这样的金黄色,可是奇了。她在深山里见过很多这种树,可发出金光的却是从没见过。 妙龄一颗心砰砰直跳,忍不住跳下马来,悄悄的朝那棵树摸了过去。 她走在草丛中间,又猫着腰,整个人已完全被草浪淹没。在距离那棵树大约有两丈远的时候,那棵树的金光似乎更加明亮。 妙龄啧啧称奇,正要走过去看看如何回事,忽然听得树下草丛中有人说话:“妈的,做着这营生,老是这般躲躲藏藏的也是不得劲。” “可不是嘛!要是叫官府知晓了,那可是玩命儿了。” “不玩命儿又能咋样?这年头,官家横征暴敛,地主门阀个个压榨,穷人能有啥盼头?要发财也只这倒卖私盐来得快。” “那倒也是,像咱们一无权,二无势,想好好活下去,还不得冒着丢脑袋的危险。有何大哥带着咱们总算不错了!” “来,何大哥,干杯!”紧接着是一阵豪吞濶饮。 妙龄心里“啊”了一声:“原来是一伙盐贩子。” 她倒不知道这贩卖私盐可是死罪,听着这些人借酒发泄着牢骚满腹,便准备悄悄走开。 又听起始说话那人又道:“兄弟们,你们可曾听说,咱们东陵可是出了一位大英雄?” 妙龄心中暗暗一动,想起五年前自己以五只纸船求生,便是渴望能够在绝望中有一位大英雄在看到自己写在船上的诗后忽然从天而降,救自己脱离苦海。 可最终盼来的不是大英雄,而是师傅静虚师太。如今她听到那人说有一位大英雄,顿时心下触动,她倒要看看是如何的一位大英雄。 于是,便伏下身子,仔细地听着他们说话。 她透着草丛的缝隙望了过去,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对方有九个人聚坐在那棵树下围成一圈,在他们身边不远放着几辆独轮车,还有一辆马车。 马车旁边又是一圈人,看衣服装束都是下人杂役。 那九人之中,其中一人生的相貌极丑,但酒量特性,别人一碗饮之,而他则以坛子往嘴里灌。 妙龄不约涌起一股豪气,虽然她从不喝酒,但也觉得很有气概。 这时,一人又说道:“李大哥,你说的那位大英雄可是谁啊?” 坐在那相貌极丑的人旁边是一个方脸大汉,叫李雪岩,咂了口酒望着众人,神色中满是得意之色,说道:“你们不知道了?其实你们都认得,那便是咱们东陵望海楼的王志方王大哥,据说他有心要带领乡亲们揭竿而起,替天行道!” 众人都大吃一惊,呆着连手中的酒也不喝了,直愣愣的望着那李雪岩,似乎极为不相信。要知这起义反叛可是机密大事,怎么可能轻易为外人所知? 妙龄听着暗暗惊心,她可不是因为有人要造她家的反而担心,反而因为如此还有着一点小小的渴望和期待,她倒想看看那老头子一向自诩仁义天下,如今在面对这些叛乱的时候又会是如何一种表情。 “你说的可是真的?要知这是何等大事?”那丑人神色严峻,扭头审视着李雪岩,“可不是胡乱说的。” 李雪岩呵呵笑着,神色甚是怪异。 众人不觉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一副莫名其妙之色。 李雪岩说:“兄弟们有所不知,既然咱们今日在此相会,兄弟我也就不隐瞒了,在下李雪岩,来自东陵望海楼,已秘密参加王志方大哥的起义联盟,王大哥说之所以揭竿而起,是为了天下百姓能有个好日子过,并非一己之私,也绝非一己之力,因此王大哥说,天下四邻一方,东陵西境,南城北海,中一方,只须大好男儿便当纷纷响应。” 众人都沉默不语,虽然已经知道李雪岩实则是在为王志方当说客,哪怕众人来自四邻一方,只不过因为贩卖私盐走到了一起而成为相交的朋友,再哪怕对这专政的朝廷不满,可要大伙儿立刻表态高举义旗,显然都是深有顾虑。 “何大哥,你的心意在下其实早有所知。”李雪岩望着丑人何远之,又说,“据说何大哥前年入龙城秋试,只因为皇帝老儿以貌取人,生生折辱了何大哥的才华,于是何大哥在龙城愤而回归,只是何大哥当日离开龙城之时,曾在皇宫城门口愤而留书,大伙儿猜猜可是如何?” 众人都一脸好奇之色,纷纷望着李雪岩。 李雪岩又说道:“何大哥写道:今朝但受君王一笑,便是他日入主之时!” 众人都“啊”的一声,不由面面相觑。 第7章 妙龄的义结金兰 谁都听得明白那句话什么意思,虽然人人干着违抗朝廷的勾当,但要叫他们?真的造反却是顾虑重重谁也不敢。 妙龄听到这里,心中更加惊动。 这时只听那何远之说:“当时只是气话,李兄弟可是多想了!” 李雪岩说:“何大哥无须顾虑,这里没有外人,咱们说来无妨。放眼天下,朝廷官门黑暗,又民不聊生。何大哥若能适时响应王志方大哥揭杆而起救万民于水火,成就一番霸业,也不枉英雄一世!大伙儿说是不是?” 坐在李雪岩下首的叫成志超,是何远之同乡,连忙说道:“对啊!早就受不了官府耀武扬威欺压百姓的鸟气,何大哥,啥时候你振臂一呼,便带大伙儿杀往龙城去!” 余人又面面相觑,估摸着碍不过颜面,于是纷纷赞同。 妙龄听得心惊肉跳,更是大气也不敢喘。 她可知道,这是人家的秘密,虽然自己也不会去多管闲事,可要是让对方知道自己在旁边偷听,那可是要被杀人灭口的大事。 妙龄伏在草丛中丝毫不敢大意,甚至有些后悔跑来多事看什么黄金树。 想到黄金树,她不觉抬头往树上望去,只见树上那金黄色的光芒愈发浓烈。 虽然在这般近距离之下,她也看不出来为什么树会散发着金黄色的光芒。妙龄正值疑惑,忽然身后传来一声马叫,正是妙龄留在不远处的马叫出来的。 何远之和李雪岩等人都大惊失色,纷纷拿着兵器起身张望起来。 何远之眼光极为犀利,透过草叶的缝隙居然看到了妙龄,于是喝了一声:“什么人躲在那里?” 李雪岩等人便谨慎的包抄了过来。妙龄知道躲不过去,连忙飞快抓了把泥土将脸面弄赃,又幸好她跟师傅修行之时,静虚师太并没有给她剃度,让她留着长发挽成发髻。 此时她慌忙将头上的尼姑帽子摘掉藏在身上,然后拿出一截白玉筷子插在发髻上,让自己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年轻小道士。 “是什么人藏在那里快出来,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了?”何远之又喝问一声。 李雪岩凶狠道:“管他是谁,鬼鬼祟祟的绝非好人,大伙儿围住他,今日所见决不能让他逃脱了!”他这样说自是要杀人灭口。 妙龄慌忙走了出来,一边说:“各位大哥别动手,我只是无意路过!” 众人都紧紧盯着妙龄从草丛中走出来,见到是一个邋遢的年轻小道士,不觉微微松了口气。 李雪岩面露疑惑,“这里荒无人烟,你怎么无意路过?” 妙龄怯怯的说:“走到这里迷了路!” “迷了路就跑来躲着偷听我们说话?”李雪岩自然不会相信,说着话握刀的手不觉紧了紧。 妙龄抬头望了一眼大树,那金黄色的光芒万丈。 “咦!这是怎么回事?树叶怎么都发出金黄色?”众人随着她的目光望去,也看到树上奇异的光芒,顿时惊奇起来。 何远之却是神色坦然,暗中想道:“自去年秋试不第,愤而离开帝都龙城,每逢遇到梧桐树便发出金黄色光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妙龄见众人疑惑不定,知道这树并非生长来就是金黄之色,否则他们来时若是看到,这时也不会是如此惊奇之色。 那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妙龄观颜察色,见到何远之神色坦然,似乎早有所知,暗道:“难道是因为他的缘故?” 李雪岩回过头来,逼视着妙龄,又说:“大伙儿说说,如今这小道士既然偷听到了我们说话,可是如何解决?” 众人都互相对望着,自然知道若是今日所说的话传出去将是什么后果,最后都咬了咬牙:“小道士,可怪不了我们,这是你自找的。” 何远之冷视着妙龄,崩着一张丑脸却不说话。 妙龄这时已镇定下来,想着这金黄色的梧桐树必然与何远之有关,又籍着李雪岩说他的那句“今日但受君王一笑,来日便是入主之时”的话,便已有了个主意。 哪怕她也觉得这想法有多么荒唐,但她觉得不妨一试,她倒要看看一旦那老头子知道了真相会是一个什么悔不当初的神色。 一想到这种场面,她忍不住都要笑了出来,你不是说我丢尽你的脸吗?那我就今日丢给你看。 李雪岩对她的古怪神色已看得清楚,提刀喝了一声:“大家小心,这小道士有鬼!”能够在死到临头还露出奇怪笑容的人,显然不应该是这小道士能活做到的,除非就有鬼。 他们都这么想,顿时如临大敌,准备动手杀人灭口。 “你们莫怕,对于今日之事,我倒有话说。”妙龄主意已定,便毫无顾及。 他们若是不听,到时再动手不迟,虽然他们人多,但相信自己能够安全逃脱。 “你想说什么?”李雪岩一脸猎狗般的警惕之色。 其他人人都从扇形包抄,以防妙龄耍诡计,又怕她逃脱。 何远之一张丑脸仍是冷冷的观望。妙龄望了一眼发着金黄色光芒的梧桐树,笑说:“你们知道为什么这棵梧桐树会发光吗?” 何远之他们都摇了摇头,纷纷说不知道。 妙龄指着何远之,又道:“那是因为他的缘故!” 这回何远之都不淡定了,丑脸都微微变色,看来这小道士可真不一般呢?这是他给妙龄的第一个评价。 李雪岩等人都往何远之望去,可还是看不出来这金黄色光芒与何远之到底有什么关系。似乎何远之身上除了一身陈旧布衣,也没看到有什么特别。 妙龄早就将他们的表情瞧在眼里,此时更明白了何远之果然是与众不同的,而李雪岩虽然口口声声总是以大义陈说何远之,这并不是他有多看重何远之,无非只是想借助他的力量为王志方的起义造势。 但这不是妙龄所要想的问题,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妙龄更加肯定自己的决定,于是说:“今日但受君王一笑,便是来日入主之时!” 众人神色又变,完全被妙龄搞得有些惊神惊鬼了。 妙龄说:“这句话我相信你们谁都知道是什么意思?但你们可看到隐藏在这话里面的霸气与天机?” 众人又望来望去,猜测着这先机是什么。 妙龄笑了笑,都觉得自己仿佛成了一个“先知”一样,又说:“那是因为他被凤凰神附身,有真命天子之相,所以梧桐树才会发光!” 何远之暗暗吃了一惊,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妙龄的话,但沉稳的内心无疑已被激动起来。 “说得可是对极了,我早就觉得何大哥绝非平凡之人了。不是说来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大家说是不?!”成志超满脸的崇拜和兴奋。 他这一类人要让他带头挑事可能没那个胆量,但做这一呼百应还是毫不马虎。 他这一说,其他人也都有点动心了。有的说:“如今世道不平,民不聊生,大好男儿应当择明君匡扶社稷,想来何大哥正是那个明君了!” 这说话的人一脸蜡黄,名字叫李双奴,向来与何远之投缘。 李雪岩犹豫着也不知该怎么说,这要真让何远之成了明君,那他拥护的王志方反而得低人一等。 他正要托辞误导视听,妙龄可不给他机会:“所以今日大家在此,我有个建议,不知大家会觉得如何?” 成志超对她早就改变了看法,俨然跟看到救星一样,不,应该是上天派来的指导者。他在心里是这么肯定的,便马上说:“你说来听听,我想绝对差不了!” 李雪岩白了他一眼,只是不好说出来,现在就是再说她是个奸细是个骗子,估计也没人听他的,所以干脆静观其变。 “我想在场的每一位都是英雄豪杰,”妙龄不会忘记首先给每人戴一顶高帽子,当初要不是自己不会说话发脾气,又怎么可能让自己今天成了一个小尼姑,说不定此时她早已嫁给了柴驸马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又或者正倚在情人怀里享受着烂漫无比的温柔。 可一切都不再了,都永远变成了不可及及的奢望。不过想来如今这样或许更好,至少知道高处庙堂之下,实则危机四伏。 “如今明君再现,正是大家一展雄图之时。因此不如大家今日齐聚在这金色梧桐树下,撮草为香,义结金兰,从此跟着何大哥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大家觉得如何?!” “说得太好了!”成志超第一个拍着巴掌响应,他的黑脸因为兴奋而变成了酱红色。 其他人面面相觑,虽然还有些迟疑,但想着就算偷偷摸摸的贩卖私盐,抓着也是死罪。 如今何远之既然是出世的明君,又有梧桐祥瑞,就跟妙龄说的一样,说不定还真的凤凰神的化身呢? 凤凰每五百年梧桐树下欲火焚身,这传说他们都听说过。而人生一旦在毫无希望之后,只有拼死一搏,或许还能争得一朝裂土封侯。 想到这些,他们内心里都像气球般膨胀起来各种欲望,什么美酒美人,应有尽有,那可比这躲躲藏藏的强上一百倍。 因此在成志超的豪言壮语下,他们终于赞成了妙龄的提议。成志超又问妙龄:“那小道长你呢?” 妙龄忍着心底的笑意,看来人的欲望只要恰到好处的去灌溉,没有什么办不成的。 她望了望何远之,说:“如果不嫌弃,我愿与你们一同共进退!” 成志超大喜,又问李雪岩。李雪岩自知事已至此,自己也没有办法了,只得说:“这提议好。从此大家伙可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 “好!好!就这么定了!” “何大哥,今后兄弟就跟你混了!” 众人七嘴八舌,比起刚才疑神疑鬼的可热情多了。 妙龄想到要是远在龙城的那老头子知道了也不知作何想。 她咬了咬牙,对自己说,可别忘了,自那年跟随师傅离开龙城,你就不是他皇家的人了。 曾经的五公主已死,你是现在的妙龄。她在心底又对自己强调了一遍,生怕自己到头来心软。 就这样,妙龄鬼使神差般在自己荒唐的提议下,与何远之李雪岩成志超等人在金黄色的光芒下面对天地义结金兰。 除去他们各自带着的下人之外,加上妙龄共十一人,带头大哥何远之,其次东陵望海楼的李雪岩,再是来自西境的木西姆,过有才,南城的钱不够钱不多兄弟和张家信,北海的李双奴和严广河,最后才是“小道士”妙龄。 按着江湖规矩,这结义之时便如同歃血为盟,也有着一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誓言。 十一人一字儿排开,拈草为香,跟着何远之一起发下誓言,哪知这血酒还未洒落,却是听得身前草丛中一声冷笑。 第8章 紫衣卫 众人都惊得吓了一跳,抬头举目望去,只见对面丛林中传来一阵嗦嗦声响,几个紫衣人闪了出来。 有人高喊着:“这里果然有一帮反贼!” 何远之等人都吃了一惊,连忙抢身起来。身后那些下人杂役慌忙将兵器拔了出来,但神情之中尽是惧色。何远之挡在众人面前,喝问:“你们是什么人?” 紫衣人中为首的一人是个身材魁梧的男子,相貌堂堂,此人一身紫衣披风,看起来极为显目,他冷冷的回答:“紫衣卫!” 众人都惶然失色。 说起这紫衣卫,原本兴起于前朝时代,当时称为梅花卫,是专门保护前朝皇后以及后宫的一个暗门。 后来前朝擎天皇后专政,梅花卫也就成为了专门为皇后铲除异己的爪牙。直到后来擎天皇后死后,政权重新回到皇族手中,新皇即位,认为有了擎天皇后的前车之鉴,为避免后宫兴风作浪,便将梅花卫逐渐取消。 到了本朝,本来新朝当兴,奈何不出一年,太祖皇帝忽然身患重病,以致贪卧在场,便被宦官所乘,皇室大权渐渐落于宦官之手,这在历朝历代中可谓是极为少见。直到今上大智若愚的百般隐忍,又得益于皇后暗中掌握的些许力量,才在半百之年一举大刀阔斧的斩断宦官头颅,从而重新夺回帝王大权。 今上登基后,有人借此事劝说皇上重新恢复后宫梅花卫,以此保证皇宫某种力量制衡。但今上思来想去,有些犹疑。 最后还是太子妃怂恿太子,便与今上说起。太子原本从小贪玩异兴,在常人眼中就是不务正业,看起来极为愚痴。 他这一说,今上看着这个痴儿,总不似自己当年那样大智若愚,只怕等自己死了,他将来要受臣下欺瞒,若是恢复梅花卫,给太子妃留下一点力量,说不得对太子也是个仪仗。又想到先皇后对自己的恳切情意,今上更无犹豫,立时答应太子妃重建梅花卫,不过这梅花卫毕竟是前朝的东西,觉得不吉利,便改名紫衣卫。 这太子妃生得极为貌丑,人又短黑,偏生心计,哪怕为今上不喜她,如今通过太子得了紫衣卫,自然有了权柄,野心更大了。逐将护卫后宫的梅花卫一分为二,右正统领苏雪儿统御女紫衣卫,以护卫后宫安全,而由副统领夜澜统御男紫衣卫,除负责皇宫安全守卫之外,便是作用于查探不法之臣,以及追捕要犯。(这一作用区别于六扇门之内)。 如今紫衣卫亲自出马追捕何远之,可见是受命于皇后,或者是皇上之意,总之出于妙龄意料之外。 妙龄神思恍惚,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皇宫内。 那红墙绿瓦的灿烂辉煌,锦绣江南般的花海林园,还有很多很多她沉醉其中无法自拔的纸醉金迷。 那时她不知人间疾苦,做什么事都凭着自己的兴趣来,不高兴的东西就让人毁了,反正等到第二天就有人会重新再给她一个新的。 拥有了,就不知道珍惜。她从来不会这样想,也根本想不到,正如父皇说了:“整个天下都是我们的,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她这一番沉醉于往事,眼前叮叮当当的响声不绝,何远之他们早已与紫衣卫斗得不可开交。 紫衣卫共有七人,但个个武艺高强,出手狠辣。 不出几个回合,那些下人杂役便死了七八个,余下的都四散跑开。 何远之一人独自斗那冷面男子,倒也不相上下。 其余五名梅花卫则攻向李雪岩成志超他们。妙龄这时回过神来,知道过去的便已过去了,是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见到关于皇宫的事或者人,就不由自己的想起过去那么多事。 也许此刻她才意识到,自己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坚强和决绝。 忽然一声惨叫。张广信被梅花卫杀死,其中一名梅花卫也受了伤,在钱不够和钱不多兄弟围攻之下,被李双奴砍了一刀。 其余梅花卫大怒之下,出手更加犀利。六人同仇敌忾,变换身势,似乎组成了一个强大的剑阵,十来个回合,成志超等人便被逼得跟池塘里抽干水的鱼儿一样慌乱起来。 何远之见了,连忙大喊:“兄弟们,不可恋战,先避开再说。”有了他这句话,李雪岩等人便奋力突围四下逃窜,成志超不肯丢下何远之,又见妙龄不走,便催促她快走,自己去助何远之一臂之力。 “我觉得还是你先走!”妙龄不再理会成志超,成志超无可奈何,他一向用一把斧头为兵器,平时用来砍柴,对敌时才作为攻击兵器。 他挥舞着斧头往那魁梧男子砍去。六名梅花卫早已掠了过来,将成志超包围起来。 成志超顿时陷入困境,虽然他平时苦练自创劈斧头的功夫,但面对武功高强的梅花卫便立时落入下风。 梅花卫们出手可毫不留情,六剑齐出,尽往成志超要害刺去。 妙龄不忍看他惨死,只好射出两节白玉筷子,将梅花卫的攻势化解。 成志超一头冷汗,说:“多谢了!” 妙龄可没工夫跟他多说,因为这几个梅花卫知道这几个人中似乎只有这个小道士的武功最高,便一齐朝她杀了过来。 起始他们只看到妙龄年纪最小,又是个出家人,便没朝她下手,相信这回绝不会再留情了。 和何远之相斗的魁梧男子也看到了妙龄的出手不凡,待妙龄的白玉筷子一出手他就注意到了。 虽然他历经世事,从江湖到庙堂,又从庙堂到江湖,可从没见过有谁是用筷子作武器的,何况还是两节断了的白玉筷子。 他眼光犀利,当妙龄收回划了个弧线落入她手中的白玉筷子,黑衣男子便已看到这白玉筷子可不是一般玉器,若非出自皇宫,民间绝对无有。 因此他惊异之下一个失神,被何远之攻了个不备。他避让之时注目朝妙龄望去,一眼之见似曾相识,再微一细想,他这人向来记忆力不差,脑海中立时想起一个曾被龙城遗忘的人来,顿时大惊失色,连忙喝道:“住手!” 所有的人都停了下来,诧愕的望着魁梧男子,其余梅花卫后退着朝他靠拢过去,一片紫红色的披风在黑色周围渐渐收拢垂落。 成志超也朝何远之靠近,悄声问道:“没事?” 何远之摇了摇头,眼睛却紧紧的盯着魁梧男子,生怕他使什么诡计。 魁梧男子盯着妙龄瞧了半天,就好像要将妙龄看透,好久之后才指着何远之问妙龄:“你可知道他是谁?” 妙龄心头砰砰直跳,从对方的神色中知道定然是她认出了自己,但她既然决定了要做什么,便也没什么好畏惧和顾虑的,便回答说:“知道。” “那……你还和他勾…和她在一起?”魁梧男子显然没料到妙龄回答得这么快,一时愣了一愣,才惋惜的摇了摇头。 何远之也听明白了,这些内卫显然是冲自己来的,而究其原因,便是自己去年在龙城门口愤笔疾书所惹的祸。 今受君王一笑,便是来日入主之时。这句话锋芒毕露,任是谁都看得明白是什么意思。 显然官府这一年来便在暗中到处追捕自己,也庆幸自己早有预料,一年到头都在外奔波,假若还留在家里,怕是早就落入了官府手中。 他想着都有些后怕,但也不会后悔当日所书。他自信自己并不是个坏青年,相反还满腔热血,奋发向上,梦想着能有朝一日能考中状元,为国家出力。 可他做梦都没有想到就因为自己生的相貌丑,居然被皇帝在朝堂之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耻笑。 这对于一个大好男儿来说,不能不说是一种耻辱。何远之想到这里,咬了咬牙,对魁梧男子说:“你们找的是我,一切与那位小道士无关。” 魁梧男子并不理会何远之,何远之虽然重要,但妙龄的出现对他来说也同样重要。 他可以满天下的追捕何远之,但对于妙龄,他却满天下找不到,因为他知道,这个小道士,自五年前在皇宫里突然消失之后,便再无踪迹。他又问妙龄:“我是紫衣卫都统南再得。现在要抓捕反贼,你还要插手救他吗?” 他故意将反贼两个字说得很突出,就是想妙龄能听得进去。 妙龄抬头望着散发着金色光芒的梧桐树,静静而坚决地说:“我一定要救!” 魁梧男子其实在听到马叫声赶来之时就已看到了这棵树的奇异之处,他同样惊诧于这种奇特的瑞相,便知道他这一年来苦苦追查的人就在这里。 至于其中缘由,说起来也是奇异,当年何远之在皇城愤而留书,居然力透纸背,后被一游方术士看到,大呼:此乃不详之兆。后被紫衣卫统领苏雪儿看到,带走秘密审问。游方术士说要见丑皇后方可陈言。苏雪儿只好带他去见丑皇后,游方术士方才说道:“此留字之人,乃天上魁星下凡,将来必与皇后应冲。”丑皇后半信半疑。游方术士又道:“皇后自有擎天之相,除去此人,当出擎天之外。”丑皇后大惊失色,但却由此怦然心动,她听得出来术士的话中之意,意思是她将来可超越擎天皇后,但前提是要除去这个人。 丑皇后本来就是个有野心的人,被游方术士这么一说,便更加动了心思,于是便让紫衣卫都统南再得亲自出动去抓捕何远之。因此南再得看到是何远之,更加坚定决心要抓住他。 只是他听了妙龄的话后,脸色更加沉冷,看来要想在这里动手是不可能了。 他想了想,便对何远之说:“你现在走!半个时辰之后我会来追捕你!” 何远之哈哈大笑,他当然不会怕这种威胁,可是他不放心妙龄一个人留在这里。 妙龄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这种关心,也不知为何,居然觉得有些欣慰。 但她脸上丝毫无露,仍然静静地说:“你不必管我,你自己走!大丈夫婆婆妈妈,如何能成大事?” 何远之嘴角不住地抽搐,望了望南再得,又望了望妙龄,终于一咬牙,说:“好!但愿他日再见,勿忘今日结义!”然后带着成志超转身就走。 成志超想叫妙龄,可他看得出来,要是自己再多说,这小道士肯定要发火了,便只得跺了跺脚跟着何远之没入了草丛之中。 妙龄始终都没看他们一眼,她的目光从何远之一转身的时候就落在了梧桐树上。随着何远之的远去,梧桐树的金色光芒正在渐渐的消失。这更加证实了妙龄的肯定。 南再得和其他紫衣卫都看到了这个异相,他们面面相觑,最终将目光落在首领身上。 南再得内心里已是无比的惊骇,天生异人,这个道理他可不是不懂,而且在历史的见证下,奇人异事确实不少。似乎他已经预感到,只怕一场无法预料的暴风雨要即将来临了。 “我知道你有话要对我说,”妙龄从树上收回目光,望着南再得,“我知道你认得我,但我希望你记住,你今天看到的,只不过是个相像的人,曾经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南再得嘴角动了动,显然他的确是有话要说的,可被妙龄这么一说,到嘴边的话又压了下去。 妙龄不再理会他,转身就走。 “你难道真要这么做?你不觉得这么做是不应该的吗?” “为什么这几年来你一直不回去?难道你一点都不想念他们?” 南再得见她要走,恨不得把所有的话都问出来,“你知不知道,自那年你突然失踪,龙城里发生了什么?” 妙龄像是没听到一样,走得又快又急,可是当南再得最后一句话问出来,她的步子不觉停了一下。 南再得看到她停下来,以为她回心转意,不觉一喜,便跟了上去,又说:“没想到你练了这么好的武功……”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妙龄忽然闪电般窜到他面前,几乎与他鼻子对着鼻子的距离。他根本看不清妙龄的面貌,只听见他的声音冷得像一把刀:“你知道我师傅怎么说我的吗?她说我孺子可教,只是锋芒毕露,已成杀机!” 之所以说杀机,静虚师太也许心里有数。而最有数的就只有妙龄自己了,因此妙龄一发狠起来,借着静虚师太对自己一番洗筋伐骨,练功可谓练到无人所知。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妙龄才将四截断筷子练成了暗器。这一点连静虚师太都不知道。 南再得只觉牙齿都颤动着,往后退了几步,眼光这才恢复正常。他呆了一下,眼睛也圆了圆,良久才硬着头皮说:“你是……你知道你是在做什么?” 妙龄冷笑,说:“你们走,再迟一步,我会杀人!”其实能不能杀人,妙龄自己也不清楚。但她知道,既然对方明晓了自己以前的五公主身份,作为皇室最忠诚的紫衣卫,就算自己手无缚鸡之力拿着一把刀去杀死她们,相信她们在没有接到任何反抗命令之前,是绝不会动手或者有对抗意识的。 妙龄虽然脾气不好,但还算聪明。哪怕以前在皇宫时,她只顾享受公主的优越,对于这些如同杀人机器的紫衣卫,她是不屑一顾的,可现在面对她们,从一开始她就对方的眼神里读懂了她的存在和内涵。但至于以后相见又该如何,她才没那么多闲工夫去想。 “紫衣卫亲自出动,难道是太子妃的意思?”在南再得正要带着梅花卫准备离开的时候,妙龄忽然问了一句。 南再得不觉一愣,片刻才明白过来,妙龄出龙城五年之久,五年内龙城发生了很多事,妙龄当然不会知道。南再得恭恭敬敬的回答着:“是!” 妙龄没有再问,本来想要警告他一句,但想想自己这次要去龙城“参加”四姐星河公主的婚礼,到时那老头子是迟早会知道的。既然给不了他们一个惊喜,那么就不妨给他们来个惊吓!妙龄望着她们远去,不觉叹了口气。 她此刻内心里也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感觉,似乎曾经埋藏在心底的东西,如今一股脑儿的全涌现了出来,虽然她想刻意表现得很决绝,可始终又无法放下。 她有些悻悻的朝着自己的马走去,可却发现马已经不见了,也不知道是自己跑了,还是刚才被李雪岩他们逃去时给骑走了。 妙龄有些气恼和惋惜,本来一场结义,他们又是相交甚久哪怕才刚刚进行到一半,可就何远之那么一说,这么多人除了成志超,居然全都弃他而去。 看来并不是每个人都会与你真心相对,这让妙龄多少懂得了一些与人相处的道理。 可是她又隐隐有些怀疑,既然身处险境,何远之为什么要让众人离去,这样岂不是将自己更加陷入死地? 难道他这么做,是为了顾全他们的情义? “我觉得不是这样的!他一定是在试探!”妙龄在心里否决了这个想法,同时对何远之这个丑人更多了一层认识,深藏不露,或许这才是他的真正可怕之处。 第9章 妙玉和妙云的秘密 房间里虽然点亮着一盏油灯,但豆点似的火光,在满屋的黑暗中,显得那么昏暗。 坐在床上,似乎还可以听得见自己急速的心跳声。 妙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紧张,就好像做错了事的孩子,生怕被别人发现一样。 或许是因为那无面人所托付的东西,她无法预料这将会是一种什么后果。但她又不敢去跟师傅说清楚,她很怕师傅责骂她。 不过说来师傅静虚师太很少骂过她们,最多于像个唠叨的长者,慈爱而又带着一丝威严。 所以,竹城里的每一个人都对她充满了发自内心的尊敬和敬畏。 “还是先不跟师傅说,既然答应了那无面人,只有等日后下山化缘时,再找机会去一趟鬼望谷就行了。” 妙玉一边无奈的想着,一边倒了杯凉开水,还没喝下心里不禁又犯难了起来。 “西境那么大的地方,又该怎么找到鬼望谷呢?唉!这真是个麻烦事……” 忽然,门外急匆匆的跑进一个人来,冲她大叫着:“妙玉师姐,妙玉师姐,在干嘛呢?” 妙云是竹城里最小的师妹,也是“最快乐的妙云”,上完晚课,她第一个就兴匆匆的跑回了宿舍。 她可等不及了呢,枯燥无味的晚课,让她觉得度时如年,她只想快快的回来妙玉师姐身边,好好地和她说说话。 妙玉呆呆的坐着,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 妙云愣了一下,有些害怕,这感觉怎么都跟平常不一样,她不觉又轻唤了几声:“妙玉师姐?” 妙玉这才稍稍回神,有些恍惚的抬头望了一眼妙云,应道:“嗯,妙云师妹,下课了?” 妙云满脸喜色的挨近过来,“妙玉师姐,你怎么了,可吓了我一跳。” “这不一个人坐着坐着就发起呆来了。”妙玉勉强露出一丝笑容。面对最小的小师妹,无论哪个师姐都不会把内心的忧愁带给最快乐的她。 “你回来可就好了,你出去这么多天,我可老想你了。”妙云也倒了一杯水,挨着她坐下,狠狠喝了一大口。 看到妙玉心不在焉,妙云朝她左看右看,疑惑不已:“妙玉师姐,你有什么心事吗?” 妙玉摇了摇头,这谎撒得也够勉强,“没……没有啊!” 妙云嘴角上扬,微笑着说:“你骗不了我,我们同床共枕这么久了,我还不了解你?” 听着她这句“同床共枕”,妙玉心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别的一跳。 不过想想两人都是女子,睡着一张床,盖着一场被子,其实也没啥。 她自觉是多心了,望着妙云强笑着:“是真的没什么啦?” 妙云说:“你不说算了,不过我猜是不是妙龄师姐出了什么事?” 妙玉含糊的应着:“嗯……嗯嗯,她不辞而别,也不知道去了哪儿,我都担心死了。” 此时竹城里的人几乎都知道妙龄的事,妙云觉得妙玉肯定是为这事而担心,也就不再追问。 待她收拾好了衣服和浴桶,望着妙玉眨着眼睛,问她:“妙玉师姐,要不一起去?” 妙玉早就习惯了她向来粘着自己一起洗澡,就如同寒冬长夜的时候,她像八爪鱼一样趴在自己身上睡觉,她最初觉得挺别扭,后来慢慢也就习以为常。 妙云自然更是乐不识疲,也就更加依赖妙玉。 妙玉认为她只不过是个孩子心性,再说又是个从小流浪的孤儿,心里多少有点同情和爱护,也就更加迁就着她。 只是这一次,妙玉实在是心中烦扰,便说:“我先歇会,你自己去。” “好,那我叫妙法师姐她们一起去了。”妙云见她不去,觉得很是惋惜。 直到妙云洗完澡回来,见她还在发呆,便有些急了。她拉着妙玉的手,压低声音说:“你还说没事,这整个人都痴了呆了。师姐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妙龄师姐出了什么事?”想到妙方师姐重伤回来,心底下更是不寒而栗。 妙玉摇了摇头,“其实也没什么,妙龄师妹好得很,我们只不过是在城里走失了,我就是怕她从没下山去过,好担心她而已。” 妙云“哦”了一声,“这样啊。那你也别多想了,妙龄师姐向来聪明伶俐,肯定不会出什么事儿,你在这担心什么,说不定过两天就会回来了!” 妙玉心里想,能安全回来可就好了,就怕她是去了哪里,万一有什么事可就不得了。也不知道师傅问了半天,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妙龄师妹不告而别,会与那什么星河公主有关? 她倒想起,师傅为此还特意多问了一句。 妙云安拉着她的手,反而像个慈祥的长辈一样慰着她:“你也不要胡思乱想了,还是快去洗澡,待会妙德师姐来查房,看到了又得唠叨半天。” 此时妙云刚洗完澡,换了一身柔和的内衬亵衣,虽然浅淡,但和着她白嫩的肌肤,也是宛如春花含苞待放。 想到妙德大师姐那严肃的作态,妙玉还真有点怕,便起身拿了衣服,提着浴桶走了出去。 至于那无面人托付给他的包裹她早已塞在床底下,估计不是特意去翻找是不会有人发现的。 澡堂在竹城后侧,挨着后部的石壁搭建。 石壁陡峭,往上高入云端。 此时已是一个人也没有了,黑暗中显得有些阴冷,又加上深山里夜晚冷气寒凉,使得妙玉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灯火在无边的黑暗中显得那么微弱,但对于妙玉来说,整个人觉得踏实了很多。 不过这种心情也只是暂时而已,对于一个像她们自小久伴青灯古佛的少女来说,其心性纯净如同竹城后山的泉水,没有任何杂质。 可是一旦带上某种承诺牵绊,便成了一种心灵负累。 妙玉也不知道自己不经思考就答应下来的事到底是对还是错,这让她一夜都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妙云本来睡在另一头的,被她翻来覆去的搅得极是不爽,便索性跑到她那一头,一把用粉嫩的玉臂挽着妙玉。 妙云嘟着小嘴嬉皮笑脸的笑着:“你别再动了,我抱着你总该安心了些?” 妙玉望着黑暗中妙云水灵灵的双眼仿佛都透着灵光,本来想推开她的,可又怕她跟往日一样撒娇,便只好任由她抱着入睡。 直到过了好一会,妙云自觉无趣,终于咂咂嘴睡着了。 听着她轻微而缓致的呼吸声,妙玉不觉笑了笑,便轻轻将手臂从妙云怀里抽了出来。 房间里一共住着六个姐妹,除了妙云因为年龄最小外,其它四个也都下山化缘未归。 此时,宿舍里一片静寂,只有竹城外的深山里,不时传来一两声低沉的野兽叫声。 妙玉张着眼睛,睡意全无,本来在因为妙龄的忧心中,不知不觉的居然想起了农户家的那个神色腼腆的二儿子。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起他,彼此也不过一面之缘,甚至连多余的话也没说上一句,可就是那么轻易的融入心底。 或许是因为他当时为了她而反驳过自己的母亲,才会触动她心底下的柔软?妙玉只觉得脸面有些发热,心跳也快了些,一种渴望和羞愧同时交杂在心里。 她不觉心虚的扭头望了一眼睡着的妙云,见她应该是真的睡着了,才稍微松了口气。 忽然,寂静的黑暗中多了一种嗡嗡的蚊子叫声,只是这种蚊子声音似乎比起往日的蚊子叫声大得多。 何况又是夜深寂静,听起来更是骇人。 妙玉只觉得很是怪异。 这种蚊子叫声,她回来的时候,在大山脚下遇到无面人的时候似乎听到过,只是没有留意,可此时宛如风声鹤唳,让她不得不警觉了。 她只是不动,微微循着声音望去,黑暗中本来什么也看不到,可奇怪的是,眼前她居然看到了一只蚊子,一只跟大拇指般大小的蚊子。 蚊子大得出奇,更为诡异的是,此时那只蚊子的嘴上似乎还衔着一张纸。 妙玉惊得险些叫出声来,但她强自忍着让自己没有动,就如同睡着了一样。 蚊子飞到她的床头上空,像是望了她几眼,然后丢下纸片正要飞离。 忽然,原本睡着的妙云飞快的双手拍了过来,顿时将蚊子拍死。 就这瞬间,在深山某处传来一声惨叫。 但妙玉没有听见,蚊子的鲜血溅在了她的脸上。 妙玉被这一变故搞得猝不及防,以致惊呆了半天方才回过神来,惊恐的望着像是偷吃禁果而得意无比的妙云。 妙云连手上的蚊子血都顾不得擦,就已将那张纸抓到了手中,得意的望着妙玉吃吃的笑着。 妙玉没好气的说:“你可够调皮的了,快拿来。” 妙云笑嘻嘻道:“我就知道你肯定有事瞒着我。怎么样,妙玉师姐,我帮忙拍死了这只蚊子……不对……” 她说到这里才意识到问题有些离奇,现实中谁见到过这么大的蚊子?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跳了起来,慌忙摸黑跑去点燃了油灯。 纸片上面全是弯弯曲曲的图线和文字,看起来仿佛是一张手绘地图。 她疑惑的望了一眼妙玉,又仔细看着地图,这才将目光落在图线中最明显的三个字上,不觉轻轻念了出来:“鬼望谷……妙玉师姐……” 妙玉一听到“鬼望谷”三个字,仿佛条件反射性的跳起来跑去一把将地图抢了过来,低声吼着:“不要问!” 妙云被她的激动反应给惊得呆了一呆。 妙玉怕吓着她,正要解释,窗外忽然传来妙德大师姐的严厉声音:“妙玉,妙云,深更半夜不睡觉,还点着灯干什么?” “啊,大师姐,刚起来倒杯水喝呢!”妙玉连忙撒着慌,一边吹灭了油灯,才拉着愣愣的妙云轻声说:,“睡觉,就当没看见!” 可妙云怎么可能当没看见,妙玉越这样,她就知道这里面越有事情。 辗转反侧了好半天,实在忍不住内心的好奇,妙云翻过身来抱着妙玉。 “你又想干什么?”妙玉真拿她没办法。 妙云在她耳边轻轻说:“师姐,你告诉我,我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事情,你不说我今晚肯定睡不着。” 妙玉闭着眼睛只是不吭声,心里头却已翻滚不已。 一只蚊子送来一张地图,写着鬼望谷,这明显是无面人在提醒她,不要忘了自己的承诺。 妙玉心里乱七八糟的很是烦躁,甚至后悔不该头脑发热的答应无面人,搞得现在进退两难。 关键是她从师傅的微妙眼神里看得出来,这鬼望谷就跟它的名称一样,无疑不是一个好地方。 妙云将脸贴在她脸上,过分的亲密接触,更加让妙玉心头砰跳。 妙云又软语呢喃:“好姐姐,你说嘛,求你了……” 妙玉无奈道:“好,但你得答应不能说出去……”妙玉被她缠着没法,便伸出小手指与她拉了个勾。 妙云自然一百个答应,兴奋的在妙玉脸上狠亲了一口。妙玉脸面有些发热,但也没觉得什么。 往日妙云时不时会有些亲密接触,她也习惯了。 等妙玉将自己回来时在大山脚下救了一个“无面人”的事简单说完,听说还有一只神秘的包裹,妙云就更加好奇了,心痒难耐的又想看看包裹里是什么东西。 “不行。”妙玉可不会答应她,连忙一口否决。 妙云只好撒娇女人最拿手的哀求着:“妙玉师姐,就看一眼嘛?好不好,就一眼。” “一眼也不能。你忘了师傅的教诲?我们出家人信守诺言,不打妄语,可不会随便乱动别人的东西。” 把师傅搬出来,妙云只好忍痛割爱,可这觉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第10章 妙龄*白衣少年 妙龄抬头望了望天,太阳已变成一个血红的火球渐往西山垂落,夕阳下的微风吹得身边的草叶发出一阵哗啦啦的大响。 妙龄一旦认识到了何远之的过人之处,心里莫名的就是一阵快感和躁动,她甚至有种迫切的期待,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妙龄几乎可以肯定,这个身负金光的人,或许那“老头子”真不应该在朝堂上耻笑他生得丑。因为此人不动还好,一动怕是江山动。 “老头子,你一定会后悔当日的所作所为!”她喃喃自语,有些愤恨的穿过草丛,离开那棵梧桐树越来越远。因为何远之的离开,梧桐树的金光早已消失了。 妙龄心头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始终有个人躲在背后偷窥着她一样,这情形好比一只羊在漫步,而一只老虎悄悄的尾随而至。 妙龄才松缓下来的心又提了起来,她故意走得慢了些,然后竖着耳朵听身后的动静。 果然,她好像真的听到了草丛被踏碎的声音,遥远的仿佛还伴随着一声声激昂的嘶叫,这已不是人的声息。她心头猛跳,一种不安的情绪油然而生。 妙龄心想会不会是紫衣卫去而复还?她觉得绝对不是,在没有回到龙城得到确切的指示之前,南再得没有那个胆量对自己下手,除非他有着其他的目的。 妙龄想着不觉冷笑,然后猛地往身后的草丛中快如闪电的窜了过去。 草丛里果然藏着一个人,那人正蹲在草丛中往前方窥视着什么,听到身后的响动,居然头也不回,似乎还以为来的是同伙,伸出一只手朝妙龄摆出一个制止的手势:“别弄出响动,它们正斗的紧凑,要是给老子惊动跑了,老子剥了你的皮。” 妙龄对这个人的语气很是反感,按照以往的脾气,早已戳了他一筷子,只是这会还是生生忍住。师傅说了,要她少发脾气,可她觉得很难忍。 那人只顾瞧得津津有味,尚不觉得身后有异。妙龄也被他引发了兴趣,便不动声色的靠近了去,透过茂密的野草缝隙,却看见前方大约几丈远的草地上有一黑一白两个东西斗得上下翻滚,地上的野草也压倒一大片。 妙龄惊得险些叫了出来,那一黑一白居然是一条大蛇和一只白狐。大蛇长约三丈有余,碗口般粗的身躯通体发黑。它扭曲的身躯翻滚着试图缠住白狐,可白狐总能凭借灵敏迅捷的动作脱身出去,然后狠狠的咬黑蛇一口。 黑蛇明显被激怒了,烦躁的吐着血红的信子,甩动着长长的尾巴朝着白狐砸去。白狐纵身一跃,从蛇身底下穿过,忽然窜到黑蛇的七寸处,本来在妙龄的意识中,肯定觉得白狐是要咬蛇七寸了。 但就在这一瞬间,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只见白狐突然幻化成一个白衣少女,一掌横刀,居然切向蛇身。打蛇打七寸,命中要害,这白衣少女运用得极为精致,在蛇血还没溅出来之时,它便已远远的掠开了,落地又变成了一只白狐。 大蛇终于死了,这也只不过一瞬间的事,妙龄几乎以为看到的是错觉,明明是一只白狐,怎么会是人呢? 旁边那人显然也与她深有同感,扭过头来不可思议的问她:“你刚才可看到……”蓦地发现妙龄不是自己人,那人大吃一惊,身子倏地趠开,喝了一声:“你是什么人?” 妙龄暗暗惊诧,这人反应倒是快得很,显然是身手不凡。 这人是个四十来岁的精壮汉子,见妙龄是个小尼姑,稍微松了口气,但神色却反而有些不怀好意起来。他显然也发觉了,这还是一个漂亮的小尼姑。 “快快,抓住那只白狐,我射中它了。”一声高喊打破了妙龄与那汉子的僵局。随后又有人大叫:“你射个屁,哪里射中它了。没看到你的箭在它嘴里衔着吗?大伙儿围住它,别让它跑了。这可是上等幻化成精的白狐。” 妙龄心头一跳,看来刚才果然没有看错,难道这只白狐真的成精了?她在竹城的深山里呆了五年多,可从没见过有什么野怪修炼成精。 忽地一声惨叫,白狐甩出嘴里的箭,便将射箭之人射杀。远处的人都骚乱了起来,只听见嗦嗦声不断,三十几个汉子从草丛各处跳了出来。有人大叫:“堂主,快来,这只白狐快跑了。” “兄弟们围住它,千万不能让它跑了。这是个精修的白狐。”精壮汉子急了,也顾不得妙龄,便想要过去围捕。 谁都知道,这种修炼人形的白狐,如果能抓住训化,便从此对自己唯命是从。退一万步讲,就算驯化不了,如果食其精血,也同样对自身的修为有着翻天覆地的造化。 可他们又多想了,三十几人围了上来,手中都拿着奇形怪状的武器,至少妙龄是这样认为的。因为她认得某些人手中拿的是铁棍,还有类似铁锹,甚至还有铲子。各种各样,只是还没容他们出手,白狐便闪电一般从他们的缝隙间窜了出去,远远的还听得一阵娇笑。 众人面面相觑,精壮汉子恼羞成怒,便恶狠狠的盯着妙龄,转瞬又一声淫笑,笑得众汉子心花怒放,刚才的不快也烟消云散。 妙龄再也忍不住了,半截筷子狠狠的往精壮汉子眼里插去。她就算是出家人,也看得出来,除了那声欠揍的淫笑外,这双眼睛更令人讨厌。 精壮汉子吓了一跳,所幸他武功不弱,赶忙往后掠开,“你奶奶的傻叉,见鬼的出家人,出手忒的歹毒!”他着实吓出一身冷汗,怒道:“要不是老子躲的快,这双招子还不得废了?兄弟们,甭客气,将这小道士姑抓了,人人有份!” 众汉子闻言都是大喜,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小尼姑可是貌若天仙,要是人人有份,说不得都色向胆边生。何况这种分享美貌尼姑的事儿,众人都只感刺激非常,自不会拖沓,三十几号人便摩拳擦掌起来。 妙龄气得浑身发抖,一腔怒火彻底被激发了出来,手中紧拽着的两截白玉筷子已然透出一层寒气。 “啧啧,这所谓堂堂天道行的英雄好汉,果然是一帮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这时远处一声冷笑,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据说五月堂堂主游断魂一手断魂掌名动天下,今日之见,原来不过是一群以多胜少偷鸡摸狗的鼠辈而已。” 这精壮汉子正是天道行五月堂主游断魂,以一掌断魂威震八方,与天道行八月堂主方摧心的一掌摧心齐名并驾。 “哪里来的臭小子,胆敢胡言乱语?”游断魂气得大怒,抬头循声望去,只见不远的一株枫叶树上,一个白衣少年坐在树上,一双长腿晃啊晃的。 此时夜色已逐渐将近,四下里灰蒙蒙一片,这白衣少年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坐在树上宛如山风一样自由,看起来极为诡异。 妙龄暗暗诧异,这荒山野岭之地,眼看天色已晚,若是良家子弟,又岂会坐在这里瞧着热闹?那这白衣少年又会是什么人呢?该不会是什么精怪变的? 若是以前,她还不至于想到精怪,但不久前亲眼看到白狐化人,看来这世间事无绝对,原来还是有精怪一说,无非是偶尔不得罢了。 那白衣少年笑道:“怎地?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还不由人说了?这一路下来,我跟着你们也有半个月了,若我没有记错,你们总共盗了四座大墓,可对?啧啧,这速度可是惊人,但质量却是堪忧……” 白衣少年兀自喋喋不休,啰哩啰嗦,游断魂却听得心惊肉跳。原来天道行看似江湖一大帮派,明面上干着正经行业,实际上就是一盗墓团伙。 由于盗墓行业是天怒人怨的执事,不管哪朝哪代,都为官府所禁制严打,作为盗墓者,确实是过不得明面的东西,难怪白衣少年直呼他们鼠辈。 这还且罢了,关键是对方居然跟了他们半个月之久,而作为名动江湖的游断魂来说,居然一无所知,一无所觉,那就实在太可怕了。 “假如这小子报官的话,我们怕是一个也跑不了?可这小子并没有报官,而且还一路跟了半个月,他居心何在?”游断魂想着心头就慎得慌,望着白衣少年咬了咬牙,低声对手下人说:“这小子留不得,过去灭了他?” 白衣少年似乎早已明了他们的意图,从树上一跃而下,便落入草丛中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妈的,那小子跑了。”有人气恼的骂了一声,“算他跑得快,不然非得将他大卸八块。” “那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啊?”白衣少年忽然鬼魅般出现在众人面前,嬉笑道:“我为众生苦,众生为我误。不好意思,吓着你们了没有?” 众人面面相觑,都有些愣了,不知道白衣少年这是弄的哪一出,不由都望向游断魂,游断魂也有些呆了。 妙龄也被这白衣少年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正疑惑间,白衣少年忽然走到她面前,笑嘻嘻的说:“这小尼姑果然美貌。啧啧!” 他一声“啧啧”,忽然拉了妙龄的手就跑:“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妙龄恍然明悟,这才知道这白衣少年是要救自己出去。就这一瞬间,她不觉又想起了五年前自己以四只小船定生死的事,那时她是多么幻想着像话本故事里说的那样,正紧要关头,一位盖世英雄从天而降,结果那天晚上来的并不是心中所渴慕的英雄,而是一身素衣的静虚师太。 这一次,虽然她自觉不算危机当头,但此情此境,还是让她身不由己的想起那莫须有的盖世英雄,却不过一白衣少年而已。她心之啼然。 等游断魂等人醒悟过来时,白衣少年拉着妙龄早已跑的远了,气得游断魂破口大骂。 白衣少年笑说:“这家伙就是个笨蛋,我跟了他半个月,尽在穷山僻壤里跑,真是白白浪费我时间。” 妙龄颇为好奇,也不知这少年要跟着一群盗墓贼,而且一跟就是半个月,但想着这是别人的私事,便也就没问,倒是对他的身份暗自疑惑。 白衣少年松开手来,又嘻嘻笑了两声,说:“小师傅,真不好意思哈,刚才多有冒犯。” “无妨无妨,这还得多谢你救了我,否则可就为难了。”妙龄抬头望了夜色当空,不觉忧急了起来,“这天都黑了,荒山野岭的,该去哪里落脚呢!” 白衣少年瞧了瞧她,淡然一笑,说:“这个无妨,小师傅不必担忧,沿着这条荒道往前五六里外便是一座小镇,咱们去那里投宿就是了。” “也行,那还得有劳你了。”妙龄听着他一句“咱们”,不禁暗自好笑,她倒想看看这白衣少年到底要干什么,只是说话之时,目光不觉往少年身后望去。 她往日也曾听师姐们说起过,传说中的精怪之物往往会变幻成美女模样蛊惑人心。可这白衣少年倒好,若他真的是白狐所化,居然变成一翩翩少年,难不成他要以美男计来蛊惑自己? 妙龄心底下浮出一丝冷笑,暗想:“如果你真是白狐变的,我倒要看你这狐狸尾巴能藏多久。”说着又瞥了一眼白衣少年的屁股,可惜天色太黑,自然是什么也看不见。 第11章 静虚师太*假和尚 深山的早晨清冷而阴暗,整个竹城被雾气笼罩,若隐若现,宛如人间仙境,神秘而巍峨。 一声声清脆的晨钟悠扬而婉转,穿过晨曦的云雾,惊动了丛林中的飞禽走兽。 当然,钟声也同样惊醒了睡得酣甜的妙玉和妙云。 “妙德大师姐好烦人…睡得正舒服呢…”妙云揉着惺忪的眼睛抱怨着,“我好想抗议……” “好了好了,赶紧起来去上早课,不然又迟到了。”妙云被她弄得哭笑不得。 虽然百般不情愿,但妙云也不敢赖床,只得穿衣起床。 待匆匆忙忙的穿戴整齐,又洗漱完毕,这才和其她的姐妹们一起赶往竹城主殿前的大广场。 广场有十来丈宽,属于竹城的正前方,打开竹城大门,就是临渊而建的竹桥,一直通向山林各处。 妙云一边走,一边悄悄说:“妙玉师姐,我看你眼眶黑黑的,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妙玉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你说呢?也不知道谁也不怕热,跟奶娃子一般非要搂着我睡,你说我哪睡得好?” 妙云不觉轻笑,挽着她的手臂,“那是,谁叫我们如此恩爱姐妹情深呢?” 妙云说着窃窃失笑,小脸蛋儿满是俏皮。 妙玉脸色发热,总感觉这小丫头说话很是暧昧,便只好不说。 来到大堂前,广场上众留守师姐妹已聚集一堂,大约有四十多人。 妙德大师姐看到妙玉时,对她说:“妙玉师妹,师傅说你起来了今日就不做早课,让你去见她。” 妙玉微微错愕,但很快意识到这肯定是因为妙龄的原因。 果然,她来到后堂,师傅正在堂下静坐。里面没有点灯,显得清冷而阴暗。静虚师太可不会为自己一个人的光明而浪费灯油。 所以妙龄也习以为常。 “师傅,你找我吗?”妙玉心头有些忐忑,轻轻走了过去。 静虚师太慢慢睁开眼睛缓缓站起身来,这才转身望着妙玉。她的目光精锐,在黑暗中透着光亮。 “今日你跟我一起下山!”静虚师太的语气显得很平淡。 “下山?”妙玉显得有些诧愕,虽然她昨晚从师傅的话中隐隐意识到什么,可没想到师傅会带着自己下山去找妙龄师妹。 其实她现在巴不得能下山去,背负着无面人的诺言,让她觉得不堪重负。只是她要下山无疑是不可能跟师傅一起的,因此很是突然而失措。 “如果没有其他事,我们这就动身!” “这么急?” 话一出口,妙玉就觉得肯定说错了,跟着师傅来到外面,又说:“师傅,那我先去收拾收拾……” 静虚师太平静的点点头,“我在门口等你!”说着向门外走去。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虽然早在五年前带着妙龄回来时,她就做好了妙龄始终是要回去的准备,可这次就因为看到星河四公主大婚的消息,就激越的险些失手杀人。所以这次不告而别,显然是冲着四公主回去的,以她的脾性,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妙玉快快回到房间,赶紧将那个盒子放在包裹里装好,又收拾了两套换洗衣服,便匆匆赶到竹城大门口,见到师傅就像山一般静立着。 在静虚师太身边有两匹白马,不停的刨着蹄子,发出轻微的咆哮声,就好像它们也知道即将下山而迫不及待。 妙玉忐忑的轻声唤了一声:“师傅?” 静虚师太头也不回,“走!” 妙玉总觉得师傅怪怪的,可又说不上来。 静虚师太早已对大弟子妙德做好了交代,因此只嘱咐了一下其她人,这才带着妙玉走出竹城。 二人出了竹城,牵着马儿在丛林中穿梭,如果换了别人只怕识不得途径,但她们却轻车熟路,走了好一阵崎岖不平的山路,方才舒缓,师徒二人这才翻身上马。 丛林里显得极为阴冷幽静,地上积满了年复一年的枯枝败叶,其间还爬满了嫩绿色的苔藓,马蹄踩在上面发出柔软而轻微的响声。 妙玉跟在静虚师太后面,苦着脸,一颗心艰难而混乱。 如果留在山上,她说不定能找到机会离开竹城而前往西境,可如今若是跟着师傅,那种机会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有时候她万分的后悔,其实说来要后悔,她从昨晚到现在已经后悔了无数次,可后悔无疑是没有用的,谁叫自己当时不知好坏的应承了人家。 身后包裹里的那个小匣子就跟一座山一样压在她的心头,让她像是喘不过气来,满脸都是心不在焉的神情。 好几次她差点忍不住跟师傅坦白交代,以寻求处事的鞭策,可又想到师傅的严肃,更何况这件事完全是自己没有经过深思熟虑而草率接了下来,不管是什么结果,该当自己承受就是。 想归这样想,但为今之计还是想法离开师傅前往西境履行承诺就是。 该死的东西,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她在心里憎恨自己。 不过就在妙玉自觉焦头烂额的时候,事情似乎出现了天助我也的转机。 那是下山后的第三天,师徒二人途径一座城市,正是暮日余晖洒落城口,眼看天色将晚,便决定入城投宿。 这座城其实也不是很大,而且妙玉每时下山化缘,总会途径此地,因此不甚宽阔,反而略微显得拥挤的街道,妙玉都记忆犹新。 一直没有说话的静虚师太忽然问她:“妙玉,这几天来,我见你总是心有所思,莫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妙玉正沉思着,听到师傅问话,不觉微微一惊,有些慌乱的望着师傅,还好师傅只是前行,并未回头看她,想来也是略微一问。 “师傅,没有的事,我只是……只是为妙龄师妹担心!”妙玉撒着谎,但同样为不辞而别的妙龄担心。 静虚师太没有再问,看起来似乎是随口一说,妙玉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此时天色渐已入黑,师徒二人轻车熟路的来到十字街口的“广发客栈”住了下来。 为了节省不必要的开支,两人定了一间双人房。吃过晚饭,然后洗漱完毕,再简单三言两语,各怀心事,便早早熄灯睡觉。 静虚师太每时入睡之前,都会打坐静修。 妙玉却是心思忐忑,虽然与师傅亲如母女,可还是觉得针芒在背,只得压抑的侧过身去。 到得夜深人静之时,房内漆黑幽静,妙玉却始终无法入睡。 正在这时,一道算不上响亮,但声声入耳的蚊子声音传了过来,妙龄顿时一阵心潮狂跳。 她立时想起了那天夜晚送来西境鬼望谷地图的那只巨大的蚊子,由此可见这巨蚊子与无面人肯定大有关系,甚至可以说是无面人所圈养的某种宠物。 想到这么大的蚊子当宠物,如果仔细看的话,其面目可憎丑陋,身上横纹灰白相间,妙玉想着都觉头皮发麻,遍身鸡皮疙瘩。 如果妙云看到,肯定会一阵惊喜,说不定又是一巴掌拍死。 妙玉奇怪的想着,就想转过身。 “别动!” 师傅的声音在她心头响起,但室内除了那蚊子声音,依然寂静,甚至她有种错觉,是不是师傅也睡着了。 过了一会儿,蚊子声音没有了,妙玉反而困顿的睡着了。 窗子传来一声嗦嗦轻响,一把匕首之类的小刀穿过缝隙顶开了窗栓,窗子打开,黑暗中一个人跳了进来。 这个人看都没有看妙玉一眼,却蹑手蹑脚一副猴急的模样来到静虚师太床上,口里还不停淫笑:“亲爱的师太,我的美人儿,老衲来了……” 要不是在黑暗中看不见,没准这人已是口水横流。但他做梦都没想到,她的师太美人儿刚一入怀,便立时出指疾点,然后毫不犹豫的揭开了他的黑色蒙面头罩。 一颗明显在黑暗中的光头显露出来,令得静虚师太为之气夺。 这老衲果然还真是个老衲,只是想起此人刚才的肉麻话语便忍不住一阵掉落牙齿的寒颤。 这和尚口瞪目呆,望着翻身坐起的静虚师太,惊恐万状:“你……你没……” “下三滥的小伎俩……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枉你一个出家人……”静虚师太几不欲言,望了一眼沉睡中的妙玉,知道是被这和尚下了迷药,若非清醒着,想来都羞愧难当,便已心头恼怒:“枉你一个出家人竟作这等下三滥的行径,也不怕坠入阿鼻地狱?” “不……不,我不是出家人……”和尚急忙辩解,光光的头颅在灯光下格外透亮。 静虚师太忍不住憎恶的瞧了一眼他的光头,果然见这和尚的头顶上是没有戒疤的。 和尚见静虚师太不说话,又连连分辨:“我真不是和尚,只是……只是你……你……妈的,老子又上当了……” 静虚师太听他口爆粗鄙,不觉冷哼了一声,声音便冷到极点:“老实交代,到底怎么回事?” “师太美人儿……啊不不,我实在是无心冒犯你,这全是别人……别人唆掇老衲……啊不不,都说习惯了……” 静虚师太脸色愈发沉冷,说:“嚼舌根对你没好处,说重点!” 假和尚说:“是……是是,事情是这样的,这不今日傍晚之时,我已瞄上了城西刘老财的女儿,便准备前去骑上墙头等……等红杏,不想刚要动身之时,忽然一个人来找我,说是……说是师太你貌美如花……娇艳过人……” 假“和尚”说着忍不住抬头瞅了一眼静虚师太,也没觉得静虚师太是如何美艳,反而心里忍不住又一阵咒骂,觉得直娘贼的又上当了,哪里是什么半老徐娘,分明就是一个老尼姑。 静虚师太静静的听着,这回倒没发怒,只是心中感慨。 曾几何时,年轻的时候,她就算没有貌美如花,却也是青春美丽过。 甚至她还记得小时候,哥哥总对她说:“妹妹,你在哥哥心中,可是最美了!” 如今岁月如梭,她却已老了,而哥哥更是早已离开人世。 “老了……” 她喃喃轻语,想起哥哥眼睛又湿润起来。 假和尚望着静虚师太不觉愣了愣,但待发觉对方眼神突然凌厉之时吓了一跳,慌忙又接着说:“那人便要我来找你……找你……” 本来后面想说“采花蜜”,可又怕说出来找死,只得吞了口口水,“所以我忍不住好奇,真的,就是好奇所以就来了。师太,我真的无心冒犯,要不是那狗娘养的骗我,我就是打死也不会来。” 静虚师太勃然大怒,道:“那人是谁?” 假和尚哆嗦着吞了吞口水:“我……我不知道……师太可得饶了我,我说的全是实话,那人……那人根本没有脸面,不知道是不是戴着面具,鼻子眼睛都看不见,我都不知道他是谁。” 静虚师太吸了口冷气,她立时想到了无面人,但是她想不明白无面人为什么要这样做,便语气森然的说:“带我去见他!” “好!”假和尚犹豫了一下,只得点头应允。 静虚师太见他眼珠子乱转,不觉冷笑一声:“你要是耍什么心眼儿,就是佛祖也不会饶你!” 静虚师太解了他的穴道,眼角余光瞥见妙玉仍然在沉睡当中,想着在她苏醒之前,定然能够赶了回来。 出了客栈,外面漆黑一团,客栈里静悄悄一片。 来到天井东面楼梯口,才看见靠后院最偏僻的一间房里亮着微弱的灯光。 假和尚气不可待,一脚踢开房门,怒骂:“你他妈的,你骗……” “我”字还没出口,便觉鼻梁骨剧痛,然后整个人被打得倒飞出来。 幸好静虚师太闪避得快,才没被撞上,同时挥手轻拂,以巧劲借力将和假尚引开一边,才不致重重摔落。 静虚师太早已抢身入室,便见眼前一道影子忽闪,一人挥掌扫来,只得斜身避让,从旁边闪了过去。 那人的意图显然是想跟对付和尚一样将静虚师太打出门外,但没料到静虚师太反应神速,居然还能避开进了房内。 为防静虚师太背后反击,那人以进为退,回身便堵在了门口。 静虚师太吸了口冷气:“你果然是没有脸面的!” 借着昏暗的灯光,静虚师太看到了这个人脸上像是蒙了一层灰色的布,没有眼睛鼻子,一切五官都没有,在这种情形下看起来显得格外恐怖。 在他身后不远处,一只拇指大的蚊子瞪着血红的眼睛,振动着翅膀嗡嗡的叫着。 那人也同样“望着”静虚师太,又挥拳来攻。 静虚师太并不觉得对方武功有多高强,如果一招制敌,她相信自己做得到。 但她并没有这样做,而是拂袖之间,指掌突然从对方拳下穿过,轻巧的揭开了对方蒙在脸上的“脸面”。 她不相信这世上真有无面人,虽然传说中的是这样的人,但她还是想看看,撕开“脸面”的一瞬间,借着昏黄的灯光,她看到了一张梦回吹角连营的脸。 “哥哥……” 她发出一声惊呼,整个人都呆住了。 第12章 妙龄*帝都危急 东安小镇坐落于眉东河边,镇子也只是四邻八里的村民换卖的临时聚集地,时来日久就逐渐形成集镇,又加上眉东河源于大江,水运便利,便又多了些筹措。 镇子并不算大,只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人流量不断增多,无形之中就吸引了更多的附近村民拢来,最后帝国中州官府担心引发骚乱,于是就设了五十人手的官衙驻地,以维持秩序。 妙龄和白衣少年来到小镇,由于夜黑人少,镇子里显得格外冷清,就好像风吹在地上,也能听得见嗦嗦的声响,略微几点微弱的灯光从街道两边的房舍里映射出来,更加增添了几分漠冷。 白衣少年不停的往街道两边张望着,似乎是在寻找投宿的客栈住所,可从街头走到街尾,也没找到客栈。 妙龄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跟着少年,她一心要瞧瞧少年的狐狸尾巴,暗想着这镇子里连客栈都没有,看你这美男计又怎么施展出来。 不过看起来白衣少年丝毫不以为意,他对妙龄说:“你先不要着急,既然我救了你出来,总要好人做到底,也不能让你风餐露宿不是?” 妙龄不觉好笑,还好人做到底,看你怕是找不到住的地方这美男计是不好得逞了?想归想,但还是装得弱不禁风一般的回应:“那就一切有劳施主了!” 白衣少年嬉笑一声,便往不远一家亮着灯光的店铺走去,过不得一会,满脸喜色的回转来,说:“总算有住的地方了,只是原来这镇子里是没有客栈的,如果有投宿的客人需要投宿,一般都是去私人家里借宿。当然,这借宿也是要给钱的。” 他说着望着妙龄,迟疑了一下,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问她:“小师傅,这个……你可有银两?” 妙龄几乎可以想象得出来他逐渐奸计得逞的表情,但她还是不动声色,摸出几两碎银给他。 “哦,有银两就好,你不用给我,自己收着就行。”白衣少年倒没有接她的银两,令得妙龄有些诧异,又有些弄不懂他的意图了。 白衣少年说:“你别担心,我已找好了地方,有一间房可以住宿,应该是足够了。” 妙龄暗自冷笑,这家伙果然居心不良,这一间房,让他们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的如何住宿?她现在更加可以肯定,这小子十有八九是故意的。 她手中又扣紧了两截白玉筷子,借着微弱的灯光望着白衣少年与店家在交涉,只等白衣少年与店家谈好,他胆敢再提出进一步的要求时就一筷子钉死他。 白衣少年却浑然不以为意,脸上仍是是一副喜色,在和店家说话之时,还不时的朝妙龄挤眉弄眼的望了几眼。 一番讨价还价,房主说:“好,看在小师傅的面子上可便宜你这小子了。不过也是,这姑娘家的出门不易,换个出家人装束是方便些。”说着提起风灯望着妙龄暧昧一笑。 妙龄只觉有些恶心,心中愈发气怒,也不知这白衣少年与店家如何胡说八道。她板着脸,又继续狠狠的忍着。 待将妙龄安顿下来,一间小小的房子,一张小床,的确是有些简陋。白衣少年说:“不过只要有张床就好,有床啥事儿就可以解决。”说着望着妙龄嘻嘻一笑。 妙龄只觉头皮发麻,一个少年男子,怎么总是嘻嘻作笑,这让她很是不自在。她望了一眼窄小得令人瞎想的小床,冷忍着也不说话,就等着看白衣少年怎么说。 哪知白衣少年笑了笑,说:“好了,给你找住宿的地方也找到了,也就没我的事了。” 妙龄不觉愣了一愣,传说中的故事不是不应该这样发展的吗?她愕然的望着白衣少年,真的是想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怎么,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白衣少年觉察到妙龄目光中的怪异,不觉后退了一步,“我是看你一个弱女子,就算你穿着一身道袍,像游断魂那群强盗也是不会放过你的,所以才好心救了你,但不可能总是留下来保护你,我还有我的事要忙呢?” 妙龄抓狂的心都有了,心里几乎在呐喊:“你以为我是个假尼姑?你以为我需要你救我?我难道还要你保护?真是气死我了!”她忍了又忍,真不想让自己发作起来。 白衣少年走了,黑暗中远远的传来一道清脆的歌声:“大地一声笑,沧海桑作田,我与君心两河岸,化着晨露星和月……” 妙龄呆了半晌,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感觉,一切事与违愿,看来是自己错怪了他,只是他难道不是那白狐变化的? “大地一声笑,沧海桑作田,我与君心两河岸,化着晨露星和月……”她细细的咀嚼着歌中的意思,一时心中怆然。 她不禁有些疑惑,这个奇怪的白衣少年,到底是何来历,他历经风霜,苦苦追寻的又是什么? 第二日,妙龄早早起来,在镇子里吃了早餐,便出了镇子东行。镇子逐渐热闹起来,虽然据说东陵远地闹灾荒,但一时还影响不到中州之地。 妙龄沿着眉东河上行,出十五六里便是眉山县。在荒野地里,由于当时被白衣少年将她从游断魂手中强行救走,她的马自然也就丢了,她打算去眉山县里买一匹马,然后才好北上赶往帝都龙城。 眉山县是临江而建,妙龄买了马匹,牵着沿江踏行。其时天色明媚,清风吹拂,碧波浩野的江面上水光浅色,宛如炊烟袅袅中遥望孤帆远影,看起来别有一番意境。 在裸露的江边沙滩上,两只灰白色的长颈鹤鸟交辉相应的嬉闹着,它们时而绕颈缠绵,时而迈着优雅的步伐,时而展翅高飞,发出一声声激越的长情呼唤。 妙龄只觉心中没来由的有些恍惚,她忽然想起了那个丑人何远之,就是那一张被她父皇鄙视的丑脸,却在她眼前挥之不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个人,那日她莫名其妙的提出要与之义结金兰,他们趠草为香,虽然最后因为紫衣卫的出现而中断,但江湖儿女的情义却由此衍生,或许正是这个缘故? “否则凭什么我会突然想起他?”妙龄摇头自嘲的苦笑,想到自己假如唤他一声大哥,也不知那老头子会怎么想,又不知师傅该怎么说? 正彳亍而行,身后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响,跟着一声断崖式的健马嘶鸣,便听着砰的一道沉闷的撞击声。 妙龄惊得回头望去,却见身后大道上扬起一片尘雾,一匹黑马突然失了前蹄似的轰然载倒。籍着前冲的惯性,黑马带着巨大的力道撞击过来。而坐在马背上的人也被摔出几丈远,跌入了一条水沟里,也不知死活。 妙龄急忙牵着马往旁边闪开,那马刚好滚到身前停了下来,大地忽地一静,仿佛一切尘埃落定,只是马却是死了。 妙龄望了一眼死马,见那马双前蹄已经折断,皮毛由于地面的摩擦而显得血肉模糊,而马的嘴里还有暗红色的血水不断的溢了出来。 妙龄想到那骑马的人落入水沟里还不知道死了没有。她连忙跑了上去,却见沟里并没有水,那人侧面伏地,看不到面目,只是浑身都是鲜血,一动不动的似乎是不见得活了。 妙龄看着他不觉皱了皱眉头,就算她心怀怜悯,此刻也救不了他。她在心里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便要转身走开。 忽然,那血人用极为弱沉的声音艰难的说了一声:“……快……帝都危急……” 妙龄吃了一惊,急忙反身回来。却见那人竟已翻了半个身子,似乎因为气力全失,身子有些扭曲。他贴地侧着半边脸,用两只散乱无神的眼睛冷冷地望着妙龄。 若不是因为他刚才说了一句话,无论怎么看都是个死人。妙龄凑近那人问他:“你刚才说什么?什么帝都危急?” 她唤了数声,那人眼眉低垂只是不答,显然已是死了。 妙龄暗暗叹息,又在他身上搜索一会,却是没有什么信涵之类的东西,不由颇为失望。 妙龄一时心中疑惑,这“帝都危急”四个字到底指的是什么?现今纵观东南西北中五大疆土,自帝国起始,统治不过几十年,以帝都称谓的唯有龙城,如今那人垂死之时透露出“帝都危急”这一信息,到底指的是何种危急,妙龄自然无法想得出来。 虽然她口口声声恨透了住在龙城皇宫里的那个“老男人”,口口声声说自己从此再与龙城毫无瓜葛,可一旦真要得知龙城出了什么变故,她还是心忧如潮。 从“危急”两个字来猜度,显然是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变故要发生,可到底是什么变故呢?那人身上再无只言片语的密件,由此可见,这是属于“死了烂在肚子里的”保密级别,只是那人临死之前,可能看到妙龄只是个出家人,想着就算将信息烂在肚子里也无济于事,还不如透露出来,说不定还能传达到龙城,只可惜他仅仅说出四个字便死了。 妙龄想着陡然脸色大变,这让他忽然想到了两个人,一个就是不久前还未结拜完成的丑大哥何远之,另一个则是那个李雪岩口中所说的东陵望海楼的王志方。 何远之心有深藏不露的反志,已是不容质疑,而王志方密谋举事,从李雪岩的话中,更是可以看出已然迫在眉睫。如果是王志方起兵造反,''会不会造成帝都危急? 这一点妙龄并不知道,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如果王志方真的造反了,那极有可能造成一场动摇帝国根基的灾难也说不定。 妙龄想着背脊一凉,这人无疑是一名探子,或许正是因为获悉了这个秘密才被人追杀至死,而那追杀之人岂不是转瞬即至?她起身回头望去,便见身后果然死气沉沉的站着三个人,用一副你要死了的目光望着她。 第13章 妙龄*夜阑 十数日的马不停蹄,帝都龙城已然遥遥在望,放眼依然还是那片蓝天白云,这让妙龄像是终于松了口气。 那日在江边,她被三个“追杀者”像是看死人一样围观着,还没等她将满腔怒火发作出来,三个“追杀者”便毫不犹豫的动手要杀他灭口。 三个“追杀者”无疑做出了正确的抉择,被追杀的目标虽然已死,但作为最后一个与之接触的小尼姑,他们自然也不会放过。 一场生死决战旋即展开,三个追杀者满以为能将妙龄一击必杀,岂知联手之下不但没能杀了妙龄,反而还让妙龄连人带马的脱身而去。 妙龄在深山的竹城里跟随静虚师太学了五年武功,除了她本身付出了巨大的努力之外,最主要的还是静虚师太为她投入了更多心血。比如对妙龄身体强度的打造,还有体格力量的提升,无论是名贵药材地宝,还是静虚师太本人所传承的古老秘法,都是极为雄厚的。 这是妙龄第一次下山,也是妙龄第一次与人正式生死决斗的较量。她不知道对方是何来历,但从三个“追杀者”的出手之间,她看得出来这三个人必然不凡。面对这样三个高手,让她对自身武功的掌握和发挥都有着很大的感触。师傅说,力量的提升和融合,源自于生死一线,她此刻才慢慢的体会到了。 或许别人不知道,但她自己清楚,若非三个“追杀者”一开始便起了轻敌之心,她当机立断,这才凭借着一瞬即逝的时机脱出对方的包围,否则她要想独善其身怕是有些艰难。 就是这一丝侥幸,同时也让她深刻意识到那个探子临死前的一句“帝都危急”是如何的沉重。 因为她不知道是什么人,竟然会派出如此三个身手不凡的“追杀者”来追杀一个探子。由此可见,这场幕后人所展开的阴谋是何等惊天动地。 “帝都危急。”妙龄始终思之不透,在前往帝都龙城的途中,她也从未听到半点关于东陵望海楼有人起兵造反的消息。因为除了这个原因外,她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诡计能让帝都危急。 或许也有可能王志方的造反计划既然已被紫衣卫知晓而胎死腹中也说不定。妙龄眼看龙城遥遥在望,她心念起伏,忆起往昔,也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自然不会再为帝都危急的事而忧心。 龙城高大巍峨,作为帝国最中心地位,其建筑宏伟,经贸繁荣,是东南西北四方境地无可比拟的。 “五年多了,似乎越发的繁华了……”妙龄一身尼姑装束不改,在帝都龙城高大巍峨的共和城门前站着喃喃自语,已是满腹愁绪。良久之后,慨然喡叹,这才牵着一匹白马缓缓入城。 她也没有刻意去隐藏身份,相信以她目前的装扮,估计没有人能认得出来她就是五年前在皇宫突然失踪的五公主星云。 只是妙龄似乎疏忽大意了,那日在荒野里,她与何远之他们结义之时,作为紫衣卫部属都统的南再得似乎已认出了她的身份。她一直想不起来,从来素不相识的南再得,是如何认得她的。 不过想想也没什么奇怪,南再得本身就是皇宫侍卫出身,或许在五年前与作为五公主的妙龄肯定有过一些接触,能认得她便也不足为奇。 而此番妙龄满怀心事的入城,在距离城门口不远处的一栋茶楼的二楼窗前,站着一个紫衣黑袍的冷面女子。这女子生的颇为美色,个头高挑,又穿着紫衣披风,看起来倒凭添了一丝英气生香。 她就是紫衣卫正统领苏雪儿,站在她身边的是一个浑身略微带着一丝妖艳气息黑衣男子,此人则是副统领夜澜。 苏雪儿双目冷沉的盯着刚刚入城的妙龄,嘴角不由勾起一抹玩味:“看来你说的不错,她果然是回来了!” 夜澜笑了笑,只是不语。 那天南再得抓捕何远之失败,回来龙城之后就对夜澜作了详细汇报,对于这个失踪了五年如今却突然出现的妙龄,夜澜便对她展现出了远比对身现异象的丑人何远之来说有着更为浓厚的兴趣。 因为他知道关于妙龄五年前的那场变故,而如今妙龄的突然出现,是不是与四公主星河的出嫁息息相关,那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南再得又说:“本来这次那何远之是在劫难逃的,可惜最终被五公主给阻拦了。大人,此人身怀异象,如果传出去……” “好了,这事你不要管,记住我的话,对于何远之只能进行追捕,而不是捕杀,知道吗?”夜澜打断了南再得的话,也不管他是否明白,又说:“对于那个隐藏在先皇记忆中的那个人,这些天你一定要注意。如果五公主回来龙城,此人一定会出现。” 听到“记忆”这个词,南再得只觉身子猛地抽搐起来,脑海里仿佛传来一个声息:“从此以后,你只听命于夜澜大人。从此以后,你只听命于夜澜大人。”这个声息来自于他记忆中的最深处,根深蒂固得就好像由来已久一样。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脑海中会有这样一种记忆,自从第一次见到夜澜大人,这一切就好像一场梦。夜澜大人说:“这不是梦,这就是真实存在的。” 夜澜当然知道南再得的“梦”是怎么来的,而且他也更知道丑人何远之的“金身异象”又是怎么来的。他想到这些便觉得不可思议,作为五公主的妙龄,居然会与何远之义结金兰,看来这事情果然是有趣得很啊! 苏雪儿哪里知道他心里所想,转了话题:“这次派去岐州的人是怎么回事,简直该死,居然泄露了消息。这要是传回龙城,坏了皇后的大事,我们谁也担待不起。可查了那探子是何人所派?” 夜澜说:“我查过了,消息是在与岐王交接的过程中无意中泄露的。倒是那探子,却恰好是华太傅一派的人,所幸岐王见机得快,派了府上最厉害的三个门客去追,六天之后终于将探子追上给杀了。” “六天?”苏雪儿微微惊讶,如果是岐王府里最厉害的门客,那么到底是这个探子的本事非凡,还是三个追杀者的本事徒有虚名。 “之所以用六天,是因为当时探子并非一人,而且其中之一还有一个又是江湖中极有名的独行大盗,正是因为这人,才耽搁了些时间。”夜澜略微解释了一下,又笑了笑,“当然,这只是初步调查,或许其中还有其它原因也未尝可知。但不管怎么样,这事儿并不会影响皇后娘娘的计划。” 苏雪儿点了点头,说:“如此甚好。要知华太傅权势滔天,这朝中多半都是他的人,就是皇上都要受其擎制。皇后这才决心以清君侧,铲除华党容不得半点差错。” “卑职明白,大人只管放心。”夜澜心中鄙视,所谓旁观者清,他夜澜哪里看不明白,皇上醉心于木工之事,荒废政事,才被华太傅以势掌控朝堂。而皇后却也是个野心之人,口头上冠冕堂皇的打着清君侧大旗,说是为皇上分忧,实则却是想借此铲除了华太傅和皇太后一党,以为自己独揽大权铺路。 不过这正是夜澜所求的,唯恐天下不乱,如此正好。他想着面带微笑,便转了话题:“还有一件事,大人可有兴趣听听?” “哦,何事,不妨说来。”苏雪儿目光明媚,视线随着妙龄的身影越走越远,渐渐没入人群之中。 夜澜意味深长的说:“你可知道,这五公主与何远之已是八拜之交,也不知她是什么个意思。” “还有这事?”苏雪儿有些吃惊,略露疑色,但她没有再问,转身出来房间往楼梯口走去。 夜澜紧步跟随,当苏雪儿往楼梯下走去,夜澜便身在高处,刚好从上往下可以瞥见苏雪儿胸前饱满透出的一线雪白。 伴着一阵幽香浅透,夜澜只觉心头触动,脑海中情难自禁的浮现出一个极美的少女影像, 他第一次见到她时,也正是如眼前一般境况,他正盘踞于大树之上,居高临下的恰好那一眼,让他窥览了少女独有的饱满,以致不惜破了一世清修,从此断了升龙之道。本以为凭借自己的手段,妖言惑众,必然会让对方从此心甘情愿,永世相随。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女子的义烈,竟是如此执着,不光宁死不从,而且凭着仅存的一缕幽魂,竟然转世不忘。这让他为此恨怒交加,于是恼羞成怒之下,他不顾一切破了虚空跟着来到了这个世界,就是为了要找到她。他要让她后悔,只有她后悔了,他才有可趁之机。 “你说她失踪了五年,如今突然跑回来,是想要干什么?”苏雪儿忽然问他,只是等了半天没听他回应,不觉回头望去,却见他站在楼梯口上一副神往之色,不觉声息也提高了些,“你在想什么,听到我问话吗?” 夜澜回过神来,不觉蔚然而笑,回答说:“我在想,这爱之深,恨之切,往往不过一念而生。且为世人,谁又逃得了?” 苏雪儿望着他不觉一愣,瞬即失笑:“没想到你居然也有此一念。且为世人,呵呵,难道你不是人?不过说来也是。当年她受此屈辱,又怎么可能忘得了?只是没想到她失踪了五年,居然是去做了尼姑。看来这下是有热闹可瞧了。” 她一边走,又一边笑说:“就是不知道她这几年修身养性,这脾气改了没有。” “以南再得的描述,怕还是当年的五公主。”夜澜离去时,还忍不住嗤之以鼻,“假如你们知道先皇为了五公主,还在暗中潜伏着一个人等候她回来,你就更觉得有趣了。” 他一边走一边想:“不过这还不算最有趣的,最有趣的怕是四公主星河,她为什么迟迟等到今日才完婚,怕是你们永远都想不到。” 第14章 妙玉*滚刀堂 妙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只是她并不是睡在客栈里,而是一处不知名的荒山。 她只以为是在做梦,待觉察到这根本不是梦时,才吓得半死,连忙往身上望去,还好衣衫整齐,不然的话她想都不敢想。她有些慌乱的大叫:“师傅!师父!” 可荒山寂寂,除了树叶婆娑,鸟儿鸣啾,便再无声息,更别说师父的回应了。 四周陌生得令人害怕,妙玉只觉得惊恐万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明明昨晚是睡在客栈的床上,本来起先辗转反侧,后来不知如何忽然感到非常疲累,然后便沉沉的睡去。 这一觉醒来,便仿佛天地裂变,沧海桑田,师父居然也不见了,最见鬼的是自己又是如何从柔软的床上跑到这清冷山林里的?到底出了什么事,妙玉起始很是惊慌失措,连忙起身四下寻望,这空山荒野还真有点吓人。 毕竟是在深山老林生活久了,妙玉很快就适应下来,她辨别了方向,正要往林外走去,忽然又想到那个几乎占据了她整个心思的包裹,朝着刚才睡着的地方看去,那包袱果然还在。 她不觉吁了口气,其他的丢了不要紧,如果包裹里的东西不见了可就不得了,那是她答应别人的承诺,可是不能丢了。 她将包裹提了起来,为了这个包裹,可谓让她是心力交瘁,就这么一刻,她还真想打开包裹里的盒子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让她觉得如此憋屈。 这个想法也只是一闪而逝,未经别人允许,私自乱动别人的东西,这是不道德的,师父也是这么说的。为人一世,当信得真,用得力,谨守信行,才是根本。 出了山林,是一片绿油油的田野,阡陌交错,早晨的阳光毫无忌惮的洒落在田地间,微风中带着一股绿色的泥土气息,不远的田地里还可以看见有朴质的农民在耕田劳作。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又如何来了这里?妙龄带着诸多疑问走了过去,准备问下离自己最近的田地里的一个中年妇女,可费了好大劲儿,那妇女一口本地方言,妙玉听得不大明白,隐约知道离自己昨晚所在的城市差不多有些远了。 妙玉很是惊讶,忽然觉得是不是自己梦游来到了这里,虽然在众师姐妹中,也有人梦游过,但那最多是第二天醒来发现睡在别人的床上,而现在自己这可是从城里“游到了”城外呢! 妙玉越想又越发惊慌,要是师父早上醒来,忽然发现自己不见了会怎么办?会不会认为是自己半夜故意逃跑了。 她不禁一阵恐慌,又想回去寻找师傅,可走了几步,她又忽然停了下来,暗暗地想:“跟着师傅下山时,我都着急不能前往西境鬼望谷完成诺言,如今一个人岂不正是个机会,哪怕日后见了师傅,师傅问起来,我如实说了就是,想来师傅也不会怪的。” 主意打定,妙玉心中又坦然不少,长吁一口气,便决定独自一人前去西境鬼望谷,完成对那无面人的诺言。 殊不知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山林里,两个无面人望着妙龄渐渐远去的背影,左边一个说:“如今地图也有了,她又独自一个人,想来她总算可以安心前往鬼望谷了?” 右边那个无面人说:“可是你能够放着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她带着去鬼望谷?” “但是除此之外,还能有更好的方法?”左边边那个无面人没有面目的脸朝着远去的妙玉,语气显得很无奈。在他脑袋左边空中悬浮着一只拇指大的蚊子,同样用一双丑陋恐怖的眼睛望着远方。 “的确是的,这些天如果不是我们东躲西藏,说不定早已遭了毒手。东西放在她身上,反而比在我们身上安全多了。”右边那无面人身边空中同样也飞翔着一只大蚊子,蚊子拍着翅膀,还发出嗡嗡声。 “是啊!想得到这东西的人实在太多了,这次我们出来这么多人,恐怕只剩下我们几个了。” “说起来还是谷主老谋深算,如果不是几年前运筹帷幄,故意透露出展翅金雁能召唤始皇陵的百万阴灵大军,这展翅金雁未必能这么快就从人间出现。” “不管怎样,我们总算得手了,死了那么多同伴也是值得,如今就算我们死了,东西还可以回去。” “死什么,我们原本都是死人,能这么活一回也是不错了。哈哈……” “看你笑的,别搞得那么悲怆。我们死后也算是幸运的,总比那些变成骨头的人强多了。” “说的也是。不过也不知老大咋样了,该不会还没得手?” “怎么可能呢?无面人出世,所向无敌,那老尼姑武功再好,也总脱不出好奇之心。” “那倒也是,有多少人好奇的想要揭开我们的脸面,可最后看到了什么,所谓相由心生。除了人生中最悲伤的痛苦,还不是都死了,都成为了跟我们一样的人。” 他们一边嘀嘀咕咕的说着话,一边远远的跟着妙玉朝林外走去,在他们头顶的天空中,一只鹰隼盘旋在白云之间,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 只不过片刻工夫,就已有一胖一瘦两个灰衣人宛如雄鹰般飞掠而来,将两个还没来得及躲藏的无面人包围了起来。 胖瘦灰衣人待看到无面人时,不免有些惊诧,这人脸五官都没有,那还是人吗? 他们微一诧愕,两个无面人已然拔出冰刃迎面攻到。 瘦灰衣人反应倒也快速,急忙横刀格挡,同时喝问:“你们两个是什么鬼东西,快快交出展翅金雁,大爷便饶你不死!” “与他们废话什么,这种人见一个杀一个,只要东西在他们身上,杀了他们东西也跑不了!”胖灰衣人急不可耐。 他说话的同时,挥刀就地一滚,却见人影忽闪,在他的影子上居然又闪出一个瘦灰衣人。这两人一出,双刀齐进,配合得极其默契。但无面人在他们的配合攻击下,仍然能轻易避开,不时还出其不意的趁机反击。 岂是二人不明所以,只以为无面人功夫好,但斗了数个回个下来,他们才发现问题是出在不远处不停飞动的大蚊子身上。 本来一两只蚊子原本也没什么,但两只这么大的蚊子在旁边嗡嗡的飞来飞去,不能不令他们留意。很快他们就意识到,这两只大蚊子原来是无面人的眼睛,他们没有面目看不见,但蚊子可以看见,无论灰衣人出得什么招数,旁边的蚊子都看的透彻,无面人便能做出反应。 一窥透这一点,问题就好解决了。两个灰衣人使出一招声东击西,便将其中一只蚊子杀死。果然蚊子一死,其中一名无面人惨叫一声,便手脚慌乱起来,很快就被杀死! 另一名无面人见同伴死了,慌乱中急忙挥动兵刃进击,跟着一股彻寒疾然卷向胖灰衣人和跟他同时“滚”出来的瘦灰衣人,立时将瘦灰衣人的长刀给冻住。 起先还手攻击的瘦灰衣人早已就地着滚,也跟胖灰衣人一样“滚”出一个与自己相反的胖灰衣人,这正是江湖赫赫有名滚刀堂秘术武功。 这二人闪出,丝毫不给无面人冻住自己同伴的机会,双刀从两侧刺入,将无面人刺死。 那先前的瘦灰衣人朝着地上两个无面人唾了口痰,又踢了两脚:“奶奶的,这到底是人是鬼?” 他“滚出来”的胖灰衣人说:“管他们是什么,先揭开看看他的面目再说。”他蹲下身来,用刀割开无面人脸上的表层,果然像是蒙了一层布一样,只是等他撕开这层“布”,一个灰白得吓人的陌生面目显露出来。 只是不容他们细看,这无面人便从面部开始瞬间变成了一堆灰烬,死人的灰烬。 妙玉这时早已去得远了,自然并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她背着包裹已在中午时分终于来到了一座镇子里。 镇子显得奚落疏松,除了当地的居民,便只有一家一层的木屋酒楼,还有一家杂货行,外加一个医馆。 天刚黑的时候,镇子里基本是没什么人了,寂静的夜带着些许凋零,如果再下点小雨的话,或许又有点愁断肠的味道。 这些对于妙玉来说都不算什么,师傅早说了,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你想得再多,感悟得再深,其实什么都没用,就好像面对困苦饥饿中挣扎的人来说,一个歌唱家唱得再天花乱坠都没用,远不如一个来得实在的东西,甚至可以填饱肚子的东西。 此时的妙玉她现在只想躺下来,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哪怕就是一张硬木板床也好。 像这种忧思苦累的行走,在她的所有经历中,似乎是从所未有的,来到小镇,她终于如愿的有了一张床。 客栈小伙计生的瘦小,漆黑的眼眸望着她的眼神怪异而暧昧,大约是小地方的小男人,见的女人太少了,何况还是这么个清新淡雅的尼姑,着实让他迷了一把,以致连准备吹嘘那张硬木板床起码得值多少银子的话全忘了,最后只收了妙玉一文钱。 妙玉窃喜,关上门还没忘朝他暼了一眼,然后饭不吃脚不洗,倒头呼呼大睡,睡得甚至连半夜里隔壁房间忽然来了一伙人住宿都不知道。 也不知睡了多久,她疑似做梦一般被两个人的说话声给吵醒了过来。事实上这也并不算是被吵醒了,是她自己睡到自然醒,然后听到隔壁房间有人在说话。 一个男人的声音,带着一丝威严和冷酷:“一群饭桶,全是废物,不是说鼎鼎大名的滚刀堂出手必得吗?怎么……这一出手就……就……如此不堪,不但死了几个人,而且还让对方把人给跟丢了?” 另一人连忙劝说:“王爷无需着怒,相信这小尼姑跑不了,西月早已派人四下追寻去了,再加上滚刀堂的人,还怕找不到她?” “哼!”那被称为王爷的男子忍住心中怒火,重重的哼了一声,显得极为愤怒。 妙玉浑浑沌沌的听到他们提到小尼姑时,不觉吃了一惊,也不知这小尼姑指的是哪一个,但她已隐隐感觉到了不安,顿时睡意全无,人趴在床上也紧张起来,就是呼吸也格外小心,更别说动弹半分。 第15章 夜澜*皇太后 来到皇宫,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但皇宫里依然灯火通明。夜澜堂皇而入,因为他是紫衣卫副统领,根本不会有人阻拦。 穿过崇和门,来到锦毓宫,就是太后的居所,他很快发现在锦玉宫四周阴暗处和明面处都有人把守,而这些守卫实际上都是皇后的人。 自先皇驾崩之后,太后地位一度尊荣,又有太后的老爹华太傅受先皇遗命辅佐新皇,更是权极一时。 本来先皇所托付的两位辅佐新皇重臣,一位是华太傅,另一位则是安庆王李重州。安庆王本是先皇的堂弟,此番受命辅佐新皇,本想着压抑了多年这次得以一展身手。可没料到太后早就看出了他的心思,便和父亲华太傅联手将安庆王挤出了朝堂,然后又将华家亲信大肆安插在皇城紧要部门,至此华太傅只手遮天,而新皇几乎就成为了他手中的傀儡。 新皇本来一向痴愚,似乎平日个除了吃喝,更加痴迷于木工匠活,根本不思政事,如今逐渐被华太傅架空,反而干脆撒手不管,乐得省心,将朝堂之事全然由太后与华太傅裁决,他则一门心思沉浸在木匠房里乐不思蜀。 有时皇后狄荣华看得急不过眼,新皇却一本正经诚诚恳恳言道:“有母后与太傅为朕分忧,乃朕之幸也!”意思是说,皇太后是我母亲,华太傅是我外公,如此亲近之人还有什么信不过的? 狄荣华暗想,也就你这榆木脑袋相信什么亲情,须知深宫薄情,多少惨绝人伦的事没发生过? 狄荣华恨其不争,想着皇上烂泥扶不上墙,便也不再多说,只是冷眼旁观。虽然她出生于重臣之家,但由于面黑貌丑,曾被先皇一句“好大的惊吓”,便从此丑誉龙城,因此在皇家极不受待见。但她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能哄得太子服服帖帖,这才保住了太子妃的地位,又保住了今日这皇后的地位。 可她仍然不甘心,她有着更高的目标,她要成为跟当年前朝擎天皇后一样主宰帝国命运的第一人,她要让那些说她“好大的惊吓”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于是先皇驾崩后,她原本以为可以一举翻身,从此随着新皇母仪天下。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一切都错了,因为这时的太后,已与她的父亲华太傅基本上已掌控了朝堂,根本不可能有她的出头之日。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日她随皇帝上朝,本以为从此可以一展芳华,岂料她只不过在朝堂上多说了一句话,就受到了华太傅一党的强烈反对。甚至华太傅当众将她痛骂了一顿,说道我皇英明神武,何其伟哉?又如何要你一个女子来指手画脚? 那一刻对丑皇后狄荣华来说,莫过于“面黑貌丑”的屈辱,她是多么渴望她的夫君能当众站出来为他说一句话,可令她万分失望的是,皇帝就这么看着,什么也没有说。 她在心底恨恨的想:“这一切都是我的,我迟早会夺回来。总要叫你这老匹夫付出代价。” 狄荣华内心里充满着无比的愤恨和憋屈,虽然她觉得作为新皇的夫君太过窝囊,但同时或许也是一种瞒天过海的掩护。于是她一边哄着新皇声色犬马,甚至投其所好的给皇帝找来更多出色的鲁班门人,同时一边借着梅花卫暗中发展着自己的势力。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夜澜来到了她的身边,投入了她的阵营,成为了苏雪儿的得力助手。而且在很多时候,都是夜澜通过苏雪儿为皇后出谋划策,为她避过了诸多风险。 就在不久之前,夜澜对苏雪儿说,这次四公主大婚之日,或许可以此为谋,来给太后和华太傅最后必杀一击。 苏雪儿望着他平静得让人害怕的表情,第一次感觉到了他是真的很可怕,但也庆幸他们不是敌人。于是她问:“说说你的计划!” 夜澜一字一字的说:“很简单,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在四公主的大婚上,我们可以联系安庆王出其不意的对华太傅展开击杀!” 细想起来这是个好主意,本来当初安庆王李重州与华太傅同为先皇遗诏的顾命大臣,后被太后和华太傅打压,从而退出朝堂。以安庆王的秉性,必然对太后一党恨之入骨,若然皇后与之联手,显然是一拍即合。可苏雪儿犹豫了一下,说:“怕是以安庆王的力量还是不够!” “那是当然!”夜澜望着她娇艳如花的脸略微轻笑,“单靠安庆王是不可成的,安庆王只不过是一颗搬动的垫脚石,但我们可以借刀杀人!” “如何?”苏雪儿紧紧的盯着他。 夜澜只说出两个字:“岐王!” 苏雪儿微一思索,便即明白过来,嘴角不觉露出一丝浅笑:“岐王虽然年轻,但为人一向高傲自大,又心浮气躁,据说他早已对华太傅不瞒,如果能借他的手杀人,不能不说是一着好棋。而这次四公主大婚,作为分封在外的岐王,正好有了回归皇城的借口……” “苏统领果然冰雪聪明!”夜澜赞赏的同时心中不由又生出一丝惋惜。当初他并不知道这个美丽的女人有着殊桃断袖之好,而且又与皇后有那么一腿,否则他当初为接近她们,必然不会故意展现出一副丰神俊朗的模样,他会变成一个投其所好的女子,如果那样的话,只要勾上这两个女人,或许对他日后行事更为有利。 “一旦除了华太傅,那么太后呢?”一阵微风轻拂,扬起苏雪儿额头的缕缕发丝,更添了几分妩媚。“要想动太后,怕是不易!” 夜澜微笑摇头,望着苏雪儿的眼睛,说:“的确如此,但机会从来不是等待的,更需要我们去创造。” 正因为如此,他才答应了那个人前来龙城,毫不犹豫的投入了紫衣卫,要想天下大乱,最好的方法当然是从龙城入手。只有天下大乱,机会才会出现。如果天下不乱,便永远不会有机会。 他之所以答应帮助那个人,其实他也想看看,曾经的一代帝王秦始皇,毕生所追求的长生,到底有没有可能实现。 夜澜想着更加志得意满,望着夜幕下宛如一尊巨兽的锦玉宫,嘴角露出一丝狞笑,“真正的好戏便从今夜开始!” 夜澜当然知道锦毓宫四周这些守卫明面上是皇后派来保护皇太后安危的,但实际上是完全将皇太后全盘软禁。毕竟最近这些日子龙城帝都时不时有闹鬼的传闻,使得人心惶惶。又“恰好”有刺客进宫行刺,当然这刺客无疑是夜澜所扮。于是,丑皇后以关心皇太后安危为由,派了亲信将皇太后寝宫包围了起来。 夜澜并没有直接从大门进入锦毓宫,而是从侧面一处高墙飘然而入。毕竟这里是皇太后的寝宫,哪怕是青天白日,更甚这夜深人静的时候,显然绝非他一个男子该来的地方。 锦玉宫内此时灯火通明,但并不见一个多余的人影,寂静中带着一种阴森和不安。 夜澜避过后宫守卫,一直来个太后寝宫不远,方才听到传来“砰”的一声大响,似是茶碗之类的器皿被摔碎在地上,随后听得太后愤怒的声音:“你们全是一群废物,饭桶,这紧要关头,难道这点小事也办不了……” “太后息怒,非是奴婢等无用,而是……而是宫外的守卫都是……都是皇后的紫衣卫,我们根本无法冲得出去。”有宫人小心翼翼的回应。 “皇后……皇后,那丑八怪她这是要做什么?”太后怒不可遏,声音却显得极为慌乱,“按先朝规矩,这紫衣卫本来应该是给我的,如今谁……谁给她的胆子,居然还敢来软禁我?不行,不行,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不管怎么样,今天晚上,你们一定得想法将消息快快送到太傅手里……” “太后,可是我们根本出不去,范护卫他们已死了几个人,其他人都是不会武功,又哪是那些梅花卫的对手?” “那怎么办?难道就在这坐以待毙,皇后都要对太傅下手了,这消息一定要送到太傅手里,否则太傅危矣!”太后萎顿而坐,望着眼前跪满一地的宫人,曾经风华正茂的容颜一片哀败:“难道……难道……你们就想不出一个主意?” 室内死一般寂静,跪在地上的十几个人没有一个人能回答,事实上他们也无法回答,他们只不过是伺候太后的宫人,别说手无缚鸡之力,就算是真的有方法,又如何能突破宫外的守卫? 夜澜躲在暗处听着好笑,这时瞧着不远处一个宫人走了近来,连忙弄出一丝声响,又朝那宫人招了招手。 那宫人大约想着对方可能也是锦毓宫的人,愣愣的走了过来,“你是谁,叫我干什么?” “当然是叫你有好事了!”夜澜说着一把将那宫人拉到黑暗处拍晕,然后将他背靠墙角,笑说:“且让你做个春秋大梦!”说着伸出双手在宫人的头上两侧,以术法施展。 黑暗中闪出一团迷雾,过不得片刻,夜澜额头已现细汗,显是施法极为耗费精力,他这才收手。 那宫人醒来时,似乎并不觉得有异常,也许真的做了一个春秋大梦,想了想喃喃的问自己:“我原本是来干什么的?哦,对了,是为皇太后出主意的。” 他起身朝着太后寝宫走去,早有守卫宫人上前拦住喝问:“什么人,竟敢乱闯?” 那宫人骨子里的害怕便凸现了出来,有些畏惧,但脑海里的梦境却支配着他说:“我是锦玉宫宫人富贵,我有办法可以将消息传送出去。” 那守卫宫人不觉一喜,他守在门外听着皇太后发火,早已是胆颤心惊,如果真有了办法,大伙儿的处境便也好过些。 于是守卫宫人便进入太后寝宫禀报,过不得一会出来将福贵领了进去。 皇太后气的胸口起伏,高高的坐在堂上,冷眼望着福贵进来,也顾不上什么仪态,急忙问他:“你是说你有办法将消息送出去?” 福贵早被堂上的压抑萧杀氛围震得跪了下来,垂声说:“回太后话,奴婢是有个办法,或许可以一试。” “哦,是什么方法,快快说来。”太后冷如寒刀的脸总算起了一丝喜色。 福贵说:“禀报太后,奴婢觉得,如今我们人不能冲出去,或许可以让消息像鸟儿一样飞出去……” 他还没说完,便遭到旁边一位老管事嬷嬷的喝斥,“你这奴婢一派胡言,难道消息还能长出翅膀飞出去么?” 太后不满的瞪了一眼那管事嬷嬷,又望着福贵,“你的意思是……” 福贵虽然害怕,但还是壮着胆子依据脑海中“早已想好的办法”说:“回太后,奴婢的意思是不如此刻修书一封,缚于箭上,然后趁着夜色投射出宫外,想必宫外人多,自必有人捡到,从而送达太傅手里!” 太后喜不自胜,“可是好主意,只是……只是又如何保证拾到之人会乖乖送到太傅府?”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太后只需在上面许以厚利,自然会有人为了奖赏从而将书信送往太傅府,”福贵吞了吞口水,语气也壮了些:“哪怕射出一百只箭,但只要有一支送到太傅手里就大功告成了!” 太后点了点头,她此番心急如焚,全然乱了方寸,丝毫没觉察到这个主意的弊处,反倒觉得这主意不错。 只是太后还没有说话,旁边跪着的老太监连忙说:“太后,只怕此事尚有不妥!” “如何不妥?”太后沉着脸冷声问,“叫你们想办法想不出来。现在人家福贵想出来了,你又跑出来说不妥,可是什么居心?” 老太监伏在地上,也不敢抬头,颤声说:“老奴为太后忠心耿耿,只是怕这办法最后落得授人以柄!” “但只要有万一的消息送到太傅手里,哪怕落到皇后手中,只须太傅大人转危为安,以太傅的力量,此事便可迎刃而解。”福贵想着到手的功劳可不能这样丢了,连忙分辨。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想到的办法”,怎么可能被别人诋毁。 夜澜躲在不远的屋檐上听着屋里的对话,嘴角不觉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福贵这些“早已想好的办法”,就是他刚才通过术法送入福贵脑海中的,他自信福贵说出来,太后急病乱投医之下,肯定会试上一试。 至于太后如何得知丑皇后狄荣华要在四公主大婚的婚礼上对华太傅下手的消息,也是他故意以这种术法,通过老太监的口传达给皇太后的。 要知这老太监可是伺候了皇太后一辈子的,可谓太后的心腹之人。他的话太后自然不可能说假。而且老太监将当时的情形说得有板有眼,有根有据,若非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决然说不出如此详细。 太后又联想到自己寝宫外这几天被丑皇后假借保护的名义增加了“紫衣卫”的守卫,如今形同软禁,自然更加深信不疑。 只是老太监做梦到死也想不到,自己的这些亲眼所见亲耳所听,无非不过是夜澜以“术法”在他的脑海中输入的一个虚幻之境罢了。 老宫人还待要说,皇太后气怒已极:“你们想不出法子,便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可想得好的法子?” 老太监身子颤了颤,伏地还哪敢多说。 皇太后叹了口气,说:“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个方法了。”随后命人取来到皇宫,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但皇宫里依然灯火通明。夜澜堂皇而入,因为他是梅花卫副统领,根本不会有人阻拦。 第16章 妙龄*夜澜 妙龄此时顾盼着满大街的人来人往,望着街道两旁灯红纸绿,使得整个龙城焕然一新。 她自然知道这里因为四公主明天出嫁的缘故,更是心潮逐浪,感慨万分,却不知道自己早已落入紫衣卫的法眼,想着明天便是四公主大婚之日,她心中不禁微感酸涩。 四公主星河,向来在皇宫广有贤名,深受大家赞颂,也是皇家公主标榜的楷模。自五年前被先皇替婚,按理说是早该成婚了的,又为何竟等了五年之久才嫁人? 妙龄入城之后,在城南偏僻处寻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 然后她好好的洗浴一番,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待一切收拾妥当,天色差不多已黑了。 妙龄站在窗前,朝着皇宫方向眺望着,虽然夜色之下什么也看不见,但她心里却犹如昨日重现,一切旧事如潮江之水滚滚而来。 好久之后,她长长叹了口气,满腹愁肠,转身拿了桌上的佩剑,便走出客栈。 龙城的夜晚,到处灯火阑珊,又加上明天便是四公主星河大婚的日子,皇帝决定与民同乐,全龙城早已笼罩在一片灯火辉煌的祥和喜庆之中。 妙龄反而更加心烦意躁,内心的各种情绪纠结,让她不知不觉避开熙熙攘攘的人群,借着夜色掩映,从龙城东向,终于一路来到了宫墙外的那条河流边。 她不敢靠得太近,皇城四周随时都有巡夜的禁军。她将身影隐藏在黑暗中,就那么静静地望着皇宫。不知道她心里在想着什么,但沉寂于荒野的孤独,却无形之中渲染了整个黑夜。 院墙里的皇宫内,早已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金碧辉煌中不时的还传来一声声盛世的歌舞升平。 妙龄内心里一阵出离的哀伤,望着河水痴痴呆呆了一会,眼前仿佛看到了五年前那只她亲手折叠的小纸船满载着希望的流淌了过来,如果不是有幸遇到师傅,她或许已经死了。 无声的眼泪从她脸颊上滑落,她用手收轻轻拭去,自嘲的叹息:“五年前的星云已经死了,我还回来干什么?”满心的昔日怨怼,仿佛刹那间烟消云散,一时万念俱灰一般。 她正要转身离去,蓦地脑海中闪出一句话,正是那日南再得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你知不知道,自那年你突然失踪后,龙城里发生了什么?” 妙龄不禁有些犹豫,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想起南再得说的这句话,而这句话指的是什么意思,她当时也没有问,后来也没有去想。 直到这一刻,她站在威严肃然的皇宫外,望着仿佛近在眼前却又仿佛远在天边的皇宫,沉寂的内心里,忽然生出一丝异样的感觉。 “难道是后来真的发生了什么?”她想着不觉摇了摇头,“就算发生什么,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她努力的做出绝情的样子,可心里反而越发的想起以前在皇宫里的点点滴滴,这让她又是泪如雨下。 她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哭出来,她转过身去,很想立刻离开这里,离开龙城,她受不了这种内心的悲苦煎熬,哪怕她还昨天焦急的赶着想来看看四姐的婚礼,想看看这个以贤良淑德的星河四公主的笑话,甚至与盐贩子何远之等人的义结金兰,也无非不过是想要发泄当年内心怨恨,如果何远之真的一朝揭竿而起,她几乎想象得到,一旦老头子知道了他曾经抛弃的女儿,居然是与反贼结拜的姐妹,又会是如何的一种感受? 她想仰天狂笑,笑这世道的可笑无常,但现在她只觉不再想了,只想快快的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再回来。 可就在她转过身的时候,黑暗中忽然传来一道细微的破空声。 妙龄立时警觉,急忙闪身朝着旁边避了开去,然后便听地上叮的一声响,一枚铁翎箭射落在地上。 箭的方向是从皇宫里射来的,妙龄听得出来,她立时警觉,只以为皇宫的禁卫发现了她,回身望去,却没有任何动静,甚至皇宫里的歌声舞曲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她有些惊疑,如果是被人发现,当不至于只射出一箭,她便上前拾起铁箭,借着夜色才发现箭头上似乎还绑着有一块布条。 她不觉暗暗一惊,回头朝着四周望去,除了微微的夜风,仍然什么也没有。 “那这是谁射出来的箭?”如果是皇宫禁卫军发现了她的话,肯定会有人追出来。妙龄一边想着一边解下布条,只是由于夜色太暗,她无法看得清楚。 妙龄不再逗留,匆忙回到客栈。客栈大堂里还有几个人在喝酒聊天,小二正在右边楼梯口引领着一个全身都被裹在披风里的人,只听小二喊了一声:“这位姑娘请上二楼左边第三间就是了!” 那人无疑是个女子,也不见她吱声,便径直上了二楼,只是不知如何,在她登上二楼楼梯口时,她忽然回头朝下面望了一眼。 妙龄借着大堂的灯光,恰好看到了那女子颇为丑陋的面貌。她心想,难怪她将整个人都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想来是怕别人看到她的丑脸了。一个女人,生的丑陋,的确是多么不幸啊! 只是微一惋惜,丑少女已从左边走去,很快进了第三间客房。妙龄虽然有些好奇,但还是回了自己的客房,她在灯光下展开从铁箭上取下来的布条,才看到上面写着的居然是一封简短的求救信。 信中说有人要发动政变,太傅有难,若谁拾到铁箭速报与太傅,报信者有重赏。妙龄大为震惊,一时也拿不准这太傅到底是哪一位,但他想起前来途中遇到的那个探子所说的话,说道帝国危机,难道指的便是这件事?可探子当时只是在回龙城的路上,他所说的危机显然另有所指。 妙龄心头一阵怦然,不觉抬头往皇宫望去,灯火阑珊处,似乎隐藏着万般险恶。她也不知该不该插手进去,陡然想着既然这次回来了,是不是该进入皇宫里探探情况。正恍惚间,外头忽然有人在敲门,声音极为轻微。但妙龄已然警觉,立时凝神戒备,轻问了一声:“谁?” 外头那人的声息显得极轻:“我是夜澜,五长公主能否让我进来说话?” 妙龄大吃一惊,对方这一声五长公主,无疑暗示着自己此次入京只怕早已落入宫人的眼里,只是夜澜是谁,她却不知道,便拒绝了:“此时夜已深,男女有别,这里也没有什么五长……公主,施主还是请回!”妙龄说到五长公主时,脸色豁然大变,这长公主的称呼,她还是明白的,顿时身子颤栗的晃了一晃。 夜澜说:“我知道你是五长公主,我此时前来见你,便是有很重要的事跟五长公主殿下说!” 妙龄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说:“门没栓,你进来!” 一黑袍人推门而入,正是夜澜,他此时整个人被黑袍包裹,显然是偷偷来见妙龄,有意掩藏。 妙龄冷眼相待,沉声问他:“你来到底有什么事?” 夜澜抱拳执礼,说:“五长公主……” 妙龄立时打断了她的话,“且慢,我刚才已说过,这里没有什么五长公主。我的法号叫妙龄!” 夜澜望着她不觉微一迟疑,见妙龄语意坚决,只得垂声说:“我此番深夜前来,只是想告诉你一句话。” 妙龄冷冷的望着她,却没有问。 夜澜神色有些迫乱,略微垂下头来,微声说:“皇后要对太傅下手了!” “哪个太傅?”妙龄故作一惊,目光不觉晃了一下还搁在灯光下的那支铁箭上,“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夜澜略微迟疑了一下,他锐利的目光在灯光下显得深沉,“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你,我也找不到一个比你更可靠的人,但是华太傅毕竟曾有恩于我!” 他离去的时候,妙龄已陷入沉思,一个没有比你更为可靠的人,这句话让妙龄甚为惶恐,至少现在身临其境,让她莫名的生出一丝恐惧的感觉。 她只不过是一个失踪了五年的公主,在某些人的思想中更是一个已死了的人,她无权无势,又如何能救得了华太傅? 至于这位华太傅,妙龄认为应该就是皇太后的老爹华云帆。 五年前她在皇宫的时候,华丽雪便被那“老头子”立为皇后。当时妙龄还很是不满,甚至还朝着老头子发了一通脾气,说什么能配做皇后的只有她娘。可是她娘贵为皇后,却早已死了三年多,老头子还真没立过皇后,直到后来在众位大臣的提议下,才将那时贤明温婉的淑妃华丽雪立为了皇后。 ‘’于是爹为女贵,华皇后的老爹华云帆自然也是身价百倍成为了万人瞩目的太傅。 想到太傅,妙龄却是怵然一惊,刚才夜澜明明是说皇后要对太傅下手了,那太傅不就是皇后的老爹吗?又如何要对太傅下手?难道刚才的猜测是错的,可如果是错的,那夜澜为何称自己为五长公主? 长公主是本朝对皇帝的姐妹的封号,一般新皇登位,便会对皇室成员大肆晋封。妙龄一时百思不得其解,便觉得有些头疼。如果按照夜澜的称呼推断,自己得了长公主的封号,那就意味着那老头子退位了,由先太子继位,先皇后必然就成了太后。那么夜澜所说的皇后要对太傅动手,这皇后指的是太后还是现在的皇后? 五年的时间,龙城到底发生了什么?妙龄一时心乱如麻,夜澜特意跑来告诉自己这个消息,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如果真的有心要救华太傅,就凭他的身份,岂不是更为方便? “夜澜,紫衣卫副统领。”妙龄想着不由冷笑一声,“果然是无孔不入。只是你这醉翁之意怕是另有图谋。” 正沉思间,忽然楼下传来一阵骚动,隐约听见一个冷眺的声音大声说:“惠当初,这妖气极微,到这里好像又没有了。但又好像忽然多了一道好强烈的鬼气!” 另一个男子声音埋怨不已:“京末云,你得搞清楚,到底是妖还是鬼?”京末云说:“是鬼气,好强大的鬼气?” 第17章 妙玉*王爷 隔壁房间内只是短暂的沉默,又听那王爷愤怒的声音传了过来:“这次好不容易探得到展翅金雁的消息,要是这么窝囊的给弄丢了,本王倒要看他张少阳怎么交代?” “王爷,其实有句话我不知当不当说?”另一人说。 “王先生,你有话但说无妨?”王爷虽然气怒,但似乎在这王先生面前,还算隐忍,语气也和气不少。 王先生说:“在此之前,我倒想问王爷一句,那小尼姑手中可否真有传说中的展翅金雁?” 王爷不觉微一迟疑,“这倒不敢确定,但有确切消息来源,这小尼姑之前的确是与那些无面人有过交集,种种迹象显示展翅金雁可能就在她手中。” 他怕理由不够充分,又补充了一下:“据张少阳说,这一路追踪下来,可是杀了不少无面人,都没有见到那个包裹。以张少阳从鹰眼的推断,估计是那些无面人来了个金蝉脱壳,将展翅金雁的包裹给了那个小尼姑。” 妙玉惊得险些发出声来,此时她完全可以确定他们口中所说的小尼姑指的正是自己,可什么展翅金雁,她倒不知道,只是想起那无面人所托付的木盒子,让她更加心思忐忑。 说到这里的时候,王爷又问:“王先生,据滚刀堂的人说,这些无面人非常蹊跷啊!杀了之后,挑开面目,整个尸体全都变成了飞沙尘土,王先生可知道他们是些什么东西?” 王先生抬头望了王爷一眼,却没有回答,只是答非所问:“据说滚刀堂的飞鹰极擅追踪,张堂主的判断的确是有可能。不过无论如何,也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似是喃喃自语。 王爷显是有些心急,打断他的话,“王先生,我知道你这是话中有话,但说重点。” 王先生略微沉默,眼神在灯光的阴影下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就是他薄如锋刃的唇齿处仿佛还浮动着一丝狰狞的血红。他轻咬了下嘴唇,才垂声说:“不瞒王爷,依我之见,那小尼姑手里就算有无面人所得到的东西,但也不见得会是真的展翅金雁!” “你……这是什么意思?”王爷停止踱步,惊讶的斜眼望了过来,声音也变得极为凌厉。他可不想听到自己不辞劳苦,远离龙城一路追踪下来,所寻找的东西只不过是一个假的。 王先生轻咳一声,虽然被王爷如此紧逼的眼神盯着,却是丝毫不为所动,仍是不紧不慢的说:“敢问王爷,可知这展翅金雁的来历?” “废话,本王如何不知,传言这展翅金雁乃是秦始皇陵的陪葬之物,若非当年项羽以三十万兵力企图挖掘秦始皇陵,虽然最后毫无进展,但也不知是触动了秦陵机关还是如何,竟使得一只展翅金雁从皇陵里飞了出来,才以此得见天日,否则世人又何以知道?” “王爷说的正是,但纵然那展翅金雁飞出秦陵,又若非三国时日南太守张膳偶然发现,只怕这展翅金雁也不过是历史长河中的一现昙花。” 王爷粗重的黑眉微微上扬,俊俏的嘴角淡出一抹幽冷。关于这个传闻,他自然也是知道的,也正因为如此,才使得天下传闻。更有甚者说只要得到展翅金雁,便可以召唤秦陵里面的百万阴灵大军。 试想,要是有人真能够召唤和统领着这么一支阴灵大军,只怕天下无人能敌,要想夺取天下更是轻而易举。 三国时曹操就是觊觎于这等秘闻,才借筹集大军饷银为由,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开创了盗墓派的先河,其目的就是企图盗取秦始皇陵寻找展翅金雁,只奈何秦始皇陵深埋地下,内里错综复杂,机关算尽,最终无功而返。 王爷本来早就觊觎皇位,只是他上面还有个比他早出生三个月的哥哥,以帝国的规矩,太子之位非长子莫属,这也就显示着只要太子活着,他永远就得不到皇位。 王爷自是愤恨而不甘心,可又无可奈何。直到一年前,江湖中忽然因为一本《葬经》风闻天下,说是“葬经”里面隐藏着有打开秦始皇陵的密钥,这才引起了王爷的留意。 王爷也因此听说了展翅金雁的传闻,他便暗起了心思,于是开始暗中留意探查关于展翅金雁的一切来源和消息。 只是关于展翅金雁,实际出现在历史上有迹可寻的次数可谓寥寥无几,最多只是些微捕风捉影的野史传闻,又加上日积月累的岁月洗礼和淡化,要想挖掘其中有价值的线索几乎是微乎其微。 至于《葬经》里面,是否真藏有打开秦始皇陵的秘密,也是不得而知。但所有人都秉持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理,认为捕风要有影,做粑要有粉,既然有这个传闻,必然有其可信的原因,因此一些江湖中人为了盗取秦始皇陵无不为此前赴后继,可惜的是秦始皇陵的大门始终无法为人力而开。 就在一个多月前,也就是眼前这个看起来很平凡,但又充满着神秘色彩的王先生突然走入了王爷的视线。 王先生见到王爷的第一句话便是告诉他,要想得天下,就一定得找到展翅金雁。 王爷正苦于无策,听得王先生这么一说,知道对方必有所知,便迫不及待的问他,该如何才能找到展翅金雁? 王先生却并不回答,只是夜观天相,最后说道天下必将生变,到时定当江山易主,而主位者便正是王爷,因此特来相助! 这就是赤裸裸的天意难违,王爷内心里欣喜若狂,但面上丝毫不为喜悦,甚至还有些沮丧,对王先生说:“王先生这话可是说重了,想我也只不过是一个闲散王爷身份,无权无势,又如何主位?这话可不能再说。” 王先生望着他微微一笑,以倾城之势说:“王爷你无权无势不要紧,但只要得到展翅金雁,便可以拥有百万阴灵大军,到时天下何人能敌?” “也就是说,这展翅金雁的传说是真的?”王爷不由怦然心动,可想到这一年多不择手段的苦苦寻求,不禁有些灰心。 “此传闻千真万确。据说传说中的无面人也出现了,为的便是这展翅金雁。”王先生凑近一步,又神鬼莫测的一笑,“王爷若然不信,那就且看七日之后,展翅金雁必将出现。” “王先生所说的无面人,便是指传闻中老奶奶所言的能夜鬼止哭的无面人?”王爷虽不喜别人趋步近身,但对这王先生却是容允了,可见对他已是信了。 不出三日,王爷果然得到消息,展翅金雁不但在中州出现了,而且正是出现在无面人手中。王爷顿时欣喜若狂,对王先生更加信服,直言:神人,先生真乃神人也。 对于这无面人他根本无所知,但展翅金雁他势在必得,因此这才不惜花重金收买江湖滚刀堂为他前来夺取展翅金雁。 只是他做梦都没想到,威震江湖的滚刀堂居然出奇的失了手,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尼姑给跑丢了。他现在想起来就又气又怒。 王先生望着王爷因为呼吸急促而起伏的胸口,微微一笑,“王爷,其实还有一件事你并不知道!” “哦?什么事?”王爷满目期待的问。 妙玉听着已然睡意全无,从开始的紧张变成了听野史故事的泱泱兴趣。她睁大眼睛,侧耳倾听,丝毫不为偷听别人说话而觉得有所心虚和羞愧就是观世音菩萨也不会怪她的。 只听王先生说:“不瞒王爷,其实这展翅金雁并非只有一只。” 王爷微微一惊,眼睛瞪大了些:“你的意思是……还有另外一只?” 王先生点了点头,轻轻咳了一声:“正是。” “这可是奇了,这到底如何回事?”王爷已是满眼放光。 “王爷,如今我也就实话说,当年始皇帝虽然力求长生不死,但终究无法逆天,凡人必有一死,谁也不例外。因此始皇帝不甘心放手天下,这才想着死后也能成为阴间鬼王,为了巩固地位,所以就费尽心机精心打造了这两只展翅金雁,其用意就是想用来统领地下的百万阴灵大军。” “可是据我所知,有史书记载,说是当年始皇帝并没有真的死了,而是斩杀了一条千年真龙,用来假死替命,以蒙蔽阴差,从而脱身六界之外,以求永世长生……”王爷望着王先生,眼神里充满了疑惑,“王先生,这可是史书里确确实实的记载,难道便是假的?为此本王也弄不明白,这问题到底是出在哪里?” “王爷实则多虑了,所谓尽信书不如无书,始皇帝假死与否,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展翅金雁,”王先生淡然一笑,“再说了,如果始皇帝真的没死,那这几百上千年来,为何从不出现?难道说他连自己的墓也还走不出来?” 王爷点了点头,豁然开朗,笑说:“先生所言甚是,本王明白了。” “王爷明白就好,所以当务之急,便是不惜一切夺得两只展翅金雁,到时候一切疑惑都会迎刃而解。”王先生说着话,眼神闪烁,嘴角微微扬起一丝浮笑。 王爷虽然还有些疑惑,但并没有再追问。正如王先生所言,想得再多,只有拥有才是根本。他直视着王先生,沉凝片刻,才精锐的问:“王先生,其实本王明白你的意思,你这是要本王去做那盗墓的勾当,对?” 第18章 妙龄*六扇门 妙龄觉得奇怪,这京城何来又是妖又是鬼的,其实来龙城的路上,她也时常听到路人说起妖情鬼事,似乎这天地间正在变化,至于是变好还是变坏,也没人知道,但想来既然经常有妖怪,又闹鬼,多半是坏的。 妙龄悄悄走到窗前,将窗户推开一条缝,便看到楼下吃酒的客人早已跑到一边紧张的东张西望着,两个年轻男子一步一步往东面二楼第三间房走去。 这二人一个正是闻名江湖的六扇门四大名捕的惠当初,另一个则是少年天师京末云。 惠当初盯着第三间房,疑惑的问京末云:“京末云,你敢确定鬼气就是这间房里?”京末云还他个白眼,说:“我当然肯定。要不你先去敲门看看,我在后面压阵。”他自然是防备房里的东西突然窜出来跑脱。 妙龄暗暗诧异,想起进入那第三间房子里的正是那个丑少女,难道她会是一个鬼?是了,她当时来的时候,不正是将整个人紧紧的包在黑袍里面吗?这个倒和夜澜有点像,她想。 惠当初艺高人胆大,来到第三间房前正要敲门,不想房门忽然开了,一个黑袍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正是那个丑少女。惠当初看到丑少女时,不觉吃了一惊,失声叫了出来:“欣怡公主?怎么……是你?” 妙龄也吃了一大惊,欣怡公主?她可不记得她的姐妹中有谁叫欣怡的,倒是当时的太子哥哥有个小女儿却是叫欣怡的,可欣怡又怎么可能是眼前这个丑少女,而且还是公主?难道是惠当初看错了?但如此近距离又怎么可能看错?难道说那……那老男人真的已不在了? 妙龄想着,心头猛地一颤。这时京末云忽然一声大喝:“兀那老鬼往哪里逃?”声未杳,他人便朝第四间房子跑去。他一脚踢开房门,还没冲了进去,跟着轰的一声巨响,便见一团黑雾带着愤怒的咆哮声从屋顶穿出,往客栈外的黑暗中飘去。 京末云纵身一跃便上了屋顶,喝道:“你这老鬼,你跑不了的!”手中桃木剑便朝着前方脱手射出,很快人和剑便没了踪迹。 这么一闹腾,客栈便乱了起来,不少客人都惊慌失措的跑了出去,客栈老板和伙计只得不住的好言安抚,奈何闹鬼的事情还是太吓人,外面的打斗声虽然渐渐远了,但人们纷纷躲避。 妙龄收回目光,再要去寻找丑少女时,却早已不见了身影,就是惠当初也不见了。她暗觉奇怪,她可记得欣怡公主平时最为爱美,此刻怎么出现在这里,竟是这样一副奇丑无比的面孔未必女大十八变,越变越丑? 京城闹鬼的事,并不是一件两件,最近一段时日,京兆府起码已接到六七起报案,都与妖怪鬼祟相关。 一时龙城人心惶惶,甚至别有居心的人纷纷猜测,这些闹鬼事件,会不会与后天的四长公主大婚有关。 朝堂之上,此时讨论的便是这件事,皇帝高高坐在龙椅上,就那么随意的望着治下群臣,无论他们如何讨论,他都没有更好的表态,甚至有时候还像是坐不住了似的,恨不得早些离开这里。 有大臣愤而指责京兆尹柯旺林,认为京兆府监管不力,才导致鬼怪横生,使得龙城人心恐慌,于国不安。 柯旺林顶着巨大压力,也无从辩驳,鬼怪一说,本是人心怨念而生,经得这些言官添砖加瓦的一说,竟然隐射出诸般问题。比如是不是京兆府治下多有冤假错案,才导致冤魂不散。又或者是敌国间谍潜藏于龙城,伺机借怪力乱神,等等之说。 群臣争得面红耳赤,皇帝听得心烦,但面上丝毫不露,待众臣说的口干舌燥,便道:“诸位爱卿可是口渴了吗?朕倒是前日偶得一副木荼煮酒,一时还没想好如何动手,诸卿这么一论,朕倒想起办法来了……” 众大臣面面相觑,一时都呆呆的望着皇帝,生生吞了口水。这木荼煮酒又是什么东西?听起来倒是新鲜名词,也不知皇帝又玩出什么花样。 皇帝嘴角上扬,站起身来,俯瞰着众臣,说:“众爱卿只管尽心讨论。华太傅,这事儿可就交代给你了。后日便是四长公主大婚的日子,可不要再生事端才好。”说着皇帝在王太监的扶持下自顾去了。 众大臣知道这是皇帝甩锅子,又想去玩他的木头去了,才弄出那么个木荼煮酒的说头,有的暗暗叹息,有的又微微欢喜,反正各种心思都有。这样一来原本争论不休,推脱不断的众臣便都不说了,齐齐的望着华太傅。 华太傅便咳了几声,说:“这闹鬼的事儿讨论就此打住,京兆府既然负责龙城安全事宜,当责无旁贷。此时就交由六扇门去查,一定要将这些鬼怪查清楚,看看到底是人为捣鬼还是真有鬼神出没。要知天子乃是大地真神,岂容鬼怪猖獗?柯大人,你以为呢?” 柯旺林还能怎么说,京兆府管理着整个龙城及下辖七县,如今出了鬼事,他不去查谁去? 回到京兆府,柯旺林将六扇门四大名捕之一的惠当初找了过来,问道:“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城里闹得沸沸扬扬的,又是何方鬼怪?” 惠当初说:“回大人,昨晚我与京天师循着一丝妖气,不想在客栈失去踪迹,反而遇到了一个老鬼,京天师昨夜跟踪去了还没回来,也不知是什么个情况。” “惠捕头,这件事情务必要尽快解决,后天可是四长公主大婚的日子,可容不得有失啊!”柯旺林望着惠当初,又说:“当然,我也知道,这抓鬼的事儿非你之所长,实在不行,就多召些天师执位,这天师多了,鬼自然也就怕了。只要没有鬼事,咱们自然就相安无事了,可知?” 他可不认为这是什么冤假错案所引发的冤魂不散,要真如此,这天下怕是鬼魂无数了,可为什么京城近来闹鬼,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直到中午时分,京末云才一身疲惫的回来。惠当初朝他瞧了几眼,问他:“事情如何?” “还能如何,见鬼遇着打呗?”京末云一口气喝了一大杯水,才吁了一声,“这鬼怕是个老鬼,有很深的道行。” “怎么,连你也奈何不了?”惠当初从他神色中也看得出来,但还是问道:“不会什么便宜也没捞着?” 京末云望了他一眼,“你去捞我看看?还便宜,可知这老鬼厉害得很,一直追到城外四十里的天目山,便失去了踪迹。而且还毁了我一把法剑。这趟跟你来京城,可是亏大发了。” “天目山?”惠当初眉头一皱,却没有再说。 京末云觉得奇怪,说:“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惠当初敷衍着:“没什么?”心下却知这天目山乃是靖王爷的皇庄所在,那老鬼缘何去了那里? 京末云也没在意,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又问了句:“你昨晚真的看清楚那个黑袍女真是欣怡公主?” “这……我也不知道看没看错,只是有点像。”惠当初似乎犹豫了一下才说。毕竟这事儿事关皇室,可不能乱说。 “哦,我说呢,否则一个皇室公主,这黑灯瞎火的夜晚怎么会在这偏僻的客栈里?” 京末云自下山来一直以除魔卫道游荡江湖,这才少年成名。可是极少前来京城,这次还是因为受六扇门邀请才前来京城。 对于皇室之事他少有了解,这时倒是对这欣怡公主不觉有点兴趣。“据说这皇宫里的女人都生得美轮美奂,那这欣怡公主是不是美若天仙?” 惠当初望着他一时愣住,这他可不好回答,不过他想了想还是说:“也许你我眼光不同,或许在我眼里应该是美的。” 京末云对这答案可不满了,“你这叫什么话?什么叫做应该是美的?” “因为我也没见过欣怡公主的真面貌。” “啥?啥意思?” “因为欣怡公主自十岁之后,就一直是那个样子的,至于是美是丑谁知道?”他说那个样子,没说那么丑, 京末云这才“哦”了一声,“那个样子啊?也不像是载了面具,那肯定是极丑了,说不得就像那短黑丑的皇后……” 他还没说完,惠当初就打断了他:“慎言!” 京末云白了他一眼,不屑一顾,“切,瞧你小心翼翼的,那又有什么,美就是美,丑就是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惠当初无奈的摇了摇头,“皇家威仪,还是少说为妙。” “好好!不说就是了,是美是丑又与我有什么相干。”京末云嬉笑两声,“你说是不是。只是一个姑娘家家的,长得就那个样,还到处招摇,难道这很好玩吗?” “你别说,以公主的话说,还真是觉得好玩。”惠当初不觉笑了起来,“只是欣怡公主本来性情古怪,又是皇上唯一的一个女儿,因此也就由了她。” 京末云轻轻“哦”了一声,似是若有所思。他相信他昨晚的感知是不会错的,明明那老鬼就在第三间房,后来才窜到了第四间房从而逃了出去。 他又问:“你说那黑袍人如果不是欣怡公主,那她又会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惠当初心虚的摇了摇头。 “怎么不知道,查案找人不就是你们六扇门该干的事吗?”京末云忽然拍了拍惠当初的肩膀笑了笑,“既然你们找我来龙城是捉鬼除妖,如今既然遇到这样一个法术高深的老鬼,而且还公然出现在这里,怕是不简单了。你说是不?” 惠当初目光深沉,没有回答。 这时一个眉色娇美的红衣女子走了进来,见他二人神色揶揄的说着话,倒有些好奇了,凑近来望了一眼京末云,说:“我说,小京天师,看你们鬼鬼祟祟的说着什么呢?”这红衣女子正是四大名捕之一的雪红衣。 惠当初故作神秘的笑了笑,却不作答。京末云嬉笑着说:“我们在说我们可爱的欣怡公主,我倒是对她很感兴趣。” “怎么,看不出来我们的小京天师居然也打上了欣怡公主的主意了?”雪红衣拿一双美目上下打量了一番京末云,掩嘴而笑,“不过可惜让你失望了。” “你可别瞎说,我只是好奇而已,”京末云秀气的脸上浮生出一抹浅淡的晕色,别开雪红衣赤裸裸的目光,“至于失望嘛也谈不上。” “那你好奇什么?你们男人难道不最是看重女人的脸蛋?”雪红衣说着走到对面桌边一屁股坐了下来,又说,“我就不相信你对欣怡公主的相貌不感兴趣。” 惠当初微笑着望着他们你来我往的笑怼,这时忍不住说:“不过说来也是,我加入六扇门这几年了,还真从没见过欣怡公主的真面目。反正每次看到就这样了,也不知是不是载了人皮面具什么的。” “我敢肯定,欣怡公主一定奇丑无比,”京末云毫不犹豫的一口断定,又望了望雪红衣,“否则如果貌美如花的话,哪个女人不愿意以美示人?就比如我们的……” 他又怪莫怪气的嬉笑两声,雪红衣顿时脸色绯红,“你这小子,不要望着我。” 第19章 妙龄*华太傅 “太傅大人,太后这信息来的可谓及时,而并非如众位大人所说的来得蹊跷。咱们不能不当机立断。”房内点着烁亮的油灯,灯光下一个儒士模样的人望着上位沉思不语的太傅华云帆,神色凝重的说。 “杜先生,如若这是有人行使离间嫁祸之计呢?”另一个面色红润的汉子提出疑问,“然则我等与皇后斗个你死我活,保不准从中摆计之人坐收渔翁之利。” 他这一说也不是没有可能,场中由上而下足有八人,顿时有人出声附和:“齐大人此言有理,想以皇太后之尊,假设真有其事,只须遣人前来通风报信便可,何须以箭投杵?如此一来,只怕反而打草惊蛇了。” “可你们谁又能否认这布条上的字迹并不是皇太后所书写?”杜先生目光如炬的望着众人,一时全场无声。 妙龄此时正伏在屋顶暗处,一片瓦面揭开,房间里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 她从夜澜口中得知信息之后,原本没打算参与进来,可不知为什么,最终还是改变主意,决定先来华太傅府中查探一番。 不想她来时,早有人拾了铁箭送与华太傅,华太傅一见布条上的字迹正是自己女儿所书,情急之下便连忙召集几个心腹之人前来商议。 结果众人讨论了半天,彼此意见不合,大部分认为要先不要轻举妄动,只有杜先生一力主张先下手为强的策略。 妙龄不觉暗暗佩服杜先生的决策果断,但正如众人所顾虑的那般,这事儿也不排除是有别人居中摆计,坐收渔翁之利。 妙龄忽地想起夜澜,心里猛然一咯噔。想想以她的身份,在这件事的计划中,自己应当也只是个“不应该出现在龙城”的路人甲而已,对于所有人来说也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可夜澜为何偏偏就要跑来找自己,其目的何在?而显然并不是真如他所说的报恩而已,又想到在前来龙城的路上那探子临死前说的“帝都危急”四字,妙龄更是惊心,如今看来这龙城已是血雨腥风危机四伏啊! 那杜大人眼见众人都默不作声,望了一眼华太傅,又目光再转向众人已如刀锋,“各位,至于说太后为何不派心腹之人前来报信,如若我没有猜错的话,太后此时定然是身不由己了!” “你的意思是太后被软禁了?”华太傅吸了口冷气,整个皇宫之内,还有谁胆敢软禁皇太后,他很是怀疑的盯着杜先生。 “是的,太傅大人,卑职虽然只是猜测,但定然差不了。”他迎着华太傅逼人的目光,丝毫没有怯色。 一个半拉胡子的老者冷笑一声,“敢问杜先生,既然你认为是有人软禁了皇太后,显然也非是一天两天的事,那么皇后如此密谋的大事,皇太后又是如何得知的?” 他的话立时得到其他几人的赞同,纷纷发言责问,华太傅只是静静的看着,并不说话。 杜先生暗暗叹息,只得苦口婆心的说:“这正如刚才各位所担心的那样,也有可能是有人故意借皇太后的手传来这个消息,其目的不自是言而喻。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后成功的将消息传出来了。” “所以,我们就更应当迅速做出决断,而不是在这互相怀疑和指责。”杜先生冷冷的盯着众人,已然掷地有声。 “你……你什么意思?难道还怀疑我等不成?”半拉胡子的老者怒声喝问,“既然明知道是有人从中算计,我们又岂能逐了奸人之意?” “逐了奸人之意又如何?遇事论事,是要分析利弊,从而做出正确的抉择。”杜先生又将目光转向上的华太傅,“太傅大人,时机稍纵即逝,趁着天色还没有亮,我们应当迅速派人铲除皇后,然后将皇上保护起来,这样一来,整个皇宫就彻底在我们的掌控之中,到时就算皇后的同党前来,必然惧于皇上的威势从而乱了阵脚,只须我们振臂一呼,清除奸党,又有谁敢不从?” “你……你这是要造反?”众人俱都脸色大变,有人甚至惊的身子都颤栗了起来。他们平时可以仗着华太傅的威风狐假虎威,作威作福,可真要让他们做出灭杀皇后的事来,却又是胆颤心惊。 “这怎么叫造反呢?清君侧,除孽党,以正朝纲,这是中兴之举。”杜先生义正言辞。 “可是……可是这样做,还是不妥,万一我们中了敌人奸计,岂不是万劫不复?”又有人提出异议:“我觉得还是等明天查清楚再做决定。” 杜先生见华太傅犹豫不决的半天不说话,不觉满心失望,但作为幕僚,自然竭力以谏言,只得又苦口婆心的说:“众位大人,此事切不可拖延,否则便失了先机,那才是万劫不复。你们难道不知。自先皇驾崩,太傅受先皇遗命,以辅佐国策,可谓勤心勉力。可皇后却屡次中伤,甚至数月前,有刺客企图暗杀,据可靠消息,这刺客正是……” 妙龄听到“先皇驾崩”,脑袋里顿时“嗡”的一响,整个人一下子懵了。虽然事先从夜澜的话中早有所料,但此刻一旦得到证实,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以致后面杜先生说了什么,她都没听得进去。 此时房内众人仍然难以抉择,虽然杜先生据理力争,但仍然无法与众人达成共识。 毕竟放眼整个朝堂,由华太傅和安庆王受先皇遗命辅佐新皇,可谓位高权重,又加上皇太后居中支持,华太傅更是一手遮天,不光将安庆王排挤出朝堂,更在各个部门安插亲信,几乎控制了朝堂上一大半势力。 试想,以华太傅的强大权力,可以说是作为傀儡新皇的皇后就算再怎么作,又有什么能力来和华太傅一拼?既然自身拥有如此强大的优势,又何必非要做到最后一步?何不等到明日在四公主大婚之时,君臣面对面的再来解决,岂不更好? 这杜先生原是太常少卿,后来被人诬陷,幸得华太傅援手。自新皇继位,华太傅受先皇遗命辅政,便将杜先生召入府中为幕僚,以为其出谋划策。 杜先生见众人不与谋合,不由长叹,心灰意冷之余显得极为无力。他望着华太傅,说出了最后一句话:“要想高枕无忧,必先除皇后之患。否则便是我等的死期,到时悔之晚矣!” “杜先生休要危言耸听,皇上是太傅的外孙,皇后也是太傅大人的外孙媳妇,又岂会做出如此灭人伦的恶事来。”另一个少言寡语的中年人终于出声,也是他的身子抖得最厉害。他望向华太傅说,“太傅大人。切莫听杜先生所言,以免铸成大错。或许我们可以等到明日,到时可由皇上出面解决,岂不是更好?” “松涛所言也不无道理,皇上是我外甥,想来是不会害我的。”华太傅犹豫不决的点了点头,“杜先生,要不我们等到明天见到皇上再做决定。至于太后是否软禁,我明天一早就前去探望,自然一切就会知道了。” 杜先生不觉万念俱灰,暗暗叹了口气,便不再说。 这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外头华府管家轻声禀报:“老爷,宫外有消传来!” 众人面色一变,华太傅声音也冷沉了些:“进来!” 华府管家轻步进来,走近太傅身旁,望着在座众人,神色故作迟疑。 华太傅道说:“在座的都是自己人,有什么情况说!” 华府管家说:“老爷,刚得来的消息,东陵岐王带兵来了京城。” 这是妙龄浑浑噩噩之中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她离开华府没入黑暗中,整个人都显得麻木了。 曾经她恨透了她父皇,甚至连“父皇”两个字都不肯说,只以那个老男人相称,她认为自己肯定一辈子不会原谅他,不想见他。 可如今一旦得知父皇驾崩的消息,她丝毫不会怀疑,想起南再得那日模棱所说的话,内心里更是刀割般的痛,一切昔日严爱历历在目,让她爱恨交加,眼泪又不争气的默默滚落。 在回到客栈的时候,她还没能从悲痛中恢复过来,她将门关得死死的,将窗子关得严严的,然后整个人扑在床上,抱着被子将自己埋在里面失声痛哭。 直到哭了很久,也觉得累了,她昏昏欲睡,可内心深处似乎总有一个声音不停的在说:“你不该回来的,就跟别人说的那样,你只不过是个没人要的孤儿……你不该回来的……” 她的心一阵阵的痛,眼泪也觉得哭干了,她像个傻子一样,睁着眼睛望着屋顶,喃喃自语:“你就是个傻子,你回来干什么,你就是一个没人要的孤儿……” 一直到天亮,直到一声声的高昂的奏乐声传来,她才从混沌中挣扎起来,整理了一下情绪,望着脸盆里水面倒映的影子,对自己说:“走,马上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来了……” 走出客栈,到处都洋溢着喜悦,人人奔走相告,今天是贤良淑德的四公主大婚的日子,据说满城尽带黄金,就连天空中都仿佛笼罩着金光闪灿。 店伙计看到面无表情的妙龄,虽然极为诧愕,但还是友好的说:“小师傅,可是起来的晚了,不过没关系,想必还来得及赶去,那火烧锦云的十里长街……” 大约是看到妙龄神色不对,店伙计自觉无趣,便只好将一篇夸耀之词打住不说。 妙龄望着人群都往皇宫方向涌去,人人脸上洋溢着向往而崇敬的神色,一边还听到他们讨论的声音:“据说这驸马出身于晋阳一介寒门,如今能娶到向来贤良淑德的四公主,可真是祖上积了厚德?” 这人旁边一个脸上长着一撮毛的精瘦汉子道:“可不是嘛?我还听说五年前这驸马原本许的是五公主,说起那五公主……嘿,这德行跟四公主可是没得比了,而且脾气臭得不行……” 这人还没说完,另一人道:“这事儿你又怎么知道?”起先说话那人也极有兴趣,“是啊,这乃宫廷秘讳,你又如何得知,想来又是你胡说八道了?” 一撮毛的汉子道:“怎地是胡说了,你们可知道我一哥们在皇宫里当差,这事儿可是确切的来源。” 众人仍是半信半疑,但还是问道:“那如何今天这怎么变成了四公主了?” 一撮毛道:“这还不是五公主臭脾气惹得,据说当年五公主和先皇一起吃饭来着,也不知如何……折断了一双上好的白玉筷……哎呀……”他还没说完,哎呀一声,整个人便飞一般的往前摔去。 随行三人都吃了一惊,回头看去,却见一个小尼姑铁青着脸瞪着他们,最先说话那人不悦道:“小尼姑,他也没惹你,恁地如此蛮横无理?” 另一人起先并未说话,这时似乎忍耐不住,道:“就是,你还不赶快上前赔礼,否则……” “否则怎样?”妙龄走到痛得呻吟号叫的一撮毛跟前,摸出那双断筷子,冷笑道:“这可是一双折断了的白玉筷子,你可还识得?” 一撮毛毕竟有些精明,虽没见过妙龄,可从她手中的筷子和语气中听出来端倪,知道是祸从口出,一时望着妙龄吓得话都说不出来。 “以后要是再乱嚼舌根,我不介意来割下你的舌头,知道了?快滚!”妙龄甚是沮丧,这脾气一来她总是无法忍住,想来师傅纯纯教导,她都没有能听得进去。 那几人早已逃得远了,妙龄黯然的叹了口气,正要离开,不想身后传来夜澜的声音道:“你不觉得奇怪吗?当年四长公主代替你许于柴驸马,原本早该出嫁了的四公主,缘何会等到五年后的今天才出嫁?” 妙龄不觉微微一呆,但也不过一瞬,便又抬步朝前走去。对于夜澜的话,其实她心中也有疑惑,若是之前或许一心想要看四公主的笑话,自会有兴趣探个究竟,但如今听说父皇早已死了多年,心中除了哀伤便什么也不想了。 夜澜望着她,不紧不慢,缓缓道:“你难道就这么黯然离开龙城,又打算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妙龄霍然回身,紧盯着夜澜,冷冷道:“我的事你最好少参与!” 夜澜毫不避让,沉声道:“你既然如此不争气,我自然不会参与,如今只是觉得为先皇不值!” “你……到底什么意思?”妙龄手头紧了紧,声音也大了些。 夜澜目光微微在她手上滑过,却丝毫不为所动:“你以为先皇是怎么死的?五年前你失踪后,先皇为你可谓久思成疾,以致体况一日不如一日,可也正因如此,才为人所乘!” “……”妙玉不觉吸了口凉气,目光愈发尖锐,“你什么意思?” 夜澜神色肃然,道:“以公主的聪慧,难道不明白?” 妙龄只觉心头一阵窒息,手中的白玉筷子仿佛随时都会再次折断,良久才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我如何能信你?” 夜澜凝望着她,深邃的眼眸透着一股坚定和神秘,却没有回答。然后他转身走了,进而薄薄的嘴唇上扬。 “他是谁?”妙龄望着她的背影,还是纠结中选择了相信。虽然她隐约猜测得到这个人是谁,可她又不想相信,宁愿在别人的口中听来或许让她觉得更好受点。 夜澜像没有听见一样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只是遐想的空间。直到转入一个拐角,轻笑道:“我就不信你不动心!” 妙龄呆呆的站立在街头,听着皇宫方向传来的喜乐声似乎靠近了些,她的心愈发的乱,又有莫名的刺痛。 她实在无法相信,曾经一起长大,一直被别人视为木纳迟钝,甚至蠢笨的兄长,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弑亲的事? 记得小时候,父皇面对着他的儿女们,问他们,为人终有老的一天,到那个时候,你们愿意养我吗?其他哥哥姐姐都争先恐后的回答,绞尽脑汁,措辞百般讨好,只有这个憨直的哥哥说:“我也会养,我要拿个大鱼缸把你和娘养起来……”众人听了无不轰然失笑,父皇说他率真,心里未免惋惜,只是不说出来。 可如今,要说就是这样一个哥哥,在父皇病危之时竟然敢做出弑亲的事,妙龄怎么也无法想象,她真想返回去亲自质问他,为什么? 就在她内心纠结而痛苦,又颇为怨恨的时候,人群中的一个人忽然引起了她的注意。 杜先生,妙龄认得是昨晚太傅府中力主华太傅先下手为强的那个人,此刻却神色忧抑急匆匆的朝着城门方向走去。 妙龄快步上前,与他并步而行,微声道:“杜先生,这是要去往哪里?” 杜先生正急步行走,陡然听得身边有人问话,不觉吓了一跳,脸色刹那间就刷白,只是待看到是一个尼姑时,才微微松了口气但他警惕着没有回答,脚步反而加快了些。 “杜先生,要想高枕无忧,必先除皇后之患!”这句话正是昨晚杜先生说的,妙龄说了出来。 杜先生猛然止步,回身瞪着妙龄,神色惊恐道:“你是谁?你又……又如何知道?” 妙龄不答反问:“敢问杜先生何出此言?” 杜先生警惕的四下瞧了瞧,觉察到并无大内禁军,稍觉放心,道:“难道昨晚隔墙有耳?” “此人果然聪明!”妙龄暗想,此番他独自一人出来太傅府,欲出城而去,未必是弃主潜逃?可他又如何断定皇后一定要置太傅为死地?再说华太傅势力遍布,背后又有皇太后,谁又敢动他? “啊!你……你是……”杜先生盯着妙龄忽然一声低吼,显然此时已认出了妙龄:“你……你是五……五公……长公主?” 妙龄也不知他居然还认得自己,低声道:“杜先生勿要伸张,的确是我!” “你……你……”杜先生也不知是紧张还是害怕,但只是片刻便即平静下来,忽然叹息道:“可惜长公主你终究是女子,不,无论是谁,只怕此刻也救不了华太傅。公主殿下,恕我冒昧,如今皇宫今非昔比,我劝你从哪里来还是回哪里去!” 他这句话说得极为诚恳而无奈,甚至可以说是心灰意冷,但无疑也推敲了妙龄的际遇,因此说的颇为含蓄。 妙龄但也不恼,道:“我只想知道你凭什么如此断定!” 杜先生知道自己不说出个所以源怕是难以脱身,他焦急的望了望遥遥在望的城门口,道:“五长公主,你五年不在皇宫,有些事你知道得不多,何况说来也是话长,先不说别的,想必昨晚你也听到了,岐王昨晚已带兵入城!” 妙龄神色微动,但没有问。她在皇宫里长大,虽然平时只顾玩乐,但对于某些皇宫禁讳还是知道得一点儿,历来分封在外的王爷,若非召令,一般是不得擅自回京,就算回京,也不可能带着大队兵马。 果然,杜先生道:“岐王深夜带兵回京,固然打的是为四公主的大婚而来,但又为何带着大部人马?从太傅所掌握的消息来源推断,如若我没有猜错,这便是皇后秘密宣召的一张王牌……” “可皇后又如何敢做此主张?”妙龄问得有些心虚,心中仍是纷乱得很,甚至她觉得,如果夜澜说的是真的,想必皇兄必然是受了皇后的蛊惑。 杜先生无力的望了她一眼,带着一丝冷笑,“为了权利,又有何不敢?自太子妃时,你以为太子妃为何怂恿太子向先皇提出重建紫衣卫?还不是因为后妃无权,太子妃只能以此为借口,才能暗中积蓄力量……” 他的话还没说完,身后便传来一阵奔雷般的马蹄急响,马上禁军高声大呼:“城中有刺客行刺四长公主,快传令下去,马上关闭内外城门! 第20章 妙玉*靖王爷 王先生像这样的暗示其实并不是一次两次了,但王爷始终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他出生于皇宫,得于正统,而本朝律法又对盗墓的行为有着极为残酷的明令,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仍然还是有着无数人为了巨大财富铤而走险,以致盗墓行业愈演愈烈,而这个行业最为出名的是,据说有一位点石成金的墓神,成就了一世盗墓盛名,岂料正当如日中天的时候,墓神忽然在江湖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然,这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世间很多人都说是官府所为,还说是由六扇门四大名捕出的手。 可是又有人说二十年前,四大名捕还只不过是个捏泥巴擤鼻涕的小娃娃,怎么可能是他们出手杀了墓神呢? 江湖向来是以讹传讹,这些话也不见得全信。 王爷当然也更不会信。 可言者无心,听者有意,王爷虽然明面上不动声色,但暗地里也一直在打探墓神的下落,可惜还是一无所踪。 “说不定他早已死了,毕竟像他那么出名的人,想要他死的人也大有人在。”王爷忽然无所谓无的叹口气,望着王先生阴阳不定的脸,终于下定决心似的说,“那王先生认为本王要做这盗墓,我们该找谁好呢?” 王先生沉默了一下,说:“要说这盗墓的,江湖上无非是以搬山派卸岭派和摸金派发丘派四大门派见长,但历年来这四派受到官府打压,自前朝起便已逐渐势微,到现在反而以杂家居多。不过……” 他话峰一转,“据说江湖上有一个叫天道行的组织,实际上干的就是这样的勾当。” 王爷惊奇的望着他,似乎愈发的感兴趣,而疑问也油然而生,王先生,你到底是什么来历,江湖上好像没什么你不知道的。他虽然这样想,当然也不会这种时候去问,只是轻轻说:“王先生,可我听说这个天道行干的只是行镖走马的买卖。” “王爷有所不知,那走马行镖买卖只是掩人耳目,真正的地下世界,才是他们的主打。而且据说天道行的老舵主极擅风水之术,”王先生瘦长的手指在眼前炫动,眼神里带着一丝笑意,“此人手段高明,盗起墓来几乎出谷率奇高,可以说是点石成金,与当年的墓神有得一拼。只要王爷请他们出山,要想入秦陵,只怕会有法子。” “哦?”王爷轻轻哦了一声,神色顿时有些懊悔,不过他还是庆幸的松了口气。 王先生看在眼里,不觉问他:“怎么,王爷莫非是想到了什么?” “嗨,王先生有所不知,这天道行在一年前就已出事了。”王爷不禁心头直抽,懊悔无比的说:“当时天道行的老舵主被人出卖落入官府手里,最后便被太子以盗墓罪给秘密处决了。” 王先生望着他不觉一愣,显然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不过随后又说:“这又有什么,天下间盗墓的的人不计其数,王爷只须好好物色,必然会有合适的人手。当然,如果能找到墓神,那就更好了。” 王爷直直的望着王先生,怎么总感觉这王先生可是千方百计的让自己去盗秦陵呢?想归这样想,王爷也没说出来。 对于秦陵,他当然也是无比向往的,不光是那神秘的展翅金雁,就是秦陵里面富可敌国的宝藏,也足矣让人无法自拔。而最主要的是,王爷研究秦陵这么久,其实让他发现了一个远比展翅金雁更为巨大的秘密。 就在这时,听得咚咚咚咚的一阵匆忙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的传来,一个劲装大汉飞快的朝着楼梯跑了过来,顿时惊动了王爷的沉思。 妙玉正听得入神,非常憎恨这个突然打断他听故事的人,但她也不敢大意,趴在床上只是静静地听着。 房间内说话的王爷等人立时停止了说话,门外游荡着的便衣守卫冲了过去,沉声喝问:“什么人?” “老顾,是我,”那劲装大汉来到王爷的房间门前,便衣守卫老顾也认出来对方是自己人,此人是王爷的一名护卫,叫程峰。 老顾借着夜色见程峰大口喘着气,显得有些急迫,问了一句:“看你急冲冲的,可是发现了什么?” 程峰迫不及待的回答说:“是的,快让我面见王爷,有大事禀报!” 王爷在房内早已听见了外头的对话,立时说:“快让他上来?” 老顾侧身闪开,退入黑暗中,程峰大步上楼,早有人开了门,让程峰进了房内。 王爷不等程峰说话,已然迫不及待的问:“如此匆急,可是有了那小尼姑的下落?” 妙玉听着不觉吃了一惊,顿时警惕起来。 “王……王爷,好消息,西月带着兄弟们在镇子外终于抓到了那个小尼姑。”程峰回答说。 王爷顿时大喜,神采飞扬,“好极了,那还不赶快带来?”程峰正要起身出去,王爷又说:“不不……,这里哪怕是深夜,毕竟还是人多嘴杂,要是传了出去怕要坏了大事,我看还是你带我去见她!”说着率先夺门而出,随后王先生和程峰也跟了出去。 妙玉心头砰砰乱跳,想着他们抓到了的小尼姑也不知道是谁,说不定是哪个道观的尼姑刚好出行被他们遇见,却因为自己而被拖累。 她想着有些于心不安,便慢慢起身下床,轻轻走到窗前,挑开窗叶朝外面望去,外面的夜空还有一轮明月,浅白的月光洒落地上,显得有些苍白。 王爷等人已出了客栈,由于他们的行动动静过大,很快惊醒了侧房睡着的小二,小二嘟囔着出来想要骂人,可一见到对方人多势众,又想着他们半夜来时气势汹汹,他虽然没见过世面,但也看得出形势,知道是惹不得的主儿,便噎着喉头退了回去。 妙玉想到这些事是因为自己而起,现在又连累了别人,不管怎样,她不能无动于衷,因此她决定偷偷的跟在王爷等人的后面去看个究竟,只要有机会,说不定还能救出那个被自己拖累的人。 出了城外不远,就可以看到王爷一伙人来到一处树林的边缘,在那里有四五个大汉正拿着火把等候着他们,待看到王爷到来,其中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正是西月,连忙迎了上来叫道:“王爷!” “西月,可抓到了那小尼姑?”王爷显得很激动。 “禀告王爷,抓到了,只是属下担心惊动镇子里的人,以免消息透露,这才让程峰前去禀报王爷!”西月语气极为恭敬。 “嗯,不错,此事该当谨慎。”王爷不待西月引路,便直接走了过去。 在他们不远的一棵大树下,一个小尼姑蜷缩成一团,由于惊吓的缘故,以致整个单薄的身子还在不停的颤抖。 妙玉借着夜色掩护,猫着腰悄悄的跟了过来,只是她怕惊动王爷,也不敢过于靠近,只在稍微远一点的草丛中潜伏着。 奈何夜色下虽然有火把照耀,她还是无法看清那小尼姑的面貌,不禁心下暗暗担忧。 此时王爷来到小尼姑身前,蹲下身来显出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望着害怕得跟个受惊的小鹌鹑一般的小尼姑,说:“小尼姑,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妙……妙云,你们要……要干什么?”这小尼姑正是妙玉的小师妹妙云,她此时心里恐慌极了,想要往后缩身子,可后面是一棵大树,她根本无法挪动。 妙玉躲在草丛中看不清妙云的面貌,但听得见妙云的声音,她一听就听出来这小尼姑居然是妙云师妹,顿时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回事,妙云师妹不是在深山的竹城里吗?怎么跑这里来了?”妙玉都有些懵了。 这时又听王爷温和的说:“小尼姑,你不要怕,我是堂堂帝国的靖王爷,是个有身份的人,也不会随便欺负小姑娘,所以呢,只要你乖乖的听话,我是不会为难你的,相反还会让你好好的离开。” 西月和王先生都站在一旁,听着王爷这番淳淳善诱,不由对望了一眼,感觉有种大灰狼扮老绵羊的怪异。 小尼姑抬头惊恐的望着王爷,还是不觉往后缩了缩身子,弱弱的问:“你们……你们要干什么?我……我又没惹你们。” “小尼姑,我们不做什么,我只问你要一样东西,只要你交出来就没事了。”靖王爷忍着性子表露出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感觉好辛苦。他可从没对谁这样“友好”过,但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只得忍着了。 “你们……你们要……要什么东西?”妙云抱着双臂的手不觉紧了一紧。 “一个包裹。”靖王爷目光在她身上瞄了瞄,“准确来说,就是无面人给你的那个包裹,你藏哪儿去了。” 他相信西月抓住她的时候,如果包裹在便也早就搜出来了。 妙玉心头砰砰直跳,这些人果然是来抓我的,可是他们又怎么知道无面人的包裹在我手里? 其实她哪里知道,她与无面人的接触,早已落在滚刀堂的飞鹰眼里,只要被飞鹰认定了,滚刀堂便会追踪而至。 “我没……没有包裹。”妙云被王爷看起来的慈眉善目盯着更加害怕,“真的,我……下山出……来的时候就没带……带包裹。” 她到现在还搞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抓住她非要逼问包裹,这让她很快想到了妙玉师姐有一个神秘的包裹,难道他们要找的就是这个?她怕他们不信,又急忙说:“我……我是偷偷跑出来。” “你不想说是?”靖王爷眼角闪过一丝阴冷,他可没什么耐心了,狞笑着起身,转过身朝着西月勾了勾手指,“你们六个人是?这个小尼姑是你们的了,怎么玩都没事!” 西月愣了一下,很快明白过来靖王爷的意思。他不觉迟疑了一下,但很快装得高兴的样子,朝着旁边脸露兴奋之色的同伴说:“你们谁先来……” “我先来。”程峰第一个报名,咧嘴阴阴的笑着。他走到惊恐万分的妙云身前,二话不说,抓着妙云两肩的道袍就撕开了,露出里面瘦弱而雪白的小肩膀。 “啊……你们……要干什么……”妙云吓得一声尖叫,本能的想要躲闪,可背靠大树,根本无法躲开。 “只要你交出包裹,我们就不会动你!”程峰略微顿了一下,左手一把抓住妙云的紧抱的双手,然后腾出另一只手又撕开了妙云胸前的衣服。 第21章 妙龄*刺客 妙龄赶到皇宫南城承天门的时候,那里早已乱得一塌糊涂。 四长公主出嫁,经由皇宫,出承天门,沿城南大道前往驸马府,本来一切顺利,喜庆和乐,可谁也没有料到,就在所有人沉浸在愉悦的氛围中时,忽然从承天门对面大街的一幢高楼上,杀出三名刺客。 这三名刺客武功高强,轻功卓绝,趁着惊乱的人群,穿过外围官兵守卫,一举杀入四长公主的婚礼队伍中。 场中一瞬间变得非常慌乱,旁边围观的喜乐人群像受惊的小鸡儿般惊慌的四处乱窜,惊叫声,哭喊声,马鸣声,厮杀声,各种声音交杂在一起,彻底打乱了原本预想的秩序。 这三名刺客似乎在预谋行刺之前便已做了明确分工,第一名刺客率先突破守卫,目标直指坐在花轿里面的四公主星河。这样一来,所有人都以为刺客的目的是为了刺杀四长公主,于是附近维持秩序的皇城守卫军和婚礼护卫队都纷纷往四长公主的花轿靠拢。而尾随其后的两个刺客却并不是跟着去攻击四长公主,他们杀向了宛如长龙般的嫁妆队伍。 护卫嫁妆队伍的护卫队已被第一名刺客吸引,早已纷纷赶去保护四长公主去了,余下的也不过稀稀落落的几个落后的护卫,看到刺客杀来,匆忙前来拦截,但交手不过数招,便被刺客杀死。 两名刺客似入无人之境,事实上也的确没有人前来阻拦,他们二人一路将装着嫁妆的马车掀翻,顿时五颜绿色琳琅满目的各种嫁妆都被抛落在地上,精美的绫罗绸缎,柔滑的金丝被,还有名家字画和奇玩珍宝,这些都是寻常人家想都想不到的东西,无不价值非凡,但在这两个刺客眼里,却似乎如同不值一文的泥土一般。 在承天门的城楼上,虽然距离远了点,但对于苏雪儿来说,一切情形还是看得清清楚楚,只是面对这种场面,她却无丝毫要动手的意思。 在她身前,站着一个体型偏胖,面貌颇为粗黑,眉目偏于丑陋的女子,年约二十七八,身上穿着一身红色衣服,远远看去就像燃烧的一团火焰。她正是当今皇帝的皇后狄荣华。 这一丑一美的两个女子站在高高的城楼上,可谓泾渭分明,形成鲜明对比,若是一般人在这种折射情形下,面对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这无疑就好比抢了皇后的风华,必然会觉得忐忑不安。但苏雪儿却丝毫没有不安的情绪,就是丑皇后狄荣华也不以为然,二人之间的关系无疑一目了然。 “雪儿,下面怎样了?”丑皇后狄荣华凝望着城楼下远远的城南大道,只看到一个大概的混乱情形,语气轻柔的问道:“我们需要去援手吗?” “不用!”苏雪儿毫不犹豫的回答了,“从刺客的情形来看,他们的目标根本不是四长公主,也不是驸马。” “哦?那就奇怪了……”丑皇后黑黑的粗糙脸上露出一丝玩味,“不惜犯险,刺杀四公主,目标却又不是四长公主,那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 苏雪儿盯着远方,微微蹙眉,回答道:“他们毁坏了四长公主的嫁妆,珍珠宝贝都不要,这不是无聊,也不是发疯,而是他们在寻找什么,对,肯定是在找一件东西!” 丑皇后转过头来,疑惑望着苏雪儿,有些不明白:“一个皇家的长公主,可谓地位尊荣,她出嫁的嫁妆,都是先皇亲自选赐给她的,无一不是上等品,刺客要找的,难道这里面还有更宝贵更珍奇的东西?” 这回苏雪儿没有回答,神眉更见紧蹙,却似乎是问另外一个人:“夜澜,你认为怎样?” 好一会没有人回答,苏雪儿回头望去,才发现不久之前还跟着自己的内卫副统领夜澜居然不见了。她诧异的四下望了望,都没看到夜澜,便问站在身后两丈外的两个婢女:“你们可看到夜副统领去哪儿了?” 两个婢女面面相觑,都惊恐的摇头道:“没……没看到……” “真是废物!”苏雪儿脸露狰恶之色。 丑皇后道:“怎么回事?” “没什么,夜澜刚才还在这儿的,不知道怎么忽然不见了?”苏雪儿说着话,眼睛紧紧望着远处的城南大道发生的一切,神色突然现出一丝惊动和诧愕,忍不住一声轻呼:“啊?!四长公主……” 丑皇后也发觉到了诧异,但她眼光不好,仍然看得不是很清楚,“怎么,那好像是四长公主?” “不错,四长公主动手了,她……居然会武功!”苏雪儿深觉不可思议。 丑皇后嘴角抽搐,使得整个一张丑脸更加丑陋了些:“那死老头,果然有事瞒着我。这么多年,我们居然都不知道四长公主会武功!” “也就是说皇上也不知道?” “他知道个屁,成天就知道摆弄那些木疙瘩。”丑皇后语气中都带着一丝憎恨,心里却想:“不过这样也好,你玩,玩得越迷越好,一切事情由我来处理,我就是皇帝。” 苏雪儿轻轻道:“四长公主会武功,这些年为什么要隐瞒着,这可就蹊跷了。那么这些刺客又在寻找什么?” 苏雪儿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就在这时,城西方向的天空中忽然传来两声爆响,只见两道红色烟花火焰从天空中穿过。 苏雪儿看到这两道蓦地炸出来的烟花,不觉神色一喜,“恭喜皇后,岐王得手了!”她的话刚一说完,从城头另一侧一个身穿粉红色紧身衣服的女卫匆忙而来,禀报道:“报告总统领,华太傅一党已被岐王全歼!” 丑皇后神情激动,望着那名女卫道:“可……可是真的?”别看她刚才镇定自若,就是四公主遇袭也是无动于衷,实则心里早已为眼下这件事揪得紧紧的。 为这事她谋划很久,因为华太傅的势力实在强大,她只好选择在四长公主出嫁之日,待皇宫喜宴散去,此时众大臣各自回府,难免有所疏忽,她选择此刻动手自是一击必杀。 苏雪儿嘴角上扬,柔声说:“皇后,岐王年轻气盛,这手段可真辣着呢!” 丑皇后听苏雪儿这么一说,如释重负,整个人立时松懈下来,不觉握着苏雪儿雪白的手说:“这下好……好了,从此帝国天下便是我们的天下!” 苏雪儿被她握着手,不觉脸色发热,也不抽回手,微声道:“只是华太傅固然死了,可还有皇太后呢!” 丑皇后不觉手头一紧,抓得苏雪儿的手都有些痛,苏雪儿咬着贝牙,并不吱声。丑皇后恨恨道:“想当初,总是她一力在先皇面前百般诋毁我,企图想要废了我的太子妃身份,今日教她落在我的手里,又岂能饶过?” 她说着一声冷笑,想起昨晚有人拾到射出皇城的铁箭,很快便呈现在她面前,她便觉得更加好笑,道:“还记得那救太傅者有赏的铁箭吗?如此愚蠢的方法,也亏她想得出来。不过也好,我正愁抓不住她的把柄,今日这几个字反倒要送了她的命!” 苏雪儿只是不语,望着她的丑脸,忽然想起另一个丑人,那就是前年秋试落第的丑人何远之。不觉想道:“先皇正是因为何远之相貌之丑,才取消了他殿试的名额,想来先皇偏于以貌取人,皇后能保得这太子妃之名实属不易。可是我又听说是先皇要废了太子妃,还是皇太后百般劝说才保了下来,这真真假假谁也不知道。” 她这般想着,望着丑皇后的那张丑脸,如果在别人看来,可谓奇丑无比,但在她眼中似乎格外多柔,想起往日夜里丑皇后的双手在自己身上游走,心头又砰砰直跳,雪白的脸上顿时飞出两朵红晕。 丑皇后见她一忽间柔情百媚,顿时明白过来,不由咯咯直笑。 就在二人眉目传情之时,城南大道上的拼杀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四长公主眼见两名刺客将她的嫁妆尽皆捣毁,不禁又气又急,趁着身边的护卫缠住了那名刺客,便突然从旁边一名护卫手中抢过一把弯刀,然后媃身而上,弯刀斜展,顿时划破了那名刺客的喉咙。 众人都惊得呆了一呆,就是刺杀她的那名刺客也明显为之一怔,似乎没想到听说不会武功的四长公主会突然出手,但等他醒悟过来却已经迟了。 他的喉咙被弯刀划破,没有鲜血喷出,却扬出一蓬烟灰,然后他整个人也变成了飞灰。 这是谁也没有料到的情景,旁边的护卫们都吓得呆了,不明白这个刺客到底是人是鬼,为什么死了后不是尸体,而是灰飞烟灭。 四长公主秀丽的脸一瞬间变得苍白,虽然她早已隐约猜测到了对方的身份,但她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这包括她的身份,还有她所隐藏的东西,可是这些刺客是如何知道她的身份,又是如何知道她所藏着的东西放在什么地方。 按理说越是珍贵和重要的东西,就应该越是藏在身边,可四长公主并没有这样做,而是将东西藏在了嫁妆里,也就是第二十八辆马车上。 马车上放着的是四长公主的梳妆台,金玉其表,格外奢华,在其中之一有一尊人多高的铜镜,铜镜以玉石基座支撑,镜面格外光亮,是帝国最优秀的磨镜奴花了几个月时间精心制作的。 就在四公主杀了第一个刺客之后,那两名刺客已掠上马车,扬手之间就将梳妆台打得粉碎,上等的胭脂水粉四处飞溅,五颜绿色的粉雾煞是好看。 刺客掀开火红的绸布,看到了耀眼夺目的铜镜,终于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两个人同时出手,准备一举击毁。 四长公主哀叫一声:“不要……”同时,她奋不顾身的扑了过去。奈何距离远了些,她阻止不了他们。 铜镜在对方巨大而残暴的力量下,终于“砰”的一声破裂。只是这同一时间,忽见一个青衣人影鬼影一般忽闪,掠上了马车。 那人愤怒的低吼了一声:“愚蠢!”一掌拍出,顿时将其中一个灰衣人拍的烟消云散。看得出来,他是想要制止两名刺客的破镜行为,只可惜还是来的迟了,因此迁怒于人。 四长公主已掠近马车,惊恐的望着破裂的铜镜,只见镜面光线不断的变化,在生死枯荣之间,终于由虚浮的光线最终变成了一只以黄金铸造的金雁。 第22章 妙玉*妙云 躲在暗处的妙玉此刻再也看不下去,也忍不下去了。 她不能眼看着才十三岁的妙云师妹被这些男人侮辱。她能想象得出这种后续的结果,对于“最快乐的妙云”来说,无疑是一种摧残式毁灭。 她正要挺身而出,可很快又冷静下来。对方人数这么多,自己要是贸然而出,相信不但救不了妙云师妹,就是连自己也会搭进去。 该怎么办?妙玉听着妙云惊恐而绝望的尖叫声,心里越发凌乱。 她望着走到旁边一棵大树旁,似乎撩起衣袍像是要小解的靖王爷,终于咬了咬牙。 起始她跟着靖王爷来的时候,看得到在他身边一直有三个老者紧紧跟随。 像靖王爷这种人,除了使唤办事的手下,还应该有护卫他安全的保镖之类的人物。无疑这三个人就是靖王爷的贴身护卫。 而此刻的靖王爷正在一边小解,正好与那三个老者拉开了些距离。何况这么夜深,他们也的确没想到螳螂捕蝉,而黄雀在后。 妙玉虽然不是黄雀,但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做一回树下黄雀了。 于是,她趁着妙云惨叫得最大声,西月他们笑得最得意的时候,身子在树影后悄然穿过。 贴身在大树后,她只觉整颗心仿佛要跳出胸腔。听着哗哗的水音落在地上发出畅快的响声,她轻吁口气,坚挺了一下身子,然后像捷豹般猛然窜身而出。 靖王爷正欢快淋漓,做梦都没想到树后居然跳出一个人,还没惊恐出声,便觉后领子被人一把揪紧,跟着一柄冰冷的剑铰在了咽喉处。 不远的三个老者觉察到些微的异响,分别从三个方向扑了过来,只是看到眼前的一幕,就是一击必杀的动作也嘎然而止。 靖王爷还没尿完,剩下的全都激灵的缩了回去。 他提着裤子,几乎感受得到屁股后面一片凉飕飕的,已是欲哭无泪。受了这般冷不丁的惊吓,鬼知道日后他那话儿会不会有心理阴影? 他一时恨得牙痒痒,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处于危险之中,微一惊慌之后便已冷静下来。 “你是谁?想要干什么?”他看不见妙玉的面貌,但闻得到一股女子固有的体香,他喉头动了动,“你是个女子?” 妙玉没有回答他,望了一眼那三个凝神待发的老者,冷声说:“你们谁也不要过来,否则我杀了他!” 西月等人听到动静,抬头看到有人劫持了靖王爷,都大惊失色,顾不得妙云,操起兵刃跑了过来。 看到妙玉时,他惊得叫了一声:“又是个尼姑?” 妙云惶恐中也抬头望了过来,立时又惊又喜,哭叫着:“妙玉师姐?妙玉师姐…”她还是个孩子,从小无忧无虑的在竹城长大,她一直以为全天下都应该像竹城里一样充满了欢声笑语。 有时候静虚师太告诫她们,外面的世界仍然充满了危险和黑暗,那时她还以为师傅是吓唬她们的,现在她才知道,原来师傅说的是真的,这个世界不只有好人,还有更多的坏人。 她惊恐万分的哭着,瘦小的身子不停地发抖。 听到“尼姑”两个字,靖王爷微微一怔。再听到妙云那一声妙玉师姐,他终于憋着被勒紧的咽喉干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妙玉手头紧了紧,使得剑锋也贴在靖王爷的皮肉中。她非常的紧张,,警惕地盯着四周的情况,脑海中飞快的盘算着余下的对策。 靖王爷故作高深的说:“你以为你抓得了我?” 妙玉故作冷笑,说:“这不是正抓着吗?”其实她也非常害怕,她虽说经常随姐妹们下山化缘,但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危险的状况。 靖王爷说:“我早知道你在暗处,于是故意出来让你抓着的,否则……”他说着又哼哼两声,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妙玉暗暗吃惊,但手上更加谨慎,“否则什么?你休要耍花招,否则我会…杀了你的。”她甚至在心里都产生了一丝动摇,这难道真是靖王爷的一个引诱她现身的陷阱?她可从没杀过去,万一真动起手来,还不知道下不下得去手。 她之所以选择擒贼先擒王,除了别无他法,就是料到受高手紧密保护的靖王爷肯定是个不会武功的人。 可从靖王爷现在的临危不乱,让她有那么一丝动摇,但很快她就意识到这可能只是靖王爷的拖延之计。 靖王爷无疑是想制造混淆,好让妙玉分神,从而给三个高手护卫创造救人的机会。 这可不是他第一次做了,只可惜陷入险境的妙玉患得患失中并没有上当。 她将目光转向惊魂未定的妙云,大声说:“快放了我妙云师妹,不然我要他的命。”她满是汗水的手头又紧了紧,剑锋隐约已划破了靖王爷的皮肉。 靖王爷痛得“咝”了一声,意识到这尼姑还来真的了,急忙叫着:“妈的,你真的不要命了啊?” 妙龄冷冷的环顾周围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的西月等人,最后才将目光从那三个稳沉如水的老者身上划过,咬牙说:“你们如果要害了我妙云师妹,我便抱了同归于尽的必死之心。” 妙云一边整理着凌乱不堪的衣服,一边哭着:“妙玉师姐!我怕,我好怕…” 妙玉没有理会她,丝毫不给靖王爷说话的机会,厉声说:“我数三下数,放她走!” 西月等人脸色大变,可靖王爷又在她手里,丝毫不敢乱动。 他们唯一期盼的就是,那三个高手能出奇不意的能从她手里将靖王爷救下来。 否则靖王爷出了事,他们谁也跑不了。 靖王爷虽然气得七窍生烟,但也没办法,他地位尊荣,才让人投鼠忌器。 他权衡再三,终于说:“放了那小尼姑!” 西月还有些犹豫,说:“王爷!”如果连筹码都没了,那真只能授命于妙玉了。 其实靖王爷这会早已在心里有了计较,他不难看出,她要寻找的东西无疑不在妙云身上,反而说不定和妙玉有关。 至于妙云留不留并无多大关系,如果东西真的在妙玉身上,那么妙玉必然有所牵挂,一旦妙云脱离了危险,她自然也就不会再拼命相搏了。 人就怕有求死之心,一旦有了求生之意,他要想办法脱离危险的心思和机会自然就多了。 妙云跑到妙玉身边的时候,还在哭着,刚才的一切,对于年纪这么小的她来说,可是吓得不轻。 妙玉丝毫不敢分心,只是警惕着周围的人,对妙玉说:“你快走!” “妙玉师姐,那你呢?”妙云虽然害怕,也恨不得赶紧离开这里,可她还是不放心妙玉师姐。 妙玉情知多耽搁一分便多一分危险,语气也冷厉得很:“先不要管我,你快走,只要你没危险了,我自然有办法脱身。” 妙云躲在妙玉身后,惊恐的望着西月等人,忍不住又打了个哆嗦,可还是有些迟疑。 妙玉有些急了,声音也凶了起来:“还不快走?非要我死了你才走吗?” 妙云流着泪,咬了咬嘴唇,哭着说:“好,我走,那你答应我,一定要回来!” “我答应你,等你走了我会来找你!”妙玉回答着。 直到妙云消失在黑暗的丛林中,靖王爷才故作轻松的笑说:“你说的我做到了,你妙云师妹也走了,我觉得你应该放下剑,我们好好谈谈!” “我们没好谈的。你让他们转过身去走开!”妙玉才没心思去跟他谈,此刻她根本没有更好的办法脱身,更别说想要仗着武功逃出去,不说旁边那三个老者光是看气场就知道比自己高出多少。 何况旁边还有西月等人,她一样无法对付。 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这些人与靖王爷之间最大限度的拉开距离,然后趁着夜色从山林中逃遁。 这山林对于她来说,多少有点依仗,毕竟在竹城那深林中生活了那么多年,不说与野兽般灵敏,总应该有几分把握逃离。 她这是无计可施下的想法,其间或许还有意外变数,最糟糕的无非唯有一死。 就像靖王爷料想的那样,一旦妙云脱离了危险,不到万一她不会心生死志。 这时靖王爷让西月等人又退开了些之后,叹了口气,说:“妙玉小师傅是,其实我们之间完全不必要搞成这样对!” 妙玉用眼角余光寻找着退路,语气凶狠的说:“我跟你们之间没什么,是你们要来抓我!”她突然意识到这句话不对,可想要收口也来不及了。 靖王爷心中大喜,“原来东西果然在你身上,那么妙玉小师傅,本王倒要问你,你可知你所携带的是什么东西?” 妙玉不知道,也没有回答。这也正是她当初答应无面人之后唯一的顾虑,但木已成舟,她也只好亲身力为,就是想到了那个什么西境鬼望谷,若一旦发现有所欺骗,自己定然不顾一切也要毁了。 现在靖王爷这么一问,还真让她有那么一点片刻犹疑。 “你可以放开我,我保证也不会伤害你,而且我还可以告诉你那是个什么东西,又到底是好是坏。” 靖王爷感觉到妙玉的些微犹豫,又说:“本王一言九鼎,说不为难你就绝不为难你?” 妙玉拉着他往后退着,冷笑说:“意思是说你还是个有身份的人?” “那是当然,本王……” 妙玉也不等他说完,冷讽道:“还有脸说,有身份的人会让手下对一个小姑娘做那么下作的事?” “我……我那是吓唬她的,真的。” 妙玉冷冷的注视着那三个老者,眼看西月等人一步一步的跟着,便喝道:“你们要想你们的王爷死,那么就跟上来。” 西月顿住脚步,连忙说:“只要你放了王爷,我们绝不为难你!” “未必你比你们的王爷更有身份?”妙玉冷哼一声。 西月脸色都白了,感觉这小尼姑嘴巴忒毒,要是让王爷对他有了猜疑,他还不得倒霉死了? 妙玉紧拽着王爷,丝毫不敢分心,又将距离拉大了些,然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漆黑的树林里风吹草动,最适合逃遁。 靖王爷感觉到她的紧张心态,故意笑说:“我感觉到了你的心跳好快,放心,小师傅我让他们不追来,他们就绝不会追。” 这一点他倒没有说假。 妙玉不想与他多说,她看的出来,这靖王爷看起来年纪不大,但“临敌”经验仿佛极为丰富。 更何况言多必失,靖王爷就是要让她分神。 妙玉拉着靖王爷又往后退去,然后将他穴道点了,瞧准机会,准备窜入深林之中。 可就在临了,她暼了一眼那三个让她顾忌的老者的时候,竟然发现在火把的光线映照下,突然少了一个人。 这让她心生不妙,但此时此刻,她也顾不得了,整个人便弃了靖王爷,往旁边黑暗中窜入。 “呼”的一声,破空迫面,黑暗中一掌迎面击来。几乎连躲闪的机会都没有,妙玉便被打飞了出去。 黑暗中,亮起了一片火光。 那个不见了的老者从火光后走了出了,冷冷的望着口吐鲜血的妙玉,冷冷的笑:“在我们面前,你以为你逃的了?” 第23章 妙龄*四长公主 妙龄赶到四公遇刺的婚礼现场,刚好看到那面铜镜破裂,一只金光闪闪的金雁从中展翅而飞。 所有的人都看得呆了,不明白是发生了什么事,像这种神奇诡异,一个人一生当中的确很难见到。 但还是有人想起来这近几年的民间传闻,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展翅金雁,得展翅金雁者得……”他也算是生了急智,立时止住了话头,否则后面还有半句“得天下”三个字,那可是要杀头了。 就是远处观望的苏雪儿都惊讶不已,薄薄的红唇微启:“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展翅金雁?得金雁者得天下,可又怎么会在四公主的铜镜子里?” 丑皇后沉着一张黑脸,嘴角抽了抽:“死老头子,倒瞒得紧了,看来这中间还有好多我们不知道的东西。” 略微一顿,又问:“那个青衣人又是谁?怎么看起来有点像凭空出现的影子?” “影子?”苏雪儿惊诧的望了望丑皇后,很难想象她居然也有这般出奇的眼光。 事实上她从青衣人一出现就有了这种感觉,一个人的实质体和虚幻体显然是有明显区别的,可眼前这个青衣人哪怕将这种“异能”(暂时称为异能)隐藏得更好,但站在远处的她们还是可以从对方的衣着动向发现这种细微的区别。 “我从没见过这个人,可是又好像在哪儿见过……”苏雪儿茫然的摇了摇头,她紧紧的盯着那青衣人,试图从对方的一举一动中找到任何可以识破的蛛丝马迹。 这让她很快想到了江湖中一些邪门歪道的邪法,而且最近京都有限次的出现了“妖迹”,这还是六扇门的说法,但到底这世上有没有鬼,抑或是妖,她无法肯定。 直到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望着那从铜镜中跑出来的展翅金雁消失不见之后,青衣人回过头来冷冷的盯着心如死灰的四公主,只不过他的目光无意中从人群中观望的妙龄身上扫了过去。 他心中不觉微微一动,冷翘的嘴角微微上扬,眼光微微射出一丝冰冷,叫道:“星月公主,快杀了她,此时不动手又更待何时?” 也不知如何,便听空中“啵”的一声轻响,从妙龄的身前居然射出一枚半截白玉筷子,直往四公主射去。 妙龄大吃一惊,还没反应过来,身子便被一股突如其来力量从身后冲击,猛然往呆若木鸡的四长公主冲去。 与此同时,在他身边又有两名灰衣人跳了出了,两只冰锥分从左右同时刺向四公主。 这两人跳出来,无论谁都看着都像是妙龄的随从同伙,哪怕妙龄的动作又显得无比笨拙。 早有旁边的禁卫军慌忙赶来相救,只可惜他们能挡得住那两个灰衣人,却无法阻挡那疾然而射的半截筷子。 半截白玉筷子已然射入四长公主的胸口,又从后背穿了出去。 四长公主望着天边最美的云,内心在那一刻,却是最糟糕的,猛然觉得胸口剧痛,身子忽然像是抽空了空气的气球一样萎缩的摇摇欲坠。 就在她即将倒地的一刹那,只见眼前一片红光爆闪,却是一个娇媚如火的少女抢了过来,将四长公主揽在怀中。 跟着,只听一声铿锵大喝:“保护四长公主,抓住刺客!” 这是一个面如冠玉的年轻男子,他喊话的同时,手中长剑化着一道寒芒,疾然往青衣人卷去。 青衣人一柄蛇丝剑横空格挡,尖声笑道:“这不是以四大名捕着称的悔不当初的惠当初吗?” 传说朝廷有四大名捕,以一首歌谣动闻天下:“去年雪山柳飞绝,悔不当初,恨连城,别把雪红衣。” 一首歌谣动传天下,从此让四大名捕威震四海,四个天下人以为年轻有为的少年男女,在别人眼中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却不知在他们心中又是何等的哀伤和痛苦。 他就是四大名捕排名第二的“悔不当初”的惠当初,而那个一身红衣的少女则是“别把雪红衣”的雪红衣。 “一听到说是有刺客,结果赶来还是迟了一步。”她抱着四公主,眼见四公主气息奄奄,不觉懊悔得很,“快来人抓住这女刺客,我得带四公主前去寻找御医医治才好!” 那两名灰衣人见雪红衣要走,连忙对愣得不知所以的妙龄喊道:“五长公主,还愣着干什么,既然得手了就快走,我们来断后!” 他们果然做出断后的样子,挡住了围攻上来的皇城禁卫军,只可惜以他们的身手,根本无法阻挡人数众多的禁卫军,不消片刻,便被数柄长枪穿身而死,尸体顿时化成飞灰。 只不过混乱的场面,没人留意到那两名灰衣人化为灰烬的那一刻,有两只拇指大的蚊子夹在人群中飞走了。 妙龄此刻就如同不久前的四公主一样,内心里一片死灰,满脑海的都是“我真的杀了四姐,我真的杀了四姐”。 她手里此时紧紧拽着的只有一支半截白玉筷子,另一支原本在的,可为什么会突然蹦射而出,她丝毫都不清楚,甚至恍惚中她还以为是自己真的一气之下忍不住杀了四长公主。 “五妹妹,真的是……是你回来了?”四长公主在雪红衣怀里微弱的睁开眼睛,艰难的说出这句话,就晕了过去。 雪红衣是震惊的望着妙龄,她虽然在京都也有几年了,哪怕没有见过当初尊贵无比的皇家五公主,可在坊间也多少听说过五年前的那些传闻。 一个跳河自尽的五长公主,如今居然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又经过四长公主刚才确认,她都更不怀疑这死而复生的五长公主不是刺客了。 试想,哪个女人受的了被夺婚的屈辱,她这是气不过,趁着四长公主大婚伙同同党前来报仇来了。 她真想停下来问问妙龄,要不是当年你耍小姐脾气,又怎么能被四长公主夺婚?再说这都是先皇决定的,又怎可怪得了四长公主? “你……怎么下得了手?”雪红衣憎怪的朝有些恍惚的妙龄丢下这句话,抱着晕了的四长公主匆忙朝皇宫跑去。她一去如风,就留下一道火红色的影子。 妙龄听着雪红衣的指责,心头的火又上来了,“是啊!不怪她,就怪我脾气不好,我就这样,又怎么了?” “唉!五长公主,你这又何必呢?”一声长叹,禁卫军副统领陈东富不知何时已来到了妙龄面前,“如今四长公主危在旦夕,你是跟我回去跟皇上解释还是让我亲自动手?” 妙龄呵呵冷笑着望了望身周渐渐围拢上来的禁卫军,地上早已死了的那两个人,成为了她死无对证的同党。 一部分禁卫军手中持着寒芒闪闪的长枪,另一部分禁卫军则持着强劲霸道的弓弩,只须陈东富一声令下,他们便再无顾忌的射出。 妙龄想到了死,无论她武功多厉害,相信都无法从众矢之的中活着出去。 自昨晚听说先皇(在她心里仍然是那老头子)早已在年前驾崩,她原本非常期待的内心一下子松垮了下来,就好像觊觎多年的目标一忽间从眼前消失,让她无所适从。 跟师傅苦修了这几多,一边云淡风轻,一边又怄不下那口气,这会不顾一切的回到龙城,不就是想看四姐的笑话,不就是想一气任为的让那老头子看看吗? 如今什么都没有了,就是四姐仿佛也死在了自己手中,她的脑海中越来越空茫,最后扫视了一眼身周虎视眈眈的禁卫军,她终于叹了口气:“师傅,对不起,徒儿罔顾了你的殷切教诲!” “五长公主,还请不要让我为难!”陈东富的确有些为难,真要让她下令捕杀五长公主,他有些于心不忍。 这并不是表示他有多善良,而是他曾听闲赋在家的老父亲说过,说是先皇固然对几位皇子和皇女的处事颇为严厉,但实际上他的内心是极为柔软的。 因为先皇是庶出,年少时便排除在正统之外,也就是说在太祖立国后,这高高在上的皇位便与他无缘,而且因为出身,又受尽冷眼嘲讽,兄弟姐妹之间根本没有血肉亲情,而且太祖立国后,江山未稳。几个皇子和公主们仗皇室身份,都养成飞扬跋扈的性情,以致后来为皇位之争,更是残暴无情,道德可谓严重缺失。 结果皇子间的残忍斗争愈演愈烈,完全脱控,一场宫变,两败俱伤,反而让某些权势滔天的朝官把持住了大势。 这些朝官们大权在握,一时谁也不敢强势篡位,于是合成一体,为巩固大家共同利益,便协商之后推举唯一一个没有参与帝位之争的傻皇子来做皇帝。 因为在他们眼中认为,扶持一个傻皇帝,可以更好的控制,就算日后篡位也轻易的多。 可是谁也没料到,这个傻皇帝,实际上是装傻充愣,养精蓄锐,自登基上位,便雷厉风行,一举将这帮权臣给打灭掉,成功稳固了皇位。 正因为亲身体会,他登基后,更注重亲情的释放,所以对他的儿女们言行身教就格外的严厉。 可是他无疑也没有意识到,在利益无处不在的皇室家族,在巨大的诱惑面前,人汶亲情往往最是脆弱的。 自从五长公主那晚失踪之后,先皇明面上仍是冷厉风行,内心里却很是愧责内疚,对五长公主的思念也就愈发强烈。 每时深夜落寞之时,先皇就像少年时一样,偷偷来到帝师家中,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抛开身份,与师长谈,只是说起,郁郁不乐。 就这样,先帝的身体每况愈下,而且噩梦不断,最终郁郁而终。 帝师每时与陈东富说起,都是感慨万千,言道:“亦是可怜天下父母心。有居心之人,以事为引,指责先皇,说是逼死了五长公主。可是他们哪里能体会到先皇的一番淳淳苦心呢?” 陈东富想着暗暗叹息,他从他老父亲的神情和语气中,看的出来,老父亲对先皇的真挚感情,是一言难尽的。 但是令陈东富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个很多人认为已死了的五长公主不但没有死,而且还是以这样一种方式活在众人面前。 现在要是他一声令下,万箭齐发,五长公主就算武功再好,只怕也是非死不可。 他确实有些不忍,因此望着五长公主,始终迟疑着没有下令,他在等,等着看能不能以最好的方式收场。 可就在这时,有宫人大呼:“皇后有旨,速将刺客乱箭射死!” 第24章 妙龄*黑衣人 陈东富知道,自己是再也不能等了,只得对着妙龄说:“五长公主,对不住了!” “杀!”他长刀一挥,顿喝一声,然后率先冲向了妙龄,这样一来,旁边张弓搭箭的禁卫军就没办法放箭了。 甚至有些人几乎忍不住怀疑,皇后都下令乱箭射死,陈统领这反而是冲了上去,难道以箭射之反而还不如以武攻之? 陈东富也实在没有办法,为了父亲对先皇的一片忠心,只有孤注一掷,他以最凌厉的速度冲向妙龄,长刀斜展,便想着借措身之机,轻言道:“速以我为人质寻求脱身。” 可是陈东富预先想好的措辞还没能说出来,只见杂乱的人群中一个黑巾蒙面人倏然杀出。 这蒙面人一出来,借着手中长剑就破了陈东富的长刀,陈东富被逼得只好后退。 旁边的禁卫军一看,这人来得真是时候,但能阻挡住陈统领的长刀,这显然是妙龄的同党。 于是,众禁卫军二话不说,便朝着妙龄和那蒙面人一通乱箭齐发。 蒙面人手中长剑挥舞,化成一道光圈,将射到身前的羽箭都打落在地。 他一边格挡,一边退到正奋力挡箭的妙龄身旁,大声说:“五长公主,快随我走!” 妙龄有些迟疑,她并不知道这人是何来历,又为什么不顾危险的要来救自己,便没有靠拢过去,只想凭着自己的本事突围。 可四周全是禁卫军,她要想冲出去,似乎并不乐观。 “五长公主,快跟我走!”蒙面人见妙龄不为所动,不由急了起来,“若再意气用事,便是白白死了!” 由于旁边人声鼎沸,又乱箭破空,妙龄听得有些模糊,倒是那“意气用事”四个字让她微微心颤,一时失神,手臂上便中了一剑。 她手上吃痛,轻“嗯”了一声,手中的剑便失手跌落。 蒙面人大惊,长剑急展,化出三丈寒芒,方才将射到妙龄身周的乱箭挡了开去。 他窜到妙龄身边,急声道:“五长公主,对不住了!”说着一把将妙龄揽在怀中抱了起来,然后“嘿”了一声,挥舞着剑便腾空而起。 陈东富看着惊诧莫名,也不知道这蒙面人是什么来路,但只要真能救出五长公主,那便是谢天谢地你来啦。 蒙面人一跃而起,仗着锋芒剑气护身,倒也不被乱箭伤着。他抱着妙龄一脚踢飞旁边一个骑马的禁卫军,然后骑了马就跑。 陈东富装着大惊,高声呼道:“快。快拦住他们,不要让他们跑了。” 有几个近在咫尺的禁卫军急忙攒枪刺来,蒙面人大喝:“挡我者死!”他手中长剑迎上长枪,长枪便齐齐折断。他跟着剑式下划,一道剑气立时将那几人连人带马劈成两截。 血雨乱箭中,蒙面人终于冲了出去,只是他似乎感觉到怀中妙龄的身子像是颤了一颤,但身上传来一阵刺痛,他顾不得什么,只要有禁卫军攻击过来,他便狠力一击。 由于蒙面人剑法犀利,一连杀死了十来个拦截的禁卫军,其余的便不敢直击其锋芒,只在旁边用弩箭射击。 蒙面人骑着马沿着街道一路狂奔,吓得旁边行人惊慌失措的纷纷躲避。 本来街道上看热闹的行人极多,结果被刺客这一闹,早已乱了套,纷乱的人群无头苍蝇般四下乱窜,后面的追兵一边追赶一边射箭,无形中就伤了不少行人。 一声声的惨叫让陈东富心惊胆颤,本来望着越跑越远身上中了几箭的蒙面人有些担心,这时便有了借口,立时下令停止射箭,随后拍马加紧追击。 他知道,蒙面人虽然带着妙龄跑出了皇城内城,但外城同样有官兵,而且城门早已关闭,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冲出去,他可是亲眼看到蒙面人身上已中了几支箭,万一对方有个闪失,那五长公主也就难逃劫难。 他要跟上去,不管怎么样,他要想法让五长公主逃出去,这是先皇,也是他爹唯一的一个念想。 不过,等他追到城门的时候,城门早已洞开,蒙面人带着妙龄已冲了出去。 外城城门本来因为闹刺客而关闭,一员大将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一队官兵正守在门口。 当蒙面人策马赶来时,他们远远的就看到了,正考虑着迎头痛击,可是还没眨眼之间,对方便已风驰电掣般到了跟前,只见蒙面人忽然腾空而起,而他身下的坐骑身上插着数直羽箭,在惨痛的嘶鸣中失了前蹄,庞大的身躯轰然翻滚着朝着官兵撞了过来。 官兵们大惊失色,急忙往两边闪避,那员大将倒稳如泰山,凝神以备。 蒙面人落地之时,扫出一片剑光,顿时将十几个官兵杀死。随着剑势余威未尽,他又挥剑朝那员大将刺去。 那大将急忙横刀格挡,只听当的一声,他双臂挫痛,手中大刀居然拦中折断。剑尖中宫直进,便要刺入胸口。 大将惶然失色,他怎么也没料到这蒙面人剑法不但好,而且内力还如此强悍,他怀里还抱着一人,鲜血都染红了衣服,结果他这一剑刺出,竟然险些要了他的命。 这员大将毕竟也是久经沙场,应变能力倒也极强,眼见这一剑便要刺入胸口,身子急忙往后仰倒,同时什么武功也不作用,直接从旁边滚落下去,如此才堪堪避过这一剑,只是形象尽毁。 蒙面人要的就是这个结果,趁势掠上马匹,顾不得看一眼怀中面色白得跟纸一样的妙龄,一鼓作气以,也不直他使了什么法子,居然连人带马腾空而起,宛如大鹰般飞越宽阔高大的城墙去了。 陈东富带着禁卫军刚好赶来,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口瞪目呆,同时再一次为这蒙面人的武功而震撼。以他所知,这整个荒城,能这样坐着马能飞越城墙而过的怕也没一两个。 他实在想不出来,失踪五年的五长公主,到底有些怎样神奇的遭遇,居然还有这等强悍的帮手。 只是他正要装腔作势带着禁卫军出城追赶,便见眼前一花,十多条人影从城门穿过,跟着蒙面人追了上去。 他的心再一次抽紧,这十多名紫衣卫已然出手,只怕受了伤的蒙面人未必能逃得生天。 蒙面人带着妙龄一路狂奔,他已感觉到身后来了更强大的追兵,似乎丝毫没有感受到身上伤口的疼痛,只是拼命的往前跑去。 他知道自己此时一刻不能停留,他必须要找个安全的地方,好甩脱追兵,尽快为妙龄疗伤。 在妙龄的后背心处,正插着一根羽箭,随着马的奔跑,那箭不停的颤动,伤口的鲜血早已染透了他们的衣服。 妙龄因为伤口的刺痛,时不时的轻哼一声,气息极为微弱。好在蒙面人尽力以最佳状态保护着妙龄,从而减轻她箭伤的疼痛。 也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转入一片山区,才来到一个村落前,蒙面人也不管村里人惊慌失措,早已策马奔了进去。 他借着纵横交错的房屋遮挡,眼看来到树林边时,迅速跃下马背,然后闪身躲到一间破败的瓦墙后。 那匹马已跑进了深山,仿佛还听得见马蹄声响,也不过眨眼的工夫,几条人影就跟着追进了山林。 蒙面人轻捂住妙龄的嘴,大气也不敢喘,直到听不到异常的声音,他才抱着妙龄避开村民,又从来路返回出了村庄。 他知道,只要片刻之间,紫衣卫就会追上马,等他们发现马上没人,第一时间肯定会在村子里和山林间搜查,哪怕过后肯定会醒悟过来,但借着这一瞬的时间,蒙面人自信能带着妙龄脱身事外。 果然,刚刚分为两队的十二名紫衣卫在南再得的带领下再一次在村子里碰头,头领审视了一眼刚从树林搜查回来的内卫:“如何?” “没人,”紫衣卫摇了摇头,“会不会在半路上他们就跳马逃跑了?” 南再得又望了眼其余几人,暗想着从皇城出来,这一路地势平坦,一如平川,没有任何遮掩,他们要跳马不可能看不到,唯一的可能是在进入村庄的时候,蒙面人才会借着房屋挡住视线从而金蝉脱壳,故意让马将他们引向山林,而蒙面人说不定会往来路返了回去再行转道。 “大人,该怎么办?”一名紫衣卫轻声问道。 南再得虽然想明白了事情,可并没说出来,只是朝着村子里望了几眼,说:“再在村子里搜查一遍,天色不早了,若是没有发现,便即刻返回龙城。” 蒙面人并不知道南再得故意放了他们一马,此刻他带着重伤的妙龄躲进了一间破土地庙,然后将妙龄轻轻侧放在地上。 此刻他自己身上还插着几支箭,也没看见有多少血迹流出来。他望着妙龄双目紧闭,神色凄迷,沉声说:“五长公主,小的如有不敬,请随后责罚!” 他先将妙龄手臂上的伤口包扎好了,才将妙龄揽入臂弯,然后轻轻褪去妙龄的道袍,又将里面的衣服褪下,露出了雪白的后背。 由于紧张,他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这一箭射的确实凶险,如果再歪上半分,妙龄的小命就不保了。 这一刻,他满心的内疚和负罪,觉得是自己没能保护好妙龄,要不是自己强制抱着妙龄逃跑,说不定就不会这样了。 可他没去想,要不是自己拼了命带着妙龄逃出龙城,此刻妙龄就算不死,说不定也落入了丑皇后狄荣华的手中。 忽然,妙龄痛得微微哼了一声,眉头蹙着显得非常痛苦。 “五长公主……”蒙面人定下心神轻轻唤了几声。 妙龄受了箭伤,一路颠簸,痛得昏晕了几次,就这么一折腾,身子更是失了力气。 她隐隐听着有人叫唤,意识渐渐明朗过来,伤口的痛感袭上心头,猛然睁开眼睛,便看到了一张蒙着黑巾的脸。 蒙面人见妙龄醒来,也没什么惊喜或者激动,只是说:“五长公主醒来便好了,由于你的伤在后背,我得为你将箭取出来,但没有麻药,肯定很痛,你可忍得住?” 妙龄才意识到自己还依偎在对方怀里,一时羞怯无比,想要动身起来,却痛得又哼了一声。 “你不要动,我知道我冒犯了你,等你伤口好了,再惩罚我不迟。”蒙面人说着话,并没有迎着妙龄的目光,但话中的意思,似乎对妙龄若有所知。 若是平常之时,有谁如此亵渎妙龄的清白之身,先不说是否迫不得已的冒犯,就是以妙龄的脾气,早已将对方砍成肉酱了。 妙龄听得出来,蒙面人的话意,那可不是以下犯上的冒犯,而是针对她的秉性,便心有怒意,但还是强忍了下来,冷气哼哼的道:“我不怕痛,你给我包扎伤口。记住,在我面前,你永远不要摘下面巾,你要是多看一眼,我便挖了你的眼睛。”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得这样凶狠。 第25章 妙玉*挖眼 中州。宁德府,府衙的一座地牢里。地牢闭塞而阴暗,到处弥漫着刺鼻呛人的霉味。 牢房西面的墙上,挂着几样审讯犯人行刑的器具,在黑暗中仿佛还生着寒光。 而在东面的墙上,有一个很小的窗口,窗口不但小,而且很窄,看起来像是一扇小门。从窗口外面透进来一片光亮,投射在牢房最阴暗的角落里。 虽然只是一缕微不足道的光亮,但至少有比没有强。在绝望而黑暗的地牢里,这一丝光亮,此时显得弥足珍贵,就好像只要不紧紧抓住,便会随时随地一瞬而逝。 妙玉伏在墙角,一动不动,身上昨夜被那老者一掌所带来的创伤,此刻仍然如刀子一样仿佛在她体内搅动。 她嘴角还有鲜血在溢出,脸上的肌肉不时的因为伤痛而抽搐。 那老者愤然一掌,几乎要了她的命,如果不是为了留她一个活口的话。 当窗口的那片光亮不知不觉从她身上移开了的时候,牢房的门终于被人打开。 靖王爷身穿锦袍,背着手,少年老态迈着方步走了进来。在他身后跟着三个人,正是那三个阴狠精炼的老者。 妙玉仍然是没有动,身上的痛感令她根本不想动弹。 冰冷的地板透出一股股寒气不停的往她体内钻,让她忍不住咳了两声。 其中一个黄脸老者上前便要提起她,但靖王爷伸手制止了她。 靖王爷走近来,在她身前蹲了下来,用一只手轻轻扳起她的脸。他的手很白,白得跟女人的脸一样嫩。 就是这样一双手,曾经在很多女人的脸上流连过,但此刻却像毒蛇一样让人毛骨悚然。 妙玉微微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目光如同扫在一根木头上,又缓缓而无力的闭上。 “你说你一个出家人,这是何苦呢?”靖王爷往她脸上轻轻吹着气,说话的语气就像一个慈祥的老者,“要是我的话,就绝不会这样扛着,属于别人的东西,你觉得值得?” 妙玉没有说话,她的呼吸轻微得像是随时都要断气一样。。 靖王爷又说:“只要你交出本王要的东西,本王不但命人治好你的伤,而且还会放你离开这里。” 妙玉终于睁开眼睛来,声若蚊蝇,“我昨晚都说了,我不知道你要什么东西,而且我也没有。” “你有,一个没有脸面的人给你的东西,你不会不知道?”靖王爷强忍着怒气,“你不要挑战本王的耐心,否则你只会后悔。” “一个没有脸面的人,他给了我什么东西,我不知道。”妙玉仍然不为所动。 靖王爷声音也提高了些,“你当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你只要告诉本王,你将他给你的东西放在哪儿就行了。” 妙玉微微抬起头,一阵疼痛让她忍不住嘴角抽了抽,微声说:“我不知道。也不会告诉你。” 靖王爷脸色怒沉,刚才温和的样子瞬间变得狰狞,一把捏住她的下巴,“难道你真不怕死?” “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说。” 靖王爷望着她,眼睛里几乎喷出火来,冷笑道:“杀你,我不会杀你。” 他愤恨的站起身来,转过身,忽然回身狠狠一脚踢在她身上。 妙玉痛得“呃”了一声,一口血吐了出了。她咬着牙,忍着痛,艰难着靠壁坐了起来,满是讥诮的望着靖王爷。 靖王爷冷笑道:“一个出家人,不去参你的佛修你的道,却要跟邪魔歪道搅在一起,还如此不识时务。” “人家是邪魔歪道,你又比邪魔歪道好了多少。如此处心积虑,不择手段,想要将他人之物据为己有,又能是好人吗?”妙玉针锋相对,虽然她知道,只要交出东西,她肯定会少受些痛苦,但她更知道,只要将东西交出来,他们一定会杀了自己灭口。 “你……哈哈,好好,你不说是,来人?”靖王爷气极反笑,“本王倒要看看你到底有多硬气!” 两名护卫闯了进来,恭声道:“王爷!” 靖王爷指了妙玉,“这个尼姑是你们的了,怎么弄都行!记住,不能死!” 两名护卫一愣,面面相觑。 “怎么不明白吗?”靖王爷沉着脸,声音凶厉,“是要本王教你们怎么做?” 二人一哆嗦,其中一个很快明白过来,拱手道:“是,王爷,只是……”他说着望了望旁边那面无表情的三个老者,有些为难。 如果做男人和女人的事,旁边盯着几个人,他们就怎么也觉得不自在了。 “你们只管做你的。”靖王爷丝毫不体谅他们,反而还大刺刺的坐在旁边。 两个人面有窘迫,但靖王爷都这样说了,只好硬着头皮上了。他们撕了妙玉原本破烂不堪的道袍,露出一身雪白柔嫩的肌肤。 妙玉面色一片死灰,很快明白后面将要面临着什么。她想起自己清白的女儿身即将遭到玷污,一行清泪潸然。 她仇恨的望着靖王爷,咬牙切齿的道:“你就是个畜牲,你一样有母亲,有姐妹,有儿女……” 靖王爷被她如诅咒般的目光瞧得心头发毛,冷笑:“你们出家人不是讲究因果循环吗?这是你的宿命,怪不了谁。” 他顿了一下,又说:“除非你告诉我。” 妙玉忍不住浑身发抖,想到要受他们所辱,连死的心都有了。可是如果自己死了,许人之诺言又该如何? 她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她想起师傅平常的教诲。 那时,她问师傅:“佛法大乘,渡人危难,如果我们自己受难,又该如何?” 师傅说:“以己危难,渡己之身。受苦受难的观世音菩萨常在!” 她想着心神逐渐泰宁,神色坦然,目光冷冷的望着靖王爷,颂念着平日读过的经文。 “若有无量百千万亿众生,受诸苦恼,闻是观世音菩萨,一心称名。观世音菩萨,即时观其音声,皆得解脱。” “宝藏佛授记云:汝观众生,生大悲心,欲断众生诸苦恼故,欲众生住安乐故,今当字汝,为观世音。” 此时的妙玉口颂经文,内心里一片平静,不再充满畏惧,不再充满屈辱,俨然宝相庄严。 两名护卫脸色惶变,再生不出半点亵渎之心。 靖王爷恼羞成怒,踢了其中一个侍卫,怒喝:“废物,这几句经文又有什么畏惧?” 他望着妙玉,被她明亮的目光瞧得头皮发麻,更是惊怒,取过一旁护卫的佩刀,恶狠狠道:“你瞪着我做什么,我便挖了你的眼睛。” 正要上前,忽然西月在门外唤了一声:“王爷,出大事了!” 三个面无表情的老者微微动容。 靖王爷回头望了一眼西月,便将佩刀揣在护卫手里,厉声道:“废了她的招子,再逼问她,问不出来自己也把眼睛挖了。” 二人吓得不轻,也不敢反驳。 靖王爷来到牢房外,问道:“出了什么大事?” “刚龙城传来消息,在四长公主大婚当日,皇后和皇太叔岐王等发动宫变,成功将皇太后和杨太傅一党尽数斩杀。”西月将刚得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靖王爷不觉一喜,“皇后果然是成功了,那太子可有异动?” 西月摇了摇头,“信上没说。另外婚礼上出现刺客,四长公主受了重伤。据说那刺客是失踪两年多的五长公主。” 靖王爷愣了片刻,才问:“看来这事情有趣得很,五长公主刺杀四长公主,那又是为何?” 西月又摇了摇头,这个他自然无从得知。看到靖王爷脸色一沉,似要恼怒,赶紧道:“王爷,还有一事。” 靖王爷没有问,等着他说下去。 “在四长公主的婚礼上,出现了展翅金雁!”西月小心翼翼的瞧了一眼靖王爷,便将当日情形说了出来。 “啥?竟然还有这等事?”靖王爷不觉吃了一惊,“那…这到底是几个意思?展翅金燕怎么会在星河那娼妇的嫁妆里?” 西月本想摇头,但生生止住,“目前正在调查之中。此事非常蹊跷,尚不得而知。” 靖王爷微微沉吟,喃喃道:“这就怪了,难道滚刀堂的消息有误?展翅金雁又怎么跑到四长公主手里去了?” 他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 蓦地牢房里妙玉传来一声惨叫,惊得西月面色一白。 护卫满手是血的跑了出来,道:“王爷,那小尼姑晕了!” “弄醒来,继续问。”靖王爷目露凶光,“不管如何,先问出来再说。” 二人又返回牢房内,泼了一桶冷水,将昏厥的妙玉惊醒过来。 此时妙玉双眼已被剜出,空洞的瞳孔不断的涌出鲜血,看起来极为恐怖。 二人不觉心头微颤,竟生出一丝恐惧。 他们平时跟着靖王爷杀人放火,也不增害怕过,但此时却心生惧意。 他们想起靖王爷的话,又怕妙玉死了,便赶紧为她止血,包扎伤口。 妙玉痛得轻哼了几声,咬牙硬生生忍住,口中又哆哆嗦嗦的颂念经文。 二人也看不出这小尼姑才十几岁年纪,居然如此倔强和坚强。 一个护卫劝道:“小尼姑,你说这是何必呢?只要你交出那东西,王爷自然会放了你。” 另一个道:“是啊!你看看,如花似玉的人儿,如今弄得这模样……唉!我们也不想为难于你,你还是说出来!” 妙玉面色一片寡白,嘴唇还在不停的哆嗦,冷冷道:“许人一诺,又岂可出尔反尔。废话少说,要杀便杀了我。” 二人对望一眼,便也没了耐心,怒道:“不识抬举!”一人从身后墙上取来一根长鞭,便狠狠的抽了下去。 这鞭子上有挂刺,抽在人身上,入肉三分。就是铁打的汉子也受不住,何况却是一个女子。 瞬即,妙玉便再一次晕了过去。 二人打得倒有些累了,想起靖王爷的吩咐,只得又将妙玉泼醒,怒喝道:“死尼姑,还不招来?” 妙玉此时已是浑身是血,整个人几乎连气息都没有了,又如何回答。 二人心知再打下去,妙玉必死无疑,便只得罢手。 到得晚间,妙玉痛得醒了过来,整个人没有半点力气,就静静地躺着。 她的气息非常微弱,只有思想还不停在脑海中盘旋。 她不停的在内心里问自己:“我这是死了吗?如果死了,是不是可以看到我妈妈了。我想问问妈妈,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不要我……” 她喃喃细语,却几乎发不出声音。 第26章 妙龄*皇太后 望着蒙面人带着妙龄往城外逃去,丑皇后狄荣华眉头紧蹙,以此看来,这五长公主可是有备而来啊! 狄荣华一声冷笑。 苏雪儿目不斜视,朝身后勾了勾手指,旁边一名女紫衣卫走了出来。 “大人有何吩咐?”女紫衣卫极为恭敬。 “马上派南再得带人去追。”苏雪儿面无表情,但声音冷如冰封。 女紫衣卫领命而去,片刻之后,南再得带着几名紫衣卫越城而出。 狄荣华这才转身望着苏雪儿,说:“你说,她这次突然回来到底要做什么?” 这个问题苏雪儿也问过夜澜,但夜澜并没有回答,而是透露出另外一个消息,那就是妙龄与那个曾被先皇鄙视过的丑人已义结金兰。 她这到底要干什么?苏雪儿也深思熟虑过,要说以妙龄当年的脾气,此次回来起的是报复之心,或许有之,可与一个口出狂言有谋反之志的人结拜,这的确是出人意料。 所以想了想,她迎着丑皇后的目光,并没有回答,而是懒散的说了一句:爱之深,恨之切! 这句话其实是夜澜说的,苏雪儿借用了过来。虽然刺客妙龄逃走了,但龙城依旧重极戒严,一边倒的屠杀仍在如火如荼的进行。 华太傅伏诛,但他的同党还未完全剿灭,一时城中乱兵纵横,厮杀声,惨叫声此起彼伏。 华太傅的大舅弟左伟华官至右军大将,由于在四长公主的婚宴上多喝了几杯,刚回府还没躺下,便听得门外轰的一声。一队大军蜂拥而来,领头的正是安庆王李重洲。 安庆王一声大喝:“左卫将军企图谋反,灭三族!” 左伟华一个激灵酒便醒了,但还是迟了,安庆王手中长剑中宫直进,便将左伟华刺了个透心凉。 余下军士鱼贯而入,手起刀落,个个杀的红了眼,杀光了卫家府卫,接着又杀家仆婢女,共计两百七十二人。 在另一处宫内,华太傅的二舅弟左卫华乃虎贲将军,也是手握军权,只带了亲卫一百余人,而这一百余人拼死抵抗,企图掩护左卫华逃走,但遇到狄荣华暗中拉拢的心腹殿中郎将秉坤。 殿中郎将是禁军底卫,领四百余名禁卫。越是这般不起眼的小人物才越不引人注意。 果然,左卫华看到秉坤大喜,以为是自己人,便匆忙前来会合。 秉坤嘿嘿一笑,突然发难。四百禁卫一拥而上,乱刀齐发。 左卫华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很快一百余人尽数全歼。秉坤阴冷一笑,上前割了首级。 狄荣华这次联手安庆王和歧王密谋剿灭华党,原本是有心算无心,又周密部署,全是针对性的一边倒屠杀。 很快,又有紫衣卫来报,华党最后一位重量级人物被灭,却是中军骁卫将领华镇涛。 华镇涛是华太傅的弟弟,领中军骁卫营,当安庆王对华太傅动手的时候,他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情知大事不妙,便带了百余名侍卫极速回营,结果被歧王带人拦住,一阵激烈拼杀,最终败亡。 歧王是皇帝的二弟,自分蕃建府,久居歧洲,早就想要回来龙城,如今得了丑皇后的密谋应允,自然是雄心勃勃。 杀了华镇涛,他满脸狰狞着说:“兄弟们,走,斩草除根,华党奸贼一个都不准放过!” 至此大局已定,华党一派包括太子太保乐东洛,禁军统卫常瑞,散骑仆射段长寿,中书省令霍邱泽,兵部尚书周应龙等等二十余人,满门老幼尽灭,总计几千人,一时皇城内血流成河。 直到日暮苍山,一缕阴云笼罩,空气仿佛也冷了几分。 狄荣华静静的听完紫衣卫的汇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实则她内心无比的波澜壮阔,这一天她可是等了很久,只要是曾经取笑过她的人,反对过她的人,她发誓,都绝不会放过。 她扭头望着苏雪儿,说:“还有最后一个人!”苏雪儿当然知道她说的最后一个人是谁。 “皇后,毕竟她是太后,现在下手怕是不好?”苏雪儿有些迟疑。 “不,先下手为强。”狄荣华咬了咬牙,满眼的恨意:“如果不趁现在动手,反而越到最后越不好下手。” 狄荣华又说:“我知道你是怕在皇上那里不好交代,可这样一来,就堵住了任何人的嘴。” 苏雪儿还能说什么,只好带了十几个紫衣女卫朝着锦毓宫赶去。 刚转过折门,便碰到夜澜匆匆走来。她语气有些不好:“你倒比谁都忙得很,刚才去了哪里?” 夜澜笑了笑,说,“出现刺客的时候,我看到五长公主来了,本来准备想去看看她要干什么,不想她暗中果然藏有帮手。” 苏雪儿不惊不疑,问他,“然后呢?” “后来等我赶过去的时候,一个蒙面人拦住了我,他武功倒不差,就这一阻拦,不想五长公主却对四长公主下手了。” 苏雪儿也不知道信了没有,不过看起来似乎又有所怀疑,但她没再问,只说:“先不说这个了,去太后寝宫。” 夜澜有些惊讶:“怎么,是要动手…“他比划了两个手势,一个抓捕,一个杀头。” 苏雪儿白了他一眼,“当然是抓,就算太后再有罪,也不是我们能动手杀得了的。” 夜澜又笑了笑,便带前走去。 他笑得有些阴险。苏雪儿想着有这种感觉,她望着夜澜的身影,越发觉得与那个像影子的刺客极为相像。 虽然不能由此断定,她还是更加留意了些,蓦然看到夜澜身后衣服下摆上有几处暗红色湿迹。 这好像是血迹。苏雪儿加快了脚步,走近了看就确定了夜澜衣服上就是血迹。 不过就算有血迹也不代表什么,这宫城里到处都是死人和血迹,无意中沾染上也不足为奇。但她还是故意问了一句:你今天杀了几个人? 夜澜像是怔了一下,回头笑说:“你倒对我关心得很。”说话间,他们来到了锦毓宫。 锦毓宫内。皇太后绷紧着脸不停地来回走动着,旁边十来个宫人都局着身子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如果再仔细看的话,还可以发现有几个年纪才十几岁的婢女忍不住浑身在微微发抖。 哪怕一个晚上都不曾睡觉,但皇太后丝毫不觉得困顿,事实上她的精神和情绪已完全被昨天晚上随着射出宫外的铁箭而紧扯着,让她在麻木中根本无法懈怠。 一整个上午了,后宫外的守卫丝毫没有变动,就是想要出席四长公主的喜宴,都无法出去。 外面给出的理由是,皇太后身体有恙,这还是以皇帝的话说的。 皇太后听宫人禀报之后,气的浑身发抖,也让他更加意识到危机越来越近,可她却又无能为力。让人试图出宫打探情况,但无一例外被打了回来,后来她又派了护卫首领闯出去,又半天不见动静。 这让她意识到情况非常不妙,或许她昨晚命人射出宫外的铁箭,哪怕只是情急无奈,但还是没起到半点效用。 否则只要她的父亲华太傅一旦脱离危险,是不可能一大上午还不来后宫见她的。 她现在根本没有办法,连皇上也见不到,所有的一切看起来近在咫尺,但却又宛如远在天边。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皇太后眼眸中没来由的生出一丝绝望,眼光从每一个宫人身上划过,语气里已完全充斥着无尽的慌乱。 “你们倒是说句话啊?难道就没半点办法了吗?不能……不能,我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仍然没有人说话,屋子里死一般寂静,就是阳光明媚的院落间连一声鸟叫都没有。 不过很快一阵匆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的传来,她还没回神过来,后宫的大门便被砰的一声撞开了,远远的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扔了过来,正是太后寝宫的护卫首领的脑袋。 一队禁卫军蜂拥而入,跟在禁卫军后的则是十二个红衣紫衣卫,再然后是紫衣卫都统苏雪儿,副都统夜澜。 能够让紫衣卫正副统领同时出动的怕是了不得的大事,一众宫人看到护卫首领狰恶的人头吓得惊慌失措,连狐假虎威的胆色也荡然无存。 还是皇太后壮着胆色保持着一丝威仪,上前喝问道:“你们什么……什么人,但敢擅闯……” 苏雪儿不待皇太后说完,娇媚一笑说:“太后寝宫,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地方!” “你……”皇太后对着苏雪儿凌人的气势终究是怯了,才刚刚扬起的底气又软了下来,“你们……想要干什么?” “干什么?死到临头,太后难道还要装着不知道吗?”苏雪儿一声冷笑。 “你……你什么意思?”皇太后心头猛跳,她夜不能寐,而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太后勾结华太傅,企图谋反,如今证据确凿。太后,恕雪儿冒犯了。”苏雪儿一挥手,“来人,速将太后拿下!” 早有禁卫军挥刀扑入,旁边宫人吓得纷纷躲闪,唯那老宫人不顾一切挡在皇太后身前,大声道:“你们休要伤害太后!” 禁卫军一刀劈来,顿时将老宫人砍死,其余宫人更加惧怕,哭叫着不顾一切往后院仓皇逃散。 皇太后自知大难临头,反倒不怕了,对苏雪儿说:“带我去见皇上!” 她自恃着,自己毕竟有着皇太后之尊,只须面对朝臣,哪怕真有什么过错,皇帝必有所顾忌。至于苏雪儿说的什么证据确凿,她自信满堂朝臣自会给她一个公道。 “然而父亲,只怕是已遭皇后的毒手了,”她眼眸已然湿润,却没有滴下。 第27章 狄荣华*相同的梦 对于皇城的刀光剑影,这座皇宫后侧的偏殿则显得异常的平静。 丑皇后狄荣华来的时候,刚好看到门前站着一个人,这个人身上还穿着明光凯凯的盔甲,盔甲上血迹斑斑。 这个人正是年轻的歧王李八荒。他一手托着头盔,就那么站在那里,像一根标杆,沉重而萧瑟。 太监阿福垂首站在门边,望着自己的脚尖,什么话也没有说。事实上他能说什么,一个低贱的宫人,见惯生死荣辱。 偏殿的大门是敞开着的,由于天色将晚,屋子里显得有些昏暗。 歧王的脸上还残留着不久前厮杀的血迹,他紧紧的抿着嘴唇,满下巴的胡茬,显示着一种年轻的刚毅。 “怎么,皇上不肯见你吗?”狄荣华走过去轻轻的问。 歧王摇了摇头,没说话。他的眼里有一丝不甘。这次好不容易回来了,他可不甘心就这么不带一片云彩般的走了。 更何况,一个玩物丧志的人,帝国的宝座凭什么让他坐上去?他实在想不明白,父皇驾崩前,怎么会留下这么一份不可思议的遗嘱,反而自己怀才不遇。 他高傲的望了一眼被先皇评价为短黑丑的丑皇后,心里更不平衡了。凭什么这样的女人能贵为皇后?他什么也没有说,转身昂首挺胸的走了。 狄荣华不知道是不是从他眼神中看到了什么,望着他挺拔的背影,不觉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夜色融冷,笑也是冷的,冷得几分寒意。 狄荣华望了一眼阿福,什么也也没问,但意思已明显了。 阿福垂着头,轻轻说:“四长公主大婚,皇上似乎多喝了点酒,回来后就已睡着了。” 狄荣华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皇上会睡着。这原本就是她故意让人将皇上灌醉的,只有皇上睡着了,她的计划才能安安静静的进行。 虽然诏令是她蛊惑皇上下的,但无论任何时候,事情都会有变故。 她温柔的走了进去。哪怕再丑的女人,露出几分温柔,也是一种美丽。 这座偏殿其实就是专门为皇上玩物建造的,里面放着的都是皇上喜欢的东西。刀锯斧凿、丹青髹漆之类的木工所用,都无不齐备。 皇上正睡在里边的木榻上,据说这木榻还是皇上不久亲自设计,不但样式轻巧结实,而且还可以灵活移动,上漆之后,更是精彩纷呈,宝华宝贵。 听着皇上轻微的呼吸声,似乎睡得极为安稳。狄荣华闭了一下眼睛,才暗暗吁了口气。 她望着旁边挂着的一件绒毛丝毯,不觉嘴角微拧。她轻轻走了过去,取下毛毯轻柔的盖在皇上身上。 阿福站在门边,看着丑皇后这一举动不觉脸色一变。 皇上睡着了,夜微轻冷,作为伺候皇上的阿福,怎么会疏忽到忘了给皇上盖上毛毯? 阿福正是想到这一点,才后怕不已。 狄荣华像是毫无所觉,望了皇上一眼,才转身往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似乎眼角余光瞥见旁边有个不伦不类的木制东西,这东西看起来像牛又像马,只是还没有做完整,粗糙得很。 狄荣华看了一眼,也不过稍微的停顿,还是叹息一声。 皇上却像是突然醒了过来,说:“皇后,来了就陪陪朕!” 狄荣华转过神来,一脸的关心之色:“皇上醒了?头还晕吗?” “还好!”皇上嘴角微微抽动,用手揉了揉额头。 他抬头望了望门外天色,才觉着天黑了。“这天黑得可真快啊!”皇上说。 阿福吓了一跳,赶紧上前又多点了几盏烛灯,室内顿时明亮许多。 狄荣华上前在榻旁坐了,柔声说:“一切都结束了。”她的语气故意有些沉重,杀了几千人,尸骨如山,总要表现得怜悯一些。 皇上抬头望她,忽然奇怪的笑了,他拉着狄荣华的手,说:“皇后,朕这木榻果然是好,每时睡着极为安心,自朕登基以来,好久不曾这般踏实了。” 狄荣华凝望着皇上,神色僵化了片刻,她后也不知道,皇上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更为奇妙的是,朕睡的好,以至必有所梦,皇后,你说奇怪不?朕每次梦见的,居然是同样的梦。” 狄荣华心头一凛,这让她想起了先皇,先皇驾崩之前,也是夜有所梦,梦境相同。 而正是因为如此,先皇才困泽之下郁郁而终。在那之前,她是带着一丝恨意,觉得先皇应该死,她永远忘不了先皇那侮辱性的一句“你长的可真惊吓”。 如今,皇上也是一般状况,难道是巧合?世上只怕没有这样的巧合。 狄荣华一时无语,想要挤出一丝笑容也觉得牵强附会,笑对于她来说,仿佛很遥远,她从来怕笑,本来就很丑了,再笑起来是不是更丑? 私下里她可是摔碎了几面铜镜,还是苏雪儿唯一的一句安慰,才让她静下心来。 苏雪儿风情万种的说:“你在我心里,从来是最美!” “皇后,想什么呢?”皇上好整以暇似的问。 “没……没,我只是觉得不可思议。” “嗯,朕也觉得,只是皇后想不想知道,朕每天做着同样的梦,可是梦见了什么?” 狄荣华望着皇上温和得让人心慌的脸,她想说根本不想知道,可最终她还是问:“梦见了什么?” 皇上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说,“无尽的花海,无尽的蜜蜂。”他的声音像轻柔的火焰,在无边的花海中跳跃,无数的蜜蜂翩翩起舞。 是不是一场大火过后,洒落一地鸡毛?不,不是鸡毛,只有一地化为灰烬的蜜蜂。狄荣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些,是不是很可笑,也很可怜? 她觉得是可悲的,否则两个原本最亲近的人,何至于言不由衷? 皇上不会无缘无故的说起这个看起来无关紧要的梦境,事实上按部就班,他不应该问问关于今天龙城所发生的一切变革么? 甚至整个事件所带来的后果和影响,但皇上什么也没有说,最终满怀绻念的起身,说:“结束了便是新的开始,所有的后续事宜就由你们全权做主。朕这东西造不出来于心不安啦!” “阿福,速去将马阿大和马阿二叫来,看看他们想出办法来没有,这马总要掉头,这牛也得前趋不是?”皇上又说。 这马阿大马阿二正是丑皇后找来的民间木匠,据说手艺精湛,更关键是二人喜好奇思妙想,异想天开,只要是想到的就不顾一切的想要用木头制造出来,想到了做不出来那是几天几夜不睡觉都要绞尽脑汁的想出办法来。 这样的两个人陪着皇上,那可不是三人行必有我师了,而是臭味相投。 狄荣华听着不觉抿了抿嘴唇,她离去的时候,又望了一眼旁边那个奇形怪状的木架子。 背后似乎传来皇上的声音:“先皇那么信他,又宠着他,朕那么信任他,他却狼子野心。” 狄荣华不觉微微一顿脚步,皇上这是说给她听的,但皇上话中说的是谁?是华太傅?还是皇太后?狄荣华想着,心中怦然而动。 过不了多时,阿福回来了,他是一个人来的。 皇上也没有问他阿大和阿二为什么不来,只是问他:“拿到了?” 阿福垂首回答:“拿到了。只是这个名单是皇后给的。”他说着上前递上两张纸。 皇上愣了一下,“皇后说了什么没有?” 阿福回答说:“皇后什么也没有说。” 这两张纸上记载的都是今天被杀官员的名字,每个字就像刀锋一般,伏尸一地,血流千里。 皇上皱着眉头,看完了名单,将两张对比了一眼,除了名字顺序,其他的都一样。 其中一张是阿福拿回来的,皇上当然知道是谁给他的。他将目光落在其中一个名字上。 “太子太保乐东洛?”皇上不由又皱了一下眉。他当然知道,这个太子太保乐东洛虽然无实权,但他是重臣,官居一品,身后却有势力,这样一个人本来应该是太子心腹,也是太子的极大助力,可怎么会跟华太傅勾搭在一起? 皇上嘴角蠕动,又往下看去,果然看到乐东洛背后的势力掌权人几乎全歼。 皇上不由吸了口冷气,双目愈发锐利,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狄荣华回到寝宫,苏雪儿还等候着,见她回来,马上起身笑脸相迎。 桌上摆着几个小菜,颇为精致,似乎才端上来,还冒着热气。边上摆着一壶酒,壶是青花瓷瓶,精美细致。 “皇后肯定还没吃?”苏雪儿说着提起酒壶斟了两杯酒说:“今日大功告成,理当庆贺!” “雪儿,我有点担心。”狄荣华说。 “怎么,难道出了什么事?”苏雪儿一怔。 狄荣华拉着苏雪儿的手坐了下来,说:“这件事一下子我也说不清楚,但我感觉,皇上似乎意有所指。今天他忽然跟我说了一个梦。” “梦?”苏雪儿也有些疑惑。 狄荣华点了点头,说:“雪儿,你还记得先皇是怎么死的吗?” 苏雪儿当然记得。要想新皇继位,先皇必须死。正是一番旁敲侧击,夜澜说,我有办法让先皇死,而不为人知。 果然,不久之后,先皇驾崩。 狄荣华和苏雪儿惊讶莫名,因为先皇的死,没有任何异常,要说有,就是喜欢做梦,用当时流传出来的话说,先皇是因为思念五长公主,导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郁郁而终。 这个理由足以服人,狄荣华和苏雪儿当然知道这不是理由,但也没有过多留意。 苏雪儿吸了口冷气:“你是怀疑夜澜会对皇上使用了同样的手段?” 狄荣华摇了摇头:“我不敢肯定,是真是假我也不知道。但皇上告诉我,他说他梦到了身边都是满地鲜花,还有很多很多蜜蜂。” “你说他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狄荣华又问,“而这个梦又指的是什么?” 苏雪儿摇了摇头,她当然不知道。这只是个很普通的梦,关键的诡异之处,为什么皇上会做同一个梦。 “要不找钦天监的人解梦,他们最擅长这装神弄鬼的事。”苏雪儿想了想,建议还是去钦天监解梦。 “不,这事儿我们谁也不能问,要问就问问夜澜,看他知不知道。” 狄荣华马上否决了,“这事儿不能让旁人知道,而且问夜澜,也是一举两得,可知?” 苏雪儿想了想,也觉得这是最为妥当的办法,她望着丑皇后微黑的脸,柔美的笑了笑。 毕竟这件事,极易让人联想到先皇因为“梦境困泽”而死的事,当年这件事可谓闹得极大,无数修行者也为此冤死。 如今皇上每夜同梦要是传入朝堂,势必又会引起震动,这是狄荣华不想见到的。 而之所以向夜澜询问,则是因为当年先皇为梦所困,根本无人知其因由,还是夜澜跟狄荣华说出梦境困泽一事,但对外的说法则是先皇因为五长公主失踪一事而生心结,最终导致郁郁而终。 第28章 妙玉*西月 妙玉被挖的双眼虽然止住了血,但钻心的痛苦,时不时的在她心头搅动,让她年轻的身子在萎缩中不停的颤抖,抽搐。 牢房里没有灯火,漆黑中让人看不到丁点的希望,沉闷而腐烂的气息不停地刺激着她的意志。 她是不是已经后悔?她是不是已经绝望?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就是靖王爷也无法回答。 靖王爷坐在灯光下,静静地望着窗外无边的黑暗。现在虽然什么也看不到,但在他心里却充满了希望。 因为他知道,人要活着,就要有希望。就如同他的出生,注定了他高高在上的地位,也能够拥有比别人更多更好的东西。 可是就算是他,无论多么尊贵,也总有他得不到的东西。得不到,就总有渴望,他相信,只要自己用心去去争取,就一定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东西。 西月一直站在旁边,什么话也没有说。忽明忽暗的灯光,投映在他的脸上,透出一种压迫的萧沉。 时间融入了黑暗,黑暗吞没了一切。 靖王爷仍然没有动,却淡淡的问:“七天了,王先生还没有回来吗?” 西月低沉着声音,无比的恭敬,“没有。” “那你对这件事情怎么看?”靖王爷望着他,云淡风轻中给人的仍然是无形的压力。 “王先生曾说,当年楚霸王一把火烧了秦始皇陵,导致一只展翅金雁从皇陵里飞了出了。如今又从四长公主手里出现,先不说四长公主为什么会拥有展翅金雁,又怎么得到,只是这小尼姑手里的我认为应该是假的。” 靖王爷将目光转向他,黑暗中他的眼睛闪着光,“你真确定小尼姑手里的就是假的?” 西月微微倾身,没有回答。他嘴里虽然这么说,但心里还是不敢肯定。 如果妙玉手中的展翅金雁是假的,那么无面人又为什么要交给她? 目的是什么? 西月想了几天,都没有想出来。 靖王爷站起身来,忽然叹了口气,说:“不管是真是假,只有从她手里挖出来才知道。”他望着西月,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也许他曾对他寄予厚望,可经过多年的磨练,他是不是又让他失望了。 西月并不知道。靖王爷也没有说。 西月微微动颜,问道:“难道王爷已有了方法?” 靖王爷冷冷一笑,抬步朝外面走去,一边又问一下:“如果她绝望了,那么我就给她一点希望,你觉得如何?” 西月微微一愣,只是她还没有明白过来,黑暗中便听得牢房方向传来一声大叫:“有人劫牢啦!” 这一声大叫,在寂静的夜晚就像一枚投入静水深流的石子,惊动了水底的游鱼。 西月吃了一惊,朝着从旁边房间跑出来的护卫喊了一声:“保护王爷!”然后他飞快的朝牢房里跑了过去。 还没到牢房,便听得几声惨叫,一名狱卒被人从里面踢了出来,在地上滚了几滚。 随后,一个尼姑跟着蹿了出来。 这尼姑左肩头扛着一人,右手一柄长剑左右翻飞,便将门外两边的衙役逼退。 有衙役从牢房里跑了出来,叫道:“不要让她跑了!”门外的衙役急忙挥刀再上,试图阻止尼姑。 尼姑怒喝:“找死!” 她这一吼,带着几分威势,又加上刚才在牢房里杀了几个狱卒,吓得几个衙役都不敢冲上。 尼姑便往西面围墙跑去。 西月见状,连忙纵身一跃,便挡在尼姑身前,喝到:“哪里走!”借着旁边衙役手中火把的光芒,他才看到这尼姑肩头上扛着的居然是妙玉。 他顿时明白了,这是妙玉的同党来劫狱了。 西月大怒,道:“一个出家人这般大胆还来劫狱,可是不要命了。” 那尼姑道:“不要命也是你们逼的。” 西月道:“那就拿命来!” 他手中握着子母连环圈,一大一小,双圈连环,便快如闪电般往尼姑砸去。 这子母连环圈,实是外门兵刃,此刻在他手里使来,以他精瘦的身段,居然显得合情合理。 尼姑见子母圈来势凶悍,便急忙往旁边避开,飞快的朝墙边掠去。 西月冷笑,又纵身在尼姑身前,刷刷刷三圈连环甩出。 这一手又比刚才更加狠厉了些,圈起劲风割裂。 尼姑只得回身格挡,便听“当”的一声,手中长剑断为两只是断了的剑尖还没落地,子母圈突地铮的一响,剑尖快如闪电般往尼姑射去。 这一下来得极快。尼姑闪无可闪,只得破釜沉舟般,还是以半截断剑格挡。一阵手臂发麻,断剑再次断裂。 西月一声冷哼,丝毫不懈,便要甩圈打去。既然是尼姑的同党,他自然毫不犹豫的要下杀手。 尼姑已是慌了神,拼命的躲闪,只是肩头扛着早已昏迷的妙玉,身法可没那么灵活。 她只得就势将妙玉的身子迎向西月的子母圈,这样就算子母圈打来,也是打在妙玉身上。 西月有些傻了,硬生生收回了手,这不是要救妙玉吗,怎么遇到危险就将妙玉拿来做挡箭牌? 就借着这一迟疑间,尼姑身子往后急退,恼羞成怒,骂道:“蠢货。” 西月再次一愣,有些懵了。都这种生死存亡的关头,这尼姑居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这是什么意思?西月忽然脸色一变,背脊发冷。他的脑海中忽然想起刚才靖王爷说的最后一句话。 “……如果她绝望了,那么我就给她一点希望……”西月想着心头凉飕飕的,这才恍然明白过来。他即刻收回了子母圈。 尼姑抱着妙玉已掠上了墙头,还不忘回头狠狠的瞪了一眼西月。 “……要不是这家伙总算有点聪明,她都怀疑自己刚才肯定死在了他手里。” 旁边的衙役眼看尼姑要跑,急忙大喊道:“西月大人,那尼姑要跑了。” 西月瞪眼道:“那还不快追?”以他的功夫,当然追得上,可是他不能追,不但不能追,还要沿途暗中保护。 因为他看的出来,这或许就是靖王爷给妙玉的一点希望。只要妙玉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不管最后结果如何,她一定会将无面人交代给她的东西做出一个托付。 这也正是妙玉宁死也要坚持信守承诺的原则。有时候西月都觉得搞不清楚,一个人为了一个承诺,居然连自己的命也不顾。 他忽然想起前天晚上,在牢房里无意中听到妙玉的那声声呢喃低泣,让他如冷石般麻木的心头竟然有些微微触动。 “…原来她也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西月想着不禁暗暗惋惜,也不知是惋惜妙玉,还是叹息自己的孤儿身世。 他觉得有些奇怪,向来心如死水的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触。 他记得自从少年时,与相依为命的邻家女孩一路乞讨来到京城,本以为他们这一辈子注定要做个四海为家的乞丐。 不想在那一年,他们的人生发生了巨变,他们遇到了一个人。这个人便是当时六扇门的总捕头方如海。 方如海看到西月他们后,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便将二人带了回去。 那是一个完全封闭的院子,院子里有三十多个跟西月他们差不多年纪的小孩。有男孩,也有女孩。 后来西月才知道,这是刑部特设的秘密训练基地,目的就是帮朝廷训练精擅技击追捕等术的新锐少年。难听点的话说,就是朝廷鹰犬。 从此以后,西月和邻家女就在这里跟同伴们一起训练,经过多年的艰苦磨练,最后又经过一场场的生死格斗,最终只有寥寥无几的适者生存。 有一次,在格斗的时候,靖王爷偶然遇见了西月,也许是投了靖王爷的眼,后来便将他带回了靖王府。 就这样,西月与邻家女分开了,各自走上了自己的人生道路。 西月本以为能被靖王爷看中,是何其之幸,定然能飞黄腾达,能出人头地。他忘乎所以,抱着邻家女孩激动的笑着。 笑声惊动了堂前的飞燕,飞燕惊恐的探出脑袋东张西望,它们就跟人一样,永远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永远只会在低空中昂翔。 西月带着万般的雄心壮志,可等他来到靖王府,并没有得到想象中的那么好。 他成为了一个看家护院,成为了靖王爷手中的一个打手。这种打击,让他一度沉沦。 唯一让他欣慰的是,他后来听说邻家女留在了六扇门,成为了一个杰出的捕快。 一个被誉为当今最盛名卓着的四大名捕之一的捕快。就是这样的四个少年男女,激励着天下间无数的少年男女。 西月为之而自豪,可一想到自己的无奈处境,又满心秃废。 也不知过了多少天,过了多少年,他再也没有听到关于邻家女的消息。但他并没有觉得奇怪,说不定她是去执行什么秘密任务了呢? 像她这样的捕快,出庙堂,入江湖,一去音讯全无,再是正常不过。 直到有一天,他忽然听到同伴们口中在传颂着一首歌谣。 这是一首江湖中新近盛传的歌谣。歌谣是:去年雪山柳飞绝,悔不当初,恨连城,别把血红衣。 他问同伴们,这首歌谣说的是什么意思。 同伴们告诉他,这首歌谣说的是六扇门的四大名捕。 西月觉得奇怪,四大名捕他早就知道,但他只知道其中之一的邻家女,并不知道其他三个人是谁。 除了邻家女,其他人的他不会关心,也没有心情去关心。像他这样的人,连自己都无法关心,又如何有心思去关心别人。 只是这一回,他关心了一下,可他的心立时就碎了。因为别人告诉他,他的邻家女在去年前往大雪山执行任务的时候死了。 一代少年侠女,须眉不让,竟落得香消玉损。 西月一下子懵了,傻了。他躲在一个无人的角落,放声大哭。哭到天昏地暗,哭到自己都觉得自己也像是死了。但他没有死,从此以后,浑浑噩噩的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他心中的苦,他心中的痛,无处发泄,想借酒消愁,可在靖王府中又怎么可能呢?后来他无以为寄,就学写诗词来寄托哀思。 他那时笔触生涩,写了第一首词《蝶恋花》 春尚枝红悄带雨, 玉蕊芬芳,忽夜北风举。 落花流水轻睡去,玲珑透骨香解语。 雨霰潇潇愁几缕。 离恨无情,春谢由谁主。 任忍悲风飘柳絮,淹留何须埋芳处。 苍天无情,何以为主,他满心的愤恨而又无可奈何花落去。 他又写《望江南》: 芬芳忽谢洒胡尘,桃花底扇又残春。半弦曲断谁人听,一去杳无梦里人。 渐行远,已黄昏,残阳坐看易凄神,人间离恨三千事,最怕伤心人断魂。 每到夕阳,他都会想起那个邻家女孩,他的心就会一阵阵的痛,痛到什么时候才能不再痛了,他不知道,他只觉得自己像是已经死了。 西月想到这里,叹了口气。 尼姑带着妙玉,绕过巡查的官兵,来到了城门口。 此时已是夜深,就算劫狱的消息还没传达过来,但城门早已紧紧关闭。 尼姑抱着妙玉急得团团转,如果出不去,她就没办法完成任务。 西月在暗中静静的望着,觉得有些奇怪,如果这是靖王爷派来人,对于出城应该是早已安排好了的。至少现在应该有一个人,安全地带着她们出城。 果然,真的来了一个人,一个个子很小的人。 西月在暗中静静地看着,发现来的这个人居然是一个小尼姑。一个年纪很小的尼姑。 他一眼看出来,这个小尼姑就那个不久前在山林里被自己吓得不轻的妙云。 妙云一看到尼姑就惊喜得笑了,招手说:“城门出不去,快跟我到这边来。” 第29章 妙龄*温如言 土地庙已经破败不堪,半边土地爷的石像栽倒在墙角边,趴满了深绿色的苔藓。 早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落在土地庙里,温暖如茵,绿草仿佛也为之散发出光芒。 妙龄醒来的时候,发现身上盖着一层柔软的被子,被子虽然看起来很旧,甚至上面还打了几个补丁,但仍然很温暖。 在她身下原本铺了一层稻草,现在却垫着一张被单,被单洗得有些发白,但很干净。 妙龄看得有些痴了,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不但救了她,而且还想得如此周到。 她身上的伤昨晚已上了伤药,也包扎完好,然后她觉得太累,就睡着了。 这一觉就睡到天亮,她感觉精神也好了很多,就是半天没有看到那个救了她的蒙面人。 妙龄想要起身,可是一动弹,才觉得身上痛得要命,昨天后背心的那一箭可伤得不轻,而且位置也不是那么对,想到自己的后背全被对方看到了,她又羞又愧,脸红得跟朝霞一样美丽。 土地庙不远处的农田里,有三三两两的农人在忙碌了起来,再不远的茶花湖里,一艘木船轻波荡漾,还可以听得见姐儿欢快的歌声。 这是帝国中州大地,相比较东南西北四境,据说今年起了灾祸,这里的人民要远比他们安静祥和多了。 妙龄静静地听着忽隐忽现的歌声,心里不禁沉浮不定起来,她忽然想起了师傅,想起了师姐妙玉,想起来竹城里的师姐妹们,想起了在竹城里觉得很开心的日子。 竹城旁边是一条河,河的远处有一潭瀑布,夏天的时候,师姐妹都会跑到河里洗澡,看着前方恢宏无比的瀑布倾泻而下,溅起的水花比母亲的吻还温暖。 这时候,有的师姐妹们开心起来,就会敞开胸怀,唱着大师姐妙德编的歌,歌声也那么动听,也那么遥远; 深山里的竹城啊,我的故乡, 你就像孕育我们成长的温床, 风涛已经摇响,雨霖到了何方。 谁人背后又看见你行走匆忙。 陡峭悬崖为你坚挺的胸膛, 长河落日总有你不弯的脊梁, 白云飞瀑透满了灿烂的霞光 竹城因为你总有欢歌笑语夜话绵长。 那金色漫漫的落叶黄, 风色如依旧,八月桂花香, 总是是那么的美丽,总是那么的疏狂, 深山的竹城啊!我的故乡, 她们只不过是一群没有父母的孤儿,她们只不过是被世界遗弃的孩子,她们也跟很多人一样,向往着属于自己的快乐和幸福。 她们是不幸的,但却幸运的遇到了静虚师太,静虚师太就像她们的再生父母,给了她们孤寂而又温暖的童年,给了她们能够活下去的人生。 妙龄想着眼泪又流了下来,她想起了那个“毁了”她一生的“老男人”,想到被伤在自己手里的四姐,如今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她每次想起这个四姐的时候,心里就充满了怨恨,就觉得是四姐夺去了自己的幸福,她从来不会觉得是自己的错,从来不觉得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 如今,四姐说不定就要死在自己的手里,她却一点也不开心,不知道为什么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她现在甚至有些后悔,后悔回到龙城。 就在这时,一阵敲门声传了过来,土地庙破败不堪,只有半边腐烂的木门,还能勉强斜靠在门框上。 “我可以进来吗?”蒙面人站在门外,一手提着从别处弄来的早点,轻轻敲着门。他的眼神显得很平静,很恭敬。 “进来!”妙龄咬着牙起身坐了起来,疼痛让她蹙紧了眉头。在这个救了他,又不知道是谁的男人面前,她显得很拘谨。 “你好些了?”蒙面人进来放下早点,取过旁边地上的一个瓦罐,倒了一杯水递给妙龄,“昨晚上睡得可好?” 妙龄想起他为自己裹的伤,他为自己腾挪着身子,脸又红了起来。她垂着头,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表情,潄完口,她将碗轻轻搁在地上,语若蚊声:“谢谢你救了我。” “应该的,你千万不要谢我。”蒙面人递上早点,无论是眼神,还是动作,都显得规矩而尊敬,“你的伤很重,你就放心的在这里养伤,官兵不会再来了。” 妙龄没有再说,她的确有些饿了,端过他递上来的早点,是一碗粥,还有两个包子。她浅浅的吃了一口,不觉微微一愣,粥居然略微有点甜,正是她喜欢的那种口味。 她心头不禁有些触动,这种感觉仿佛让她又回到了龙城的深宫,回到了从前金枝玉叶的日子。 “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口味?”妙龄想着没有问,静静的吃完,又吃了一个包子,才道:“你也吃了吗?” 蒙面人忽然跪了下来,连看都不肯看她,说:“我知道在主人还没用餐的情况下我却提前吃了,是不该的,请主人责罚!” 妙玉吃了一惊,盯着蒙面人的眼光显得很惊讶:“你……说什么,你叫我主人?” “是的,五长公主,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主人!”蒙面人跪伏在地上,“无论你说什么,让我做什么,绝不会违抗!” “你起来,你没有错,我也不是你的主人。”妙龄望着他有些慌乱,这让她很是不习惯了。自从她跟着静虚师太去了竹城,那种养尊处优的日子早已摒弃,她与众位师姐妹之间没有贵贱之分,只有情同手足的平等。 妙龄望着他,又说:“我也不再是公主。不过你得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是谁派你来救我的。” “我叫温如言,是先皇派我来的。”温如言并没有隐瞒,跪伏在地,不敢起身。 “先皇?”妙龄一下子呆住,甚至有些懵了,片刻才晓得有些激动:“你……是说我父皇还活着?”她说着话眼睛都有些湿润了。 “不敢欺瞒五长公主,先皇已于一年前已驾崩,”温如言的身子微微有些颤栗,语气萧沉而湿润,“其实先皇极为挂念于你,临走之前,他对小人说,说五长公主一定会回来的。要小的在龙城等候,时时刻刻等着你回来。” 妙龄的脑海中一片空蒙,但只不过片刻,幼时的一件件所亲历的记忆都不约而同从最深处浮现出来。 这些记忆她只以为随着那一年离开龙城,便灰飞烟灭,永远不会记起,可一旦触及心头的那丝丝柔弱,她便再也忍耐不住,哽咽着泪如雨下:“父皇……父皇……女儿错怪你了……” 温如言又说:“所幸小人总算等到你回来了。先皇说,自此之后,小人将永远追随长公主于鞍前马后。” 妙龄当然明白,这明显是父皇要他留在她身边保护她,永远呵护她周全,这何尝又不是父皇留给他的最后一份真爱,何况是在人情纸薄的帝王之家,拳拳父母慈爱之情自然更加弥足珍贵。 妙龄越想越伤心,可笑自己居然深不自知,还如此任性妄为,毫不留情的伤透了父皇的心,可父皇却从来没有怪过她,还一如既往的关爱着她,而直到他死了也还在心如怀念。 妙龄再也顾不得温如言在眼前,忘乎所以的哭了起来,内心的痛苦已无法言喻。身上的伤口因为激动而崩裂,鲜血又流了出来。 温如言跪在地上,不再说什么,也不敢起身,就这么像雕像静静的跪着。 也不知哭了多久,妙龄才敛了哭声,激越的情绪也缓和了下来。她想起师傅的话,师傅说她尘缘未了,所以仍留了她一头秀发。 其实不光是她,其他的师姐妹,师傅都没有给她们剃度,师傅的意思他们都懂。曾经有一位师姐,下山化缘却爱上了一个男人,从此她再也没有回来。 很多师姐为此愤愤不平,可师傅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在没人之处,师傅才会说:“我不能留着你们在这里跟我一样守一辈子青灯古佛,哪怕世界依旧很黑暗,但你们还有你们的美好人生。”偷听到这句话妙婵师姐那一夜哭了很久,后来师姐妹们都知道了,都知道师傅不要她们了。 还是妙德大师姐半夜在宿舍里叮嘱所有的姐妹说:“师傅没有不要我们,她是因为爱我们,她承受了所有的哀伤和困苦,把快乐就给了我们。她永远是我们伟大的母亲”妙德师姐跟她们解释了好半天,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一个师姐妹离开过。 她理了理凌乱的发丝,抬眼望着温如言,说:“你起来。我不需要人照顾,我会给你自由,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温如言颤颤栗栗,仍是不敢起身,惶恐不已:“你不要赶我走,我答应过先皇,除非我死了,才可以离开五长公主。” 妙龄知道多说无益,倒有点好奇他为何如此忠于父皇,只是她也没有问,便叹了口气,“我让你起来,你便起来,以后也不要再跪拜了。你若一定要跟着我,就先跟着我好了。” “是!”温如言这才缓缓起身,垂手退开一边,只是微微抬目,却瞥见妙龄身上衣服血迹斑斑,不由吓了一跳,“长公主,你的伤……” 妙龄打断了他的话,有些无力的说:“也没什么大碍,你出去,我想静一会。” 温如言踌躇着还是退了出去,又回头说:“长公主如有吩咐便唤小人一声。”随着便掩了半边破败木门。 妙龄只觉身心俱疲,便索性侧躺了下来,只想着能睡着不再想起这些,可偏偏又无法入睡,脑海里全是父皇的身影,眼泪忍不住又默默流了下来。 外面传来一道吹凑卷叶发出的声音,声音清脆而绵长,虽不比器乐悠扬动听,但也让人听之宁静。 妙龄听了一会,竟然沉沉睡去。可就在当夜,妙龄却忽然发起烧来,神智也模糊不清。 温如言连夜去附近村里抓了个郎中,所幸病势不甚繁复,几贴药下来,妙龄的烧也退了,温如言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只是妙龄伤势重,他也不敢掉以轻心,日以继夜在破土地庙外守候。遇事召唤,遇敌格守,也难为他一个男子,竟将妙龄照顾得无微不至。 过了六七日,妙龄的伤势基本稳定下来,只是换药时颇为尴尬,又得温如言亲自动手,好在温如言每天都是蒙着面目,让妙龄稍稍宽心,心里又不断默念着“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妙龄能下地行走了,心情也愉好了些,她想着这里距离龙城近,万一有官兵追寻过来可是不妙,便与温如言商议着是不是先离开他去。 温如言倒是不急,想着那日引开紫衣卫时,在暗中听到南再得的话,似乎对妙龄的追捕并不得力,想来自不会再来搜查,便道:“还是等你的伤再好些,能骑马了我们再走!” 妙龄只好应允,又得百无聊赖的养着伤,偶尔便出了土地庙到外头田野间走走,看着乡村风景,呼吸着家乡的泥土气息,心情更是愉悦。 这样又过了三天,也就是受伤后的第十天,满以为伤势自会更好,岂知当早晨的第一缕阳光破云而出时,妙龄原本渐转红润的小脸儿上忽然泛出一片透着光黑的紫色,跟着一口黑血从口中溢出。 她一阵天旋地转,身子便已摇摇欲坠。温如言大吃一惊,急忙将她扶住,探着妙龄的脉搏,觉着迟滞而混乱,竟是中毒的迹象。 他赫然失色,道:“好好的怎地忽然中毒了?” 第30章 丑皇后*苏雪儿 喝了一点酒,空气都突然变得燥热起来,昏黄的灯光下,苏雪儿的脸透出一种魅惑的红晕。 她粉藕托腮,望着丑皇后狄荣华显得黑黑的脸,嘴角扬起一丝微笑。今天晚上没有离开,因为她知道,皇上绝不会来。何况她又是一个女子,身为保护皇后的紫衣卫首领,留在皇后寝宫,自然没有问题。 “你望着我笑什么?”狄荣华迎着她媚色如蛊的目光,忍不住轻笑着问。 “世人无眼,都不知道我家阿黑是最美的。”苏雪儿的声音充满着挑逗的暧昧,她一边起身走到皇后身前,俯身抬轻抚着她略微粗糙的脸颊。 狄荣华的黑脸上闪耀着一片红晕,在诱人的灯光下显得更加黑了。她说:“你胆敢调戏我!” 原本应该严肃的语气,此刻却风情万种,原本因为一句“阿黑”而恨之入骨的狄荣华,此刻却含情脉脉。 苏雪儿轻笑,一根葱白似的手指滑落在她厚重的嘴唇上:“但你却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 “可是你不怕,若教人知道了你我的关系,会是一种什么后果?” “沉猪笼?点天灯?”苏雪儿灿笑:“纵然天下人负我,我必不负我家阿黑。” 狄荣华的眼睛已湿润,曾经坚强而压抑的心一忽间像火一样燃烧起来。她迎着苏雪儿,小女人一样闭上了眼睛。 苏雪儿吻了她,抱起她,走向海洋般水柔的床。 夜晚的芳华都是悄然而逝,绝代的爱恋总会在夜晚灿烂。你是我的,我是你的,谁也无法分开。 苏雪儿轻咬着丑皇后的耳朵说:“永远没有人能分开我们!” 狄荣华轻轻点了点头,一张黑脸因为激情而容光焕发,可眼神中的一缕忧愁,还是落入了苏雪儿的眉眼。 “阿黑,如今华党没了,天下不会再有人阻挡你,难道你还有什么心事?”苏雪儿问。 “雪儿,我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狄荣华说。 “到底怎么回事?你是担心皇上?” “不是,除掉华太傅,是皇上准许了的,而且谋反证据确凿,我们做的死无对证,没有人能质疑。可是……”狄荣华说:“可是你留意到名单没有?” 苏雪儿一愣:“名单?你是指华党的名单?” 狄荣华点了点头,说:“统计名单的时候,我看见上面有太子太保乐东洛的名字。” “太子太保乐东洛,怎么……不对,这个人好像不在我们起先订制的名单里。”苏雪儿也觉察到了。 “不错,我们原先计划的华党名单中,是没有太子太保乐东洛的,可他也被杀了。不光他,就是他背后的势力代表也都被屠杀殆尽。” 苏雪儿脸色一变:“会不会是误杀?或者有人报私仇?”话一说出来,苏雪儿马上否决了回去,若是误杀,不可能把他的人全部杀光。 她又说:“难道是趁机报仇?” 狄荣华摇了摇头,说:“回来的时候,我问过安庆王和歧王,他们都说没有杀。” “那秉坤呢?问他没有,他们这些低级禁卫军会不会趁火打劫?”苏雪儿问。 狄荣华摇了摇头:“他们还不至于有这个胆子,但我已让秉坤暗中去查了,当时那么混乱,总该有人看见。” “那要不要知会一下六扇门,他们查起来更快。” “不可,这事只能私下查,拿到明面上来反而横生枝节。” 苏雪儿想想也是:“那你认为这干的人是什么意图?” 狄荣华说:“我怀疑是有人趁乱栽赃嫁祸给我们。” 苏雪儿一下子没明白过来。 狄荣华噌怪的望了她一眼:“聪明如你雪儿的居然也有糊涂的时候?” 她在桌上一笔一划的写了两个字。看到丑皇后在桌上用手指写下太子两个字,苏雪儿才恍然一惊。 这显然是有人故意要将这一潭水搅得更浑,可是谁又有这么大的手笔,能一下子如此明确的杀了这么多人? 而这个人杀了乐东洛一派的人,无疑是使得太子失去了一大助力,这表面上看起来此人无疑是在帮狄荣华去除异己。 帮狄荣华就是帮靖王爷,丑皇后无疑就想到了这一点,难道说是靖王爷的人干的? 靖王爷目前还没有回来龙城,丑皇后想来想去觉得不像是靖王爷的人干的,可不是他,又会是谁? 风光旖旎的室内忽然间变得压抑而沉闷,无声的烛影照射着窗外的摇红。 苏雪儿慵懒的伏在狄荣华的怀里,妩媚动人的双眼闪耀着被看双舞般的烛光,嘴角带着一丝甜蜜的笑。 “对于太后,你将打算怎么处置?”苏雪儿问。 “她么?”想到皇太后,若是寻常百姓家,她便是自己的婆婆,天下间,最难处的便是婆婆媳妇那些事儿,而正是这些事儿惹尽无数纷争。 狄荣华心中还是恨的,想起当年的点点滴滴,婆婆的殷殷说教,其实本是好意,可在她耳中听来反而成了刻意的针对,更何况先皇一句“你长的可真是惊吓”响彻朝堂,一时沦为私下里的笑柄。 她如何不恨,又本来就不是个胸怀宽广的女人,天天面对着如花美貌的婆婆,她狭小的心就只有自卑和煎熬。 “我要她不得好死!”狄荣华像是咬着牙,这次处心积虑的要铲除华党,作为华家的女儿,她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苏雪儿在心底叹了口气。 她本来想说,皇太后对皇后你从来都是本着善意,这些她倒是旁观者清,可想想还是没说。 这件事的结局原本也非她所能左右,对于皇太后的处置,不难想象,明日朝堂上定然是有着一番激烈的争论。 也不知皇上又会怎么说。苏雪儿暗想。想到皇上,她内心深处没来由的就觉得很诡异。 皇上痴迷于木匠活儿,不思朝政,这才任由华太傅全权代理朝廷政务,这到底是出于信任还是放纵?可皇后一旦将绞尽心思弄出来的所谓谋反证据展示在皇上面前时,皇上面不改色,大笔一挥,便将铲除华太傅的诏令给了皇后:此事皇后可全权处理,朕就不过问了。 然后,皇上一头扎进了偏殿,任是宫城里杀声震天都没有出来。 “到底是真的痴玩,还是……”苏雪儿毕竟不敢肯定,却多了一份隐忧。 这华太傅据说除了皇太后这个女儿之外,便再无子嗣,若说华太傅真的谋反,无非就是为了那九五之尊的皇帝宝座,可千秋大业,若无子嗣传承,却承担万般风险谋取来又有何意义? 这谋反的理由到底够不够充分,连苏雪儿自己都不敢肯定,更遑论众臣百官。 苏雪儿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莫名其妙的想到这些,或许是自己过于多想了,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要使得黑的变成白的,只要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就行了。 无疑狄荣华目前的力量还达不到这一点,要想光明正大的跻身朝堂,不再像去年华太傅指着她的鼻子骂的事情再一次发生,就必须需要更加彻底的手段。 只是这更加彻底的手段又该如何? 苏雪儿沉思着,坐起身来正对着狄荣华说:“阿黑,对于后续,我们的力量只怕还不足以压制歧王等人,可得有个万全之策。” 狄荣华凝视着苏雪儿,不觉笑了笑。她起身去倒了两杯葡萄酒,递给苏雪儿一杯。 她此时一丝不挂,虽然脸面粗糙而黑,但不得不说她的身段却是极妙,山高水低,恰到好处,肤色也白玉般霞光,惹人抚摸。 苏雪儿肆无忌惮的目光在她身上划过,狄荣华也没有在意。 “这是西域不久前进贡来的葡萄酒,浅汄甘芳,味道很是不错。”狄荣华说。 “浅汄甘芳?”苏雪儿可没听过这样一个说法,不觉哑然失笑。 狄荣华并没有解释,而是微微举杯。浅泯的喝了一口,哪种泽味浅淛而止,便是甘芳回味,果然是美妙。 苏雪儿赞叹:“难怪这葡萄酒近年来能得到众人的认可,据说是一杯可抵万金。” “是啊!酒的确是好酒。”狄荣华站在窗前,望着明月,皎洁的月光映射在她赤裸的身上,象酒晕一样醉人。 “其实,我早就计划好了,这就跟爬山一样,要想站在最高处,就只得一步一步来,遇到阻挡的石头,我们就敲碎它。” 丑皇后转过身,背靠着窗子,说:“华太傅是第一个大石头,又臭又硬,所以就用重锤。至于第二个大石头,他的火气太重,就不能用大锤,否则会像火焰般爆开。” 苏雪儿当然知道这第二个大石头是谁,指的正是拥兵自重的歧王李八荒。 歧王少时深得先皇喜爱,认为其有威震八荒的魄力,因此赐封歧州王,镇东将军,是王室中为数不多的实力领军王爷。 不过正如丑皇后所说的,歧王秉性传统而暴躁,且拥有实权,又羁傲难训,要想收服此人几乎不大可能。 歧王曾上书要求回龙城任职,这么一尊很难撼动的大佛自然为人不喜,华太傅立马一巴掌拍回。 这也就是为什么丑皇后这次除去华太傅,将歧王拉回来的原因,一听说要扳倒华太傅,歧王几乎是一口应承。 报仇雪耻,正是人天生的秉性。 只是请神容易送佛难,像歧王这种人,一旦回到龙城,又岂是那么容易送回去的。 狄荣华说:“所以他回来了,不光是我,就是其实他人,都会想让他离开龙城滚回歧州去。” “要是他赖着不回去呢?”苏雪儿故意问。 “他肯定不会回去。他求之不得的赶回来,就不会想再回去了。不过不要紧,我早已想好了办法收拾他。” “什么办法,说来听听。”苏雪儿饶有兴致起身,她的身姿比起丑皇后更加曼妙。 她们一起站在窗前,望着高楼下的皇城,夜晚的黑暗,从来遮掩不了龙城的辉煌。 狄荣华眼里放着光,说:“你还记得夜澜说的话吗?他说每个人的心里其实都隐藏着一团火,只要我们将这团火点燃,就是神也会化为灰烬。” 苏雪儿当然不会忘记,正是因为他的提议,才有了借着四长公主大婚之日,暗召歧王入京的计谋,这一场大火,可是毁灭了多少人。 也正因为他,一支铁箭,皇太后才落入了如今即将万劫不复的境地。如今面对位高权重的歧王,又不知道即将引发一场什么样的大火。 苏雪儿几乎不敢想象,夜澜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像是洞察了一切,肆无忌惮,而又刀刀致命。 第31章 妙玉*生不惧死 西月很是怀疑,自己是不是判断错了,说不定这救走妙玉的尼姑根本就不是靖王爷派的人。 否则妙云见了她,哪里会这般自然的亲近? 西月心头狂跳。 要是真让她们逃了出去,靖王爷肯定会大发雷霆。他还是畏惧的。他犹豫了一下,又咬了咬牙,便想着要出手将她们抓住。 可最终,他还是忍住了。要是万一弄错了呢?那可不是靖王爷的雷霆之怒,说不定会要了自己的小命。 他自觉入了靖王府,哪怕算是护卫首领,但与自己的理想相差太远,可谓郁郁不得志。他又咬咬牙,忍住了。 他躲藏在黑暗中,静静地跟在她们身后,在一处偏僻的城墙下,居然有一个很小的洞口。 谁都看得出来,这明显是一个狗洞。 尼姑还是忍不住问妙云:“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钻狗洞吖。”妙云丝毫没觉察到异样。 尼姑声音大了些:“钻狗洞?” 妙云说:“只有狗洞最安全,从这里出去,谁也发现不了。” 黑暗中尼姑的嘴角抽了抽,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妙云爬在地上钻了过去,说:“这位同门师姐,先将妙玉师姐放下来,我这边拉她出来。” “你个死尼子。”尼姑心头有气,暗暗地骂了一句,但还是忍住了怒火,也照做了。 妙玉本来伤重,又被尼姑下了迷药,此刻昏迷不醒,哪怕身上血流如注,她也不会醒过来。 夜晚太黑,妙云没看清妙玉的眼睛被挖了,也不知道她身上在流血,只是见她死人一样动也不动,担心着问道:“我妙玉师姐怎么了,怎么动也不动,可要紧不?” “不要紧,她只是昏迷了,快走。”尼姑没好气的回应,等出去了她非要抓住她出一口恶气, 西月望着狗洞,嘴角跟尼姑一样抽了抽,有些无奈。他要是从城门出去,很轻易,可他不想。 在事情还没有完全落地之前,他不想别人知道他深更半夜出了城。 他只好也像一条狗一样,从小洞里爬出了城。 出了城,城外似乎显得更幽深,更黑暗。远远的,他可以依稀看得到前面两个人快步而行的身影,也听得见妙云关切的声音。 “这位同门师姐,谢谢你救了我妙玉师姐。我妙玉师姐的伤很重吗?” “嗯嗯,也不是很重。” “哦,那真好,肯定是观音菩萨保佑了她。这位同门师姐,往这边走,这边可能更安全些。” “你不要啰嗦。”救走妙玉的尼姑显然发怒了,语气森冷而又凶恶。 让她钻狗洞本来就心情不愉快,哪怕她也能从城门出去,可她也跟西月一样,最终还是选择了钻狗洞。 也许钻狗洞是很多人小时候的淘气行为,同样是一段让人值得怀念的岁月。可她却一点也不怀念,她甚至讨厌那段肮脏的岁月。 所以这些年来,她只想让自己过得更好。 妙云当然不知道尼姑的心思,她被尼姑的凶狠吓住了,不觉迟疑了一下,顿住了脚步。 不过很快她又反应过来,追上去叫了起来:“你是谁,想要将我妙玉师姐带哪儿去?” 刚开始的时候,她躲在衙门外伺机想要救出妙玉,可是她知道凭自己的那点本事,一个人根本做不到。 她又不甘心,更不可能丢下妙玉不管,就跟妙玉看到她有难不能不救一样。 天黑得可怕,她的心沉得更冷。就在她彷徨无助的时候,她终于看到了黑暗中,一个人潜入牢房救出了妙玉。 这个人当然就是眼前的这个尼姑。 妙云马上意识到,这个人肯定是自己人。她想,如果不是自己人,又怎么会去救妙玉呢? 所以,她像是在大海里找到了一根浮木,又像是在黑暗中找到了光明。 可现在她又发觉,这尼姑的目的,似乎跟她不一样,不一样在哪里,她又说不出来。 西月却说的出来,但他肯定不会说。他在心底总算松了口气,还好自己没有冲动,也没有动手。 不然坏了靖王爷的事,可就不得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起那日抓到妙云的时候,妙云那种恐惧而绝望的神情,令他此刻又有点为这小尼姑担忧起来。 因为他知道,不管那尼姑将妙玉带去哪里,如果妙云跟上去,最后肯定会吃亏。甚至也会丧命。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生出恻隐之心,也许是想到了自己幼小的时候,也许是想起了小时候的邻家小妹。 他思忖着,要不要在暗中出手,将妙云给截下来。只是他还没有出手,尼姑已经对妙云出手了。 她一出手,便是朝着妙云一脚踢出,同时气怒的骂道:“你这死尼姑,害得我跟着你爬狗洞我都没怪你,你再跟着我啰哩啰嗦,我就杀了你!” 她这一脚不但快,而且准。 妙云一下子没防住,被踢得飞了出去,掉到了旁边的一条田沟里半天爬不起来。要不是那尼姑知道轻重,只怕一脸也让她不死即伤。 好在这几个月来,天日干燥,田沟里没有水,但泥土被太阳晒得卷曲发硬,妙云被这一摔,疼得闷哼一声。 她又艰难的爬了起来,这回有防备了,叫道:“你这坏人,还我妙玉师姐。” 她虽然年级小,无疑也意识到了这尼姑绝不会是好人。 那尼姑扛着妙玉只顾往前跑,根本不想理妙云。 妙云看到妙玉被她抗着跑,还是跟死人一样没有一点反应,吓得哭了起来:“你这死女人,你是不是害死了我妙玉师姐。” 她毕竟是练过些武功,这脚下功夫颇为伶俐,始终跟着不缀。 尼姑就算扛着一个人,跑起来仍然极快。 妙云更加着急了,觉得肯定是他们害死了妙玉师姐,这是要趁着夜深出去抛尸。 她又气又急,又急又慌,脚下一个蹑跷,便摔了一跤。 西月摇头叹息,心道:“你这样跟下去非死不可。” 他忍不住终于出手。他快捷的扑过去,将正要起身的妙云扑倒在地。 妙云吓得魂飞魄散,忍不住一声尖叫,只是还没出口,一张大手捂住了她的口。 西月盯着她亮晶晶又充满惊恐的两只眼睛,在她耳边小声说:“不要喊,不然你就死了。” 妙云又惊又怕,近距离瞪着西月,想要挣扎又挣扎不动,想咬又咬不到。她的眼泪流了出来,也不知是害怕还是如何。 西月都感觉到她的身子也在微微发抖,便微声说:“你不要喊,我便放了你。可知道?” 妙云惊恐着点了点头。 西月说:“我不为难你,但你不要跟着去了,否则你的命也没有了。” 妙云又点了点头,西月这才放开手。妙云喘了下气,道:“你是谁,她要带我妙玉师姐去哪里。” 西月说:“我不知道,但你最好不要跟上。”其实他是知道的,也隐约已猜了出来。 尼姑带着妙玉去的方向,正是抓住她的那片树林。 靖王爷知道,如果妙玉在意识到自己生存无望的境况下,如今又瞎了眼睛,第一时间肯定是要将从无面人手中得到的东西做一个交代。 因为她信守承诺,不可能因为自己的死而丢了别人的东西。 所以尼姑适时地出场了,她要做妙玉最后一个所能托付而“可信赖”的人。 妙云还没想到这一点,对西月道:“可是我一定要救妙玉师姐,她是为了我才被坏人抓住的。” 西月无语。 妙云还没认出来眼前的这个人也是坏人,忽然一把抓住西月的手,央求着说:“求求你,救救我妙玉师姐?” 西月很是心虚,含糊着说:“那你千万不要过来。” “嗯!”妙云很听话的点了点头,真的没跟过去。 西月逃也似的往尼姑去的方向追去,杀起人来他自觉心狠,可要让他在这种情况下欺骗一个充满绝望的小女孩,他觉得不忍心。 妙云抹了一把眼泪,想到生死不知的妙玉,心又乱了起来,喃声颂念:“观世音菩萨一定要保佑我妙玉师姐!” 她望着西月消失的方向,四周全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她只觉得无穷无尽的恐惧压迫在心头。 她挺了挺瘦弱而沉重的身子,咬着牙对自己说:“我不要怕,我一定不怕。师傅说观世音菩萨永远常在。我不会害怕,我一定要去救回妙玉师姐。” 她终于鼓起勇气,摸黑沿着西月的后面追了过去。 可是黑暗中,她根本分不清方向,有时候跑着跑着没有了路,等她摔一跤爬起来的时候,就更加茫然了。 她此刻是那么的孤独,那么的无助。她真想放声的哭,大声的呼唤,可她又害怕,又不敢。 那天在树林里,西月的手下对她造成的伤害已让她心有余悸,每时想起来都仿佛一场噩梦。 “我现在就当一场梦好了。”她一边跑一边在心底黯然的对自己说,“也许只有在梦中,才会有希望,才会有光亮。” 就在这个时候,黑暗中真的闪出一片光亮。那片光亮就突然燃烧在夜色下的最深处,熊熊的火焰就像魔鬼的妖娆。 妙云的心头不由抽紧了起来。这种感觉又显得那么诡异。是谁会在这样的深夜,在这里烧着一堆柴火? 妙云很是紧张,这感觉就好像随时会有妖怪从火光中跳出来一样。 她深吸了口气,一边默念着观世音菩萨,一边壮着胆,朝着火光摸了过去。 也不知道走了多远,火光越来越近,越来越明亮,她终于看清楚了那是在一处山脚下,一堆燃烧着的柴火。 火堆旁,坐着一个人,正是救走妙玉的尼姑。在尼姑身旁的地上,躺着一个人。 妙云看不清她的脸,但她知道那个人一定是她的妙玉师姐。 妙云又惊又喜,正想起身跑过去,忽然又惊恐万状的伏了下来。 因为她在火堆不远处,又看到了好几个人。 这些人都站着一个人的身后,那个人却是坐着的。一把硬木太师椅,他坐得端端正正。这个人赫然就是靖王爷。 这画面看起来不但诡异,而且邪恶。 妙云脑袋嗡的一响,有些懵了。 难道这真的只是一场梦,否则为什么靖王爷会在这里? 她永远也不会忘记靖王爷,就是她的噩梦。她伏在草丛中,有些无措起来。她不停的问自己:“我现在该怎么办?” 她真的没有办法了,眼睁睁的看着妙玉师姐就在眼前,她却没有勇气像妙玉师姐当初救自己一样。 “我是不是好没用。师傅,师傅,你在哪里?我该怎么办?”妙云一边在心里痛苦的呐喊,一边又只能像个无助的旁观者一样悲凉地看着。 她不知道他们将妙玉师姐带到这里来到底要干什么。可是她又不敢乱动,更不敢再往前一步。 因为他看得到靖王爷身后的几人中,其中就有三个老者。正因为这三个老者,妙玉才会被他们抓住。 妙云害怕被他们发现,连呼吸都压制着,更别说动弹半分。 尼姑没有说话,靖王爷也没有说话,所有人都没有说话。 时间仿佛定格在眼前,画面深沉而诡异,这让妙云更加忐忑不安。 就在妙云压抑难昂的时候,她忽然听到一个人终于开口了:“你们不用等了,我知道你们都在旁边,你让这个尼姑救我出来是想要我临死前将东西告诉你。对?呵呵,你就做梦!”妙玉惨笑着,嘴里的鲜血不停的往外溢出? 这是妙玉的声音,仿佛是凝聚了浑身的力气才说出来。她这句话不但是跟尼姑说的,也是对靖王爷说的。 尼姑望了望靖王爷,很是为难。 靖王爷咬牙切齿,“不说,好,那去死!西月,杀了她!” 西月呼吸有些粗重,只觉得说话的语气也很艰难:“是!” 他一只手在身上摸了摸,另一只手取过旁边侍卫的单刀,直直地走近妙玉身边,俯视着妙玉显得有些恐怖的脸,咬咬牙,以刀尖朝下,照着妙玉的胸口狠狠的扎了下去。 第32章 丑皇后*趁她病要她命 皇太后对皇上是寄予厚望的,此时此地,如今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只有皇上。 其实皇太后的年龄也不算太老,与皇上相差也只有十来岁,只是自从进宫,她侍奉先皇身侧,这么多年也不曾有过孩子,因此对于当时的太子,皇太后还是视如己出,包容了伟大的母爱。 她认为,皇上总会顾全这份情义。 可她做梦都没有想到,来到朝堂之上见到了皇上,皇上望着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呵呵笑着,人畜无害,说:“太后啊太后,你太让朕为难了!” 皇太后一愣,还没明白是什么意思。满朝文武也都没有明白,平日里看起来憨憨哈哈的皇上,此刻居然说出这样一句感情如此丰富的话来。 今日是除去华太傅一党之后的第三天,如今华党尽歼,剩下的除了论功行赏外,就是对作为华家之女的皇太后该如何处置。 本来以皇太后的尊贵身份,就是华家有罪,也罪不及她,可关键是有积弩校尉董光和殿中郎将秉坤等人举报皇太后勾结华太傅企图谋反,这就不得不被重视了。 董光和秉坤二人无疑是得了狄荣华的私下里指使,这才愤而举报皇太后谋反。 秉坤前天也参与了捕杀华党,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此人必然是狄荣华一方的人,但董光却并未参与,原本一个默默无闻的禁军校尉,突然跳出来指正,也是耐人寻味。 所以,这样的堂会,皇上不得不出席,而他这愁眉苦脸的一句话,也使得堂会暗潮汹涌。 那一刻,丑皇后的心忽然间变得冰冷,沉到了谷底。墙倒众人推,病死如怨偶,这世上没有同情心,只有看你还有没有用处? 而对于狄荣华却是满心的一圈波澜,她扭头望了一眼皇上,眼神中难掩一丝诧愕而惊讶。 不过她还是不会错过眼前这个难得的机会,这是她自华太傅掌权之后第一次端正地坐在朝堂之上。 帝国自太祖建国,便有规制,后宫不得干政,这也就是华太傅当初敢在朝堂上当众辱骂狄荣华的原因。 华太傅的专权,为自己埋了一条死路,而狄荣华从来不是个心胸开阔的女人,自然更不会善甘罢休。 她发誓,她一定会坐在朝堂之上,俯瞰众生,做史上第二个擎天皇后。她要让所有轻视和嘲笑他的人,坐在下面仰望着她,就像她是他们的星空一样。 狄荣华想着身心激昂,望着皇太后,黑着一张丑脸,对皇太后充满了怨怼:太后,你说你好好的不在后宫享清福,何必要与华太傅勾结谋反呢? 这话说的与皇上有异曲同工之妙,她摇头叹息,一副惋惜之色。 我没有与华太傅勾结,华太傅……皇太后本来想说华太傅也不会谋反,但忽然想着,如果父亲华太傅真的出事了,那就是百口莫辩。 她可怜的望着皇上,身子不停的发抖,到现在她还不知道,她父亲,她娘家满门都已经死了。 有的大臣都微微摇头,黯然叹息。朝堂的斗争,永远充满了刀光剑影,血流成河,可最终又有几个人能爬上岸? 狄荣华一声冷笑,反问她:“如果你没有勾结,那这又如何回事?” 一支铁箭掷了下来,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大响。 这正是皇太后那天晚上派人射出皇宫的铁箭,上面还绑缚着她亲笔写的求救布帛。 这……这是什么?第一个发问的是大司马王越,其他大臣也面面相觑,只有少数大臣偶尔拾到铁箭,已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他们已预感到宫中即将发生一场大变动,自然斟酌了再斟酌,而不会轻易涉及其中,唯有两面观望,已免站错队伍误了身家性命。 此时狄荣华迫不及待的丢出铁箭,早有吏部侍郎周任安抢步出来拾起铁箭,并拆开布帛,立时装得大吃一惊。 事实上周任安那天晚上也见到过铁箭,那还是他的府中下人外出皇城回来时在路上拾到,便带回交给了他。 周任安当时何尝不想去给正权柄滔天的太傅送信,可他素来谨慎,在宫中也意识到哪怕太傅权势再大,起码还有个皇上在。 而他早已看出苗头,知道皇后与皇太后一党势如水火,如今看到铁箭上皇太后的求救信,就意识到这是狄荣华要对皇太后一党动手了。 周任安不是傻子,自然从中不难看出丑皇后已稳占上风,若非皇太后处于劣势,否则何必出此下策。 他思虑再三,便灭了去太傅府报信的念头,同时命下人密切关注朝中态势。 果然第二日四公主大婚之日,这边因为刺客闹得满城皆惊,那边丑皇后狄荣华趁喜宴之后无人无备,伙同安庆王李重州,以歧王之力血洗了太傅府,并将华太傅的余党一网打尽。 等到朝中大臣听说之后,无不大惊失色,不明所以,是真的不明所以。 还是歧王李八荒出面扬声:“华太傅意图谋反篡位,本王受命诛杀此贼。” 他手里的确还持有皇上亲自颁布的诏令,这还是狄荣华以太傅“篡位”为由向皇上求来的。 周任安如今一看到铁箭,他比别人似乎反应更快,知道该抱紧谁的大腿,这拍马溜须的本事立马见影:“这……这是皇太后亲笔书写,竟是要与华贼通风报信呢,呵呵,果然是父女狼狈为奸,狼子野心!''” 皇太后浑身发冷,说:“不是的,不是的,我这只是……只是……”她就算再无能,此时也知道或许从一开始就落入了狄荣华的算计当中。 想来那个为他出主意的奴婢,怕早就被丑皇后收买,可她怎么也想不到这并非是收买,而是夜澜以梦致幻,这可比收买更加高效而不着痕迹。 她一时悔恨,望着嘴角含笑的狄荣华,只觉那一张粗糙敖黑的丑脸是那么的狰恶,顿时怒恨交加,发疯般的冲过去:“你这个丑女人,你如此害我,不得好死!” 狄荣华一声冷笑,早有禁卫上前拦住大喊大叫的皇太后,她才上前扬起一巴掌打了过去:“先皇给了你华家一世荣耀,你们华家不思感恩,反而狼子野心,这怪得了谁来?” 皇太后被她这一巴掌打得嘴角流血,又被禁卫钳制得无法动弹,只得哭叫着面向群臣:“众位大人,我是被冤枉的,是这个女人刻意陷害我,你们都说句话啊?” 堂上众位大臣低着头,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虽然很多大臣不明所以,但有些人还是看出来其中是非曲直,自然也不敢直言。 如今谁不明白太傅一死,华家全诛,这帝国便从此是狄荣华的天下。想来这诛杀太傅的诏令是皇上亲自下的,别看这皇上平日里痴迷匠工,不理朝政,到了紧要关头只怕还是偏向于狄荣华。 哪怕狄荣华是真丑,可人家是实实在在的皇后呢! 本来自先皇驾崩,华太傅受遗命辅佐新皇,可谓俨然太上皇之势,又加上皇太后之尊,可以说这帝国名为李家天下,但实际上则是华家说了算。 皇上便愈发地玩物丧志,任由华家妄为,而皇太后与皇后之间势如水火,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不定他心中自有主意,只是时机未到而已。 皇太后眼见满朝堂的大臣没有一个出面为她说话,心头更加发冷,便转向皇上:皇上,你是最明白不过了,难道就任由那贱人如此践踏先帝尊严? 她此番竟是急乱之下口不择言,光是那“贱人”二字已让皇上不喜。但皇上只是神色复杂的望了她一眼,缓缓声言:“太后,如今证据确凿,您要朕如何说?至于说到先帝尊严,太后,朕倒是糊涂了些,就不知当日你华家可曾做到?” 皇上这句话说的有些隐晦,别人不知道,但皇太后却是知道的,立时浑身冰凉,绝望的瘫倒在地。 先皇驾崩之日,临死之前握着皇太后的手,留下遗言,命安庆王和华太傅为顾命大臣辅佐新皇,可皇太后和华太傅在安庆王不在场的情况下,擅自篡改诏书,将安庆王的名字去除了。 当时身为太子的皇上只顾抱着先皇放声大哭,面对皇太后的做着他什么也没说,依然是哭得傻傻的。 皇太后自然就更加放心了,从此和华太傅父女二人完全掌控了朝堂。 只是后来,狄荣华不甘大权旁落,于是暗中不断培植势力,哪怕与皇太后时有摩擦,皇上也是哼哼哈哈糊涂为过。 可从皇上刚才那一句话中,皇太后已意识到,这几年来,皇上其实是骗了所有人,他装痴卖傻,任由皇太后和皇后之争,实际上只是借东风压倒西风。 如今,目的达到了。 狄荣华却还不甘心,给了岐王一个眼色。岐王心领神会,便出列进言,义愤填膺的将皇太后的罪行又阐述一遍,提议将皇太后拉出午门腰斩,以正国法。 满朝文武都赫然惊色,望着祁王有点惧怕,这怕是个疯子,他们都想。皇上犹豫了一下,目光在群臣中扫了过去。 很快安庆王李重州站了出来,他第一个出声为皇太后求情,认为皇太后虽然做了一个与其作为母亲身份有悖的事情,但皇恩浩荡,不如予她以先帝皇后之尊,从此居先帝皇陵之侧,以顾全她尊贵的身份。 狄荣华不觉一声冷笑,只是不语,心中却愈发警惕:你倒是会做人情,以此博取名望,殊不知当年若非她暗动手脚,这太傅三公便是你的了。 当下有倾向皇太后的大臣也认为妥当,虽然变相剥夺了皇太后的身份,但至少保全了一条命。 皇上微微颔首,只是还没说话,又有大臣跳了出了,正是吏部侍郎周任安:“皇上,皇太后与杨太傅父女密谋篡逆,想要危害社稷,怎可以戴罪之身再行侍奉承继宗庙,更不能与先帝有相匹配的地位。微臣认为应该贬去他的尊号,废掉之后再把她迁居到离宫城居住。只有这样才能对得住天下万众一心!” 丑皇后望着周任安的眼神也不觉暧昧了些,看来还是你周任安知道我的心意,皇上既然不忍要了那贱人的命,但一旦将她软禁,我要她死就有一百个机会了。 很快,堂下丑皇后一党的大臣从皇太后的神色中扑捉到了这一微妙之处,便都跳出来附和周任安的提议。 皇上望着面色死灰的皇太后,铁青着脸,便下诏将皇太后软禁于离宫,终生不可出其一步。 第33章 丑皇后*论功行赏 回到偏殿,皇上愤怒的将一只杯子摔得粉碎,吓得阿福心头直颤,半点嗤声不得。 “太后从来视朕如亲子,如今朕却无能为力,只能亲手送她去离宫。阿福,你说朕可是太过无用?”皇上狠狠的盯着阿福。 阿福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颤颤巍巍的还哪敢回答。 皇上直直地望着他,锐利的目光透出一丝凶芒,过了片刻,才忽然敛了精芒。 “阿福,起来,朕不是怪你。”皇上似乎忽然间疲累了不少,颓废的坐在木榻上。 “如果朕不这样,他们势必不依不饶。阿福,随后你给太后派几个下人去伺候着就好。”皇上想了想说。 阿福应了声,却是满头冷汗。有道是伴君如伴虎,皇上一个情绪变化,着实将他吓得不轻。 晚饭的时候,狄荣华亲自带着宫女提着御膳过来。她看起来心情极为愉快,换着无论是谁,亲眼看着除去了仇人,心情都会大好。 对着满桌琳琅满目的美食佳肴,皇上倒变换了一副笑脸,似乎刚才的气怒怨恨从不曾有过。 自从皇上移居偏殿,便很少去往皇后寝宫,如今二人秉烛相对,大约是数月来的第一次,一时相对无言,气氛也略微尴尬。 狄荣华暗暗叹息,时间终会淡化一切恩爱,久了,终不会再来。 皇上也没说话,只是喝酒吃菜,似乎很久没有吃过如此美味。 吃着吃着,皇上不觉又说起他的木匠专攻,眉飞色舞,兴致盎然。 狄荣华听得乏味,但还是表现出共鸣般的兴趣,满黑脸都发着光。她当然知道,就算不想听,此刻也要装着清音般的聆听。 皇上喝了一会儿酒,像是借着酒性,又说起幼时的陈年往事,自然是思念又伤感,叹怀时光易老,又抱怨自己根本不想当皇上,只想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匠工。 “做皇帝好累啊!”他说。 “我跟父皇说过,可父皇说我身为皇家长子,便注定了要肩负社稷,担当重任。可对于当皇帝,我从来都没有一点快乐,反而是每次做出一件木工,我就觉得满怀愉悦。”皇上摇头叹息,满是惋惜和惆怅。 狄荣华静静地听着,也不知说什么好,皇上喝完了酒,她就满上一杯。 要说来,皇上的酒量还算不错的。当年所有皇子中,皇上的酒量是出了名的好。 随着酒意,皇上的话明显多了,哪怕听起来啰里啰嗦,甚至夹缠不清,若是平时,狄荣华早就恨铁不成钢的拂袖而去,谁还爱听他说些家长里短。 一代帝王,竟至于此。 狄荣华终究还是隐忍着心头怒气,不时地打断皇上的兴致勃勃,逐渐将话题引到铲除华党的问题上。 这些话,皇上似乎颇不在意,仍是说说往事,发发牢骚,最后一副醉眼朦胧的望着旁边他那还没完成的古怪东西,不觉咧嘴憨笑。 皇上那神情,就如同酒色丈夫看着年轻貌美的女人一般,狄荣华瞧在眼里,不觉望了一眼那四不像般的木架子,心里越发气恼。 “皇上,你是九五之尊,当以社稷为重,这些木匠活儿还是少沾染些好。”狄荣华故意试探着说。 皇上一愣,随即哑然,搁了夹着菜的筷子走到那木架旁边,用手拍了拍也不知是牛头还是马头:“皇后,你还不知?朕的心意,朕的理想,朕的欢乐,都在这里。” 他的情绪一忽间有些激越:“朕的理想从小就只想做一个太平的木匠。至于这大好江山社稷…“” 他像是一汪开水一瞬间又冷却下来,垂头走到座位上又坐了下来。 他执起狄荣华的手说:“皇后,如今华太傅已除,朕还有什么可担忧的,不…不,也不全是,还有人重权在握,虎视眈眈。不过朕有皇后,有皇后为朕分忧,朕就放心了。 狄荣华默默的望着皇上,暗自揣摩着皇上说的话,但怎么看,皇上说的并不是虚伪之言,可再想想,又意有所指。 “可是皇上,妾身只不过后宫女流,登不得朝堂,也不能违了祖制,但能为皇上分忧…”狄荣华无奈的叹息。 “谁说女流不登朝堂?这是朕的天下,朕说了算。”皇上大着舌头,说的像是酒话。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再倒。 狄荣华阻止了他:“皇上不要再喝了,明天还要上朝呢!” 皇上打了个哆嗦:“朕实在不想去,去了朝堂望着那一帮…呃…就浑身不自在。” “皇上说笑了,要知此次除去华党逆贼,朝中官位多有空缺,明天上朝还得与大臣们商讨该如何安置,还有此次除去华党的有功之臣,也该论功行赏呢!” “论功行赏?哦,对对对,论功行赏。可是该怎么赏赐,皇后可有主意?” 狄荣华说:“不久前安庆王来求见皇上,只是皇上没准。后来安庆王来见了妾身,便为此提了些建议,妾身想着或许可行,就列了张单子,还请皇上过目。” 狄荣华从身上摸出早已备好的单子,递给了皇上。 皇上歪着头看了看,似乎神色不变,将单子铺在桌上,又摇头晃脑的指了指单子上的一个名字。 丑皇后看了一眼,正是江都王李七重。 李七重是先皇最小的皇叔,自来以德高望重自居,一句“以德服人”成了龙城“美谈”。只有对他极为了解之人,才知道他实则昏聩无能,但偏偏平时遛鸟之时遇到美女也会吹一声口哨,以显示自己老而弥坚。 就是这样一个人,居然出现在封赏的名单上,皇上点了点,也没有说什么。 狄荣华说这是安庆王和周任安提议的,觉得让老一辈的皇亲国戚上台,能镇压场面。意味深长,则指的是儒家至孝,让后辈们能“尊老爱幼”,不要老想着动歪心思。 这个解释颇为不伦不类,甚至可笑,皇上不动声色,也没有多说,意思是准了。 狄荣华瞧着暗暗松了口气,这江都王出现在封赏名单实际上是她鼓动周任安去和安庆王提议的。 安庆王自知此次铲除华党有大功,到时皇上必然会论功行赏,他可不认为自己会盖过歧王,但若弄个好糊弄好控制的江都王上来,总能压制住军权在握的歧王。 安庆王是这样认为的,因此周任安那家伙跑来一说,他就欣然同意了。为什么不同意呢?找个人恶心一下心气高傲的祁王也是好的。 想到江都王的吊儿郎当模样,安庆王就想笑。记得有一次那家伙在街上遛鸟,跟一个老头子不知道为什么吵了半天架,他自诩以德服人,便也没计较 后来气哼哼的走了,这时遇到一个打着油纸伞的美女,宛如画中人的仙女,江都王看着早就流口水了,朝着那美女狂吹口哨,结果一脚踏空,掉河里去了。 人家美女这才回头嫣然一笑,江都王在河里硬是摆了个优雅的姿势,结果就直接沉了水底,还是侍卫赶紧把他捞起来才没出事。 相信就是这样一个人,对于祁王来说,会不会很烦人呢?江都王想,只要你烦人,我就喜欢。 皇上默认的也像是同意了,至于其他的论功人员也就更无异议。 狄荣华想想就心情愉悦,一张黑脸回到寝宫时都放射着花儿别样红的光彩。 苏雪儿看到她的模样,不觉心情瘾动,拉了狄荣华的手就问:“皇上可是同意了?” 狄荣华欢欣鼓舞般说:“同意了。” 苏雪儿也放下心来,望着狄荣华黑中透红的脸,就像暗夜中的玫瑰,她不觉伸手轻轻掐了一把。 狄荣华嗔了她一眼,但还是喜悦无限。她问:“你呢?去夜澜那儿了解得怎样?” 狄荣华嗤的一声:那家伙倒是坦率得很,杀了乐东洛的就是他。 狄荣华目光一沉。 苏雪儿说:“他的解释说是为了帮助靖王爷扳倒太子做准备,毕竟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狄荣华想想这理由也觉得说得过去,如今趁机铲除太子党的一大助力,倒不是不可,可夜澜的擅自作为还是让她颇为不喜。 苏雪儿看得出来狄荣华对夜澜起了隔阂,笑说:“不管好不好,先用着再说,此人心思狡计,确实是人才,就是我们制定的那个嘉奖名单,你道他看了怎么说? “哦?他说了什么?”狄荣华问。 “他只说了八个字,那就是火上浇油,借刀杀人!”苏雪儿显得很是兴奋。 狄荣华暗暗惊诧。事实上她和苏雪儿思虑再三,定下这个祸水东引的封赏名单,就是给安庆王歧王等人火上浇油,然后借刀杀人。 这些手握重权的人不除,她就不能完全掌控朝堂。可她又不能做得太明显,更不能自作主张的安插自己的人脉。要是那样做了,肯定会惹人不快。 狄荣华才不会去犯那种错误,何况有华太傅的前车之鉴,她考虑了一番,便以退为进,借着安庆王的名义捣鼓出来这份杀机四伏的封赏名单。 而只一眼,夜澜就如此精辟的看出了她最终的的目的,这让狄荣华隐隐觉得有些害怕。 “雪儿,你说这个夜澜…到底什么来历?这一直以来都看不透他,我们也查不到半点踪迹,是不是…”狄荣华满脸忧虑。 “这个人很神秘,皇后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其实我之所以直接问他是不是他趁乱杀了乐东洛,就是因为那天我看到他身上的血迹,我就是想试探他一下,没想到他倒坦白的承认了。” 狄荣华若有所思。 苏雪儿说:“随后,我还问了他,就将皇上做的梦说是我做的,让他给我解梦,结果他居然解了。” “他又说了什么?”狄荣华神色一动。 苏雪儿说:“他说这种梦境,往往揭示着陷入危险境地,并最终会受到亲近之人的伤害。” 狄荣华呆了一下,脸色有些变了。 皇上为什么会做这样一个梦,而且都是同一种梦,虽然皇上看似是随意的说起,可她总觉得隐隐不安。 因为皇上当时说起时那种微笑的眼神,就像隐藏着一把利刃。 “皇后,你怎么了?”苏雪儿见狄荣华愣神。 狄荣华一惊回神:“没什么,雪儿,你说会不会是有人故意让皇上做这样同一个梦呢?” 苏雪儿觉得不可思议,可想想天下之大,异能无处不在。何况她师傅以前也说过,这世上有着能人异士,就可以通过自身奇特的力量从而影响和改变别人的梦境。 只是这种人极为稀少。 如果说真的有人在对皇上施展影响,那么这个人会是谁,他到底要做什么? 狄荣华一想到有这种可能,忍不住心惊肉跳。 第35章 妙龄*黑色轿子 温如言跑到附近村子里,找村民一问,结果这村子里根本没有治病的大夫,村民说倒是隔壁邻村有个老大夫,据说医术不错。 还不等村民说完,温如言疾风一样冲了出去。对于解毒他是毫无办法,哪怕心急如焚也是无可奈何,只能到处寻找大夫。 来到隔壁村,叫做大王庄,庄子里果然有个老中医,他也顾不得暴露身份,连说带拽,将老中医带到了破土地庙。 老中医吓得颤颤巍巍,不知所措,一味儿的告罪请饶。 “老大夫你不要害怕,我只是带你过来给人治病而已。”温如言又将妙龄的状况说了。 老中医这才安下忐忑之心,本想说这来得急躁,什么就诊的器具都没带来,可又一看温如言那焦虑的样子,只得吞咽了口老痰:“老夫对解毒也不是擅长,估且先看看你家女主人的病情再说,如果实在不行,壮士也不要怪我。” “行了行了,你先看看,实在不行我也不会怪你。”温如言将老大夫带到内侧妙龄睡着的地方。 老大夫小心翼翼的走近前,探头看了妙龄一眼,不觉眉头一皱。实在是妙龄的脸红的太怪异了。这中毒的表性不都是泛紫泛黑的,可不曾见过这样泛红的毒。 他第一个想法就是怀疑妙龄到底是不是中毒了,疑惑的望了一眼温如言。 温如言也有点糊涂,同样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当然他更不知道人中毒应该是什么样子,但他的感觉就是妙龄中毒了。 老大夫说了句“医者无忌”,就为妙龄把脉,一探手不觉“咦”了一声,眼睛也不觉睁大了些,然后又慎重的眯了起来。 “这什么状况?”他自言自语,缩回手在另一只袖子上擦了擦,再重新把脉,然后又吸了口冷气。 温如言也被他的怪异举动给弄糊涂了,“老大夫,这……是什么状况?” 老大夫抬眼望了他一眼,没有出声,只是眼神显得很悠远。他像是沉浸于某些空洞无物之中,片刻又喃喃自语:脸色血红,血性燥热,可脉向阴冷,血性恶寒,结果内外交困,连呼吸又没有了… 温如言吓了一跳,惊声道:“你说什么?她…她…” “不,看起来没呼吸,但在弱脉的最深处,那像是一片广袤无垠幽寒无边的空洞中,她的气息一缕犹存。”老大夫缓缓无力感的摇摇头,终于抽回手。 温如言急道:“你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就是这么个感觉,而且从来都没见过这种状况?”老大夫一脸愧色,“壮士,你家女主人的病老朽怕是无能为力了。” “那你的意思是,她得的到底是病还是毒?”温如言都被他弄糊涂了,见他说的高深莫测,望着又急了起来。 老大夫怔了一下,说:“说实话,老朽行医几十年,从不曾见过这样诡异的病症。此实则看起来这像是病,又像是毒,可又无迹无根,无知无觉。壮士,依老朽之见,壮士不如去十里外的龙泉镇看看,那镇上有名医坐诊,手段非凡。当然,这龙城相距不远,老朽觉得壮士不如去龙城里,那里可是有不少名医的,机会自然也多了些。” 老大夫怕他发怒,早已跳到一边,说着仓皇往土地庙外走去。 出了庙门,老大夫也顾不得年纪大了,喘喘的撒腿就跑。他解不了毒不怕,就怕这人是不久前龙城里的刺客啊。 他前天去了一趟龙城,看过城门口的画影图拿,他认不出貌美如花的妙龄,却认出了蒙着脸的温如言。 温如言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只是摇了摇头,对于妙龄的忧心,已让他无暇他顾。目前当务之急是要解除妙龄所受的危险,可妙龄到底是中毒还是得了什么重病,又让他很是迷茫。 那一瞬间,他脑海中仿佛升出一个念头,那就是回到他来的地方,去找到给了他生命的那个人,或许只有他才可以救得了妙龄。 一旦这个念头坚定下来,他就会付诸行动,可又一想,当初他出来的时候,那个创造他的人说了,除非万不得已不要回来。他的任务就是为了保护四长公主。 温如言望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妙龄,最终顿了下脚,又飞快的朝着野外跑去。虽然老大夫建议他赶去龙城,但想到官兵正在抓捕他们,还是先不作想,再说能得老大夫首肯的名医,不如先看看再说。 他将妙龄用被子裹好,然后抱着飞奔而出。先在村子里问了龙泉镇的去路,这才从偏僻的小路急行。 如果妙龄有知觉的话,就会发现温如言此刻就像是一个飞行中的透明影子,行走的速度可是如风神速。之所以走偏僻小路,温如言就是怕别人看到,有所惊吓。 十来里的路程并不算太远,也不过几息之间,温如言抱着妙龄就已来到了龙泉镇。 龙泉镇在龙城正东面,是长安县的一个小镇,因地理位置极佳,还算繁荣。 温如言问了名医所在的药堂,便匆忙赶了去。此时正是下午,药堂里人满为患。温如言想都不想,便直往里闯。 早走伙计过来拦住,“喂喂,看病请排队,不要乱闯。” 温如言怒目相对,伙计吓了一跳,道:“你…你要干什么?”旁边有排队的一个老患者也道:“小伙子,先来先看,后来后看,没看到大伙儿都在排队看病呢!” 温如言总算明白了,他自出世来龙城,虽然也有好几年,但对这些规矩的事从不在意,也不自知,老者一说,他总算回悟过来。 他瞧了瞧一麻溜的排队长龙,又想到妙龄的病时不待人,如果万一有个闪失,可愧对先皇的信任。 “不行,我家女主人身患急病,还是得先给看看,否则出了事谁也担待不起。”温如言一咬牙豁出去了,抱着妙龄就要进屋,惹得旁人纷纷攘攘。 伙计便又要来阻拦,温如言怒道:“若是再要拦我,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伙计见他一副怒色,倒也怯了些,只得往堂后的掌柜望去。 掌柜走出来正要说话,却见街上有四个衙役走了来,吼道:“犯人在哪里?” 跟着衙役随行的一个歪脸瘦汉子指了温如言,“大人,看到了没?蒙着脸,不正是布告上要捉拿的刺客吗?”显然是温如言带着妙龄来到镇子里,由于他明显的装束被那瘦汉子认出来,故此报了官家。 衙役一喊,旁边看病的人都惊恐的避让,还哪顾得上排队看病。这么一来,温如言就一个人站在门口,就更显得夺目了。 四个衙役心头一怵,他们可都知道,这蒙面刺客大闹四长公主的婚礼,然后单枪匹马龙城里逃出来的,像这种人岂能是那么好容易对付的。 这瘦汉子刚才报案时并没有说清楚,而在缉捕的布告上还有别的盗匪,衙役们也没在意,来到这里一看就明白遇到狠角色了。 四个衙役都愣着也不敢率先冲前,那瘦汉子急道:“大人,那就是布告上的蒙面刺客,快上前抓人啊,我还等着拿赏钱呢!” 一个似是领头的衙役像是想起什么,顿时一巴掌甩在瘦汉子脸上,“你奶奶的瞎嚷嚷什么?没看到昨天就已出了公文,已经取消了对蒙面刺客的缉捕吗?你小子还想领赏钱,没抓你打几大板子算便宜你了。” 另外三个衙役也想起来了,都松了口气,道:“头儿你不说我们差点都忘了。我说韩大奈子,你这小子谎报军情,岂能饶你!” “我又哪里知道…”瘦汉子捂着脸吓了一跳,这些事他并不知道,再说到底是真是假,他也不敢问,后退着撒腿就跑。 旁边围观的众人见了,都哈哈大笑起来,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消散。 温如言也听到了衙役的话,不觉又惊又喜,问道:“你们刚才说的话可是真的?”他也想不出,龙城里有什么理由会撤销对他的追捕,因此也不大相信。 “当然是真的。就在昨天上头下来通告,撤销了对你的追捕。”领头的衙役暗暗松了口气,对方的气势一看是割人的,他当然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要真动起手来肯定会吃不了兜着走,如今不动手当然最好。 温如言也松了口气,看着他们并不像说谎。其实他也看不出来是不是说谎,但那不重要,重要的还是给妙龄看病。“这就不用排队了?”他问了问伙计,不等他回答,便走入药房。 那名医早在瞧着了,见他抱着人进来,问道:“给谁看病?看什么病?” “我家女主人,也不知道是什么病?”温如言瞧着房里间有一张床,上前将妙龄放在床上,“那个大夫,麻烦你给看看,她到底是病着还是中了毒?” 她的话引起了名医的好奇心,他对温如言的擅自主张和不礼貌都忽视了,径直走到床边,看了一眼也跟老大夫一样惊讶,很显然这样的“燥热”可不多见。等到把脉之后才重重咦了一声。 那眼光,那眼神,温如言见之心中忐忑,生怕他跟老大夫一样,重复着不可思议的话。但等了半天,名医收回手,望着温如言:“她的病,我治不了。” “那她到底是病还是毒?”这是温如言最关心的问题,他就纳闷了,中了箭伤之后,养了十天伤,看起来像是好了,可突然间就爆发出来变成这样,现在连是病还是毒都摸不清楚。 最关键的是眼前这个名医一个字也没多说,直到温如言带着妙龄失望的走出去,他才望着他的背影说出一句:“真是诡异,把着脉象,为什么会感觉是在没有星星的夜空中。” 温如言望着妙龄红得滴血的脸,像是翻滚着的红云,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走在夕阳下,只觉得心很乱。他问路人:“可知道哪里还有大夫?” 路人摇头,远远的躲开。有的人还说:“这魏神医是龙城宫中陈御医的徒弟,深得真传,连他都看不好,怕是难了。”那说话的连叹。 “你休得胡说,他看不了,难道别人还看不了吗?”温如言失态的怒怼着,然后抱着妙龄一路狂奔。 他想好了,既然官府撤销了对他的追捕,那他就赶回龙城去找四长公主,整个龙城最好的御医都宫里,也只有四长公主才能请得到。 回到破土地庙,温如言准备先找一辆马车,没有马车就是牛车也行,然后驾驶着再去龙城。 来到土地庙前,他看到那扇破门被推开了。他记得离开的时候,破门是关上了的。 温如言走了进去,就看到土地庙里面多了一顶轿子,这是一顶漆黑如墨的轿子。他暗暗惊奇,不明白为什么这破土地庙会出现一顶轿子,不过就算有一顶轿子哪怕也不算奇怪,奇怪的是轿子为什么会是黑的,就像深夜里的一团墨黑。 温如言四下里看了看,也没见有人,这就奇怪了,没有人难道轿子是凭空来的?又或者抬轿子的人在这里放下轿子,然后都跑了? 他忽然想,总不会是有人觉得他要带妙龄去龙城求医,于是就送来了一顶轿子?温如言不觉笑了笑,天下间哪有这么好的事。 他望着轿子,就算天色将晚,他还是看到轿子居然没有门,四面全被密封得严严实实的。 温如言轻轻咦了一声,忽地面色一变,退后几步,喝道:“里面是谁?”他忽然感觉到轿子里有一股细微得异于常人的气息。 轿子里没有人回答,一个声音却自问自答道:“她是生病了吗?不,我觉得是中了…啊…” 轿子里的人说到一半,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一声惊呼。 第34章 丑皇后*以德服人 随着宫人尖细的嗓音落下帷幕,皇帝诏令由老宫人宣读,立时使得满堂哗然。 一向标榜以德服人的江都王李七重一跃成为内阁首辅,兼太子太师,又龙虎将军,与老臣卫宝协同辅政。而安庆王授尚书令,昭勇将军等职。歧王次之… 众大臣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什么一向闲云野鹤般遇到女人吹口哨的江都王忽然跃出水面,而说是此次铲除华党逆贼居功至伟,至于至伟于何处,还真没几个人知道。 当然,安庆王算是知道的,本来理由是他想出来的,江都王素来与他交好,他自信日后有把握掌控江都王,可后面陡然冒出一个卫宝,令得安庆王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 鬼都知道,卫宝是个出了名的茅坑石头,又臭又硬,而且又与安庆王关系恶劣,这一来平衡分享了江都王的权力不说,而且对安庆王也有压制,也难怪安庆王不高兴。 这搞的是哪一出,为什么没按照计划来?安庆王生气的望了一眼周任安,又在朝堂上扫了一遍,没看到丑皇后。 周任安面不改色,心也不跳,就像一个观自在的木头人。他心想,你别望我,望我也没用,我没有奶喝。 “老奸巨猾。”安庆王暗中嘀咕了一声,斜眼瞥见歧王沉黑着一张白脸,似乎略微找到了心理平衡,这才稍微好了点。 歧王向来锐勇,很是为先皇赞赏,就是作为叔叔的安庆王都比不上他的名气,可安庆王往往自恃辈分大,自然是从来都不会服气。 现在看到歧王比他还要差一点,而且还受自己管制,安庆王不好的心情顿时又好了不少。 他面带微笑的望了一眼歧王。 歧王憋着一口差点吐出来的老血,双眼喷火的瞪着安庆王,心里恨恨的骂了一句:“老贼!” 上朝的路上,他遇到周任安,当时周任安正和大司马王越说话,见到歧王便跑了过来,恭维着说了很多好话,又说昨日与安庆王等大臣商讨,觉得歧王此次除灭奸党立了首功,该当官拜首辅才是。 歧王暗暗得意。 周任安又小声说:“可安庆王认为歧王爷你太过年经,虽然勇猛但缺乏那么一点资历…” 后面的话歧王一点也不想听了,心里很是怨恨安庆王倚老卖老,这会皇上的封赏诏令一出,他果然屈居安庆王之下,立时觉得肯定是安庆王搞的鬼。 他更恨安庆王,恨不得冲上去打他一顿,还是旁边与他要好的大臣悄悄拉了他一下,示意不可为。 一场原本喜庆洋洋的堂会就这样不欢而散。 白天的喧哗已渐渐在夜幕中褪去,整个龙城帝都反而显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安静得多。 皇后寝宫里,哪怕夜深人静,但此时依然还点着通明的灯火。 从小的时候,狄荣华就非常害怕黑暗,面对黑暗容易产生恐惧,所以哪怕夜深睡着了,她还会命人点上灯火,总觉得光明能够给她舒适和安全。 望着妖精横陈苏雪儿,狄荣华满是笑意,黑黑的脸上洋溢着许久不见的幸福。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有了苏雪儿,她丝毫不再在乎皇上会不会来陪她,反而因为苏雪儿,她能领略到从未有过的激情和舒服。 苏雪儿挽着狄荣华的手,说:“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狄荣华说:“这不一下午都在看皇上做木工,可真累得够呛。” 白天散朝之后,狄荣华又去陪了皇上一下午,她就装得饶有兴味的看着皇上身穿龙袍干着木工活,那哧溜哧溜的刨木花四下里乱飞,细微末节的锯木渣也溅到了她的脸上。 皇上做得很认真,对她说:“皇后,朕现在做的,其实就是三国时诸葛亮所制造的木牛流马。” 狄荣华惊讶的啊了一声,望了望那牛不牛马不马的木头架子,不觉弯眉笑了笑。她觉得自己笑的好虚伪,好恶心,明明一点都不欢喜,居然还要装得很开心很高兴。 其实她早就知道那个东西就是木牛流马,陪着皇上做木工的两个木匠本来就是她找来的,这木牛流马也是她授意的。 三国时,诸葛亮创造木牛流马,用来运送粮食,后来此术失传。狄荣华也不知从哪里搞来一张似是而非的图纸,让两个木匠献给了皇上。 皇上果然大喜,嚷嚷着很快沉迷其中。他说要坐着木牛流马去上朝,甚至还要让所有大臣们都坐着木牛流马去上朝。 狄荣华望着他那副痴里傻气的样子,心里暗暗叹气,心想真不知道你大智若愚的父亲,怎么就生出你这痴儿来。 不过这样也好,你越痴迷木工越不务正业我反而越好掌控,如今除去了皇太后和杨太傅一党,这整个天下还不是我的了? 她这样想着,膨胀的内心更加舒服了些,她对傻皇帝说:“如此这样好,但要想坐着木牛流马,你就得做出来,皇上你不是向来喜欢做木匠工吗?还不如亲自去做出来,这样大臣们就更加佩服皇上你的才能。” 皇帝大喜,可又觉得为难,指着面前桌上堆满的奏折:“可是如果我去做木牛流马了,这些奏折又哪有时间看?不行,不行,那样太后和太傅肯定又要啰嗦个没完没了。唉,这皇帝真没意思。” 皇上垂头丧气。 “你是皇上,谁敢说你,你便杀了他不就是了?”狄荣华安慰着说。 皇帝神色有些白了,想起平日里杨太傅铁青着一张脸,比起他家的阿黑还要黑,便有些畏惧。 “那哪能成呢?太后是朕母后,太傅又是先帝明令来辅佐朕的,怎么能无缘无故的杀了他们?” “也是啊!这些人根本不将皇上你放在眼里,不过这又有什么要紧,待日后总有机会除去他们,到时候皇上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会再有人说了。” “真的?呵呵,那阿黑老婆一定要帮我杀了那些坏人。杀坏人,我就就可以放心的去做木牛流马了。”皇上大喜,不禁拍手叫好。 狄荣华定定的望着眉开眼笑的皇上,觉得他这话不似说假,一副憨痴模样,也不像是装痴作傻,便稍微放心了些。只是那一声一声的阿黑,听在耳中让她极为厌恶。 也就从那个时候,丑皇后要除去皇太后和杨太傅的决心更甚,只有除去了他们,皇上由她一人掌控,这天下岂不是就是她的池中物? “呵呵,擎天皇后?到时候我也会成为另一个擎天皇后。”狄荣华想着不觉笑了笑,望着面色潮红的苏雪儿,似乎还带着刚才激情后的余温。 苏雪儿说:“皇后,看起来你今天心情真的好,这是我认识你以来,好像是看到你最兴奋的一次。” 狄荣华明白苏雪儿话中的意思,今晚她的激情犹如火山般爆发,使得她看起来有些丑的脸上出奇的增添了丝丝动人的媚色。 狄荣华说:“可不是吗?自皇上登基,皇太后和杨太傅,就始终如同横亘在我喉咙里的鱼刺,一旦剔除,才是我最开心的时候。” “从此帝国的天下再也逃不出你的掌控了,你将会是第二个,不,你将会是一个比擎天皇后更为杰出的擎天圣后。”苏雪儿亲吻着狄荣华。 狄荣华得意的大笑:“哈哈,说得对,那老东西当年嫌我丑,看不起我,结果怎样,如今他的帝国不也同样落入我的手里?如果泉下有知,不知道他会作何想?” “那是他狗眼看人低,不知道我家阿黑的好。先皇倒生得几个精致的儿女,可皇上却独独也不知是痴了还是傻了,好好的江山美人不爱就只爱匠工。” 苏雪儿手指轻轻滑动,狄荣华身子微颤。她笑:“你这小娘子,难不成还来?” 苏雪儿一声娇嗔,雪白的脸儿又是一片晕红,在灯光下看起来格外娇媚。 “皇后好坏,你是笑我了?”苏雪儿说。 狄荣华轻拧了一下她的小脸:“我是想要呢,谁叫我家雪儿如此美艳不可方物?也不知道继承了谁的美貌?” 苏雪儿嬉笑:“肯定是我爹妈一人一半。只是说来也怪,你说长公主们个个美若天仙,皇上也不丑,怎地他生的一个欣怡公主却那么丑。” 丑皇后脸色一僵,这让她想起了皇上做太子前的第一个女人。 据说这女人是先皇时首辅的女儿,生的美若天仙,又与太子一起长大,两人极为恩爱,后来生了现在的太子和欣怡公主,不久病故。 正是因为那女人的美,让后来的狄荣华充满了妒忌和怨恨,也是她内心里挥之不去的心结。 狄荣华想起来就恨:“当年那老不死的见了我第一面,就说我生的那叫一个惊吓。便是因为那个女人的缘故。我呸,还看不起老娘,只是当时我不好明说,否则真想问问他,你这么个丑孙女,难道不也是一样惊吓么?” 她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要不是你这个孙女儿丑了些,否则我早就弄死了她。” 她留着丑公主,当然是想给自己的丑分担一些争议。至于太子,她是不会放过的。 苏雪儿只觉她气恨得身子都在发抖,便一边轻轻抚慰着,一边柔声道:“阿黑,都是我不好,我说错了话。你可别气坏了身子。不过说起来也是奇怪,你说皇上同样生了太子和靖王爷,也是俊眉朗目,怎么这个欣怡公主就那么丑,我总感觉会不会是有什么问题呢?” 你的意思是……怀疑她的出身?狄荣华挽在苏雪儿身前的指尖不觉微微一紧。 “我也说不出来,只是一种感觉,万一中间出了什么变故,比如…” 狄荣华神眉一亮:说来也是啊!那萱妃说是生欣怡公主后就突然病死了,还有人说这就是那老不死的意思,该不会这孩子是别人的种?哈哈,要是这样可是精彩了。” 苏雪儿听着她得意的笑,不觉心头发毛。 她刚才说的倒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以她作为内卫首领的本能,凭的是一种直觉而已,可不是说她的出身。 她见狄荣华所想,便也没有解释。 皇上以前身为太子时,娶了前首辅的女儿梅笑映,后来生下太子和欣怡公主,不久就突然病故。 在这之前,在诸多方面的政治运作下,皇上又娶了狄荣华,也不知如何,那时的皇上见了面貌丑黑的丑皇后,居然格外欢喜,第一声就叫她阿黑。 狄荣华听着这一声阿黑,心底恶寒,只可惜的是她成功嫁给了皇上,可几年来也没能生出一个儿子,这下让狄荣华惊慌了起来,私下里偷偷找来御医一看,御医说是先天宫疾,难以孕育。 这便成了狄荣华的心病,就算她再得皇帝欢喜,若没有自己的子嗣,将来一切都是白搭。 这时候苏雪儿就给狄荣华出了个主意,让她先假装怀孕,待将来生产之时,只须暗中弄个别家刚出生的孩子就成了。 狄荣华听了之后,心中大动,便对苏雪儿格外信任,也在适当时候开始起了孕辰。 也恰好在这时候,狄荣华的妹妹狄娜美怀孕了,狄荣华灵机一动,觉得肥水不流外人田,便与父母相商,将妹妹生的儿子偷偷给了狄荣华,就这样做得人不知鬼不觉,才了了狄荣华的一桩心事。 如今狄荣华贵为皇后,一切都有了,孩子也大了,她当初受尽了先皇的奚落,这口气一只横亘在心头,让她极为愤恨,以此每时看到皇室的各种丑事,她就觉得乐不可支,解气极了。 要是欣怡公主真的是别人的野种,那她为了自己的儿子将来得势,说不得还要借此谋划,就算牵强附会,也要将太子给扳倒,给她的孩子让道。 苏雪儿其实也猜测出了狄荣华的想法,心中暗暗惊怕。看来人不可貌相,要得罪也不能得罪丑人。 先皇得罪了丑皇后狄荣华,让狄荣华记恨一生。先皇嫌弃前年秋试的那个何远之,结果那个何远之公然在帝都留下一句‘今朝但受君王一笑,便是他日入主之时’,先皇可不知道因此酿下滔天大祸。 苏雪儿想着,说:“所以说不可以貌取人,先皇是瞎了眼,轻看了我家阿黑,我家阿黑才是最好的。” “嗯,说的对极了,我家雪儿小嘴真甜!” 狄荣华听了格外欢喜:“这老不死的一生看错很多人,就是去年秋试的那个何远之,他嫌弃他丑,想来怕也不是一个简单的。” 苏雪儿点头:“所谓非常之人必有非常之志,这也是我所担心的,若非当初那老东西还要耻笑人家,那个何远之也未必会生反志。 丑皇后说:“是啊!现在可不能乱了天下,真得尽快抓住他才好!据说他天生有祥瑞,可是真的?” “是的!这两年东陵已有传闻,所以何远之便极少回去东西,总是四海为家。所以要抓她颇为艰难。不久前南再得就发现了他,也看到了这种金光闪闪的祥瑞。” “居然还有这种事吗?可真是诡异,这样下去可不是好事?”要知历代历朝之中,多少野心之人都是拿这种后天祥瑞做文章,还不知道是不是用什么手段搞出来,总之都能蛊惑人心,所以由不得狄荣华不担心。 “谁说不是呢?据我派人去调查,这何远之小时候是没有这种祥光的,是自从前面龙城被先皇否决了科举之后不久,就有了传闻,说他是什么凤凰神转世,来人间拯救世人。”苏雪儿也郁闷得很,始终查不出是什么原因使得何远之背靠梧桐树就闪耀金黄色光芒。 她叹了口气,又说:“只是这何远之倒也狡猾,始终抓不到他的踪迹,前些天好不容易有人发现了他跟些盐贩子在一起。据南再得所说,当时旁边有一颗梧桐树还真的在闪耀金黄色光芒。本来当时可以抓住他的,可不想最后被五长公主给破坏了。” 苏雪儿想来颇有些惋惜,至于那日何远之等人的谋反之志,她还没给狄荣华详说。 狄荣华一阵咬牙切齿:“那老东西生的尽是些败家娘们,看看四长公主,竟然私藏展翅金雁,这五长公主又勾结反贼,还跑来龙城,简直没一个省事的。” 苏雪儿轻抚着狄荣华因生气起伏不停的胸口,安慰她:“别生气了,如今都好了,大是可成。只是四长公主,你怎么处置?” “她就有点为难了,皇家这么几个长公主,就她贤良淑德,拥护她的大臣很多,怕有点难处置。”狄荣华叹息。 “再宠她,这私藏展翅金雁,这可不是一般的心思了!”苏雪儿咬了咬牙。后面一句得展翅金雁者得天下,她没有说出来,她知道狄荣华明白她的意思。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屋外暗处的阴影里,夜澜静静站在那儿,静静的听着她们说话。 夜凉如水,轻花暗露。 殊不知一句‘得展翅金雁者得天下,弄得天下多少人夜不能寐,既然你们睡不着,那我就让你们先好好做个美梦!夜澜说:“只要我不说,这世上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何远之为什么会有金光祥瑞!” 第36章 妙玉*赵疏桐 妙云被这一幕吓得一声大叫,但声音还没出口,就在这一瞬间,从她身后的黑暗中忽然伸过来一只手,紧紧地捂住了她的嘴。 一个人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说:“不要出声,你一旦叫出声,她就白死了,你也会死,知道吗?” 妙云被身后的人箍着身子,根本无法动弹,她本来想挣扎的,听了他的话,便不敢再动。虽说她年纪小,但这个道理还是懂的。 她的眼泪像溪水一样淌了下来,她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她只觉得西月的那一刀,就像是扎在自己的胸口上。她痛不可忍,想哭又不敢哭。 这个人说的对,如果她弄出一点动静来,就会被靖王爷他们发现,那样她死定了。 如果她死了,妙玉肯定也白死了。她伏在草丛中,咬破了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直到柴火熄灭,天地间再无一丝光亮,仿佛一切都死去。她哽咽着,终于哭出声来。 身后那个人终于松开了手,柔声说:“他们都走了,你想哭就哭出来!” 妙云反而不哭了,她忽然大叫着,发疯了一样朝着山边跑去。 旁边那个人叹了口气,然后也跟了上去。在不远的另一边的草丛中,又跑出四个人来。 其中一个人点亮了火把。其余三个人朝着那个人叫着:“阿桐!阿桐!” 那个叫阿桐的人停了下来,回头望着他们,说:“你们在这等我,我去跟那小尼姑说几句话。” 一个人说:“阿桐,跟一个小尼姑有什么好说的。”另一个也说:“你不知道,刚才把我们吓坏了,难道你没看出来,这伙人可不好惹呢?” 举着火把的人说:“我们生怕你被他们发现了,那可就不得了。还好没发现。” 这个叫阿桐的少年,姓赵,名叫赵疏桐。 另外四个人是他的同伴,他们的名字分别是大雄宝殿,菩萨保佑。 四个很有佛性的名字。 赵疏桐望了他们一眼,没有再说,拿过火把就要走。 举火把的人就叫大雄,说:“既然你一定要去看看,那就一起去。” 菩萨也只好同意:“也是,一起去。反正老大还没过来。” 赵疏桐也不拒绝,反正都是一起的,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们走近山脚下不远,就听到了妙云无助而伤心的哭声。她的哭声在深夜听来,可谓摧肝断肠,要是不明所以,非得把人吓个半死。 虽然如此,赵疏桐他们仍然还是听得头皮发麻,心惊肉跳。 走到近前,在火把的照耀下,他们终于看清楚了眼前的情形。 妙云正抱着妙玉,哭得天昏地惨,就是他们走到近前也没有理会。 赵疏桐拿着火把走近前蹲下身来,对妙云说:“逝者已矣,就让她入土为安。” 妙云只顾着哭,像是没听到一样。赵疏桐往妙玉面上望去,不觉赫然心惊,“他们是什么人,可真歹毒!” 妙玉的眼睛已被剜,血色早已凝固,两个空洞的瞳孔看起来格外恐怖。 大雄宝殿他们看了,也都惶然失色,忍不住四下惊望着,就好像生怕有恶鬼跳出来一样。 赵疏桐望着妙玉的脸,只觉心惊肉跳,正要别开眼光,忽然惊喜的说:“不要哭了,她还没死。” 四个人吓了一跳。 妙云慌乱的捧着妙玉的脸,此刻在火把光芒下,才看清妙玉的脸。 她吓得险些失手,哭得更伤心了,“妙玉师姐,妙玉师姐……都是我害了你…”她瘦小的身子在不停的颤栗,哭得更加伤心。 赵疏桐自信刚才没有看错,对妙云说:“小师傅,我刚才看到她的嘴唇动了动,说不定没有死。” “怎么可能呢?那坏人这一刀扎在我妙玉师姐胸口上,还能活得了吗?”妙云自然不会相信,仍然只顾着哭。 她虽然这样说,但还是不顾害怕,紧紧盯着妙玉的脸,眼泪仍是不止地流。 “你放她下来。”赵疏桐上前执过妙玉的手,探了一下脉搏,果然有一闪而逝的波动。 如果不耐心仔细探查,几乎微不可察。她又惊又喜,说:“有脉动,真的没死!” 所有人都盯着妙玉的脸,就是妙云也不哭了。火光下,妙玉的嘴唇微微的动了一下,但却没有声音。 妙云抓住妙玉的手,又惊又喜:“妙玉师姐,妙玉师姐,听到我说话了吗?” 赵疏桐的目光落在妙玉胸前的伤口上,借着火把的光芒,不觉深感诧异。 刚才西月的那一刀,她躲在黑暗中可是看得清楚,那么狠狠的扎下去,不管妙玉是死是活,其伤口必然是血流如注。 可此刻,妙玉胸口上的伤口却血迹无多,这就不合常理了。她又拿着火把凑近看了看,终于蹙眉“咦”了一声。 “怎么?”大雄疑惑的问。 宝殿说:“是不是发现什么不对了?” 赵疏桐指着那道伤口,说:“你们看,这上面居然好像有些药粉,有些药粉已经渗入了伤口上。” 菩萨保佑也凑近来,吸了吸鼻子,惊讶着说:“还真是的呢。” “这药粉从哪里来的。”宝殿望了赵疏桐问。 大雄用手指沾了一点药粉,凑在鼻子底下闻了闻,斟酌一下,说:“好像是上等的金创药。可是我又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 赵疏桐微微点头,对妙云说:“小师傅,你师姐如今也只存一丝微弱之气,这显然是杀他之人心中不忍,这才留了一手,不过一切听天由命,她要是有什么想说的话,你便好生听着。” 妙云悲戚着点了点头,紧紧盯着妙玉,眼忍着不让哭出来,生怕妙玉说什么自己没听到。 果然,只待片刻,妙玉的嘴唇又动了动。 妙云流着泪叫着:“妙玉师姐……” 妙玉似是听到了她的声音,空洞洞的眼眉触动几下,像是想睁开眼睛看看妙云,可是除了感觉上的疼痛,她什么也看不见。 妙云抓紧妙玉的手,情声的叫道:“妙玉师姐,是我,是我……” 妙玉嘴唇措动,总算有了一丝声音,却是弱不可闻。 妙云伏下头,将耳朵靠近她的嘴边,隐隐约约才听到些许。 赵疏桐走到旁边,望着黑暗,心中只是惋惜。 大雄望了一眼妙云,担心的对赵疏桐小声说:“阿桐,你说是杀他之人留了一手,这会不会是他们设下的陷阱,我看我们是不是赶紧离开?” 赵疏桐摇了摇头,说:“不是陷阱。” 菩萨一直不语,这时忍不住问:“你怎么肯定不是?” “如果是你,你会留下这样不易察觉的陷阱吗?”赵疏桐虽说这么说,但其实理由并不充分,反而更像是大雄说的陷阱,“而且我刚才在暗处看了清楚,他们并没有派人潜伏下来。”赵疏桐只好补充了一句,这才是他如此肯定的理由。 四个人想了想,知道赵疏桐向来聪慧,虽然还没明白什么意思,但终归放心了些。 忽然,妙云“哇”的一声,又大哭了起来。她不停地摇着妙玉的身体,放声大哭:“妙玉师姐,你不要丢下我……妙玉师姐,你不要丢下我。” 她哭得悲怆,旁人听得心酸。待她哭得差不多了,赵疏桐才上前对妙云说:“小师傅,她去了,便让她去。此地不可久留。” 妙云抬起头来,说:“嗯,谢谢你们……”她走到旁边,选了一块地方,默默的用手扒起土来。 以她这双小手,手无寸铁,要挖出一个大坑,只怕艰难。 赵疏桐回身对大雄宝殿他们说:“不如大伙儿一起动手帮她一下!” “好!”大雄宝殿菩萨保佑四人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答应了声。 “来日有了银钱定当请四位大哥不醉不休。”赵疏桐知道他们不大乐意。 菩萨顿时笑了起来,说:“还说不醉不休,哈哈……”他笑了两下,自觉不妥,生生止住,斜望了只顾挖坑的妙云,朝着赵疏桐抛了个媚眼。 菩萨见了,撇嘴说:“真他妈恶心!”宝殿也附和:“真恶心!”大雄打了个肉麻缠。 五人各自掏出随身匕首,帮着妙云挖起坑来。不大一会,一个大土坑就挖好了。 妙云本来年纪幼小,非要自己动手扒土。一双小手早已挖得鲜血淋漓。 赵疏桐瞧着,暗暗叹息。 待埋葬了妙玉,赵疏桐对大雄宝殿他们说:“四位大哥,你们先回营地等我,我待会就回。” 四人本来就不大乐意参与这种埋死人的事,便说:“好,你快些回来,不然等老大来了,又要骂人了。” “知道!”赵疏桐应了声, 四人沿着山脚小路,很快远去。 赵疏桐回身望着坐在妙玉坟头呆呆的妙云,说:“现在我们看能不能给你师姐刻个墓碑!” ——人生一世,死了,又怎么能不留名呢? 妙云迟钝的点了点头。可找了半天,根本找不到能用来刻墓碑的东西。 赵疏桐无奈,只好用匕首去砍了一棵半大的树。好在这匕首是一个老尼姑送给他的,当时老尼姑说匕首名叫独断,颇为锋利。 又用了一会儿工夫,才削平一面,刻上“妙玉”之墓。 妙云问道:“能不能加上师姐两个字?” 赵疏桐说:“能!” ——妙玉师姐之墓。 妙云抚着简单的墓碑,又凄凄惨惨的哭了一阵。赵疏桐只是看着,也不吱声。 他看得出来,妙云还只是个小女孩,比自己还小几岁。这么小就出家了,如今让她遇上这样的事,的确是难为她了。 只是不知那些人到底是什么人,竟然对一个尼姑下得这般狠手。他想起西月的那一刀,心头不禁一颤。 妙云哭了一阵,对赵疏桐凄然说:“我想给妙玉师姐超度,好让她往生极乐,不要再有痛苦。” 她也许从来不会想到,她曾天天念诵的经法,居然会是面对着与她最亲近的妙玉师姐。她忍不住又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赵疏桐叹息着:“应当的!” 妙云止住了哭泣,勉强自己端端正正的坐在妙玉坟前,开始像师傅教她那样颂念经文。她年纪虽小,一旦坐定,便显得格外端庄。 颂了三段经文,有时记得不大清楚,又重新念颂。念完经文,东边天际已现晨曦。 林中山风吹拂,便觉一丝凉意。 几只早起的小鸟儿站在枝头,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妙云忽然起身朝着赵疏桐跪了下来,说:“如果不是你,便没有我妙云在,妙玉师姐也死不瞑目,请恩人受妙云一拜!” “不要这样,快起来。”赵疏桐连忙上前扶起她。 “我师傅常常告诫我们,为人生存于世,受人点滴之恩,当涌泉相报。”妙云认认真真的说,“你救了我,又帮了我,我一定要报答,只是现在……” 赵疏桐不待她说完,说:“你师傅说得对,但我这也是微不足道的举手之劳,你不要多想。你师姐着实可怜,如今她去了,也算解脱人生悲苦。你也不要过于悲伤,而是要好好活着,才算慰她在天之灵。” 他昨晚隐藏在黑暗中,所见所闻有限,但也猜得出来,这里面必有曲折,妙玉最后留了一口气,必然对她有所交代。 这些事,他不想过问,也不想知道。他自己也是四海为家,心有幽幽。 他望着一身道袍的妙云,不觉想起了以前遇到的一个人,这个人也是一个尼姑,一个年纪很大的尼姑。 如果不是心中有着前世今生的执着,或许他也会成为她们其中的一员。 前世今生,她想着,叹了口气,问妙云说:“你师傅想必也是佛法高深的大德,可否告知一二?” 妙云说:“我师傅法号静虚……” 赵疏桐不觉失声:“静虚师太?” 妙云听她语气,也惊讶不已:“怎么,你认得我师傅?” 赵疏桐少年老成而落寞的脸上,忽然展出一丝微笑,缓缓说:“她的确一个慈祥而博爱的出家人,也是一位宛如母亲的长者!” 第37章 赵疏桐*缘起 想起静虚师太,赵疏桐从来孤单而落寞的内心里,瞬间又充满了雪后逢春的温暖。 每当夜很深的时候,山间丛林里到处都充斥着死尸的味道。 从远古至今,无数人或自为清高,尚或他觉卑劣的生命轨迹,总会在这种强烈又绵延不息的气味中渐渐的被掩埋、被枯朽,直至被遗忘。 赵疏桐的生命就是在这种高度扭曲的黑暗中度过的。无论青春年华,或者是人间美好,仿佛都与他擦肩而过,然后再无一丝声息。 一切,轻微得就像这夜晚的冷风。寂缪、凋零、陌落。 每一次,他都会在这样的夜风中冷得浑身打颤,肢体抽搐。然后只能咬紧牙关,把自己团得象一个粽子,躲在腐败的尘土里,深刻的感受着生命的不安、痛苦和无奈。 而他赵疏桐所苦苦寻求的,却始终都没有能得到。虽然如此,但他绝不会放弃! 执着,已是他生命里唯一能够让他觉得自己存在的理由和信念。所以很早的时候,他仍然记着前世的执着,毅然,甚至决绝的就离开了自己的家,头也不回的走向了这无边无际、充满了危险和诡异的天地。 那一年,赵疏桐十岁。一个人,孑然一身。那种最世的苍凉,孤独,悲苦,又有谁能够体会得到?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赵疏桐遇到了心怀悲悯的静虚师太。 静虚师太对她说:“你所经历和饱受的一切,我都能体会!”寥寥一句话,仿佛融化了世间所有的悲苦。 赵疏桐忍了又忍,泪水终于还是滚滚而下,但他什么也没有说。 静虚师太又问他:“孩子,可愿跟我回家吗?那里有很多你的姐妹。” 那里便是深山。那里有一座传说中的竹城。对于一个孤苦无依的流浪儿来说,这或许是最好的归宿。 可赵疏桐还是摇了摇头,满心黯然,但他终究是拒绝了。 他不忍瞒她,悲心茹苦:“阿桐历前世今生,两世之苦,便是为了要寻找到一个人,若非身死如灯灭,定然不弃。” 静虚师太望着这个执着如一的孩子,显得极为讶异。这世间,何曾见得有过两世之人?她觑他良久,终于慨然长叹。 离去的时候,静虚师太赠他一柄匕首。匕首名曰:独断。 妙云听他说起师傅,又是泪水涟涟。 赵疏桐叹息,说:“我虽然没有去竹城,但我知道,那里有很多我的姐妹。” 妙云连连点头,感慨着说:“嗯,是的,没想到与恩人是有这样的缘份。” 二人说了一会话,已然天色大亮。 妙云依着妙玉的遗言,在一株大树下,掀开土石,找到了那个包裹。 她知道。正是因为这个包裹,才导致妙玉悲惨的丢了命。她流着泪,心有愤恨。 她恨不得将包裹里面的东西扔得远远的,若非如此,妙玉师姐又岂会死得这般悲惨。 她从小在竹城长大,虽然清淡,但也宁静温馨。 这次要不是她尾随在师傅和妙玉师姐后面偷偷跑出来,怎么也不会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如果她那天看到无面人将妙玉师姐从那家客栈里带出来的时候,早些惊动师傅说不定就不会是这样了。 可是她又害怕师傅过后不要她跟出来,又要送她回山上去。所以它就一直跟在妙玉师姐身后,直到那天晚上,她准备去小镇找妙玉师姐,却没想到被西月他们抓住了。 可是说来说去,妙玉师姐如果不是为了救自己,又怎么会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呢? 她想着满心悲戚,就算再害怕,也一定要完成妙玉师姐的遗愿。 赵疏桐暗暗惋惜。望着比自己还小的妙云,也知道该说什么好。末了,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妙云:“你这是要送去哪里?” 妙云茫然不知,只说:“师姐说是西境鬼望谷。” 赵疏桐这几年跟着阿三走南闯北,也去过不少地方,多少有听说过鬼望谷,颇为惊讶:“你怎么要去那里?” 顾名思义,也不见得是什么好地方。她叹了口气,说:“这一路西去,路途遥远,你一个人行吗?不如你回去竹城跟师傅说明,再作决定。” 妙云不置可否。她又不是不知道,此次出来,自从师傅跟那光头人离开后,师傅也不知去了哪里。 最终,妙云没有再说,她依依不舍辞别赵疏桐,决定一人西去。 赵疏桐望着她瘦小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晨风中,又回头望了一眼妙玉的坟墓,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感觉。 ——一个人活在世上,追求与担当,真是不容易啊! 回到营地,远远的就看见大雄宝殿,菩萨保佑四人东张西望的探头眺望。 “我说阿桐,你搞什么鬼,弄上这半天?”看到赵疏桐回来,四个人大呼,又说,“莫不是看上了那小尼姑不成?” 还又补上一句:“我看八成是,否则这般危险的事,怎地如此上心?” 赵疏桐神色不动,只是望了一眼他们,淡然处之:“你们……不懂。” ——心之无爱,又如何能懂?这句话他没说出来,也在心底埋藏很久了。 宝殿横眉,语气有些怪憎:“是啊!我们不懂,要晓得你这么做,可是置我们两个险地。” 赵宝儿不觉望他,他知道这小子爱找理儿。 大雄嘴角上扬。宝殿便愈发意兴,说:“第一,谁晓得对方是什么来头,若是万一惊觉了他们,我们怕是死路一条。” “这倒不是虚言。”赵疏桐心有歉然,也不否认。 宝殿冷眉哼了一声:“第二,要知我等谋的什么勾当,这身份经不得置疑,你又这般拖沓,若是老大碰巧回来知晓,便是要我们好看?” 他说得毫不客气。赵疏桐早已习以为常,仍是虚心受了。 大雄打了个哈哈,说:“好了好了,所幸两样都没实现,但阿桐下次一定要注意点,咱们干着挖人祖坟的营生,还是少与人为妙。” 菩萨拍了拍胸口:“我这早上还在做噩梦呢!那尼姑死的可惨,也不晓得那些人什么来头,手段可歹毒了。” 保佑暗暗叹息:“阿弥陀佛!”宝殿飞起一脚:“阿弥你个头,就该吓死你!”保佑往旁边跳了去:“诶,我又没得罪你,别来找我。” “谁叫你生得五大三粗,要是跟我们阿桐般生的娘炮,我们宝殿不得爱死了?”菩萨在一旁拍手哈哈大笑。 保佑呸了一声:“真恶心。不过说来也是,我们阿桐天生一副女娘似的,特别是那一……” 他还没说完,只听远远的有人吼了一声:“你们闹糟糟的,可是闲得慌了?”正是他们的老大尖头阿三回来了。 四人吓了一跳,皆敛了嬉闹。 阿三向来声目冷淬,寒着光将四人扫了又扫,极为不耐:“都说多少遍了,无论何时何地,都安安静静,不惹人注目。看看阿桐,你们就不能跟他学学如何安静本分?” 大雄宝殿菩萨保佑都愣了愣,深感不湓。宝殿瞪着赵疏桐,嘴角动了动。 赵疏桐哪会给他机会,便转了话题:“老大,你召集我们在此等候,可是有什么大目标了?” 四人顿时抬头注目,呼吸也粗重起来。 前些天,阿三忽然一改常态,竟至杳无踪迹。若不是大伙儿相安无事,他们都忍不住怀疑,老大是不是教官府给抓了。 否则何以一连十来天都不见人影? 不过这都不算什么,关键是大雄宝殿他们难道没人管束,便越发放野。可谓天天是醉酒当歌,惬意非常。于是,最后又变得捉襟见肘。 不管老大的突然失踪,又是否酝酿着更大的谋划。他们早已急不可待。还好,昨天阿三终于来了消息,召了他们在此相候。 阿三审视着五人,轻咳了一声:“可不是嘛!我这些天去见了以前的一个老友,他说道一个前朝古墓,便在眼前。” 大雄宝殿异口同声:“老大威武!” 阿三昂首挺胸,自豪地露出一口金牙,大手一挥:“这是一场大富贵。” 菩萨保佑欣喜若狂:“老大万岁!” 阿三神光闪烁,转落于赵阿桐面上:“阿桐,你跟我也有几年了,我愧于没能教你什么本事。我知道你年纪虽然小,却遇事沉静冷轧,因此这一次行事,我决定让你来主导。” 赵疏桐一时错愕,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甚至还有点怀疑,这是烧了高香的日子? 他望着阿三,发觉他的尖头更加明亮。他有些惶恐,又有些驿动。他可不会忘了,这是一个从来自私自利的阿三,如今竟然良心发现? 大雄宝殿菩萨保佑都呆了半天,望着赵疏桐的目光也越发的炙热。大雄的眼角跳了一跳:“老大……” 阿三摆手,微微一笑:“你们多虑了。她完全能过胜任,我相信阿桐。” 四人面面相觑。好!老大都这么说了,他们还能反对不成? 赵疏桐更加惶惑,怎么感觉总是有点眼皮要跳的样子。 阿三一挥手,去意决绝:“走,伙计们,三十里铺,四十八佟楼,干完这一次,保你们十年不饿。” 菩萨保佑等四人无不狂喜,就好像看到了无数金黄色的金子在招手,就好像看到一个个美女在向他们抛媚眼尽妖娆。 唯独赵疏桐心思忐忑,可又没办法反驳和推辞啊! 这一去,果然三十里。又经四十八佟楼,便入了远在天边的深山。 这山见惯巍峨。 阿三恢宏指点,对他们说:“看山色水秀,行气化云,你们可知?” 赵疏桐一知半解。这些年跟随阿三盗墓,可不见得言传身教。这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又不是没有。 阿三大懂。因此,从来是对徒弟们不作说教。 赵疏桐额头冒汗,姣好的面容愈发窘迫。要让他来主导一次盗墓,他自觉还没那个火候。 不过既然是破天荒的一次历练,他自然也不会放弃。望着前方一处在夜色笼罩下黑坳坳得象一头怪兽般的山头,露出一座尘封不知多少年的青石板封门,赵疏桐的心每到这种时候,总是在周而复始的希望和失望中,如同从冰冷而枯朽的死潭中忽然又象野火般灼热燃烧起来。 那青石封门,是死人的门碑,刻满了度魂的咒。所有的死人,都会在那样的一扇石门后,变成一团污浊的空气,永远被封存,或遇风随散。 赵疏桐知道。自己历尽前世今生,所苦苦寻求的,就是躺在这座石门后,永远沉睡着的一具活死人。 他从十岁那年,就离家出走,为的就是去寻找盗墓人。 阿三是一个盗墓团伙的老大,尖角的脑袋,透出一种深远的精明。但实际上,更多的只是奸滑。 第一次见到阿三的时候,阿三斜睨着赵疏桐,故意露出一口镶嵌的金牙。然后,他瘪了瘪嘴,就冲赵疏桐吹了一口气。 那口气也不知是沉积了多少年的臭气,臭得赵疏桐忍不住晃了几晃。 赵疏桐自觉没有被他吹倒,但最后还是没能忍住被臭倒,几乎像是将前世今生所有的苦水全吐了出来。 于是,阿三轻蔑的从金牙缝里崩出两人见面的第一句话:“你这样的人,还想盗墓?” 赵疏桐强忍着呕心的难受,拼命的点头,说是想得连话也说不出来。 阿三倒是奇了,歪着他的那颗尖头,斜着眼怪模怪样的把赵疏桐从头看到脚,又从脚到头,看了五遍。 他的眼光就象两把毛糙的刷子,上上下下的刷动。 赵疏桐从来没有面对过这样的一种眼光,心揪得紧紧,也跟着刷子般跳动。 刷了五次,阿三终于狡黠着又故意露出金牙:“加入我们,第一步,是要验身的哦!” 赵疏桐的脸一瞬间变了。幸好阿三的刷子不在他的脸上,否则他一定会有所察觉。 阿三又故着深沉一样“哼”了一声,慢吞吞的说:“这样是为了保证你的清白,当然,还有我的安全!” 赵疏桐没大明白他的意思,只晓得自己象呆了一样,脑袋里一团浆糊般乱。因为,他从来都不会想到,加入盗墓团伙,第一步竟然要验身。 他甚至想,会不会是阿三发现了她是女儿身,所以故意要调戏,或是折辱她?因为赵疏桐就是一个女子。 第38章 丑皇后*四长公主 狄荣华醒来的时候,想到昨晚上做的梦,仍然惊出一身冷汗。 蜷缩在她怀里的苏雪儿觉察到她的异常,便轻抚着狄荣华微黑的脸。 她的脸面不是很柔滑,甚至有点略微的粗糙,但在苏雪儿的心里,仿佛是天下最美的风景。 她仰着头痴痴的望着狄荣华浑圆的下巴,问她是不是梦到了什么。 狄荣华蹙着眉头回想着,有点困混惑的道:“我梦到了展翅金雁。” 她在梦中,梦到了自己登基成为了女皇,可四长公主却得到了两只展翅金雁,然后用展翅金雁唤醒了秦始皇陵地底下无数的阴灵大军,那些骷髅一样的大军,朝着龙城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太可怕了,”丑皇后狄荣华说着哆嗦了一下,仿佛还在害怕。本来说着一场梦并不觉得怎么样,但梦中身临其境,那种恐惧却让人难以承受。 “怎么会做这种梦呢?”苏雪儿在心里问了一下自己,她觉得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但为什么四公主的嫁妆里会藏有展翅金雁,这个疑问一直萦绕在她心头:“皇后,你觉得这里是不是有问题?” “那还用说吗?”狄荣华面目狰狞,迅速披了衣服起床。坐在铜镜前,望着自己的脸,满脑子还是飞舞不休的展翅金雁。 苏雪儿为她琯发,梳妆,最后画好眉,搁下眉笔,才说这事儿肯定有隐情,但不能你出面,还得皇上出马。毕竟四长公主是皇上的同胞妹妹。 狄荣华想想也是,对于普通人,光拥有展翅金雁就足以以谋反论罪,但对四长公主不同,有些话她问了惹人嫌疑,但皇上不会。 吃过早点,皇上已下朝回来,正拉着一个嫔妃说是去放风筝,他说话的时候,口角还有口水流出。 今天是江都王等人新官上任辅政的第一天,皇上不得不起早上朝。对于这种事,他可是抬不起一丝兴趣。因此在朝堂之上,兴趣缺乏,他大手一挥,便将政务全权交给了江都王和卫宝等人,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逃离了朝堂。 不少大臣摇头叹息,但更多的大臣却窃窃自喜。老臣卫宝觉得肩上的担子越发沉重了。江都王也觉得手中的权力越发的大了。 安庆王满怀怨念,幽怨的在回味着狄荣华当初找他合谋时许下的承诺,结果貌似胜利的果实不但被别人摘了,而狄荣华也突然退居了幕后。 “她到底是要做什么?”歧王很是怨恨而碎念的想,功劳最大如他,却反过来得到的最少。他恼火的望了一眼也正扭头望他的安庆王,二人忽然间觉得,彼此并不是一路人。 皇上似乎浑不在意他们的貌合神离,一溜烟跑到后宫里拉着某位嫔妃的袖子擦着口角下的口水,说:“走,爱妃们,今天是好日子,陪朕放风筝去!” 狄荣华看着有些愤怒,恨铁不成钢,但这样也好。她深吸一口气,看了看窗外瓦蓝的天,连一丝风也没有,这风筝怎么放得起来。 她走过去,微笑着说,“皇上,你的木牛流马造好了?” 嫔妃有些惊恐,她害怕丑皇后指责她蛊惑皇上,因此身子有些发抖。 皇上呵呵笑着,说:“差不多了,到了最后一个关头,等解决了木牛流马转弯的难题,就基本大功告成。” 皇上一边说,一边比划,显得很兴奋:“朕看这天色很好,就想出去放风筝玩儿。” 狄荣华暗暗惊讶,也呵呵笑着,走了过去,忽然从身后摸出一个梨子,说,“皇上,这梨子可甜了,吃完梨子,我带你去看更好玩的风筝。” 皇上一听说更好玩的风筝,欢喜得手舞足蹈起来,接过梨子在龙袍上擦了擦,一口咬下一大块,汁水都流了满下巴。 嫔妃吓得脸都白了,她觉得狄荣华是故意做给她看的,是要告诉她,皇上永远只属于她一个人。不过狄荣华并没有理会他,而是拉着皇上的手往宫外走去。 伺候皇帝的太监赶紧跟上,皇后眼一瞪,吓得他们生生止了步子,还是苏雪儿笑容可掬说,“你们不要担心,我会保护好皇上的。” 太监只好不再说,忐忑不安的退了下去。 狄荣华这才对皇上说,“前些天四长公主大婚,所发生的事你听说了?” 皇帝吃完最后一口梨子,像是没听到丑皇后的话,嚷嚷着还要吃梨子,还问在哪儿摘的,他要爬树去摘。狄荣华冷笑着望着他,这多大的人了,居然还这般玩性。他能坐上这帝位,也只庆幸他有个长子的好命。 丑皇后感慨一下,才说:“皇上该办正事了,四公主大婚,出现了一只展翅金雁,皇上可知道这只展翅金雁的来历?” “什么展翅金雁?”皇帝歪着脑袋,要是让他办正事,显得没了兴趣。 狄荣华走近他,在他耳边轻轻说,有人想要夺你的皇位了。 皇帝吓了一跳,惊恐的四下望了望,又望了一眼不远的苏雪儿,没觉得有什么危险,才拍着胸口说,“皇后,你可不要吓朕了。” “都什么时候,皇上难道还没意识到危机来临了?”狄荣华颇有些无语,只得冷声喝问:“等你丢了皇位,就再没有人陪你玩了。” 皇上这才像是有些慌了,他抓着狄荣华的手说:“谁想夺朕的皇位?前些天皇后不是将乱臣贼子都给杀了吗?怎么还有坏人?” “皇上,昨天杀的是外人,但今天想要夺你皇位的却是你的亲人。”皇后想起梦中情形就怕,觉得这四长公主无论如何是留不得。 皇上脸色就很难看了,她问皇后:“是谁胆大包天,想要夺朕的皇位?” “就是四长公主。”狄荣华几乎想都不想脱口而出,“四长公主藏有一只展翅金雁,可皇上知道最近江湖上是怎么传的吗? “怎么传的?”皇上问。 “得展翅金雁者得天下。”狄荣华回答得意味深长:“皇上,你说四长公主私自藏有展翅金雁,到底是何居心?怕不是想着好玩!” 皇上脸色变了:“看来朕真得去问问。” 狄荣华心下大喜,这皇上一旦认真起来,就不怕问不出了。但她还得装模作样的劝说:“皇上息怒,说不定四长公主也是无心……“” “如果真是无心,这展翅金雁又如何藏得如此神秘?而且还是随着嫁妆转出宫去,难道是要带到驸马府里?” 丑皇后压根就不信,但还是很体贴的说,四长公主前几天受了重伤,伤势还未痊愈,皇上不如待些时日? 皇上点了点头,憨笑着说:“还是我家阿黑体贴入微,那朕就等四长公主伤势好了些再去问她。” 狄荣华一口气险些噎住,还亲热无比的一口一句阿黑,这阿黑还是皇上做太子时,他们第一次相见,皇帝对她的称呼。 当时,太子是这样说的:你好黑,跟我太子府里看门的阿黑一样黑。 丑皇后还好奇的想着,这阿黑也不知是什么人。 它不是人,它是我们太子府的一条看门狗,我一直叫它阿黑。太子紧跟着补了这么一句。 狄荣华一口老血涌上喉头,黑着脸想要转身就走,这让她真气不过,跟谁比都行,居然拿她跟一条狗比,何况她又哪里黑得过狗? 就在她愤恨着要转身时,太子又人畜无害的说,你虽然长得黑,不过我喜欢! 就这一句话,她忍了下来,只要你喜欢就成,就怕你不喜欢。 这一忍,狄荣华忍过了一句阿黑,又忍过了先皇的一句“你长得可真是惊吓”,让她一时名噪朝野。 丑皇后想着深吸一口气,望着皇上的眼光格外的明媚,就像当年初恋一样深情火热。 这时,有太监匆匆前来禀报,说是铰轮做好了。 皇上喜不自禁,也不管狄荣华便自顾去了。 狄荣华望着皇上远去的背影,刚才还温情无限的目光一瞬间变成冰封,就差点几乎都要将皇上劈成两半。 “皇后。”苏雪儿上前来握住她的手,轻轻唤了一声,她顺“不论什么时候,我一直在你身边。”她说。 狄荣华扭过头望着她,眼中含着温热,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闭上眼睛。 苏雪儿吻了她的唇。 狄荣华惊恐的睁开眼睛,说:“雪儿可别乱来。” “皇后放心,这里没人的。”苏雪儿吃吃的笑,“我可不想总是偷偷摸摸的,难道两个女人就不能享受快乐了?” 狄荣华苦笑了一声,颇为柔情款款:“世俗的唾沫能淹死人,又岂是你我这样的女流之辈所能改变的?这万一传出去,那可是不得了,我可不想你受到任何伤害。” 苏雪儿很是感动,抓着狄荣华的手,却又很是无奈。在以男为天的时代,女人又有什么地位可言,哪怕贵为皇后,还不是依附于男权之后?更何况两个女人之间的情欲之下? 若是在寻常百姓家,她们这样的人一旦被人知晓,都难逃浸猪笼的命运,哪怕就是贵为皇家,也是不敢拿在明面上,否则难逃一死。 而古往今来,唯一的例外,就只有擎天皇后。 狄荣华看出苏雪儿的不甘,她展颜轻笑:“”一生,我嫁了一个不为爱的男人,但却得到了你,并不遗憾!” “雪儿,不会太远了,我会为我们的未来正法!”狄荣华信誓旦旦的说,只要她登上帝位,她一定要让苏雪儿走出台面,让天下人以她的爱情为尊,让天下人无话可说。 二人坐着马车出了内皇城,一直来到驸马府,正赶上太子探望四长公主正要离去。 太子今年十七岁,是已故前太子妃所生。 之所以说前太子妃,那还在狄荣华之前,当时皇上还不是太子,又生性痴玩,不知什么缘故,居然与从小一起长大的前首辅的女儿杨思姝丽行了夫妻之事,就这么一次就怀上。 皇上那时本就喜欢杨姝丽,杨首辅又深得先皇宠信,于是顺理成章之下,皇上就娶了杨姝丽,不久生下一个儿子,便是现在的太子李安涛。 后来由于政治联姻,这个时候,狄荣华嫁入太子府,成为太子侧妃。 只可惜杨姝丽命不好,在狄荣华假装怀孕的时候不久,又生下来欣怡公主。但这一次可没那么幸运了,不久之后皇后忽然染病,而且这病愈发沉重,数月之后便病逝于深宫。倒是她的两个孩子,幼时又都聪明伶俐,深得先皇喜爱。 就因为这个原因,又加上当时先皇后不时的吹枕边风,看着杨家又是能臣,先皇考虑再三,这才将作为长子李安涛的立为了太子。 不过在立太子的时候,先皇出人意料的又加了个条件,那就是要傻太子将来登基之后,务必立杨姝丽的儿子李安涛为太子。 皇上本就对杨姝丽的死心怀愧疚,对此自然求之不得。 前年先皇驾崩,太子登基之后,才册封杨姝丽为先太子妃,又皇贵妃。这皇后的位子便就给了名正言顺的狄荣华。 太子见到狄荣华,便前来问候,然后才施然离去。 狄荣华望着太子的背影暗自冒火,就因为他生的比靖王爷早,便立为太子,反而自己这个皇后的儿子靖王爷反而只能成为王爷,她是恨得牙痒痒又没法说。 早有驸马府下人将皇后和苏雪儿迎进府里好生伺候,眼见驸马柴子瑜满脸哀伤,只能好言相劝。 柴子瑜虽然不喜皇后,但还是诚惶诚恐的感激涕零。寒暄几句,狄荣华便起身要去看望四长公主。 四公主的伤势已稳定下来,精神看起来也还好,本来妙龄这一筷子并没有对她造成致命伤,经过太医疗治,已基本稳定下来,就等着休养生息。 四长公主见到皇后便要起身,皇后笑容满面,一副慈眉善目说:“四妹不要多礼,你身上有伤就得好好躺着。看起来你这精神头又比昨天好了。” 四长公主说:“谢谢皇后关心!”狄荣华假装客套下,说什么一家人,别叫得这么生疏,就叫皇嫂好了。四长公主自然不会被她诱导,这要真随了狄荣华的话,保不准几天后就有人会为这事说事。 二人又扯东扯西说了一会儿话,苏雪儿轻轻咳了一声,就退了出去。 屋子里就狄荣华和四长公主二人,皇后忽然叹了口气,神色略微羞愧。 四长公主不明所以,便问:“皇后为何叹气。” 她也摸不清楚丑皇后是何主意,大婚当日所发生的事情她也听驸马说了,虽然说皇后是利用了她的婚礼,但目的是为了铲除乱臣贼子,她也就默然。 只是想到太后平日待人慈祥,到了这个时候怎么就生出这大事来,如今还被关在冷宫,总觉得极为惋惜。 对于华太傅和太后勾结谋反,她也不敢确定,倒是华太傅专横跋扈她还是听闻了些,只是她身份所属,自己都烦心不已,便也没放在心里。 狄荣华拉着她的手,语气格外柔和:“刚看到太子前来探望于你,我这心头有愧啊,看看我家安瑞,就是你这个姑姑大婚之日也不在皇城,非要跑到外头去鬼混,如今你都伤成这样,都不能来看你一眼……” 皇后说着,已然垂泪。 四公主还能说什么,只能婉言相劝,觉着皇太后说是来看自己,怕也是跟皇太子一样醉翁之意了。 果然,在略微沉静之后,狄荣华用手帕拭去眼角泪痕说:“四妹妹,如今这满城都在讨论着那日飞走的展翅金雁,你可知道这展翅金雁事关社稷,如今人言可畏,你皇兄固然有心维护于你,可亦无托辞,这其中到底是如何回事?你不如跟我说说……” 第39章 赵疏桐*盗墓 从十岁那年,赵疏桐便决然离家。她以女扮男装,又蓬头垢面,努力让自己装得跟一个要饭的小男孩一样。 她混迹在流民中,跟乞丐们一起讨饭捉跳蚤,又偷包子,看女人洗澡。然后又被人咒骂着撒起脚丫子飞奔。 那时候,从来没有人觉得她是一个女孩。 她现在有点怀疑,阿三到底是不是看出来她是个女孩,不然为什么会提出这样一个难堪的要求。 大雄宝殿,菩萨保佑四个人饶有兴趣的看着她,觉得眼前这个小叫花子如果是个女的,那肯定很有趣。 赵疏桐尴尬的站在那里,脱衣服显然是不行的,可一时又想不出更好的应对之法。 那一刻,她心如死灰,几乎都忍不住要放弃了。但她又好不甘心。 为了寻找盗墓的人,她不顾一切离家出走,又流浪江湖,几乎花费了一年半的光景,如今总算找到了,又怎么可能轻易的放弃呢? 赵疏桐在心里不停的鼓励自己:“我绝不能放弃,绝不能。”因为盗墓,是她唯一、也是必须要学会的。 因为盗墓,他付出的已经太多了,也回不了头。 赵疏桐正想得出神,忽然听得阿三说:“都这个时候了,你想什么呢?” 赵疏桐一惊回神。 阿三语气有些不悦:“面对这样的一座墓,你怎么看?” 大雄笑说:“别怕,看墓就像识女人,看准了就下手。”宝殿跟着大笑。 赵疏桐抬头望去,前方的青石封门后,一座古墓赫然眼前。 象这种墓地,以墓碑封门,往往都是建筑在山丘内,有点类似于一个秘密仓库,连接它的肯定是一条甬道,然后出口处就是一块封闭的巨石。 以盗墓者的话说,很多庸俗不堪的富人都会热衷于选择这样的墓地。 猜度他们生前的意思,多寓意于福子佑孙。————“饰新宫以延贮兮,泯不归乎故乡”。也则“我有衣冠,而子产贮之”。 所以,墓葬之地,往往会于风水要脉。这是盗墓者必须掌握的一个要点技术。 可是阿三不大乐意教会他们,往往总以曲解误之,使得他们会错意,永远到达不了盗墓的意境。 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这句话仿佛永远就是真理。不过,师傅领进门,修行在各人,这个道理也永远都会存在。 赵疏桐不再迟疑,终于一口断定:“无虑其他,直接推门。” 这是最简单的开墓方法。推门,有多样化,然则手段各异。 果然,推开封门,便是一条不算很窄的甬道,随着火把跳动的光芒一直往前延展而去。 甬道的石壁都砌上坚硬的青石,一块一块的随着年代的久远,散发着发霉酸涩的气息。 赵疏桐凝视着黑乎乎的甬道,便让保佑丢火把。 保佑二十多岁,生了一副保佑人的国字脸。保佑这个名字仿佛天生就是为他准备的。 保佑绷着脸应了声,将手里早已准备好用来测试墓内含氧度的火把毫不迟疑的往里头丢了过去。 他每次丢火把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股自豪感,就好像一个孕妇缔造了一条生命,让他觉得非常的有成就感。 火把在地上滚了几滚,忽明忽暗,始终都没有灭,那就表示墓里面还具备有可以进入的环境和条件。 火光在墓内闪烁,它的光明似乎不再温暖,反而透着一股说不明的阴冷。 有时火光不停的跳跃,就好像鬼吹风般,随时都有可能在火光的几许范围内突然冒出一个吓死人的鬼脸来。 但鬼脸是个什么样子的,赵疏桐说:“一定是一个很美的女人!“”惹得大雄宝殿他们轰然大笑。 他们又哪里知道,赵疏桐所要寻找的,本来就是一个鬼。准确来说,那也并不是一个鬼,充其量只能算是一个睡着的活死人。 赵疏桐之所以不顾一切的要盗墓,就是为了要寻找到这个活死人,这个她生命里的永远沉睡着的女人。 随着往墓内的每一步深入,赵疏桐的心也逐渐的紧张起来,脑海中,意识里,都在不停的祈祷着:“这古墓的主人会是谁呢?会不会就是我要寻找的那个女人?” 阿三走在后面,一直没有说话,看起来的确像是将主动权交给了赵疏桐。 阿三说:“盗墓,就如同找女人,用对的方法,做对的事,这就要看你的眼光,进入墓里,则看你的手段,手段对错,便决定成败。” 阿三是一个经验丰富的盗墓者,他的话,绝对不会让人怀疑。就如同他尖尖的脑袋,永远都那么放光。就如同他的金牙,永远都那么灿亮。 经过甬道,终于到达了令人心惊肉跳却又激动万分的墓室。 这是个简单的古墓,没有太多的隔间,只有一个停放主人棺椁的墓室。 所有人的呼吸已经变得粗野起来,每到这个时候,象他们这样盗墓的人,神经都会自然而然的被内心的欲望所鼓动绷紧。 就好像乞丐渴望见到珠宝,色狼渴望遇见欲女一样。 火把在慢慢的移动着,不算很大的墓室尽收眼底,一切都显得那么古陋和灰败。就是零星散置的冥器也简单粗俗得毫无价值。 大雄宝殿,菩萨保佑四人面面相觑。 这眼前的一切,似乎跟预想中的不一样。 “这就是一口大富贵?”大雄宝殿,菩萨保佑他们的呼吸又粗重了起来。 他们觉得有种被愚弄的感觉,八道杂乱的目光全在墓室内到处搜索,以寻求更大的精神和物质安慰。 可他们搜遍了整个墓室,竟然没有发现一件象样的冥器,就是那种拿到市井上去换几把碎银的古币也不见一枚。 这对一个大财主墓来说,是不是显得有些反常了呢? 他们跟阿三盗了这么多年的墓,似乎从来都没碰到过这么寒碜的大财主。 大雄忍不住手脚颤抖的骂了一句:“艹他娘的,怎么一件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菩萨哭丧着脸说:“会不会是别人捷足先登了?” 宝殿拼命的摇头:“不可能,这里没有其他的盗洞,别人不可能进来的。何况老大都说了,这是一场大富贵。” 大雄想想也是,说:“越是简单的东西就越不一样,大家别灰心,外面没有,那棺材里面肯定会有的。” 他们又定下心来,又充满了幸福的希望,都两眼放光的往棺材望去。 赵疏桐站着一直没有动。因为她发现,刚才还尾随进来的阿三,这个时候居然不见了。他心头一沉,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外面一无所有,说不定棺材里装满了金银珠宝,这种状况又不是没有过。”余下无不轰然。 保佑瞥见旁边的赵疏桐站着不为所动,深感煞气。 他别过头来,咕咚着说:“阿桐,我真搞不清楚,你每次进来都对金银财宝不冷不热的,难道你不喜欢?” 赵疏桐淡然的望了他一眼,也不回答,只是无所谓无的笑了笑。 他知道。不用回答,这些同伴们便会激情洋溢的说道些什么了。 往往在每盗一次墓的时候,大雄宝殿菩萨保佑唯一做的事情,就是争先恐后的去抢夺死人陪葬品,而赵宝儿都只是在一旁哀伤的默然观望。 大雄宝殿菩萨保佑他们捧着金器银器发疯般欢笑着,激动的泪水打湿了衣襟,整个身体都在狂喜的欲望中颤抖和扭曲。 但当他们发现赵疏桐每次毫无所动的时候,他们都觉得很奇怪,都投过来一副不可思议的眼光:“你不要财宝,那要什么?” 菩萨这时还会摇着头惋惜不已喃喃的说:“阿桐,我可怜的孩子,你为什么不要钱呢?钱多好啊!” 那时,赵疏桐只会望着他们,无奈的笑了笑,起先只会说一句懒散的话:“我不喜欢钱!” 四个人都呆了一呆,愣了一愣。他们实在不敢相信,这世上竟然还有人不喜欢钱,这岂不是太没天理了? 菩萨又假装无奈的再一次叹惜:“真是个怪人,不要钱那来盗什么墓?” 保佑跟着起哄起来:“瞧我们阿桐,长得文文静静的,那不迷女人的样儿么?” 他们都猥琐的笑了起来,这些话题很容易让他们得到莫名的刺激和快感。 赵疏桐的脸有些红了,但他还是装得跟他们很有共鸣般的假笑。 这时,一直不说话的保佑却突然嘣出一句话:“阿桐,你笑起来咋就那么好看涅,感觉挺女人的。” 赵疏桐立时就不笑了。从此以后,也不敢再在他们面前笑了。 女人的笑,在男人面前,仿佛从来是无所遁形。这是因为,男人总是想多了。 在漫游般的遐想中,棺材盖终于被撬开了。这是一具烫金鎏彩的棺材,不知道为什么,这具棺材竟然没有腐烂。 但谁也不会在意。他们不在乎棺材好坏,只在乎棺材里有没有金银珠宝。 象这样制作贵气的棺材里面,往往除了死人,更多的都是价值不菲的陪葬品。 所以棺材盖一打开,他们都准备好辟邪的器具,以防备棺材内突然窜出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来。 可等了半天,棺材里除了一股看不见的冷气外涌,也没见任何异常的动静,他们这才放心的探头往棺材里望去,随后一声惊叫。 火光中,五个人都赫然变色。 第40章 妙龄*蛇妖的妖 如此怪异的黑色轿子,里面的人发出一声惊呼,温如言还是听出来他说了一半的话中所隐藏的意思。他急忙问道:“你是说我家主人她是中了毒,对吗?” “是的,是中了毒,而且还是一种远古的罕见奇毒!”轿子里的人的声音仿佛充满着震惊,“但我也不敢确定,你最好靠近来让我看看你家主人的状况。” 温如言疑惑的望着轿子,谨慎而迟疑。对方什么来历都不清楚,他也不敢贸然。他很纳闷对方为什么始终躲在轿子里不出来,但他也没有问。 “你不用担心,我并无恶意。”轿子里的人看出来温如言对他的不信任,“当然,如果你实在不放心,那也就罢了。” 温如言也不解释,问道:“你怎么知道她是中了毒?” “我感觉到了,一股带着幽冥气息的冷血之毒。”轿子里的人说,“但她的脸一定血红如潮,我说的对?” 温如言暗暗一惊,对方连看都没看到,就这份感知绝非常人所能及。他知道遇到了对的人,急忙问道:“你既然知道是什么毒,那…能解毒吗?”问出口,他才觉得自己是急迫了些,看过猪走路的人,并不一定吃过猪肉,知道是什么毒的人,当然也不一定会解毒。 果然,轿子里的人说:“我并不会解毒。” 温如言很是失望,又问道:“那你知道中这种毒的人会怎样?” “据我所知,中了这种奇毒的人,最多只有十天的寿命。”轿子里的人说话的声音既不怜悯,也毫无悲伤,“但如果有对症的药,可能还可以延长一段时间。” 温如言心里一沉,一股无法言喻的刺痛席卷而来,他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土地庙里陷入短暂的沉寂,轿子里的人说:“我曾经听说过,这世间遗留下来为数不多的远古神迹,说不定他们能够医治。当然,我只是认为说不定。自从人类真龙诞生,神迹早已远逝,又岂是那么轻易遇到的。” 温如言默然无语。 轿子里的人的声音颇为惋惜,道:“下午途经此地,忍不住进来停歇一阵,算是多有惊扰了。” 温如言道:“阁下客气了,我也是暂居此地,无非是比你早一点而已,谈不上惊扰。” 轿子里的人不再说,也不见有人抬动,轿子忽然自己转身,然后虚空移动,到了门边。门比轿子窄,显然是出不去的,可这并没有难住轿子。 温如言震惊之余,甚至怀疑轿子是如何进来的,可就在这时,轿子忽然腾空而起,窜入了土地庙的夜色之中。 天色不知不觉黑了下来,土地庙里忽然像是因为随着漆黑的轿子离去而变得一片黑暗。 夜澜曾说,黑暗是最美好的。对于某些人某些事,甚至是某些活着的东西,夜晚无疑是美好的。这就如同白天,就如同温暖的太阳,对于人类来说,似乎更加美好。 人类热爱光明,可温如言觉得自己与很多人类不同,他更偏向于喜欢黑暗。也许是因为自己出身的缘故,他知道他并不算是人类,也不属于妖魔鬼怪,更不属于美丽的精灵,而他却来自于一支神来之笔。 创造他的人用弯弯曲曲的线条绘出了他的人体,用画龙点睛的手法复活了他,他由虚幻的影子变成了一个人,也同样拥有人类的喜怒哀乐。 他望着土地庙外的夜空,仿佛在用他独特的感官去感受着刚才的点点滴滴。他有着超于常人的感官。此刻完全可以肯定,躲在轿子里的人,应该并不算是人了。 否则对方并没有看妙龄的状况,就能感觉到她中了毒,这同样超乎常人的感知。如果不是人,又会是什么?温如言并没有多想,这些事情对于他来说,都显得无关紧要。 妙龄在昏迷中极为艰难的发出一点微弱的呼吸触动,使得温如言终于回过神来。眼前的黑暗,似乎更让他适应了些。他也懒得去点灯了,昨天的最后一点灯油已差不多用尽,因为忙于妙龄的毒,他几乎忘了这件事。 现在,他只想赶快离开这里,黑色轿子里的人说的话,并不是危言耸听,他可以肯定这种说法。时间对于妙龄来说,已不容迟疑,多耽搁一分钟,妙龄就会多一份危险。 反之亦然。 温如言将该带的东西收拾了,事实上他孑然一身,也没什么东西,最多不过是妙龄的随身物品,比如佩剑,道家拂尘等等。 随后又去村里一家富户那里买了一辆牛车,用了他仅存的一张百两银票。 这一百两银票还是先皇留给他所剩下来的,先皇说:“你潜伏在龙城,就是为了等待她回来,这期间,你必须要生活。”钱对于他来说,像是可有可无。 他活得默默无闻,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可为了救妙龄,他暴露了自己的存在。 没有经过妙龄的同意,他还是蒙着脸。如果以这样的装扮回到龙城,在昨天之前无疑是没办法进城的,除非他解开脸上的黑色面纱。但他默认了,只要妙龄一天不允许她解开蒙面,他就一天不摘下。 夜空中几点星辰洒落,靠在西边有颗最亮的星,透出一丝幽蓝的光芒。 夜晚的天地间漆黑一团,微弱的星光下几乎很难看见,温如言驾着牛车,沿着去往龙城的官道缓缓而行。他走得颇为缓慢,前方那颗最亮的星星仿佛也在跟随着他一起移动。 他莫名的忽然想起以前从绝岭下来的路上,有一天曾听见一个女人唱的一首哀伤的歌。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歌,只记得其中几句…我站在夜晚的高岗上,呼唤着远方的情郎,我的郎啊你在何方,自从你离开了家乡,孤单的大雁也在彷徨,寂寞明月承载着我的哀伤,我思念着我的郎,我的郎啊你在何方,别再让我绵绵日悠长… 声音是那么哀怨,感情是那么凄伤,温如言听着听着,原本空白的内心居然渐渐起了变化,一望无垠洁白无瑕的世界,原来也有花开花落,也有悲欢离合。 或许这就是人间,他幽幽地想,难怪那个人对他说,你在你的内心世界里,就像一块一尘不染的布,但随着时间不断的融入,哪怕看起来平平淡淡的柴米油盐,也会让你感悟到人间烟火,到时候,你就跟我们人类一样了。 “我觉得这一切来得太快。否则我为什么会担心她,而又在很多时候会想起她?”温如言想着叹了口气,似乎分不清楚前一个她和后一个她到底是谁,抑或又是一个人。 他又抬头望了一眼天边的那颗最亮的星,只见那颗星突然在闪烁着一点蓝芒之后,原本很亮的光芒就变得暗淡了下来。 这是什么状况,他想。 牛车随着他懵懂的心态摇曳前行,而在大道更往前面不远的一口水塘边,原本宛如墨镜的水面忽然起了一道光圈,然后哗啦一声,一条比碗口还要粗大的巨蟒破水而出。 巨蟒腾出水面,在岸边扭曲着变成了一个青衣男人,他阴冷的面目显得有些狰狞。 青衣男人转身抬头往左侧方向望去,却见很远的一棵大树上站立着一个人。黑暗中虽然看起来有些模糊,但青衣人似乎早已知道对方是谁。这人却正是紫衣卫副统领夜澜。 他摆正了身姿,恭敬地朝着夜澜行礼,道:“大王,我来了!” “老九。来了就好!”夜澜睥睨着他,声音显得无比深沉,“大家都还好?”也不等对方回答,又问:“除了你之外,修行突破了的有几个?” “就……就只有两个……”老九显得有些忐忑和羞愧,羞愧是因为他们的大王早在几百年前就已修行成人,若不是因为那一年遇到一个女人而破了清修,他几乎认为大王定然会化蟒飞升为龙。 而他老九和其余的蛇族成员,虽然不遗余力的苦苦修行,但能突破的似乎除了老二老七之外再无其他。他老九也不过是最近才突破可以幻化成人,比起大王甚至老二老七,还是差了很多。但他心里实则是骄傲的。 起码他也算是个中翘楚的其中之一不是?这不,这才幻化成人,大王就将他从远荒深林的蛇族群里召唤来到了这繁华世界。 他想着就觉得无比兴奋,因为他听老七说人类是最美味的,他早就向往的地方啊! “都是一群废物!”夜澜低沉的骂了一声,不过又自我释然,“但这也怪不了你们,本来这天道所利用资源已渐匮乏,各个又资质不同,领悟不同,要想像远古时代那样肯勤心修炼就能成人已是不可能了。” 老九极为赞同大王的话,说道:“大王所言极是,别说其他种族能有修行突破者就已寥寥无几,单说那狐族,除了一千年前成形的那几个老家伙之外,在年轻一代中也是少之又少。” “你倒会找借口。”夜澜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不过想着他能修炼幻化成人已属不易,也算是佼佼者,便也没真的发怒,只是语气极为无奈,“不过对于我们修行的妖族来说,似乎的确是到了瓶颈期,这不是个好兆头。自神族飞升之后,人类真龙诞生,这世界就变了,人类越发繁荣,我们妖族要想出头也就越发艰难了!” “大王,那怎么办?难道我们妖族真的永无出头之日了?”老九忧心忡忡。 夜澜叹了口气,想到某些事越发郁闷,道:“那也不完全是,这时代资源是匮乏了,但若是借助某些上古神族遗留在人间的神器,对于振兴我们妖族来说也未尝不是一大捷径。” “哦,难道大王知道这些神器在哪里?”老九不觉精神一振,眼巴巴的望着夜澜,想着或许大王这次召自己前来就是为了寻找这些神器。他顿时摩拳擦掌。 夜澜望了他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这老九没有修炼成人的时候就是太急躁,如今还是一点没变。 不过说到神器,夜澜内心里忍不住一阵痛惜。据他所探得的消息所知,这世间留存的神器也不过就两三件。其中一件就在神秘无踪的凤凰神殿里,据说那就是一支神笔,那可不是除了画江湖正道,而是画一切生死。 正是这样一支神笔,就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大刀,才使得人间泾渭分明,以致世间一切黑暗力量都不敢明目张胆的出世。 有时候夜澜忍不住就想,当年神族退出人间的时候,说不定就是故意给他们所庇护的人类留下来的。毕竟就算神族退出,但信仰仍在,人类真龙诞生,成就了香火传承。 除了这支神笔在凤凰神殿之外,人间还有一件神器,就是两面赤默铜镜。据说这两面赤默铜镜是当年女娲娘娘所用,后来神族爆发大战,铜镜遗落人间不知所踪。 经过沧海桑田的变迁,赤默铜镜默默吸收天地日月精华,潜移默化,终于激发了铜镜的超能量。通过这两面铜镜,能养魂,让人达到永生。 夜澜之所以能知道这两面铜镜,还是因为前世破他清修的那个女人。 在前世的时候,他不知为何居然贪恋于对方的美貌,不惜破了清修。可没想到的是,那女人性情刚烈,哪怕夜澜以她最亲近之人为要挟,但她仍是宁死不从。 后来那女人不知道是得于何种机缘,居然带着前世的记忆投胎重生为人。 夜澜无意中听说之后,不觉深为感叹,对于一个普通人类来说,能两世而生,几乎是绝无仅有的奇迹。但这世界本来就是无奇不有的,何况夜澜更知道这女人带着记忆重生的目的是什么,为此心生妒忌而又不甘,凭什么他得不到的女人能有此殊缘?她重生来这一世,无非就是为了解救当年被他以“桃花咒”变成活死人的那个最亲近之人,夜澜倒想看看她能不能找得到。 就这样夜澜跑到阴间九渊之地,暗中查探那个女人到底是投胎于哪一世。结果他反而从阴间所存的资料中得知了铜镜的秘密。 夜澜为此暗中惊喜,因为关于赤默铜镜他是知道的。他在秦始皇那里见过,当初他在咸阳宫陪伴秦始皇的时候,就听秦始皇跟李斯说过,在他将来死后,那两面铜镜就会陪葬于秦始皇陵。 他当时还觉得奇怪,两面普通的铜镜秦始皇为什么如此重视,如今想来,怕是与秦始皇的长生有关。 世人都知道秦始皇为追求长生而倾尽全力,看来这事绝非偶然。但要想进入秦始皇陵又哪有那么轻易,当年霸王项羽穷三十万兵力也不过只动了表层而已,再说秦始皇陵里还有夜澜所畏惧的东西,他始终不敢去动。就算他是千年妖又如何,同样会死。 当然,夜澜也不会就此罢手,而是将目光落在了展翅金雁上。当年项羽挖掘秦始皇陵的时候,无意中导致展翅金雁飞出了秦始皇陵。而从冥界的残留信息记载,展翅金雁是与铜镜息息相关的。 在地面的人类当中,知道这个秘密的也只有夜澜一人,而冥界是鬼域,受到某些人神之间相处的规则约束,根本没有谁会去关注这个早已被人遗忘的秘密。 为此,夜澜一边打探那个投胎的女人的下落,一边暗中寻找当年飞出秦始皇陵的展翅金雁。但始终无果,无奈之下夜澜只好去找当年的秦始皇陵守墓人。只是这些守墓人历经世代变更,也不知道是否受秦始皇陵的黑化影响,最终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生物,也就是传说中的无面人。 这些守墓人变成非人的生物后,为人类所不容,最终被迫离开秦始皇陵,去了西境最极端的鬼望谷隐藏了起来,最终不为人所知,成为了老奶奶口中吓唬孩子们的传说。 夜澜费尽心机找到了他们,两方一拍即合,经过双方筹谋,无面人一边将关于展翅金雁的传闻传出江湖,一面又弄了个假的展翅金雁在江湖中百般抢夺,以此企图引出真正的展翅金雁。 夜澜也不知道用一只假的展翅金雁到底能不能引出那只真的展翅金雁,但他还是这样来到了龙城,他的任务则是帮助无面人,搅乱朝纲,以致天下大乱。 关于这些情况,夜澜当然是不会跟老九多说,他抬眼望着前方大道上缓缓走来的牛车,说道:“老九,看到那个牛车没有,车上躺着的人你不要管,去把那个赶车的人杀了!” 第41章 妙云*追杀 那是一个很小的小镇,简朴而古陋。看到小镇,妙云原本迷茫而无助的心忽然间就明朗起来。 有小镇的地方,当然就有人,有人的地方,是不是会很安全,她不知道。 离开赵疏彤之后,她很害怕遇到人,可一旦看不到人,她又觉得孤独无助,恐慌惧怕。 她从小在竹城长大,从来没有出过深山。 那日跟着师傅和妙玉师姐后面偷偷的跑出来,她才看到广阔的天地,当然还有很多匆匆忙忙的人。 她以为世界是那么美好,那么快乐。可自从眼睁睁的看到妙玉师姐的惨死,她才意识到,这个世界并不是想象中那么美好。 一切是多么残酷,多么可怕,仿佛随时随地都是吞噬人的恶鬼巨兽。 她甚至害怕看到人,因此尽量避开人们,一个人行走在荒野之地。 直到走出很远,直到在荒野里迷失了方向,她又觉得那么惶然无助。 她又害怕,又不安,又想哭。可是她知道,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师傅经常告诫她们,一个人活着不容易,一生当中,总会遇到很多困难和烦恼,每当这个时候,我们就应该想法去克服,想法去解决,而不是哭泣和逃避。 她又想起赵疏桐的话,觉得是不是真的跟他说的那样,回去竹城。 只是师傅并不在竹城,自从她选择在那客栈跟着妙玉师姐走的时候,她也不知道师傅去了哪里。她相信以师傅的本事,肯定不会有什么事的。 而她也知道,就算回了竹城,她肯定再也出不来了。她是偷偷跑出来的,也不知道妙德师姐她们发现她不见了,会有多担心。 她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她还活着,可她的妙玉师姐却再也不会活过来了。 “妙玉师姐是因为我而死的,我就一定得完成她的遗愿,否则,她一定死不瞑目。” 想到死不瞑目,妙云终于哭出声来。妙玉那空洞的瞳孔,始终在她心头萦绕,让她痛不欲生。 就在这个时候,她看到了远方的那一座小镇。她擦干了眼泪,调整了一下心情,她决定要振作起来。 她背着妙玉留下来的那个包裹,一步一步朝着小镇走去。她知道,要去西境鬼望谷,光靠走肯定是不行的。 她必须要买一匹马,她在竹城的时候,大师姐教过她们骑马。 进入小镇,镇子里的人们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要恶狠狠的来抓自己,每个人都在做着自己的事,就是路口的一个中年人挑着干柴也只是看了她一眼。街边讨饭的乞丐不停地朝着路人磕头,索求着那一丁点的馒头,又或者一两文钱。 这让她安心了很多,也许并不是每个人都是跟那个什么王爷那么坏的。 妙玉想着胆子更大了些,她朝着前边不远的一个摊点走去。 她这些天为了躲避坏人,都没正正经经的吃饱过一餐饭,一看到有做吃的摊点,她就感觉到好饿。 她下山的时候,就带了一把剑,连一文钱都没有带,现在甚至连剑也没有了。 幸好妙玉师姐留给他的包裹里有些银两,还有一张去鬼望谷的地图。 地图她早已取了出来,银两也装在了身上,包裹里就只有那个装着东西的小盒子。 现在正是中午的时候,太阳虽然不是很明朗,但因为没有风,天气还是显得很闷热。 摊点的老板早已支起了一个很大的旧色布篷,布篷底下就摆了两张桌子。 此时一张桌子上正有两个客人在吃饭,另一张桌子却是空的。 妙云轻轻拂了拂道袍,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背向着外面坐了下来。 她下山第一次吃饭的时候,还不知道要用钱买,结果惹得很多人像看傻子一看着她。 她像仓皇的野兽一样,惊恐的落荒而逃。 她远远的跟着师傅和妙玉师姐,她不敢上去和他们相见,她怕师傅赶她回去竹城。 她没有钱,没有饭吃,就是想要跟乞丐一样讨饭她又没有勇气。 如果师傅知道了,肯定会骂我太没用。她暗暗沮丧地想。 就在那天晚上,她远远的躲在师傅和妙玉师姐投宿的客栈外,艰难地煎熬着,后来看到师傅跟一个光头去了另一家客栈,而她又看到一个没有脸的人从师傅房间将妙玉师姐抱了出来,她也不知道这人是谁,连忙跟了上去,直到出了城,她才有些害怕,她不知道这人要将妙玉师姐带去哪里,她好想回去叫师傅,可又怕回了城,再也找不到妙玉师姐了。 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她忽然听到一声大蚊子的嗡嗡声,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就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她就在野外的天地间,看到妙玉师姐走进了一座小镇。 她觉得真奇怪,就像夜晚做了个梦,就忽然到了野外,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记得那奇特的蚊子叫声,妙玉师姐那个神秘的包裹,就是他们的。 妙云看着妙玉师姐进了小镇,也不敢跟进去,她怕师傅也在镇子里,便只好在镇子外徘徊等候着。 她哪里知道,这并不是梦境,而是真实的,残酷的真实。。 直到天黑,妙玉师姐和师傅再也没有出现,妙云便决定偷偷摸摸的进去镇子里。 可就在这时候,她忽然听到远处有人呼了一声:“看到没,小尼姑在那边。” 另一边的小路上一群人朝着她气势汹汹的跑了过来。 妙云害怕了,吓得转身就跑。她拼命跑进了附近的一座山,满以为进了大山就如同鱼儿进了大海,可这群男人好不容易找到了她,哪那么轻易让她像鱼儿一样溜走。 这群男人当然就是西月他们,他们很快就抓住了妙云。 妙云拼命挣扎,吓得哭喊着叫着师傅。她这时才终于明白,原来这一切都不是梦,是真的。 是真的噩梦。像是梦醒来了,但她的妙玉师姐却再也不会醒来了。 妙云颤抖着拿出银子,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摊点老板以为吓着小尼姑了,连忙说:“小尼姑,不要怕,这里没有人欺负你!” 他暗暗叹息,如果不是家庭不好,谁家的女儿这么小送去出家当尼姑? 妙云赶紧擦干了眼泪,说:“没…没什么。” “小师傅,那你想要吃些什么?”摊点老板尽量露出笑脸,。 妙云望了一眼他面前放着各种菜料的桌子,说:“我也不知道,你就随便来一样,只要能吃饱就行了。”她说话的声音很轻,以致显得有些怯懦。 旁边桌子上吃饭的两个人正吃得满头大汗,这时抬起头来看了妙云一眼。 这是两个三十多年纪的大汉,都是蜡黄脸,相貌看起来颇为相似,显然是兄弟两。 其中一个低声叹说:“这么小的孩子也出家了,看看这什么世道。哎!真是可惜。大哥,可还记得那个跟我们结拜的小尼姑吗?当日要不是她……” 另一个年纪稍大,打断他的话说:“吃饭少说话,吃完了赶路要紧。” 摊点老板为妙云煮了碗素面,由他老伴亲自端了过来,一股葱香顿时弥漫开来。 妙云轻轻谢过,端过来便吃的津津有味。 面不但香,人也很急。 一阵马蹄声响,两匹急马疾驰着进了小镇。两个黑衣男人翻身下马,快步来到妙云对面坐了,大声说:“老板,来两碗酱爆牛肉面!” 老板欣喜的应了一声,看到有客人上门,没有老板不欣喜的。她老伴胖胖的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开始麻利的移锅下面。 妙云低头吃着面,眼角余光瞧着这两人腰上挂着长刀,便想着赶紧吃完走路。 旁边屋檐下一个乞丐早注意到了妙云手中的包裹,他看到包裹鼓鼓的,以为里面肯定有什么贵重之物。 他趁着妙云正要起身,忽然窜起来一把拉了包裹就跑。妙云的一只手已经抓起了包裹,被这乞丐用力一扯,包裹顿时脱手摔在了地上。 一个金色的盒子滚了出来。 两个黑衣人望了一眼,顿时大吃一惊,失声叫了出来:“展翅金雁,是展翅金雁!” 乞丐还不甘心,便要来抢。 妙云早已扑了过去,大声说:“这是我的东西。” 邻桌吃饭的两兄弟看了一眼,脸上起了愤慨之色。 他们看不惯那乞丐居然连小尼姑的东西都要抢,老二忍耐不住便要喝问。 老大听到两个黑衣人的呼声,不由扯住了老二的手,轻轻说:“得展翅金雁,便可得天下,说不得正好抢了来等将来去投奔大哥的时候也好有个面子!” 老二一句打抱不平的话生生从喉咙里咽了下去,望着老大说:“据说展翅金雁,能召唤秦陵百万阴灵大军,谁知道真的假的!” 乞丐看着金灿灿的盒子,两眼放光,便扑了上来。 妙云急了,“不要抢。是我的。”她说着话,脚很快,便朝乞丐的手腕踢了过去。 乞丐的手再往前一点就可以拿到金色盒子,可妙云的脚肯定也正好踢在他的手腕上。他看得出来,这尼姑虽然小,这一脚的力道并不小。 关键是他没法躲,也扛不住,拿到了金色盒子,便废了手腕,对于他来说,绝对划不来。 但他还是不管不顾的去拿金色盒子,就在他的手指刚一触碰金色盒子的时候,忽然一道刀光爆闪。 黑衣人已动手了,他们动起手来比妙云的脚还快。 一刀砍出,乞丐的手指便断了。乞丐一声惨叫,妙云只好缩回脚。 黑衣人大喝:“展翅金雁,谁也不准拿!”另一个黑衣人便弯下腰去拿金色盒子,就好像他要捡的东西原本就是他的一样。 妙云又气又急,叫道:“还给我,这是我的东西。” 黑衣人干笑一声,当然不会听她的。 忽然,一根扁担扫了过来,正好将金色盒子扫开。 蜡黄脸兄弟两跳了上来,动手的好像永远是老二,说话的也好像只有老大。老大说:“既然是展翅金雁,那便是见者有份!” 黑衣人大怒,冷笑说:“既然你想要,那便只有死!”他们二人对望着点点头,然后双刀齐出,往蜡黄脸兄弟砍去。 蜡黄脸兄弟面无惧色,一人对一个展开厮杀。摊点老板夫妇叫苦不迭,连饭钱也不敢要了,只好赶紧收拾摊子。 旁边远远的有几个人观望,见凶狠的打起架来,便也不敢看了。就算没打过架,总也看过别人打架,这年头看打架的人好像往往也没好下场。 一瞬间,街上一个人也没有了,就是那个小乞丐也跑得无影无踪。 妙云看那四个人打得不可开交,连忙跑上前去将金色盒子捡了起来。 黑衣人远远见了,又气又急,一边迎战,一边喊着:“小尼姑,快放下展翅金雁。” 妙云当然不会听,而且还转身就跑。她一刻都不想留在这里,面对凶神恶煞一样的坏人,她好害怕啊。 如果不是这些坏人,妙玉师姐就不会死了。想起妙玉师姐,她抽了一下鼻子,跑得更快。 黑衣人被蜡黄脸兄弟缠的发怒了,其中一个怒道:“你们是什么人?胆敢跟滚刀堂作对吗?” 他长刀舒展,便见黑影一闪,他身后就闪出一个人来。这个闪出来的人二话不说,挥刀朝蜡黄脸兄弟杀去。 那个黑衣人这才有工夫从身上摸出一只小鹰,然后抛上高空。他大喊:“小鹰小鹰,快点去追上小尼姑。” 小鹰在高空中发出一声鸣叫,便朝着妙云去的方向追去。 妙云慌不择路,只是拼命的往前跑,只要有路她就跑,直到跑出好远好远,她觉得应该很远了,她才累得停了下来。 她停在一条小溪边,躺在地上拼命的喘着气。她好累了,累得连动也不想动,就只想这样躺着,躺到天荒地老。 天荒地老这个词,她还是听妙德师姐说的。 妙德师姐说天荒地老的时候,好像很多忆想,又好像很多感慨,一改常态而黯然。 她不懂,就问静虚师太,是不是有什么佛义。 静虚师太想了想,望着山外有山,才回答道:“那是很远很远了!” 她觉得自己跑了很远很远,那些黑衣人肯定不会再追来了?她轻轻的闭上眼睛,很想睡一觉。 忽然,夕阳下的天空中传来一声鹰叫。她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只小鹰从高空中像箭一样俯射下来。 第42章 丑皇后*断袖殊桃 狄荣华从驸马府回到寝宫的时候,原本的一张黑脸就变得更黑了。看到一个宫人碍眼,走过去就甩了一巴掌,吓得那宫人不住的磕头求饶。旁边的宫人个个惶恐失色,生怕狄荣华找自己的茬儿。 还是苏雪儿好生抚慰,狄荣华才恨恨的说:“那个破贱人,我好心问她,她竟然还这般防着我,真是气死我了。” 她对喘着粗重的气息,对苏雪儿说:“你先回去,今晚我便不能陪你了。” 苏雪儿眉目娇嗔。便要像平时对她撒娇一样,狄荣华却捧着她的脸,在她唇上吻了一吻。苏雪儿脸红如血,瞧着四下无人方才媚笑一声去了。 狄荣华与她久盼,竟有些不舍,但还是转身去了皇帝寝宫。这时已是华灯初上,皇帝寝宫里显得宁静而祥和。 就在这种静谧中,忽然传来一声声“各大”“各大”的响动。 狄荣华觉得奇怪,这声音越听越觉得有点诡异。刚踏入走廊,迎面便见一个太监提着长袍小跑了过来。 狄荣华认得他,是皇上身边的阿福公公,便说:“阿福,如此慌慌张张的干什么。” 阿福陡然看到狄荣华,惊诧之余一阵欣喜,忙说:“恭喜皇后娘娘,皇上做成了,做成了,正要让奴才去恭请皇后娘娘观看。” “什么做成了?”狄荣华有些奇怪的问。 阿福连气也顾不上喘,躬着身说:“禀告皇后娘娘,皇上这些天来在造一驾木牛流马,今天中午大功告成了,可喜可贺。” 狄荣华禁不住愣了愣,她倒没料到皇上真能造出木牛流马,竟有些惊奇。 随着阿福前行,径直来到寝宫偏院,进了院子,“各大各大”的声音愈发响亮,只见院中一架木头制作的东西,宛如怪物般正在缓慢的行走。 旁边围着几个小丫鬟和小太监,正看的津津有味,不时还赞美几句。 皇上在旁边听着摇头晃脑,得意洋洋,看到狄荣华进来,他连忙趋步上前,抓了丑皇后的手兴奋的说:“皇后,快来看看,呵呵,朕这木牛流马造的可好?” 这木牛流马看起来也不过几根木头架子,也不知皇上开了哪根筋窍,居然能做到连贯走动,只是动作颇为僵硬。 狄荣华一进院子就没了笑脸,厉声将小丫鬟和小太监们都赶了出去。阿福也不敢多待,借机退了出来。 院子里只有皇后和皇上两人,狄荣华拉了皇上的手说:“你看你,都这时候了,还在这做什么,走,回房睡觉去。” 皇上也没反对,任由狄荣华拉着手,脸上洋溢着无限的喜悦。末了,他便对外面的阿福叫了起来:“阿福,可得将朕的呱呱照顾妥当。”远远的听见阿福应了一声。 “什么呱呱?”狄荣华觉得奇怪,就问皇上。 皇上笑嘻嘻的凑过脸,说:“皇后亲亲,再告诉你。” 狄荣华看着他脸上还残留着一些汗渍,粘着点点的木屑,觉得恶心,内心里很是鄙视。 “成天不务正业,你这皇上当着干什么?”狄荣华这样想着,也不会说出来。这样正好,只要你听话就行。 狄荣华这才有了点好脸色,让人伺候皇上洗浴,自己也洗了,便上床等着。 皇上看到皇后时,房里灯光妩媚,心头有些动荡。狄荣华故意笑了笑,勾着手指头。皇上笑嘻嘻的爬上床,一把掀开被子,看着一丝不挂的皇后,忽然打了个哈欠。 皇上说:“今天做那木牛流马可累了,想睡觉了。”说着倒头就睡。狄荣华恨得牙痒痒,但还是忍了,故意委屈得掉出泪来。 “你……你这怎么就哭了。”皇上有些急了,伸手为她拭泪。 狄荣华可怜兮兮的说:“我今天受委屈了,本来想皇上你安慰安慰,可皇上却不睬人家。” 皇上勃然大怒,说:“谁让你受委屈了,告诉朕,朕明日命人砍了他。 狄荣华面露为难,委委屈屈的说:“是四长公主。” 皇上也为难了,又呵呵的干笑,说:“不会,四妹妹她还受着伤,怎能给你委屈。” 狄荣华咬牙切齿,说:“我好心去问她,这展翅金雁是怎么回事,她可好,说我生的什么居心,我能有什么居心?我是怕是她被人中伤,这才多问几句,她却还骂我多管闲事。”言罢,竟还装腔作势擦拭着眼睛。 狄荣华见皇上连个反应都没,心里恼恨,只得又问皇上,“这天下人人都说,展翅金雁能召唤阴灵大军,你说四长公主又是何居心?未必她要……”皇后没有说下去,意思很明显了。 皇上还是一脸蒙圈,说:“她要做什么 狄荣华气的恨不得一脚将皇上踢下床去,我说的这么明显了,难道你还不明白?她胸口剧烈起伏,说:“有了百万阴灵大军,到时候就要来抢你的皇位了。你没了皇位,又怎么能安安心心的去造你的木牛流马,又怎么能轻轻松松的爬到树上去掏鸟窝?” 皇上一听,这才脸就黑了,凶狠着说:“她敢。” “她怎么不敢,现在不就做出来了?你敢杀她?你说她私藏着展翅金雁,怕是要悄悄带走。”狄荣华故意提高了些声音,想激怒皇上。她知道皇上感觉到了威胁,只要有人阻碍他玩,就不行。打铁趁热着又说:“皇上,依我看,说不定四长公主还有同党。可得一定要查清楚,不然等她们召唤出阴灵大军可就不得了。” 皇上沉着脸,说:“这些毕竟是传说,而且那面黑不溜秋的铜镜也是先皇赐给她的,又没有确切证据……” 狄荣华抱着皇上的颈脖,带着丝丝撒娇的意味说:“所以才要查啊!皇上你放心的玩,这查的事儿就交给我了,我不会让人妨碍你玩的。” “阿黑,你对朕可真真好!”皇上很是感动,搂着皇后说。 狄荣华只觉头皮发麻,心头恶涌。不知道为什么,她喜欢听苏雪儿唤她阿黑,就不喜欢听皇上叫她阿黑。皇上叫出来的感觉就像死老鼠般可憎。 她只觉得反胃,忍了说:“皇上能明白妾身的心意就行,你看我们瑞儿,说是为了替他父皇分忧,就主动出龙城去游历,以察各地民情。还不知道在外面受了多少苦楚呢!” 皇上点了点头:“算他有心了,他去了多久,也应该快回来了?这次他没赶上他四姑姑的婚礼,回来了可别少了礼数。” 狄荣华心头冒火,自己说了半天,敢情皇上对四长公主藏有展金雁的事是根本没放在心上呢? 狄荣华想着牙齿发冷,原本抚摸着皇上后背的手突然紧抓,痛得皇上叫了起来。 “皇后,你……抓痛我了……呜呜。”皇上痛得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狄荣华又假装一顿好劝,才哄着皇上不哭了,便转了话题:“皇上,刚才你跟阿福公公说的呱呱到底是什么东西。” 皇上抹了脸上泪痕,顿时来了兴趣,得意着说:“皇后不知道,这呱呱其实是一只大青蛙。” 狄荣华怔了怔,俄而失笑,“你去哪儿抓了一只青蛙来了?” “是阿福在后花园池塘里抓到的,呱呱可聪明了。”皇上说着颇为得意。 “哦,如何聪明?”狄荣华反问。 皇上说:“青蛙呱呱的叫,其实也在说话。朕跟它说,朕要做木牛流马,可做出来不会走,它便告诉朕了。” 狄荣华更加好奇,问他:“青蛙是怎么告诉你的?” 皇上说:“这是秘密,那朕不能告诉你,反正青蛙是告诉朕了,朕果然按它说的做出来,就真的可以走动了。” 狄荣华见他不说,便也没了兴趣,心想,你就鬼扯?也不知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不过他还是觉得皇上是真傻了些,这对于她来说反而再好不过。她显然明白,一个好操控的傀儡皇帝要比一个聪明听话的皇帝好多了。 等皇上睡着了,看着他口水直流,狄荣华只觉满心嫌厌,想到苏雪儿的旖旎和那一片雪白,便一刻都不想跟他睡了,只有这个傻子才不知道云中雨里是多么美妙绝伦。 她悄悄起身,便回了自己皇后寝宫。苏雪儿果然正窝在她的床上,见到狄荣华回来,便欣喜雀跃,跳了起来便来相迎。 丝被滑落,一片风光大好,苏雪儿却丝毫没有羞涩。狄荣华也脱了衣服钻入被窝,娇笑着说:“就知道我的雪儿在等着我。” 二人纠缠在一起,又一番温存,狄荣华更加流连,心里想着,等稳固后位,再为皇儿争夺回太子之位,便一切大好。 其实,她又岂止这般小心思,以苏雪儿的话说,我要为我家阿黑,谋做擎天第二。 不过对于重用江都王,苏雪儿还是颇为忧心。在她以为,皇后理当趁着此次机会,将大权在握才是,岂可任由江都王摘了红果? 狄荣华轻轻剐蹭了一下苏雪儿灵巧的鼻子,笑说:“我家苏雪儿向来冰雪聪明,如今反而迷了眼目吗?” 苏雪儿微一思索,便即明白过来。是了,身处汪洋,不先清理阻碍的暗礁石,又如何能行船千里? 狄荣华就算大权在握,可对于那些分封外地的王储,都是一方军政,若不清理干净,只怕后患不断。 就比如安庆王,明面上虽然笑脸相迎,温言细语,可却处事心狠手辣。 此人仗着皇叔身份,又在众亲王中颇有些影响力,向来与狄荣华不对付,此番为着共同目的联手铲除杨党,这才看起来乖顺了些。 狄荣华深知,要除去此人,必须徐徐图之。她笑着对苏雪儿说:正是,将欲取之,必先与之。 她拉着苏雪儿的手,轻轻抚摸:“记住,这就跟我们洞房一样,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就算吃了也不痛快,要想长久舒服,就得做足戏码。” 苏雪儿俏脸娇红,羞涩的说:“你真不害臊。” “你我之间害什么臊,再说人生一世,不就图个舒服吗?否则,那青楼十二房,又哪来那么多蝇营狗苟驱去复还?再说这世间,哪个不是做着这龌龊之事,却又自诩为无比高尚。”狄荣华吃吃的坏笑着,两只手又不老实起来。 黑暗中,夜风送荡,皇宫某处的飞檐处,夜澜悄然而立,他远远的望着那处翻腾不休的光影,不觉让她心头触动。 这是一种不舒服的感觉,他又想起了深藏在内心深处的那个女人,一世娇颜,却不屈不挠,奈何她喜欢的居然是那个青楼卖场的女子。 短袖殊桃,难道竟是让人如此流连忘返吗?他望着灯窗下的那片已安静下来的残影,心想中如果让世人知道了他们尊敬的皇后有些短袖之好,不知道会怎样? “不过,现在还不能传出去,毕竟这世上没了你狄荣华,就太没趣了。”夜澜从屋檐初一跃而下,消失在沉迷的黑暗中。 这一夜很多人是舒服了。 到了第二日朝会,朝堂上由当初的华太傅一人独大,变成了两个方位,便是江都王和卫宝大人共同辅佐皇帝。 安庆王志得意满,睥睨群臣,感受着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威,心里感叹:巍巍几十年了,这才应该是自己啊! 皇帝虽然昨天给了江都王和卫宝放权,虽然没有亲临,依旧是空着皇位,但天子威严无时不在。 就算皇帝玩物丧志,他也是皇帝,谁也不敢妄加评论。 安庆王轻轻咳了一声,这才面对群臣,先是老迈激昂的一番言论,说是为了在打倒华党之后顺利开创一个新局面,将帝国精神繁荣壮大,因此作出以下两个决定: 第一:此次平定华党叛逆,得力于诸位对皇上的耿耿忠心,以及众将士的勇敢无畏,因此特别拟写一道奏章,对参与平叛的所有有功之臣均再次加以重重封赏,今皇恩浩荡,现颁布施行。 第43章 丑皇后*封赏 这第一条嘉奖诏令一出,群臣都惊呆了,特别是这次参与歼灭华党的所有人员,无不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整个大殿之中一瞬间变得死寂,气氛显得非常微妙。为啥,原因是众人觉得眼前这一幕似乎似曾相识的在哪里见过呢。 很快不少朝臣都想起来了,这不是在先皇驾崩之后,华太傅密改了先皇遗诏之后独霸朝纲,为了笼络人心,便大肆铺张的搞了个全体封赏,加官进爵吗? 那一段时间,全龙城的大小朝官都领略到了前所未有的喜悦,以致龙城里日夜笙歌胜舞,纸醉金迷的大国豪奢就是连草原上的外邦也派遣使臣前来恭贺。 华太傅仰天大笑,更是得意忘形。 当然,也有朝臣觉得此举极为不妥,大司马王越就是其中一位,他具有谏言特权,他对华太傅说:此举古今无有,太傅当三思而行。 华太傅微微一笑,却没有三思,也没有四思。直到最后,终于惹恼了很多人,甚至惹恼了丑皇后狄荣华。 于是,在狄荣华的谋划下,华太傅终于为自己掘了一座灭九族的滔天坟墓。 如今江都王新任首辅,又毫无顾忌的重演这一幕,众大臣激奋而迷茫,不禁暗自扪心自问,他这是到底要做什么? 明眼人其实都看的出来,江都王这是毫无新意的要走新官上任三把火的老路,第一把火无非也是要拉拢人心。 毕竟他是当朝老皇叔,在家闲赋太久,平时又总一副宝刀未老“以德服人”的嘴脸招摇,倚老卖老的很是惹人厌烦。现在做梦都想不到当了首辅,他着实高兴了一大阵子。 还是他府下幕僚曲靖突然发现,他家老王爷看起来是当了帝国第一首辅,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从任免的职权上看,这个首辅貌似只是个光杆司令,根本没有可使用的军政大权。 也就是说手下没有可供使唤的兵马,充其量也只不过近八百左右的家兵。 曲靖惊出一身冷汗,他是做幕僚的,终于看出了这其中套路,深知他家老王爷怕是被安庆王给坑了。 不久之前,安庆王几乎三顾茅庐,为的不就是说服江都王出山,说好听点就是:你老人家德高望重,完全是一尊大神,由您老人家来坐镇朝堂,是最合适不过了。 曲靖当时还真以为是大神在在,如今看来怕是错了。 但现在有点骑虎难下,只能退而求其次,曲靖只好建议老王爷先以目的性的拉拢为手段。 老王爷深以为然,更出奇的是他反而热衷于华太傅当初行使的那一套。 这时周任安前来拜访,江都王便将这事儿委婉的说了,周任安暗暗窃喜。 他此番本来就是来探口风的,听老王爷这么一说,正中下怀,不禁蔚叹:皇后娘娘果然是目光独到,借安庆王等人的手用上江都王这个老糊涂来压场子,的确是一着妙棋。 周任安非常庆幸抱对了狄荣华的粗黑腿,而江都王也非常庆幸“征询了大臣们”的意见,于是理所当然顺理成章的弄了这么一个“再来一次的重赏”。 大司马王越是先皇赋予的谏官,也有着老资格,他自然不能不因为有质疑而不发言。 于是他越步而出,轻咳一声正要说话,歧王就拦住了他:“王大人,还请稍安勿躁…” 歧王是此次铲除华党功劳最大却获利最少的人,本身这几天来就窝了一肚子火,眼见老皇叔祖又要再一次封赏,顿时觉得这一次是肯定不会漏了自己。 他看见王越出列,便知此人屁股一翘是要放什么屁,便急忙阻止。 王越不觉一愣:“我急了吗?我是谏官,有话说。” 歧王冷笑:“有话说也得等封赏的事儿完了再说,众位大人,可觉得是?” 不少大臣纷纷赞同,他们都是有可能被再次封赏,自然不想王越出来搅局坏了好事。 封赏就是加官进爵,有钱拿,谁个不爱。 王越因为故意“咳”了一声给误了事,懊悔得要死。 侍郎周任安也附和:“王大人,首辅大人行的是皇上恩典,你该问问卫大人,是否?”他这一声“是否”,顿时将矛头指向了卫宝。 卫宝也觉察到了这死秃子给自己挖了一个坑,狠狠地瞪了周任安一眼。 周任安搔了搔帽子里的秃顶,垂首憨笑。 江都王心中欣喜,觉得这一刻还是看得出人心所向。便大手一挥,说:“王大人,我知道你是想说什么,你想说我这么做是乱了典制,对吗?” 可不是么?王越还能说什么。他当然知道,这江都王怕是又要开始以德服人了。 果然,江都王说:“如果你这样想,可是大错特错了。你没有参加铲除华党的大战,你就不知道这其中的浴血奋战是多么惨烈,我们的功臣们抛头颅洒热血,为了帝国荣耀,卫了扞卫皇家尊严,他们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和牺牲,如今华党尽灭,世界一片清平,这就是我们要嘉奖他们的理由。当然这还不够,还不足以激励其他人的荣誉感,因此…就算你吃过母猪肉,也不一定懂得母猪为什么会跑。王大人,我说的可对?” 噗嗤一声,有大臣忍不住笑出来。 王越嘴角直抽。 江都王一番洋洋洒洒的说下来,听的众人瞠目结舌:“所以王大人你一无战绩,二无功劳,自然就心生妒忌,这人一妒忌就觉得看哪儿哪儿都不对。王大人,我说的有道理不?” 王越早已气的七窍生烟:“你…你胡说,一点都没道理。” 江都王微微一笑:“你看,你不是妒忌你生气什么?其实王大人你也不必过意不去,这人嘛都有妒忌之心,你能够因为妒忌而不满站出来说出心中所想,这是一个谏官应该做的,不负先皇。” 王越心里已经乱七八糟的风马牛不相及,就像有无数头母猪在乱跑一样,他哪里知道母猪为什么会跑,他又觉得自己真的像是妒忌了。 一向不苟言笑的安庆王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悄声问身边的大臣:“你知道母猪为什么会跑吗?” 那大臣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 安庆王说:“那是因为母猪看到了公猪。” 那大臣先是一愣,瞬即哑然失笑:“我懂了,我懂了,江都王这老不死的这是不知不觉中把你们都骂了。” 安庆王眉头一皱:”什么叫你们?” 接着江都王宣布受奖人员名单,窜葫芦一般窜出几百余人,全是参与政变的官员和大小禁军首领。 歧王眼巴巴的听着,一个个的名字从他心头划过,留下一道道火痕,他没听到自己的名字,于是安慰自己:“我是大功臣,大功臣肯定是在最后面,敬爱的皇叔祖是不会忘了我的。” 等名字念完,歧王又没听到自己的名字,顿时想发作骂一声:“江都王你个老不死的…” 他忽然忍住了,他想起来手下舍人洪敬对他的劝诫,要谋大事,就得忍,忍着了,然后再图谋,方有大事可成。 他觉得这话很有道理,忍是忍住了,可后面江都王说的话他一句都没听进去。 直到散了朝会,歧王还是没能从愤怒中平复过来。 大臣们纷纷走出大殿,歧王咬着牙一声不吭,周任安走了过来:“歧王爷,你可知道为什么没你的名字吗?” 歧王艰难险阻般的望了他一眼,没有回话。 周任安扭头朝着旁边不远的安庆王努了努嘴,然后丢下个你知道的眼神,然后快步走了。 歧王望了望周任安的背影,又望了望和江都王并肩而行的安庆王,他忽然有点懂了。 肯定是安庆王这家伙怕我超过了他,所以在江都王面前说了我的坏话。 要知道安庆王和歧王都是手握兵权的王爷,一个是老一辈,一个是新一辈,歧王有此想法也是情理之中。 周任安给歧王挖了个坑之后,就去见了丑皇后狄荣华,将今天朝堂之上的事情一一做了禀报。然后不忘拍个马匹:“皇后青春美丽,果然英明!” 狄荣华红了黑脸,满意的说:“你做的很好,希望再接再厉,将来必有你的好处!” 周任安满心欢喜,又说:“皇后娘娘,江都王新任首辅,除了拉拢人心,下一步怕是会对朝中官员有所任免,安插亲信,这对娘娘可不是好事。” 狄荣华应了一声,便让周任安去了。 苏雪儿颇为惊讶:“看不出这周任安有这等见识?” 狄荣华呵呵一笑,满是不屑。 苏雪儿说:“江都王倒真想得出,先是又一轮大肆封赏,十天后又搞个演武大会,他这是要做什么?” “还能要做什么,你刚才还说周任安看得透彻,难道你还没看出来。”狄荣华冷冷一笑,这老匹夫倒想得美。” 二人正说着话,有宫人来报:皇后娘娘,大司马王越求见! 苏雪儿抿嘴一笑:“”看,这哭诉的来了。 狄荣华说:宣他进来。 不大一会,王越随着宫人碎步而来,见到狄荣华端坐堂上,苏雪儿站在身侧。 王越急忙跪拜行礼。 狄荣华端了茶杯抿了一口,只是不语。 王越急忙说明来意,无非是对江都王的两件事持了反对意见,只可惜他说服不了江都王,险些被江都王所说服,因此无奈之下前来求见皇后娘娘,希望皇后娘娘能出面。 狄荣华刚才听了周任安的述说,对那母猪为什么会跑也是哭笑不得,她也觉得母猪之所以会跑,不就是因为有一头公猪吗?可公猪为什么不跑呢?她想,迟早会跑的。 她望着王越,问他:“首辅大人都说了,这两件事都是皇恩浩荡,而王大人你却认为不好,是何意思?” 王越吓得一身冷汗,说:“行大肆封赏之事,前古未有,由此极易蛊惑人心,日后为求封赏,莫不效行。” 狄荣华假装微一沉思,点了点头。 王越说:“第二件事更为不妥,近时帝国四境之地,多有天灾,特别是东陵一地,灾荒严重,造成无数流民聚涌,此时朝廷应当派人前去赈灾安抚,以防变乱,而不应该弄个什么演武大会,粉饰太平。” 狄荣华又点了点头,对王越的话,她是赞同的。 要知道,举办一个演武大会,其中所需要的花费,是数以万计的,虽然帝国目前还算富裕,可钱也不该乱花不是。 当然这是次要的,主要的是,狄荣华是不会出面阻止江都王举办的这个演武大会,她觉得反而是件好事。 第44章 妙龄*京天师 “好的,主人。”青衣人老九显得极为兴奋,没想到第一天来到这里,主人就赏给他一个人类,既然如此,该当好好表现才是,可不能丢了万妖之王的威名。 老九又重新变回巨蟒,一颗三角形的脑袋,细小的眼睛发出绿色的光芒,吐着血红蛇信的尖牙利齿发出两声狞笑。 “一个小小的人类而已,不用我动手,吓都要吓死你。”巨蟒自我陶醉的想着,几丈长的身躯扭动,横扫一片,漫天的尘土飞扬,要不是晚上看不见,否则极为壮观。 “带着一股腥风血雨,九爷我跨过千重万水……”巨蟒得意的哼着歌声,沿着大道朝着温如言冲去。 夜澜望着老九摇头晃脑的样子,无奈而苦笑,喃喃道:“老九这副德行看来还真是怎么也改不了。”当他的目光落在行走的牛车上时,心情便有些阴郁。 温如言的来历他不知道,但自温如言在四长公主的婚礼上救走妙龄的那一刻,他就已感觉到,曾经在暗中追踪自己的神秘人一定就是这个人。 这个人给他一种前所未有的危险之感,夜澜从不敢大意,每次出现尽量将气息隐藏,要不是这次温如言暴露,夜澜也不会召唤老九前来,他不能留下他。 一股腥气冲天,温如言就已感觉到了一道妖气。他突然想起去年那天晚上出现在先皇寝宫里的妖气,为此他在龙城潜伏,一边除了等候妙龄之外,便是暗中追查那股妖气的来源。 只是那妖极其机警,他几次追踪而不得,后来经过几番周折,终于让他觉察到在丑皇后狄荣华身边有妖气的痕迹。这让他颇为意外,如果狄荣华是一只妖的话,先皇之死或许脱不了她的干系。 只是要想揭开狄荣华的妖身显然是非常艰难的,不光是因为事情牵扯到太多人,而且就算有证据也不一定能揭穿她的真面目。 温如言决定先不打草惊蛇,而是准备好好谋划一番,想个万全之策。可不曾料到在四长公主的婚礼上,他所等待的人居然回来了。 如今在这龙城外的荒野里突然出现妖气,这会不会就是那只妖呢?不容温如言多想,黑暗中只觉呼呼的声音不绝于耳,他抬头望去,只见一条巨蟒迎面而来。 温如言吃了一惊,他怕巨蟒惊吓了牛车,想都不想便飞掠而出,隔空一掌打出。然后借着措身之际,便往左边田地里冲去,“你这死蛇妖,有种过来一战。”他故意激怒巨蟒。 果然,老九勃然大怒,他本以为要吓死这人类,不想反而遭他挑衅,怒不可遏的一尾巴甩了过去。 温如言纵身一跃而起,便听“轰”的一声,巨蟒的尾巴如同大山般砸了过来,地面都振动了。 温如言瞥了一眼远处的牛车,见老牛有些惊动,担心老牛跑开出现意外,心知这样下去可不行,得速战速决才是。 于是等到蛇妖第二次攻击过来的时候,温如言故意慢了半拍,身子被巨蟒的余力震倒,还不等他爬起来,巨蟒的尾巴就席卷过来,一下子将他牢牢的卷住。 老九不觉大喜,口出人言道:“还以为你这小子有多大能耐,原来也不过如此。”他起了轻视之心,便也失了兴趣。他尾巴用力收紧,待感觉到温如言晕厥过去,便张嘴毫不犹豫的吞下肚去。 “一顿美味大餐!”他故意收腹打了个饱嗝朝着大树下的那个人望去,“大王,搞定了!”可大树底下哪还有人影。 老九觉得有些惋惜大王没能看到他刚才英勇的一面,不觉叹了口气,就在他正要再次变成人身的时候,突然只觉腹部一阵刀割般的剧痛。 他忍不住一声惨呼,才刚刚变幻的人身又重新回复巨蟒原型。长大的躯体卷曲翻腾,将周围的庄稼尽数捣毁。 “啊……痛死我了……”老九不停的翻滚着,痛苦地呻吟,发出惨不忍睹的声音。 “你……你到底是谁?”老九终于意识到是刚才吞下的那个人类在捣鬼,他哀求着:“求你别捣鼓了,疼死我了……” 温如言在巨蟒腹中倒是不慌不忙,他只不过是由线条画成的人,巨蟒腹中的酸腐对他毫无用处。他现在只想使用摧心淬骨的痛感来使巨蟒感到恐惧,让他彻底害怕。 老九又再一次苦苦哀求,这种痛苦实在是难以忍受,扭曲的神经痛感一下一下的撞击,几乎是生不如死。 “求你,真的求你别捣我肚子了,你……你到底想要怎样?”老九已经痛到没有了力气,瘫在地上大口地喘息着。 温如言这才停了下来,但他并没有急着出来,而是问他:“先皇是不是你使用妖法害死的?” “先皇?先皇是谁?”老九一时没能明白过来,只以为先皇是个人的名字。他怕温如言误认为是他杀了先皇又要来折磨他,赶紧否认,“我可没杀先皇,我是今晚第一次来到你们这里。” 温如言听着不觉一惊,这消息几乎让他一时没能反应过来,细细凝思,方知是这中间怕是出了大问题,而且还是细极思恐。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我如实招来,只要有半句假话,我便搅断你的肠子。”温如言故意恶狠狠的问。 老九吓得亡魂直冒,那种痛楚他实在是不想再体会了,可要让他出卖大王,他又不敢,支支吾吾了半天才道:我……我是瞎跑来的,正好碰到了你,所知才想要吃你,老七说……哦不是,别人说你们人类的滋味……”他忽然意识到又多嘴乱说了,立时住口。 温如言冷笑,道:“你倒真会瞎跑来的,你如此这般招摇过市,难道当帝国的法师都是摆设?只怕早就将你收了去,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老九暗暗懊恼,喘息着也不敢接话。 “你还是老实说,是谁召你来的,那老七又是谁?”温如言冷冷地问,见老九装死不说,便狠狠的一脚踢在巨蟒的肠子上,痛得老九一声惨叫。 “你到底说不说?”温如言可不想再拖了,他还担心着妙龄的安全,万一牛车受到惊吓跑了可就麻烦了。 老九到底是怕了,道:“要是我说了,你不会杀了我?” 温如言没好气道:“你要是不说,我现在就扯断你的肠子,再一片一片的用刀割。” 老九还哪敢再啰嗦,这人都在自己肚子里,除了妥协毫无办法,只得沮丧的道:“老七是我的兄弟,他早就修炼成人了。” “然后呢?”温如言厉声道,“是谁把你带到这里来的?”他当然不会相信巨蟒是自己跑来的,这么一条大蟒蛇出世,而且又是龙城附近,帝国的法师怎么可能毫无知觉。 “好,是……是一个大人带我来的。”老九不敢说大王,干脆说是大人,也不知是指年纪大的人,还是指上级的大人,总之觉得这样心里少点负罪感。 温如言又冷笑,道:“哪一个大人?”他说着话,故意用手抓起巨蟒腥臭滑溜的肠子抖了抖。 老九吓得半死,急忙道:“别……别动手,那大人就是……就是大……大统领。 温如言暗暗一惊,立时想到了狄荣华身边的紫衣卫大统领苏雪儿,这样狄荣华身边有妖气出现也就顺理成章了。但他还是追问道:“是哪个大统领?” “就是……就是……那个……”老九正说道这里,忽然听得一声惊呼:“哇操,好大一条巨蟒!”跟着巨蟒一声惨叫,想来是喊话那人对巨蟒动了杀手。 温如言又气又急,叫道:“外面是谁,不要乱动手。” 他不叫还好,无非就是一条巨蟒,这一大叫,外面那人顿时更惊了:“妈的,还是一条成精的妖孽,既然遇到你京天师爷爷,便是你的死期到了!” 刷刷刷,对方似乎又是一连几箭刺出,老九顾不得疼痛,就要腾身而起,可这京天师出手不光迅捷,又手法独到,三剑俱从巨蟒七寸刺入,老九哀嚎一声,终究软绵绵的瘫了下来,就剩一丝丝气息残喘。 京天师谨慎的围着巨蟒转了两转,觉得没什么威胁之后,才收剑来到巨蟒蛇头跟前,道:“你说你好好的在深山修炼不好,非要来这人类居住之地,这下好了,把命丧了可不要怪我。” 他说着不忘摇头啧啧叹息,好似心怀怜悯,又自我陶醉道:“毕竟我这剑法还不错,快准狠,你不服也不行。” 哪知他话音刚落,巨蟒的肚子忽然爆开,温如言气死我了的跳了出来,怒道:“服你个鬼?要不是我先制住了它,能被你偷袭成功?” 京天师没料到蛇肚子里会跳出一个人来,吓得急忙往后蹦开,可那爆开蛇血蛇肉腥满面的溅了他一身。 他也顾不得擦拭,手中法剑便已直指而出,道:“你个死蛇妖,还金蝉脱壳来了。” “脱你个头,没看到我是人吗?”温如言狠狠地瞪着眼前这年轻的天师,“你坏了我的大事?” “大事?你藏在蛇肚子里能有什么大事?”京天师这才擦了一把脸上的污秽,忽然笑道:“该不会你躲在蛇肚子里吃屎被我坏了大屎?” 温如言见他笑得花枝招展,更加气怒,正要出手教训他一顿,可忽然又僵了一下,疑惑的望着京天师,眉头又皱了一下,似乎想起妙龄还在牛车上,转身就走。 还好牛车依然在大道上,温如言总算稍微松了口气,一边坐上牛车,一边又扭头朝着京天师望了一眼。 “呀!这巨蟒还没死呢!”京天师惊呼一声。 温如言对他的天师身份有些畏惧,毕竟对方是专业捉鬼除妖的,他只不过是人家用神笔画出来的人,也不知算是鬼还是妖,可京天师这一喊,温如言猛地一震,跳下牛车就跑了过去。 京天师好整以暇的瞧着他,也不等温如言上前察看,笑道:“不用看了,在本天师剑下已死的不再死了。我故意这么一喊,就想看看你的反应,如今看来你躲在巨蟒肚子里肯定是有问题。” “有问题?”温如言愤怒的望着他,他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这样愤怒过,明明自己这两年所追查的真相眼看就要大白,偏偏这家伙深更半夜的不睡觉跑来坏他好事。 这且不说,又故意骗他,他咬牙忍了忍,掉头就走。 “不交代清楚还想走?”京天师跟着他一起走到牛车旁边,“我跟你说,我怀疑你与那蛇妖是……哎呀……我知道你是谁了?” 京天师说着话无意间望了一眼躺在车板上的妙龄,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好小子,原来你就是在四长公主婚礼上救走刺客的蒙面人,我还说呢,在这黑灯瞎火的夜晚,又荒郊野外的还蒙着个脸。” 温如言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也不说话,驾了牛车就要走。 京天师嘻嘻一笑,也在牛车另一边车辕子上坐了,“我长这么大还没坐过牛车呢?”面对温如言要瞪死他的眼光也无所谓的。 “其实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在蟒蛇肚子里却不会有事?”京天师眨巴眨巴眼睛笑眯眯的望着温如言,像是要从对方脸上捕捉到什么蛛丝马迹。“我怀疑,你不是人。” 第45章 赵疏桐*出卖 棺材里只有一具死尸,死尸原本只有腐败,枯朽。但这具死尸不但没有朽枯,败腐,而且还很新鲜。新鲜得竟然睁开了眼睛,竟然还一下子起身坐了起来。 更恐怖的是,这具死尸竟然还在笑。望着赵疏桐他们咧着嘴笑,这是一种俊朗的笑,灿烂的笑。但在这种时候,无论哪一种笑,永远只会笑得让人毛骨悚然。 大雄宝殿,菩萨保佑都吓得半死,惊慌得一跤往后跌了下去,不住的乱叫:“诈……诈……尸,诈尸了……” 赵疏桐也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惊恐的望着这具“尸体”。虽然早已经做好了面对僵尸的准备,但他们却还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可爱而吓人的僵尸。 充满活力!充满阳光!充满邪气!有谁见过这样的僵尸? 那具僵尸诡异的笑着,慢慢的从棺材里站了起来,手脚顺溜,一点也没有僵尸应有的僵硬麻木。 然后他又望着地上的四个人,邪恶的咧了咧嘴,很友好的跟他们打着招呼:“嗨!你们好,我在这里等候你们多时了!” 四个人吓得脸色发白,浑身发抖,已经害怕得连要跑的勇气都没有了,平时吹牛起来,就好像什么恶鬼也不会怕。。可一旦真要面对“鬼”的时候,不怕的人反而怕得要死。 而更诡异的是,僵尸竟然说在这里等候多时了,难道僵尸也知道有人要来挖他的墓? 赵疏桐望着这个“僵尸”,忽然心头一沉。她已意识到,这肯定就是一个陷阱。一个请君入瓮的陷阱。 大雄宝殿,菩萨保佑四个人显然已被突如其来的恐惧所征服,他们完全没有意识到,一个在此等候的僵尸显然不是僵尸。 大雄脸色苍白,望着慢慢走近的“僵尸”,结结巴巴的说:“你……你等……等……我……们……做……做什么?我们……我们……” 僵尸从棺材里走了出来,每向前走了一步,声音轻得真的跟鬼似的:“我等你们来当然是要你们做我的小僵尸啊,你们说好不好?” 四个人面面相觑,害怕极了,忽然一齐哆哆嗦嗦的爬在他面前,哭丧着脸不住的磕着头,说:“好……好……只要……只要你……不……不吃了……吃了我们……就好……” 赵疏桐冷眼旁观,亦无所动,她知道,就算是动,也没有用了。 僵尸满意的点点头,眼珠转了两转又转过头来望着赵疏桐。他故意用一种阴森森森的语气说:“我会吃了你,你难道不怕我吗?” 赵疏桐冷笑了一声,说:“我不怕鬼,我只怕人!只怕装神弄鬼的人!” “有胆色,果然不愧是做老大的人!”僵尸愣了一下,随即哂然失笑,“果然少年有为!” 赵疏桐呆了一呆,也不过一瞬之间,她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尖头阿三出人意料的,要让她来主导这次盗墓。唯一的原因就是,他要找个替死鬼。 赵疏桐往阿三望去,却发现阿三不知什么时候,早已没了踪影。 僵尸饶有兴趣的望着赵疏桐,又说:“看来你知道我不是鬼是人了?” 赵疏桐没有回答,也不用回答,一个躺在棺材里早已等候盗墓贼大驾光临的,绝不会是僵尸,而只有人。 僵尸显得很意外,但瞬即又笑了:“你真是一个聪明的人。看来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我是什么人了?” 赵疏桐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终于体会到了花落人凄伤。 她怆然失笑。一个甘愿躺在棺材里,等候象他们这种盗墓的人,你说会是什么人? 不用说出来,这样的问题,就是傻子也想得出来。大雄宝殿菩萨保佑绝对不是傻子,所以他们立时就想到了。 四个人一齐瞪着眼睛怒视着僵尸道:“原来你……你是疯子?” 然后他们铁青着脸站直了身子,握得紧紧的拳头都快顶到了这个“疯子”的鼻子上。 宝殿怒吼一声:“你他妈的,竟敢装神弄鬼的来耍老子们?” 保佑不紧不慢的说:“这疯子不厚道,躲在这里吓人,实在该教训他一顿。” 菩萨恶狠狠的说:“太可恶了,咱们要抽他的筋剥他的皮才可泄恨。” 大雄完全忘记了刚才的卑躬屈膝,大声说:“打!” 他们虽然表现得很凶狠,很暴躁,但要真动起手来,又有些骨子里的畏怯。 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愤愤然的谁也不敢第一个动手。 赵疏桐望着他们色厉内韧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只得说:“你们可能搞错了,他不是个疯子!” 大雄疑惑的望着“僵尸”,又疑惑的望着赵疏桐,半天才问:“他不是疯子?阿桐,你搞错没,不是疯子能深更半夜的傻逼似的躺在棺材里吓人?” 赵疏桐叹息的摇了摇头,没有再说。 宝殿突然额头冒汗的说:“兄弟们,你们没发现这僵尸身上穿的可是本朝捕头的官服么?” 三个人往僵尸望去,果然发现他身上穿着的正是本朝地方捕头的衣服。 这么说来,这僵尸根本不是僵尸,而是官府的一名捕头了。 三个人抓了抓头,还是一脸的难以置信,都说:“我不相信,捕头又怎么可能躺在这棺材里扮僵尸吓我们呢?” 赵疏桐有些悲哀起来,为什么有些人,宁愿碰一鼻子灰,也不愿清醒的认清现实呢? 那并不是他们生来就懒惰,愚昧,无知,而是因为带领的人更懂得利用和驾驭。 尖头阿三无疑就是这样的人,这也就是他为什么,会选择赵疏桐来主导这次盗墓。因为,也只有赵疏桐才更符合他的设定。 四个人还在浑浑噩噩的互相推诿,觉得对方的认知都是错的,在他们的潜意识里阿三是他们的领导者,不可能会出卖他们。 他们眼睛一亮,忽然一齐对着赵疏桐,怒声:“是你……” 赵疏桐轻轻叹息:“你们没觉得,这里少了一个人吗?” 四个人往四下里一看,果然没有看到阿三。 菩萨的脑筋总算转过来了,瘪着脸指着既不是僵尸又不是疯子的年轻人说:“他躲……躲在这里……就是是为……为了要抓我们?” 保佑哆哆嗦嗦的国字脸也变圆了:“不……不会?这绝不可能。我们来倒斗,官府又怎么可能知道?” 大雄总算明白了过来,叫嚣着:“狗ri的,有人出卖了我们。谁?谁出卖了我们?” 赵疏桐望着这个捕快,无可奈何的说:“除了阿三,你们说还能有谁呢?” 四个人还是不相信,虽然明知道赵疏桐说的话是正确的,但在他们的内心里,实在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他们跟了阿三七八年,不管是什么关系,但起码也是同甘苦共患难过,怎么也想不通阿三到最后怎么会出卖他们。 四个人挣扎着,纠结着,好半天才抓住赵疏桐的手臂摇晃着叫了起来:“不可能的,老大怎么可能出卖我们呢?一定是你搞错了。” 赵疏桐什么话也没有说,有种深深的无力感。现在这种时候,他知道说什么也没有用。 四个人竭厮底里的嘶叫了几声,却突然静了下来,一齐用狗似的眼光望着这个捕快。 面对的不过一个捕快而已,而他们现在却有五个人,这是一种什么较量? 大雄掰掰指头,轻蔑的擤了一下鼻子:“五比一,十比二,二十比四。”五比一,就是五个人对一个人。十比二,就是十只手对两只手。二十比四,就是二十只手脚对四只手脚。 大雄的算术据说得到过老夫子的夸奖,老夫子说他是神童,是天才。后来这个天才神童因为偷看老夫子的夫人洗澡,被吐沫埋没了,变成了豆腐渣。 宝殿菩萨保佑听了大雄的话,都盯着捕快,脸上露出一种得意的神色。然后,他们狡黠得象看到了一堆狗屎,忽然心领神会的吼出一个字来:“打!” 就在这时,墓内的火把忽然灭了,一团漆黑又将所有人吞没。坟墓里的黑暗,就好比一坨大便一样更加恶感人。 偶尔有一丝风从面颊上拂过,阴冷得就象鬼的气息,墓内一瞬间死一般寂静,黑暗中仿佛随时会有鬼冒出来一样。他们听尖头阿三说过,有很多倒斗的前辈,就是在黑暗中被突然跳出来的恶鬼给撕烂了身子。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紧张得死死的咬住嘴唇,哪怕很痛,也没办法了。 大雄拉着宝殿的手,宝殿拉着菩萨的手,菩萨拉着保佑的手。四个人心领神会的打着看不见的手势,准备趁着黑暗出其不意的朝墓地外面跑去。 一段不算长的甬道,只要跑到外面的黑暗中,山高路远,还怕他这个捕快? 幸好又不幸好的是,他们还没有跑出,就在这时,一片铺天盖地的火光又轰然亮堂了起来。 火光是从外面透进来的,然后有嘈杂的脚步声,再是说话声:“艾捕头,这些盗墓贼都抓到了吗?” 四个人面面相觑。此时按大雄的算术,他们越算越怕,最后算得完全绝望了,便一齐欲哭无泪的叫骂起来:“ta妈的杂碎,丧紧天良的阿三,果然出卖了我们!他奶nai的,死尖头阿三……” 赵疏桐站在旁边,只是漠然的望着,已无话可说。虽然说做这一行的,难免会有这麽一天,会有这样的结局。但他们做梦也没有料到,阿三竟然就这样随便抛弃一堆烂泥一样出卖了他们。 第46章 赵疏桐*被抓 这是一个很年轻的捕头,很爱笑。甚至笑起来的时候,脸上还有两个小酒窝。他的名字就跟他的人一样,叫艾笑。 他笑得轻松,惬意。而对于赵疏桐他们来说,却又是多么的悲哀和讽刺。 一个简单的陷阱,他们傻傻的一脚踩下去,就再也退不回来了。 尖头阿三就这样把他们如同五只小羔羊一样,送给了这个年轻的捕快。 在被押送回城的路上,大雄宝殿菩萨保佑不停的哭泣,不停的叫骂,他们痛恨的声音在夜空中传得很远,象孤寂得快要饿死的狼。 不知道他们是否又想起了幼年时的那段孤独寂寞的岁月,没有人关爱,没有人引导,他们始终都在黑暗中徘徊,却从来也没想到,走来走去,却又走到一条路到黑。 赵疏桐垂着头一直没有说话,他的心已经象路边的野草一样嘈杂而纷乱。 夜晚的风吹在身上,明明已是入夏的时候,却还是令人有种如坠冰窟的绝望之感。 捕快们轻悠的走在这伙盗墓贼身边,充满了人生快乐的希望。毕竟,破获一个盗墓团伙,正是他们自身价值的最好体现。 一个人活着,除了证明自身的价值,还能需求什么? 赵疏桐微觑了一眼艾笑,从火把的余光中,他看到这个年轻的捕头脸上充满了志得意满的笑容。 赵疏桐心头莫名的生出一股怆然欲绝的悲哀。他甚至忽然想。这些年来,自己到底追求的是什么? 是爱情?是亲情?还是友情? 为什么历尽无数的苦难和屈辱,从前世到今生,却始终一样也没有能得到呢? 如果没有记错,他记得他的前世也是一个女人,一个生于富贵人家的女人。 她不知道这世界上到底有多少能够两世重生的女人,但她却幸运地重生了,而且都是出生在一个富贵的家庭。 生于富贵,得于安逸,多么令人眼羡的好命啊!可是对于她来说,这又算得了什么呢?她所需要的,根本就不是这些。 远处的草丛里,不时传来一声声虫儿的鸣叫,在旷野里显得格外的充满激情。 就算没有人欣赏,它们也乐此不疲愿意用自己弱小的声音来点缀这个寂寞的世界。哪怕欢乐而短暂,但至少证明自己曾存在过。 昙花一现,流星蝴蝶,正是因为有它们,这个世界才变得多姿多彩。 菩萨忽然扭过头来,冲着思绪万千的赵疏桐不停的叫喊:“阿桐,阿桐,你怎么不说话了?你喊一声叫一声啊,你再不叫只怕没有机会了。” 盗墓的贼,人人痛恨,被抓住了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被砍头的结果。 一个押解他的捕快一铁尺就狠狠的拍了过去:“嚷嚷嚷个逑啊?当初干什么去了?什么不好做,要去做盗墓贼!” 菩萨哭了起来:“盗墓贼怎么了,我不做盗墓贼你抓什么?去抓ni娘偷汉……”他还没说完,捕快几铁尺又充满权欲感的拍了过去。 菩萨不停地哭,不停地笑,就好像要疯了一样。大雄和保佑也跟着要死不活的哭叫了起来。 只有宝殿总是闷声不响。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不会多说一句话,也不会多哭一声。 赵疏桐的心忽地一阵刺痛,仿佛把两世的苦都痛了出来。难道真的像菩萨说的就这麽死了?她不怕死,可不能死。 如果自己死了,她该怎么办?难道要她永远深埋地下,永远躺在沉闷的棺材里绝世不醒? 她想着悲从中来,终于忍不住一股清世的泪夺眶而出,孤冷的身子也摇摇欲坠。 黑暗中,一双强有力的大手伸了过来,轻柔的扶住了她。 艾笑的声音柔和而关切:“怎么,你怎么啦?” 疏桐蹙了眉头别过头去,她并不想他看到她流泪。 艾笑又微声说:“我知道你此刻的心情,不过一个人难免有做错事的时候,只要他肯改正……”他的声音很轻,轻得象夜的露珠。 他又好像是在对一个朋友说话,可是赵疏桐觉得自己根本没有一个朋友。 赵疏桐内心的那种悲凉,让她自己都有些冷凝,竟莫名的说了一句:“难道我做错了么?” 艾笑望着这个少年盗墓贼怔了一怔,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他见到过好多盗墓贼,也抓过很多盗墓贼,可从来没见过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盗墓贼。 至于与众不同在哪里,他像是又说不出来。 但是他听得出来,赵疏桐的话问得很苍凉,很悲苦。 一个什么样的少年,遇到过什么样的经历,才会让他有着这样悲世的心情? 赵疏桐叹了口气,望着远方的黑夜。 远方的黑夜,不会有邂逅浪漫的诗人,更不会有婉约流连的情人,有的只是更多的无奈和寂寞。 她轻轻叹息:“好多事,你并不知道,所以你不了解我,也不能了解我。” 艾笑重新抬起头来,漆黑的凝眸在火光中充满了灼热。 赵疏桐别过头去,不敢与他的目光接触。 女人的眼光和男人不同,她不想被他识破身份。 艾笑轻轻“咳”了声,问她:“你有什么心事,可以说给我知道吗?也许我能帮你!” 他顿了顿,又说了一句:“我觉得你和他们不同,终究不同。” 他们当然指的是大雄宝殿,菩萨保佑四个人。 大雄宝殿,菩萨保佑,多好的名字啊! 尖头阿三当初给他们取这些名字的时候,原本是抱着心里的侥幸和释怀求个吉利。 也许根本没有想到,最后他取的名字,却全被他一股脑儿的出卖了。 赵疏桐心生悲凉,越想越难过,忍不住问艾笑:“你能告诉我,阿三是怎样出卖我们的吗?” 四周忽然一片静寂,她的四个同伴都同时停止了哀嚎,都一齐转过头来望着艾笑,眼神中满是悲愤。 被出卖的感觉,比把他们变成猪再杀了他们还要痛苦难受。 捕快们又甩起铁尺毫不留情的打了下去:“你妈的,磨磨蹭蹭什么,还不给老爷快走?” 他们骂起人来,打起人来,天生有种优越的权欲感,就好像从来是高人一等。 佛说众生平等,这世界上又哪有平等呢? 艾笑瞟了前面的人一眼,声音很沉重:“你们其实不知道,阿三在半个月前,就已经被我们抓住了。” 半个月前,阿三忽然消失了。赵疏桐垂着头,没有吱声,但在心底着实狠叹了口气。如果不是他被抓住了,他或许无论如何也不会出卖他们的。 因为只有他们的存在,他精明的头脑才能更有效的发挥出巨大的财富,不过一旦他的财富在受到威胁的时候,自然也就是他抛弃他们的时刻。 世间的利益关系,不外乎如此。 艾笑点点头,声音也愈发尖锐了些:“他为了活命,不惜拿出他大部分盗墓得来的金钱来收买我们的上司知府钱大人,可惜我们钱大人清正廉明,又岂能为他所收买?” 他说得铿锵。 赵疏桐不肖一顾的哼了一声。 艾笑也不以为意,继续说:“不过为了让他供出团伙,我们假装被他蛊惑,答应他只要他能帮助我们抓到其他的盗墓贼,我们可以减免他的罪行!” 赵疏桐静静的听着,仍然没有说话。 艾笑望了她一眼:“于是他就说你是另一个团伙的老大,他为了将功折罪,愿意帮助我们抓到你和你的成员!” 赵疏桐自嘲的笑了笑。一场可笑的主导,就变成了他眼中的老大。 大雄在前头听到了,激动得挥舞着锁在手上的铁链,叮叮当当的铁链声和他的叫嚷声混成一片:“放你的骚狗屁,胡说,真是胡说!” 虽然明明知道这是痛人的事实,但从别人嘴里听来,他实在是难以接受。 菩萨保佑也破口大骂了起来。 艾笑也不理会他们,又接着往下说:“所以阿三选了这个墓,让我先躲在里面,然后再骗你们来盗墓,这样便可一举将你们抓个正着。” 他又笑了笑,笑得狡黠:“当然,为了看看你们这些盗墓的人有多大胆量,所以我只好故意来扮一把僵尸了。” 菩萨气的头冒青筋,鼻涕长流,大骂不已:“我艹你个狗儿的,你他妈的疯子!” 一把铁尺立时甩了过去,喝道:“小子,找死啊?连我们的捕头都敢骂?” 菩萨一边哭一边叫:“我狗ri的,我爱骂,我都要被砍头了,都要死了,我就要骂……” 艾笑朝他撇了一口冷笑,说:“真是死不悔改。” 他又望着赵疏桐的脸,声音也轻柔了些:“不过我的确佩服你的勇气,就算你认出了我不是僵尸,但第一眼无论是谁要是看到棺材里的‘死尸’突然坐了起来,那不被吓死才怪。”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兴奋,但赵疏桐只会觉得反感,说话的语气都鄹冷了起来:“你觉得你们很成功,是不是?” 艾笑收敛了笑容,神色有些措愕:“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疏桐顿住步子,冷笑着说:“你以为你还能抓到阿三么?” 艾笑脸色变了:“怎么,你的意思是……” 赵疏桐幽幽叹口气,又抬步往前走去。她没有再说,也不用说。 艾笑望着她的单薄的背影,看起来像是很脆弱,又像是很坚强。 他摇摇头,喃喃自语:“其实我未尝看不出来,但这比起其他的,反而算不了什么。” 第47章 妙云*会攻击的小鸟 妙云吓了一跳。只不过这一跳没有跳起来,她真太累了,危急之下,本能的反应就是往旁边一滚。 “扑通”一声,她滚到了旁边的小河里。与此同时,小鹰俯射向妙云躺着的位置,距地面不过尺余,便横向滑开,飞上高空。 一只鸟能够做到这般灵动极致,而且还有如此可怕的攻击力,实在是惊人,显然这是被残酷训练而成的结果, 妙云落在河水里,起先有些慌乱,扑腾了两下便稳了下来。 在深山的竹城里,她和师姐们可没少去后山瀑布下玩水,早已司空见惯,应谓寻常。 她划着水,抬头气愤的望着高空中的小鹰。小鹰一身黑灰色的羽毛,翅膀展开一尺有余。它俯瞰着妙云,发出一声声尖叫,就好像刚才没射中妙云显得很生气。叫声在空中传出很远,一层一层的仿佛还带着回音。 妙云不知道这只小鸟为什么会攻击自己,害得她不但没休息好,还落到了水里。她比小鹰还要生气,但她不会尖叫。 她沉到河底抓了两枚石子,然后用力朝着小鹰扔去。她虽然年纪小,但从小习武,这手劲还是比较有力的。 可惜小鹰见石子射来,早已飞到旁边躲开了。然后,似乎还叫得更加兴奋好像是在嘲笑她。 妙云气的想骂它,可又没办法骂。骂人便是犯了妄语戒,就算旁边没人看着,可师傅说了,观世音菩萨常在。 她只能恨恨的想:“你这小鸟要是再惹我,我非抓住你把你烤着吃了!”这念头一起,她连呸了几下,心里又心虚起来,觉得又要犯了杀生戒。 她喃喃自语道:“这真不得了,观世音菩萨莫怪,弟子是无心之语。”妙云定下心来,便不再去惹那只小鹰。她刚想爬上岸,那小鹰便死了似的头朝下直冲了下来。 妙云吓得缩了缩脖子,只得沉入水里,不让小鹰啄到头顶。她头上的尼姑帽子受到水的浮力,便脱开飘在水面上。妙云急忙伸手去抓。 小鹰似乎比她更快,在贴近水面的一瞬间,忽然用双爪子抓住了它的帽子,然后飞上高空,发出一声胜利的欢叫。的确是胜利的欢叫,与刚才盘旋在高空发出的尖叫声迥然不同。 妙云将留着断茬头发的小脑袋伸出水面,气的满脸通红,朝着小鹰叫道:“死小鸟,还我帽子?” 小鹰叫得更欢,圆溜溜的眼睛望着妙云,故意将帽子丢下,然后又俯冲下来,将帽子抓在手中。如此不停闹玩。 妙云气的七窍生烟。 这小鸟居然故意戏耍她。 一只野生的小鸟,怎么能有这样的心智? 妙云只顾着生气,一时还没想到。 她终于忍不住俏生生的骂了出来:“你这个死小鸟,欺负人,快还我帽子?” 小鹰又丢下帽子,然后故技重演,抓回帽子。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小鹰仿佛乐不可支。 哪里有这样调皮而可恶的小鸟?妙云渐渐意识到不对,她也慢慢冷静下来,光叫骂是不行的,总归要想办法将帽子夺回来。 小鹰见妙云不叫骂了,好像觉得无趣了,便将帽子丢下,一半天不动。 等到帽子快要落入水里,它忽然如同离弦之箭一样冲下,想要抓会帽子。这明显是要给你一大片希望,然后又更加绝望。 妙云这回有了准备,她手里早已扣了一枚小石子。小石子脱手射去,正射在小鹰腿上。 小鹰痛的发出一声惨叫,连帽子也不要了,飞上高空,几根羽毛好看地飘落下来。 妙云游过去将帽子捡来又重新戴在头上,望着小鹰高兴道:“怎么样,臭小鸟,吃到苦头了?要不是在水里不好发力,不然非打穿你的腿不可。” 小鹰连续地抖动翅膀,发出一声声痛恨的叫声。跟着小鹰的叫唤,远处遥呼相应的也传来一声鹰叫。 不过片刻,另一只小鹰飞了过来。两只小鹰欢呼着在高空不住地盘旋,像是向妙云示威一样。 妙云望着两只小鹰有些懵了,要是两只小鹰一起来攻击自己,可一点都不好玩。她觉得还是不能再呆在水里了,得上岸逃离。 就在这时,岸边忽然多了四个黑衣人。 妙云吓了一跳,认得正是在镇上想要抢金盒子的那些黑衣人。 她终于明白了,这两只小鹰肯定是这些黑衣人的,是用来追踪她的。妙云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跟那只小鹰戏耍了。 一个黑衣人说:“小尼姑,快交出金盒子,我们便不为难你!” “你们还讲不讲理,”妙云只得退回水里,气呼呼的说,“是我的金盒子,我为什么要给你。” 另一个黑衣人说:“是你的金盒子?可不是?根据我们的消息来源,这金盒子可不是你的。” 第三个黑衣人不耐烦了起来:“跟她啰嗦什么,下去杀了她就是了。” 第四个黑衣人犹豫着说:“可我我不会游泳。” 第一个说话的黑衣人也为难道:“妈的,我也不会游泳。这咋办。” 第三个黑衣人怒道:“太阳都快落山了,别婆婆妈妈的,直接用暗器射死她。” 他说用暗器,其实他们滚刀堂以诡异的滚刀法着称,根本不用暗器。 四个人面面相觑,只得扬起手中的刀装腔作势。 妙云还真怕他们用暗器,便往水中间游去,回头望去,见四个人没有下水追来,稍稍放心了些。 黑衣人见她游远了,便急了起来,第四个咬咬牙道:“妈的智障,老子会一点点水,我下水去。” 第一个黑衣人一声呼哨,对两只小鹰喊道:“快去啄那小尼姑,不要让她跑了。” 两只小鹰盘旋三圈,便朝妙云飞来。 妙云害怕了,瞧着对岸不远便是一座大山,只要进了山里,那便是她的天下。她从小在深山长大,山就跟她的家一样。 三个黑衣人看到妙云要跑,都着急了起来,可是他们不会游泳,只得把希望寄托在下水的同伴身上:“我说老周,游快点,那小尼姑要跑了。” 妙云很快游上了岸,一口气都不敢歇,就朝着大山跑去。 两只小鹰尖叫着在半空盘旋,忽而划着两条直线朝着妙云攻击过来。 此时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洒落在天地间,大地一片金光闪灿。 妙云毫不顾忌,像一头受惊的小鹿一样一头扎进了深山。 山林里的光线一下子变得暗黑下来,幽冷的山风吹拂,树叶发出嗦嗦的声响。 一株株的大树,像是无畏的少年一样放肆地伸展枝叶,完全遮蔽了葱茏的大地。 两只小鹰无法在树林上空跟踪妙云的踪迹,同样也认为树林是鸟类的大海和天堂,毫无顾忌的就钻了进去。 它们扇动着翅膀,像哨兵一样警惕地搜索着目标。 它们不再发出一点声音,睁着圆溜溜的眼睛,静悄悄的在树林中穿梭。 妙云早已爬上了一株大树,躲在茂密的枝叶间,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爬树对于妙云来说,也是家常便饭。以竹城的师姐们的话说,就是调皮的妙云。调皮的妙云,最爱做的事就是跟男孩子一样,爬树看鸟窝。 她喜欢看那一个个白玉色的小鸟蛋,最后变成一个个熬熬待哺小鸟儿。但此刻,她看的只有两只可怕的小鹰。 借着昏暗的天色,依稀可以看到两只小鹰的影子在不远处飞近了过来。妙云紧张得整个人都蹦得紧紧的,手里两颗小石子也拽得紧紧的。 两只小鹰已分开了,分别从两个方向仔细地搜索着。 妙云伏在树干上,紧紧的盯着其中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只小鹰。 那只小鹰滑翔着徐徐推进,灵动的身子就像一片树叶。 不知道它是不是发现了妙云藏身的地方,忽然朝着妙云飞了过来。 妙云心跳加速,只等着小鹰飞近来,便迎头射它一石子。 风吹,树叶飘动。 小鹰听到异动,连忙转头飞了过去。 妙云瞧准机会,手中的小石子甩手射出。如果是迎面,以小鹰的机警定然能躲过妙云这一击。 正因为它是转过身去,就留给了妙云一个间不容发的机会。机会往往是瞬间发生,转瞬即逝,就好像跟蒸锅里的热气一样。 何况距离又近在咫尺,即使光线不够明朗,这枚石子便“噗”的一响,打在了小鹰身上。 小鹰一声惨叫。另一只小鹰在不远处闻声飞了过来,正好看见这只小鹰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飘摇坠落。 它愤怒着发出尖啸,凶狠的目光在昏暗的林中搜寻着妙云的方位。 妙云一击得手,早已敛了声息,只是听到它的啸声在丛林中远远的传了开去,不禁又惊又急。 万一那四个黑衣人循声追了过来,她只怕再难逃脱。 妙云潜伏在树叶间,紧紧的盯着小鹰,手中的小石子随时择机而出。 她必须要赶快解决了这只小鹰,只是试了几次,结果都没能出手。 要不是距离不够恰当,或者是方位略有偏颇,始终无法做到一击必中。 妙云只觉手头里全是汗,呼吸也慢慢粗重起来。她毕竟年纪小了着,渐渐失去了耐心。 偏偏这只小鹰似乎根本不给她机会,不再飞动搜索,而是在距离她三丈多远的一颗树上停了下来,一动不动的警惕着四周的动静。 也许它意识到潜在的危险,不想落得同伴的下场,选择了以静制动,这个时候就是比较双方的耐心和忍劲了。 这的确是一只聪明的小鸟。 妙云就更急了起来,小鹰等得起,她却等不起。 她终于意识到这或许就是小鹰的阴谋诡计,就是打算要耗住她,直到它的主人到来。 妙云望着地上那只还没有完全死去的小鹰,咬了咬牙,忽然纵身跳了下去。 她在心里恶狠狠的道:“我就不信还抓不了你们,这一次,非要煮了你们!” 第48章 妙云*乡村迷案 当两只被熬熟的小鹰端上来的时候,坐在桌旁的六个人都紧紧的盯着热气腾腾的砂锅。 砂锅虽然有些破旧,甚至边沿还有一个小小的缺口,但掩不住一股浓郁的香气四溢。 几个人都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 妙云虽然是出家人,毕竟年纪小,又早已饿得很,当然也忍不住这种喷香的肉欲。 坐在桌旁的除了妙云外,还有一家老少五口人。 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奶奶,身材瘦小,满脸皱纹沟壑,牙齿也差不多快要掉光了,说话也漏风。 她望了几个人一眼,最后吩咐她儿媳妇说:“先给小师傅盛一碗,每个人也喝一口汤。” 妙云急忙说:“老奶奶,我是出家人,不能吃荤的。你们还是自己吃,我就吃点素的就行。” 素的就是搁置在旁边的一个碗里,可能还是这家人吃剩下的几个红薯。 家里太穷,妙云来到这里的时候,他们刚好吃完晚饭,就剩几个小红薯了。 一点微弱的灯光,难得闪耀出点点的光芒,照得几个人的表情各异。 最小的是一个小男孩,只有六岁左右,早忍不住了,叫嚷着:“爹爹,娘亲,我要吃肉。” 年轻的汉子低沉的喝斥着小男孩,善良的妻子也悄悄地拉了拉小男孩,望着妙云满脸歉意的神色。 妙云很是觉得尴尬,也很心酸,连忙说:“先盛给小弟弟吃,我只吃两个红薯就可以了。” 她说着又吞了吞口水。 老奶奶道:“小孩子光吃素怎么行,可是长身体的时候,总得要吃点肉喝点汤才好!” 她又补了一句:“不是说酒肉穿肠过,佛在心头坐嘛!” 旁边还有两个小孩眼巴巴的瞧着她呢,这一家人大有你不吃我们又怎么好意思吃呢? 哪怕一年到头也没吃过一回肉,这倒是托了妙云的福。 他们当时也很诧异,妙云来投宿的时候,居然还带着两只健壮的小鹰。 妙云当时还气不过,让这家男主人将小鹰宰了熬汤给孩子们喝。 这可不是出家人的行径了。 妙云想着面红耳赤,要是再托辞还真难为情,只好咬了咬牙,道:“好,那大家一起吃,老奶奶,这汤香浓有营养,你得多喝点。” 老奶奶展眉笑道:“好嘞,好嘞,大家都吃,吃了给小师傅张罗个地儿早些歇了。” 两个小孩子早已按耐不住,端了碗也顾不得还有些烫,大口吃了起来。 十来岁的小女孩忍不住啧啧道:“好香好甜,从来都没吃过这么好的肉汤了。” 妙云心里一咯噔,这才想起这两只小鹰可是那些黑衣人的宝贝,要是他们知道她居然把小鹰给吃了,还不得气死? 她顿时有些心虚,朝着小女孩呵呵笑了笑。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味道,或许这一顿荤食,对于富裕人家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对于穷苦人家来说,知足者自会常乐。 妙云不觉想到自己,从小就被爹娘丢弃,如不是静虚师太救了她,她或许早已死了。 虽然家的快乐从此不会拥有,但在竹城,与师傅还有众多师姐们一起,大家互相关爱,不也是很幸福吗? 正在她心有感触的时候,恰好油灯油静熄灭,外面村里传来一声尖叫:“不好了,我男人失踪了!” 妙云吓了一跳。 这叫声在夜晚的村子里听来,格外的惊悚。 正吃得津津有味的姐弟俩吓得惊叫一声:“有妖怪!” 两人连忙跑到母亲的怀里躲了起来,小身板还忍不住嗦嗦发抖。 当家娘子轻声叨念着道:“我儿不怕,我儿不怕!”她说不怕,自个儿脸上也是一片惨白。 男人还是胆大着,听着外头喧哗声,起身道:“你们待在屋里,我去看看!” 妙云看着他开门出去,也不知怎么回事,望了望其他人,也不好多问。 屋子里的气氛显得很阴冷,就好像随时真的会有妖怪出来一样。 过了好一会,男人回来了,望了妙云一眼,低沉着声息道:“是二辣子不见了,怕是凶多吉少。” 女人紧紧的搂着孩子,显得极为害怕。老太婆口里不停的默默叨念着,也不知念些什么。 男人走过去,安慰女人说:“孩子他娘莫怕,村正明天会再去县上报案。” 女人叹道:“报案又有什么用?这要是二辣子真失踪了,就是第二十八个了。我真是怕了,万一轮到我们……” 女人已然哭出声来。 妙云也听来心头发怵,忍不住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男人望了她一眼,长叹一口气,说:“小师傅,你有所不知,最近一段时间,我们村里出了一件极其诡异的事情,只要谁子时不归,那这个人肯定就是失踪了。” 妙云问道:“那怎么会这样呢?” 男人道:“我们也不知道?” 妙云想起传说中的鬼怪,有些害怕道:“会不会是被…鬼怪抓走了。” 女人抱着孩子,明显身子颤了一下。 小女孩满脸恐惧:“妈妈,我害怕。”女人轻轻拍着她的背,小声道:“艳儿不怕,不会有事的。” 男人说:“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妖怪,但他们都说是妖怪抓走了村子里的人。” 妙云没有再问,心里有些紧张。她也很害怕妖怪,这次从竹城偷偷跑出来,途中就听到过别人议论,说是有人看到过妖怪。 妖怪又是什么样的呢?根据那些人的说法,说是长着九个脑袋,三个眼睛,一张血盆大口,非常爱吃人。 妙云从小在深山老林里长大,还真不知道这世间居然有这么可怕的妖怪。 这一晚上,妙云都是在忐忑不安中度过,她根本无法入睡,耳朵里时刻警惕着外面的动静,生怕黑暗中真的有妖怪闯进来。 但最终她还是熬不过疲倦,渐渐的睡了过去。只是很快一场噩梦,梦中她看见妙玉师姐忽然变成了妖怪。她惊吓着呼了一声:“妙玉师姐……” 她惊醒了过来,透过窄小的窗子,才发现天亮了。 女人闻声走了进来,看到她满头冷汗,关切的问:“怎么,做噩梦了?” 妙云心中伤感,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对于妙玉师姐的死,在她心中,将会是永远的痛。 洗漱过后,又吃了一碗清水糠粥,妙云准备跟女主人辞行。 这一早上她都没看到那男人,也许是早早的起来干农活去了。 这时候村里不知道谁喊了起来:“官差来办案了,官差来办案了!” 村子里很快沸腾起来,大家都被惊动了,都往村头大道边的酒楼跑过去。 这座酒楼建在过往通途的道上,边上挨着一个小湖,背靠小山,看起来一面水光山色。 两个小孩昨晚吃了妙云带来的小鹰,显得友好多了,拉着妙云说道:“姐姐,一起去看热闹!” 哪怕昨晚吓得不轻,一到白天便什么也不怕了。 妙云只好跟了去。 酒楼前的院子里已聚集了很多人,就是其它村子里的人听说官府查案,很多人都赶过来看热闹。 官府的一众衙役和捕快维持着周边的次序,村里正躬身在前引路,领着四个人朝着酒楼走去。 这四个人中,有三个身穿葛衣,是州府下来的捕快,从他们的穿着上可以看出他们的地位要比地方捕快高很多。 另外一个人一身黑衣劲装,二十四五的年龄,人生得丰神冶俊,格外引人注目。 人群中不禁有人小声议论起来,村女们平日里哪曾见过这般俊俏的男人,跟村里那些如同黑铁般的男人们比起来,这年轻人无疑神仙一般的人物。 很多人都暗暗打探,可谁也不知道对方是谁,又是什么来头。 最后里正也只是简单的跟乡人介绍了一句,说是上头一位年轻有为的捕快,这次只是途径此地,无意中听说了这件奇案,特地前来察看。 里正说着,便躬身伏地,泫然欲泣,极力恳求年轻捕快定要破了迷案,为村民除害。 其它的村民也跟着拜倒,齐声道:“恳请大人为民除害。” 年轻捕快急忙扶起里正,对众人坦声说:“乡亲们快快请起,惠某身为朝廷捕快,破案擒凶,理所当然。今日我定当竭尽所能破除此案,将妖孽铲除,还乡亲们一个清平世界。” 年轻人语气坚定诚恳,博得众人纷纷称颂。 妙云虽然从小跟师傅出家,但毕竟少女心性,一时微有神往。但很快明悟过来,羞愧而自责,觉得自己意志不坚定。 她不敢再看那年轻捕快,便独自回身走到一边,恍然间蓦地瞥见眼前一抹红影飘忽。 她怵然一惊,抬头便看到不远的一株大树上一个红衣少女悠然而立。 她就那么婉然的站在一根树枝上,红色的衣衫迎风而动,宛如仙子下凡。 要不是她突然回身,也就跟其他人一样,并不会发现树上还有个人站在那里。 妙云不觉心头急跳,难道这真的是仙女下凡?那红衣少女显然也看到妙云发现了她,便朝她笑了笑。 妙云不禁神思恍惚,等她再要看清楚的时候,忽然又发现那枝头上的红衣少女已不见了。 她不觉揉了揉眼睛,几乎怀疑刚才看到的是不是幻觉,可那红衣少女的微笑,依然晃动在眼前,又哪会是假的呢? 她不禁有些怆然若失,随即苦笑自语道:“我今日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总感觉心神不宁?” 年轻捕快在向村民们了解了很多案情要点之后,便移步朝着酒楼走去。 酒楼的老板娘是一个很美的女人,她站在二楼的楼梯口上,笑吟吟的望着年轻捕快。 在老板娘的身前紧挨着一个八九岁的女孩子,正是她的女儿小幸姑。 小幸姑双眼一眨不眨的望着慢慢有上楼梯的年轻捕快,脸很快便红了起来。 她紧紧的拽着妈妈的衣角,小脸蛋儿贴着妈妈的身子,显得腼腆忸怩,而又紧张。 老板娘轻轻拍着她的肩膀,用一种别人听不到的声音道:“不怕,不怕,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她虽然嘴里说着不害怕,可心里早已在听到年轻捕快说出“惠某”两个字的时候,就已经变得冰冷。 她虽然不是江湖中人,但也曾听过关于那首传说中的歌谣: 去年雪山柳飞绝,悔不当初恨连城,别把血红衣。 她越想越怕,一颗心慢慢地往下沉,似乎意识到今日凶多吉少。 她抬起头来,往人群中望去,看到年老的里正望着她,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 她搂着小女孩的手不觉颤了一下,紧紧咬着嘴唇,思索着该怎么办。 她甚至在心底呐喊:娘,你当年死不瞑目,你一定要保佑女儿,女儿还要为你报仇。 正在这时,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尖叫:“啊……水里……有鬼!” 第49章 江都王*搬弄是非 不作死就不会死,要他命就要他病,只有一个人病了,自然才会有机可乘。 狄荣华是巴不得江都王胡作非为,越是这样就越是招人妒恨。 这不,歧王刚送走周任安,便气得一把将手中的杯子摔得粉碎,怒喝:“江都王那个老王八欺我太甚!” 周任安来拜访的时候,垂眉低目的一副好人模样,不停地哀声叹气,又将歧王天上地下的狠夸了一顿,言道王爷乃人中之龙,英俊神武,实为人人敬仰…… 歧王面呈傲色,心说本应如此,口中却谦虚的说:“周大人真是过奖了。” 周任安一副敬仰之色,结果话锋一转:“本来此次铲除华党,王爷当居首功,本应以首辅之尊也不为过,只有这样才不负先皇厚爱。可一帮老家伙倚老卖老……唉!这说起来满眼都是泪,下官人微言轻,又说不上话,深为王爷感到憋屈啊!” 周任安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顿时听得歧王脸色铁青,呼吸都粗重起来。周任安谨记丑皇后的教导,时不时的找机会在歧王的狭小的胸腔里添几把小火,此时眼见目的达到,赶紧溜之大吉,远远的还听得见“砰”的一声。 周任安暗暗惋惜,又糟蹋了一只上等青花瓷,好可惜的样子啊! 门外碰着歧王府中舍人洪敬,周任安摇头叹息:“洪大人劝勉劝勉王爷,一切当来日方长呢!” 出了歧王府,周任安惬意而行,途经最香楼,瞧着时候还早,忍不住想起要去小酌几杯。刚好遇着禁卫中统将秉坤带着禁卫军踏马急行。 这秉坤原是禁卫郎将,因为铲除华党有功,升任中郎统将。他见到周任安便勒停了马打个招呼:“周大人可好悠闲哦!” 周任安知道这秉坤深得狄荣华信任,拱手笑了笑:“哪里哪里,中郎统将这是急着去哪儿呢!” 秉坤说:“这不是靖王爷要回京了,皇后娘娘命下官前去接应。” 周任安辞别秉坤后,也不去酒楼了,便直接去江都王府拜见,然后打算去拜访一下靖王。这靖王如今是靖王,谁保得住未来还是靖王,只怕狄荣华所谋者,便全在他身上。 这一点周任安是看的透彻。 来到江都王府,周任安望着高大湟赫的府邸,极为赞叹和羡慕,也不知自己有没有福气住上这等豪庭府邸,不过想着如今攀着狄荣华,如果一旦事成,靖王爷将来登基帝位,总会有自己的功劳! 周任安递上拜帖,很快便被王府管家引进府内。 江都王一张老脸显得极为友善,大笑:“哈哈,刚听到屋外喜鹊叫,便知有贵客临门,这不周大人就来了!” 周任安差点被江都王的好客给感动得摔了一跤,这江都王以德服人可不是吹的啊,要不是想到自己是来坑人家的,周任安忍不住要流下善良的泪来。 二人分主宾坐了,又互相客气一番,你来我往,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茶也冷了。 江都王令下人换了,又重新满上。 周任安说:“素闻老王爷以德服人,果然名不虚传啊!如今老王爷不辞劳苦,必恭亲政,以首辅辅国,实乃国之幸,我王之幸! 江都王说:“周大人这是过奖过奖了啊!” 周任安忽地一叹:“只是可惜有些人仗着亲王之尊,权势妄为,对王爷很是成见呢!” 江都王脸色有些黑了,望着周任安等他说下去。 周任安被江都王逼视着有些心虚,干咳两声,掩饰不住窘态。 “其实周大人不必多虑,但说无妨。不过周大人就算不说,本王也知道是谁。”江都王说。 “哦!老王爷原来早已知道。是啊,仗着年轻气盛,又掌握兵权,对谁都不服气,如此怎堪大任。而且曾私下扬言,说道老王爷德不副名,要老王爷继续回去养老呢!”周任安装着恨铁不成钢的惋惜。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眼睛却瞥向江都王。 江都王咬牙切齿说:“狂妄小儿而已。” 周任安摇了摇头:“老王爷,狂妄是真,但未必是小儿之言。切不可轻见!” “如何说,周大人不妨直言。” “老王爷,您是德高望重的王爷,深为下官敬佩,亦为朝中诸多大人所敬。” 江都王端起茶杯,嘿嘿的笑了笑,脸上已现得色。 自古以来,武以唯快不破,文以马屁不穿,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周任安只觉得心头都有些虚汗,说:“老王爷,那歧王仗着手中兵权,对你怀有怨气,很多大臣都捏了一把汗,虽然在皇城之中,歧王尚不敢做出什么过激的事,但这如鲠在喉的一根刺,只怕万一,还是不得不防啊!” 江都王瞳孔一缩:“周大人以为如何?” 周任安硬着头皮说:“若大人行效当年赵王杯酒释兵权,那肯定是不行的,以歧王的秉性,年轻盛勇,迫勇之下反而会适得其反,形成不利。所以以下官之见,还不如驱之的好。” 江都王微一思索,断然而起:“好,周大人这办法好,这马蜂窝咱如今不能捅破,那就扔出去。他有武功,老夫有文笔,对?” 周任安点了点头。 有些话是不能说明白的,只可意会,江都王无疑是领略到了。 江都王想起自己的幕僚曲靖说的话,与周任安所说的可谓不谋而合。以江都王目前的处境,他是没有任何能力解决掉歧王的。 江都王之所以弄个比武大会,就是想要从中招收一些江湖武者,作为自己的亲卫。面对手握重兵的歧王,他不可能压得下去,既然压不下去,那么还不如找个机会将歧王赶出龙城。 如今周任安和曲靖的方法可谓不谋而合,江都王再无疑虑,便决定让下人去找来安庆王透透口风,先看看安庆王的意思,再与老臣卫宝商量。 本来按正常来说,江都王欲行权宜之事,是应该先与卫宝交换意见,再拿去堂上朝议,一旦通过便上奏皇上定夺。 但他觉得安庆王是自己的侄儿,自己能当上首辅,安庆王是出了大力的,这就是自己人了。更何况目前自己势单力薄,也不能不借助安庆王的势。 他把这事儿很安庆王一说,安庆王激动得不禁暗暗窃喜。 目前在众多亲王中,只有歧王声势最盛,与安庆王旗鼓相当,如果能将歧王赶出龙城,那么龙城就只有他一家独大,安庆王自然是求之不得。 “王叔这办法好,毕竟作为外分藩王总是留在龙城也不好。再说如今天灾不断,东陵之地又人心惶惶,歧王的确是应该回去了。”安庆王说。 江都王得到安庆王的首肯,自然更加放心,又确定了各方细节,最后对安庆王又说起后面即将举行的比武大会,务必到时候请安庆王全力主持事宜。 安庆王当然知道江都王举办这个比武大会打的什么主意,自然是一一应允。 他面带笑容的望着江都王满是褶皱的脸笑得像是菊花一般,觉得自己当初推荐江都王为首辅的这着棋算是下对了。 第二天朝会,江都王私下里就着此事与卫宝说起,并说歧王手下在龙城多有闹事,这样下去影响不好。,还不如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让歧王带着他的人回封地去。 卫宝听了之后,很是沉思了一会,权衡了一下利弊,哪怕此事一旦施行,可能会有风险,但还是觉得势在必行。 至于这风险,就是歧王会不会抗旨。毕竟歧王这人素来独勇狠厉,脾气又与当年的五长公主颇为相似,往往率性而为。曾很多次因为对人不满而下狠手,他依仗的就是除了王爷的身份之外,就是手上掌握着有不少军队。 他能拥有强盛的兵权,还是得于先皇,先皇准他兵权,以辅佐皇上,扞卫皇室。这几乎成了歧王的护身符,因此也越发跋扈,这是有目共睹的。 何况他这人早就想回到龙城,只是没有得到先皇准许,后来先皇驾崩,他又与皇上再次提出,皇上自然不许。 歧王怒极之下,曾在封地口出狂言,扬言要带兵打回龙城去。这话后来传到了龙城,皇上当然也知道,可到底是真是假,或是捕风捉影,皇上都没有表态。 其实歧王是这样说了,但他还没胆大到如此,只是回龙城的决心从没有泯灭。如今好不容易在丑皇后因为要铲除华太傅的密诏下回来,他又岂会轻易的离开。 江都王见卫宝顾虑,就笑了说:“这有什么难的,他有兵,难道还比得过安庆王吗?再说,这歧王曾当街毒打你舅弟,这是丝毫不给你面子,难道你看着他整天在我们身边耀武扬威的就舒服?” 说起这事儿,卫宝果然是脸色难看,歧王打他舅弟的事就在前几天,理由是他看卫宝不爽,就要打他舅弟出出气。 之所以说是看卫宝不爽,很多人的猜测理由是因为江都王的第二次封赏,卫宝在封赏的时候多看了歧王几眼,歧王认为是对他的蔑视。 歧王怒上了卫宝,卫宝现在也恨上了歧王。 江都王话都说这份上了,卫宝还哪能再装着藏着,说:“好。就这样定了,至于朝议我看就算了,直接上折子给皇上定夺,然后再当众宣布。只有这样才可以让歧王连准备的时间都没有。 “这就叫做那个什么……打他个措手不及,对?”江都王目光炯炯的说。 第50章 江都王*举报 实则以卫宝的意思,不经过朝堂,直接上书皇上,便可免去一番波折,也省得再得罪其他人。而这么做也不过是流于形式,他认为皇上是必然首肯的。 可奇怪的是,当首辅江都王将奏折以“为防流民祸乱,奏遣诸王还藩”上书皇上,过了不多久,奏折居然被宫人当堂送还,说是此等奏事,当与朝臣廷议。 卫宝脸色立时就变了,转头望向江都王,江都王恍然无谓,趁着堂上众大臣乱糟糟的交头接耳之时,拉着那宫人走到旁边询问如何回事。 宫人望了一眼神情各异的众大臣,压低了尖细的声音:“本来奏折送到皇上那儿时,皇上正在试验那木牛流马,皇后娘娘也在旁边观看。皇上正要落笔,却又忽然问皇后娘娘,该当如何处置?” “皇后娘娘如何说?”江都王连忙问。 宫人回答:“皇后娘娘却说什么这木牛流马应当经过当众检验,才能知道好坏。” 江都王愣了一愣,一下子没能想明白,忽地听得堂上一声怒吼:“江都王老贼,你这是什么个意思?私下里给我们捅刀子是?” 这正是脾气暴躁的歧王吼了出来,引得其他藩王纷纷附和。混乱中不知谁喊了一声:“揍他!” 歧王怒不可遏,便要上去揍江都王,众大臣觉着不好,虽然针对这件事,他们不敢随便发出言论,实在是怕站错队,最后落个秋后算账可是得不偿失。但扯架却是没问题的,于是跟歧王好的便劝歧王:“这是公堂啊,歧王!有什么事随后再说,岂不更好?” 歧王自然知道咆哮公堂是有大罪,便只得忍了,愤愤不平:“本王受命先皇,以辅佐皇上,扞卫社稷,也当清君侧事宜,若有奸侫之徒,本王不惧血溅五步。” 江都王脖子缩了缩,说:“正因为扞卫社稷,如今东陵天灾人祸,作为歧王就藩之地,你就更应该回去安抚流民,而不是在这里逞勇斗狠。” “你……你个老贼!”歧王大吼,一张古铜色的脸涨的通红,双眼几乎喷出火来。 安庆王眼见无法收拾,仗着自己也是大权人物,该放出来稳固形象,便出来打圆场:“大家好了好了,朝堂之上有什么话就好好说,如此针锋相对成何体统。” 歧王冷笑:“倒是不知安庆王叔何时回去就藩之地?” 安庆王又岂会回去,一句话噎得他无话可说,只得狠狠的瞪了歧王,心想我也真是多嘴,只管瞧着他们吵就好了。 歧王扫了众人一眼,见没人出头,一个人骂着也没了兴趣。 一堂朝议就这样不欢而散。 江都王很是郁闷,本来计划着好好的一件事情,结果弄得灰头土脸。不过这似乎并不影响他的心情,行大事之人,又哪有事事如意的。 卫宝远远的瞧着歧王远去,走到江都王身边,问他:“这到底算是怎么回事?” 江都王说:“我又哪里知道。” 回府途中,江都王便让车夫先去外城闲逛一会儿,每时心情郁闷,他都会去大街上走走,看到美女就吹几把口哨,这样觉得心情大好。 马车缓缓而行,江都王坐在马车里看着街上人来人往,似乎多了很多带刀带剑的江湖人,他才想起是自己举办了比武大会的事儿,这都多少天了,他还没正式去看一看。 当大官就是有这点好处,什么事都有下面人去办,而且还办得妥妥的没话说。唉!有权利真是好啊!江都王感慨着回到府中,没有了耳旁的热闹渲染,仿佛又重回现实,他想起朝堂上的事儿,便与幕僚曲靖说起。 曲靖听了脸色就变了,说:“王爷,这怕是中了皇后娘娘的计了。” 江都王蹙眉问:“如何回事?” 曲靖说:“皇后娘娘那句话不就是要皇上将奏折退回廷议?木牛流马,不当众检验,焉知好坏?” 江都王脸色就黑了,无数条老褶皱紧紧地拥抱怒气:“这丑八怪又来坑我?” 曲靖蠕了蠕嘴,还有句话没说出来,只是心下想:“皇上为什么要问皇后娘娘?难道是皇上在给皇后娘娘传递什么信息?”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就可怕了,他们这分明是拿老王爷当炮灰呢。曲靖想着心头一阵发冷,他望着江都王,心头一时七上八下,不知道该不该跟江都王说。 又该怎么说。曲靖想得到如今身居高位飘飘然的江都王未必听得进去,但他想到平日里江都王对自己可谓有恩,觉得身为幕僚,也当有话就应该说。 “王爷,我觉得您还是辞去首辅之职的好,过着逍遥自在的日子,闷了就溜溜鸟,看着漂亮女人吹吹口哨,岂不比这快活多了?”曲靖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 江都王脸色就沉了下来,盯着曲靖说:“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见不得我当官了?曲靖啊,你家老王爷是德高望重,众望所归,如今好不容易否极泰来,又怎么能放手?这话你最好不要说了。” “是!”曲靖应了,心里暗暗惋惜。 虽然他看的透彻,可无凭无据,根本无法跟老王爷说的明白,否则这话要是传了出去,说不得还惹上大祸,为今之计,他也只能憋在心里,跟着老王爷走一步看一步了。 就在这时,忽然下人来报,有个什么八卦门的人前来拜访,说是有要事禀报。 江都王暗暗纳闷,便命人将八卦门的人带到客厅。 不多时人被带到,一共三个人,其中一个半百瘦衣老者正是八卦门门主谢往东。 三人上前叩见,江都王哈哈一笑,说:“谢门主不必多礼。” 随后双方分主宾坐了,下人上了茶水,可见芬芳。 谢往东喝着茶,暗暗赞叹王爷的茶果然是好啊,皇家就是皇家,拿出来便高人一等。 谢往东说:“素闻老王爷以德服人,如今谢某所见,实在是服了!” 江都王哈哈大笑,真没想到自己出了庙堂,在江湖上原来也是有名的,顿时觉得成就感塞满心胸。 二人随意说了几句话,多半是谢往东拍拍马屁的话,惹得江都王心花怒放,将白天的不快一扫而光。 他对曲靖说:“人嘛,就要有好的心态,有信心,什么事都可以解决。” 曲靖还能说什么,只能哼哈点头称是。 谢往东笑说:“王爷说的对极了,一看王爷就是做大事的人。” 感觉到自己话有点多了,看到曲靖不停的抬头望厅门外的天空,谢往东这才话入正题:“不满王爷,小的今日冒昧登门拜访,实是有要事禀报。” “哦?有什么要事?”江都王神色也敛了下来。 “不满王爷,小的来龙城,就是来响应王爷号召,参加这次的英雄比武大会的。” “嗯,这是好事嘛!”江都王心想,这算什么要事?不过听说八卦门也算有点名气,江都王觉得像这种人能够拉拢一下也不错。 谢往东说:“本来小人无事也不敢登门,只是今日凑巧,在雄风酒楼吃酒的时候,忽然听到隔壁厢房有人说那大逆不道的话。” 江都王顿时来了兴趣:“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如果像这种事,办好了,办大了,说不得能树立威望,这正是江都王目前极为需要的。 谢往东面露迟疑之色,似乎不敢说出来,只是不停瞧着江都王的脸色。 江都王哪里看不出来,说:“不管什么话,你说出来无妨,本王不怪罪于你。” 谢往东一咬牙,说:“王爷,是有人要杀你!” 江都王吓了一跳,面色就难看了。 曲靖不觉挡了上前,戒备的望着谢往东:“你好大的胆子!” 大厅外守卫的王府护卫听到吼声,一窝蜂涌了进来。 谢往东吓着了,急忙“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跟他一起的两个人也一起跪下,脸色吓得苍白。 “王爷息怒,王爷息怒,不是小人要……要……”谢往东不住地磕头求饶。 曲靖暗暗撇嘴,觉得一个帮派门主忒的没骨气,觉得有些看不清。 江都王缓了脸色,说:“你起来说话,本王没怪罪你。你说听到有人扬言要杀本王,可看到是谁?” 他觉得,能这么怕死的人说的显然不是假话,而必有其事。 谢往东胆怯的望了望旁边刀枪相向的守卫,不敢起身。 江都王扬手让守卫退了下去,便努力坐直了微距佝的身子,神色无形也威严了些。 谢往东这才起身小心翼翼的坐下,另外两人也一头冷汗的跟着,神色像是病了七八天一样。 曲靖越发不屑。 “好了,无须害怕,本王还不至于对客人动手,你且细细说来。”江都王说。 “是是,小人早就向慕王爷的威名,也有心前来投奔,只是……只是……” 曲靖忍不住瞪着眼轻咳了两声,觉着这人怎地那多废话。 谢往东身子微微一颤,说:“事情是这样的,小人听到隔壁厢房有人要对王爷不利,有心要为王爷出力,可又想着知道对方还有同党,动起手来怕是要打草惊蛇,因此便按捺下来。” 江都王说:“该当如此!” 谢往东接着说:“随后小人就让我这两位师弟出去暗中留意说话之人。既然对方要对王爷图谋不轨,小人向来崇敬王爷威名,因此不管如何也要为王爷赴汤蹈火……” “说重点,那人到底是谁?可认得?”江都王也觉得耳朵生茧子了。 谢往东干吞了口吐沫,这才止住话头,对身边那其中一个人说:“二师弟,还是你来说,你见到那人的面目,如实向王爷禀报。” “是!”那八卦门二师弟的脸色有些黑,黑的容易让人想起丑皇后的黑。 江都王就想到了,他也不清楚为什么会突然想起那个讨厌的丑女人。 他不由想起有一次和大家聚会时,大家就说到了这方面的问题,大司马王越对此的解释,因为你讨厌,也就上了心,但往往上心最后会发展成为爱! 王越说的当然不是丑皇后,但江都王却听着一阵恶寒,他觉得自己再老,也会爱美丽的女人,但就那被先皇评为“长的那一个惊吓”的丑八怪? 他打死也不会爱。江都王想着打了个冷颤。 那黑脸的八卦门二师弟以为江都王不高兴了,忍不住一个激灵,正了正身子,赶紧将自己所见详细的说了出了。 另一个八卦门人也说:“正是此人,态度极为凶狠恶劣,口口声声要找机会将王爷您……” 江都王听完,恶狠狠的骂了一句:“歧王小儿!” 第51章 妙龄*你到底是人是妖 温如言吓了一跳,连看都不敢看京天师一眼,幸好夜太黑,他又蒙着脸,否则真怀疑会露出马脚。 又恰好牛车猛地一颠,颠得京天师险些掉了下去。他嚷道:“你搞什么,不好好看路,要是把我颠下去摔着了,我跟你说,我肯定会赖上你要医药费。” 温如言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最好还是下去,我可没钱赔你,而且还要带我家主人去求医看病。” “你家主人?”温如言斜着身子难以置信的瞧了躺在后面的妙龄,又望了一眼温如言,“他是你主人?” 温如言懒得理他。 “你不说清楚我就不下去。要不你让我闻闻,是人是鬼,我总闻的出来。”京天师说着话,真的凑过身子嗅了嗅。 温如言嫌恶的连忙侧了侧身子,“别别,我们可还没有那么熟。” 京天师笑道:“不,我感觉我们应该很熟的。” 温如言着实佩服他的脸皮,说:“你说你深更半夜的不睡觉,跑到这荒郊野外的来干什么?”他这话貌似还是京天师不久前说他的。 京天师怪笑,说:“我身为天师,当然是捉鬼除妖,我不半夜出来,难道白天有鬼?” 温如言不觉心头莫名一动,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了那顶奇怪的黑色轿子,轿子漆黑如墨,如果大白天的里面坐着一只鬼不知道会怎么样? 他都为自己荒诞无稽的奇怪想法而震惊,怎么可能一只鬼坐着轿子招摇过市呢? 他问京天师道:“你说你捉鬼除妖,那你在龙城发现有妖没有?” 京天师好想认真的看清他的脸,因为他觉得温如言问的这个问题有些意有所指,一个躲在蛇妖肚子里的人会是人吗? “我回来龙城这些天,还倒真的发现了一个老鬼,这老鬼的功力深厚,怕是不简单。”京天师倒认真的回答了他的问话,“今天晚上我就是为了这个老鬼出来的。上次我追着他赶,那老鬼径直往天目山逃去了。今晚我去探了一下,结果发现那天目山居然是靖王爷的皇庄。” “皇庄?”温如言暗想,总不至于皇庄里面有鬼,不过要是人的话,落荒而逃,总会逃往自己熟悉的地方,可鬼也会这样吗?温如言想着自然不会说出来。 牛车缓缓而行。 京天师笑说:“真是奇怪,我还不知道你到底是人是鬼,好好的怎么跟你说这些做什么?” 温如言没好气道:“我再重申一遍,我就是人。再说了,刚才我是问你有没有发现妖,而不是鬼,是你自己一本正经说了那么多。” 京天师苦笑道:“是不是觉得我捉鬼捉的有些神经了。不过我从小的志向就是捉鬼除妖,这世道变了,慢慢开始妖鬼出没,我身为天师……” “驾!”温如言很认真的赶着牛车。 京天师这才发觉自己好像又说多了,敢情这家伙对捉鬼很不高兴,未必此人当真是鬼?可要是鬼的话,又为什么没有鬼气?如果是人,又怎么可能在蛇妖肚子里呆着好像很舒服的样子? 如果不是人,又不是鬼,那是什么?妖?又为何没有妖气,而且郁闷的是,我对这家伙好像有种很熟悉的感觉,我与他很熟吗? 京天师想起刚才温如言的这句话,心里更不舒服,望了望温如言,只得说道:“好,我可以告诉你,我在龙城的确也发现了妖气。” 温如言大喜,道:“那你知道那是什么妖,又在哪里?”如今横亘在他心头的,怕就是这妖气了。 京天师望着他上下刷了两眼:“你别问我,我都不知道。那妖太狡猾了,我根本追踪不到他,而且一等我发现,他就藏匿起来了。不对,我说你为什么对妖感兴趣?” 温如言懒得回答他,有点鄙视的道:“亏你还口口声声说捉鬼除妖,居然追不到鬼,又捉不到妖,还好意思说。” “你……”京天师被他噎得还真反驳不出来,狠狠的瞪了他几眼,没好气道:“跟你这人说话真没劲。算了,龙城也快到了,这天也快亮了,我还是回去补个觉的好。” 温如言抬头望去,果然不知不觉间天色如曦,正是晨光乍现的时候,前方大道越发宽阔,尽头处巍峨雄伟的龙城隐然在望。 京天师跳下了牛车,蹬蹬腿,又伸了个懒腰,说道:“你要想进城只怕还有得一会,咱们也不熟,我就不陪你了。拜拜!” 温如言冷着脸一言不发,妈的,不熟还好意思蹭车坐 京天师觉得老大没趣,走了几步,忽然回身问道:“你说你带你的主人去龙城求医看病,这不对啊。她是上回受的伤?都这么多天了,什么伤到现在还没好。” 京天师越想越不对,好像坐了一夜的牛车,似乎后面的妙龄连呻吟一声都没有,躺着跟个死人一样,这是什么伤,竟然这般厉害?他当时还没想起来,这一想还真不对劲。 京天师又走了回来,来到牛车边想要好好看看妙龄的伤,但温如言不想理他,赶着牛车连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 京天师叫道:“我是天师,不但会捉鬼除妖,而且也会看病解毒……” 温如言听到“解毒”两字,不觉停了一下,还没等京天师喜出望外,他又赶了牛车就走:“算了,我有点不相信你。” 京天师被他气的半死,道:“我发觉你这个家伙真没趣,我的解毒本事天下仅有,你竟然不相信我。” 温如言还真不相信他,因为有人说了,一个话多的人,往往都不可靠。 幸好京天师不知道,不然的话非要被他气死不可。 京天师赶了上来,与牛车并排着走,一边扭头朝着妙龄望去,虽然晨光昏暗,但他还是看得明白,道:“我闻到了一股血燥之气,她这哪里是伤,怕是中毒了。” 温如言暗暗一惊,看来这个京天师果然有点本事,但他还是不想搭理他。 “她这毒可厉害得紧,你去龙城准备找谁看病,不如我给你介绍一两位名字如何?”京天师孜孜不倦的套着近乎。 “不劳烦你了,我自己会找。”温如言似是想起什么,又道:“如果你真想帮我,就帮我找到你发现的那妖。” 京天师望了望他,道:“这妖跟你有仇?” 温如言不理他。 京天师真怕他这德行,只得道:“好,看在坐了你的牛车的份上,我就帮你找找,只是要是找到了,我去哪儿找你?” 温如言道:“找不到我,你可以去找四长公主。” “四长公主?”京天师不觉停下步子,望着赶着牛车的温如言,不觉暗暗纳闷,“他这是什么意思?怎么这又与四长公主扯上了?” 这时天色已亮了,城里城外渐渐有了进城的人。只是正城门还没有开启,只有旁边的侧门打开,以供行人进出。 龙城里的血腥味闻起来似乎已经淡了很多,空气中漂浮着各种花香,早起的人们仿佛还能感受到花蜜汁的甜蜜气息。 事实上经过前几天的一场委任,人们都觉得祥和安定的好日子即将到来。 因为,当初华太傅外戚专权,掌控朝堂,不得正统。如今皇帝下诏重用以德服人的皇太叔江都王和老臣卫宝,以辅国之策,可谓上下同心。 因此不管是朝堂上,还是朝堂下,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泰式,实则暗下里仍是激流暗涌。 城门口来往的人群逐渐多了起来,虽然仍有值守城门的军士在对进城的人进行盘查,但温如言还是不敢掉以轻心。这种盘查只是例行公事,城门口的布告栏上果然已没有了对于温如言和妙龄的缉捕。 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会对自己撤销追捕,但这样无疑是最好的。温如言在不远处观察了一阵,确认到没有危险之后,便驾着牛车就随着人群进了城内。 龙城内依然熙熙攘攘的热闹非凡,一切井然有序,对于前些天的血腥政变,还有四公主婚礼上的刺客,人们似乎早已忘记,不再杞人忧天。 温如言驾着牛车沿着宽阔的街道,渐渐拐入一条偏巷,很熟练的来到一家叫“缘来是客”的客栈。 他抱着妙龄进了客栈,要了两间上房。客店伙计看到他的奇怪装扮,似乎并不显得奇怪,只是眼神有些揶揄。 温如言毫不在意,在安置好妙龄后,就出了客栈,轻车熟路的径直来到了驸马府。 驸马柴子瑜本来在五年前被先皇定亲于五长公主,也就是现在的尼姑妙龄,只是因为妙龄那时候任性妄为,结果先皇一怒之下,就让贤惠淑德的四长公主替了她的婚约。 温如言投身于四长公主府,当然知道这些往事,望着装扮一新富丽堂皇的驸马府,一切宛如烟雨斜阳中的影子,伤感而唏嘘。 他微微痴往而回神,正要走过去,忽然只见驸马府的大门从里面开了,一个显得很丑的少女走了出来。温如言认得正是京城有名的二丑之一的欣怡公主。 在欣怡公主后面又跟着走出一人,这人一身儒衫,相貌文雅,正是驸马柴子瑜。驸马正跟欣怡公主说着话,神色显得很是温和。 欣怡公主对驸马笑着说道:“姑父你回去,可不用送了。你这般客气,我下回可不敢来了。”柴子瑜笑道:“那有什么,公主但来就是,你姑姑在家养伤,正无聊得紧,还不得希望你来陪陪。” “那好啊,我来多了你们不要觉得烦就是。对了,刚来的时候看到皇后娘娘怒气冲冲的出去,这是怎么了?”丑少女终究忍不住好奇,不久之前的疑问压在心头,这时实在忍不住问了出来。 柴子瑜叹了口气,说道:“还不是因为那只展翅金雁。唉!也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事儿看来对你姑姑可不好呢!” 欣怡公主没有再问,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似的朝着温如言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只是什么也没有看到,不禁暗暗诧异,刚才明明感觉到有个人在偷窥。她并没有多想,便匆匆离去。 第52章 四长公主*谁动了先皇的梦 温如言早已闪身在一处墙角之后,心中不觉暗暗惊诧。他可不觉得欣怡公主竟然有着如此的警觉性,居然能发现他的所在。但欣怡公主的确是望了他一眼,难道说欣怡公主小小年纪,居然是深藏不露? 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这种敏锐绝非一个十几岁的少女所能拥有的。温如言在先皇身边的时候,就已经认识了这个小公主,那个时候他没怎么去留意,就在这一刻,他才感觉到不可思议。 温如言久留龙城,平日除了暗中保护四长公主,等候五长公主回归之外,就是追查致使先皇坠入梦魔的妖气,对于其他的王爷公主很少关注,虽然对于欣怡公主的反应颇为惊诧,也没有刻意去多想。 皇家的公主,先天性的资源远比任何人要强盛得多,或许少年有为,出类拔萃,也不足为奇。他只能给自己这种假设性的解释。 直到丑少女欣怡公主走远,柴子瑜正要转身进屋,温如言急忙现身上前道:“驸马爷请留步!”柴子瑜回身望着温如言,眼神颇为精炼,只不过一瞬间又恢复如常,只是疑惑的问道:“你是谁?有什么事吗?” 温如言施了一礼,道:“在下温如言,有事求见四长公主。”柴子瑜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觉着眼生,语气也不怎么好:“你见四长公主要干什么?” “温某并无他意,特来有事相求,还请驸马勿怪。”温如言虽然很着急,但还是耐心的说:“我知道驸马并不认得在下,可若非事情紧急,在下决不会前来打扰四长公主静养,还请驸马海涵。” “你既然知道四长公主在静养那你还来?”柴子瑜语气变得有些凶爆,但忽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神色也委婉下来,便道:“这样,你先稍待片刻。”说着便转身进了府内。 温如言暗暗皱了一下眉头,心头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只有在面对未知生物的时候,他才会有这种感觉。就比如面对黑色轿子的时候,不过他很快打消了这个想法,自他来到四长公主身边,随着后来四长公主替婚于驸马,他认识驸马也不是一两年,从来温文尔雅的他,怎么可能是他所想的那样。 驸马进了府内,过得不久,才见一管家模样的人出来,不冷不热的将温如言引了进去。 来到正堂大厅,柴子瑜和四长公主李星河早已谨坐堂上。管家将温如言带来大厅,便垂身退了出去,在四长公主后侧站在一个十八九岁的婢女。温如言目不斜视,赶紧上前跪拜,道:“小人参见四长公主和驸马爷!” “你真的是温如言?”四长公主紧紧盯着温如言蒙着面纱的脸,神色显得有些激动。只是温如言蒙着脸,她也认不出来。 “小人正是温如言!”温如言并没有摘下面巾,徐徐道:“当年若非四长公主将温如言送到先皇身边,否则决没有今日的温如言。”柴子瑜微微一惊,神色有些诧异的望了一眼四长公主。 四长公主又惊又喜,便站了起来,道:“果然是你,温如言。”多年前,温如言还是她出龙城的时候于途中所遇带回来的。 那时候就是这样一个人,居然穷困潦倒的以乞讨为生,四长公主端庄严谨的对他说:“天地生你大好男儿,莫要负了父母恩情。”温如言羞愧难当,哪怕他是故意装成乞讨者,也根本没有父母,听了四长公主的话,还是觉得无地自容。他本来想说我就是前来投奔你的,只不过是在路上看到很多人乞讨,他想起那个画他就来的那个人说过。他说这个世间很大,有很多东西都是你要学的,只有这样你才会不断成长,才能更像一个人类。 所以,他跟在一群乞讨者后面有样学样的学会了乞讨。来到龙城的时候,他还是乞讨着。只不过没想到的是居然这么巧的就遇上了四长公主,在他的脑海中早已就有了四长公主的形貌,就好像与生俱来的,因此一看到四长公主他就认出来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说明自己的来意。 四长公主虽然语气严肃,但并没有苛责于他,而是淳淳以导,又打算给他谋一条出路。结果温如言说什么也不肯走,还“赖上”了四长公主,说是为报公主恩情,情愿侍奉公主身侧以供驱遣。那时候还惹得四长公主身边的下人婢女都不住地发笑。 为此四长公主还呵斥她们,说这世界可能有些人因为身份地位不同,但不要因此而嘲笑。那些笑了他的人都给他道歉,温如言自然毫不在意,但四长公主的一言一行却让他感动不已。 四长公主见他非要留下来便也没有反对,只好暂时留下了他,让他在公主府里管理马房。随着时来日久,温如言的一身好本事逐渐体现出来。有一次府中送来几个受伤很重的人,其中一个是敌人假冒的,突然发难要刺杀四长公主,千钧一发之际还温如言出手相救。就这样温如言成了四长公主的护卫,又加上为人忠垦,极为四长公主推崇。 就这样,四长公主后来考虑到先皇安全,这才将他送到了先皇身边。 一晃风雨流苏,夜花晃落,几年就已过去了,如今想起来都难以置信。 这件事除了四长公主便再无人所知,温如言此番说出来,四长公主再无怀疑,道:“温如言,你快起来!这两年来一直不知道你的消息,直到父皇驾崩之后,也不知你去了哪里?” “多谢四长公主!”温如言站起身来,缓缓道:“回长公主话,小人这两年其实一直都在京城。” “那……那你怎地不来见我?”四长公主神色里有些惊拗而失落,就好像觉得彼此之间随着这几年而生疏陌离了许多。她有些惋惜而哀叹。 “不瞒长公主,先皇曾遗命小人,要小人潜伏在龙城,只为等待一个人。”温如言似乎并不打算隐瞒,但又未急于说下去。他只是微微觑了一眼旁边静听的驸马爷。刚才在门外的那种奇怪感觉又涌了出来,只是等他想要再进一步感触的时候,那种感觉忽然又消失不见了。 他微微皱了下眉,又不敢过于明显。装着不经意的朝着柴子喻望去,只见柴子喻一副温和淡然的模样,实则眼底的一摸恐慌闪过。 温如言只觉怕又是错觉,便不动声色,不过也没有说出来,在没有确凿证据之下,他是不会对四长公主说出来的。 他投身于四长公主府,本来是前来保护四长公主的,虽然四长公主将他送到先皇身边,先皇又命他潜伏等待五长公主回归,他便暗中留了下来,一边等候五长公主,一边暗中保护四长公主。 此次虽然出于先皇对自己的信任,他义无反顾的出手救了五长公主,便打算再返回龙城,可没想到最后五长公主居然身中奇毒,没办法只好前来找四长公主,求宫中御医医治。 四长公主已然动容,惊声道:“等人?却不知等的是谁?”她说着话,不觉与驸马交换了一下眼神,驸马对温如言的话也显得很惊讶。 “小人受先皇遗命,等候五长公主回归!”温如言一字一字的说:“当初五长公主失踪之后,在所有人都认为五长公主已不在人世的时候,唯有先皇始终认为五长公主还活着,而且还一定会回来。因此……。”他说着话,暗中不着痕迹的观察着柴子瑜的神色。 柴子瑜大惊失色,霍然起身,道:“你等的竟然是她?她现在在哪里?”显然对于妙龄刺杀四长公主的事颇为愤恨,何况又是他大婚之日,无论是谁被这样一搅都会愤怒交加。 “子瑜,你先不要激动,”四长公主原本有些苍白的脸上倒露出一丝笑容,叹了口气,道:“父皇瞒得我们好苦,也真难为了父皇一番苦心。温如言,那天救走五妹的就是你?” “是的!”温如言简短的回答,他能听得到驸马的呼吸有些粗重,显是气得不轻,不过碍于四长公主只是忍着没有发作。温如言又道:“当日之事,温如言可以肯定,五长公主绝对没有刺杀四长''的心思,其中绝对是一场误会。” “误会?”柴子瑜忍不住一声冷笑,温雅的神色都因为怒气而动,“你说是误会,你可知道她当时险些要了五长公主的命?如果不是那半截筷子,谁又会相信?你说她有什么误会要来刺杀她姐姐。当年先皇虽然先是将她许婚……” 四长公主连忙阻止了他说下去,道:“子瑜,先不要动怒,让温如言说下去。”又对温如言道:“你为什么觉得是误会呢?” “因为,当时在现场中,我感觉到了一股似有若无的妖气。因为我很熟悉这种妖气…”温如言望了一眼柴子瑜,突然止口,忽然又跪了下来,“温如言有负公主所托,实是罪该万死?” 柴子瑜脸色微变,紧紧的盯着温如言。四长公主也有些紧张起来,“到底如何回事?”她心里忽然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要说温如言有负所托,而她托付温如言的就是好好保护先皇,那就一定是这件事了。 果然,温如言说:“因为在先皇病逝前些天,我也感觉到了这种妖气。如此熟悉的妖气,我永远不会忘记的。” 四长公主脸色更加发白,坐着的身子都微微颤抖,哪怕事隔这几年,她还是不会怀疑温如言的话,相反更会相信温如言的能力。她望了一眼驸马,驸马似乎同样多于惊乍,但因为在四长公主面前,他躁动的心又隐忍了下来。 作为曾经温良恭谦的柴子瑜,几乎少见的表现出如此激越的情绪,不光是四长公主,就是温如言,这次也发现了。不过也不难理解,作为驸马,他因为关心四长公主而对五长公主充满憎恨,也是情有可原。 温如言想,难道真是如此,那刚才在门外的时候,起先并不知道他是因为五长公主而来,又为何充满敌视?温如言想起柴子喻与欣怡公主的对话,又觉得对方可能是因为展翅金雁的事而担心四长公主? 温如言最终想:“希望如此!” 堂中一时静寂,四长公主只觉呼吸都紧奏了些,盯着温如言,语气沉重的道:“你的意思是说,有人……有人谋害了先皇?” “小人不敢确定,”温如言不敢抬头看四长公主,只是伏着身子,道:“第一次感觉到那种妖气的时候,是在一天晚上,小人追踪而出,可惜没能发现妖气的来源,也正是那一天。先皇就忽然生了梦症,先皇后来对小人说,说他天天晚上会做一个同样的梦。在梦中,先皇因为五长公主的失踪困扰而无以自拔。后来每天,先皇都被困在了梦中,逐渐迷失,逐渐沉沦,以致长辞!” 四长公主难以置信的惊声道:“你……你是说,有人……有人动了先皇的梦境?” 第53章 赵疏桐*入狱 阿三能纵横盗墓行业几十年,自然有他过人的能耐,正如赵疏桐所说的,他到底是跑了,跑得无影无踪。 很快有其他捕快前来证实了这一点。据说是阿三收买了看守自己的五名捕快,利用捕快们因为分赃不均产生纠纷的间隙,然后愉快的溜走了。这种手段有点类似于一桃杀三士,奸诈而有效。 赵疏桐为了学盗墓,跟了他五年,多少对他有点了解,自然是已料着这样的结局。 艾笑望着赵疏桐,鬼掐喉咙一样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大雄宝殿菩萨保佑都欢快的笑了起来,笑得比自己变成猪还要悲哀。 赵疏桐无奈而忧伤,她望着悲沉的天空,说:“金钱的效用,无论哪朝哪代,从来都是玲离尽致!” 艾笑怔着半天没有说话,蹙着眉头,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但他的拳头分明捏得紧紧的,就像是会随时打出来一样。 直到捕快将赵疏桐五个人关入监牢的时候,艾笑才逐渐恢复了应有的笑容。“你的确是个聪明的人,以你的智慧,除了盗墓,做什么都会有一条出路。”他说。 赵疏桐苦笑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最后还是笑了笑,又摇摇头。 艾笑被她奇怪的表情弄的有点懵,嗫嚅着问,“你这是什么意思?”他在心里想着,哭笑不得会不会是这样的表情。 “我说。我盗墓不为财,你信吗?”赵疏桐问他。 “信!”艾笑露出一种不明所以的眼神,但表情却是毫不犹豫,语气也格外坚定。他的目光炯炯有神,望着赵疏桐仿佛有一种看不见的灼热。 赵疏桐被他瞧得有点心慌,没有再说,只是无力的转过身去。 铁栅栏“哐当”一响,像是宣判了赵疏桐即将到来的死刑一样。帝国早有律法规定,凡事盗墓贼,一律死刑。 谁也救不了可我,那一刻,赵疏桐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滚落下来。曾经伤痕累累的心,此刻是否已被碾压得粉碎。 由于赵疏桐是背对着艾笑,因此艾笑并没有看到赵疏桐在伤心的落泪,只是轻柔的说:“你好生歇着,我明天会来看你!” 赵疏桐没有应声,也许在他心中,只有无尽的绝望。或许不过几天之后,某位监斩官一声令下,那个一脸横肉的侩子手挥动着鬼头大刀狠狠地砍下来。鲜血飞溅,还没落地的馒头就会被早已守候在旁边的野狗叼着跑得远远的。 做个无头野鬼罢?赵疏桐忍不住想着有些害怕,她不自觉的摸了摸脖子,忽然傻傻的笑了一声。死又有什么可怕的,我不是早已死过了一次吗?又有什么恐惧? 走到监牢门口,艾笑忽然又回过头来,奇怪的说:“他们都叫你阿桐?你笑的时候,真好看!” 赵疏桐背靠着铁栅栏,只觉心头猛地一颤。 这话大雄宝殿和菩萨保佑也经常说,但此刻从他嘴里说出来,那感觉似乎有些不一样,暧昧得令人心跳。 只是那个时候,她的心难免总会一阵慌乱。忐忑不安,生怕他们识破了她的女儿家身份。 可如今面对着这个年轻的捕头,赵疏桐只觉天旋地转,满脑子都充满了绝望,就算被这个捕头识破了身份又如何?她凄苦的笑了一下,就再也笑不出来。 牢房里的黑夜,一样的漫漫无边。晨雾散去,大地韶华。 第二天,艾笑迎着阳光,果然来了。他依然是一脸的笑,充满了青春。 外面的阳光很灿烂,从牢房里窄小的窗口透进来,带着一种浮世的喧哗。 赵疏桐转过身去,依然背靠着铁栅栏。 哀伤了一个晚上,脸上的悲痕还没有消退,女儿家心底的矜持难免有时会显露出来。 气氛似乎略微有些尴尬,艾笑用一声轻咳掩了过去,轻声问:“你……昨晚还好?!” “一个即将被砍头的人又有什么好的?”赵疏桐仰起头来,慵懒的望着窗外的天空。 一片浮云在她眼前飘过,那是否就是每个身陷牢狱的囚徒所向往的自由呢? 想到“囚徒”两个字,她心里又涌满了悲哀。他又咳了一声,像是无所谓无的问她:“你的家在哪里?” 每次听到“家”字,赵疏桐的心都是一阵抽紧,然后一种彻骨的痛传遍全身。 家是一个字,但往往也是一个人心底最脆弱的神经。但当这种脆弱一旦被碰触的时候,它的韧性就会反弹似的爆发起来。 想到杜三娘,那是赵疏桐前世今生唯一存在的念想,就如同他两世的家一样,温暖而渴望。 她不知为什么,忽然回过头,冷着脸狠狠的盯着他尖声的说:“我的家被你毁了!” 艾笑呆了呆,有些错愕。 他明显的从赵疏桐的眼睛里看到了巨大的恨意,愣在那里好半天才嘴角蠕动着,却又没有说话。 赵疏桐自知有些情绪失态,心底下倒渐生出一丝略微的歉意。 本来也是。一个抓盗的捕快,一个盗墓贼,各司各的小木桥,怎么说,在桥头相遇的那一刻,便注定了今天这个结果,她又有什么理由去恨他呢? 不管怎么说,这个爱笑的捕头始终对她还算不错。 她心想。我若晓之以脸色,未免溺了我的度量。我虽是女儿身,也是由怨的再世人,一切是我自己选择的,怪不了谁! 她忽然又想起了那个小尼姑妙云,又想起来静虚师太。她说要带她回家。同样是家,却又如此激励人心。 她忽然有些向往,向往着那深山里的竹城。 艾笑无法了解她纠结的内心,他的脸色在窘迫尴尬和茫然无措中交替了好几次,最终还是满脸堆笑,温和的说:“我想,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 赵疏桐迎着他热情但又仿佛充满暧昧的眼光,无力的摇了摇头,说:“你理解不了我,全天下的人都了解不了我。” 如果有一个人能理解她,那个人一定就是静虚师太。一想起静虚师太,她就会觉得格外温暖。 哪怕这世道炎凉,哪怕这人间寒冷,她却如那天边的艳阳。她嘴角微微露出一丝憾然的微笑。 赵疏桐心中默然,若然能唤你一声师傅,我便今生有幸。她抬起头来,又问他:“他们呢?你们将怎么对待他们?” 他们当然是她那四个可悲而又可怜的同伴。 艾笑无奈的叹息:“你为什么不关心一下你自己呢?” 赵疏桐自嘲着苦笑,说:“我?到了这里,我还能关心自己?” 艾笑满脸的诚恳之色,说:“我看你也不过十多岁,人生的路还长得很,你不应该把一生埋没在这里?” 赵疏桐的心猛然一颤。 他走近来,目光坚定,诚恳的说:“我知道,你很苦!”他这句话不但很轻柔,而且也很令人感动。 那一霎那,赵疏桐的心头就象泡苦腌菜的缸,说不出有多酸楚。她连忙别过头去,强忍住不让泪珠滴落。 从来没有一个人对她说过这样一句话,但他却说知道她很苦。哪怕只是一个陌生人,哪怕没来由的说,也令她情难自禁。 赵疏桐越想越悲,颤动着身子,勉强怆然的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浮世的哀竭! 艾笑吃惊的望着她,又怕刺激到她的情绪,好久都没有说话。但他似乎已经感受到,眼前的这个年少的盗墓贼,肯定有着不一般的身世。 牢房里陷入了一片出奇般的寂静,仿佛能听到两个人截然不同的心跳声。窗外传来了一声狗叫,远远的仿佛还听到一个孩子稚嫩的声音在叫唤:“阿黑,阿黑,别跑,快回来!” 赵疏桐忆起往昔,不觉轻轻吟唱: 那一刻,风转流云, 遮挡了艳阳的晴天。 没落在竹林深处, 宛如那一壁轻烟, 舞动着岁月流连的笙歌, 可有你往生徘徊的身影? 若然你去得远了, 我将终无止点的追随, 哪怕苦生无望, 看似繁华落尽, 也须教寻求永生的梦蝶。 艾笑静静的望着她,听着她幽怨延年的歌声,心头竟然生出一丝疼惜。 直到一个狱卒走过来,充满畏惧的说:“艾捕头,刚才那几个盗墓的过了堂,都被判了斩!” 赵疏桐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 艾笑想了想,满怀关切的对她说:“我已为你拖延了一天,明天你过堂的时候,不要象他们一样竭嘶底里的一般,然后我再为你说说话,定然能保下你的命。” 赵疏桐也不知道听没有听到他的话,但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仿佛慢慢地在被抽空一样,意识也渐渐的模糊起来。 哪怕她曾经死过一回,但此刻,她仍然感觉到了无边的恐惧。 她再也支撑不住,终于靠着铁栅栏上瘫坐了下去,绝望着说:“不必了,让我死去!” 我死了,是不是可以和她在一起了?我死了,是不是就可以从此解脱?我死了,就是一个没来由的鬼,而她呢? 一具永远无法睡醒的活死人,没有了我,她永远也不会苏醒过来了! 这一瞬间,赵疏桐心头猛地一震,尖声说道:“不,我不能死!” 她的脑海中,不觉又想起了月老曾经对她说的话。 月老说:“只有在每一年的七夕之夜,你寻找到她,并对她说七声‘以我之心,渡她之苦’,她便可以苏醒过来,你们也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否则她永远只是一具活死人,永远被大地埋葬! 这是一个折磨人的咒语,从此让她苦不堪言,但她却不在乎。 只要能拯救她,赵疏桐觉得受多大的罪,她都愿意。 以我之心,渡她之苦。 明知道必然是一个悲惨的结局,她执着无悔! 所以,在她一岁的时候,她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去找到她。 在她三岁的时候,想到她被该死的咒语困了那么多年,她天天在梦里呼喊着她的名字。 结果,吓坏了所有的人。 第54章 赵疏桐*墓神 一个三岁的孩子,居然在梦中呼唤着一个陌生女人的名字,有谁见过这种天方夜谭的怪事。这不光吓坏所有人,更不可思议的是,在他七岁的时候,又对父母说:“我要去找她。”她就是那个从三岁一直在梦中呼喊的名字——杜三娘。 赵疏桐的父母吓得险些晕了过去,只以为他出生就被冤鬼缠身,以致闹得整个赵家人心惶惶。有的族人觉得太不吉利,提出将年幼的赵疏桐沉猪笼,也有的人觉得她是妖怪,提议将她用大火烧死。 赵疏桐的父母自然是于心不忍,便在后来请了几场法事,只可惜都没有治好。唯一庆幸的是,小孩子的赵疏桐并没有做出更出格的事,总算让心有嘁嘁的人找不出更多的理由将她活埋或者拿去火烧了。 就这样又到了她十岁的时候,别家的女儿都在父母膝下撒娇承欢,又或在闺房里锦绣描红。千年的传承中,哪个女儿家不是定好了那夫唱妇随,三从四德的人生之路。 而身材修长的赵疏桐却总是出人意料,总是刻意化妆成一个邋遢的孤儿,又或者是乞讨的乞丐,终日盘坐在城楼口下的门洞边,又或者去市井旮旯里守候,仔细寻觅着盗墓人。 因为,她知道,只有去盗墓,才是唯一找到杜三娘的途径。前世的时候,万恶蛇妖为了威胁她,将杜三娘变成了一个活死人,并扬言说放在了世间的哪座坟墓里,有本事你去找出来,否则你赵疏桐一旦有了后悔之心,你便是我的人,永不反悔。 这是一个折磨人的咒语,茫茫人海,大千世界有些千千万万的墓,又让她去哪儿寻找到杜三娘。 但不管如何,哪怕登天下海,赵疏桐绝不会放弃。愿苍天保佑,赵疏桐也不知道在心里祈祷了多少次,可谓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有一天,让她在一处赌场里遇到了一个盗墓的人,这个人便是尖头阿三。 他为此执着如斯。那一年,他终于离家出走,决心去做一个万夫所指的盗墓人,从此跟着阿三走上了走南闯北的道路。。 可是,谁能料到,成也阿三,败也阿三。跟他学了五年盗墓,不但没能找到那个与他前世息息相关的女人,而且到头来,今日还要做这刀下魂,这一切努力岂不是太冤白了么? 想到这些年来所受的万般苦楚,赵疏桐心下悲屈异常。他忍不住怨恨的尖叫了起来:“阿三,你这个混蛋,你害得我好苦啊!”他的叫声在监狱里竭嘶地里的飘荡,又从窗口穿入荒芜的夜空。树林里的乌鸦像是听到了她内心深处绝望的呐喊,不觉也发出尖锐的悲鸣。 一只麻色野猫站在窗口外,发出一声声婴儿般的哭泣,然后又用散发着绿色光芒的眼睛望着牢房里一动不动的赵疏桐,然后无声的离开了。 赵疏桐疲累的瘫倒在墙角的烂草堆上,呛鼻的霉味不住的往身体内渗入,令他再也叫不出来,再也哭不出声音。 就在他昏昏沉沉快要睡着的时候,忽然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带着一丝嘲笑的意味:“娃儿啊,哭累啦?” 赵疏桐隐约听见了,但实在不想去理会。他的心情已悲沉到了极点,已再无力气去临近默哀。她只想赶快睡过去,睡到天荒地老,再也不醒来。真的,她感觉好累,好累了。 那声音似乎不甘心这种沉默,又阴阳怪气的说:“嘿嘿,就这么点挫折,也难住了你吗?唉,还好意思说盗墓,我看一点也不像一个盗墓人。盗墓人遇到困难,是从不会这般怨天尤人的。” 赵疏桐不觉心头微微一颤,倏然睁开了眼睛,但他还是没有动。 苍老的声音又说:“没有什么可悲伤的,要做盗墓的人,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谁说不是呢?常在河边走,又哪有不湿脚的时候? 赵疏桐欠了欠身,终于转过身,抬头望去。微弱的灯光下,他终于看到了一张邋遢的脸。 这是对面牢房里的一个老人,花白的胡子,乱七八糟的须发中,透出一双冷凝的眼睛。 一股若愚的睿智,油然而生。赵疏桐迟疑了片刻,终于弱弱的问了:“老爷爷,是你在和我说话么?” 老人微笑着点头,说:“呵呵,不是我难道还有别人?”他还朝着左右空着的牢房瞧了瞧,意思是说,这里可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呢。 赵疏桐失望的叹了口气,没有再说。 老人似乎一点也不在意他冷漠的反应,又道:“娃儿,你有心事吗?反正无聊得紧,不如说给老儿听听?” 赵疏桐满心悲苦,哀声道:“说了你听又怎样?没有用了,一切都晚了!” “怎么没有用呢?至少我首先可以安慰安慰你。就象老儿我,刚来这里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那才叫一个孤独伤心啊!”老人故作哀伤的抽泣。 赵疏桐望着他饱受风霜的脸,心中不觉生出一丝怜意,声音也轻柔了不少:“老爷爷,你……你怎么会被他们抓进来了呢?” 老人愣了一愣,随即展出一丝无奈的笑容,说:“我也和你一样啊!”赵疏桐惊异的望着他,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老人捉狭似的笑,好一会才说:“笨丫头,这还不明白?” 赵疏桐吃了一惊,望着他诧愕不已:“你……你……说什么?笨……笨丫头?” 老人得意的笑了起来:“哈哈,你瞒得过别人,可瞒不过小老儿我的。” 赵疏桐不觉朝身上看了看,一束刻意男装,也没发现哪里有什么不对,疑惑而又惊慌了起来:“你……你是怎……怎么知道的?” 老人扮了个哭脸,却笑眯眯的道说“你哭啊!你刚才哭的那个酸样儿。哎哟,哪有男人象你这样哭的?” 赵疏桐立时呆住,这才明白是刚才毫无掩饰的哭相和哭声出卖了自己。想着顿时脸色惊红,窘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老人摆摆手,一脸嫌弃的说:“好了!好了!别哭丧着个脸儿,搞得老人家我象偷了你一个臭鸡蛋似的,我给你保密就是啦!” 赵疏桐摇了摇头,叹道:“我这都要死了,保密又有什么用?” 老人点点头,若有所思的说:“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不过既然都知道要死了,又何必哀哀切切的呢?难道开心一点不好吗?就像老儿我,别人以为我在这里生不如死,可我偏偏要活得有滋有味。既然左右都是过,那又何苦愁眉苦脸的?” 赵疏桐苦笑着没有回答。自知无法有老人况乐的心境,虽然明知道要死了,但这痛苦和快乐又有什么分别? 何况自前世杜三娘受了蛇妖的桃花咒以后,快乐对于他来说,那已经是一个陌生的字眼。 他抬头痴痴的望着窗外的夜空,只见几颗星光闪烁,竟然慢慢的竟然变成了一个女人的脸。那个女人的脸对着牢房内的赵疏桐,仿佛在嫣然浅笑。 赵疏桐又惊又喜,连忙站起来扑了过去,扒在窗前拼命的叫了起来:“三娘!三娘!” 可是除了几点星光闪烁,又哪里还有三娘的影子?倒是不远屋檐上的那只野猫像是回应他似的叫唤了几声。结果惹来远处一个婆子愤怒的吼叫:“那该死的野猫又在叫春了。刚才还把老娘的一条鱼给偷跑了,剁千刀的死猫,莫叫老娘抓了剥你一层皮。” 老人不觉笑了起来,说:\"这八婶儿也不知道叫吼了多少遍,我大约见到那猫的时候,可是廋得跟老鼠一般……”大约是看到赵疏桐脸色满是伤心,老人便也只好不说了。 老人似乎总是不甘寂寞,又好像是想要说出什么花开逗赵疏桐开心一样,却又找不到更好的话点,只得没事找事的问他:“我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还从来没有看到有过女盗墓贼。丫头,你小小年纪,怎么会去学盗墓呢?” 赵疏桐还是没有回答,整个人显得失魂落魄。老人不厌其烦,又关怀着问他:“怎么不说话?”赵疏桐终于摇了摇头,一切都是自己选择的,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老人无奈的叹了口气,就好像自言自语的说:“盗墓虽然可以一夜暴富,大发横财,但怎么说也不适合一个女孩子。” 赵疏桐默然。 老人说:“你既然选择走这条路,那便一定有你的苦衷,是不是?你说我听听,说不得我还可以帮助你呢!” 赵疏桐伤心之极,不停的摇头:“你帮不了的,没有谁能帮得了。”都要砍头了,又有谁能救得了她。何况老人家都自身难保,又如何来帮助别人? 老人眼里闪着光,似笑非笑的说:“你怎么知道我帮不了?”他的眼光里分明有着一股长者的智慧,亲切的笑容,让赵疏桐飘泊的心仿佛看到了近在眼前的海岸。 那是黑暗无边的大海中的海岸,而他的双眼就如同海岸上的灯塔。赵疏桐心头一酸,都要忍不住向他诉说压抑在心头无法释放的悲哀,可是一张口,又仿佛听到耳畔不停的传来前世那无数的唾骂声: “看看,这就是那个赵家的变态女儿,真是丢人啊!” “据说她不和男人睡觉,却偏偏天天和一个女人睡在一起……” “可不是嘛,那个女人据说还是一个biao子呢!” “…………” 一阵头痛欲裂,赵疏桐忍不住一声尖叫,抱着脑袋拼命的喊着:“不要说啦!不要说啦!” 老人显然没料到赵疏桐突然变得如此激动,竟有些手足无措,而且还以为是自己惹得他情绪失控,显得更是自责,就是想安慰几句也是无从下口。 好一会之后,赵疏桐才平静下来,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轻轻说:“老爷爷,对不起!” 老人摆摆手,满不在乎:“没啥!没啥!倒是小老儿让你烦心了不是?” 赵疏桐心中黯然,说:“老爷爷,你不知道……唉,我心中好苦……” 老人微微点头,捋须展出一片慈祥的笑容:“每个人心中其实都有一个说不出的苦,但最重要的是看你如何去面对,是不是?有些人被这种苦击倒,永远没有了希望,而有些人却能从中得到激励,变得更坚强!” 赵疏桐不觉眼睛一亮。她又想到了静虚师太,想到了深山里的竹城。如果不是因为内心的那份执着,他是不是远离尘世而融入那个世外桃源般的大家庭。 只是想到妙玉,她又一阵哀伤。这红尘有泪,谁言辛苦,也不知那最小而快乐的妙云怎样了?希望观世音菩萨能保佑她一路平安。他如是想。 老人的话似乎触动了赵疏桐心中坍塌的意志,让他生出一种求生的希望。曾经他自觉是如何的坚强,如何的执着,从前世开始,经过一个轮回,又何曾放弃过自己所追求的期望? 难道现在就要这么放弃了么?他在心底责问自己,忽然又想起了艾笑的话,只要不到最后,又怎么可以轻言放弃呢? 想到这里,他心中坦然不少,面上又展出一种执着的笑容。望着老人,他心怀感激,再无隐瞒:“老爷爷,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学盗墓吗?” 老人笑呵呵的问:“为什么?” 赵疏桐幽幽你说:“我盗墓不是为了发财,而是为了要找到一个人。” 老人抓了抓头,有些疑惑:“找人?丫头,这盗墓和找人又有什么关系?”在世人的眼里,通常盗墓,只为发财,但绝对和找人没有关系,也难怪老人露出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 赵疏桐肃然的点点头,又悲从中来,哽咽着说:“可是我找了很多年,也不记得盗了多少墓,却从没有找到她。” 老人还在犯糊:“等等,你是说,你学盗墓,是为了找到一个人,这个人……难道是个死人?” “也是也不是。”赵疏桐痛苦的摇了摇头。 老人显然觉察到这其中大有因由,翻身坐了起来,眼睛也亮了:“所以你就跟那个尖头阿三去学盗墓?” 赵疏桐若然一惊。他诧愕的望着老人:“怎么,老爷爷,你认识阿三?” 阿三是尖头,有些人背后的确是叫他尖头阿三。但阿三每时听到这话很是生气,所以赵疏桐和大雄宝殿他们从不敢叫。 可是老人却知道尖头阿三,而且语气里满是不屑一顾。 赵疏桐见老人没有回答,虽然已预感到这老人与阿三有着不同一般的关系,但这老人既然不说,便也就不问。 哪知过得一会,老人却象作了一个决定一样,忽然跳到铁栅栏边,四下望了望,才神神秘秘的说:丫头,你知道我是谁吗?” 赵四路茫然的摇摇头,说:“我不知道?” 老人抬起头,望着墙壁上的油灯,眼光里流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凝固,让人有一种沉重的压迫感。 江湖路远,仿佛已过经年。又沉默了很久,老人拔掉头上沾着的稻草,然后用枯瘦的手指理顺了一下凌乱的须发,像是自我满意了,才意予豪情的一字一字说:“因为,我就算墓神!” 赵疏桐吃了一惊。他只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眼睛,惊声的问:“什么?你……是……墓……” 老人在唇边竖起一根手指,示意他别大声嚷嚷。又用手指了指外面,意思是说隔墙有耳。他才笑着像只老狐狸,压低声音说:“因为我就是墓神!” 第55章 赵疏桐*墓神的传说 墓神,传说中的墓神。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盗墓行业当然也不例外。墓神就是盗墓行业的状元,点石成金的状元。 传说,墓神的盗墓本事,已入神境。只要有古墓的地方,无论隐藏得多深,他只看一眼,便能窥出门道,便能知道这地底下有没有古墓。 当然,知道了古墓,还要能开。因为古墓不但历来建造结构牢固,而且其中还设有诡秘的机关,从神秘无形的咒语,到毒辣有形的箭器,无不千奇百怪,步步夺魂。 历几百年来,曾有无数的盗墓人就因为墓内的机关而丧命。而且还有无数古墓无法开启,使得那些盗墓者引为毕生憾事,终致心体生魔,离奇而死。 如此之事,多于牛毛。盗墓一行,其凶险可见。但这世人仍然是痴心不惧,乃至悲烈的前仆后继,实为撼动。 在这无数的盗墓者中,出色者如过江之鲫,但也只有墓神仿佛天之骄子,才能一跃而出龙门,成了盗墓派最杰出的人物。 因为无论多么坚固的古墓,到得他手里,都软得像豆腐,像剥了壳的熟鸡蛋,都能应声而开。 如此一来,墓神就像拔了毛的孔雀,从此名声大噪。只要经他指点江山,无墓不出,无墓不开。由此墓神的财富如滔滔洪水般,绵绵不绝的涌进了墓神的腰包。但奇怪的是,自二十年前,墓神突然销声匿迹,从此不知所踪,竟似是从人间蒸发了。 关于墓神的传说,在民间流传甚广。毕竟是不容于官府的人,自然是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 赵疏桐两岁多的时候,就已经第一次听说过墓神。 那时在颜家,经常有很多形形色色的陌生人到来,大家齐聚一堂,有时饮酒作乐,有时高谈阔论。这些人都对颜家家主充满尊敬,有时说话的时候,可能是看到两岁多的赵疏桐还小,便没有刻意避开。 可是谁也没想到,就是这个两岁多的小女孩,居然能听懂他们的谈话。这是他第一次听说墓神。 后来直到七八岁游走在市井旮旯中,又从三教九流的人群口中,明白了更多墓神的传说。他为此而神往。 只可惜传说终究只是传说,是无法在现实中得到实现的。 十岁的时候,她在某家酒楼无意中见到了尖头阿三。 阿三正喝酒,酒喝多的时候,他就开始津津乐道的骂起墓神来。他说,这世上其实根本就没有墓神那个人,一切只是别人编造出来的。 而要说有墓神,那么他阿三才是未来的墓神。他的胸脯拍得震山响,吐沫星子满天乱飞,一口臭气也熏得好多人都狂吐起来。酒店老板为此找他理论,因为他的口臭,熏跑了好多客人,所以要他赔偿损失。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尖头阿三居然很爽快的答应了赔偿,赢得了客栈老板一声“爽快人”的赞赏。赵疏桐眼光一亮,知道自己要寻找的盗墓人出现了。 就这样,赵疏桐自觉得像是发掘了阿三,才决定了跟阿三开始了人生的盗墓之旅。 墓神见赵疏桐若有所思的半天都没有说话,神请在蓝天白云间浮动,不觉小声问他:“怎么,你不相信?” 赵疏桐很老实的点点头,叹惜说:“我只是听说过这个人,但从来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而这个人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墓神不禁感慨万千,仰天长叹:“是啊!谁能想得到天大地大的墓神,自二十年前的一个夜晚,就不知所踪,却原来是躲在了这间牢房里呢?”他自嘲的笑了笑,露出空缺了很多的牙齿。 空气里充满了无奈和落寞,窗外传来了几声孤独的狗叫。那只野猫惊恐的寒毛倒竖,站在高墙上望着狗发出挑衅的叫声。 赵疏桐又惊住,有些难以置信的说:“你说什么?你……你在这里躲了二十年?”这简直难以想象,一个人在这昏暗窄小的牢房里呆上二十年,会是什么感觉。她想,如果是我的话,肯定要发疯。 墓神脸色阴暗,就是笑容也变得涩重起来。他一声长叹,说:“唉!往事不堪回首,真是一言难尽啊!”他的神情和语气之中,充满了人世的沧桑,可见他的过去一定是有过一段不寻常的经历。 赵疏桐身感同受,歉责不已:“老爷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引起你的伤心事的……” “这有什么,难得遇到你能和我说说话,说出来总会好受些,憋在心里反而老大不愉快。”墓神苦笑着说,“你可知道,我在这里一个人,看尽了这牢房里多少人进进出出,是多么的寂寞和孤单,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最后只能自己跟自己说话。” 赵疏桐知道他说的很对,不觉对墓神深感同情。很多时候,他自己何尝不是也希望有一个人能尽情的低低倾诉。 可是人生到处充满了荒凉和孤独,自从杜三娘去了以后,哪怕历两世,知音难再得,又何处可寻求啊! 彼此一老一少各怀感伤,谈起话来倒也颇为投机。无形中深受墓神的影响,赵疏桐原本极为低沉的心情也渐渐开朗起来。 此时烛火摇曳,他们促膝夜谈。于是,墓神这才开始说起了他曲折悲沉的过去。 原来,墓神自从出名之后,巨大的财富滚滚而来,而且在盗墓行业中,他宛似人间帝王一般,有着崇高的威信,完全可以一言断生死。 他走到哪里,他的粉丝财迷们便跟到哪里。以至在某一日,街人断路,洛阳不再纸贵,反而以鞋为贵。因为很多人为了去看他,竟不惜翻山越岭,越岭翻山。 于是,千里跋涉,终有鞋破。所以眼光独到的商人为此卖鞋发了大财,倒是一些财迷们为了看他反而落得穷困潦倒。 就连墓神为此也不得不在说了句实在话:别人如何星光灿烂,但光辉终究是别人的,任你如何追逐,也只是来去一场空,得无所得,所以普天之下最愚蠢者莫过于粉这些追逐者! 后来,在盗墓行业内,由于墓神的出现,使得古墓遭到了空前的破坏。如此一来,墓神盗起墓来就越来越容易,他的盗墓事业自然也就日益壮大,所得的财富也就越来越多。 而别的盗墓者每要发掘一个古墓,则要费上许多时日,而且有时掘出一个墓来,却发现里头早已被人捷足先登了。这种被愚弄的感受,往往要比无意中吃了狗屎还要令人难受和作呕。 虽然这也不能算是墓神的过错,但人性的自私卑劣心性,自然会把这日积月累的怨气责怪到墓神的头上。 所以,那些盗墓者在自身的利益受到严重的威胁下,又加上这些窝囊的恼恨,他们又岂能甘心去吃被墓神不小心遗陋的剩饭剩菜? 于是,大部分的盗墓者为了各自的目的,竟然联合起来,商量出一个计划来对付墓神。 他们的计划很简单,就是要杀死墓神,只有墓神一死,他们才会有更大利益,这从来都是金钱利益所蕴酿出来的罪恶都市。 而同时,因为墓神的出名,逐渐引起了官府的注意,盗墓本身就为官家所不容,因此很快就遭到黑白两道的捕杀。 墓神得到风声后,自知已犯众怒,要息怒显然也只有自己死了。但他过得风生水起,怎么可能想去死。 黑白两道的追击,使得墓神经过了一连串的逃亡,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了,就只好出人意料的躲进了监狱。因为对他来说,监狱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当然,他要躲在监狱里,还得花上无数的金钱,只有金钱,才能够保得他的平安。所以,他只好用毕生盗墓得来的财富来收买官府的人,从而寻求庇护。 据说前任知府自二十年前病故后,现任知府钱大人在此地任职,竟然长达二十年而不肯调任,可是究其原因却是没有一个人知道,想来便是钱知府贪图财宝的缘故,但又无凭无据,别人自也无法猜度。就这样,骄傲的墓神终于从人们的视线里退出了历史的舞台,成为了一个不知所踪的传说。 后来,也有人说墓神死在了在两年前朝廷剿灭盗墓贼的行动中。赵疏桐听得口瞪目呆,实在没有想到这中间原来有这么多曲折。更没想到传说中的墓神,竟然会沦落到今日这般穷途末路的悲凉境况。 看来人生一世,总有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无论什么时候,还是平凡踏实一点好。 一时之间,赵疏桐完全沉浸在了墓神悲喜沉浮的情绪中。 墓神长叹口气,满是无奈而落寞:“就这样,我躲在这里,一晃竟然就是二十年!” 二十年的世界,可以发生无数个变化,有的人可以娶两个老婆,生三个儿子。也有些人可能会遭遇无妄之灾,从此一无所有。而墓神就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守候着时间,直到自己的头发变白,他所忍受的煎熬和痛苦,已是非一般人所想象。 赵疏桐心中除了巨大的震撼,不觉对这个不知道是可怜还是可悲的老人深深的同情起来。 墓神感叹了一番,忽然问她:“你可知道,那些盗墓人之所以联合起来对付我,却是谁的主意?” 赵疏桐望着他微一思索,已有预感,黯然的回答道:“尖头阿三!” 墓神颇为惊讶,灯光映得他的脸充满了惊奇,道:“你这女娃子果然聪明!” 赵疏桐惋惜的叹道:“不是我聪明,而是在这之前你说到阿三的时候,虽然你的神情表现得很淡然,但眼神里蕴含的,还是有些许的恨意。” 墓神的眼睛更亮了,不觉微微颔首,嘴角露出一丝赞许的笑容,连声说道:“很好!很好!真是一个聪明的娃儿!” 赵疏桐心下黯ran,明天都要si了,还有什么很好呢? 一夜就在希望和失望的焦虑之中,不知不觉的过去了。无数不知名的虫儿睡着了,又醒了过来,还有的嘶鸣了一夜,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方才恋恋不舍的停歇下来。 那一夜,似乎并没有听到窗外高墙上那只野猫的叫春声,也没用听到阿婆不断的咒骂丢了一条鱼。其实到底丢没有丢一条鱼,谁又知道呢,但突然间形成的习惯在突然改变的时候,他又觉得好不习惯了。 阳光充满讽刺的从窗口透进来的时候,狱卒慵懒的走进来,用手里的一根木棍敲了敲铁栅栏,自我感觉很威风的叫喊着:“带阿桐上堂!” 第56章 妙云*水底下的死人 清静无波水地下的有个人,那一张苍白的脸面,还有仿佛永不瞑目的双眼怒目圆睁,死死地望着天空。 天空中能有什么值得她回望,一定是她在怨恨天公是何其不公?妙云陡然间看到这一张脸,着实吓得不轻,这一声尖叫也更加突兀。这一张死白色的脸望着她的时候,她的心差点吓得跳出胸腔。 妙云说着话,脸上也是一片惨白。旁边的人都被她说的话惊呆了,甚至有人感觉到害怕和恐惧,气氛很快变得诡异起来。 老板娘站在酒楼楼梯口上,身子明显地晃了一晃,整个人已经忍不住在微微发抖。她的脸色也同样地惨白,就好像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但只不过片刻,她又逐渐冷静下来,只是残留在眼中的悲哀却始终无法掩饰。 年轻捕快在湖边仔细的搜寻着,他相信凭借着自己的本事,一切蛛丝马迹是不可能从他眼前消失。可令他想不到的是,他搜寻了半天,却什么也没看到,更别说一个仰望天空的人。 “或许只是一条大鱼?说不定小师傅看错了,这水潭又深,长年累月都不会干,里面有好多大鱼的。”村长在旁边有意无意的说着话,目光却望着老板娘。 “村长说的是,这水潭里的确是有很多大鱼,而且味道奇怪地鲜美,吃了之后总是让人念念不忘。”村长的话得到了村民的响应,还有人甚至说,“吃鱼就像上青楼一样,去了一回就想去第二回。甘之若饴,这鱼也是真怪。”另一个村民说:“三娃子,你连村子都没出去过,又上哪门子的青楼噻?”惹得大伙儿轰堂大笑。 三娃子涨红了脸,说;“就算没去我也想象得到啊。玩女人不就是要去青楼么。每次吃鱼我就有这种感觉。”村长嘴角直抽,心里一个劲儿的骂自己干嘛要多嘴。 谁不知道这水潭里的鱼古怪地好吃,而且与别处的鱼截然不同的美味,因此别看这酒楼只不过是在大路旁,村子边,但凡有路过的客人吃了鱼,都赞不绝口,而且吃了一次还想吃第二次,就好像抽大麻上了瘾一样。 “都不要吵了,瞎嚷嚷啥子呢?没看到惠大人在勘察破案吗?”村长黑着脸赶紧喝止住村民的七嘴八舌,这要是说出了点什么,他还不得后悔死?他强自镇定自若,实际上双腿已忍不住要颤抖了。 年轻捕快疑惑的目光从众人面上扫过,最后落在三娃子的脸上,他紧紧的盯着三娃子的眼睛,却突然发现三娃子的眼睛隐隐发黄,又泛出一丝丝血瘾色。 他暗暗心惊,又朝着众人望去,果然在人群中发现不少人都有这种现象,就是妇女老人,甚至连孩子都有,这就有点儿不正常了,孩子的眼睛纯洁清明,是不应该这样的。 年轻捕快不动声色,又缓步走到妙云跟前,疑惑的望着妙云,问她:“你刚才确定看到了水底下有一个人?” 妙云惊魂未定的点着头,小心翼翼的说:“看到了,真的有个人,仰着脸望着我……”她觉得好害怕啊!这么多人望着她,她觉得自己好没用,为什么要恐惧,我又没有做什么怪事。她将廋小的身板正了正,忽然像是感觉到有一道目光在盯着自己,她不觉扭头望去,透过人群她看到了酒楼的老板娘正从楼梯处走了下来。 里正连忙走过来,好心的提醒说:“小师傅,你仔细想想,是不是看花眼了,话可不要乱说哦?”村民们也觉得是看花眼了,否则水里要真有个人,岂不是太可怕了? 年轻捕快没有再问,他独自走到水潭边,静静而审视着水面,碧绿色的水似乎带着一丝丝几不可察腥血气。他抬头扫视了一下两边的山势,又望着水面沉思着。 他的怪异举动使得旁边围观的人都觉得莫名其妙,只有老板娘和村长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压力笼罩在心头。 “也不知他到底看些什么,难道真是我看错了?”妙云已渐渐定下心来,她望着年轻的捕快,居然发现对方生得好好看。她一时没想出有什么词能赞美眼前这个人。在竹城的时候,她只知道师姐们称赞她的妙龄师姐是好看的妙龄师姐,而妙龄师姐确确实实是好看,就跟眼前这个男人一样。她不觉薄薄的脸皮莫名地有些发红。 年轻捕快显然不知道这个小师傅在评论他的好看是与最好看的妙龄师姐一样好看。他回头意味深长的望了一眼老板娘,最后又将目光落在妙云脸上,什么也没有说,忽然就一头扎进了水里。 人们发出一声声惊叫,事情发生得好突然,他们不明白年轻捕快为什么会跳进水里。有的人还以为年轻的捕快是想不开,不住地说些可惜的话。这么年轻有为,来我家做个上门女婿也是好的啊!干嘛想不开要自杀呢?有人居然发出这样的感慨,但马上让很多人投来阵阵痴笑和道道白眼。 村长没好气的吼了他,“真是做梦想屁吃呢?” 他心里其实好害怕也,恐慌的望着水面,脸色一片死人般的灰白。他为什么害怕,没有人知道。 水面渐渐恢复平静,年轻捕快已消失在水里,村长不觉抬头又朝着走过来的老板娘望去,满眼的凄苦之色。 老板娘紧咬着嘴唇,望着平静的水面,一颗心扑通扑通的乱跳,就是搂着女孩的手因为紧张,骨节也拽得发白。她的手指清廋修长,仿佛透着坚决的力量。 妙云只觉心头乱乱的,似乎因为刚才的惊恐还未回过神来。她相信自己绝对没有看错,真的看到水里有一张人脸。 而且还是一张死人的脸,可是水底下为什么会有一张死人的脸呢?没有人没知道,甚至也不会相信。但年轻的捕快无疑是相信的,所以他才会跳进了水里。 人们都围在水塘边,心情各异神色参差的望着水面,水面安静得有点怕人,,稍微远处的水面偶尔还有一条鱼跳起来跃出水面。直到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温暖的阳光带着丝丝寒意,年轻捕快还没有出来。 有些人开始议论起来,说:“你说他会不会死呢?这水塘可深得很呢,多少年也没人敢下去。” 还有人道:“据说这水塘里三十多年前还沉过人呢,会不会真有水鬼?” 另一个其他村子里的人迅速凑过来道:“好像听说三十年前沉塘的还是个年轻女人?”刚才说话的人道:“可不是嘛?是个通奸的女人,最后被抓到给沉塘了。” 村长听着人们的议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不知道是担心还是着急,也不知道觉得年轻捕快该死在水里还是不应该死在水里。他好为难的样子,一颗心h只是不停的砰砰乱跳。“土地姥爷请保佑你虔诚的村民,希望一切平安无事,不要出什么意外!”他在默默的祈祷着。 不过不论哪一种结果,似乎对他来说,都不是好事。他想着心里生出一丝愧疚,抬头朝着老板娘望去,却不见了人影。 他暗暗一惊,很快在人群中看到了老板娘正带着女儿朝着那个该死的小尼姑走了过去。如果不是那个小尼姑,年轻捕快显然不会发现什么?他有些怨恨的想着。 老板娘来到妙云面前,说:“小师傅,能请你帮我一个忙吗?”她的声音轻柔而动听,就好像山涧里的清泉,又好像又在青青的草地上,很小心翼翼地生怕踩着了地上的小蚂蚁一样。 妙云感觉到自己很喜欢听到这种声音,她迎着对方美丽的双眼,吃惊而错的说:“你……要我帮你做什么呢?” “请小师傅这边来说话。”老板娘显得有些焦急,拉着小女孩的手走到旁边偏僻处。小女孩不停地好奇的回头望着跟在身后的妙云。因为她也没见过这么小的尼姑,好像比自己也大不了多少。 老板娘站住身子,扭头望了一眼那边围观在水潭边都人群,然后对妙云柔声说:“我看到你是昨晚来我们村的,你这么小就出家了,想必也是个不幸的女孩儿。” 妙云心里很是伤感,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出生就是不幸的,一生下来就被父母遗弃在大路边。但师傅说不是父母遗弃了她,而应该是出于某些原因而弄丢了她。但不管那一样,她是个没有父母的孤儿。但很幸运的是她遇到了师傅,师傅从此就跟她的父母一样,是她最后的亲人。 她不明白这老板娘为什么要说这些,因此没有问。老板娘又说:“我知道你是个好心的姑娘,现在我想求你一件事,可好?” 老板娘说着话,眼眶红红的,眼泪忽然流了出来。妙云有些手足无措,小时候她也很爱哭的。她结结巴巴的说:“你……你……怎么了?你……不要哭……” 老板娘用手拭了一下眼泪,有些尴尬的说:“小师傅,我只是想到了我可怜的女儿以后该怎么办?你能答应我吗?” “我不知道你要我做什么。”妙云有些手足无措,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这是第一次下山,好多事都没经历过,不知道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老板娘将小女孩拉到身前,说:“我想请求你带着我的女儿回到你师傅那里,求你师傅收下她,好吗?以后就让她跟着你们,可以吗?”小女孩垂直头,咬着嘴唇,什么话也不说。 妙云一时没明白过来,说:“你……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我带她走。”她望了一眼小女孩''小女孩紧紧地抓着她妈妈的手,仍然没有说话。 老板娘咬了咬牙,说:“小师傅,你们出家人不是以慈悲为怀吗?如果她今天不离开这里,跟着我就会死的。我求你了,好吗?” “为……为什么她会死?”妙云不明所以,但心里又有些惊慌,又有些害怕。 “因为这是她的命,如果你带着她离开……”老板娘望着小女孩,眼泪不停的流淌。她还没说完,水塘边忽然传来一阵惊呼:“看,看,水变红了,是……是血。”紧跟着,“哗啦”一声大响,一个人从水里窜了出来,正是那个年轻捕快。 老板娘脸色大变,急急的对妙云说:“小师傅,我跪下来求你了,带我女儿走,不然她真会死的。” 妙云连忙扶着她,说:“不不,你不要跪。”老板娘脸色越发苍白:“那你答应我了?带她走,现在就走,不然就来不及了。”她说着将小女孩推到妙云身前。 小女孩咬紧牙关,似乎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但还是没能忍住,眼泪哗哗的流着。 老板娘也舍不得,可她没有办法,抓着她的手,忍着内心的痛苦,说:“小幸姑,别哭,你是娘的好女儿,听娘的话,跟小师傅姐姐去,到时候妈妈会去找你们的。” 原来她叫小幸姑,小幸姑仍然没有说话,如果不知道的人,肯定以为她就是一个哑巴。 妙云有些木纳,“我……我……”她也好焦急,不知道该怎么办。 老板娘推着她们,说:“小师傅,拜托了,快带她走。”说完她深情的望了一眼小幸姑,便转身朝着水潭那边小跑了过去。从她的背影看,她还在一边擦拭着脸上的眼泪。 妙云想要去追她回来,可想起她刚才说的话,又有些迟疑。她望了望小幸姑,便问她,“那你愿意跟着我走吗?”小幸姑点了点头,她始终咬着嘴唇,甚至可以看到丝丝血痕。 这时看到人群一片骚动,捕快们似乎正在分散找人,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便只好拉了小幸姑说:“你娘都说了,叫我们快走,那我们就先走。” 二人沿着大道一直往前跑,直到跑出很远才累得停了下来。 小女孩将嘴巴抿得紧紧的,就是很厚重的呼吸,也变得很紧促。 “不要难过,你妈妈会没事的,她会来的。”妙云看到小女孩脸色很不好,心里也很难受,是不是离开妈妈的孩子都会是这样子呢? 她想,当年妈妈丢下我的时候,是不是也会难过?妙云想起师姐们逗自己开心的方法,想要逗得小幸姑开心些,可都没有用。小幸姑始终一言不发,但眼神里那种小女孩的痛苦谁有能知道。 小幸姑朝前走着,头也不回。她看起来根本不像个九岁左右的小女孩,反而倔强沉默得跟大人一样。细小的身板,迈出来的步伐是那么的沉稳,就好像走过千山万水而如此坚强。 妙云望着她的背影,觉得沉重而又无力,不觉叹了口气,暗暗祈祷:“愿观世音菩萨保佑!” 两个人沿着大道又走出了很远,便拐上一条弯曲的小路,沿着小路延伸,遥远的可以看到一道山梁。 小幸姑忽然说:“通过前面那道山梁,有近路可以去前方的小镇上,我们快些去。” 妙云暗暗尴尬,她起始还真以为她只是个哑巴,居然与妈妈分离的时候都没说一句话。 “上了山梁,我们就在那里歇着等你妈妈来?”妙云一边走一边说。“不用等她了!”小幸姑头也不回,语气也很坚决。妙云追上她,问:“为什么?” 小幸姑垂着头,一边走一边说:“因为她不会再回来了。” “啊?你……你怎么知道?”妙云惊呼着,“那……那……我们怎么办?”她幼小的心灵又有点慌乱起来。 “先走到镇上再说。我妈说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小幸姑说,明明看到她的眼眶里有晶莹的泪光,但她硬是忍着不流下来。 妙云怔怔的望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大师姐妙德说的一句话:“她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 也许只有这样的人,才会走得如此铿锵。她暗暗地想,如果是我的话,我肯定又会哭鼻子。她觉得好羞愧,定了定心神,小跑着追了上去,跟着小幸姑并排着走。 很快上了山梁,抬头望去却是一条小路在田地间蜿蜒着像条长蛇穿入了一片山林里。那山显得很茂密,墨海般的树林在阳光下,带着一片灰暗色。 看到山,妙云只觉得沉重的心情忽然开朗许多。她还记得小时候,大师姐妙德给她讲的一个古老的故事: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一座庙,庙里有个小尼姑…… 她想了想,终于还是不放心的问道了一句:“小幸姑,你真的愿意跟着我去吗?” 小幸姑抬起头来,望着她的脸,没有回答,好半天才忽然反问道:“你知道你看到水里面的那个人是谁吗?” “谁?”妙云心里一颤,但还是问了出来。 小幸姑望着重山,缓缓说:“那是我外婆,我的亲外婆!” “你……你外婆?她……怎么会在水里?”妙云更加惊了,她觉得那就是个死人。 小幸姑的声音显得很平淡:“因为她就是个死人!” 妙云停下脚步,难以置信的望着她。她只觉满心的惊恐,特别是那一双灰白色的眼睛瞪着她,让她觉得世界忽然冰冷,让美梦刹那间结束。 中午的阳光原本是温暖火热的,可此刻仿佛多了些诡异的冷意,山峰的阴影快捷地掠过心头,她忍不住打了个颤,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她小声说:“对不起,小幸姑,我不知道会这样。” 小幸姑目光坚定的望着远方,说:“这跟你没关系。虽然我妈妈从不对我说,但我早就知道。这些事在我心头积郁太久了,我从没一个人可以诉说。而我面临的只有仇恨,我妈妈的仇恨。” 妙云没有吱声,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无法想象,这个比自己小不了一点的女孩子,会经历着如何悲沉的童年。 她想到自己的身世,出生的悲苦,所幸在遇到师傅静虚师太之后,就像融入了温馨的港湾。 小幸姑悲伤的声音,完全已沉沦:“从我出生的时候,我的妈妈就背负着仇恨,受尽了世人的嘲讽和唾弃,她们都叫我们野种杂种。” 妙云咬着嘴唇,默默地听着。 小幸姑一改往日沉寂寡言,说:“我们经历了无尽的悲伤和苦难,最后来到了这里。就是为了河底下的那个女人,也就是我的外婆。” 因为她,已经死了三十五年! 第56章 妙云*不堪往事 ((先自我申明,关于那什么类似于外站小说妖孽传,我可以保证没有任何问题。因为那妖孽传是我以前写着玩的单篇故事,后来停下来没写了。现在写的是扩展的修改的故事,内容很大区别。。由于没有电脑,我是手机写作,因此没有办法去电脑端申诉。如果责编看到能帮你通过下吗?我可以责任的办证没有任何安全问题。)) 三十五年前,一场史无前例的黄河水患淹没了一大片原本贫瘠的土地,人民颗粒无收,一时哀鸿遍野。 也就是那个时候,一个叫吴秀芳的十六岁少女和家人们随着逃难的流民不远千里的来到了这个叫靠山屯的山村。 由于长途跋涉,逃难的人们在遥远的路途中受不住饥饿和病困,又加上土匪恶霸的侵袭祸害,很多人都死于非命。就是活下来的人,也过着悲惨苦难的生活。 吴秀芳的父亲和哥哥都死了,只剩下她和母亲还有二姨三人,随着几个逃难的难民活着来到了靠山屯的村子。 本以为有个落脚的地方,从此可以平静地生活,可她做梦都没想到,一场惨绝人寰的噩梦在等着她。 在靠山屯落户不到半年,吴秀芳的母亲因一场意外受凉,引发积沉的老病而去世,就剩下她和二姨相依为命。 由于吴秀芳才十六岁,可谓豆蔻年华,宛如二月初花,因此很是吸引了同村不少男人的眉眼。很多可恨的男人都像恶狼般想要撕碎这个可怜的外来姑娘,而她却浑然不知。 为了生活,为了能让自己和侄女有个依靠,吴秀芳的二姨嫁给了同村的一个男人,不想这个男人性情暴躁,经常豪无理由的对她二姨不是打就是骂,过的日子可谓苦不堪言。 吴秀芳都默默的看在眼里,除了内心无助的控诉,她们没有任何办法反抗,对于一个外乡逃难来的女人,孤苦无依,她还能怎么办,只能痛苦而悲哀地忍受。 吴秀芳内心里有种无力的恐惧感,常常一个人跑到村外的水塘边,无声地望着水面发呆,她是多么想念她的母亲,多么想跟母亲说话,哪怕说一句话,她也心满意足。 可微风徐徐,水波不兴,没有人来聆听她内心的悲伤和孤独,痛苦和寂寞,还有随时都会摧残着她幼小心灵的恐惧。而她更不知道,就在不远处的草丛中,一个猥琐的男人像一头恶狼一样窥视着她。那个男人躲在草丛里,留着贪婪的口水,就像毒蛇随时都会窜出来将她吞没。 这种状况持续了好些天,天气渐渐转阴,那天傍晚,她收拾好白天砍的干柴正要回去的时候,这个男人忽然跳了出来,一把将她扑倒,拖进了茂密的草地。 她懵懂无知,又无力挣扎,一阵钻心的痛,她以为自己要死了,直到那男人在她耳边恶狠狠的威胁她说:“从此以后,你只能是我的,也不要跟别人说,不然你会被装进猪笼丢进水里。”看着她无助的眼神,男人很得意,又说:“你要是敢说出去,就是你二姨也会死!” 她绝望而无助,甚至当时都没看清这个男人的脸,但他邪恶的声音已深入到骨子里,让她仿如噩梦缠身。 一连几天,她都呆呆的坐在闷黑的屋子里,什么话也不说,也不会流泪,只有无边的黑暗,只有无边绝望,像一张网一样,密密麻麻的缠绕着她。 她虽然无知,虽然什么也不懂,但仍然知道这将意味着什么。可怜的女孩,她该怎么办?没有人能告诉她,她想去问她二姨,可想到那男人的话,何苦二姨也过得也很悲苦,便只能沉默下来。 后来,那个男人又偷偷来找过她,软硬兼施的威胁她,甚至对她说:“只要你以后从了我,等我休了家里那黄脸婆,我就娶你。” 他又说:“你一个外地来的,虽然衙门里准许你们落户,但在这靠山屯里仍然是我说了算,天高皇帝远的意思知道不?官府里管不到这里,我想让你留下就留下。当然,还有你二姨。只要我不高兴,你们就得离开这里。” 离开了这里,这黑暗的大地,又能去哪里呢?吴秀芳毕竟只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听着男人的话,她的心也有些动摇了。 一个女人,不就是得找个男人有个依靠吗?何况她已失去了清白之身,一生就这么毁了,她还能有什么念想? 青梅竹马,花前月下,对于她来说,就像美丽的肥皂泡,就像天上的星和月,是那么的遥远。 一路逃难的日子历历在目,人如刍狗,亲人一个个离她而去,更是让她惶惶不可终日。 人总要有个依靠,她二姨经常这样对她说,就算是好歹,起码能活着。可她想起二姨的处境,又担惊受怕。 后来,受不住那男人一次又一次的威胁,纠缠,她终于在无助中妥协了,傻傻的问那男人:“你会对我好吗?”她问出这句话,心里没有任何安全感,她是多么希望男人能可怜她幼小,能给她哪怕一丝丝的关怀,她也知足了。 男人迫不及待的将她扑倒,撕扯着她原本破破烂烂的衣服:“会会,会的,我会好好对你的。” 她没有再反抗了,浑身疼痛的躺在乱草丛中,只觉脑海中一片空白,她麻木的望着蓝蓝的天空,只觉得全世界像死了一样。 很久以后,她想,如果有来世,真不想再做人了。这个世界对来说,只有黑暗,只有绝望,没有任何一丁点的温暖。 小幸姑说着,语气里透满了哀伤,她的小脸显得无比的坚毅,她的深沉真的不像是一个九岁的小女孩所能承受的。 妙云静静地听着她低沉的倾诉,心里很是酸涩,也为她口中的女人感到伤感和不幸。她从不会想到,原来这世间有些人过得是这么悲惨,相比起她在竹城的生活,她原来是多么的幸福啊! 但她又心想:或许那个男人真会对她好呢?不过很快想到水底下的那个女人的面孔,她的心陡然随之沉入冰谷。她在心底哭泣,比起别人来,她才觉得自己是真的幸运。 果然,小幸姑一脚将路边的小石子踢飞,石头划出一道弧线,落入不远的一条水沟里。她恨恨的说:“那个男人是个恶魔,不但骗了她,也害死了她。” 妙云心头颤了颤。 小幸姑回过身来,忽然流着泪,尖声说:“你知道吗?后来她怀了他的孩子,事情再也瞒不住了,所有人都知道了,气急败坏,说她是个不吉的女人,会给全村人带来晦气,嚷嚷着要把她浸猪笼。” 妙云并不知道浸猪笼是什么意思,她从小在深山长大,师傅也没说过。 偶尔听起师姐们私底下说起,她们自不会跟一个还是小孩子的她多说这种不堪回首的往事。 小幸姑只觉心好痛好痛,哭着说:“她刚怀上一个孩子,那些人就要将她浸猪笼给活活淹死。” 妙云惊恐的瞪大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天下竟然还有这样残忍的事?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保佑!” 小幸姑发出一声低沉的惨笑,转身又朝前走去。 他们已来到山脚下,一条清澈的小河沿着山脚顺流而下,哗哗的流水仿佛才为这宁静的世界增添一道久违的声响。 小幸姑蹲下身去,在小河边洗了把脸,微微激越的情绪才清醒了些。她望了一眼妙云,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么多,也许是在心里沉闷太久了。” 妙云说:“师傅说,好多话憋在心里会生病,只有说出来才会好受些。唉!只是可怜了那肚子里的孩子,还没生出来就遭受劫难,惟愿观世音菩萨保佑,愿他……” 小幸姑一声冷笑,说:“呵呵,那孩子还算命大,可没那么容易死。” 妙云望着她一阵愕然,说:“难道那些人放过了那孩子?” 小幸姑捧着清澈的河水喝了一口,然后静静地望着水里自己的影子,也不知是不是想起什么,好一会之后才冷笑着说:“你以为他们有那么好心么?恶人是永远不会善良的。” “怎么……”妙云走过去,也蹲下来捧着溪水喝了一口。 小幸姑说:“就在他们要将我外婆浸猪笼的那一天,忽然来了一个凤凰神殿的人,是他救了我妈妈。” 妙云惊讶不已:“就是那个传说中为守护人间世界而抵抗一切黑暗力量的凤凰神殿吗?”她可是听师傅静虚师太说过凤凰神殿,她当时还只以为是传说,没想到居然是真的存在。 小幸姑望着深山,茫然的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听我妈妈说的,她说那个人是个尼姑,她说她是凤凰神殿的传人。” \"尼姑?”妙云觉得更加惊奇,她想到了师傅静虚师太,可想想又觉得不是。只是她还是不明白,这个凤凰神殿的人是怎么救下一个还是怀在肚子里的孩子的。 她虽然这样想,也很好奇,但还是没有问,也不好意思问。 小幸姑已说了出来:“我妈说,当时那个人来到村子里,他和村长进屋里说了一会儿话,出来时就跟村里人说,先让我外婆生下孩子以后再浸猪笼。” 妙云忍不住问:“那个人跟村正说了什么?” 小幸姑摇了摇头:“不知道。反正就算村里人起先都不同意,村长为了顾全全村人的决定,始终坚持自己不肯放过我外婆,但只能让我妈活了下来。” 妙云叹息:“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保佑,可惜只能救下一个人,那你妈妈生下来以后,那些人就将你外婆给沉……沉到水里了吗?。”话问出口,才觉得有些傻。 小幸姑痛恨的说:“我妈生下来的第一天,她们就将我外婆浸猪笼了。” 妙云“啊”的一声轻呼,道:“这……这怎么可以!” 小幸姑一声冷笑,“这世道就这样,没有人会觉得你可怜,永远觉得弱者就该死一样。外婆被沉塘的第二天,他们嚷着就要将我妈扔了,说我妈是孽种。最后还是我二姑奶奶不顾一切的带着我妈妈离开了村子才活了下来。” 她抬头望着艳阳的天空,神色显得很平静,就像沉静了八九年的心湖,不会轻易激起波澜,可语气里隐藏着无尽的锋芒。 妙云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想起小幸姑说的话,她微微有些迷茫。 如果这世界真的有菩萨保佑,她外婆又怎么会被浸猪笼?而念了这么多么年佛的妙玉师姐,反而死得如此悲惨。 这世界到底有没有慈悲菩萨,这是妙云第一次对自我内心的疑惑,但很快一个冷颤惊醒了过来,暗暗道:“要是妙德大师姐知道了,肯定会骂我的。而师傅肯定说佛法自在我心,只要你用得真,信得力,观世音菩萨常在。” 小幸姑忽然再也忍不住内心的痛苦,再坚强的意志,也有脆弱的时候,她在说完话的时候,眼泪忍不住又流了下来,说:“可是这一次,我妈真的要死了。” 妙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虽然小幸姑没有说下去,她或许也明白了后面的事情。 正因为仇恨,所以她妈妈在带着她颠沛流离若干年后又回来了,回来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复仇。 于是这个悲苦的女人在村子前的大路边开了家酒楼,也许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面对着水潭,会伤心的想起那个冤沉水底的母亲。 而自从她来了以后,村子里时不时的就有人失踪,人们传说是妖怪作祟,其实显然并不是妖怪,而是因为她的缘故。她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致使那么多人失踪得无声无息。 只是因为这一次,来了一个天下闻名的四大名捕之一的年轻捕快,或许事情终究为之而昭天下。 所以老板娘才意识到危机,才要小幸姑跟着妙云赶紧离开,永远不要再回来。 小幸姑哭着说:“可是……可是我想回去,我不想丢下我妈……” 第58章 江都王 江都王是丝毫都不会怀疑谢往东三人所说的话,他太了解歧王那王八蛋的脾性了,以他的霸道性格,当然会说的出来那样的话,也做的出来那样的事。那小子就是一副欠揍的样子,江都王恼怒的想,一点都不尊老爱幼的臭小子。 谢往东三人胆颤心惊的出了江都王府,丝毫也不敢停留,生怕被江都王留下来作为证人。 要不是曲靖拦住,江都王是有这个意思。证人在手,不也是天下我有吗?到时候还怕那翻眼六睛的小子不认账吗?江都王不明白曲靖为什么不将三个证人留下来,曲靖望着远去三个人的背影,说:“此时贸然留下说不得是个祸害,且派人跟着就是。” “哦!我懂了!”江都王哈哈大笑,摸了摸圆滚的肚子,“那这事就交给你了,一定要将他们都揪出来,否则还真不解气。”他说着话,瞅着外头一个仆女正在院子里修剪花草,这仆女颇有几分姿色,江都王兴致儿来了就又吹起了口哨。 要说江都王犯浑也好为老不尊也好,他是喜欢朝美女吹口哨,不管是府中婢女,还是路人甲路人乙,他却从不以色施爆。 那仆女听到老王爷吹口哨,似乎一点儿也不害怕,还迎门展笑,惹得江都王高兴的哈哈大笑。曲靖一旁看着也是哭笑不得,这老王爷也真是没话说了。 谢往东三个人闷声不响的一路急走,走了三条街口,只见大街上有很多前来龙城参加比武大会的江湖人,三人低着头也不说话。 “后头好像有人!”谢往东忽然低声提醒。三师弟应了声知道,“定然是江都王派来的,甩开他。”三个人加快脚步,穿入人流之中。 直到两跟踪的人甩脱,又走出三条街,二师弟实在忍不住了:大师兄,咱们不甘心啊! 谢往东说:“不甘心能咋的,人家是王爷,捏死我们就跟踩死蚂蚁一样,咱们除了乖乖听命还能咋样。” 二师弟觉得憋屈的要死:“你说这歧王他妈的就是发神经,居然要我们去跟江都王告他的密,你说他这是要做什么?” 三个人都想不通。 另一个汉子是三师弟,说:“大师兄,我觉得这比武大会还是不参加了,去歧王那儿拿了解药就离开龙城!” 谢往东沉着脸没有回答,实际上想想这事儿就觉得窝囊,你说闲来无事吃个酒也能吃出事来,想想就窝火不是。 三人急着回到雄风酒楼,来到自己租住的房间,看到本门弟子,问他:“那歧王可还在?” 那弟子望了一眼楼上,回答说:“在楼上呢!” 三人心头顿时觉得千斤重,赶紧上了二楼的包房,推开门就看见一个身穿银白盔甲的将军正独自一人喝着酒,这人高傲而寂寞,不是那歧王还能是谁。 “事情办好了?”歧王见到三人,漫不经心的问。 “办好了,还请歧王爷给小人解药。”谢往东平日里一派宗主之威,此刻在歧王面前连头也不敢抬,小心翼翼的说话。 歧王微微一笑:“解药嘛!本王当然是不会食言的,不过你们还得帮本王一次。” 三个人面如死灰,这还没完没了了,若搁在江湖之上,他们只怕早就一刀砍过去了,可面前这位是手握重兵的祁王爷,他们只得忍气吞声。 谢往东就想哀求歧王放了他们一马,他总算看出来了,这分明就是皇室亲王之争,他们一旦参与进来,最先死的肯定是他们。 歧王制止了他,只见他诡秘一笑,站起身来到窗前,朝下望去,便可以看到八卦门的几个弟子在楼下说着悄悄话。 其中一个女弟子,长得还算漂亮,几个男弟子都围着她大献殷勤,惹得那女弟子不时娇笑,声音倒也清脆。 美倒是个美人,只是跟她比起来还是差了很多。歧王暗暗地想,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因为那个女人而破了清修。难道是因为那个女人的美是与众不同还是因为什么,有时候他自己都想不明白。 谢往东三人忐忑不安的呆立着,眼见歧王望着楼下若有所思,不由更加惊慌。 要知道那女弟子正是谢往东的女儿谢婷婷,年轻貌美,对于那些品性低劣的权贵子弟来说,美色误人,往往会酿成悲剧。 谢往东只觉头皮发麻,硬着脖子说:“王爷……” 歧王慢慢回过身来,仍然是那般冷簌簌的微笑,但谢往东三个人却惊得呆了。 人还是那个人,可歧王的脸却变成了一副老态龙钟的脸,正是不久前他们见过的江都王。这还刚刚站在窗前,怎么一瞬间就变成了另一个人,三个人呆若木鸡,就像做梦一样。 谁见过一个好好的人站在你面前,当他转过身的时候,忽然活生生的换了一张脸。 现在的江都王笑了笑:“你们什么也不要说,就作为本王的盟友就好。” 谢往东只觉一颗心急剧下沉。其他二人也都是一样的心情。他们只觉得冷汗都湿了后背。 “好了,别苦着个脸,等办完这件事。我就给你们解药,让你们安全离开龙城。” 江都王说着就往楼下走去,八卦门的弟子听到声音,都抬头望了过来。但他们之前都见过歧王,这会儿忽然又变了一个人,都觉得莫名其妙。 那谢往东的女儿谢婷婷不解的朝着她父亲望去,谢往东赶紧示了个眼神,意思是要他们赶紧收拾东西离开龙城。 谢婷婷当然不会明白,本来想问个清楚,可望了望似笑非笑望过来的江都王,恰好朝她吹了一个调笑的口哨,吓得她满脸惊红,赶紧走到一边不敢再看了。 谢往东和两个师弟吓得脸色苍白,以德服人的江都王爱朝美女吹口哨,这不就是老色鬼么?三人一时无措,生怕江都王会找谢婷婷麻烦,不想江都王只打了个哈哈便走了过去。 三人大松一口气,要是江都王真的想要糟蹋他的女儿,他们到底是忍还是不忍呢?他们揩了一头冷汗。 四人出了雄风酒楼,沿着大街往南向而行,同样走了好大一半天,来到宝康坊,迎面却见两个人走了过来。 这两个人其中一个身穿红衣,宛如一片红云,正是六扇门四大名捕的血红衣,另外一个身后背插一柄天师剑,却是少年天师京末云。 两个人正在说着什么话,血红衣看见江都王,自然要来打个招呼,可京末云却心头猛地一怵,他感觉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妖气。 京末云神观六路,可始终都没能从四周发现妖气来源,最后将目光锁定在江都王身上。 江都王干笑两声,本来与血红衣说了两句话,忽然望着京末云做出惊讶之状:“哎呀,这位年轻天师本应当鸿运当头,如今怎地印堂黑暗,这可不是好兆头呢!” 京末云从他身上没能感觉到妖气,正自奇怪,听了他的话,不觉哑然失笑:“没想到老王爷也会看相,实不相瞒,我这印堂发黑,便是遇到了一件极为倒霉的事。” “哦?不知是什么倒霉的事?”江都王似笑非笑。 “说来老王爷你不会相信,前几天夜里我在回来龙城的路上,遇到一个人藏在一条巨蟒的肚子里玩剁三刀,老王爷,你说我倒不倒霉?” 京末云看似懊恼死了的说着,双眼却仔细地观察着江都王的神色。他那天夜里从温如言的话中,不难推断出来那条死去的巨蟒,必然与温如言口中所说的妖有所关联。 他刚才从江都王身上觉察到了那一丝一闪即逝的妖气,但又不敢肯定,因此故意将这条死了的巨蟒说出来,就是想从江都王身上找出蛛丝马迹。 可惜,他终究失望了。 江都王始终淡然不惊,就是看到刚刚路过的一个美貌女子,还照样挺起肚子习以为常的吹了吹口哨。 那女子横眉冷对,惹得江都王哈哈大笑,仿佛像是忽然回到了年轻时代。 谢往东心头直哆嗦,不觉想到了自己的女儿谢婷婷,又望了望江都王那一脸的老肉,几乎有种想吐的冲动。 不过他到底是谁,谢往东始终弄不明白,一个人能够随时换脸,江湖上似乎还从没听说过有这样的人。 就是蜀中的变脸之术怕也没这样天衣无缝?谢往东暗暗地想。 眼见天色渐入日暮,江都王这才带着谢往东三人来到一处茶楼,径直走了进去。 谢往东偷偷抬头看了一眼牌匾,上面写着“泼香楼”三个字,名字倒是颇为意境。 东都夜酒惊雨露,西楼泼香羡茶浓,便是由此而见。 这东都倒不是东都洛阳,而是龙城最为有名的酒楼,至于西楼则是指的这“泼香楼”,以茶享誉。 江都王带着谢往东三人去了天字一号房,房内摆设颇为优雅,各种茶具一应俱全。 两边板壁上挂有名师字画。左边是龙城大家杜兰的手笔,写着:无由持一碗,寄于爱茶人。这是大唐诗人白居易所作。而右边则是宋李清照所写的:酒阑更喜团茶苦,梦断偏宜瑞脑香。字是龙城有名的才女裴芳所写。 此时,早有窈窕女子温好了茶,在江都王的示意下便走了出去。 江都王说:“都坐下,尝尝这里的茗茶,绝不会让你们后悔来这一趟。” 谢往东想,我早就后悔了,可又不敢说出来,胆颤心惊的端着精致的茶杯,像捧着一只火炉,左右都不是。 另外两人与他一般模样,苦哈着脸,像是被人逼迫娶了一头母猪还要难受,估计若是留得有命在,怕是这一辈子是再也不来龙城了。 心里阴影从来就是一个人的梦魔,这一点眼前的江都王估计是要做到极致。 因为在随后的进行中,彻底让谢往东三人宛如坠入了冰窟,这喝下的茶水就像是毒药一样流氓。 “流氓”两个字还是三师弟在心底委婉的骂出来的,他们做梦都想不到,眼前的这个江都王不知道是使用了什么手段,居然控制了他们说话。 这种场面,就像是几个人密谋在这里聚会,又密谋着商议一件大事,这件大事就是密谋造反。也难怪江都王那老家伙选择了这泼香楼,可不就是泼天大事么? 谢往东三人惊出一身冷汗,脸色苍白得不像活人,他们瞪着坐在上首的江都王,似乎老僧入定,而他们偏偏像是三个同盟者,纷纷说着大逆不道的话,什么“大家都准备好了”,“名单也在安庆王手里”,“一旦到了比武大会那天,参与我们的各门各派随时准备动手”等等一些言论。 最后,是江都王的声音:“好,大家都配合着安庆王按计划行事,一旦事情成功,大家都是从龙之功,都是开国功勋。” 若是不知就里,光是听到这些话,就知道这是要发生大事了,而造反的大事,可不是一般人听了能承受得住的。 就在他们隔壁的房间里,有四个人无意中听到这些话之后,四个人都吓得半死。 其中一个是个小商人模样,大约是宴请另外两人来喝晚茶,行行贿赂,不想听到隔壁厢房有人密谋造反,不觉脸色大变,就有些坐不住了。 这哪里是喝茶,只怕比喝毒药还要可怕。那商人吓得大气也不敢喘。 第二个人是酒楼的掌柜,也不知如何回事,恰好隔壁密谋的时候,被小商人给召来说是有话要问,结果一听隔壁的动静,以他向来圆滑的性子,自然知道这是要大祸临头了,生生的出了一身冷汗,身体都有些颤抖。 但另外两人听着听着就两眼放光,他们算是听出来了,这是江都王在这约见江湖门派密谋造反的事,而且听他们话中的意思,就连安庆王都参与其中。 其中一个四方脸的汉子,身子略微肥胖,激动的搓了搓手。 那小商人吓得半死,生怕这肥胖弄出声响,引来隔壁厢房的人前来灭口,因此不住地给他示意不要弄出动静。 那四方脸的肥胖兴奋的压低声音:“老洪,这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咱们王爷白天受了那老王八的鸟气,正愁没办法收拾他们,不想这么快就送来了。” 另一个叫老洪的人说:“这叫天助我也。可见连老天都在帮助我们歧王。” 原来这二人正是歧王府中的长史万延寿和舍人洪敬二人。 直到隔壁厢房的江都王等人走了,万延寿和洪敬哪还坐得住,也不与那小商人多说,对酒楼掌柜说:此事事关重大,如果需要到时还得二位做个见证。 酒楼掌柜和小商人哭丧着脸,望着二人出门而去。待到他们远去,小商人一改刚才惧怕畏死的神色,拍了拍掌柜的肩膀:掌柜的也不必惧怕,无非做个见证,要知道歧王手握重兵,如果除奸事成,免不得你一份功劳! 掌柜的想说可我不想要这个功劳啊,我真不想要,却又梗着舌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小商人一边往外走一边面带微笑,原本小商人的脸忽然就变成了曾经在靖王爷身边出谋划策的王先生。 第58章 妙龄*无牙之毒 “这怎么可能呢?梦境怎么能够动?而做梦的人又怎么会被困在一个相同的梦中。”太多的疑问,柴子瑜觉得不可思议,“何况还是每天做着一个相同的梦这也太诡异了。” 不过想想,一个人每天都做着相同的梦,本身就是一件怪力乱神的事。 温如言不卑不亢的说:“驸马爷所言正是,先皇与小人说起时,小人也是觉得不可思议。” 四长公主没有说话,似乎是在沉思着什么。她知道温如言的能力,自不会怀疑,又问温如言:“你发现了这股妖气,难道没有发现其他的吗?” “有。自发现那股妖气后,先皇坠入梦魔,小人便时时刻刻在暗中保护,直到有一日晚,小人在先皇的房间里发现了一幅画,画上画的是一个人的影子,而更为诡异的是,从那以后,小人也在每天做着同一个梦。”温如言的身子忽然发抖了起来,像是很内疚,又像是很害怕。 驸马不觉也被他的话吸引了起来,忍不住问道:“你又梦到了什么?” “梦中……梦中……”温如言额头冒汗,不停地摇着头,显得无比痛苦,“梦中……梦中,我看到是我害死了先皇……”他还没说完,柴子瑜怒不可遏,大喝一声:“大胆,你敢谋害先皇。所谓夜有所梦,必是日有所思。” 温如言惶恐着说:“小人断然不敢有这种想法,只是当时梦中实在是太逼真了,以致小人满心恐惧,只以为是真的害了先皇。直到见到先皇,小人才知道原来也是一场梦……” “以后你每天每夜,是不是也开始跟先皇一样,做着你自己相同的梦?”四长公主眉头紧蹙,神色也显得很沉重,“甚至同样被困在梦中,不管白天黑夜,都仿佛活在梦中?” 驸马惊恐万状的望着四长公主,仿佛白日做梦的是他一样,他从四长公主的话里,似乎听出了一些不为人知的隐秘。 在皇室所有公主中,最贤良淑德的便是四长公主,他原本觉得是多么幸运和幸福,可不久前大婚之日所发生的一切,传说中的展翅金雁,让他深刻的知道,即将成为她夫人的四长公主肯定有着某种奇特的身份。 温如言望着四长公主,说:“是的。以致日日夜夜,这梦境周而复始,使得小人几乎崩溃,已无法分辨到底是真实的还是梦境。不知公主如何得知?”他说着满脸痛苦之色,只是黑巾蒙面无法看得出来。 四长公主见他身子微微颤抖,料想着定然是他当日被一场梦境所扰而精神紧绷,以致让他每时想来仍是心有余悸。 柴子瑜不觉叹道:“天下间竟有如此怪事,那这梦境又都是从何而来?”四长公主若有所思道:“这梦境并不是真的,但他们之所以日复一日梦见一样的梦,那是因为有人在他们的梦境中动了手脚。柴子瑜大惊,道:“真是难以置信,天下间什么人竟有这种可怕的能力?” 四长公主望了他一眼,道:“天下之事,本就无奇不有。我以前曾听一位宗师说过,这世间有些人得于某种机缘,便有了这种以梦制梦的能力和神通。只是这种人极少。” 柴子瑜吸了口凉气,道:“就算极少,若是此人居心叵测,那就太可怕了。” 温如言说:“的确如此。就这样过了好些时日,先皇终是煎熬不过,心力交瘁,自知将去,或许是内心对五长公主的愧疚,他才要小人离开皇宫,潜伏在城内,等候五长公主的到来。” 四长公主望着他的脸,神色有些难以名状,黯然道:“出了这些事,你……你为什么不来向我汇报?” 温如言伏身并不回答,他当然明白四长公主话中的意思,但他更知道,先皇之所以毫不怀疑的留下他,甚至是那种除了亲人朋友之外的那种推心置腹,作为一个皇帝来说,做到这一点实属不易,更为难得,而究其原因,就说明了四长公主在先皇的心里,那种意义是没有人能替代的。 对于温如言,四长公主是多少有些失望的,她并没有其他居心,纯粹是作为一个女儿对父亲的关爱,只是他没想到他的父亲,居然能够改变温如言。所以她略微失望的同时,又有些感动,她也明白先皇对于她的意义。 “温如言,我知道你来见我说这么多,就是想证明五长公主并不是刺杀我的凶手,”四长公主的语气也温和了许多,“那么,她的人呢?” 温如言暗暗松了口气,从四长公主的话中,不难听出她无疑是相信温如言的话。温如言说:“我已将五长公主带回龙城,目前已安排在城内某家客栈。” 四长公主激动的站起身来,欣然道:“那还不快将五长公主请回来。正如先皇说的,回来了,就是回到了家。” “小人这就去请五长公主。”温如言也站起身来,道:“但五长公主已身中奇毒,还望四长公主能为五长公主引荐城中名医,否则五长公主危在旦夕!” “什么?五妹身中奇毒?”四长公主脸色大变,“这到底怎么回事?不行,子瑜,我跟温如言去见五妹妹,劳烦你快去皇宫请钟御医来。” “可是你的伤……”驸柴子瑜神色凝重,想说什么,看到四长公主忧心忧色,往外走去。 四长公主又道:“哦,对了,子瑜,去请钟御医时,就说是为我看病。”驸马点了点头,道:“这个我知道,只是外面还有宫里的人在监视着,我们能去吗?” “先不管了,到时再说。”四长公主带着一个叫珍珠的婢女,匆匆忙忙的坐着马车随着温如言来到“缘来是客”的客栈,不算很短的一段路程,她却像是经过了一段漫长的艰难岁月。 自那年她被先皇以替婚的方式许给柴子瑜之后,虽然这并不是她的本意,但她能体会和理解妙龄当时的那种屈辱和绝望的心情。以致后来妙龄的“死”,更是让她对妙龄充满了不安和愧疚。 她们从小一起长大,对于妙龄的性格,她无疑是知道的,妙龄的选择,就像一柄沉重的铁锤狠狠的敲打在她心头。她始终觉得,是因为自己才害死了妙龄,她为此而悔恨,如果当初自己不听父皇的话,而是以姐姐的亲情去关怀妙龄的话,也许一切都不是这样了。 可惜,深宫不幸,人心凉薄,她也是言不由衷。直到妙龄的“刺杀”,让她如梦初醒,才知道她不但没有死,而且还回来了。至于回来干什么,她原本应该想得到的,以妙龄的性格,她怎么会甘心以一死了之? “还好,总算不负先皇的一番苦心……”四长公主想着,内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感触,一面因为妙龄,一面又因为先皇,她的心情很是有些交叠。 很快,到了缘来是客的客栈,温如言带着四长公主来到妙龄的房间,妙龄还是昏迷着,她脸上的红潮依然血艳,卑微的呼吸时有时无。 温如言正要抱起妙龄,四长公主却忽然冷声道:“且慢!”她神色肃然而凝重,慢慢走近妙龄的床边,仔细凝视着妙龄的脸,又凑近闻了一下,不觉蹙眉,微微“咦”了一声,才抬头问温如言道:“你怎么知道这是中毒?” “小人起先也不敢确定,但伤至十日,创伤已渐稳固,可体征却突然逆转,这面红如血,又非热毒,只是后来请了乡村郎中看了,都束手无策。”温如言说得心思忐忑,小心翼翼的瞧了四长公主一眼,“因此小人无奈之下,只好重回龙城来见四长公主,想着或许皇宫里总有太医能解得了,只是在来龙城之前,遇到了一个奇怪的……人……” 温如言也不隐瞒,将黑色轿子里的人所说的话都说了出来。 四长公主听完摇了摇头,叹道:“听你说起时,我起先还只以为是南疆的十日醉,据说此毒极为霸道,可刚才我从四长公主身上闻到了一丝无牙之毒。那奇怪轿子里的人也不知是谁,居然也能识得?” “无牙之毒?那又是什么?”温如言惊愕不已,想起那黑色轿子里的人说的话,更是忧心忡忡。 “这种无牙之毒据说来自于远古的妖族,因其以无牙而凝聚成毒,故称无牙之毒。后来一场大战,妖魔鬼道从此一蹶不振,神族也退出人间,而人类真龙诞生,从此主宰这人间世界。无牙之毒既是妖族的东西,原本不应该出现在人间的,如今居然出现了……” 四长公主没有说下去,但神色极为凝重。而她身上所肩负的使命不就是为了扞卫人类安危吗?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西境鬼望谷的黑暗力量复活了,以致人间的妖也逐渐多了起来。她暗暗想着,很是忧虑。自从五年前她的上一任守护者突然护送\"凤翎神笔前来龙城,跟他说起无面人已出现了,可能是鬼望谷的黑暗力量渐渐复活了。 她为此而担忧,也用飞鸟给她的师傅送去了一封信,虽然她知道师傅在那深山之颠,以一棵记忆树坐欢天下,或许早就已洞悉了这些事情,但她还是不放心的要说一遍。可奇怪的是,那个老人始终都没有任何神谕,难道是说他出现了什么意外?但她相信,那是最后一个隐藏在人间的神迹,而且也是凤凰神给予人类抵抗黑暗力量的最后一支力量,这就是传说中的凤凰神殿。是不会有人能找到他的存在,又怎么会出现意外呢? 想虽然是这样想,或许只是自我安慰,可她的心始终忐忑不安。这些年来,她不时的派遣人手去查探无面人的事情,要么派出去的人死了,要么没有任何消息。 “世界终究不是太平的,黑暗力量无时不在。”她喃喃自语,“不管是先秦之前的妖魔,还是先秦之后的守墓人,他们都被人类世界的黑暗力量所感染黑化,成为了人类世界的敌人!”她觉得肩头的胆子好重啊!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被凤凰神殿选为传人,而据说前朝的神殿传人就是末代的玉枝公主,五年前她们见过唯一的一次面,如今想开也不知是什么感触。到底被凤凰神殿选中的人是有幸还是不幸?没有人知道,但她觉得是幸运又是不幸的。 温如言望着四长公主,也不知道她在想着什么。四长公主叹了口气,说:“可惜,就算知道这种毒,只怕也是无人可以医治。正如那人所言,五长公主只怕也是数日的命。” 温如言急了起来:“那……那……该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自不疑四长公主的话,一时骇得说不出话来。他甚至有些不明白,那射箭之人为什么会以这种毒来置妙龄于死地。而如果以四长公主所言,这“无牙之毒”既然是远古妖族的东西,那使用此毒之人必然也是妖人。他想到了那个动人梦境的妖。 四长公主望了一眼呆若木鸡的温如言,道:“五长公主是你救走她的时候受伤的吗?” “嗯,小人带着四长公主闯出龙城的时候,被乱箭所伤。”他回答得都有些心不在焉,一颗心只是胡思乱想。 “不过,只要是毒药,总有破解之法。”四长公主话锋一转,目光看起来有些遥远,不知道是不是她忆起了昔日往事,“这毒或许一般人无法医治,但并不代表没有人能治。在这古老的土地上,哪怕真神远去,但同样也存在着留传悠久的远古遗迹。” 第59章 妙龄*凤凰神殿的传人 温如言一时心潮悸动,也不知道四长公主说的是不是凤凰神殿。他心里有些担心,又有些害怕,当初下山的时候,他不应该隐瞒着没有跟四长公主,没有跟她说明,自己也同样是来自于凤凰神殿。他的任务就是来保护她的。当时那个画他出来的人说了,以后你投身在四长公主名下,她便是你的师姐,你的职责是永远保护她,直至你结束生命的那一天。 他当时还不明白,自己只不过是个画出来的人,不是没有死亡吗?为什么还会有生命结束的那一天。那个人说正因为你是画出来的人,所以才有弱点,那就是不能遇火,否则会化为灰烬。 好!温如言无奈而孔慌,倒是他现在有点还怕,她当初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化妆成乞丐,从而欺骗了四长公主,而且后来也没说明自己的身份。如果那个人知道了,又会不会烧了他呢?他可是听别人说过,一个人如果不听话,就只能毁灭。讨饭的时候,不听话的乞丐都死了,在先皇身边的时候,不听话的人也都死了。 他忐忑不安的望了一眼四长公主,又将目光落在妙龄脸上,心情显得非常沉重而伤感。他张了张嘴,想要跟四长公主说明自己的身份,但又害怕四长公主责怪,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 妙龄好看的脸,因为潮红而显现出一丝微弱的紫色,一旦盛灿的紫色完全覆盖,那就是毒性即将摧枯拉朽的时候,妙龄便再也没有救了。 温如言的心是深沉的,他在沉静的哀伤中想起了诗与远方。他曾遇到过一位以乞讨为生的游吟诗人,曾歌唱伟大的生命,而生命又是如此卑微。他乞讨的时候,真的见过太多的生死,太多的弱肉强食,他从来没想到,人间世界是这么血腥。 他当时还庆幸地想,不经过远方的游历和乞讨,又怎么能够了解生命。他说:“如果你的远去,不能给我带来悲伤,那是因为我已经死去。”正是因为这样一种经历,才使得原本一片空白的温如言更加丰富更加真实起来。 他此刻的心情无疑是悲伤而痛苦的,他曾答应过先皇,那是一位在朝堂上雷厉风行的帝王,却又是一位充满父爱的老人。他说:“如果那一天,她回来了,你就带着她离开龙城,无论去什么地方,只要她能开心快乐……” 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的到来,还没能像鲜花一样盛开,却又以这样沉痛的方式离开。 四长公主叹道:“这世上如果能救她的人,也许只有一个人。” 温如言虽然隐约想到了,但还是假装不知道的问她,“是谁?谁能救她?” 四长公主没有立即回答,关于这个凤凰神殿,她是不会随便跟人透露的,不管是什么人,她都不会说。 她让婢女珍珠倒了一杯温开水过来,才从身上掏出一个像是燃烧着火焰的小瓶子。这小瓶子看不出是什么材质,但表面雕刻的凤凰涅盘却栩栩如生,仿佛涅盘后的凤凰重生。 温如言疑异的望着她,但没有问,他想起她刚才说的话:“……在这古老的土地上,哪怕真神远去,同样存在着留传悠久的远古遗迹。”她说的就是凤凰神殿,我是你师弟,他轻轻叫着,“师姐!” 四长公主当然听不见,她倒出一粒同样火红的药丸,和着温开水喂妙龄吞服了。她注目凝视着妙龄,眼神里的感情显得很复杂。良久之后,她才抬头,望着温如言道:“我只有这三颗药丸,刚才吃了一颗,还剩两颗,能保她半年之内不至毒发。”她说着,将小瓶子递给温如言。 “这……”温如言情知这药丸必然珍贵无比,虽然不能解了妙龄身上的毒,但显然在灵药一类属于极品,否则四长公主不可能如此一口断定。他当然也知道,这显然也是凤凰神殿的东西,否则不会隐现火焰,因为只有涅盘的凤凰,才会欲火重生。 可惜世上是再也看不到了,因为当年的凤凰真身也飞升离开了人类世界。温如言颤抖着手,神色有些动容,一方面因为四长公主的话,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妙龄身上的毒,如果万一在半年之后,还是不能解毒,那该怎么办? 这让他意识到,这无牙之毒是何其可怕,可他又不能说什么,本以为妙龄中的是一般的毒,相信以皇室御医的本领总会解了,可哪曾想竟是这样一个结局。 不过总算还有半年的时间,也算是不错了。温如言患得患失的想着,伸手接过小瓶子,也不知说什么好。 四长公又摸出一个锦囊,同样递给他道:“我刚才说过,如果这世上有人能解这种毒,那么就只有一个人。这个人是谁,我不能说,但我已将地址写在锦囊里,你马上带着五长公主离开龙城,就按地址去找到那个人,能不能解毒,就看她的造化了。” 四长公主随后又吩咐珍珠去准备马车,由她亲自送他们出城。临走的时候,四长公主忽然想起什么,回头问道:“温如言,先皇去了之后,你还看到过那幅画吗?” 温如言想了想,摇头说:“没有,后来我特意去找过那幅画,可突然不见了。” 四长公主沉默了一下,又问他:“你会不会觉得在看那幅话的时候,那画上的背影像先皇的影子?” 温如言想了一下,觉得有些迷茫,当时他还真没去特意留意,但现在仔细回想起来,仿佛还真是这样的。他疑惑的望着四长公主,道:“你的意思是……” “这应该是黑暗力量的致幻术,不知道怎么会被妖人变成了画心之术,但无论是哪一种,也不管是谁,只要看了这副画,都会对心中最亲近的人产生各种幻觉。”四长公主神色凝重,又对温如言道:“你这一去路上小心,一定要照顾好她!” 温如言点了点头,又说出了离开龙城前的最后一句话:“四长公主,我这两年没来见你,除了是受先皇之命等候五长公主的到来,我还在暗中查过,那股妖气有可能是来自皇后,但我又不敢肯定。”想到昨晚被京天师坏了大事,他又觉得惋惜。 回到驸马府,四长公主的心一直无法平静,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但她似乎别无选择,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妙龄受无牙之毒而死。 可是她实在不明白,这种原本存在于远古万妖之主的无牙之毒是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的? 她记得那个老人说过,在真龙统治的世界,还残存着为数不多的远古力量,就比如他们的凤凰神殿,相传凤凰神以驱除一切妖魔鬼怪的黑暗邪恶力量,为守护人类光明为己任。可追索至先秦以前,最后一个五百年的凤凰涅盘,神殿忽然在一场大火中化为灰烬,涅盘重生的凤凰神却像消失了一样,从此再也没有出现。 凤凰神虽然消失了,但真神的守护者却世代相传,然而可惜的是,他们的族群同样逐渐凋零,传到这一代时,便形成一脉单传。 老人说,在这世界上,一切妖魔鬼怪的黑暗力量,从来都没有放弃过为祸人间。而作为统治人间的真龙皇族,无论哪一朝哪一代,都会在凤凰神殿的影响下,选择出一个拥有凤凰力量的传承。 老人望着年幼的四长公主,说:“而你就是我选择的传人。”从那一年后,老人就秘密的留在了龙城,偷偷的传授四长公主一切拥有的力量。 关于无牙之毒,四长公主就是从老人口中听说的。因为凤凰涅盘,以吞噬毒蛇而重生。毒蛇与凤凰神是天生的宿敌,无牙之毒也正是蛇妖一族最厉害的毒。如今无牙之毒出现了,这将意味着什么,她不得而知,但内心里不禁为之忐忑。 特别是温如言最后一句话,更是令她难以置信,丑皇后狄荣华的身世来历,可谓知根知底,否则当年也不会被选为太子妃,可是像狄荣华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是妖? 驸马柴子瑜见四长公主几天来都是忧心忡忡,便温言道:“公主,可还是为五妹妹的事担忧吗?” 四长公主抬头望着他,摇了摇头,叹道:“此事真不知从何说起,子瑜,我命中注定了此劫,而我选择了便是决无反悔,只是这几年因此委屈了你,或许也为此误你一生,我……” “星河,你多虑了,我的心意难道你还不知道吗?”柴子瑜知道她是为当年推迟婚期之事而内疚,便轻柔的执了她的手,微笑道:“当年我既然认可了,便是执手扶将,直至白首偕老。无论生老病死,一生有你相随,便足矣!” 四长公主眼已温热,默然无语。二人对视良久,便是心心念念,四长公主叹道:“子瑜,你知道当年我为什么要推迟婚期吗?” 柴子瑜摇了摇头,却不言语。当年先皇以四公主代替五长公主定了他的婚约,本来数月之后便即完婚。但四长公主却对他许以五年之约。 柴驸马居然一句话都没问,便欣然接受,为此也让许多人对柴子瑜的人品产生岐议,认为他为攀龙附凤不惜折腰。柴子瑜面对非言非语,从来都是一笑置之。以他之言,觉得星河公主本以贤惠孝德天下,既然她如此说,便必有因由。 果然,四长公主道:“子瑜,当年我之所以以五年之约,便是有原因的,也之所以没有说明,便是想要给你一个时间的缓冲。毕竟是我有负于你,因此无论你如何选择,我毫无怨言,可……可最后你却什么也没有说。” 柴驸马苦笑,道:“此生能有公主相伴相随便是足矣,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忆起往昔,四长公主已然动容,甚是歉责道:“此次我知道你很好奇,为何我的嫁妆里会有一只展翅金雁,对吗?” 这个倒是真的,柴驸马也不否认。就如同五年前一样,她对他说以五年之约,他虽然什么都没有问,但他当然知道,这背后的隐情绝非一朝一夕。 如今,便是到了明白真相的时候,他望着四长公主,满目青山,所包含的情谊自是不言而喻。 “子瑜,你知道吗?自从人类主宰天地以来,便是邪恶与众不同,因为它永远潜伏在正义与善良之中。”四长公主幽幽的叹了口气,接着说:“也就是说,邪恶从来是无处不在。哪怕是芳华一片静好,却也会黑暗丛生。” 柴子瑜也许是隐约听懂了,但反而更模糊了些,嘴角动了动,最终还是没问出来,只聆听中。 四长公主说:“自远古的神迹走出了天地之后,天地一片混沌,直到人类真龙诞生,这便是真龙皇族。他们统领着人类,共同维护着这个世界的宁静和和平。但隐藏的黑暗力量却从来都没有放弃,他们企图改变和颠覆人类,以求奴役整个世界。因此,为了抵抗这些黑暗力量,凤凰之神便在皇族的血脉中挑选一个可以传承力量的人。” “所以,你便是那个……被凤凰神选中的人?”柴子瑜总算明白了,但又觉得不可思议,“凤凰神的力量又是什么?” 四长公主没有回答他,只是接着说道:“像我这样被选中的人,就会得到凤凰神殿守护者的传授,同时也会遵守其中契约。” “哦?那……又是什么契约?”柴子瑜隐约感觉到了一丝不安,他仍然想起了五年前四长公主的话。她说:“如果你真的要娶我,便以五年之约。五年后,你可以重新选择。” 五年后,她却没有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反而忽然履行了婚约。他心中一动,只怕就与那展翅金雁有关。 四长公主道:“这契约就是被选中的人从此只为黑暗而生,一生将会无儿无女,而且永不参与国家或者皇族的一切纷争。” 柴子瑜望着她呆了半晌,才道:“这……这对你来说……岂不是太残酷了?这……这不公平,为什么独独选中了你?” 四长公主仍然没有解释,惋叹着说:“关于那只展翅金雁的传说,你该听说过?” 柴子瑜木然的点了点头,道:“传说展翅金雁能召唤秦始皇陵的百万阴灵大军。” “不错,这百万阴灵大军是什么?便是无数的死人,乃至一切鬼魂。如果这些东西真的破土而出,你觉得人类会怎样?” 第61章 赵疏桐*前世 赵疏桐心头立时抽紧。无论多么无惧于生死,一旦真的面临死亡,内心深处对死亡的恐惧还是油然而生。 墓神关切的望着他,好像不知道用什么言语来宽慰,只是沉默不语。直到赵疏桐被带出牢房门口的一刹那,墓神才喊了一声:“娃儿,相信我,会没事的,我等你回来!” 赵疏桐眼窝一酸,险些落下泪来。她想。过了堂,我还能回来吗?他头也不回。人生一世,莫不如过客匆匆。 大雄宝殿,菩萨保佑,他们昨天就是这样走出这道门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他知道。他们或许就在奈何桥上等着,过了奈何桥,喝过孟婆汤,就谁也不是谁了。 “可是我的杜三娘呢?她还会不会认得我?”这一刻,赵疏桐不觉又想起了自己的前世。 前世的时候,他也同样是生在一个以卖鞋发家的富贵家庭里。对于一个生于富贵人家的女儿,说起来是多么的令人眼羡。 张口就是锦衣玉食,伸手就是手捧珍珠,一切仿佛无忧无虑,高贵美好。但她们背后的孤寂,她们眼底的寂寞,又有谁能够知道呢? 忆水楼台双fei燕,不识窗外是何年。 日子就像一潭清水,苍白肤浅中,经不得任何波澜。风吹杨柳,雀燕低飞,暖阳阳的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丝看不见的腥气。 人生的命运多舛,总是在不经意间悄然而至。那一年,她十六。桃花落尽,深红色。杨柳岸边,朱颜摧。 走马疾蹄,一伙盗匪宛如风卷残云般肆掠而来。刀光剑影,生生破开了乡村的宁静祥和。 一阵鸡飞狗跳,盗匪骑着快马在村子里纵横穿插,扬声高喊:“半天云只求财不求命,抵抗者死!” 村民们纷纷放弃了抵抗,做了一世的顺民。也许他们早就习惯了逆来顺受,又或者更加惧怕盗匪们的快刀鉄剑,顺从了他们,无非是损失些钱粮。 盗匪们有惊无险的将村子洗劫一空,末了临去时,盗匪的首领半天云回头之际,忽然瞥见了躲在阁楼窗后宛如惊弓之鸟的赵疏桐。 他为一刹那之动容,亦动颜!惊羡于她的美貌,仿佛比抢劫到的珍珠宝贝还珍贵。 他一声长啸,震动云天。 “你是我的了!” 于是,盗匪们蜂拥而上,怪叫着便将她抢了去,纷纷扬言要她做他们寨主的压寨夫人。 那时,她只不过是闺房中娇弱妩媚的小姐儿,哪见过这等喊打喊杀的场面,盗匪们又凶神恶煞般,真的吓是把她给坏了,她不住地哭,想要拼命的挣扎反抗,可又没有力气,最后只能哭泣着哀求。 但在这些十恶不赦的强盗面前,一切人情缺乏,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无济于事。就是树上的昏鸦,似乎不忍目睹,呱噪着展翅而飞。 村里那么多的人,他们眼睁睁的看着,除了害怕,就是无动于衷,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一句正直的话。 强盗们堂而皇之的带走了她,直到走出了很远,他们还在兴奋的欢呼着。而此时的她,已然绝望到了死。 老故事的结局仿佛历历在目,谁都想象得到,一个孤弱女子,落入强盗手里会是一个什么结果。 她挣扎着以死相抗,奈何一切徒劳无功。就是连寻死都不能,她真的绝望了。可就在这个时候,清风拂面,一辆香风阵阵的马车徐徐驶来。 珠帘翠卷,一个女人款款而出。就是这个女人,以无畏的勇气,善良的智慧,冒着巨大的危险,终于从强盗们的手里救下了绝望到死的赵疏桐。 救她的这个人就是杜三娘。杜三娘是一个在“万花楼”靠卖唱为生的风尘女子。她虽舞风尘,而善侠义。她的勇气以屈人之兵,教人无以轻视。 于是,强盗们丢下她飞驰去了。时间仿佛凝固在一瞬间,她呆了片刻,才泪流满面的瘫软在地。 杜三娘屈身扶起眼泪婆娑的她,笑说:“好了好了,这不没事了么?哭哭啼啼的可就不好看了。”三娘的端庄秀雅,令人倍感亲切。三娘的温言笑语,就像春风化雨。 她喜极而泣,一如死里逃生。三天后,在杜三娘的护送下,她回到了家。 这一刻,所有人都惊呆了,无疑谁也不会想到,她会安然无恙的回来。 没有歌声,没有喜悦,没有问候,迎来的只有人们百般猜疑的目光。就是村头的野狗,也朝着她突然呲牙咧嘴的吠叫。 没有谁会相信,一个落入凶神恶煞般的强盗手中的黄花闺女,竟然会完好无事的回来。 路边的野花在暗黑中衰败,森林里的夜莺啼叫着飞远了,一夜匆匆而过。天色微亮,晨曦将冷,铺天的闲言碎语在四邻八乡席卷,众说纷芸: 你们会相信一个弱女子能救下她么…… 肯定是被强盗们睡了…… 要么就是被这么多少玩玩被抛弃了… 一个落入狼窝里的黄花闺女,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他们翩翩的联想,令得还暗自庆幸的她一瞬间心沉湖底。她忍住内心的悲屈,百般的解释着,说是杜三娘救了她。 她声泪俱下,殷殷而泣,可是根本就没有人会相信她的话。他们狐疑的目光落在杜三娘的脸上,充满了鄙视和嘲讽。 一个流落风尘的柔弱女子,自己都处境艰危,又凭什么来救人于危难呢? 一时人人唾弃。 赵疏桐做梦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满以为逃了回来,便春暖花开,一切安好。 她强忍着别人指指点点的屈辱,像受伤的野兽一样躲回家里,渴盼着会得到家人的关爱,可最终家里的人也是冷眼相待,也同样怀疑着她清白的时候,她才伤心欲绝,天天以泪洗面。 别人不顾她的感受,那是与她无亲无故,她可以不在乎。可是做父母做兄弟姐妹的,又怎么可以这样质疑她呢? 一时亲情哀竭,心如死灰。她愈来愈孤寂,生活就象枯草一般,从此再无一点生机。 这个时候,只有她的救命恩人杜三娘从不会嫌弃,与她同病相怜,每每以与慰之。她伏在三娘温暖的怀里,泪如雨下:“三娘,我好苦!” 三娘搂着她,哀婉而叹:“妹子,一个人在世上,做不到人人怜爱,只要我们问心无愧就行。” 她又说:“就象我,只是一个卖笑的女子,可又有谁会相信我只卖笑不卖身呢?没有人相信,我也不要别人相信,因为我是为自己活着!” 是啊!背上行囊,宛如过客,放下包袱,才是真的自我。“…我为我而活!”她记住了三娘的话。从此,她与杜三娘成了闺蜜中最好的也是唯一的姐妹和亲人。 杜三娘大她两岁,她认了她做姐。再后来,她们形影不离,相依为命,亲密无间的感情却发生了微妙微俏的变化。 因为她觉得,姐姐杜三娘竟然爱上了她,而她也在心底深深的爱着杜三娘。从那以后,她们互相依赖,谁也离不开谁。 白天花园里一起学唱描红,两情相悦;晚上香罗帐内相拥而眠,无限旖旎。她依偎在三娘的温柔怀里,感受着对方的体温,说:“姐,我们永远不离不弃,一起白头偕老,可好?” 杜三娘望着她,愣了一愣,随即笑了起来:“我们可是两个女人,难道你不怕吗?”她毫不犹豫的道:“只要和姐一起,我不怕!” 杜三娘轻轻抚摸着她的脸,终于点点头,说:“嗯,姐除了妹妹,谁也不嫁!” 她们的手,在对方光滑细腻玲珑剔透的身体上肆意的滑动,肌肤颤动的感触,每一分轻微的指间柔情,都让彼此心醉神迷。 她甚至还突然发现,彼此的身体,竟是如此的曼妙圣洁,如此的完美无瑕,似乎已再不可容许存在有男人的污点。 那一刻,她们体会到了彼此生命中从未有过的激情和幸福!但可惜的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纸终究包不住火,两个女人的爱情又算得了什么? 似纸般苍白,如火般焚烟。一切有迹可寻,却超乎了它的世俗。于是,她们成了伤风败俗、人人唾骂的不世罪人。姐以欲不生,而我以欲不容。 “看看,这就是那个赵家的变态女儿,真是丢人啊!” “据说她不和男人睡觉,却偏偏天天和一个女人睡在一起……” “可不是嘛,那个女人据说还是一个biao子呢!” “啧啧,真看不出赵家的女儿是这样的人……” “不过也是,一个婊子,一个破鞋,也正好般配呢!” “……” 一时家门家外,吐沫如惊涛骇浪一般,淹没了伤春悲秋。屋后竹林的老鸦随波逐浪,像是尖声叫唤着:“婊子,婊子,丢人,丢人!” 以致稚童们看到她,都拿起小石头扔她,朝着她做着羞羞脸,毫无忌惮的取笑她。 他们一边笑,一边唱:赵疏桐,赵疏桐,白天匪窝做新娘,夜晚花楼滚明堂,声声恩人腾细浪,赵家女儿立牌坊…… 赵疏桐心如死灰。她爹觉得她这是丢尽了赵家的脸,气得不行,终于把她赶出了家门,还特意跑去衙门立了申明,从此一刀两断,赵家再也没有这个小贱人。 父母尚且如此薄情,又何况别人呢?从此没有人可怜她,也得不到别人丁点的同情。 在世人卑微的眼神里,她就好像被遗弃了一样,成了不容于世的妖。但不论怎样举步维艰,她绝不会后悔,也绝不会放弃。 她对三娘说:“从此以后,与姐相依为命!”这让杜三娘更加的感动,也更坚定了两厢厮守的决心。她执着她的手,说:“从此以后,永不相弃!” 可惜的是,造化弄人,就在这个时候,她们竟然真的遇到了一个妖。一个属于蛇的妖。也是深山老林里从不出世妖族之王——万恶蛇妖。 第62章 妙云*小幸姑 夕阳,西下。 金黄色的阳光洒落最后一抹余辉,将大地悄悄的掩盖了一层灰色的幕布,山村里的喧闹早已沉寂下来。 一条瘦骨嶙峋的大黑狗从村口的大道上跑过,大约是听到脚步声,回头看了两个小女孩一眼,还不忘宣告尊严的狂吠两声。 路边的湖水透出一股凉意,原本热闹的酒楼忽然间说不出的冷清,远远的还可以看得到大门上贴着刺眼白色封条。 “酒楼里好像都没人了。”妙云望了一眼小幸姑,生怕引起她难过,轻声说着。 小幸姑当然也看出来了,她的心就像下面的湖水一样清冷了下来。她的脸一片苍白,紧咬谢牙关什么也没有说。泪光在她眼眶里闪烁,始终没有流出来。 “不知道你妈妈怎样了,要不我去村子里面问一问?”妙云好担心说话刺激她,因此很是小心翼翼。 小幸姑仍然没有回答,不用问,他已知道了结果。当初妈妈将她托付给妙云的时候,她就知道了这种结局。 如果不是很严重,她妈妈肯定不会让她跟着妙云走,还要让她永远不要再回来了。何况她妈妈做的那些事,其实她早就知道,那失踪的人去了哪里,她当然也知道,不然水里的鱼怎么会那么奇怪的美味。 忽然,妙云惊呼一声:“你看,湖的那边有个人!” 那个人正是年老的村长,站在酒楼前的湖边痴痴的望着水面发呆,不知道是在想着什么。 也许是多年前的往事,令他痛苦,令他愧疚。如果不是他,事情或许又是另一个结果。 他痴痴地望着水面,好想水底的那个女人突然窜出来,哪怕将他拉进水里,他也心甘情愿。 可惜,就算他想赎罪,她再也不会回来了。本来那个年轻的捕头跳入水里的时候,他就知道事情再也藏不住了。 果然,惠捕头在水底下受了伤,窜水而出,将所有的真相带出了水面。 这个时候,人们才知道,三十年前被沉塘的女人死后,心有不甘,变成了厉鬼来复仇来了。 后来,衙门的人带来了两位天师,最终结束了这场悲剧。 村长长叹着,浑浊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她忽然跪了下来,匍伏在地,不住地朝着水潭磕头,哪怕磕得额头上都是血迹,他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就是这样也赎不了你的罪。”忽然,身后传来一个稚嫩而冰冷的声音道:“现在你满意了,你害了这么多人。” 村长吃了一惊,回头望去就看到了小幸姑和一个小尼姑。他又惊又喜,老泪纵横的说:“孩子,你……你没事?” 小幸姑冷冷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就像一块冰冷的石板:“你不要叫我孩子,我妈呢?” 村长满是皱纹的脸上更显得苍老了,神色里满是痛苦:“被他们带走了!你外婆她……她也没了……”他又嘤嘤的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小幸姑脸色愈发的白,望着村长怨恨的说:“我好恨你!”说完拉着妙云的手转身就走。她不想在看到这个人,看了这八九年,也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感觉。 “你要去哪儿!”村长问。他刚跨出一步,又沉重的退了回来,跟一座雕塑那班定在哪里,如果不是他的眼珠会动的话。 小幸姑没有回答,头也没回,远远的还听得见老村长喊着关怀的话,但她一点儿也不想听,本来看起来很坚强的走出很远,她才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妙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从小没娘,也许并不知道这种失去亲人的痛苦。但她知道一个人不开心的时候是多么需要亲人的抚慰。 她看了看阴暗的天色,说:“小幸姑,不要伤心了,我也没有妈,以后你就跟我一起去竹城,我师傅人很好的,很疼爱我们。她一定也会喜欢你!” 小幸姑点了点头,擦了一把眼泪,她本来是个坚强的人,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此时天已黑了,大地寂静无声。妙云抬头四下望了一眼,除了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到,大路也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看来我们得先找个地方呆上一晚了。” 小幸姑依然心情很不好,情绪低落,但她还是说:“走,我们去睡草堆。” 二人来到另外一个村子,此时家家户户都在做晚饭,夜风中带着阵阵香气,微弱的灯火为这无边的黑暗增添了丝丝生气。 妙云觉得好饿,说:“要不我去村子里化缘,看能不能找个地方住一晚。” 小幸姑摇了摇头,说:“他们都知道我是酒楼老板娘的女儿,肯定不喜欢我。” 妙云想想也是,酒楼出了这么大的事,这附近村子里很多人自然都知道了。她有些为难,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片刻之后,还是小幸姑歉意的说:“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拖累了你,不然你也不会跟着我挨饿。” 妙云握着她的手,只觉得她的手居然很冷。她学着以前师姐们安慰自己的语气,说:“说什么话呢!你妈妈不是让你跟我一起吗?以后我们就是好姐妹,等去了竹城,你便是我小师妹了。” 想到有个小师妹,她的声音都显得有些轻快。在竹城里她是最小的,大家都叫她最小而快乐的妙云。 小幸姑嗯了一声,说:“要不我们赶夜路走,不找草堆睡了。我知道城市在哪里,也不是很远。”她望着大路前方的黑暗,却显得一点儿也不害怕。 妙云有些担心,但还是说:“好!” 二人又返回那大道,沿着大道摸黑赶路,这样就不怕迷路,或者走不稳而摔跤。 小幸姑问她:“走夜路你怕不怕?” 妙云说:“不怕。”她说不怕,其实是有一点的,但在这个比她还要小的同伴面前,她当然不会说怕。要是以后做了她小师姐,如果连黑暗都怕,多不好意思啊!她暗暗的想。 小幸姑倒听出来了,她便拉了妙云的手,说:“我们走快点,你看,今晚的月亮可真亮!” 妙云望了一下夜空,倒没觉得月亮有多亮。 她忽然觉得小幸姑肯定也是有点害怕,所言才没话找话说,这样可以分散注意力,排除恐惧感。 就这样两个小姑娘一路走,一路说话,偶尔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一眼,只有确定身后的黑暗中没有异常,似乎才放心些。 然后又加快脚步,在经过一片高山脚下时,忽然窜出一只黄鼠狼,站在二人面前,还不等他们看得明白,便朝着他们吹了一口气。 两个人几乎是同声说:“好臭……” 黄鼠狼摇身一变,便化成一个妖艳的胖女人,笑着说:“臭就对了!老娘这些天身体不好,可好久没拉屎了。”胖女人说着话,自己忍不住就笑了起来。她转身朝着山上走去,妙云和小幸姑也跟了上去。 此时两个人清澈的目光显得非常迟钝,身体的动作也显得机械而麻木,她们显然是被胖女人用妖法迷了心智。凡是艰难修炼成妖的,哪一个没有自己的丁点伎俩。 胖女人走得大摇大摆,显得极为得意。要知她好不容易窥破天机得了机缘修炼成人,大约是用了几百年,只是能力还差上不少,比不得那些古老妖族的老妖,跟人类一样,条件可是好得多。因此她只能潜伏山中,专门寻找落单弱小的人下手,以供修炼所用。 今天她幸运的等到了两个小姑娘,不免兴起哼着歌儿:为把修炼能成功,我深山老林苦苦熬,今日老娘真走运啊,等来了两个小丫头…… 歌声唱的有点像黄梅戏的调调,在夜晚的荒野里听来反而觉得有些渗人。 妙云和小幸姑被迷了心智,自然没有任何感觉,完全就像两具行尸走肉。 这时,在他们身后的黑暗中忽然闪现出两只灰白相间的巨大蚊子,黑暗中蚊子的双眼发出红色的光芒。 两只巨蚊子没有发出嗡嗡声,悄悄地靠近妙云和小幸姑,从侧面观察着两人的表情,然后又飞到正面观看。 在距离二人几丈远处,又闪现出两个灰衣影子。这两个灰衣影子脸上没有五官,显然正是传说中的无脸人。 左边一个无面人望着前方僵硬行走的两个小人儿,说:“看来她们是被妖精给迷住了,怎么办,要救吗?” 右边一个说:“当然要救,不然我们这些天一路跟着她做什么?” 左边一个说:“其实我们完全可以把东西拿回来,何必要她送回去,搞得这样麻烦。” 右边一个说:“你知道什么,这叫转移注意力,将危险降到最低。虽然我们算不上活人,可既然有了思想,自然不想再死一次。”他想到上一次死的时候,是在战场上被人砍了脑袋,就觉得好害怕。 左边一个是后来赶来接替他的前任的,他的前任就是在妙玉在被“滚刀堂”围堵的时候被杀死,因此他想了起来,觉得很有道理。而他上次死的时候,也不知道多久了,反正感觉好久好久,还是被淹死的,肚子喝满了水,鼓得像巨大的皮鼓。但是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冷水望,然后望了天空很多天,斗转星移,风云变幻,他就成为了无面人。 左边一个说:“据说你们上次抓了他们的师傅,后来可是怎么解决的?” 右边一个忽然低声说:“伙伴!动手!” 他不知道是回答同伴的话还是命令同伴动手,说着话他自己加快了脚步,没有声息的走近妙云和小幸姑两个人,然后抗起妙云就往回走。 另一个无面人则悄无声息的扛起了小幸姑,然后转身就跑。 胖女人唱得正欢,丝毫不觉后面的两个可人儿又被无面人劫持走了。她得意欢欢之余还忍不住又放了个臭屁。 两个无面人将妙云和小幸姑扛着走出很远,沿着大道直往前方隐隐现出轮廓的的小城走去。 左边一个说:“等会那黄鼠狼发现了,肯定会气死了。伙伴,你为什么不杀了她?” 右边一个说:上头不是说了,万一碰到幻化的妖精,可能是万妖之王的妖族,妖族本来在这世界就少,双方就是合作关系,自然不用杀!” 左边一个说:“你知道得真多,那我们算什么?鬼?人?还是妖怪?” 右边一个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我们都是死人,但被黑暗力量复活。你说是什么?” 左边一个沉思,得出结论:“活死人?” 右边一个说:“我觉得不是,活死人应该是活着的死人,死人是不能动不能说话的。” 左边一个说:“要不那死活人?不对不对,那到底是什么?不死不活?” 右边一个没有回答。 左边一个不知道生前是不是一个话唠,又说:“你记不记得你生前是谁?又是怎么死的?” 右边一个说:“我不知道。” 左边一个叹了口气,说:我也不知道,这样的话是不是我们所有伙伴都不知道自己是谁?” 右边一个说:“幸好是这样?” 左边一个说:“可我听伙伴说,上次你抓住那个老尼姑时,她为什么会叫你弟弟?” 右边一个说:“我也不知道。她当时是叫我弟弟,我才在她失措的时候才将她打倒。” 左边一个说:“你真厉害,能够这样抓到人的你是第一个。” 右边一个说:“你说讽刺我还是夸奖我?” 左边一个说:“夸奖。” 右边一个说:“夸奖个屁,被人活着揭开脸的无面人我是第一个。不过是歪打正着,刚好又抓住了她。” 左边一个说:“怎么,未必这个尼姑还有来头?” 右边一个说:“不知道,听说恰好是大人正要寻找的人。” 左边一个说:“那你可是立了大功,这次回去肯定会成功首领。”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走,眼见黑暗中那座小城在望,忽然他们身后的气喘吁吁的跑来一个无面人。 追上来的无面人叫着:“喂,伙伴们,等一等。” 两个无面人回身就看到了一个同伴,像是累得跟牛一样喘气。 左边的无面人说:“我们无面人是从来不会累的,你是假的?” 他拔出了散发着寒气的冰锥。 追上来的无面人顿时不喘了,道:“别动手,我不是假的,这不是为了使自己更像个人故意喘的。” 两个无面人转身就走。 追上来的无面人急说:“喂,你们不要走啊!出大事了。” 两个无面人同时转身,同时问:“出了什么大事?” 追上来的无面人说:“真的展翅金雁不久前已在龙城出现,上面让我们赶紧回去。” 右边一个无面人说:“那这只展翅金雁怎么办?” 左边一个无面人道:“那还用说,我们拼死保护的这只肯定是假的。” 右边一个无面人问后来者:“那……那只真的展翅金雁呢?得到没有。” 后来来的无面人说:“没得到,听说毁了东西让展翅金雁飞走了。好了,我把命令已传到了,我得走了。” 他大大的喘口气,转身就跑了,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左边一个说:“伙伴,我们怎么办,也走!” 右边一个抬头面向前方,两只巨蚊子望着小城。 他像是想了想,又望了望伏在肩头的妙云,说:“这送了她一路,既然真的出现了,我们当然也得走。不过我想还是先把他送到城里再说!” 左边一个无奈,只好同意,两个无面人又继续往小城走去,四只巨蚊子在前方东张西望。 因为是夜晚,小城的城门早已关闭,城头上偶尔可以看到巡夜的士兵来回走动。 城楼上的火把在夜风中摇晃着,让微弱的光芒更加暗淡。 两个无面人扛着妙云和小幸姑来到城门口就停了下来,他们望着城楼,似乎是想着怎么进去。 突然间,也不知如何,大约是走了这么久的路,夜晚的凉意使得小幸姑苏醒了过来。她忽然抬手就将扛他的无面人脸上的“布”给揭开了。 那无面人受到惊吓,手一松,小幸姑就掉了下来。 小幸姑向来机敏,一落地就赶紧跳开,然后往无面人的脸上望去。看到无面人的脸,她吓得一声惊叫,顿时晕了过去。 第63章 妙云*小幸姑 妙云和小幸姑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很多房屋。 两个人都有点懵了,四下张望着,似乎除了黑暗中的房屋,其他的什么也看不到。 这是哪里?两个人几乎同时问对方,然后又一齐道:“这是城里?我们怎么进城了?” 她们爬起来就跑,七弯八拐的穿过偏僻的小巷,来到了正街,便看到了稀稀落落的行人。 不远的街边摊贩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看情形夜市差不多该结束了。 斜对面不远还有一家青楼,灯火阑珊处,声声入耳的吟唱新曲,伴随着低俗的浪调,让男人听了热血沸腾,让女人听了羞愧难当。 妙云越发的迷茫,道:“我们怎么进城了,我记得在山脚下遇到了一只黄鼠狼好像忽然变成了一个人,然后……想不起来了。” 借着浅浅的夜月,她发现小幸姑像有些心不在焉,又问道:“小幸姑,你怎么啦?” 小幸姑抬头,迎着她的目光,有些迟疑道:“我好像……好像看到了我外婆。” 妙云吓了一跳,道:“你外婆?她……她不是死了吗?” 小幸姑道:“就是因为她死了,我才想不明白,就跟做梦一样。” 妙云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幸姑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晓得醒来的时候,觉得身子伏在哪里一抖一抖的好不舒服,这才发现是被人扛在了肩膀上。当时我就吓坏了,也不敢动,生怕那人发现。于是我就偷偷侧眼看那人的脸,结果看到那人的脸好像是平的。我以为我看错了,又多看了几眼,就看到那人的脸上像蒙了一块布,鼻子,嘴巴什么都看不到……” 妙云失声道:“我知道了,无面人,他们是无面人。” 小幸姑道:“你是说他们是传说中无面人?怎么……怎么可能有这种人?” 妙云道:“真有,我亲眼看到的,可是他们扛着我,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小幸姑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就醒来了,我还偷看到你也是被另外一个无面人扛在肩膀上。当时我以为他们是做坏事怕被人看见,所以就蒙着脸,于是我趁扛着我的那个无面人不留意,一把就往他的脸上抓去,也不知道他的脸上蒙的什么东西,结果一撕开,我就……我就看到是……我外婆的脸。” 小幸姑说着脸色发白,又道:“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无面人会是我外婆?” 妙云道:“会不会是你外婆变成无面人来救你的?” 小幸姑摇头道:“不会,要救我也不该扛着我走啊。而且我醒来时候,还听到那个无面人说话,说的是个男人的声音。” 妙云也觉得不可思议,可又想不明白怎么会这样。 两个人纠结的想了半天,还是小幸姑道:“好了,想不通就不想了,我娘说的,想不通的事留到后面去想,说不定哪天就想通了。” 妙云也觉得是,她师傅也是这样说的。 小幸姑道:“肚子好饿,我们先去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再说。” 两个人朝着人多的地方走,可走着走着,她们才想起来身上根本没有银子了。 小幸姑离开她妈的时候,由于匆促,连银子都没拿,而妙云偷跑出来的时候,哪想到会吃饭会要银两,听师姐们说,出家人一般都是化缘,总不会饿着。 二人站在街头,我望你你望我,又望着街头还有一家卖夜宵的小摊,闻着那阵阵香味,不觉吞了吞口水。 肚子更饿了。 几个瘦弱衰老的乞丐,则坐在不远的屋檐下,望着对面酒楼里灯红酒绿,默默地空守着黑暗。 妙云不好意思道:“要不,我先去化缘,或许总不会饿着肚子。” 小幸姑望着前方的或明或暗的街肆,忽然摇了摇头,道:“不,不用去化缘,我总有办法弄到银子。” 妙云道:“什么办法?” 小幸姑没有说,只是朝前走去,不时的东张西望,似乎是在街道两旁寻找着什么。 妙云好奇道:“你想找什么?” 小幸姑狡黠一笑,道:“赌场!” 妙云愣了一下,道:“赌场?” 小幸姑道:“对,咱们就去赌场赢钱。” 妙云终于明白过来,这是要赌博呢,佛家戒律其中一条就是戒赌。 她面色发白,道:“这……这有些不好?” 小幸姑道:“有什么不好,总比你阿弥陀佛好,阿弥陀佛可不会有银子。” 她说的仿佛很有道理,也许是她幼小的年纪,却深有感触。 妙云只得又默念一声:“阿弥陀佛!” 她心想:“师傅念了一生的阿弥陀佛,才养活了我们呢!” 如意赌坊。 宽阔的大门闯开,如同怪兽吃人不吐骨头的嘴,门口悬挂着两只硕大的灯笼,红艳艳的就像魔兽的两只眼睛,注视着来来往往的人们。 灯笼上写着四个金漆大字:如意赌坊。 门内不时传来人们兴高采烈的喧哗声,显示着赌场里的水深火热。 妙云有些胆怯,迟疑着不敢进去。 她想:这要是被大师姐知道了,还不得骂死了?这观世音菩萨肯定会怪罪的。 小幸姑道:“姐姐,怕个什么?咱们是进去赌一把,又不是偷东西,有啥好怕的。” 她说得显然有道理,生平不做亏心事,又何惧半夜鬼敲门? 妙云暗暗叫苦,道:“我不是怕,我是……唉!要是我师傅知道了可就惨了!” 小幸姑拉了她的手笑道:“那也是千里之外呢!” 妙云见她小小年纪,进入这种场所居然毫无惧色,不禁觉得奇怪。 进入屋里,便是一座大厅,里面灯火通明。 大厅中间摆着六七张桌子,其中四张桌子上分别围满了人,不少人吆喝着:“大!开大!” 余人跟着起哄,兴高采烈的浪潮一阵一阵的此起彼伏。 靠里边的墙根处坐着几个大汉正在悠闲的喝茶,看到妙云和小幸姑走了进来,便有一个虬髯大汉起身走了过来,喝道:“小丫头快出去,这里可不是你们来的地方?” 妙云心头怦怦直跳,拉着小幸姑的手就想出去。 小幸姑拍了拍她的手,问虬髯大汉道:“你这难道不是赌坊?” 虬髯大汉一愣,显然没料到小丫头居然敢反问他,顿时瞪眼道:“是又怎地?可不是你们丫头片子来的地方。” 小幸姑冷笑,道:“是就对了。既然是赌坊,我们又怎么来不得?” 其他喝茶的人听了,都玩味的望了过来,各种眼神都有。 虬髯大汉怒道:“好你个臭丫头,那你们又来干什么?” 小幸姑道:“来这里当然是赌的,难不成以为来喝茶啊?” 有两个大汉哈哈笑了起来,道:“哈哈,有意思!” 虬髯大汉勃然大怒,道:“死丫头,敢情是来消遣大爷的了?” 妙云囧迫道:“小幸姑,我们还是走!” 小幸姑笑道:“来了起码得赌一把才是。” 虬髯大汉更加怒了,正要动手轰人,一个长衫汉子道:“阿豹,让她们过来。” 阿豹这才罢手。 长衫汉子道:“小丫头,你们真要赌?” 小幸姑道:“那是当然。” 立时不少人都吸引了过来,纷纷抬头望了过来,见是一个小姑娘个一个小尼姑,都惊奇的笑了起来。 有人笑道:“小丫头,你说你来赌,那就来赌一把。” 其中一张桌子让开了一个位子,大伙都好整以暇的瞧着热闹,因为他们可从没见过这么小的赌客。 赌客不但小,而且还是小姑娘,不但是小姑娘,而且还是小尼姑。 邻桌一个瘦子朝着妙云挤眉弄眼道:“小尼姑,出家人不是戒赌的吗?怎么你师傅没教过你?” 妙云面红耳赤,结结巴巴的囧得连话也说不出来。 小幸姑拦在她前头,道:“不是她赌,是我来赌,真汉子少来废话,赌桌上见输赢!” 众人哈哈大笑,连赌也不赌了,都来取笑小幸姑和妙云。 妙云这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难堪的事,恨不得找个地缝也要躲进去。 小幸姑仿佛久经沙场,道:“一帮大老爷们别跟没见世面的样子,有种就来赌一场。” 一个胖子大笑,道:“来来,赌就赌,谁怕谁。大伙儿,谁也不要再说,泰哥,我这桌重开,就和这小丫头来一把。” 叫泰哥的便是那长衫汉子,看起来似乎是赌场的管事,对小幸姑道:“小丫头,赌场如战场,可不是说玩的。” 小幸姑道:“我也是说真的。” 泰哥道:“好,那可说好了,一赌输赢,生死由命!” 小幸姑道:“决不反悔!” 妙云见小幸姑跟个大人似的,知道她是非赌不可了,只好什么也不说。 她心里忐忑不安的已经念了一百遍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胖子道:“你说你要赌,你可有赌注?” 小幸姑迟疑了一下,很老实道:““我没有。” 虬髯大汉恶狠狠道:“臭丫头,就知道是来捣蛋的。” 小幸姑的目光在场中众人中扫了一遍,忽然问道:“你们有谁输了钱的?”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没明白她要干什么。 小幸姑来到桌前,只扫了一眼桌上的赌注,对一个脸色蜡黄的汉子道:“我看你是输了不少钱?” 这汉子四十来岁,神色极差,额头的冷汗还未干,听了小幸姑问话,没好气道:“小丫头一边去,我都输死了,别烦我赶本。” 小幸姑道:“如果你还有最后一点赌注,就相信我一回,我来帮你赌!” 所有人都张大了眼睛,然后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有人叫道:“小丫头,要你是个大人,还让人相信些。别人小鬼大,说的跟胜券在握一样。” 蜡黄脸显然也不相信她,不耐烦道:“小丫头,你还是走开。来来,大伙儿再来,我还要赶本呢!” 胖子朝着小幸姑怪笑着摇了摇头,不再理会她。 小幸姑见没人相信她,便大声道:“谁敢跟我赌,我以我作赌注,输了我就一辈子做她的丫鬟,做牛做马服侍他。” 众人的目光再一次投了过来,这回倒是没人取笑了,反而像是看怪物一样望着她。 妙云也急了,拉了拉小幸姑的衣袖,道:“小幸姑,你这是疯了,你不能这样。” 她又对众人道:“各位施主,对不起,打扰你们了,我们这就走。” 可这回显然有人不乐意了,虬髯大汉冷笑道:“臭丫头,你们以为这是菜园门吗?想来就来。” 小幸姑道:“你想怎么样?有种就来赌。” 虬髯大汉道:“你没钱谁跟你赌,死丫头,是跑来消遣咋的?” 泰哥道:“算了,小丫头,你们还是赶紧走,这里不是你玩的地方。” 忽然,门外有人大声道:“谁说她没钱?” 两个个黑衣大汉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然后往大门两边站开。 然后又是一个眉心间长着颗美人痣的锦衣少年,在他的左边肩膀上站在一只鹰隼,好奇的东张西望。 跟在锦衣少年身后,又是两个黑衣人,站在了大门口,显然这四个黑衣人都是锦衣少年的护卫。 锦衣少年目不斜视道:“我这有纹银一万两,可够?” 站在他肩膀上的鹰隼居然也简单的语言:“可够?可够?” 妙云望着那只鹰隼,不觉有些心虚,她忽然想起那只被她煮着吃了的小鹰。 ……阿弥陀佛,多么可怜的小鹰。 众人都吸了口冷气,一万两对有钱人来说不算多,但这锦衣少年一出手就是一万两,却足以惊人。 锦衣少年无疑就是有钱人。 旁边的赌客看着锦衣少年出手阔绰,虽然很眼热,却也不敢动丝毫歪心思,因为谁都看得出来,这锦衣少年是他们惹不起的人。 锦衣少年带着一股气势,就望着小幸姑,道:“怎么样?一万两多不多?” 小幸姑道:“不多!” 鹰隼道:“不多!不多!” 小幸姑虽然不知道这锦衣少年为什么要帮自己,但丝毫不胆怯。 一万两银票就摆在桌子上。 众人面面相觑,也不知是被一万两银票震到了,还是被锦衣少年的气势吓到。 好半天都没人吭声,原本应该热闹的赌场忽然间变得鸦雀无声。 小幸姑望着虬髯大汉道:“怎么样,要不要赌?” 虬髯大汉干吞了口水,望了望锦衣少年,红着脸没有回答。 像他这样的人,充其量只能算赌场的一个打手,一万两银票他当然赌不出来。 妙云隐约感觉到一丝不安的气息,可是她又说不出来。 天上不会掉馅饼,师傅经常告诫她们,从天而降的东西,往往是一场可怕陷阱的开始。 又会是什么可怕的陷阱呢? 这锦衣少年怎么看怎么也不觉得是个坏人,虽然他冷酷高傲的脸上并没有一丝笑容。 小幸姑又对胖子道:“赌要赌个痛快,你有多少赌本就全下,有多少下多少,哪怕只有一两,如果赢了,那么你和银子就是我的,从此以后给我做牛做马。” 胖子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臭丫头,有意思,那我要是赢了呢?” 小幸姑道:“如果你赢了,我这一万两银票就是你的,当然还有我们也是你的,同样给你做牛做马。” 众人忍不住兴奋的惊呼,眼里都涌出无数种欲望,更震惊于小幸姑的狂妄。 他们都觉得奇怪,小幸姑如此信誓旦旦,未必他真的赢定了? 第64章 丑皇后*夜澜 龙城皇宫西去八里有一座湖,湖水湛蓝清澈,景色宜人,这便是龙城美景之一的天池湖。 只是这个天池湖并不是西境川中的华蓥山天池,也不是天山天池、更不是北地的长白山天池,但同样美景如画。 沿湖九曲连环,十三座碧水华亭,看尽湖光山色。 夜澜来的时候,王先生早已等候在第八亭。 王先生依旧是穿着一袭灰蓝色的长袍,就跟他修炼成人前那一身青黑泛蓝般凝重深沉。 他的脸色同样如此。 见到夜澜时,王先生显得恭敬无比,叫了一声大王。 夜澜居恭不却,像是早就司空见惯了他的称呼,望着湖面水波粼粼。 “老七,事情都办好了?”夜澜问。 王先生因为排名第七,因此被称呼为老七。 老七回答得很恭敬:“办好了,大王果然好计谋,洪敬和万延寿都喜出望外,回去只须与歧王一说,以歧王的性格,自以为抓住这种把柄,江都王和安庆王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其实王先生心下还是有很多疑惑,他实在不明白,大王自来到这里,如此费心谋划,到底是为了什么。 但是他又不敢问,大王说的话,从来不用置疑。 夜澜要的正是这个结果,他望着夜幕下的湖面,波光粼粼中透出一丝忧伤。 他忽然又想起了小时候的事。 夜澜与秦始皇有过一面之缘,那还是他渡劫被打成原形,重生幼年的时候,在咸阳宫后山里,就是那个少年苍白,孤独无助的秦始皇容了他一命。 他那时还是刚刚修炼成形,混沌之中不明白秦始皇的心境是如何的悲苦哀乐,他看到秦始皇经常坐在湖中的小船上,听到秦始皇在呐喊:“阿房,你可知道,我是多么的想你!” 他的出神,他的愤然,让夜澜动颜,他游走在湖畔,当闻到搁置在长亭中的美酒美食,他忍不住诱惑,终于醉了。 秦始皇没有杀他,而是静静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在他皇宫里,与他一般年纪的陌生人,直到他幽幽醒来。 秦始皇说:当你醒来时,便在想着如何沉醉,可朕真的想醉了,不愿再醒来,不愿看一眼这肮脏作亵的世界。 夜澜没办法回答他的话,但还是仰着头,望着秦始皇,心中想:但我看得出来,你有一颗强大的心。 从此以后,他始终默默的陪伴着他一起长大。 直到若干年后,秦始皇终于没有能得到长生,葬于骊山秦陵。 他去骊山看过,那是一个极好逆天之地,他那时暗暗发誓:秦王,你是人间第一个帝王,我不会输于你,我就是重生的万世妖王。 随着时过境迁,一晃两百年,在他潜心修炼的紧要关头,他居然无意间看到了那个人间女子。 就那一刹那的回眸,哪怕他阅尽人间无数美色,却不知为何,居然为这个女子所迷而不惜破了清修。 为了得到这个女子,他不择手段,结果没想到这女子的义烈非他所料,最终红颜薄命。 后来他想:难道这就是我的劫数,我用桃花咒让她失去了心爱之人,却反而成了我的桃花劫。 后来,他无意间得知那个女人为爱执着于天地,而得以重生。 他妒忌,愤怒,随之而来,他一定要找到她,要亲自让她后悔。 只有她后悔,他才有机可乘。 这是她的属命。 就在这个时候,秦始皇陵的守墓人突然找到了他。 他更没想到,秦始皇陵的守墓人居然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无面人。 他震惊于秦始皇陵的神秘力量,在守墓人说明来意的时候,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他很好奇,也很想知道,过去了这几百年,难道秦始皇还真的没有死? 虽然人人都知道,秦始皇为了追求长生,曾付出过很多努力和心血。 哪怕他最后还是死了。 可守墓人说,其实秦始皇实际上并没有死。 这个守墓人一族,生为秦臣,死亦为秦鬼,他相信他的话, 因此,他很想看看,看看秦始皇是以什么形式活在人间。 沉默的气氛显得有些低沉,两个人都在想着各自的心事。 天池湖的微风正好,入夏的气息扑面而来。 良久之后,老七终于开了口:“所以你早就知道真的展翅金雁在四长公主那里,才来到龙城投身在紫衣卫?” 夜澜摇了摇头,说:“不,我来到这里,只不过是因为秦始皇陵的守墓人,守墓人说只有天下大乱,秦始皇才会应运而生。” 当然,关于铜镜的秘密,他是不会说的。 老七这才明白,又问:“那你让我向靖王爷透露了另外一只展翅金雁还在秦始皇陵里的信息,又是为了什么?” 夜澜说:“那是因为想要召唤秦陵百万阴灵大军,就必须要有两只展翅金雁。” 老七点了点头,说:“可是要想进入秦陵只怕很难,一般盗墓贼想要进去更是妄想,倒是传说中的墓神或许能做到,可此人又失踪了二十多年,如今只怕没人能进得去。” 夜澜叹了口气,说:“这正是守墓人人的意图,守墓人说过,他们作为守墓人,根本不能进入秦陵,因此才来求助于我。哪怕秦始皇陵坚不可摧,但你要知道,只要有利可图,人类的力量,从来不容忽视。” 老七蔚然,喃喃着说:“就不知道天道行能不能做到。” 夜澜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却很冰冷:“能不能做到,就看他们有多大的决心。” 有时候,奇迹往往就是这样创造的。 天道行势力磅礴,又是以盗墓为主攻,说不定总有他的能力。 虽然几百年来,始终没有人能够进入秦始皇陵,但如果为了得到太子之位,靖王爷的决心无疑是巨大的。 只是靖王爷要想得到天下,坐上皇帝位,唯一名正言顺的方法就是扳倒当今的太子。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方法,那就是得到展翅金雁,以召唤百万阴灵大军,从而问鼎天下。 靖王爷从来就是个有野心的人,而他的母亲丑皇后同样是。 “可是天道行,据说不是早已被朝廷瓦解了吗?”老七小心翼翼的问。 因为天道行干的就是天怒人怨的盗墓勾当,这在哪个朝代,可以说都是人人愤恨的死罪。 去年天道行老大伏法的时候,作为监斩官的太子为此博了个好名声。 夜澜只简单的说了一句:“这死而复生的事又不是没有。” 老七又望了一眼夜澜,神色有些迟疑,似乎想要说什么,又没说。 夜澜却已感觉了出来,冷冷的说:“你是不是还有什么隐瞒着我? ” “没,没有。”老七吓了一跳,虽然夜澜从来很看重他,可发怒的夜澜却从来不手软。 “是这样的,大王,我可能已查到了一些关于她的消息。”老七的语气极为小心。 她? 夜澜略微一愣,已明白过来,冷沉的神色里突然起了很大波澜,也不知是激动还是怒恨。 他急切的追问:“快说,她在哪里?” 老七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如果不是为这个女人,他的大王岂止只是变化成人,而应当是是修炼成龙。 可惜啊! 王先生在心里呐喊,只得回答说:“大王莫急,目前还不能确定她在哪里,但已有眉目了。” “老七,快告诉我。”夜澜大喜,为了这个女人,他可是不惜破了自世的清修,就是要来这一世寻找她。 他一定要得到她,他不相信,这个女人能逃脱得了他的掌心。 要说他心里有多爱,他也不清楚,也许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他是动了凡心的。 可惜那女人始终并不为他就范,甚至以死抗争。 这让他心里极其恼恨,于是便施了一个桃花咒,将那女子的心上人变成了一个活死人。 这个咒语的本意就是,只要这个女人为此后悔了,就会对他从此心有所属。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女子的执着,确实让他始料未及,居然宁死不悔,居然又执两世而不放弃。 普天之下,能够经历两世,怕只有这个女人了。 因此,他妒忌,而心里更怒,便执意要与这女子纠缠到底。 老七就是担心他的大王为此而沉沦,只得无可奈何的说:“我这也是无意中从靖王爷那儿看到一幅画,是一个女孩子的画。” 夜澜紧紧的盯着他。 老七心头惴惴,只得继续说。 那一日,他也是无意中看到靖王爷手里有一幅画。 画里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相貌极为美丽。 老七只看了一眼,便觉得有些熟悉,因为这个小女孩的相貌似乎像一个人。 这个人正是夜澜来到这个世间想要寻找的一个女人,而那个小女孩的相貌就与这个女人极为相像。 如果小女孩长大一点,肯定就是这个女人。 老七想起夜澜的嘱托,便问靖王爷画中小女孩的来历。 靖王爷也不隐瞒,说:“这个小女孩么?便是颜家的漏网之鱼。只是这个小女孩早些年便已离开了颜家,不知所踪。” 夜澜大为惊讶,说:“难道她这一世投胎居然投胎到了天道行老大颜家去了?” 啊!是了。 夜澜忍不住一拍手,神色激动而兴奋。 若非早已离家出走,不然去年满门抄斩时,我又去哪里找你? 夜澜几乎是咬着牙说:“总算有了眉目,看来我得好好安排一下,然后离开这里。” 王先生知道他这句好好安排,肯定又是一番血雨腥风,便没有吱声。 他只是问:“大王难道打算去颜家查探?” 夜澜点了点头,说:“虽然颜家已被满门抄斩,但总归要去看看,如果有她的线索更好。” 他说着若有所思,过了半晌像是做了最后的决定。 “老七,你现在就去东陵望海楼,找到一个叫王志方的人,想法让他赶紧造反。” 他知道,王志方早就想要反的,当初他去东陵望海楼寻找何远之播种金光的时候,也见过王志方,知道此人不甘沉沦。如今他为了要去找那个颜家的女孩,只有提前催生大乱。 这是他答应过守墓人的。 回到紫衣卫总署,苏雪儿正坐在桌前查阅卷宗。 她坐得极为端正,洁白无瑕的脸面,透着一丝妩媚。几缕青丝垂落,更见动人。 听到脚步声,苏雪儿抬起头来就看到了夜澜。 她淡淡的说:“怎么总感觉,这一段时间,你是神龙不见首尾,可神秘得很。” “有吗?”夜澜笑了笑,眼光里故意透出光彩:“我倒感觉,你却越来越迷人了。” “呵呵,”苏雪儿轻快的笑了起来:“要不今晚相约喝一杯,如何?” “还是算了,万一皇后怪罪起来,我可担当不起。”夜澜故意叹口气,显得很是惋惜。 苏雪儿愈发笑得开心,说:“你可知道,想要追女人,可就得大胆,有勇气,锲而不舍才行。” 夜澜苦笑。 他心想:“我还不大胆?还没勇气?结果那女人宁死不从。” 他又咬了咬牙。 这让他觉得,女人对你没兴趣,实在是嫌恶的一件事。 他不觉微微捋了一下衣袖,露出了腕上一道浅浅的齿痕。 这正是前世的时候,那女人咬了他一口而留下的印记。 只是在齿痕旁边,还有一道血红的桃花印,凄艳夺目。 “你这个桃花印倒是很特别,看来你的桃花运也是与众不同。”苏雪儿倒是眼尖,媚惑的笑了一声。 她抬手拢了一下秀发,说:“好了,不跟你说笑了。其实皇后还是非常看重你的,将来前途无量。你可别辜负了皇后就好。” 她的手葱白般嫩,就是这双手,要了多少人的命。 夜澜说:“那是自然,你和皇后对我有知遇之恩,我岂能辜负。” 苏雪儿又娇笑,说:“男人说话果然是动听的,那你放出机会,让那刺客带着五长公主入城可是想要干什么?” 夜澜猩红的唇角展出一丝狞笑:“皇后难道不想知道四长公主背后的故事吗?” 望着夜澜远去的背影,苏雪儿微眯着的秀目迸射出一丝精芒。 对这个夜澜的来历,她一直很好奇,可夜澜从不透露,她也无法知道。 这个人来得蹊跷,而且行踪诡秘,她在心中早就起疑了。 四长公主出嫁当日,夜澜忽然失踪,不久之后无面人出现,跟着又来一个青衣刺客,她从这个青衣刺客的身上隐约看到了夜澜的影子。 虽然她不肯确定,但不代表她不怀疑,像夜澜这样一个自信而傲满的男人,凭什么会屈居于紫衣卫? 如果说是为了美色,苏雪儿相信自己有这份祸水泱泱,可从刚才的一番试探,加上这些年的表现,她可以肯定,夜澜不为美色。 如果不为美色,那又是为了什么? 来到丑皇后寝宫,丑皇后早已等着她了,一见面就难耐的一番温存。 金罗帐内风光旖旎,苏雪儿问:“为了比武之事,这城里来的江湖人越来越多,今日还有人醉酒连紫衣卫都胆敢调戏,差点强奸了一个女紫衣卫,最后大打出手,为此忙着连靖王爷回来都没来看望。怎样,靖王爷这次出去还好?” 第65章 丑皇后*靖王爷 说起靖王爷,这次带着一肚子火回到龙城,心情已是极为糟糕。 本来满怀希望,好不容易得到展翅金雁的消息,想着凭滚刀堂的力量,总应该能夺到展翅金雁。 不想,却栽在了一个小尼姑的手上。 他就想不明白,一个小尼姑居然连命也不要,就是为了一个该死的承诺。 还好丑皇后派人送来消息,说是真的展翅金雁出现在四长公主的婚礼上,让他赶快回京。 他听到消息时可是惊讶了半天,甚至将四长公主平时人畜无害的形象在心里闪了又闪。 他带着满心的疑惑,甚至连龙城自从换了掌权者变得形象大好的新颜旧貌都顾不上去注意,见到丑皇后的第一句话问的就是:“母后,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丑皇后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 “不过,很快就会知道的。”丑皇后又补充了一句,又反问他,“你呢,可有什么收获?” 靖王爷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来回踱着步,思考着这中间的信息。 传说中,得展翅金雁者得天下,原因就是因为展翅金雁能召唤秦陵百万阴灵大军。 至于到底是真是假,没有人能知道,但在《三辅故事》中记载,楚霸王项羽入关后,曾以三十万人盗掘秦陵。在他们挖掘过程中,突然一只金雁从墓中飞出,这只神奇的飞雁一直朝南飞去。斗转星移过了几百年,到三国时期,(宝鼎元年)一位在日南做太守的官吏名曰张善,一天,有人给他送来一只金雁,他立即从金雁上的文字判断此物乃出自始皇陵也。 这还不是更神奇的,神奇的是让张善怎么也没想到,这展翅金雁上的文字,居然是一种召唤咒语。只可惜在张善正要准备深入研究这些奇特文字的时候,展翅金雁却突然飞走了。 至此,展翅金雁从人间仿佛消失了一样,后来有太守府附近的居民说,同一天,曾出现过一些奇怪的人,这些人居然都没有脸面。 没有人知道这些无面人是什么人,也没人会去关注,但展翅金雁的传说,终究是留传了下来。 曹操为此也设置了摸金校尉这一术职,就是想要盗窃秦陵,因为他相信,展翅金雁肯定不会只有这一只,秦始皇陵里一定还有。只要盗取了秦陵,不但得到能召唤百万阴灵大军的金雁,而且还可以得到无尽的财宝,以充作军费,何乐而不为? 但秦始皇陵的坚固和牢靠,实非曹操所能料,就是秦陵周围的瀚海流沙就让他们无法下手,更别说其他闻所未闻的机关,最终曹操以失败而告终。 不过由此衍生出的盗墓派风生水起,比如除摸金校尉一门外,还有什么发丘派,搬山派,卸岭派,以此为最,至于其他大大小小的盗墓者则如过江之鲫。 无一不为秦始皇陵而前赴后继,但历经几百上千年,却从没有一个盗墓者能够进入,直到二十年前,盗墓派出了一个出类拔萃的人物,被江湖人称墓神,传说只有他能够聚四家之长而入秦陵。 可奇怪的是,如日中天的墓神忽然又失踪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但关于对秦始皇陵的神往,人们却从来都没有放弃。 就在一年前,盗墓行业中忽然刮起一股“葬经”之风,人人口密颂传,说是通过“葬经”这本书中所隐藏的秘法能够进入秦始皇陵。 一时洛阳纸贵,一本“葬经”风靡天下,人人争相抢购,就是为了能够进入秦始皇陵。 曾有传言,当年江南道临安府一位大员为此也惨遭灭门,由此朝廷大震,便着手严厉打压盗墓之风,以致盗墓行业为尊的四大门派也被清剿。 丑皇后见靖王爷脸上神光闪烁,说:“皇儿,可是想到了什么?” 靖王爷一惊回神,说:“母后,孩儿在想,那三国时日南太守张善得到的展翅金雁肯定就是四长公主手里的那一只,如今展翅金雁又飞走了,那么你说秦始皇陵里到底还有没有呢?” 丑皇后自然不知道,也无法回答。 靖王爷说:“可我的一个幕僚告诉我,这展翅金雁其实只有两只,一只就是从四长公主手里飞走的那一只,另一只就在秦始皇陵里。” “你相信是真的?”丑皇后望着靖王爷,眼里充满了爱怜。 她知道他唯一的亲生儿子因为出生的晚,失去了太子之位,只要太子不出意外,她的儿子就永远得不到皇位。 所以靖王爷无时不刻的都在准备,都在谋划,想尽一切办法都要扳倒太子。 而靖王爷如今一心扑在了盗墓上,显然是要做到一劳永逸,只要有了展翅金雁,就能召唤百万阴灵大军,到时候天下谁人能敌? 她想着心头有些酸楚,同时更加痛恨先皇,就因为先皇贤定了的太子之位,作为皇后的他,几乎没办法更改。 她心里好恨。 靖王爷眼尖的很,从丑皇后眼光里读懂了她对自己的爱,很是感动,说:“母后,无需担心,孩儿这些年早已做好了准备,不管是天道行也好,还是墓神也好,我势在必得,只要有了他们,总会有办法进入秦始皇陵。” 他带着信心满满又去见了皇帝,皇帝正闭门造车,忙得不亦乐乎,无论靖王爷说什么,都是一个字:“好!好!很好!” 靖王爷失望至极,只觉恨铁不成钢,可也没有办法,只得咬了咬牙,退了出去。 恰好遇着太子,太子还是一副端庄优雅,颇为惊讶:“呀!二弟可是回来了?” “皇兄见笑了,小弟玩物丧志,就是四姑姑的大婚,都没能赶回来,只可惜……”靖王爷说着,全是唏嘘。 他话锋一转:“皇兄,这展翅金雁出现了可不是好事啊?得展翅金雁者得天下,这可一定要查清楚,也决不能让展翅金雁落到别人手里才是。” 太子神色一变,说:“这展翅金雁也不知飞到哪儿去了,二弟向来聪明,可有好的法子。” 靖王爷说:“皇兄说笑了,皇兄其实比我聪明多了,不过不管怎样,你我兄弟,我肯定会帮你把展翅金雁找回来,而不致落入别人手里。 太子大喜,说:“二弟说的好极了,所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只要你我兄弟同心协力,帝国只会更加繁荣。” 他也相信靖王爷是会帮助他的,否则一年前不会将一场剿灭天道行的大功劳偷偷的给了他,这让他不但体现了办事的能力,而且更能博得好名声。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这才各自回府。 靖王爷很快召来西月,说:“你明日去天目山皇庄,看看那老鬼恢复的怎么样了,要是还好就让他来见我,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就是这时候。” 西月知道靖王爷准备那么久,看来是要对秦始皇陵动手了。 可秦始皇陵是那么好进入的吗?否则一千年来,那么多盗墓者,却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能够做到? 他忽然想起那个被靖王爷挖了眼的尼姑妙玉,也不知她到底怎样了。 那一刀下去,虽然没有人发现他趁着夜色玩了技巧,其实这些天来他还是忐忑不安,生怕被靖王爷的人发现了一丝蛛丝马迹。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做是否就是背叛了靖王爷,他没有去想,这些年来的打手生活,他本以为自己就跟行尸走肉,可他在妙玉身上,最终还是起了一丝怜悯。 不管对与错,还是听天由命?他在心底对自己说。 第二日上午,西月匆忙来到距离龙城十几里之外的天目山,这整个天目山和绵延百里之地,都属于靖王爷的皇庄。 皇庄里土地自有管家打理,这管家姓李,叫李伟宁。 李伟宁生的一脸狰狞之色,见到西月,不觉一怔。 他当然知道西月是靖王府的护卫首领,因此狰狞的脸色和缓了些。 西月说:“受王爷之命,来见颜五。” 李伟宁连忙引西月进府,一径往皇庄后院去,又是数里之地,院廓之大,令得西月暗暗感叹。 一入侯门深似海,果然是白骨累累,可穷人却连一间像样的房子都没有,这是什么世道? 西月感叹间,就来到了天目山下,只见一面不算太高的峭壁,在峭壁之下的藤蔓之间,李伟宁便开了一道暗门。 “西爷要见的人就在里面,西爷进去即可!”李伟宁说。 西月正要进入,忽然耳朵一动,只觉峭壁上一道细微的呼吸声传来。 西月顿住步子,忽然拔地而起,脚尖在峭壁上一点,人已登上壁顶,这一连贯的动作一气呵成。 壁顶的丛林中果然潜伏一人,这人对于西月能发现他颇为惊讶,一见到西月转身就跑。 西月见这人是个少年,背上又背着一把桃木剑,便知是赫赫有名的少年天师京末云。 只是身为天师的京末云为何会潜伏在这里,难道是为了下面洞府里的人? 西月脸色一变,正要跃下崖壁,却听京末云在丛林里压抑着声音说:小子,有胆量来吗? “有何不敢?”西月不怒反笑,追了过去。 京末云停了下来,挑衅似的望着西月。 “小子,你可知道这下面洞府里是谁?” 西月没有回答。 京末云冷笑:“你不敢回答是?你难道中不觉得奇怪,作为帝国的王爷,居然养鬼又是为何?” 西月霍然抬头:“不可能。” “不可能?那你知道在这里藏着的又是谁?我身为天师,难道是人是鬼也区分不清?” 京末云摸出一张画符:“不信等会你去试上一试,只须贴于对方后颈位,若是鬼必将现出原形。” 西月木然的接过画符,一时无语。 京末云长叹:“这世道越来越不太平了,妖鬼横生,有人说这是帝国气数已尽之相,你相信吗?” 他不等西月回答,又说:“不管你相不相信,反正我是信的。但江山险社稷危,非我等这些小人物所能左右,身为天师,当尽其责,看老兄你也是血性男儿,该如何抉择,想必不用我多言!” 西月沉默良久,什么也没有说,转身下了崖壁。 李伟宁连忙上前,问他:“西月统领,可是有人?” 西月摇了摇头:“看得不大清楚,也不知是人还是一头野兽,我一去他就跑了。” 李伟宁心中忐忑,要是有人闯入进来被让靖王爷知道,还不得打断他的腿? 西月往崖洞走去,里面显得极为干燥,越往里面空间越大。 大约行了里远,便到了尽头。这尽头之处,像是一个圆形的空间,四周有若干小的洞窟,有点像一间一间的房子。 就在这里,西月看到了一个人,这个人身材高大,人文清雅,只是脸色极为苍白。他一见到西月进来,像是吓了一跳,警惕的霍然起身。 西月望着他,觉得像这样一个人,无非是脸色白了点,又怎么可能是鬼? “你是谁?”那人问。 西月说:“我是王爷派来的,王爷召你去见他。” 那人松懈了口气,说:“好的。我晚上自会去见他。” 西月见他颜色憔悴,问他:“怎么,你受伤了还是怎的?” “不碍事,前些天受了点小伤,已好的差不多了。” 西月点了点头,随意的打量着洞府,见里面倒也整洁,壁上的油灯溪亮。 “有人说你不是人,是真的吗?”西月故意问他,紧紧地盯着他的脸。 那人脸色果然有些变了,随即惨然而笑,只是他还没说话,旁边一间石房的门开了,走出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女。 “爹爹!”少女轻快的唤了一声,待看到西月,有些胆怯的往那人身后躲。 跟着又有房门洞开,出来三个女人和两个男人,三个女人其中一个妇人,大约是那男人的夫人,两个年轻女子和那少女则是他们的女儿,后出来的两个青年则是他们的儿子。 几个人像是刚好起床,有些睡眼惺忪的跟那男人打着招呼。 西月一下子看呆了,那几个人看到西月时,都惊慌失措,各自找着地方躲藏。 “你们不用怕,我不是坏人!”西月也有点失措,他可没想到这里面有这么多人,面对这几个女子,他觉得很无礼。 “这明明是一家人,又怎么可能是鬼呢?”他手中还握着京云的画符,便悄悄的收了起来。 他走出洞外,只觉整个人都有些茫然和空洞。他从小就是个孤儿,心里永远缺着一点东西,如今见着这一家子的温馨场面,不觉一阵羡慕和酸楚。 他想:“就算那男人是鬼,我又何以忍心生生拆散他们?” 李伟宁见他出来时脸色灰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中更加忐忑。 西月头也不回的出了天目山心里那份感觉已无法形容,他只觉得脚步都有些跄跄踉踉。 经过一棵树下时,他觉得浑身无力,便颓然的躺了下来,仰望着天空,只见那蓝天白云,那不知名的鸟儿飞过。 他闭上眼睛,想让自己能静下心来,直到好一会儿之后,他又睁开眼睛,望着上面的大树,忽然惊得跳了起来,刚才还软绵绵的人,此刻矫健得像豹子。 树上有人大笑:“哈哈哈,我可不是故意要吓你的。” 西月翻身,站起来就走。 京末云从树上跳了下来,一跃到了西月面前,笑嘻嘻的说:“干什么那么小气。怎么样,那画符用了没有?” 西月将画符往他手里一塞,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本来想问问他,可又一想,摇了摇头,还是没有问。 京末云被他的奇怪表情给弄的莫名其妙,望了望渐渐走远的西月,又望了望目光之内的天目山,忽然觉得没有问对方名字,感觉这人还不错呢,当该问问,日后说不定还是个朋友。 西月回到靖王府,向靖王爷回复,对于遇见京末云之事,他没有明说,只说了个模棱两可,免得李伟宁跟他汇报时,若然不将此事说明,必然会引起靖王爷疑心。 哪知靖王爷一听,却是冷笑两声:“那肯定是京末云小子,好得很,居然搞到本王头上来了。” 西月心头一咯噔,冒出一身冷汗。 这靖王爷不但知道,而且还知道是京末云,他觉得奇怪,这靖王爷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显然不可能是李伟宁回来汇报的,如果不是李伟宁,那他又怎么知道是京末云? 西月不敢再呆,匆匆回到自己住的偏院,一觉睡到天黑。 晚上的时候,山洞里的那男人来了,西月知道他叫颜五,至于是什么人,却不得而知。 颜五去见了靖王爷,靖王爷身边有三个高手,自然无需西月担心,当然也不敢刻意靠近,否则被觉察到了,势必会打断腿。 “无规矩不成问题,有问题就得立威。”靖王爷说的。 所以他一般接见人的时候,都是一副威重之色。 颜五进去也不知与靖王爷相商什么,好一会都没出来。途中还听得颜五一声惊呼,像是发现了令他极为震惊之事,以致失态。 西月暗暗诧异。 又过得不久,才见颜五拿着一副画卷失魂落魄的走了出来。 随后靖王爷说:“西月,此时夜深也出不了城去,你带着颜宗主下去好生安歇。” 西月应了一声,便带着颜五去了客房。 颜五神情恍惚,也不知是什么事令得他如此丢魂落,想必这问题必然是出在他手中那幅画卷之上。 西月虽然好奇,但也不敢相问。只是到了客房的时候,才借着门阶上的灯笼散发的光芒,隐约看见那画卷上画的居然是一副少女画。 这幅画西月在靖王爷手中见过,西月觉得更加奇怪了,颜五与这幅画中的少女又是什么关系? 第66章 夜澜 夜澜从苏雪儿那里出来,便感觉到有两个人在跟踪自己,对于这种小伎俩他真是不屑一顾。 如果论跟踪和反跟踪,又有谁比得过他? 他有心要戏耍戏耍这两个人,便故意去了皇上呆的偏殿那儿转了一圈,吓得跟踪的两个人面面相觑,要知道乱闯皇宫可是死罪。 正不知所措之时,夜澜又转了出来,往靖王府去了,然后又来到江都王府,就跟串门儿似的,两个跟踪的人就是再傻,这时也看得出来,自己被夜澜发现了,无奈只好垂头丧气的去给苏雪儿汇报。 夜澜从江都王府出来之后,便哪儿也不去了,径直回到紫衣卫衙门,这回他倒疏忽大意了,后面天空中一只纸鸢始终保持距离的跟着他,却没有发现。 回到自己的住房,刚一进门,便觉察到房子里有一股冷嗦嗦的锥寒之气,夜澜吃了一惊。 这种寒气他是知道的,除了西境鬼望谷的那位还能有谁?可房子里并没有人,只在窗前桌子上看到一行字:城东十里树林里见。 那片小河边的树林,夜澜是知道的,当下也不迟疑,便出了紫衣卫府衙,径往龙城东门外赶去。 此时暮色苍蔼,天空中那只纸鸢无声无息的飞翔在后面,根本没有一丝声息,又加上夜澜过于自信,因此始终没有发现。 树林里更加的阴暗,一股冰冷的气息充斥着每一片树叶。 在最茂密处,夜澜看到了那个人,一身黑衣,脸上蒙着黑色的恶鬼面具,又将整个人隐藏在宽大的袍子阴影中。 此时,他将与黑暗融为一体,如果不是仔细看,是很难发现的。 夜澜说:“好久不见了。” 黑袍人说:“的确是!” 夜澜说:“你怎么突然离开鬼望谷来了这里?” 黑袍人说:“我始终在等待着你的承诺。” 夜澜笑了笑:“如此诺大一个帝国,又岂是那么好操纵的。要想天下大乱,始终只能一步一步来。不过,你不用着急,我马上将在东陵点燃一根导火索,那个时候,天下大乱,再加上草原上的四夷之地寇边而起,便将是你们的复出之日。 “希望如此!”黑袍人说。 “可是我觉得很奇怪,你们为什么非要帝国大乱才复出呢?” “你知道我们是无法出世的无面人,如果在正常的时候出来,你觉得人类会容忍我们?” 夜澜知道了,大笑:“浑水摸鱼,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黑袍人说:“只有这样,帝国应接不暇,我们才可以趁乱而出,到时只要我们得到展翅金雁,才可以用展翅金雁召唤出始皇帝的百万阴灵大军。到时候,便是我们的天下。” 夜澜有些错愕:“可是……你们不是世代相随,专为守候始皇帝重生的吗?” 黑袍人冷笑,那笑声透过黑色的鬼面具传出来,显得格外的尖锐和恐怖。 他说:“我们守墓人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如今时过境迁,一切都是会变的。” 夜澜倒一时怔住,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虽然他当年与始皇帝有过一段殊缘的友谊,但他也没觉得此时非要为此而抱不平。 不过他想:“秦始皇毕生所追求的长生梦想,只怕他做梦都想不到就此断绝。” 黑袍人见夜澜不语,说:“怎么,感觉到惋惜吗?” “那倒不是,我只是觉得奇怪,难道你们不惧怕凤凰神庙所传承的力量吗?一旦黑暗力量出世,凤凰神殿传承者终会给你们迎头痛击。” 夜澜摇了摇头说。 黑袍人冷哼:“这不是还有你吗?万蛇之国的妖王,又岂是徒有虚名之辈。” 夜澜笑说:“你可真是看得起我。希望我能不负所望。” 黑袍人要的正是这句话。 不过他还是提出疑问:“可是我听说你提议皇后解除了对五长公主的追捕,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倒希望龙城是越乱越好。” 夜澜惊诧于他的消息灵通,像是要看透他一般,但落眼之处始终只是一团墨黑。 “你倒是消息灵通,可是你听说过无牙之毒吗?”夜澜反问。 黑袍人脸上的黑色鬼面具仿佛闪出一道精芒,使得他身边的黑暗也为之一亮。 “只要是黑暗之人,没有不知道无牙之毒的。我还正觉奇怪,你这样做,岂不是将你自己也暴露了出来?”他说。 夜澜不以为意,笑说:“这只不过是迟早的事。你当知道,五长公主中了无牙之毒,这普天之下,谁人能解?” 气息为之一凝,黑袍人陡然想起:“我知道了,要想解这无牙之毒,普天之下也只有凤凰神殿的人。” 夜澜说:“不错,凤凰神殿属于仅存人间的远古神迹,只要有凤凰神殿在,黑暗力量始终无法逾越雷池。这是我们的共同敌人,所以要想除去凤凰神殿,就一定要找到他们。” “我知道了,这叫顺藤摸瓜。”黑袍人显得无比的激动和兴奋。 毕竟黑暗力量被压制得太久了,他们迫不及待的想要出世,就必须除掉凤凰神殿,如今希望在即,他等这一天可是等了很久。 白驹过隙,这种等待,非常人所能量。 夜澜说:“所以四长公主不会见死不救,就一定会让温如言带着五长公主去找到凤凰神殿,到时候我再伺机出手。” 想到温如言,他便想到了老九的死,可以说老九是因他而死。他太大意,从而低估了温如言的能耐。所以那天晚上,他召唤出老九之后,恰好看到温如言带着妙龄去往龙城,便想借此让老九除去温如言。 他满以为以老九的修为,除去温如言还不是手到擒来,因此在温如言出手后他就离开了。 结果,一失足成千古恨。 他恨温如言,也意识到当年能从先皇那里感觉到他的气息的人,必然是身怀奇特的人。 黑袍人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说:“所以你也让我们的人控制住那驸马柴子瑜,未必也是顺藤摸瓜?” 夜澜说:“正是如此,据说凤凰神殿有一支神笔,能画江山,非你我能敌。但我们一旦确定了四长公主便是凤凰神殿的传承,便可以从她身上着手,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四长公主如今从五长公主身上知道了无牙之毒,必然会嗅到不一样的气息,她自觉孤掌难鸣,肯定会以飞鸟去向前朝的玉枝公主求援,所以你们只须一路追踪而去,便可以灭了他们。” 忽然,不远处的丛林中传来一阵轻响,像是什么东西触动了枝叶发出的声响。 夜澜惊喝一声:“谁?” 他已飞身掠出,朝着声音来源处扑去。 黑袍人始终没有动,黑色的鬼面具望着夜澜扑出的方向,跟着听到“啪啪”两掌交接声,他的黑影子方才消失。 在没有摸清楚对方是谁之前,夜澜并未用狠手,但对了两掌,他已认出了这人是谁。 “京末云,原来是你这小子!” “哈哈,原来是夜澜副统领,误会误会哈,我只是路过,没想到打扰夜副统领在这捉麻雀,真是不好意思。我这就走。” 京末云一副嘻嘻哈哈的笑脸,实则刚才对了那两掌,让他意识到夜澜是个强硬的对手,只盼示弱以迷惑对方。 更关键的是,旁边黑暗中还有一个影子,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只怕更加危险。 他心中暗暗叫苦,怎么也没料到今天能发现这么一个大秘密,将自己置于一个不利之地。。 自前几天在街头偶遇江都王,从江都王身上感触到那一闪即逝的妖气,便想起温如言所托,觉得温如言所要寻找的妖气怕就在江都王身上。 但他又不敢确定这江都王到底是妖精所假扮还是江都王被妖精给附了身,不过无论哪一样,至少这妖气是与江都王有关。 只是他绝对没有想到,那江都王就是个假的,也没想到自己完全料错了。 可巧就巧在往往错有错着,今天他盘桓在江都王府外,就是想要寻找蛛丝马迹,偏偏夜澜自以为是的戏耍两个紫衣卫的跟踪者来到了江都王府,无意之间被京末云给感触到了妖气。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京末云大喜之余,又颇为惊讶,没想到妖气是从夜澜身上所出。 对于夜澜,身为紫衣卫副统领,京末云自然是认得的,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妖气是出在此人身上,等到他再想确认的时候,妖气忽然又从夜澜身上消失了。 京末云知道这妖气的来源力强大,生怕惊动对方,为了进一步确认,他不敢亲自近身跟踪,只好使用法术以纸鸢飞行探查。 直到夜澜回到紫衣卫府衙,京末云除了在江都王府发现夜澜身上出现过一次妖气外便是一无所获,他只觉好生失望,又怕是自己生了错觉,便想继续从江都王身上着手调查。 就在这时,从纸鸢传来的感官认识,京末云知道夜澜又匆忙出门了,而且一直往东门方向而行,直至出了龙城,往龙城外十里的山林去了。 京末云暗暗疑惑,不知道夜澜这夜晚一个人去那儿干什么,既鬼鬼祟祟不为人所知,必然是是有着什么勾当。 京末云自然不会错过,便让纸鸢跟着飞行,他自己则在后面远远的尾随。 直到深山丛林,纸鸢停了下来,显然表示着夜澜也到了目的地,至于夜澜要干什么,京末云透过纸鸢勉强看到了一团黑暗。在黑暗之中,透过一团光亮,他又看到了一个黑色鬼面具。 京末云越发惊疑,夜澜黑灯瞎火的跑到这山林里来见这样一个鬼东西,他到底是要做什么。 他这时才后悔不跌,当初不听老爹的话,好好学那纸鸢窥探窥听之法,觉得那有失男儿光明磊落,是下乘之法,否则何至于此时弄得束手无策。 最后煎熬得没办法,京末云只好冒险亲自进入林中近距离探听,不想刚好听到夜澜最后说的那一段话,惊得京末云一个心头慌慌,先不说这夜澜到底是何方妖怪,就是这个大秘密都让他震惊得无法自己。 一不小心之下,他碰触到身后的树叶而弄出一丝声响,终于惊动了夜澜和那黑袍人。 京末云知道要想全身而退怕是有些艰难,可他无论如何都必须逃出去,否则不光是四长公主,还有前朝的玉枝公主都在劫难逃,就是人类光明的守护者凤凰神殿,只怕也要毁于一旦。 虽然他比任何人更加清楚凤凰神殿的处境,已是人道凋零,境况荒废。在别人的眼中,或许觉得是被远古神族眷顾的神迹,但实则与被遗落又有什么区别? 就这电光火石的刹那间,京末云已做出判断,只要那鬼面具不动,他有把握在与夜澜的对战中寻找逃脱的机会。 这只是一厢情愿的想法,既然想要灭口,又岂能让你逃走。 就这当机,一道黑影飘忽,宛如漫天黑雾,立时将京末云笼罩。 夜澜却不再出手,他也想看看这个传说中的鬼望谷的人究竟有什么可怕的手段。 可惜,除了一团黑暗在夜风中,在枝叶间伸展滚动,扭曲翻滚,他什么也看不到。 片刻之后,鬼面具终于从黑雾中闪现出来,波澜不惊的对夜澜说:“这个人我留下了,从此我会让他变成我的人。” 我的人的意思就是无面人。夜澜想到如果将一个赫赫有名的少年天师变成了无面人,那倒还真是一件有趣的事。 第67章 四长公主 “不错,这百万阴灵大军是什么?便是死人,乃至一切鬼魂。如果这些东西真的破土而出,你觉得人类会怎样?” “变成死人。”他很想这么说,可又恐惧的说不出来。他的脸一片苍白,就好像真的很害怕,很恐惧。 “这就是黑暗力量的崛起。所以我们要阻止它,就一定得毁去展翅金雁。”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展翅金雁会出现在四长公主的嫁妆里,可展翅金雁又是怎样得来的,又该如何去摧毁。于是,他略微顿了一下,问道:“也就是说,整个皇族里,就你一个人在守着这个秘密,也没有任何人知道。” “是的。每一朝每一代,都会有一个真龙传人。”四长公主知道他心中的疑虑,“本来当年我以五年之约,便是要给你一点时间考虑,一旦时机成熟,我就会跟你说明一切。可是……” “可是如今你改变主意了,对吗?”柴子瑜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感觉,望着四长公主满是愧疚的脸,“所以你才向皇上提出婚约,为的就是这个展翅金雁。” 四长公主点了点头,愧责道:“子瑜,对不起,你可以觉得是我利用了你,可是这件事事关重大,我……” “正因为事关重大,你才该跟我说明白。”柴子瑜笑了笑,握着她的手,“我还是那句话,既然选择了,便无怨无悔。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我们一起共同承担,好吗?” “子瑜,谢谢你能理解我,但这件事很危险。”四长公主似乎还有一丝顾虑,“你也看到了,敌人已经找上来了。” 柴子瑜眉光闪烁,道:“也就是出现在婚礼上的那些刺客?” 四长公主道:“传说中的西境鬼望谷,不光他们来了,而且……你还记得温如言说的梦境吗?” “当然记得,只是那太不可思议了,我到现在都还有些不信。”柴子瑜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眼神中似乎总有一种隐藏着的跳跃,“你说,世上真有如此神通之人?” 四长公主满目忧色,道:“这正是我担心的。这世上,能控制和操纵别人梦境的人绝无仅有,而且还是黑暗力量的致幻术,怕是也被妖道以画心之术所运用。如此看来的话,有可能说明鬼望谷的那些东西已经与妖族勾结在了一起。如今既然无牙之毒也出现了,我总要弄明白。” 柴子瑜问:“你要我怎么做?” 四长公主说:“本来这次完婚,我是想跟皇上奏请,跟你一起回去你老家省亲的,如今展翅金雁突然出现在我们的婚礼上,便再也无法离开龙城,这对我们极为不利。” 柴子瑜当然明白,得展翅金雁者得天下,若非四长公主以皇女的身份,否则光这一句话就可以让她万劫不复。如今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动静,但在驸马府外其实都有人监视着,后面朝堂上还不知道如何抉择,只怕有心之人借题发挥,四长公主也脱不了身。 四长公主叹了口气,说:“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子瑜,我听说天师京末云最近在龙城,今天天晚了就算了,明天你能找个机会带他来府上吗?” 柴子瑜疑惑的望着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请天师来府,他的脸色不觉微微变了变,内心里破有一丝惊慌,难道她已发现了我的存在,这才要请京天师来是对付我吗?他很快恢复正常,说:“这倒没什么难的。” 他想了想,忽然像是随意的问四长公主,“传说中展翅金雁最后一次出现是在三国时期,此后再无踪迹,怎么却突然会在你的嫁妆里?倒是你那面镜子颜色呈现赤墨之色,怕非同一般。” 四长公主不觉有些诧异,她当然知道这面镜子的非凡之处,而且也知道这展翅金雁是怎么来的,但她是不会告诉任何人。也包括柴子瑜。可是柴子瑜的话,让她有些担心,按理说不至于让他怀疑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说? 她突然想起来在婚礼上的那个蒙面青衣人,如果说无面人打破铜镜,是因为她们知道这面镜子来自何处,也知道镜子的秘密,才将展翅金雁释放出来。可他明明也是无面人的同党,又为什么会想要阻止无面人打破铜镜? 她实在想不明白,这个人到底是什么人,目的又是什么? 第二天一早,柴子瑜刚要出门,靖王爷忽然来了,柴子瑜本打算留下来陪着靖王爷,但四长公主还是示了个眼神,让他继续去找京末云来。 靖王爷望着柴子瑜出门而去,笑着对四长公主说道:“我这姑父据说可是人中龙凤,姑姑可是好福气呢!” 四长公主知道她是为什么而来,也笑着说:“你看他高不成低不就,哪来的人中龙凤。瑞儿,据说此次你出去考察民情,去了很多地方,可觉得有什么不寻常之处?” “姑姑指的是什么呢?比如人文地理,民风方面?不过说来这些也没什么,最让我疑惑的是妖。姑姑,你总该听说过一句话,事出反常必有妖,是什么意思呢?”靖王爷望着四长公主,“还有居心险恶之徒更是扬言,说这妖孽横生,便是帝国将忘之兆。” 四长公主脸色一变,但想到自身所负的的使命,便又恢复如常,“若诚然如此,那你可曾想过,是什么因素造成这样的呢?” “是什么原因,一时也说不明白。但我们李家立国还不到百年就搞得世态不稳,的确值得反思,也当警惕。这是个危险的信号。”靖王爷摇了摇头,做了个杀的手势,道:“姑姑,所以侄儿认为,现在不是找原因的时候,而是将萌芽之态彻底扼杀!” 四长公主明白了,靖王爷说这些就是为了展翅金雁。但他说的话无疑也是片面的,以一刀切的方法,无疑不是最好的方法,以雷霆手段或许有效,但弊端也是同样明显。 她想到皇上,这是她的大哥,平常总是带着一股子憨气,也不知道父皇当初为什么一定要立他也太子,哪怕自来是以长子为立,可总要看看有没有能耐?如今可好,帝国弄到这般妖孽横生,人民鼎怨的局面,又到底谁之过? “唉!‘我想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凤凰神殿的传人是不能参与国家大事的。’”四长公主在心底叹了口气。 这时,靖王爷紧紧盯着四长公主的脸,又说:“所谓一统而平天下,便是如此。所以要想斩除一切危害帝国安定的因素,何况现在各地又出现了妖。我们便得有强大的力量。姑姑,这力量从何而来?” 不等四长公主回答,靖王爷又长叹一声,“先不说举国上下阳奉阴违,就是我帝都龙城之内,先不说我父皇,就说这皇亲国戚,三公九卿,还有大小群臣,有谁真正为帝国考虑过?无非是拉帮结拜,勾心斗角,所谋者就是图个自家的利益。所以,我们必须有自己的强大力量,方可高枕无忧。姑姑,我说的可对?” 四长公主说:“瑞儿,你说的都对,也看得透彻,自先祖立国,才不过近百年,帝国却如病膏肓,这在史上是极为少见的。先不论你这话该不该说,如此一来,又将太子立于何地?” “姑姑,你误会瑞儿了,我所谋者,便是这天下国泰民安,当以太子哥哥为尊,授于缰马之绳。”靖王爷生生的忍了,急忙表态自己只不过是太子手中的一根绳索。 四长公主微微点头,她最担心的就是兄弟煮豆萁,说:“你能有此心,已实属难得。所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帝国将来是你们的天下,只有你们兄弟携手,才会让帝国走得更远。” 这次四长公主也不待靖王爷说话,又说:“可我无法给你应承。知道吗?” “如何?”靖王爷沉声问。 四长公主说:“关于展翅金雁的事,我无法与你说明,但我可以给你一句话,展翅金雁的背后,决不会如此简单。” 靖王爷想了想,说:“你是说可能存在于一场阴谋?”他玩的就是阴谋,又那不知道这中间各种曲折。 “这只是我的直觉。”四长公主想到金雁背面上的子,她曾见过,每次都会给她造成一种奇怪的冲击,甚至有时候她仿佛还能听到一种呐喊的声音,只是因为过于模糊,又听不清楚。她非常害怕,害怕里面的声音,要是听多了,她都怀疑自己肯定会被那东西侵蚀。 “姑姑,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说,展翅金雁所存在的力量,也就是亡灵,并不是我所能掌握的,对?”靖王爷面带微笑,显得很自信,“要是这样的话,姑姑但管放心,这些我自有办法。” 他本来想说,我手下能人异士无数,就是死人都能复活,区区亡灵又能如何?但想想四长公主与皇上关系好,便还是不说为好,因为刚才四长公主那句“将太子置于何地”的话,让他觉得还是先忍为上。 随后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靖王爷可谓苦口婆心,四长公主始终无动于衷,最后只得说道:“睿儿,其实姑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么说,展翅金雁飞走了,就很难再抓得回来。” “那当初姑姑又是如何得到的。”靖王爷还是不死心。这个问题他想了很久也找不到答案。他也查过很多史料,只知道展翅金雁从三国日南太守张善飞走之后,便再也没有了踪迹。如今却突然出现在四长公主手中,这个问题只怕很多人都想知道? 四长公主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叹道:“这个问题我没办法回答你,总之是非人力所长。”她心里非常惋惜,只怕以后再也找不回展翅金雁了。不过除非去那儿,或许可能找到。 靖王爷知道再怎么问也是白搭,只好沉勉强着笑脸,说:“好!如此打扰姑姑了,姑姑好生歇着,侄儿告退!” 望着靖王爷远去,四长公主摇头叹息,这个侄儿就是太聪明了,只怕非太子所能御。 她不禁为太子感到忧心,可却又无可奈何。她忽然想,当年玉枝公主面对家破人亡,又是如何一种惨烈的心境?那种失去亲人的痛苦,而自己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都怀疑自己是否能忍受得住。 这时,驸马柴子瑜走了进来,见四长公主坐在那里微微愣神,心想也不知靖王爷来说了些什么,难道又是关于展翅金雁? 四长公主见他走了进来,微声问道:“子瑜,可找到京天师了?” 柴子瑜摇了摇头,道:没有找到。我去问血红衣,血红衣说这几天京天师神出鬼没的,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倒是惠捕头刚好也回来了,听说是遇到一件鬼案,似乎也在找他。” 四长公主有些失望,便歉意的对柴子瑜说:“子喻,可辛苦你了。” “星河,看你说什么话,你我夫妻之间,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待柴子瑜出去了,四长公主起身来到卧房,对门外的丫鬟珍珠吩咐道:“在这看着,若是驸马爷回来便告诉我一声。”珍珠见四长公主神色严谨,便端然应了一声。 四长公主将房门关上,抬头望了一眼窗子旁边墙上挂着的一幅挂画。挂画并非纸质,有非羊皮之类,却不知是什么材质,但极为细腻坚韧,挂画上画了一只不知名的鸟儿,原本画只鸟儿也不奇怪,奇怪的是鸟儿画得栩栩如生,却没有眼睛。 这幅画还是那个传艺给她的老人留下来的,老人说道:“你们都是凤凰神殿的传人,只可惜历来形单影只,如果日后你感觉到势单力薄,有什么拿不定主意,你可以以画龙点睛之法,激活这幅画中的鸟儿,让它去寻找到你的上一位承平者,以寻求帮助。” 这是四长公主第一次知道自己原来是一位“承平者”,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她的上面还有一位“承平者”,是前朝的玉枝公主。 四长公主有些忐忑,毕竟前朝是亡于她李家,还不过近几十年,哪怕作为凤凰神殿的承平者,将抛弃一切个人恩怨,哪怕家国存亡,也不能插手,可该如何去面对,去相处,她还是有些担心玉枝公主的感受。 至于另外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天师京末云,虽然老人没有说明这个少年天师到底是什么身份,但老人说了:“这是一个值得你绝对相信的人!” 四长公主想着微微放心了些,走到床头一端的墙前,将靠壁的箱笼搬开,露出一面墙壁。 这面墙壁看起来与别处一般无二,四长公主凝注片刻,才轻轻吁了口气,伸手在墙壁上轻轻一按,便开出一个暗格,从里拿出一个尺来长的锦盒。 锦盒呈凤尾暗纹,颜色鲜明,同样看不出是什么材质,但一股无法言喻的气息外露。 四长公主似乎坚定了心思,再无犹疑,便将盒子暗扣打开,露出一团火红色的光焰,细看却是一束绢丝。将绢丝打开,便见里面包着的却是一支凤尾翎羽。 五年前,跟她拥有同样身份的前朝玉枝公主秘密来到京城,将这支凤翎笔交给了她,并告诉她,这就是凤凰神殿遗留在世间的凤翎神笔,从此将由星河公主保存。 这支神笔能死人活物,点石成金,但这并不是凤翎神笔的真正秘密,而实际上在凤翎神笔的笔下,不但隐藏着一个毁灭军团,而且还能划破时空,打开黑暗世界之门。 四长公主拿起凤翎神笔来到空白挂画前,便在画中鸟儿的眼睛上轻轻一点,仿佛一道碧光闪过。四长公主紧紧关注着挂画上的飞鸟,心头不由有些紧张,随即往后退出几步。 不过一息之间,诡异的一幕出现了,挂画上的飞鸟忽然从纸上飞了出来,落在四长公主的掌上。 四长公主虽然早知道这支凤翎神笔的神奇之处,但这也是她第一次使用凤翎神笔,望着复活的飞鸟又惊又奇。很快,她便写了一张字条,绑缚在飞鸟脚上,然后来到窗前,将飞鸟抛了出去,很快飞鸟便化着一个黑点往远方飞去。 就在她身后的墙角处,一只拇指大的蚊子一动不动的悬浮在阴暗中,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直到四长公主放好凤翎神笔,又将墙面恢复如初,它才展翅朝房外飞去。 第68章 妙龄*奇怪的蛇 躺在马车上,妙龄一直都没有说话,也许是心情不好的原因,更多的则是精神也不好。身上的毒素虽然因为四长公主的药而被抑制住了,但对身体的影响还是很严重的。 温如言赶着马车,也没有说话,脸上蒙着黑纱,看不出来什么表情。只是有时候神眉之间,显得很凝重,不知道是在想着什么。 牛车已经换成了马车,四长公主亲自命人置备的,车厢宽阔而舒适,铺垫的是最柔软的长兴锦被,人躺在上面连做梦都温柔而甜蜜。 想来四长公主对妙龄是毫无芥蒂的,而且也以姐姐的关怀之情做到尽心尽责,这让妙龄很是羞愧和感动。 她透过半开的窗子,静静地望着车厢外一闪而过的树影,还有天空的云层,后来微风也不时之需似的吹了进来,落日余晖的最后一缕光芒渐渐被掩藏,天竟然又黑了下来。 “这是第五天了?总算什么也没有发生。”她在心里想着,又觉得隐隐不安。山雨欲来风满楼,寂静的夜同样很可怕。远远的还能听得见夜鸟啼叫的声音,夜风吹过田野上的作物发出轻微哗哗的声响。 温如言一般不敢停留在城镇之类的地方,虽然龙城里看起来是撤了对他们的追捕,但他总觉得有一种不安的因素困扰着他,因此每次歇息的时候,他都是选择在荒郊野外。 他摸黑割了一大捆青草喂饱了马儿,又做好了晚饭。一份煮鸡蛋面,这是他在出龙城的时候匆忙购置的,数量有限,所以只煮了一碗。他自己则坐在马车旁的草地上喝着面汤,啃着一个干面疙瘩。他本来也喝酒的,这还是在龙城潜伏期间跟人类学会的,但肩负重任,他怕喝酒误事,因此早已戒了下来。 天上的圆月显得很幽怨,就是疏忽大意的几颗星星也格外迷茫。距离马车不远是一条小河,河水还透着点夜晚的凉意。 “温如言,这也走了几天,你什么话也不说,可能告诉我,我们这是要去哪里?”温如言只跟妙龄说是带她去一个地方解毒,可是没有说是哪个地方。她总觉得这一路走来很是没有方向感,因此忍不住还是问了起来。 温如言恭敬的回答道:“是去一个很远的地方。” 妙龄知道他是不会说的,只好不再问,暗暗叹了口气,这一夜又在辗转反侧中度过。她想起了很多事,也想起了很多人,内心的愧疚和自责,让她意识到自己的生命中,因为任性,因为冲动,而失去了很多人生最宝贵的东西。 她是多么的后悔啊!可世上又哪有后悔的事,失去了就不会再拥有,错过了就不会再重来。 如果不是温如言的出现她又哪里会明白先皇的苦心,先皇不光是人间帝王,也有拳拳父母之心。妙龄想着眼泪又再一次流落,然后又再一次擦干,她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她忽然想起夜澜的话,不觉有些怀疑,到底是谁害死了父皇,难道真的是皇帝哥哥?如果不是身中奇毒,她认为自己肯定会去见见皇帝哥哥问个清楚。 马车缓缓而行,蹄声得得的节奏感,就像微风轻抚着树叶,就像波涛轻吻着海岸。 “温如言!”妙龄喊了一声。 温如言勒停了马车,问道:“主人,有何吩咐?” 妙龄道:“我说了,你不要叫我主人,你也不是我的下人。我师傅说了,人应该是平等的,无论是谁,无论高低贵贱。” 温如言有些错愕,他虽然遵从先皇的意思认为妙龄是自己的主人,可从他初始空白世界的意识里也没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只是他出于环境融洽,以前在四长公主和先皇身边的时候,看到的人都是这样的,这让他无形之中产生了偏移。 “静虚师太是谁?”温如言悄悄的问自己,可根本无法回答,“不过静虚师太说的对,都是人,凭什么要分高低贵贱?” 他挺了挺背脊,微微地笑着:“记得某位先贤说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还是他成人之后,那老头儿让他看了很多书,其中还真看过这样一句话。 “温如言,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你说那天在四长公主婚礼上,到底是谁射了我一箭?”妙龄靠着车厢的板壁,透过珠帘,望着温如言的背影。她没听到温如言嘀嘀咕咕的说话,又问:“而且还用的是这种……霸道……奇怪的无牙之毒?” 马鞭扬落,马车又缓缓前行,温如言道:“我不知道是谁射了你一箭,当时是我太大意了。” “我不是说这个,何况这又不怪你。我的意思是这个人为什么要用无牙之毒?”妙龄说着话,神色也无比疑惑。 温如言想了想,眉头不觉一皱,道:“你的意思是……” 妙龄道:“我的意思是要么这个人与我有灭世大仇,可有仇直接杀了我不就得了,何必……” 温如言道:“或许他怕一箭射……不死你,然后为了保险起见,这才又加上这种基本无人可医的无牙之毒。” “可我有仇人吗?”妙龄也小声的问着自己,可也无法回答。她觉得自己是不应该有仇人的,从龙城皇宫到深山竹城,其间有交集的人屈指可数,更别说有深仇大恨的人了。 要说有也只有以前在皇宫的时候,她自小脾气大,任性妄为,有可能无意之中得罪过人也说不定,但很快她就否定了这个理由。 妙龄道:“不管怎么样,我总觉得这里面一定有着什么阴谋。” 温如言一听到“阴谋”两个字,就想到了那道自己曾苦苦寻找的妖气。他想:这可不是小阴谋,只怕是更大的阴谋。他也没有跟妙龄说,何况跟她说了也没有用,无非徒添困扰,倒是那个讨厌的京天师,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找到那只妖。 可惜他不知道,他讨厌的京天师此刻已是命悬一线。 温如言听了妙龄的话,便有些警惕起来,自然会往四周察看是否有异常。 结果很快他就发现了异常,不觉轻轻“咦”了一声。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妙龄以为他对自己的感知有异议。 “不是。”温如言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想了想还是说道,“真奇怪,我又看到了蛇。” 他们自出龙城这几天,一路上可不止一次看到蛇类,有时候在草丛中,有时候在树梢上,有时候又在水里,大大小小的蛇儿鬼鬼祟祟的探头探脑,他们当时也没怎么在意,这时温如言才知是奇怪了。 妙龄不觉笑了笑,道:“肯定是你上次杀了他们的蛇娘,他们来找你报仇来了。” 温如言前天就将那天杀蛇妖的事跟妙龄说过,一想到被蛇妖吞到肚子里的那种又腥又臭的滋味,温如言就只觉得恶心。 当时妙龄还笑他:“你果然是有勇气,要是我就不敢,要是大蛇不是吞你,而是咬一口那咋办?”妙龄可不跟京末云那样,想到温如言藏在蛇肚子里为什么会安然无恙,由此怀疑他到底是人是鬼。 温如言道:“应该不是,要真想来报仇,就早该来了。也不知道这地方是不是多蛇,反正我觉得是有点不对劲。” 妙龄从车厢的窗口往温如言指点的方向望去,果然一条青黑色的毒蛇盘踞在树枝上,昂着头吐着血红的信子,一点儿都不怕他们,反而还像是挑衅的样子。 妙龄在深山的这几年,也见过不少蛇,胆色自然比在皇宫的时候强多了,因此也并不畏惧,“温如言,你说的或许是对的,这里又不是南方,按理说不应该出现这么多蛇的。这会不会真的是那大蛇的子孙来找你报仇来了。它们或许是想找个机会才下手呢?” 温如言虽然不怕,可想想如果被蛇类给惦记着还真不是那么回事。 “要不,我见一条杀一条,看他们还来不来?”温如言被妙龄这样一说,还真觉得有点像是来报仇的,可他记得当初那条蛇妖是公的,哪能是它们的蛇娘,不过给蛇爹报仇也是理所当然。 随后几天,温如言果真杀了几条出现的蛇,但并无效用,杀了一条,不久之后便又会出现一条。 这让温如言百思不得其解,便想以恶止恶,将杀死的蛇用火烤了吃。据说他这烤肉还是当年下山来投奔四长公主时,在路上跟乞丐们学来的。烤熟之后,再撒点盐味,还别说,真有一番滋味。 妙龄看着直犯触,更别说吃了,只得不停的颂念阿弥陀佛。她又对温如言说,也要他在杀生的时候,多念佛咒,以求功德。 然后妙龄又给温如言说起从书中看来的一个小故事:据说本朝有一个叫应梦城的人,曾梦见有个人拜求他说:“我是宋将曹翰,曾在唐朝当过小官,因听法师讲经而有感悟,就设斋供养法师,从此感召福报,生生世世都是士大夫,渐渐累积善因。到宋朝时担任副将,因为屠城滥杀的缘故,每世转为猪身,来偿还所造的杀业。曾在往年,佃户以我来抵充欠您的租金,蒙您怜悯,让我存活下来,现在我又到此地偿还宿债,所以特来向您求救。” 应梦城说:“用什么方法救你呢?”曹翰说:“每次我被宰割时,非常痛苦难以忍受,只有听到念佛声,才可解除痛苦。希望您以后凡是见到牲畜被杀时,或在烹煮时,能发大悲心,只要念阿弥陀佛,或持大悲咒、准提咒,这样不但可以解除我的痛苦,而且还有超脱的好处。”说完,很悲伤地道谢后离去。 温如言听着久久无语。 妙龄叹道:“以慈悲拔苦之心,为他们念佛,那么舍恶从生之路就在这里了,师傅说这是功德无量。” 温如言心想:“万一它们是真的来找我报仇呢?” 至于是否报仇,还真无法定论,但随后几天,那蛇儿也不惧温如言又杀又烤,仍是前赴后继在隐蔽的地方探头探脑,只是这时候的蛇,仿佛带着一丝凶恨的气息。 温如言实在是没办法了,只好不再理会,但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否则哪天一个不留意,被蛇咬了就不得了。 妙龄也想不明白这是什么道理,让温如言去找当地的农人询问,结果农人说也没见到什么异常,就是下庄稼地里几个月也不会见过两次,哪怕在山上也是少有的遇到。 这么一来,两个人隐约知道了,这不是偶然,而是这些蛇原本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现在怎么办?”温如言是真的没辙了。 妙龄道:“还能怎么办?先观察一段时间再说,看它们到底要干什么,若真是为报仇而来,它们总会来找我们。” “不是找你,是找我。”温如言认真地纠正她,想想除了跟妙龄说的那样,似乎也没有其他办法,“我们只好小心些就是。但愿佛祖保佑别被它们给咬着。” 他又在心里说:“如果佛祖能保佑的话,就让它们不要再出现了,天天看着这么丑的东西实在慎得慌!” 第69章 妙龄*结义兄弟 妙龄又换了个话题:“温如言,那你觉得四长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温如言还是淡淡的回答:“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一个有故事的人。”妙龄面带微笑,喃喃轻语:“一个遥远的地方。” 她实在想不明白,四长公主的背后到底有着什么内情。她试图在从前生活在龙城的点点滴滴中寻找出一点蛛丝马迹,可最终毫无所获。 因为她们那个时候都是生活在一起,不管是哪个姐妹之间,只要有一点点事,大家是都会知道的,而四长公主竟然有着如此奇特的身份,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天亮的时候,温如言驾着马车继续赶路,这时候他们已远远离开了龙城,一路往北向而行。 这一日,到达中州与北地的相邻的平洲府,出平洲府去往三百余里,便是北海境地。适时大雨滂沱,温如言驾驶着马车缓缓而行,这一路行来,除了那些诡异的蛇儿之外,其余的则是风平浪静。 遥见一道山岗之时,前方尽是一片野草闲花,只是美景之下被这大雨倾盆,便显得萧杀不少。 温如言道:“这雨越下越大,得赶快些寻个所在避雨才好。”妙龄只是望着车厢外的雨景,也没有回答。温如言也不知她是否睡着,还是没听见,又或者在想着什么,反正自出龙城以来,妙龄是想的时候居多。 突然,妙龄问道:“温如言,我们一路走了这么远,到底是要去哪里,该说了?” 温如言虽然穿着蓑衣,但衣服还是已然湿透,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眼神中忽然闪露出一丝无法名状的神色。像是向往,又像是回忆,或者说是游子回归的激动。 当初四长公主一说起那个人的时候,他就知道是谁了,不用看锦囊,他就知道怎么走了,因为他就是从那里出来的。 渐渐接近山岗,他终于回答道:“太行之巅,遇水逆行,逢山断壁,攀崖而上。” 妙龄微微一怔,这才知道要去的是太行山,可太行山里有什么人会解了她身上的“无牙之毒”?妙龄还是选择不问,能有这个回答算不错了,再问怕也不会回答。 正行走间,忽然听得大雨中隐约传来兵器的撞击声,其间还夹杂着人嘶马鸣,但因为浓密的雨声掩盖,若非仔细听便会忽略所闻。 妙龄道:“你听,像是山岗那边传来的?” 温如言也听到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人在雨中厮杀,但这个时候发生这种事情,还是不要惹上的为好。温如言迟疑了一下,马车也缓慢了下来。 “不要停,这里是躲不过的,先去岗上看看再作计较。”妙龄当然知道温如言的意思,有时候就算不惹事,往往事情也会找上门来,还不如直面再做决定。 温如言想想也觉得有道理,与其盲目的躲避,还不如明白地面对。何况此地一条大道,他们的确没有地方可走。看来自己虽然不断的与人接近,终究还是在思想上差了些。温如言暗暗地想。 马车终于上了山岗,雨还是绵密的下着,丝毫没有减弱的势头,站在山岗上仿佛风也大了些。 借着雨雾,温如言终于看清了山岗另一面的情景,只见在山岗下的官道上,一溜的停着好几辆囚车,囚车上分别都关着囚犯。而囚车四周都有官兵护卫,只是因为有人前来劫囚车,一部分官兵们正在与劫囚车的人厮杀。 旁边地上的泥水中还伏倒着不少官兵,大约是被劫囚车的人杀死,虽然劫囚车的人来势凶悍,但官兵仗着人多,反而占了上风。 温如言看到了那劫囚车的人,居然只有一个,也不知道是他的同伙死了还是如何,这让他很是惊讶而不解。此时那人已被官兵围困,拼命的厮杀,要想救人,或者突围,都显得极为艰难。 “现在怎么办?”温如言望着山岗下地势有点宽,而且还平整,假如他小心些驾驶着马车过去的话应该是没问题,关键是那些官兵会不会误会,或者更深入的栽赃,这种事不是没有可能。 他小心翼翼的道:“要不我们还是在这里等着他们结束了再过去?” 妙龄听着前方的厮杀声,只觉得脑袋里有些晕眩,她靠着车厢板壁闭着眼睛想要缓和一下情绪,可突然听到雨声中传来一个声音:“李……双奴,你他妈的快走,我是不行了,不要管……” 声音听起来有些含糊,又显得后继无力,想来这说话的人是受了重伤,这是积攒着力气才喊了出来。 妙龄不觉皱了皱眉,李双奴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她想了半天还是没想起来,只觉得头更痛,便爬起身又掀开车窗帘子往外望去,顿时不少凉凉的雨点飘洒进来。 大雨中的厮杀还在进行,偶尔传来一声惨叫,肯定是某个倒霉的官兵被砍伤。又一个声音大吼道:“严广河,老子好不容易赶上来,就算死也要救你出去。” 那大汉说着话,避过身后两个官兵刺过来的长枪,反手抓住枪杆,“嗨”的一声大吼,竟将对方提起来扔了出去。 他身前三个官兵见机挥刀便砍,那人侧身躲过,但还是慢了一些,腰身上又添了一道刀痕,鲜血刚一冒出来就被雨水冲刷干净。他大怒之下,手中一根铁扁担横扫而出,顿时将那官兵砸死,余下官兵吓得纷纷后退。 那大汉趁机便往囚车冲去,一边叫道:“严广河,你他妈的给我撑着别死了,否则老子岂不是白忙活了?” 囚车旁边一名校尉见状大喊:“快拦住他,拦住他?”七八名官兵见状上来拦截,叮叮当当又是一阵恶斗,囚车里那人艰难的抬起头来,想要喊话,可实在没有力气,连声音也发不出来,脑袋又无力的垂了下去。 旁边囚车里都是年老的男女,是严广河的父母,顿时叫道:“广河……广河……怎么啦!”还有个年轻女子嘶声哭了出来:“广河,你快醒醒……” 那大汉目眦欲裂,吼道:“严广河……严广河,你他妈说句话……啊……”他一声闷哼,身后一柄长枪从后身刺入。 妙龄也是惊呼出声,她这才想起来这李双奴和严广河是谁了,这二人正是在来龙城的路上遇到的那丑男人何远之的同伙。那日她鬼使神差之下,与他们一起准备义结金兰,不想最后被紫衣卫都统南再得给打断,可结拜仪式已近尾声,无非是差了那一声“大哥”“九妹”的称呼而已。 当时妙龄排行第九,老十张家信最小,排名第十,不想被紫衣卫杀死。 由于当时情形紧急,最后他们都各自逃开,妙龄便也没多想,最终将这结拜的事给逐渐淡忘了,如今不想在这里遇到严广河和李双奴,而且还是这般惨烈的情形之下。她一时失态,不觉轻呼一声。 温如言道:“怎么了?” “没……没事!”妙龄有些紧张起来,心头也乱了,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该不该去救他们,她委实矛盾之极。又往外望去,正看到那大汉李双奴面目狰狞,口中鲜血直冒的怒视着围在身旁的官兵,大笑道:“奶奶的严广河,你死了老子岂不是白费力了吗?你给老子说句话啊,!难不成真要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妙龄听着这句结义誓言,不觉脑袋“嗡”的一响,当日众人拔草为香的情形又涌现眼前。是啊,既然结义了,便当同甘苦,共患难,此时又岂能见死不救?她终于咬了咬牙,拿了佩剑便掀开门帘走出车厢。 温如言听到动静回头一看,见她要下车,不觉吓了一跳,道:“你要干什么?”一边说着一边取了旁边备用的一把油伞打开为妙龄遮雨。妙龄道:“我要去救他们。”温如言以为自己错了,瞪大眼睛望着妙龄,“你……是说去救他们?” “嗯,我不能见死不救。”妙龄神色忧急,丝毫不像是说笑的样子。温如言这才知道她的说真的,急道:“那你可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万一是穷终极恶之徒……”妙龄不等他说完,毅然道:“我只知道他们是我的结义大哥,你说我该不该救?” 温如言一下子呆住,半天才回悟过来,但还是有些难以相信。他望了望那边身处险境的李双奴,见妙龄铁了心要去救人,只得说道:“好!你要救人我帮你救,但你不能去。” “那谢谢了!”妙龄嘴角抿出一丝笑意,便缩身退回了车厢。温如言苦笑道:“我答应了四长公主要保护好你的,自然要做到。” 天空中忽然一道惊雷炸裂,温如言只觉头皮你发麻,只得敛了使用法术的念头,拔出长剑,冲向囚车。 妙龄这一刻心思还是翻滚不停,想起那丑人何远之,不知如何竟然涌出一丝奇怪的感觉,可到底如何,她又说不上来。 又想着这李双奴,不惜拼了命要救严广河出去。哪怕明知不可为而为,只为昔日一个誓言,就这份忠义,也足以让人敬佩。又一想到这二人身遭厄运,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致满门俱灭,不免心头戚戚。 就在她心思起伏的时候,却听温如言在车厢外轻咳了一声,妙龄惊诧的问道:“怎么,这么快搞定了?”掀开帘子,外面雨已经停了,温如言正站在车厢前,双手抱着一个人,却正是那成了血人的李双奴。 温如言道:“他受伤太重,估计是不行了,说是让我带过来见你。” 妙龄急忙走出车厢,让温如言将李双奴放在身前的板上。李双奴伤势极重,除了多处刀伤外,有四处长枪贯穿伤足以致命,若非以强健的体魄和意志力支撑,只怕早已死了。 “李……七哥,这到底怎么回事?”妙龄有种窒息的感觉,颤抖着手便要给他裹伤。 “九……九……不不,妙龄小师傅,我……不行了……”李双奴面色灰败,双奴无光,口中不停的溢出血水,声音显得含糊不清,“死前能……能见到你一面,也……慰……怀,大……大哥说了,九……九小师傅是方外之人……”话还没说完,便断了气息。 妙龄一时心头黯然,眼泪在眼眶中转了几转,终究忍住没有滴落。她轻轻合上李双奴的双眼,想着片刻之前如此威勇的汉子为救结义兄弟而亡,最后只因为见了自己一面,也算全了昔日义气。说起来他们相识到结义,却是一天都不到,不管李双奴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都让妙龄心生感动。 妙龄抬头往囚车那边望去,只见除了几辆囚车之外,那些官兵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囚车里的男女老少还在嘶声若竭的哀求着:“求求你救救我们!” 温如言知道妙龄的意思,沉声道:“他早就死了。” 妙龄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那种哀伤和怜悯也无法形容,很久之后,她才缓了情绪,“你去放了他们,将他带去和严广河一起埋了。”她从车厢里拿出一张一百两银票,这还是四长公主给她准备的。 温如言应了一声,接过银票,抱起李双奴去和严广河一起埋了。随后又将严广河一家老小给放了。那一家人千恩万谢,可将来如何谁又能知道呢? “做人真难!”温如言忽然生出一丝感慨。 妙龄正自闭目沉思,闻言抬起头来望着他,颇为诧异。 温如言神色尴尬,递给她一封信,“这是在一匹累死的马上发现的,装在包裹里,应该是救人的那位好汉的。” 第70章 赵疏桐*蛇妖 花开灿烂,蛇卧其间。 这是一只修行破甲的蛇妖,它正盘踞于一株参天大树之上,为天地冥想。只须它破甲成功,便是由蟒化蛟,飞升成龙。 这对于一个修行的妖精来说,可是毕生所求。不料紧要关头,耳际忽然传来一声银铃般的笑声。 那宛如天籁之音的笑声,一下子打破了花红柳绿。蛇妖受其所扰,恼羞成怒,便要择人而噬。 哪知垂眸的一刹那,仿如生死恒定。他被赵疏桐的美色所扰,竟不惜破了自世的清修。 他想要她做它的妻子。他幻着人的模样,丰岸伟俊,风流倜傥。但眉目之间,却终是难掩一丝妖的邪气。 赵疏桐望着他贪慕的神色,洒以不宵的冷笑:“自古来,人妖殊途,我与你又怎么可能成为夫妻呢?”她觉得蛇妖痴心妄想,就算宛如天人,她也不会去喜欢一个妖,何况她自觉得这一生除了杜三娘便再无他人。 蛇妖露出一排尖细的牙齿,森森然的反问:“天地以阴阳周濡,万物以阴阳生天,那你说这世间又哪有两个女子相爱相濡的道理?” 赵疏桐听着浑身一颤,那一刻,一种难掩的悲哀油然而生。 是啊!如果连蛇妖都嘲讽卑弃的恋情,又凭什么要让世俗的人来宽容而存在呢? 那一刻,赵疏桐的心一阵刺痛,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她忍住悲伤:“既然你都知道,你又何必要对我说这些卑贱的话呢?” 蛇妖带着一抹妖冶而戏谑的笑:“因为,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多么真善美的语言啊!曾经她和杜三娘不也是这么说过吗?但此刻在耳中听来,赵疏桐只觉如此的滑稽可笑。 蛇妖的眼里闪动着灼热的蓝芒,透着一股幽寒之气:“怎么,我说得有什么不对吗?” 赵疏桐咬了咬嘴唇:“但是我的心中永远只有杜三娘!” 蛇妖走了近来,带着一股阴冷的腥味,令人毛发怵然。他紧紧的盯着赵疏桐的脸,冷峻的眉眼之间带着一丝刻骨的冷笑。 他掷地有声:“自来天地之间,阴阳两仪,才有生生不息。“ 赵疏桐一时无以为驳。 蛇妖又声如针芒:“所谓男欢女爱,谓之人间大道。而你和杜三娘都是女人,两个女人相爱,又算得了什么?岂不闻有伤风化,亦如道德违和?” 蛇妖的每一句话都普通锋利的刀刃,狠狠地刺入赵疏桐的心里。她痛而哀伤,她浑身无力的摇了摇头,没有再说。她知道,再多的解释,对于一只妖来说,显然是多余的。 毕竟连人都觉得不容于世的爱情,何况它只是一个修世的蛇妖。最终,蛇妖恼羞成怒,失了人的耐性,露出了它想要用强的本性。 赵疏桐奋力挣扎着,却忽然发现,它的手腕上居然有一朵桃花的烙印。桃花红而鲜艳,就象血,带着触目惊心的狰狞。 赵疏桐猛的咬了它一口。他发痛,松开了手,一巴掌扫出,喝骂了一声:“你这个贱女人!” 赵疏桐伏地惨然而笑。贱女人,是啊!她受尽人情暖冷,世人又如何知她心之苦。 赵疏桐用舌头舔了唇角的血迹,以发上金簪相挟:“你要是用强,我就死给你看!”只须手中微微往里一送,发簪便会刺入雪白的颈脖。 蛇妖果然顿住。但若然真的以法力用强,也未必不能得到这个性格坚韧的女孩,但他哪怕是完,同样有着自己独特的傲气。他忽然改变了主意,你不是坚强吗?他锋芒的眼里闪过一丝狡狯,口中冰冷的吐出一个字:“好!” 赵疏桐不觉一怔。 她不知道这个“好”字是何意,但分明看到了蛇妖眼神里的恶毒,她顿时心头骤冷,有种不祥的预感。 蛇妖却带着一声狞笑不见了,它来的时候象一阵风,去的时候却是一场梦。 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恶梦,梦中,赵疏桐仿佛听见蛇妖在狰狞的笑。然后,她看到蛇妖脚下的杜三娘。“我们来做个游戏怎么样?”蛇妖对赵疏桐说。 杜三娘面色苍白,身心如苦,但她还是还以冷笑,“不管怎么样,你不会得逞的。” “你等着瞧便是。”蛇妖狰恶着面孔,一把抓住杜三娘的长发,对杜三娘说:“杜三娘,只要你说你不想和她在一起,我就让你走!” 杜三娘感觉到头皮上传来拉扯的疼痛,但她丝毫不为所动,亦无惧色。她情坚意切的说:“她因为我而被世人唾弃,被爹娘赶出了家门,如果有得选择,我依然愿陪伴她一生一世!” 这句话就象一把尖刀,立时狠狠的刺在蛇妖的身上。蛇妖的脸一瞬间纠结得发出一种可怕的青光。他的嘴里吐出一条猩红的舌头,在杜三娘光滑的脸上游动。 杜三娘面带微笑:“若能为爱而生,甘愿为爱而死!” 若有来生,再守一世! 赵疏桐心头震颤,眼泪夺眶而出。她看到杜三娘倒了下去,她惊恐的叫了一声:“不要……” 而梦已在灿烂的晨光中苏醒了过来。她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杜三娘。 杜三娘穿着一身艳美的红衣,正静静的躺在她身边。她就好像睡着了,嘴角展露出一丝怡和的微笑,仿佛在做着甜美的梦。 是不是她也在梦中看到了我?可是她永远也不会醒来了,永远也只能在梦中沉睡。 因为万恶的蛇妖对她下了最恶毒的诅咒,让她永远躺在黑暗的棺材里,变成了一个活死人,从此不会再苏醒。 蛇妖说:“这就是我们的游戏,我已将她变成了活死人,并以妖族之神的信仰发了咒言,我会把她藏在世间的一座古墓里,如果你找到了她,你便能唤醒她。而若是你在寻找她的途中一旦有了后悔之心,你便永远只能是我的女人。如何?可有胆量应誓?” 这种符咒就是“桃花咒”。赵疏桐哪里不知道万恶蛇妖的居心险恶,但倔强的她还是嗤之以冷笑,“应又如何?我永远都不会后悔!” 赵疏桐恨极了这万恶的蛇妖,可她只是一个为爱而生的人间弱女子,又能拿他怎么样呢? 蛇妖吐着血红的蛇信,面目狰狞:“当然,只要你嫁给我,我就可以马上让她苏醒过来。” 赵疏桐痛苦的抱着杜三娘的柔软而温暖的身躯,心中却忘记了痛。 泪水早已在世俗的吐沫里干涸,没有了杜三娘,她只觉万念俱灰。轻风掠起了她柔和的发丝,露出一截雪白而娇嫩的颈脖。 挥手间,一道醒目的血痕渲染了这一片轮回的浅白。赵疏桐再无所念,只轻轻一送,手中的发簪就刺出一片血雾。 血渐渐染红了暗夜的花朵,温热的身体也越来越冷,凝眸的一丝余光渐渐被黑暗所淹没。 蛇妖显然没料到赵疏桐会以死来反搏,望着渐渐失去温度的娇躯,双目充满了妒恨。 良久之后,他才喃声吟诵:“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 他忽然阴阴一笑:“词果然是好词,只是未免孤冷了些。或许你这名字便是由此而来,岂不早已注定了要孤独而死?” 蛇妖忽地叹息:”可惜啊可惜,如果你活着,只要你在七夕之夜找到杜三娘,你‘以我之心,渡她之身’,那么她身上的咒符便可以解除,也自会苏醒过来。可你既然已应了誓,却选择了死亡,难道是要让她永远变成活死人躺在阴暗潮湿的古墓内?” 死亡就意味着失去了机会,也失去了一切。 这是赵疏桐前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她的前世,包括所有的冤孽,都已在那一刻突然死去,但她的魂魄却感受到了那一句咒语的可怕。 她忽然惊觉:是啊!我死了,三娘怎么办?难道要让她永远变成一个活死人?她是为了我才变成这样的,我一定要救她,让她苏醒过来。 赵疏桐后悔了,可已经没有了机会,她就像怨妇一样,飘渺虚浮的魂魄游荡在世间的每一个阴暗角落,成了一个无处可依的孤魂野鬼。 每次看到世间多少男女花前月下恩爱无间的时候,她都会悲伤的想起杜三娘。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疏桐漂荡的魂魄浑浑噩噩的来到了专司世间男女情缘的月老祠。 她想问月老,为什么她们彼此互相依靠的情感竟不能为世俗所容忍?难道两个女人的爱就不是人间真爱吗? 月老静静地听着,慈祥的脸上一片黯然。他仿佛无话可说,但他已被对方坚定的爱情所感动。 他望着嘤嘤而泣的孤魂,方才幽幽而叹:“要解桃花咒,必须化以血肉之身,在七夕之夜找到她,许她以应咒誓言,杜三娘才可以苏醒过来。” 赵疏桐放声大哭。 月老不忍淬见:“你现在的肉身已毁,趁着魂魄尚存,还是尽快投胎去!” 赵疏桐泪如雨下:“我投胎重新做人,下辈子还要做女人,但我不能失去这一段记忆!” 奈何桥,孟婆汤。她还真怕过不了那个轮回,害怕再也认不得杜三娘!赵疏桐哀声乞求。 月老望着她,双眼中忽然有晶莹的亮光在闪烁。他是个好神仙,虽然明知故犯,但还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帮助了赵疏桐。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但事已至此,再无法挽回。 世事是如此奇妙。就因为月老的一时心软,也不知专管人间姻缘的月老,是怎样从阎王的生死簿中将赵疏桐给勾了出来,但却因此成就了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唯一的一个带着记忆投胎的人。 也难怪静虚师太当初所见,不为明觉。久久才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于是,这一世,赵疏桐带着前生的记忆重新投胎,又做了一回女人。 想到这里,赵疏桐只觉心中凄苦,神思恍惚间,便更加坚定了心志。她毫不犹豫的说:“无论生死,我赵疏桐永远也不会后悔!永远不会!” 蓦地“啪”的一声大响,断绝了一切幻想。只听有人一声大喝:“好小子,你还不知悔改?” 赵疏桐蓦然一惊回过神来,这才发觉不知何时竟跪在了知府的大堂之上。只见大堂正中,一匾“明镜高悬”,映得满堂发白。两边横眉立目的衙役吃人般瞪着大眼,手中的齐眉棍威威作响。 大堂居中坐着一个面色昏暗细眉细眼的官儿,头戴高官顶,一身青蓝袍服,上面绣着飞鸟,下摆腾浪。此人正是那尸二十年位而不忘素餐的知府钱大人。 艾笑昂首挺胸的站在知府大人的身侧,满脸不可思议望着赵疏桐。当初不是说好了,过堂开审的时候不要胡言乱语。他心中连连叫苦:“完了!完了!好端端的怎么就冒出一句什么绝不后悔来,这不是找死吗?” 钱知府气的脸肉抽动,又重重的一拍惊堂木,尖着嗓子喝了一声:“犯人抬起头来!” 第71章 靖王爷 龙城的夜晚不会因为天黑而寂寞,空气中弥漫着鲜花和歌谣的气息,醉酒的滋味就像下水道的鱼,又变得浑浑噩噩。 颜五只在靖王府呆了一个晚上,白天又奇怪的把自己关在房内闭门不出,直到傍晚天快黑的时候才出门。 西月知道他这是要回天目山了,他早已得了靖王爷的吩咐,务必要他将颜五安全的送回天目山。 还特别叮嘱:如果遇到天师之类的人,千万不要靠近。 这个人到底是谁?居然如此得靖王爷重视?西月暗觉诧异,虽然他觉得奇怪,但也不会刻意去探究。 送完颜五回来的时候,天已完全黑了,龙城的夜晚依然灯火辉煌。 西月漫步在大街上,看着熙熙攘攘逛着夜市的人群,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感觉,已是无法形容。 他满心悲哀,越发的觉得自己就像是街道暗角的野狗一样,除了不时地向主人摇尾乞怜还能做什么? 不知不觉间,也不知是出于内心的那点念想,还是什么原因,竟然来到了六扇门衙司。 他听到有人唤了一声“惠捕头”,便见一个挺拔的身影走了进去,虽然看不到那个人的面貌,但无形之中彰显的一股意气风发,无论谁都知道他就是四大名捕之一的悔不当初的惠当初。 西月痴痴的望着那逐渐关闭的六扇门,不禁满目怅然,他想起了深藏在心中的那个邻家女孩。 去年雪山柳飞绝,悔不当初恨连城,别把血红衣。他轻轻地叨念着,想要走过去,可最终还是放弃了。 这是六扇门流传在江湖中的一首歌谣,说的是六扇门一段悲伤的过往,虽然已过去了好几年,但西月从没有放弃。 他曾在很多时候暗暗的调查过,可惜他的身份他的地位阻碍了他的行动,也屏蔽了他的认知,让他查不到一丝关于当年那件事的线索。 有时候,他很想去找四大名捕余下的三个人问一问,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致他的邻家女孩从此娇人不再。 可他只不过是靖王府的一个下人,让他没有任何勇气去面对。 很多时候,他是自卑的。 就像靖王爷有时候生气了,会骂他们:你们这群废物,做什么都做不好,还能有什么用? 他望门兴叹,终于转过身去,在心底对自己说:不管怎么样,我相信,你一定不会死的。真的,从很小的时候,我就对你有信心。 他一改颓废的心情,走得很坚挺,笔直。 大街上的行人似乎稀少了些,灯光也暗淡了许多,只是微忽的夜风带着一丝凉爽。 忽然,就在人群中,西月看到了一个很丑的女人。 这个龙城里丑的人很多很多,但丑得高贵的似乎只有两个人。 一个就是当今丑皇后狄荣华,再一个则是太子的胞妹,也就是欣怡公主。 据说这欣怡小时候很漂亮的,不知道为什么越长大就变得越丑,人也变得越来越孤单。 按理说,以皇家的基因,生出来的孩子绝不会丑,可欣怡公主仿佛是个特类,一出现在人们的视线,就丑得不可言。 丑公主这时好像在跟踪一个人,借着夜色,西月认得那个人似乎是靖王府的人。 西月觉得很诧异。 贵为一个公主,这夜晚了不呆在公主府,混迹在这街肆里,而且还是跟踪靖王府的人,她这是要做什么? 作为靖王府的护卫首领,西月有责任扞卫安全的,但他想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可奇怪的是,随着转过几条街道,欣怡公主却来到了莺声燕语的风月之地。 进入“清风月馆”,丑公主率先给了正要说话的龟公一个噤声的手势,不待对方反应过来,跟着一锭银子塞了过去。 龟公愕然的脸色立马面带献媚,哈着腰一副我懂得的姿态。楼上,楼上,他意有所指的说。 一个女人深更半夜的来这烟花易冷之地,不是捉奸又是干什么?龟公可不会傻缺到跟钱过不去。 他只能装着视而不见,只是手里暗暗的掂了掂银子,这分量可够他辛苦几个月了。 有钱果然任性。他轻轻对自己说。 西月更加诧异,瞧得有些呆了。 这丑公主贵为公主之尊,缘何深夜跟踪靖王府的人,又缘何来到这胭脂之地,看来这里面可不单单是你有好酒我有故事的镢头了。 看到西月进来时,龟公收好银子迎了上去,他觉得如果刚才丑公主的那种模式再来一次,他相信做梦都会笑醒。可惜模式是有,只是这次塞过来的不是白银,而是一块明晃晃腰牌。 靖王府?看到腰牌上的三个字龟公吓了一跳,僵着脸,想说的话生生压下了喉咙。 西月可不会有什么阔绰手段,也比不得丑公主富有,只是对着二楼指了指,便一言不发的走了上去。 龟公甚是识趣,还哪敢多说,但总算白得了一锭银子,也算是大有收获了。 “大人请便就是。”看着西月上楼,龟公弓腰引笑。 二楼一排十多间客房,每舍灯火通明,映着纱窗可见人影绰绰,不时传出一声声琴乐,也或者夹杂着粗鄙低俗的淫声浪语。 烟花之地,温柔之乡,最是权贵富贾,文人墨客骚首之地,西月可从不曾来过,他的心有些躁动。 西月刚要往八号房走去,他可亲眼见到丑公主进去了的,突然之间,便听得九号房蓦地传来一声尖叫:“有刺客!” 透过纱窗的灯影,只见两个人影你来我往的斗得不可开交。 适才那一声尖叫,在夜深下听来极为惊怵刺耳,不少人闻声跑了出来。原本沉醉温柔香的清风月馆顿时更加热闹起来。 西月止住脚步,反而不敢上前,这出现了刺客可不是酒和故事那么简单了,闹出动静来他反而惹祸上身,想着西月连忙闪身在暗柱之后。 十号房跑出两个衣衫不整的汉子,见到九号房内斗得吃紧,慌忙踢门闯了进去。 里面的情形,西月看得不大清楚,只是很快打斗便停止了下来,然后那两个汉子一前一后护着一个年轻公子匆忙下楼。 西月借着灯火隐约觉得那年轻公子有些眼熟,一时未能想起,他反而惦记着丑公主,朝着八号房望去,倒显得出奇般安静。 可是怪了,明明看到她进去了的,隔壁都闹得这么大的动静,她反而没了动静。 西月虽然觉得可疑,但也不敢上去查看,便趁着没人注意,悄悄溜了出去。 那两个汉子手执兵刃,紧张的护着年轻公子也出了清风月馆。 街上行人廖迹,很快一队巡夜的禁军赶了过来,护着年轻公子的两个汉子大喜,叫道:“歧王遇刺,快来保护歧王。” 禁军首领大吃一惊,连忙护着那年轻公子,一面又派人将清风月馆控制起来,试图搜查刺客。 西月暗自惊骇,借着禁军手里的火把光芒,这才看清这年轻公子果然正是歧王,他曾跟随靖王爷与之有过一面之缘。 听说不久前的龙城政变,清除华党的主力干将之一正是歧王。 歧王借着四公主大婚的名义带兵前来京都龙城,显然是得了丑皇后的授意。只可惜虽然功成名就,但论功行赏却差强人意,最近又与江都王安庆王闹得极不和谐,已是满城皆知。 皇帝似乎仍沉迷于他的木匠活,对此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由此一来,江都王更加权倾,大有只手遮天之势。 靖王爷便拐弯抹角的给太子支了个招,说是江都王如此行事,明显是重蹈华太傅的覆辙,是自掘坟墓,将来怕还是手握重兵的歧王得势。 太子想靖王爷是丑皇后的亲儿子,又向来与自己交好,他说的这话想必是有来由的,虽然看似丑皇后与皇上貌合神离,但丑皇后的话却往往都能得到皇上的首肯。 因此太子信了,便刻意与歧王这位皇叔交好,想要得到歧王叔的支持。可他哪里知道,歧王原本也是有野心的人,与他交好,无异于与虎谋皮。 靖王爷见了暗暗欢喜,对丑皇后说:母后觉得如何?只盼日后歧王倒台之日便是太子倒霉之日。 丑皇后说:你休要大意,哪怕到了那一天,你还得看着你父皇的脸色,否则别弄个全盘皆输。 靖王爷一想到整天不务正业的父皇,原本好好的心情就像歧王一样变得无比郁闷起来。 他暗暗地想:有句话叫什么,占着茅坑不拉屎,你想做木匠就去做木匠,干嘛霸着皇帝位,我自比太子强中,只因为不是你的初恋所生,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无是处的太子稳坐钓鱼台,而我呢?空有一身抱负而无用武之地。 他想得怨恨,却也半点不敢露于颜色。 就在这时,有下人来报,说是滚刀堂的人送来了一个叫杨赫的人。 靖王爷顿时大喜,连忙命人将杨赫带进了密室。 他望着眼前坐了半边椅子,显得忐忑不安的杨赫,不觉笑了笑,但那笑容却笑得阴森鬼气。 靖王爷高高在上的坐在杨赫面前,就那么笑着望着他,半天没说话。 越是这样不说话,越是显得压抑,而这种压抑则是摧枯拉朽般的折磨着杨赫。 杨赫夹着腿,不住地颤抖,连看都不敢看靖王爷一眼。 靖王爷这才说:“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本王知道你是老一辈中也算小有名气的盗墓贼,江湖人称鬼手杨赫,源于关中卸岭一派,本王说的对?” 阿三的脸刷的就白了,背脊上涌出一层冷汗。他惊恐的抬头颤颤地望了一眼靖王爷。要知他这盗墓贼的身份,知道的人极少,这靖王爷又是如何得知的。 靖王爷可不忘趁热打铁:“盗墓贼是什么下场,想必不用本王多言,按本朝律法,只须本王一句话,自会让你人头落地,而且极惨。当然,也由本王一句话,同样可以让你从此享那荣华富贵。” 杨赫稍稍缓了口气,他听明白了,是死是活,就看自己有多大作用。 杨赫还哪敢犹豫,连忙表态:“不知王爷要小人做什么,小人知道的决不隐瞒。” 靖王爷非常满意,权贵就有这点好处,让一切低头,让一切迎刃而解,也难怪世人为之痴狂。 靖王爷问他:“阿三这个人你该认得?” 杨赫说:“不但认得,而且相交二十余年,只是最近小人可没见到他了。” 他害怕是受了阿三连累,赶紧想疏远距离,可看到靖王爷不知所谓的神色,只好把后面想说的话给咽了下去。 靖王爷点了点头:“据说当年你们与墓神关系匪浅,后来此人不知所踪,是什么缘故,又去了哪里,你跟本王好生交代。” 靖王爷说话的声音自带一股威严,又故意重重的哼了一声。 杨赫吓得身子抖了一下:“不瞒王爷,小人当年是与墓神有点关系,但此人行事天怒人怨,最后被黑白两道追杀才不知所踪,小人实在是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靖王爷眯着眼笑了笑:“是吗?可据本王所知,当年要杀墓神的怕不是别人,而是你和阿三带了这个头。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既然不想说,那就……来人……” 杨赫吓得连忙跪了下来,磕着头说:“王爷……王爷且慢,当年要杀墓神的是阿三,与小人绝无关系。” 靖王爷声色俱厉:那到底杀了没有? 杨赫说:“杀…杀,不不不,没杀,阿三没有得手,后来听说是被墓神知道风声给逃脱了。不过小人虽然不知道墓神的踪迹,但小人猜测……猜测他肯定是躲在了一个地方。” 靖王爷眼光一亮:“说!” 杨赫小心翼翼的望了一眼靖王爷,说:“小人只是根据墓神此人的脾性猜测,但求王爷能饶了小人一命,小人自当……” 靖王爷不耐烦听他啰嗦,皱了眉:“别废话,本王说了只要你好好说,自不会杀你就是。” 杨赫艰难的吞了吞满嘴发苦的唾液,内心里已是害怕得要死。 “多谢王爷饶命。王爷可曾听过一句话,叫做越是危险的地方越是最安全……” 靖王爷不等他说完,一拍手:“是了,对于当年的墓神来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朝廷的大牢。好家伙,倒想得出来,不愧是墓神。这倒与本王所想不谋而合,也不知恨……”似乎想到什么,望了一眼杨赫便没有说下去。 杨赫暗暗叫苦,说是猜测,其实也是他情急之下想出来的,当年墓神失踪之后,他可没心思再去多想。 谁知道墓神到底是死了还是如何,这要是靖王爷在朝廷的大牢里找不到人,到时还不得刮了他? 不过想想要在朝廷的大牢里找一个人,只怕也得几个月时间,这几个月也足够他想法儿逃命了。 杨赫暗想着:“也不知这靖王爷找墓神干什么,不过想来除了盗墓还能做什么?” 想到靖王爷盗墓,杨赫惊恐的望着靖王爷打了个抖,这是赤裸裸的只许州官,显然是不能为外人所知的,到时候还不得要杀他灭口? 杨赫越想越怕,连忙对靖王爷说:“王爷,小人也倒斗二三十年,不知有什么可为王爷效劳之处,小人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靖王爷神色古怪的望了他一眼,并没有说什么,但从他的神情来看,似乎心情极好。 杨赫被带下去的时候,还想不明白,靖王爷为什么心情会突然间那么好了。 不过他临出门的时候,忽然瞥见旁边墙上挂着一个人的画像,只是这画像的人看起来大约十来岁的样子,相貌极为俊美。 之所以说是俊美,因为此时这人的装束看起来像是个少年,再看又像是个少女,但不论是男是女,其美貌已然卓绝。 杨赫只看了一眼,便不觉顿足又多看了几眼,这才忍不住惊奇的叫了一声。 第72章 靖王爷*谋划 靖王爷手中拿着一张字条,这张字条还是靖王府鸽房的专司长刚才送过来的。 他看了之后,神色更加古怪的望着宛如惊弓之鸟的杨赫,似笑非笑的说:你知道我这字条上写的是什么吗? 杨赫惶恐的摇了摇头。 他却还在想着那画中的少女,虽然才不过十来岁左右,但他还是认得出来,正是阿三手下的那个俊俏无比的少年赵疏桐。 如今看来,这个靖王爷府中挂有赵疏桐小时候的画像,说不得与她有着什么关系,他想想都不寒而栗。 因为他在阿三那儿见过赵疏桐几次,便一直怀疑这赵疏桐是个女子,因此抱着龌龊的心思想要察看个究竟。不想被阿三撞见,阿三恶狠狠的警告了他一番,这才作罢。 何况他与阿三虽然相交,但也不是三天两头的在一起,各自干着盗墓的营生,因此这事儿也就慢慢淡化了。 他又哪会想到居然在靖王府里看到了赵疏桐的画像,他越想越惊,望着靖王爷手中的字条,连话也说不出来。 靖王爷说:“谅你也猜不出来,还是本王来告诉你。杨赫啊杨赫,你的运气果然是不错,只须你迟到片刻,或者迟说片刻,你这小命就玩完了。” 杨赫暗暗松了一口气,知道这是过了缩头一刀,但额头的冷汗还是嗒嗒的滚落下来。 不过他很好奇,那字条里到底写了什么,难道是与墓神有关?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的确有如在鬼门关里过了一遭。 原来那字条上写的正是墓神的下落,目前此人正躲藏在中州广德府的大牢里。 靖王爷并没有对杨赫明说,毕竟这字条的来源,是属于他个人的机密,当然是不足为外人知道。 他见阿三时不时的抬眼朝着墙上的画像望去,便说:“这画上的少……年名叫赵疏桐,对?” 杨赫愣了一愣,不明所以的望着靖王爷。 靖王爷说:“他是阿三的其中一个手下,想必你也认了出来。” 杨赫吓得又想跪下求饶,这明显是警告,要杀他灭口了。 可靖王爷不再说,只是挥挥手,让人将杨赫带了下去。 他站在赵疏桐的面前,凝视片刻,又看了看手中的字条,字条上最后一句话写着:此人已拜墓神为师。 “这可就有意思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还好你是我的人,否则我怎么也不会找到你赵疏桐,也更不会知道传说中的墓神居然是躲在那儿。” 靖王爷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将字条引火烧了。 几天前,也正是这样一张字条,同样的字迹,写着:与王爷画像中的少女极为相似,此人名叫赵疏桐,已找到,被尖头阿三所出卖,现已在广德府大牢,但此人实是阿三同党。 靖王爷当时都有些难以置信,一个不到十岁就离家出走的少女,五六年来毫无踪迹,在所有人的认知中只怕觉得她是死了,可怎么也没想到,如今她却突然冒出来了。而且还是以盗墓贼的身份落在官府手中。 他很好奇,这样一个少女,是什么原因促使她十来岁就选择了离家出走。 “看来我得找颜五问问清楚,他既然始终留着这幅画,可见此女在他心中之重,若非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原因,他又怎么会让这个最小的女儿在十岁的时候就离家出走。” 靖王爷想想就忍不住笑出声来,看来事情是越来越好了真是想到什么就来什么。 “来人,备上马车,本王要去天目山皇庄。”他喊了一声。 早已随时伺候在外的王府管家任重楼赶紧走了进来,说:“王爷,这天都老黑了,您看……” 靖王爷抬头往门外望去,这才发现天色早已黑了,不觉轻轻拍了拍额头,问任重楼:“任管家,西月护送的那位客人是不是已走了?” 任重楼回答:“走了老大一会儿了,估计过得片刻就要回来了。” 靖王爷微微颔首,说:“不行,我还是得去一趟皇庄,不然可就迟了。” 他前天晚上让西月去将颜五带回来就是想看看颜五的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要知为了给颜五一家子人培养身体,可耗费了他不少精力和资源。 只要颜五的身体恢复差不多,能够在白天正常行走,就让他带着一家人回去颜家恢复正常生活,并做好随时动手挖掘秦陵的准备。 那日若非王先生一番话,得知秦陵里还有一只展翅金雁,靖王爷便动了心思,决定提前动手。 为了能恩威并施,让颜五死心塌地的为他效劳,靖王爷又故意将打探到他那早些年就已离家出走的小女儿的消息告诉了他,并承诺一定会善待于她。 他这样做的目的看起来是一番好意,其实就是以此告诫颜五,你全家唯一的希望就在此女身上。 哪知颜五听了,竟无任何表情,只是语气冷漠:“那个忤逆之女,当年已与我恩断情绝,王爷还是莫要提她了。” 靖王爷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当时半晌无语,望墙上的画像,又望望面带绝情的颜五,还真不知该怎么说了。 但他还是心存怀疑,如今既然知道了这个叫做赵疏桐的“少年”就是颜五的女儿,而且更为巧之又巧的是她还拜了墓神为师,不管真相如何,他是该好好利用利用,让这个颜五彻底为他所用。 很快马车备好了,靖王爷带了手下三个顶级供奉就准备出城赶去天目山皇庄。 走在大街上,到处都是维持秩序的禁卫军,还有夜不归宿一帮一派的各地武人。 望着闹哄哄的大街,靖王爷轻骂了一声:这帮粗人,永远上不得台面。 恰好看到禁卫军统领陈东富带着人在巡视,靖王爷笑眯眯的喊着:“陈统领,这可是辛苦了。” 陈富受宠如惊,连忙下马来到马车前,恭敬无比的说:“这是卑职应该的。这些江湖人向来懒散惯了,不好好地看着,说不得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话还没说完,前方远处有人大喊捉拿刺客。 陈东富大惊失色,连忙亲自带人护卫在靖王爷的轿子四周,又让一个亲卫前去查看如何回事。 很快那亲卫回来说,是有刺客企图必杀歧王,附近的禁卫军正在搜查刺客。 靖王爷暗暗一惊,他第一个念头就是:“难道是华党的漏网之鱼,趁着歧王出来寻欢作乐的时候寻机报复?” 应该是这样了。 这不光是西月的想法,歧王也是这样认为的,想起来他就心头火冒三丈。 本以为这段时间心情不愉快,这才带着两个属下微服来勾栏院消遣消遣,不想竟然遇到这种糟心事。 先前据说清风月馆的花魁娘子肚皮上能跳舞,因此急不可待的来看看,殊不知浑浑噩噩,正沉醉不知,突然就窜出一个刺客挥刀便刺。 要不是他反应得快,这一刀砍下来,肚皮都洞开了。 他想起来都心有余悸,回身恨恨的望着清风月馆,对禁卫军首领说:不管怎样,就是拆了清风月馆,也要将刺客找出来。 禁卫军首领哪敢反驳。 这刺客胆敢刺杀皇家王爷,可是滔天大罪,明日闹上朝堂,免不得又是惊涛骇浪。 过不得多时,清风月馆内还在如火如荼的排查搜索,禁卫军首领忽然从里面神色疑重的走了过来,将一个碟牌递给歧王爷。 “王爷,在房间里发现了这个。”禁军首领声音低沉。 这是一个银色碟牌,看样式不同于皇室宗亲的府牌,也不属于大家门阀的家族牌子。除此之外,便只有江湖各门各派才会置有这种代表本门的信物。 碟牌以卦纹饰底,反面是八卦图案,正面则写着“八卦门”三个字,无疑是八卦门之物。 歧王前几天就听了洪敬万延寿的汇报,知道江都王伙同安庆王勾结八卦门等江湖帮派,企图在比武大会那一天阴谋造反逼宫。 因此一看这碟牌,顿时勃然大怒:老匹夫,果然是与八卦门勾结图谋不轨,如今竟然胆敢派刺客来杀我?董涛,火速回府招集人手,老子今日不杀老贼誓不为人。 董涛是其中一名护卫,应了一声,便要回去叫人。 另一名护卫江宁海连忙说:王爷千万不可,一切不如先回王府,与长史大人商量商量再做决定。 歧王冲动之下想了想,也觉有理,要报仇也不急在此一时,手握证据还怕他跑得了天? 怒火匆匆的回到歧王府,歧王让人将长史万延寿舍人洪敬从被窝里叫了来,将事情说了。 二位,你二人向来是我的左膀右臂,足智多谋,这事怎么看? 二人对视一眼,万延寿略有疑惑:“前天安庆王下了昭令,让我们五天之内返回封地,不得逗留,这无疑是要将我们支离龙城,好让龙城再也无人能钳制他们。按理说这个时候,首辅大人是没理由派人来刺杀王爷的。” 洪敬说:“你的意思是有可能是别人栽赃嫁祸。” 万延寿点了点头。 洪敬说:“也许有这个可能,刺客行刺之时,未必非要带着一个可能会致他们死地的信物。但又会不会有这种可能,是否首辅大人和安庆王他们已意识到我们知道了他们的企图,这才趁早动手杀人灭口?” 万延寿想了想,说:“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可是非同小可,明天势必震惊朝堂。因此我们一定得好好斟酌一下,该怎么行事才最有利于我们。” 洪敬却微微一笑:“何须斟酌,此时无论是何人所为,已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一点应当明确。 歧王最受不了这种咬文嚼字的心计较量,但还是忍者火气问:“你的意思是明确什么?” 洪敬说:“此次除掉杨党,这首要功劳本应当是王爷的,可结果是江都王仗着老皇叔的身份坐了首辅,王爷得到什么?” 歧王脸色阴沉,心头的火又上来了。 正因为歧王什么也没得到,就是仅仅领了个虚位,必然心有怨恨,有心之人自会以此从中摆计,或许栽赃嫁祸。 这是明眼人一看便知的愚蠢把戏。试想,江都王收服不了歧王,这才下令歧王离开京都,又为何多此一举在这节骨眼上派个杀手? “你是想说什么?”歧王目光锐利,盯着洪敬问。 “王爷,我的意思是,这是有人故意借刺杀的事来向王爷传递一个信息。” “嗯,洪舍人说的有理,这是要借刀杀人,欲除了首辅大人和安庆王。”万延寿也说。 歧王细细一想也明白了过来,眼光烈火大盛,语气格外凶狠:“那你们认为此人会是谁?” 洪敬压低声音说了三个字:“丑皇后。” 歧王脸色一变,声音尖锐:“此话怎讲?” 万延寿有些怀疑,但没有问,只是望着洪敬静听下文。 洪敬说:“王爷,可记得华太傅主政时,丑皇后意图垂帘听政,结果被太傅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给痛骂了一顿。” “这事本王当然记得。洪敬,你扯到这里干什么?我问的是现在怎么办?” 洪敬暗叹,这王爷除了年轻气盛,毫无睿智。 他无可奈何,只得进一步明说:“王爷,你以为丑皇后为什么要让我们出手除掉华太傅?这是因为丑皇后不满华太傅挡了她插手权力的道。” 这次歧王总算明白了,说:“你的意思是,这刺客是丑皇后派的人?” “不一定是丑皇后,但可以确定是丑皇后一方面的人下的手。” “可……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就是丑皇后一党给向王爷透露的信息。” 洪敬又进一步指明:“首辅大人和安庆王不欲王爷于朝堂,想要除去王爷,但没理由下手,这才借皇上之口昭令王爷离京,好无后顾之忧的独霸朝纲。这样一来,丑皇后自然不高兴了,这就跟当初的华太傅一样,谁挡了她的道,她就杀谁。” 歧王又迷糊了:“可丑皇后想要杀江都王和安庆王,也用不着派人来刺杀我啊?” 洪敬哭笑不得,说:“王爷,这只是个导火索,只是丑皇后用来对付他们的药引子而已。” 万延寿也说:“不错,王爷,洪舍人说的有理。丑皇后的意思是要让王爷做出个选择。” 其一,受制于首辅大人和安庆王,甚至被他们除去。这当然是歧王不愿看到的。 其二,独自带兵去杀了首辅大人和安庆王,但这样无异于授人以柄,也不是歧王能做到的。 洪敬望着沉默不语的王爷,说:“为今之计,我们不能对敌人下手,但我们可以向丑皇后靠拢。” 要让歧王投靠丑皇后,其实歧王也不甘心,想想堂堂一个手握重兵的王爷,居然落得朝三暮四,这是何等憋屈? 但没办法啊,谁叫江都王和安庆王都是皇上的叔叔,而他歧王却是皇上的弟弟。这个等级划分也是不由人。 想了想,心里除了呕气,再咽不下这口气,歧王似乎也没第二条办法。 本来好不容易来趟京城,耀武扬威的杀了杨太傅,这日子过得滋润,要让他灰头土脸的回去封地,他实在不甘心。 洪敬见歧王犹豫不决,只好说:“王爷,这是个一举两得的好机会,先忍一时三刻,虽然咱们手中已有首辅大人他们的把柄,也知道了他们的阴谋,若是我们动手除去他们,最后的得到好处的也未必是我们。 歧王望着他,没有吱声。 洪敬接着说:“王爷,咱们要算计,便算大计。我的意思是,我们先假意向丑皇后靠拢,然后将首辅大人和安庆王的阴谋告诉丑皇后,丑皇后必然会认为我们是真的投靠他们。随后便是双方联手,到时首辅大人和安庆王谁也跑不了。” “铲除了首辅大人和安庆王之后,皇宫里必然会大乱,这时候王爷只须带领人马趁乱入宫,一举将丑皇后等人拿下,至于皇上……”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相当明显了。 歧王听得热血沸腾,咬了咬牙:“果然好计,洪敬,延寿,这事你们明日去找丑皇后试探一下。江都王和安庆王,这两个老不死的,我与他不死不休。” 第73章 妙云*一把定输赢 这无异于是一场豪赌,而且下赌的居然是个才九岁的小姑娘。 这在如意赌坊几十年的历史中,可以说完全是绝无仅有的,也是后无来者的。 所以很快吸引了很多人好奇的前来围观,人人都带着看热闹的神色,仿佛唯恐天下不乱。 妙云哪曾面对过这样的场面,心里忐忑不安,又无法劝说小幸姑,只能在心里念了一百遍“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保佑”,希望小幸姑能旗开得胜。 输了就什么都完了,只是这种心思一起,她又觉得犯了赌戒,顿时左右为难。 早有荷官拿了一副白玉骰子,金盅瓦盖,便放在桌上。 胖子大声道:“臭丫头,你说怎么赌。” 小幸姑说:“很简单,一人掷一把,赌大小,谁大谁赢。” 胖子一听,乐了:“好,就赌大小。豹子通吃。” 小幸姑想也不想,说:“没问题。” 荷官将骰子示之于众,表示没有虚假,随后问二人道:“谁先掷?” 小幸姑道:“随便!” 锦衣少年望着小幸姑,嘴角微微上扬,颇有戏谑的味道。 胖子见这小丫头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嘴角直抽,道:“我来!” 他伸出左手,用三根手指拿起金盅,微一摇晃,便放了下来,只见骰子在金盅内骨碌碌的乱转,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众人都紧紧的盯着骰子转动,甚至有人还助威的喊道:“豹子!豹子!” 懂的人都知道,胖子看起来微不足道,但只要他用左手的三根手指掷骰子,十有八九就是豹子。 在赌场上混的人,往往都有自己的独到之处,都会懂得一些技巧。 所以有的人开始同情起小幸姑来,认为她肯定是输定了,不但钱也输光,就是连人都会输掉。 锦衣少年一动不动的在旁边静静的看着,显得饶有兴趣。只是他藏在袖子里的手,轻轻一弹,一股看不见的劲气往金盅击去。 骰子突然停止转动。 本来有人兴奋的高喊着“豹子”,可一个“豹”字刚出口,后面的“子”字便卡在了喉咙口,再也喊不出来。 所有人都呆了。 三粒骰子显示的不是豹子,分别是一二二,加起来共五点。 众人“嘘”的一声,都望着一脸不可思议之色的胖子。胖子脸色涨红,狠狠地抬头往旁人扫去,最后落在锦衣少年面上。 他非常自信,刚才掷出的一定是豹子,结果开出来居然变成五点,这显然是有人刚才以强大的气劲动了手脚。 赌场的人都是自己人,显然不会这么干,那么会是谁呢? 除了那锦衣少年,明显是小幸姑一方的,只是此人面生,胖子也没见过,单从衣着气度上看,无疑不是一般人。 锦衣少年迎着他愤怒的目光,丝毫没有胆怯,反而嘴角露出一丝邪魅的微笑。 胖子不敢确定是他动手脚,自然也无话可说,只得对小幸姑道:“你来掷。” 他有些心虚,这四点的数,对方要赢他的几率无疑大得很,除非对方能掷出个一二一来。 妙云虽然不知道怎么玩,但经过小幸姑略微解说,便也懂了,顿时松了一口气。 甚至很多人都觉得,这一次胖子是输定了,除非小幸姑是倒霉透顶的掷出一个一二一的点数。 果然,小幸姑真的很倒霉,真的掷出了一个一二一的点数。 众人又“嘘”了一声,很快胖子的人都发出阵阵欢呼,而旁边的赌客则望着小幸姑发出同情之色。 锦衣少年呆住了,他见过倒霉的人,却没见过这么倒霉的。 他也看得出来小幸姑赢的几率特别大,而且他认为小幸姑由始至终都保持着自信,应该是不会掷出一个更小的点数,因此没有出手。 妙云的脸一下子白了,身子骨都忍不住微微抖了几下。 这岂不是表示小幸姑不但输了一万两银票,甚至连两个人都输给了胖子? 胖子发出一阵天高气爽老子最爽的得意笑。 他觉得这是自己人生中从来没有过的一件最愉快的事情,甚至比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还要愉快三分。 他毫不迟疑的收起银票,难掩激动的望着小幸姑道:“现在,你们是我的了。” 他眼里闪着兴奋的光,因为他知道,两个女孩子无疑在日后的潜在价值,肯定会带来更大的收益,远非做牛做马能比的。 旁边很多人都露出羡慕的眼神,觉得有这样两个女孩子做牛做马,也是不错的事。 虬髯大汉懊悔的要死,早知道这臭丫头这么倒霉的话,他也来赌一把那该多美妙啊? 小幸姑丝毫不在乎旁人各种各样的神情,拉着妙云的手对胖子道:“我们当然是你的,不但以后做牛做马,而且你对我们做什么都可以。” 她这话说得非常暧昧,妙云从小在深山长大,自然不明白,但旁边都是男人,都共鸣般的鸟笑起来。 小幸姑又道:“这里男人太多了,我们现在是你的人,你难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带我们走吗?” 她说着话,始终都没有看一眼旁边的锦衣少年,就好像刚才输的一万两银票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一样。 锦衣少年身后的四个黑衣人本来想动手的,但锦衣少年制止了他们。 在这年头,能够开一家赌坊的人,都是不简单的人,往往背后都有不一般的势力。 锦衣少年显然都懂,他奇怪的望着小幸姑,就好像要看透这个小丫头到底要倒霉到什么程度一样。 胖子哈哈大笑着,道:“小丫头,你太懂事了,大爷我喜欢,来,你们跟我走!” 小幸姑却没有动,连动的意思都没有,忽然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道:“我们不能跟你走!” 胖子奇道:“为什么?你不是刚说要我带你们走的吗?” 小幸姑道:“刚才是刚才,我输了就是你的人,当然就会跟你走,可现在,你得问他同不同意?” 她终于望了一眼锦衣少年,道:“她同意了,我们才会放心的跟你走!” 她说话的神情,就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又觉得像是输了人家一万两银票,感到自责和愧疚。 胖子道:“他是谁,为什么要他同意?” 这句话他早想问了,他也好奇,这个锦衣少年到底是什么来历。 小幸姑道:“因为他是杨百万的儿子。” 胖子道:“杨百万是谁?” 小幸姑道:“杨百万是我们村的富家老爷。” 众人才微微“啊”了一声,由起始的敬畏变得很是不屑。 妙云这才明白原来是他们村子里的,难怪会借给她一万两,可如今这一万两输了,又怎生是好? 她不由偷偷望了一眼锦衣少年,不想锦衣少年也朝她望了过来,惊得妙云心虚的赶紧别开目光。 胖子冷笑,望着锦衣少年问道:“你同不同意?” 锦衣少年道:“不同意。” 鹰隼又叫:“不同意!不同意!” 胖子愣了一下,所有人都愣了一下,随后都各种笑了起来。 络腮胡子道:“小子,愿赌服输,难道你们还反悔不成?” 锦衣少年道:“我不反悔,但刚才是她赌的,她输你的就是你的,但既然是赌场,那我能不能赌?” 胖子眼睛眯了眯,道:“当然能。” 锦衣少年道:“好,既然能,那我们来赌一把如何?” 胖子紧紧的盯着他,像是要看透他一样,可锦衣少年面无表情,深沉似海,他当然什么也看不出来。 络腮胡子忽然道:“你想赌什么,我跟你来。” 他已经错过了一次机会,显然不想再错过了。 就算赢不回两个少女,若是也能够赢一万两银票,他相信做梦都会笑醒。 他看着锦衣少年,就像是看着一头肥羊,一个土老财的儿子,不是肥羊又是什么? 其它人都兴奋的望着锦衣少年,恨不得也来赌一把。 锦衣少年笑了笑,走到桌边,随手在桌子上一拍,金盅里的三粒骰子忽然跳了起来,第一粒骰子落下,六点朝上,第二粒骰子刚好落在上面叠了起来,又是六点朝上,紧跟着第三粒骰子又叠上,同样是六点。 众人都呆了一呆。 络腮胡子脸色大变,他再蠢当然也看得出来,这锦衣少年的运气只怕好得很。 胖子眼角跳了跳,知道刚才自己掷的豹子为什么会变成一二二,显然是这小子动了手脚。 只是他又有些怀疑,一个乡下土老财的儿子,居然有这种手段? 小幸姑的脸色苍白,整个人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妙云也意识到气氛有些不对,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想问小幸姑,又感觉到场中太引人注目,只得忍住。 锦衣少年一声冷笑,扫了全场一眼,道:“怎么,诺大一个如意赌坊,难道还没人敢赌了?” 他将目光狠狠的盯在胖子脸上,厉声道:“你呢?运气那么好,难道也不敢?” 对方就好像无形中有强大的气场,压制得场中众人都透不过起来。 胖子额头都冒汗了,再也忍不住就要发作。 忽然,一直冷眼旁观的长衫汉子道:“这位小兄弟,你想怎么赌?” 锦衣少年瞄了他一眼,道:“你是谁?” 长衫汉子道:“我是赌场的管事。” 锦衣少年道:“好,既然你敢出来,总算有点勇气。” 他这句话说的毫不客气,胖子等人都怒目而视,知道这小子怕是来者不善了。 长衫汉子却不动声色,道:“如意赌坊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小兄弟果然也是好手段,但不知小兄弟要怎样赌?” 锦衣少年道:“很简单,也是一把定输赢,如何?” 长衫汉子道:“很好。” 锦衣少年望了一眼妙云和小幸姑,道:“如果我输了,任你们处置,但如果我赢了,她们便跟我走!” 第74章 靖王爷*三人行 此时差不多已夜深了,歧王遇刺的事很快过去,凶险的氛围从来压制不住风月楼的脂粉味。 依然沉醉不知归路。 西月不敢再耽搁,如今歧王遇刺,事情只怕还有变数,他得早些回府,免得引起靖王爷的不满和疑心,这是得不偿失的。 经过一条小巷时,四周像是忽然转到了一个安静的空间,有点诡异。 西月终于感觉到黑暗中似乎有一个人始终在窥视着他,这种对危险气息的感知,对于作为侍卫长的他来说,还是相对敏感的。 “阁下是什么人,为何一直跟着我?”他沉闷出声,眼睛紧紧的盯着前方。 黑暗中一个人悄无声息的走了出来,随着夜色的阴影,看不清这个人的面貌。 这个人就那么盯着西月,良久才说:“我知道你是西月侍卫长,能否借一步说话?” 西月一惊,他听出来了,这说话的居然是丑公主欣怡。 难道她知道了我刚才跟踪她?西月惊出一身冷汗,心思忐忑的急忙上前参见。 也不等他说话,丑公主说:“你跟我来,我有话问你。” 西月哪敢拒绝,他也想不明白,堂堂公主会找他一个小人物问什么话。 蓦然,脑海里灵光一闪,丑公主是怎么知道他在这里? 西月这回想着,冷汗真出来了,她不会是要灭口? 二人来到一个更加寂静的地方,之所以说更加寂静,是因为这个地方有点偏僻,看起来又像是个废弃的院子。 他更加惊奇,又有点恐惧,对于丑公主这样身份的贵人来说,是怎么找到这种地方的,而恰好又是个杀人灭口的好地方。 “公主,不知叫小人来是有何吩咐?”西月垂着头,望着自己的脚尖,感觉到声音明显不淡定。 “你不要怕,我不会跟靖王说出你在暗中查探关于去年雪山的事?”丑公主有意无意的说着,饶有兴趣的望着他,一张丑脸在黑暗中显得有些吓人。 但比她的丑脸更吓人的显然还是她说的这句话。 西月脑袋“嗡”的一响,半天都处于空白状态。这句话不但透露着更多的信息,也带着更大的危险。 对于暗中调查六扇门“去年雪山”这件事,他自认为是进行得很谨慎很隐蔽的,丑公主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西月显然不会傻到承认,连忙垂声装痴扮傻:“公主,小人不明白你的意思。” 丑公主嗤的一声笑:“不明白吗?我只需招呼一声,你便会明白了,你觉得你还会有命吗?” 她这不是危言耸听。 深更半夜,一个公主和一个靖王府侍卫长孤男寡女的相处在这种地方,传出去西月就是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 西月想了想,只得沉声说:“公主有话,小人知无不言。”他知道,此时此刻,再装聋作哑,明显是多余的。 丑公主也不会给他这种机会,她能放心孤身一人来这里,是不是早有准备? 还是说,有所谋? 西月终于肯定了,只怕这丑公主背后的故事也是令人深思。 只不过他只是个小人物,除了因为邻家女孩而过于关注“去年雪山”的事,对于其他的东西,便再无心思,也不会参与。 往往吊在一颗树上是赌注,脚踏两只船迟早会翻船,这从来都是真理。 除非他能识时务者为俊杰。 果然,丑公主简洁明了的说:“我早就知道你在调查去年雪山的事,所以你不用担心,我是不会去向靖王告你的。” “当然,你得记住欠我一个人情。是?”她又很快补充着说。 “小人定当谨记。”西月有些悲哀的身不由己,目前还不明白丑公主的意图。 丑公主说:“现在我问你有一件事,你把你知道的告诉我。” 西月默然聆听。 丑公主说:“去年太子亲自执行了一桩血案,天道行的总舵主颜五满门被抄斩,这件事你知道吗?” 西月的脸色有些变了,还好夜色下不易察觉。对于这件事,虽然动静很大,但知道实际情况的人其实并不多。总结来说,是一种大事件。 因为“展翅金雁”的原因,所谓得展翅金雁者得天下,在江湖上已传得沸沸扬扬,而展翅金雁又出自秦始皇陵,导致天下盗墓贼风起云涌。 这是朝廷不愿看到的,于是一场剿灭盗墓行业的行动迅速展开,而主持这件事的就是太子。 太子在这件事上,为了积累声望和功勋,可谓尽心尽力,一场毁灭性的杀戮几乎席卷了整个盗墓行业,无数与盗墓门派相关的大小帮会相继覆灭。 天道行便是其中一个。 天道行虽然是盗墓行业的龙头老大,哪怕其组织规模庞大,但处事隐秘,江湖上极少有人知道天道行实际上是干着盗墓的营生。 不知为何,这事居然被传到了太子手里,太子为了显示自己的行事魄力,当机立断,连夜围剿了天道行老大颜五的家,致使颜家一百八十余口全部死于非命。 这事别人不知道,但西月知道。 西月沉吟不语,好一会才说:“小人对此事略有所闻,只知太子灭了天道行,天道行老大颜五也已伏法。” 他这说的,其实等于没说。 丑公主神色怪异的望着他,说:“你真的不知道是谁将天道行总舵主颜五的消息透露给太子的?” 西月心头剧震,但还是摇头说:“小人不知道。” 丑公主轻轻“哦”了一声,,听不出是什么意思,也看不出脸上是什么表情。 “可我听说,颜五还没死,你知道吗?”丑公主忽然冷笑了一下问他。 西月只觉得喉头发干,冷汗终于从背脊里流了出来。 这夜深人静的时候,空气有点凉,气氛也有点凉,丑公主的话无疑比钢刀还要凉。 颜五没有死,他当然知道,不久之前他还飞鸽传书给颜五让他前来与靖王爷相见呢。 只是颜五没死,是极其隐秘的,那么丑公主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西月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怎……怎么可……可能?这事……小人真不知道。” “呵呵。”丑公主嗤笑一声,显得很鄙夷。 她望着西月,丑脸上的表情僵硬中带着一点冷视。如果西月看见,肯定又是另一种想法,至少不会一棵树吊死。 气氛显得更加诡异,两个人各怀鬼胎。 “这夜空好黑啊,月亮也躲在云层里。”终于,丑公主说话了。 西月听着冷嗦嗦的,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这丑公主平日里看着一副人畜无害大大咧咧的,要不是今日亲自面对,他做梦都看不出来原来她也是一个可怕之人。 只是他暗自疑心,按理说天道行的事,跟她这个丑公主可以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她如此神秘兮兮的打听这些干什么? 还要选择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黑夜。 这夜空好黑啊! 这夜空果然是黑的,他莫名其妙的想,月亮躲在云层里,她是要暗示着什么? 难道是她的身份?或者是这背后的秘密? 西月隐约觉察到,自己是不是身不无尽的卷入到了一桩阴谋当中。 他心头骤冷,崩着身子,做好了逃跑的准备,只要丑公主一有妄动,他拼着命也要逃离这个地方。 只要活着,没有人会想死。 还好,仿佛是一种错觉,丑公主似乎没有要灭口的意思,已转过身去,准备离开。 西月站着没有动,还是保持着恭敬不如的姿态,至于从命,他还没工夫去想。 丑公主忽然又回头,冷冷的盯着西月,说:“如果你执意要想调查“去年雪山”的真相,在这里是查不到什么的。除非…… 她没有说下去。 西月忍不住问:“除非什么?” 丑公主说:“除非你亲自去大雪山看一看。当然,大雪山远在天边,以你的处境,显然是不可能去的。所以,你想好了,如果知道了什么,我也可以告诉你想要的答案。” 西月一下子僵住,直到丑公主隐入了黑暗中。 仿佛寂静已随着她的离去而消失,遥远的方向传来醉卧美人膝的夜曲之声。 西月遥望着她看不见的背影,心里更加疑惑。 她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他想要寻求的答案不是在这里,而是在遥远的大雪山? 又或者是在向他暗示着什么? 西月茫然的摇了摇头。 丑公主很熟悉的在纵横交错的街道中穿行,而且也懂得隐蔽。 当然,就算遇到巡夜的禁军,她也是不怕的,整个龙城,都知道她是个闲不住的。 谁都知道,越是面貌丑陋的人,越是羞于见人,越是不敢抛头露面,可丑公主反其道而行之,公然招摇过市,就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多丑。 她的丑,很容易让人想到另一个丑人,那就是丑皇后。 所以,龙城有两丑,完全颠覆了先皇时期的爱美之心,也颠覆了人们的惯有认知。 如果有人还记得,肯定不会忘记,在先皇驾崩那一年的秋试,曾经也出现过一个轰动一时的丑人。 今朝但受君王一笑,便是他日入主之时。 这句话曾经被写在午门口前的石碑上,后来虽经清洗,可不知为何,竟然始终隐痕不去,反而每到夜时,总有金光闪闪之意。 于是,朝廷无奈之下,只好以金黄色的缎布蒙上,总算遮掩了那挥之不去的烦恼。 站在石碑前。 丑公主果然在黑暗中隐约看到了一丝丝若隐若现的金色光芒。 她痴立良久,终于将附近的禁卫军吸引了过来,只是看到是丑公主,禁卫军不敢多说,便又隐去。 丑公主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面石碑,曾经只不过是刻字存传的死物,居然因为一个丑人作怪而像是活了过来。 这不得不说是一个传奇,她想着还是离开了此地,又沿着皇城大道,转入一个低矮房屋的居民区,在确定没有人跟踪后,才在一处院墙外飘身而入。 谁?黑暗中有人低声喝问。 丑公主回了三个字:三人行! 第75章 夜澜*夺取记忆 靖王府偏院的一处茂密的花丛中,杨赫借着上茅厕的机会,便偷偷藏身在这里,准备借着王府护卫错身的时机,又加上夜黑难辨,便可翻墙逃走。 可见鬼的是,因为有刺客行刺歧王,使得靖王府也为此增加王府防卫,杨赫要想逃出去便更为艰难。 他急得心急火燎,要再不逃走以后就更没机会了。 别看靖王爷信誓旦旦的说会给他荣华富贵,杨赫才不会相信,要是相信一个权贵子弟说出来的话,他杨赫不知道死了多少次。 什么荣华富贵,怕是给死人烧纸马。杨赫想着就发慌,借着花丛向不远处的王府护卫望去,可又毫无办法。 “这几个狗娘养的不转身,老子就没办法上墙。”杨赫强忍着蚊虫叮咬,就差点起身回屋去,等着听天由命了。 就在这时,一道平平淡淡的声音像惊雷一样钻入他的耳孔:“我知道你非常渴望那几个护卫转身,然后你就可以翻身上墙离开这里。” 杨赫吓得差点失声叫了出来,他惊恐的张望着,可根本看不见是谁在跟他说话。 “你是谁?”他问。 那声音笑说:“不用找,你就是找上一辈子也不会找到我。” 杨赫更加惊恐:“那……你想怎么样?” 那人说:“能怎么样,当然是把你从墙上扔出去。” 然后,杨赫还没看清楚,就忽然眼前一黑,身体便已从墙上越了出去。这一切来的太快,太突然,就像做了一个梦一样。 梦醒来,杨赫就已坐在了太白酒楼里。 因为他只要往窗下一探头,就可以看到一面石碑,石碑上刻写着李太白写的客中行: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杨赫拍了拍额头,有点疼,显然不像是在做梦。 他望着坐在对面的一个青衣人,又看到这个人的后背上背着一柄剑,这柄剑的剑柄造型非常奇特,像是一条蛇首。 他顿时脸色一变,愈发的惊恐。 青衣人淡淡的笑:“一柄蛇丝剑而已,就把你这连鬼都不怕的人吓成这样?” 杨赫很是羞愧,狗日的,要不是最近老走霉运,又怎会变成惊恐之鸟。 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你……你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金蛇剑客方……方泽尔?” “准确来说,是金蛇刺客。”青衣人纠正着,面带微笑,却笑得跟蛇一样阴冷。 杨赫吓得心头砰砰直跳,能被鼎鼎大名的刺客找上可不是荣幸。 他喘喘不安:“你……你找我是来……来杀我的?” 方泽尔摇了摇头,说:“我不是来杀你的,但我对你知道的东西很感兴趣。” 杨赫总算松了一口气。 方泽尔说:“所以我希望你能将靖王爷问你的话,如实地告诉我。” 杨赫心里一咯噔,要不是他真的有点怕这个曾在江湖上路过,却让人谈之色变的金蛇刺客,肯定会拍桌子骂人,怎么问的都是这个问题。 他摸了摸自己的手指头,据说金蛇刺客每刺杀一个人,不但任务艰巨,但却从不失手,而且一得手总会将对方的手指头切下来带走。 所以江湖上凡是知道的人都为他感到恐惧。而最为诡异的是,凡是请了方泽尔杀人的人,最后都忽然不见了。 后来,金蛇刺客也同样人间蒸发似的消失了,现在却突然出现在杨赫面前,想想都是一件可怕的事。 杨赫发誓如果这次能够活命,以后再也不盗墓了,就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躲起来,过完余生。 这无疑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杨赫想了想,便将与靖王爷的对话一五一十的跟方泽尔说了。 方泽尔微一皱眉:“那纸条上写的是什么,靖王爷也没有说,而你也没有看到?” 杨赫沉重的点了点头,又说:“但我知道,那上面写的一定与墓神有关。” 方泽尔望着他又笑了笑。,当时他就躲在靖王爷窗外的屋檐梁上,将他们说的话都听得清清楚楚。 杨赫被他笑的心头发颤,总感觉他的笑容跟他背后的蛇丝剑一样邪恶。 杨赫已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硬着头皮问:“那个……方大侠,如果没什么事,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方泽尔说:“不忙,我还有一件事。” “你说。”杨赫吞了吞唾沫,只得硬着头皮问。 方泽尔说:“记得靖王爷那幅画中的人,这个你总该知道她在哪儿?” 杨赫一怔,说:“这个我真不知道,只是觉得跟一个人很像。” 方泽尔点了点头,神情也严肃了些:“她在哪里?” 杨赫有点抓狂了,怎么又问的是他不知道的事。不过他很快一喜,既然那小子是尖头阿三的手下,带他去找阿三不就得了。 坐在马车上,杨赫有些过意不去的心想,阿三啊阿三,有什么问题你也不要怪我,实在是你手下那小子太诡异了。 而更诡异的是,他到现在还想不通,明明龙城的城门都有禁军把守,可方泽尔带着他大摇大摆的走过去的时候,禁军们居然都像是没看到两个大活人一样。 就这样,他们来到了城楼上,望着黑得跟深渊似的城下,方泽尔二话不说,就将毫无防备的杨赫推了下去。 杨赫拼命的发出一声惨叫,然后晕了过去。 方泽尔站在城楼上,一张方方正正的脸忽然变成了紫衣卫副统领夜澜的脸,原来这正是夜澜的另一个身份。 曾经夜澜下山的时候,就是以这个刺客的身份吓坏了很多人,因为江湖上再也没有一个刺客跟这个家伙一样杀人剁手指,而且被杀的人和请他杀人的人从来没有一个活口。 有人说,这是请他杀人的代价,请他杀一人,必须偿一命。所以从此以后,再也不敢有人请他杀人了。 这样的刺客也的确没人敢用,夜澜转身朝着身后望去,整个庞大无边的龙城已沉睡在黑暗之中。 夜澜轻轻说:“该下的棋我都下了,就看歧王有多大的狠劲,狄荣华有多大的决心。” “龙城,再见!”然后,他朝着城下的黑暗深渊跳了下去。 杨赫醒来的时候,就看到金蛇刺客方泽尔面带笑容的坐在自己对面。 这情形有点跟太白酒楼里相似,但此刻却是坐在马车上。 马车缓缓地行走,带着一种舒适的节奏。 “刚才真是吓死我了。”杨赫擦着额头的冷汗说。 夜澜笑了:“不,刚才不是吓你,你是真的死了。” 杨赫滕的就跳了起来,果然发现自己原本肥滚的身体忽然像纸一样轻。然后他用手去掐自己的大腿,却什么也没掐到。 他愤恨的望着夜澜,咬牙切齿:“你杀了我,你休想找到画中的那个人了。” 夜澜无所谓的笑了:“你如果这样想,那就真错了。这天下除了那个人,还真没有我找不到的东西。” 杨赫问:“哪个人?” 夜澜说:“画中人。” 杨赫又糊涂了。 夜澜说:“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你知道我们现在是在哪里吗?” 杨赫就是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可他又觉得自己跟傻子一样。 “这难道不是马车里?” “不是,是在你记忆里。” 夜澜说得很浅白,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杨赫惊呆了。 他半天没有回过神,几乎还是不相信:“你是说……现在……我们是在我的记忆里?” 如果不是觉得自己已经死了,杨赫几乎觉得这就一个天方夜谭的荒唐梦。 他觉得自己大半生都在盗墓,碰到过鬼,碰到过粽子,可就没碰到过这样诡异的事。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人?难道真是令人谈之色变的金蛇刺客?” 他紧紧的盯着夜澜,当然是什么也看不出来。 夜澜说:“我现在就在你的记忆中,通过你的记忆存留,我就可以找到尖头阿三。” 杨赫拼命的摇头,歇斯底里一样喊:“我不相信,你肯定是乱说的,你怎么可能在我的记忆里?” 夜澜没有解释,他起身掀开车厢门帘走了出去,巍峨庞大的龙城在夜黑中像一只巨兽,夜澜纵身一跃上了城楼。 然后在太白酒楼,在靖王府,在靖王府密室,在被滚刀堂押着前来龙城的路上。 每一个人,每一张脸,每一件事,都是杨赫不久前看到过的,接触过的,全在他面前像时间倒退了回去。 杨赫彻底呆了,瞪大眼睛望着夜澜,好久之后才发疯一样嘶叫:“你不是人,你是魔鬼!” 夜澜终于一声大笑,他很久没有这样敞开怀的笑了。 夜澜一步一步的朝着黑暗中走去,明明在黑暗中,本应该什么也看不到的,但很多人忽然就冒出来了。 一座古墓里,杨赫刚带着摸出来的几件宝贝像老鼠一样爬出长长的盗洞,还没喘上一口气,就听到一个人笑嘻嘻的说:“鬼手杨赫,终于找到你了。” 杨赫真的崩溃了,拼命的捶打着自己的脑袋,想要将脑袋中的记忆打烂,可根本是不可能的。 一座妓院里,杨赫趴在一个女人的肚皮上一泻千里,然后瘫倒在女人身边,说:“妈的,干这活儿比老子倒斗还要累。那个阿芳,明日我要走了,过一段时间才回来,这次怎么也得搞几件大货把你赎回去,怎么样?” 阿芳还满是幽怨:“你哪一次不是这样说,结果东西还没捂热就输了个精光,只有一无所有了你才会回到我这儿……” 夜澜摇了摇头,望着杨赫说:“有些东西是求而不得,而你得到了也就等于失去了。” 杨赫一时没听明白。 随后在一座破庙里,杨赫和一个人坐在那儿郁闷的喝着酒。 这个人身材瘦小,样貌普通得不再普通,不过这人的脑袋却渐渐往头顶变得窄小,额头上秃秃的像是发着光亮。 这个人猛地喝了一口酒,对杨赫说:“杨老弟,你三哥这回可是栽了,差点回不来了。” 杨赫说:“怎么,官府找上你了?” 那人说:“岂止是找上。都差点落入大牢里了,要不是三哥我机灵,用菩萨保佑他们五个人冒充是一帮盗墓贼,又加上半辈子的家当,方从那吸血鬼的钱知府手里换了条命出来。” 夜澜知道这个人无疑就是尖头阿三了。他走进了破庙,还是问了一句:“你就是尖头阿三?” 阿三被突如其来的夜澜吓了一跳,顿时破口大骂:“尖你妈的,阿三也是你能叫的?你谁啊,跑这里来干什么?” 杨赫也惊疑不定的望着夜澜,感觉到像是认识,又像是不认识。 阿三又问杨赫:“怎么,这是你朋友?” 杨赫迷茫的摇了摇头。 阿三眯着眼睛望着夜澜:说,“你到底是谁,又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夜澜朝着杨赫抬了抬下:“我是谁你问他,我怎么来的你也问他。” 杨赫连忙说:“三哥,你可不要听他瞎说,我怎么认得他,再说你一来找我,我便和你在一起,半步都没离开,怎么可能是我带来的。” 阿三想想也有道理,眯着的眼睛突然看到夜澜背后的蛇丝剑,顿时惊得想要起来。 夜澜说:“先坐着不要动。我就是来找你的。” 阿三警惕着问:“找我干什么?” 夜澜说:“我找赵疏桐。” 阿三再也忍不住站了起来,退开一边,只须夜澜有什么不对,他也好夺门而出。 夜澜笑说:“你觉得在金蛇刺客的手中能跑的了?” 阿三顿时蔫了下来,的确在金蛇刺客方泽尔手中,还真没活过一个他不放过的人。 “你想怎么样?要想找赵疏桐,他可不在这里。” “她在哪里?” 阿三望着夜澜背后的蛇丝剑,忽然心中一动,说:“让我告诉你赵疏桐在哪儿可以,但你得为我去杀一个人。” 夜澜不觉洒然一笑:“请我杀人?你没听说过凡是请我杀人的人都消失了?” 阿三说:“听说了,但那又怎么样?你只管去杀那个人就可以了,要多少钱我都给。” 他对自己逃跑的本事还是有信心的,只要夜澜真的去杀了那个人,他就立马跑得远远的。他相信人海茫茫,夜澜再怎么找也找不到他。 夜澜笑了笑,说:“可以,说,杀谁?” 阿三咬了咬牙说:“墓神。” 杨赫吃了一惊:“墓神?三哥,你是说墓神还活着?” 阿三朝他微微点头,满是恨意的说:“那老不死的失踪了二十年,谁都以为死了,可这次我从钱知府的话中听出来了,那老不死的没死,就躲在他的大牢里。哼,他倒聪明,越是最危险的地方越是最安全,二十年,我还是要他死!” 杨赫抓着头喃喃自语:“怎么感觉这话我也说过?我对谁说的?” 第76章 赵疏桐*拜师 赵疏桐抬头,迎视着钱知府,竟无一丝惧色。这个时候,她自知怕也是没有用了。 她化着男儿之身,自当有男儿的气度。 钱知府心中暗恼,瞪着一双细眼狠狠的盯着赵疏桐,待看到这“少年盗墓贼”的样貌时,不知为何竟然神色一变,象是在她脸上发现了什么拍案惊奇的事似的,又瞪大眼睛仔细端详起来。 好一会,才满脸难掩窃喜的问:“你叫什么名字?” 赵疏桐答得铿锵:“赵疏桐!” 钱知府脸一沉,喝斥着:“废话,我是问你真名!比如,姓颜,名叫什么。” 赵疏桐怵然一惊,更于愕然,暗度着他怎么知道自己姓颜? 她前世姓赵,名赵疏桐。 今世生于颜家,用了一个好名字,叫颜如玉。 钱知府眼里闪动着一丝狡狯,看到赵疏桐神色惊动,终于会意的干笑了两声:“好小子,看来你是无可救药了!” 赵疏桐无话可说,有时连自己都觉得自己也是无可救药了。 很快,钱知府高喝一声“退堂”,便结束了这场让所有人都觉得莫名其妙的堂审。 他入后堂的时候,又回过头来望了赵疏桐一眼,眼神中闪动着元宝般白花花的光彩。 艾笑苦着脸连连跺脚,走过来问她:“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又想到了什么?” 赵疏桐茫然而麻木的望着他急切的眼神,没有回答。 回到牢房,已是中午的时候,原本好好的艳阳天,忽然变天下起了雨来。 雨声奚落而烦躁,微凉的冷意再度蔓延。 墓神望着一脸失魂落魄的赵疏桐,抓住铁栏惊喜的叫着:“怎么,不砍头了?” 艾笑瞪了他一眼,很是气恼:“你什么意思?” 墓神吃吃的笑着:“小老儿我关心关心嘛!”他转过身去吃吃的笑个不停,就好像得到了什么绝世宝贝一样。 艾笑气不可奈,白他一眼:“有什么好笑的,还转过背去笑。”说着话他自己也不觉笑了出来,显然老人的滑稽之态让他忍俊不禁。 赵疏桐无力的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墙壁,想要让自己静下来,可脑袋里总是起伏不定。 “无论是生是死,我赵疏桐绝不会后悔。” ——从前世,到今生。 也不知过了多久,牢房里沉闷晦涩的气氛像是凝固了下来。 艾笑站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 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无言的暧昧,只是赵疏桐没有看见。 良久之后,赵疏桐忽然问他:“我,会被砍头吗?” 艾笑神色颓废,犹疑着说:“本来只须我为你多说些好话,事情便有转寰的余地,可是……可是……没想到你却突然……” 赵疏桐心头一沉,已知道他话中的意思了。 如果不是自己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我绝不会后悔”的话,或许便是一条生路。 赵疏桐没有再问。 墓神像是睡着了,喃喃自语:娃儿不用哭丧着脸,车到山前必有路,这不还有老儿我呢! 赵疏桐不为所动。 艾笑疑惑的望着墓神,墓神只是梦呓般咂了咂嘴,嘴里也不知念叨着什么:“青山无路我独行。大道无边鬼为径。哪堪废却生前事,天下由我独一人。” 艾笑嘴角微微扬起,心中实则早已了然于胸。 他见赵疏桐神色漠然,忧他心意,可又无以为对。 他只得转了话题:“阿桐,其实你不用多想。今天钱大人举止颇为反常,平常他审问犯人绝不是这样简单的。而且,他还问你是否姓颜,难道……他认得你?再说……” 他没有再说下去,心中却想:看来钱知府已然认出了这赵疏桐的身份,想必此人果然与颜五是旧识,我在此查他如此之久,虽然怀疑他的身份,却无丝毫证据,若不是今日他认出这赵疏桐是颜五的女儿,又岂会露出端倪? 赵疏桐也想起钱大人退堂时回头望着时那怪异的眼神,不觉有些忐忑不安起来。 象钱知府那种人,当他说要砍一个人脑袋的时候,那绝不可怕。而当他的眼神忽然变得异样,却又说着令你摸不着头脑的话,那才叫心惊肉跳。 艾笑怕她难过,装得无谓的笑了笑:“不过你也不用多想,好好休息,我帮你去探听探听,或许事情有什么转机也说不定呢?” 赵疏桐心生感激,只是他的关心令得她又有些不安。 她不明白,自己与他无亲无故,又是一个盗墓贼,他为什么这样关心和帮助自己呢? 赵疏桐望着他走出牢房,才真心感激的说:“谢谢你!” 艾笑回头笑了笑,什么也没有说。 墓神忽然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有些神经质似的。 赵疏桐不解:“你笑什么?” 墓神捋了一把白花花的胡子,故作高深样:“我敢打包票,这小子喜欢上你了!” 赵疏桐吃了一惊,瞪着他吃惊不已:“你……说……他……他喜欢上我了?” 墓神一副幸灾乐祸之色:“嗯,连我都有点喜欢你,何况是他小子呢?” 疏桐脸色绯红,连连摇头:“你……你瞎说,他又不知道我是女子,怎么会喜欢我呢?” 墓神哈哈大笑,就好像开心得不得了一样:“他不知道?鬼才信呢?你瞧他瞧你那眼神儿。哎哟,我的乖乖……” 瞧着墓神古里古怪的神态,赵疏桐不禁又好气又好笑,但心下已莫名的慌乱了起来。 他的话,由不得她不信。 她不觉暗想:“难道艾笑对我的关心,就是因为喜欢我?可是,他又怎么会知道我是女人呢?” 赵疏桐不觉垂眸望了一眼胸前,自觉掩饰极好,想来想去终是无法想得明白,望着墓神戏虐的笑容,又有些怀疑起来。 墓神见她心神不定,叹了口气:“你知道他是谁吗?” 赵疏桐望着墓神一愣。 墓神神游外往,喃喃轻语,道:“去年雪山柳飞绝,悔不当初恨连城,别把血红衣!” 赵宝儿听着不觉吃了一惊。 墓神又说:“我虽然呆在这牢房里,但也听说过这首歌谣的由来,说的就是六扇门四大名捕!” 赵疏桐惊愕不已:“你的意思是说,他是……” 墓神没有再说。 疏桐想着墓神刚才说的话,不禁心驰神往。 跟阿三盗墓的这几年,她也听过这首关于六扇门四大高手的传说,据说这是四个令人热血沸腾的英雄男女。 他们入职官位,满腔正义,平世间不平之事,一时成为天下无数少年男女追崇的偶像。 但赵疏桐绝不会想到,传说中的四大名捕之一,居然会在这里相遇。 可是艾笑,不是柳飞绝,不是恨连城,不是惠当初,更不是血红衣,又怎么会是六扇门四大高手? 难道说艾笑,用的只是假名? 赵疏桐疑惑的望着墓神。 墓神却已悠然,闭目养神。 到得晚上,外面的雨早已停了,一丝凉风从窗外涌入。 艾笑一直没有来,灯火在等待中微微跳跃着,象个袖舞红衣的女子,说不得有多艳美! 赵疏桐触景生情,忽然又想起了杜三娘。 她的音容笑貌,她的翩翩起舞,仿佛就在灯火中燃烧起来,又化成一淡青烟,冉冉掠空而去。 她情至深重,张口欲呼:“三娘,你不要走!”话到嘴边,又嘎然而醒。 墓神扒着铁栅栏,够着头问他:“怎么,又做梦了?” 赵疏桐点了点头,只觉背心有些发冷。 她难以抑制内心的颤动,忍不住几乎要哭出声来:“你知道吗?三娘她……她还在受苦,我……我却无法救她出来……” 墓神抓了抓头,连连摆手:“慢!慢!你说三娘,三娘又是谁?你……你要救她,又……又是怎么回事?” 赵疏桐自知失言,颤声:“跟你说了也没用的,跟你说了也没用的……” 墓神嘿嘿一笑:“嘿嘿,你怎么知道没用?你不是要学盗墓吗?我可以教你!” 赵疏桐心中一动,不觉往他望去。 墓神面带微笑:“你说你学盗墓,就是为了找一个人。只要你学会了盗墓,要找到她的机会自然也就多了不是?” 赵树林心中一喜,但瞬即又难过起来:“我都要死了,就算不死,也不知道能不能从这里出去,就算学会了盗墓又有什么用?” 墓神脸色一沉,白眉头也蹙了起来,喝声:“谁说你要死了?那姓钱的今天不是没砍你的头吗?”顿了一下,他又气休休的:“何况,还有老儿我呢?” 赵疏桐也不知他为何如此情绪多变,神色黯然:“你又能怎样?你帮不了我的。” 墓神抓了下头,眉发颤动:“你傻了啊?老儿我有的是钱,老儿能买得自己呆在这里,难道还买不了你?” 赵疏桐听了这句话,方觉有些动心了:“可是……” 墓神瞪眼:“可是可是什么,难道还不相信我?” 赵疏桐连忙摇着头:“不是,不是……” 墓神往他身边烂草堆上一躺,翘着脚,一副悠然之色:“怎么样?还不拜我为师?” 赵疏桐微一凝神,喜出望外的连忙跪倒,磕了三个头,叫了一声:“师父!” 墓神得意之极,哼着歌儿,连声说:“不错不错,真是好徒儿!” 赵疏桐适才的不快一轰而散,顿时满心欢喜:“师父,那你可以教我盗墓的本事么?” 墓神眼一瞪,瘪了瘪嘴:“啥?这么急?” 赵疏桐心中黯然,自觉能够早一分救出杜三娘,她便能早一分脱离苦海,这又教她如何不急。 墓神轻笑:“你可知道,这学习盗斗,入门可是有着很多规矩的。” 赵疏桐垂着头,又小心翼翼问:“那……那您这又……又是什么规矩?” 她当初拜在阿三门下的时候,阿三不知为何,很是调侃了她一番,那时她女扮男装,结果被阿三窘得难堪异常。 墓神并不知道她心中阴郁,笑眯眯的说:“瞧你怕的,你不用急。这入门规矩并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一般也只是因人而已,但这大体上你却要记住。” 赵疏桐忙不迭点头:“是。” 墓神板了板微佝的身子,神色也愉悦不少:“做咱们这盗墓的,是违天理要遭雷劈的,所以你盗的墓越多,罪孽越深,为了减少罪孽,要在每一年的时间里多做善事,修行功德,日后就是死也心安了!” 赵疏桐毕恭毕敬:“师父,我记住了!” 她知道这可能是墓神深居监狱这些年来,内心上对盗墓行为反思的感悟。 因为阿三从来也没有说过这些,他们只有贪婪、自私,又哪里曾有过半点忏悔? 不过话说回来,盗墓的人所经历的人性的挣扎、纠结,令他们在本质的性格上无形之中就渐渐扭曲和迷失了。 墓神的用心良苦,赵疏桐又如何不知。 墓神这样做,无疑是是要让赵疏桐知道,财富是属于广有之物,你得到越多,奉献越多,人性便在求索中不断的充实和丰富,便决不至于失去自我。 而扪心自问,当无数金碧辉煌的巨大财富一旦横亘于我们面前时,是不是心灵的震颤禁不住已黯然失色? 赵疏桐不觉对墓神更为尊敬,望着墓神还报于一个浅而忧伤的微笑。 窗外的黑夜,在古老的更木声中,明显地寂寞了失意的人。 墓神鼓耳细听,脸上露出早已习惯了的表情,仿佛是调整了一下内心的感觉:“在这之前,我就先对你笼统的讲一讲关于盗墓的四个要诀!” 赵疏桐抱着铁栅栏,往前倾了倾身子,很迫切而认真的听着。 以墓神多年积累的经验,他从不断的摸索中总结出了四个精辟的要诀,这四个要诀就是后来在盗墓行业中被广为流传的四字诀: 望、闻、问、切。 第77章 赵疏桐*墓神之死 赵疏桐听到这四个字时倒是微微一愣,这不就是大夫行医看病所行的四字要诀吗? 墓神点点头,颇有得意之色:“不错,高明的医生,往往能一言断诊,凭着的就是这四字诀。而我们盗墓的最高境界,也同样取决这‘望闻问切’四字!” 赵疏桐心中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满怀期望:“还望师傅教导!” 墓神哈哈一笑:“你不要急,这盗墓可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学得了的,我能赢得墓神这称号,那可是付出了巨大的心血……” 任何卓越的成就,当然是要有足够的付出方能得到,这个道理赵疏桐自然知道。 墓神这么一说,她不禁惶生惭愧。 只是想着也不知何时才能寻找得到杜三娘,不禁又是哀伤又是茫然。 墓神并没有留意到赵疏桐的感情变化,又缓缓的说:“现在,我就给你简单说说什么是望、闻、问、切。这是倒斗的基本要诀,而所谓望,便是望气,也就是俗称的看风水。大凡墓葬,无论平民富贵,更甚者帝王之家,所选择的无不都是兴旺门风的风水宝地。所以一般来说,只要发现真正的风水宝地,底下便一定有大墓。当然,既为墓葬,便不脱深藏不露,又经岁月流失,许多墓地都深埋地底,要想挖掘这类墓葬,那是极为困难的,所以对于这些没有明显标志的墓地,若凭以望风水术,几可百发百中。” 墓神娓娓说来,赵宝儿听得惊奇不已,这些阿三可是从来没有说过的。 墓神又说:“至于什么是闻,这便如同医生所用的闻一样,也就是闻气味。这可是倒斗前辈多年摸索出来的经验,每一座墓葬,气味都会因为当初的设计和填装而有所不同,若是年代不同的古墓,其味道那就更有区别了。所以掘墓时,你要是掌握了这闻的技巧,便能根据气味和土色来判断墓葬的年代,以及是不是被其他的盗墓者挖掘过,从而更能准确推断这墓葬的价值,你便可以有所为有所不为了!” 赵疏桐听得大开眼界,不觉对墓神佩服之极,虽然她没有见识到这盗墓四字诀的神奇,但从他的高谈阔论中听来也是令人耳目一新。 墓神望着她如痴如醉的神色,微微一笑:“那什么又是问呢?这便是我们日常的问路了,我们日常中要是对一个地方不清楚不明白,那就要问,只有问了才能明白。我们盗墓也一样,所有有价值的墓葬埋在哪里,那是谁也不知道的。当你听到有关某些墓葬的时候,又不确切他的所在,这个时候,我们就得多问,这问的技巧也得靠各人自己掌握了。当然,这问的对象你可得专选那些当地年老的长者,因为只有他们,才能知道我们想要的某些确切信息,一旦证实了,这宝贵的墓葬也就如同探囊取物了。” 他说得轻而易举,赵疏桐却听得惊心动魄,其震撼远比当日和阿三盗墓时所经历的一切更为强烈。 她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暗想:“要是大雄宝殿和菩萨保佑能听得墓神这番话,只怕是死也瞑目了。可是他们却不明不白的葬送在阿三这种小人的手里,却又是何等的悲哀啊!” 墓神说到这里,眼里闪现出缅怀之色,仰头望着窗外,竟然叹了口气。 赵疏桐微微一怔:“师傅,你怎么……” 墓神苦笑了一下,说:“没什么,忽然想起阿三那小子来了。” 赵疏桐心中黯然:“师傅,这世间总有报应的,现在没报,只是未到而已!” 墓神充满了无奈的长吁口气,好半天也没有说话。 牢房内忽然间一片荒凉的寂静。墓神似乎又从感慨中回复过来,苦笑着:“看我,这人老了,思想总是无法集中。现在我们来说说那切字诀了。所谓切字,在盗墓中那是非常重要的。一般来说,我们找到了墓址,并不等于得到了古墓,而真正拥有的那便是如何进入墓内。这个时候,那就非得用‘切脉’之术了。因为所有有价值的大墓葬,都设计有千奇百怪的机关,若要开墓进入,那就得讲究方法,否则要麽徒劳无功,要麽丢了性命。所以这‘切脉’之术就是指开墓的方法,找好方位,如何入手等等,都是真正的技术活儿。” 顿得一下,又接着说:“不过,除了指开墓外,这切字还含有过手的意思,也就是说在任何时候,包括墓内墓外,有些隐藏而不肯确定的东西,你只用手一摸,哪怕不用眼睛看,便也能识荆玉所在,这样的话,我们就不会盲目的上当受骗,或是浪费更多的时间和物力财力而耽误了我们最终的目的!” 直到墓神扼要的说完这四字诀,一切显得明朗而又陌生,简单而又复杂,就象赵疏桐现在的心情一般有些恍惚起来。 墓神已经觉察到她内心的繁复,但也没与指说,只是淡然说道:“我说的这些,只是盗术上的观念,而实际上要懂得和掌握就非得要经历过无数次历练才可以做到。所以你应该知道,盗墓也是一门学问,而且也是一门十分艰难的学问。当然,要想学得通透,其实也并不是很难,只要用心,一切都能做好。等明天我去见了钱知府,后面我再来教你一些四字诀之外的触类旁通,这样你日后在盗墓时方能做到得心应手!” 他又不等赵疏桐有所反应,仰天打了个哈欠,匝匝嘴:“好了,该睡觉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他转过身去,倒在乱稻草里,很快发出了轻微的打鼾声。 赵疏桐望着他曲着的瘦小背影,不禁心中感慨。一个素不相识的老人,竟然是传说中的墓神,而他当年被阿三等人所迫,躲进了这沉沦的监狱,如今自己也同样受阿三所害,却能在这里得与他所遇,这是何等的荣幸。 天可怜见,难道是老天瞧着我赵疏桐一番苦心执意,竟以冥冥之助么? ——三娘,三娘,只要我学好了墓神的本事,我很快就能找到你了! 那一刻,赵疏桐想得满心的兴奋,竟然睡意全无。她抬头望向窗外,虽然一团漆黑,但仿佛还是看见了杜三娘正在望着她微笑…… 第二天,赵疏桐醒来的时候,墓神已不在了。天色依然显得很阴沉,偶尔有两只小鸟从窗口的天空飞过。 狱卒是个四十来岁的胖子,暗黑的脸面带着一丝晦涩,不停的在牢房门口晃动,并不时没来由的投过一瞥凶狠的目光,仿佛这世界人都欠他什么似的。 赵宝疏桐自顾看着窗外的天空,也懒得去理会他,无论做什么显然都比瞧着这样一个人来得有趣。 至少这个时候,她已发现狭小的窗口外,其实通常会有着一个宽阔的世界,只是往往被自己的情绪迷惑,以至忽略了而已。 时间在等待中一点一点的流逝,直到中午,墓神也不见回来,赵疏桐便有些担心了起来。 胖狱卒来送饭的时候,赵疏桐忍不住问他:“官爷,能告诉我那白发的老人家去了哪儿吗?” 胖狱卒鄙夷的横了她一眼,手中的饭勺落碗的时候显得格外的沉重:“那老不死的能去哪儿?每月的今天都会被知府大人带出去一趟,这一去免不得一顿好打。” 他随后又迷茫的咕咚了一句:“不过他妈的也是奇怪,每次回来都好好的,也不见他老不死的痛在那里!” 赵疏桐听到这里,不觉哑然失笑,暗想:“原来他并不知道。师傅要给钱收买钱知府,定然是按时去取他往日收藏的财宝去了。” 胖狱卒的性情也许是在监狱里受到过太多压抑的煎熬,所以一言一行都显得固有的愤懑:“你笑什么,看你小小年纪,什么不好玩要去玩盗墓?不不,按你们的行话说那就是倒斗,还有什么?” 他按着脑壳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便没好气的翻白眼:“这下好了不,玩火自焚,要被砍头了怕是后悔也来不及了。哼,真是活该!” 赵疏桐听得心中酸然,但内心由久以来的信念却从不会动摇,忍不住应了他一句:“我从不会后悔!” 胖狱卒本来要走的,却停下步子回过头来,冷笑一声:“哼,不识好歹!” 他似乎还觉得不解赵宝儿回驳他的忿气,便要伸过勺子来敲打她,却听“哐”的一声轻响,牢房的门被人推了开来,他立时收手缩了回去。 艾笑从门外走了进来,觉着胖狱卒脸色不慿,微微一愣:“怎么回事?” 胖狱卒换了副笑脸,呵呵的笑:“没事没事,这小子刚问起那老头儿,我懒得说,他还嫌恶我呢!”说着径直去了。 艾笑走近来到铁栏前,竟然叹了口气。 赵疏桐不觉惊异:“怎么,还有你叹气的时候?” 艾笑望了赵疏桐一眼,颇为无奈:“你不知道,这老人家也真可怜,今儿随知府大人出去的时候,竟然被一个刺客给刺死了!” 赵疏桐“啊”的一惊,面色全变:“什么,墓神被……被刺死了?” 第78章 四长公主*京末云回归 灯光下,一个脸上有一道浅浅刀痕的年轻人坐在炕上,在他膝上搁着一把长刀。 刀身瘦长,窄而锋利。 欣怡公主望了他一眼,将目光落在他的长刀上,刀光映射出一股寒气扑面。 “看来你的武功又进步了。”欣怡公主说。 年轻人没有回答,却反问:“你怎么来了?现在你身份特殊,万一暴露了就不好了。” “我自有分寸,你别操心。”欣怡公主反问:“应该是我问你,主人已离开这里回去了,你怎么还留在这里。” 年轻人已然起身,说:“我很快就要离开这里,去暗中保护少主。” 欣怡公主面色一喜:“怎么,找到小主人了?” “嗯!主人离开的时候,恰好接到天道行七月分舵送来消息,说是有少主的踪迹了。”年轻人说着,抬步朝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他忽然又回头说:“你一个人留在龙城,千万要小心。特别是那靖王爷,会不会怀疑你?” 欣怡公主微微一笑:“怎么,关心我了?放心,靖王爷做贼心虚,他反而对我还不敢怎么样。至少在太子没倒台之前不敢怎么样。” 年轻人不再说,步入夜黑之中。 欣怡公主站在那里一直没这有动,也不知道是在想着什么,他走之后,她才吹灭了灯火。 此时已是夜深,喧闹的龙城仍然一片灯火辉煌。最近由于比武大会日渐迫近,自由懒散无拘无束的江湖中人越发云集,使得龙城的秩序一度混乱,以致监管龙城治安的京稽处都头疼无比,暗下里都把江都王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对于他们来说,这劳什子的比武大会,只会增加他们的工作量,而不会增加银子,当然会满腹牢骚。 反倒是沿街商户,各个喜笑颜开,毕竟这一掷千金的豪客多了,他们便要多挣不少。 欣怡公主尽量避开人群,穿梭在大街小巷,往皇城走去。 这夜太深了,再不赶回去,怕真要惹人怀疑。 哪怕她自信别人万万想不到,但当然还是小心为上,否则这些天的辛苦岂不白费了? 不过想来,这些天来她在这皇宫里,似乎毫无进展,有时候她都怀疑,是不是主人想多了。 杀了他全家满门的,的确是太子,这是目前最直接的消息。 就在渐渐靠近东门的时候,欣怡公主忽然发现身后居然跟着一个人。 她暗暗起疑,按理说从目前的状况来看,是不可能有人会对她有疑心的,未必真如那年轻人所说的,靖王爷终于起疑心了? 她趁着身后的人一个躲避的时机,便闪身藏到了一处暗角,只待那人走过来,便要抓他个现形。 不用她动手,就一个跟踪皇室公主的罪名,足够对方死三次了。 她屏住呼吸。 那人踉踉跄跄的终于走近了,就在错身的一刹那,欣怡公主便飞起一脚踢向那人。 那人倒也机警,虽然身形蹒跚,但还是躲开了去。 欣怡公主哪里会放过他,跟着又一脚踢出。 那人急忙抬脚,也来踢她。 双脚相交,那人吃力闷哼一声。 然后两人四目相对,这夜黑之下,借着皇城灯光的亮,双方都看到了对方。 欣怡公主:“京末云?” 那人:“丑……公主?” 这人正是少年天师京末云,不过此时的京末云一副狼藉之身,早已没有了往日的洒脱。 欣怡公主气极,刁蛮置气又来了:“好你个京末云,你偷偷的跟着本公主,想要干什么?” 京末云也烦她:“谁跟了,我就是跟一头母猪也不会……” 不对,京末云忽然想起来了,此时可不是吵架的时候。 他虽然平时与欣怡公主有些相呕,但这时也顾不得了,急忙说:欣怡公主,你快带我去见四长公主,我有急事找她。 欣怡公主呵呵地笑,说:“怎么,这会有事相求,就不丑公主母猪的叫了?本公主告诉你,不带。” 欣怡公主说着转身要走。 京末云连忙跑上前,说:“欣怡公主,此事万分火急,我要立刻见到四长公主,不然出大事了。” 欣怡公主见他说得逼真,倒不像是说假,而且看他那要死不活的样子,男神邋遢好像是经过一场劫难一万年没洗澡似的,说不得还真有什么重要的事。 但是,擅闯皇城,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欣怡公主有些迟疑:“要不你明天再去见四长公主,何况……” “不对啊!四长公主现在应该是住在驸马府,而不是公主府。”欣怡公主想着不觉笑了起来,就好像抓到了京末云的小尾巴一样。 京末云被他笑毛了,气怒着说:“你不带便罢……” 欣怡公主说:“我带你个鬼,四长公主现在住在哪里,你不知道?” “我知道。”京末云脱口而出,忽然面色一变。 他也想起来了,不由拍了拍脑门:“该死,这一路急赶活赶给搞忘了……” 后面他还有句话说出来:“害得我小心翼翼的跟着你这个丑八怪跑来这里。” 然后京末云转身就跑,这回是轮了劲儿跑,很快就引起了龙城禁卫的注意,以为是可疑人物,纷纷围拢过来。 刚好赶到驸马府,禁卫军已追了上来,只是还没有发问,驸马府的护卫就出来了,大声喝问:“什么人?” 可一看到这么多禁卫军,不觉吓了一跳,脸色也变了。 京末云哪管这多,急忙上前:“在下天师京末云,有急事求见四长公主。” 驸马府护卫自然不肯通报,这都深更半夜了,他有几个胆子去烦扰四长公主和驸马爷。 京末云急得气都没喘上来,刚要说话,想想又觉得的确是自己太急了,从那日他偷听夜澜和无面人说话,到今天都多少天了,想来该发生的只怕早已发生了,他又何必急于一个晚上。 他面色颓废,无力的摆了摆手,正要转身走开,忽然身后驸马府的大门开了,四长公主和驸马柴子瑜并肩走了出来。 原来四长公主这些天一直心有隐忧,连觉都睡不好,刚才京末云这一闹,四长公主立时警觉,这才闻声赶了出来。 四长公主说:“京末云,这些天你去了哪里,我还有事正要找你呢!” 京末云惊喜着急忙转身,说:“四长公主……” 四长公主说:“有什么事先进府再说。” 柴子瑜上前将禁卫军遣散,回身望着跟在四长公主身后的京末云,脸色有些阴沉。 来到灯火通明的大厅,四长公主被京末云的狼狈模样给惊呆了:“京末云,你这是……” 此时的京末云身上衣服不但破烂发黑,而且血迹斑斑,也不知道他是经历了什么万难险阻,竟弄得这般模样。 京末云满脸羞愧,这事儿他自己都郁闷死了,要不是事关重大,他真不想说的。 四长公主一看他那扭捏的模样,便知道他心中郁结,说:“不如你先去梳洗一下,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京末云还哪好意思,摆了摆手,拿起桌上茶杯一口喝了,引得柴子瑜不断皱眉。 “真是让四长公主见笑了,实在是太渴了。”京末云脸色有些羞红。 四长公主望着他,神色温柔,也不说话。 京末云缓缓了气息,总算让自己稍微平复下来,才问四长公主:“五长公主可是中了无牙之毒?” 四长公主微微一惊,望着京末云一时不明所以。她找京末云正是为了无牙之毒,不想柴子瑜找遍了龙城,天天招摇过市的京末云忽然失踪了。四长公主为此忧心忡忡,却没想到京末云忽然找上门来,而且一开口问的正是无牙之毒。 四长公主神色凝重的回答:“是的。” 他紧紧地望着京末云,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 她当然看得出来,京末云心急火燎的找来,就是为了无牙之毒。 京末云随意望了一眼坐在四长公主身边柴子瑜,又问:“那……五长公主呢?是不是……已经去了……” 四长公主点了点头。 京末云的脸色一瞬间变得灰白,虽然早知道肯定是迟了,但此刻想起来还是深深自责。 要不是自己落入那鬼面人手里,事情或许还有转机,可如今……已迟了多少天。 这一路发疯般赶回来,甚至差一点被雷劈,他为的就是要最快的赶回来,结果还是迟了。 “都怪我。”他没头没脑的说。 四长公主和柴子瑜面面相觑,不知道他到底遇到了什么。 像他这样的人,忽然无缘无故的失踪了好几天,若是一般人当然不会引人注意。 关键他是少年天师,享誉龙城的少年天师京末云。 四长公主心头升起一丝不安,说:“到底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京末云摇了摇头:“已经迟了,真的迟了。” 柴子瑜面色显得很难看,本想说他几句话,可看到四长公主波澜不惊的脸色,只好忍住没说。但他的眼光有些阴冷。 过了好大片刻,京末云才平静下来,他双眼中充满了血丝,像是突然间憔悴了好多年。 他望着四长公主,说:“这一切都是夜澜的诡计。” 四长公主大惊失色,柴子瑜脸色也变了。 “到底怎么回事。”四长公主声音都有些颤抖,她想起温如言说的话,心头有些害怕。 京末云将那天跟踪夜澜的所闻所见说了。只是后来他被那鬼望谷的鬼面人以强大的力量给控制住,准备带回鬼望谷,然后将他彻底变成一个无面人。不想在半道的时候,忽然有一个神秘的无面人救了他。他不知道那个神秘无面人是谁,一脱离危险,他就拼命的赶往龙城,哪怕明知道可能已经迟了,但他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希望能将事情挽救回来。 四长公主听完,脸色惨白,半天没有说话。 正如跟京末云所说的,一切太迟了,真的太迟了。 四长公主喃喃自语:“是我害了玉枝公主。” 第79章 妙云*小幸姑的赌注 长衫汉子望了一眼妙云和小幸姑,又望着胖子没说话。这个赌注是胖子赢来的,他当然不会作主。 胖子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见锦衣少年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便不想赌了。 小幸姑忽然说:“我不同意!” 锦衣少年神色沉冷,道:“为什么?” 鹰隼振翅凶狠的叫着:“为什么?为什么?” 小幸姑道:“因为我要留在如意赌坊。” 这听起来的确不是个好理由,胖子不知道为什么,反而松了口气。 小幸姑对胖子道:“我们既然输给了你,便是你的人。我现在一刻也不想呆在这里,你为什么不带我走。” 哪怕她只是个小女孩,但说话的语气很轻柔,就好像说出来了实在是让人难以拒绝。 何况她虽然只是个八九岁的小女孩,但同样亭亭玉立,更像初灿的花儿一般鲜嫩。 小幸姑又挺起胸膛,柔声道:“虽然我看起来小,但其实我很大的。” 灯光下,她瘦小的身躯就像忽然间充满了女孩子特有的魅力。 妙云也感觉到了异样,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是莫名其妙的来到赌坊,她都不知道小幸姑到底要干什么。 锦衣少年望着小幸姑,眼光也饶有兴趣起来。 胖子果然没有拒绝,望着小幸姑故意挺起来的胸口吞了吞口水,道:“好我带你走。” 小幸姑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拉了妙云的手就往堂后的侧门走去。 锦衣少年道:“且慢!” 小幸姑根本不理他,反而走得更快了。 锦衣少年便要去拦,胖子忍不住挡了出来,道:“你想干什么,她们可是我的人。” 锦衣少年冷声道:“滚开!” 鹰隼大叫:“滚开!滚开!” 他身后的两个黑衣人就地一滚,从胖子身边滚了过去。 旁边如意赌坊的打手就不高兴了,都围了上来就要动手,但很快他们就瞪大眼睛呆住了。 因为两个黑衣人就这么一滚,只见黑影晃动,两个人就突然变成了四个人。 长衫汉子吃了一惊,立时想到了传说中的三个字:滚刀堂。 江湖赫赫有名的滚刀堂! 滚刀如火海,落地似风华。 大地当斩台,一夜白骨来。 他一身冷汗都出来了,只是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砰的一声,刚要进入侧门的两个黑衣人像是被人踹了一脚一样倒飞出来,又“砰”的一声,撞倒了一张桌子。 另外两个黑衣人以为是如意赌坊的人动手了,便也不再客气,手中长刀便朝着旁边赌坊的打手砍了过去。 锦衣少年负手而立,道:“好,你们居然敢动手?” 长衫汉子道:“不不,可能是误会!” 锦衣少年厉声道:“误不误会不是由你说了算。” 他一掌闪电般拍下。 长衫汉子大惊,连躲都没来得及便被打得口吐鲜血横飞出去。 场中瞬间大乱,赌客们惊恐着纷纷朝外逃窜。 胖子本来想要来截住锦衣少年,但一见长衫汉子被打飞,便吓得生生止住。 锦衣少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便朝着侧门跑去,只是还没进门,便觉一道重力迎面袭来。 他侧身避过,一掌将门板拍碎,阴暗中便见两个灰衣人站在门后的天井中。 他目力甚好,一眼便认出了这两个灰衣人,不觉吃了一惊,道:“无面人!” 两个无面人对视一眼,便纵身掠上屋顶。 等锦衣少年追了上去,便什么也看不见了,更别说小幸姑和妙云二人。 锦衣少年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回去将如意赌坊给灭了。 但又想到如意赌坊背后的靠山,说不定是与官府挂钩,便只得忍了。 他对四个黑衣人道:“快追,一定要找到他们。” 他相信,以他滚刀堂的力量,要找到这两个小姑娘应该很容易。 否则在妙云与小幸姑一入城的时候,他们也不会一下子就锁定了如意赌坊。 可奇怪的是,他们以如意赌坊为中心,从四周辐射状搜索出去,居然直到天亮都没找到两人。 黑暗中的两个小姑娘其实并没有离开如意赌坊,她们就躲在如意赌坊的某一个阴暗的角落里。 夜晚又黑,在所有人的认知里,都觉得这两个小姑娘肯定会趁乱跑出了如意赌坊。 所以这样想的人都错了。 妙云也觉得自己错了。 她本来也认为是应该趁着如意赌坊大乱的时候逃出去,可小幸姑却忽然拉住她,轻轻说了一句话。 “……有时候,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句话从来都是真理,她是听她娘说的。 事实证明,小幸姑的确是做对了。 这让妙云深刻的意识到,小幸姑是真的聪明,远比自己聪明多了。 她想起在靠山村看到小幸姑的情景,她就那么弱弱的依偎在母亲身边,一副孤苦伶仃的样子。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会想到就是这样的一个小女孩,居然有着如此睿智? 不过,妙云还有一点不明白,那个锦衣少年到底是什么人。 她现在当然也看出来了,那锦衣少年显然并不是什么杨百万的儿子。或许连杨百万这个人都没有。 所以小幸姑为什么要这样说,她想来想去还是想不出来。 她本来想问的,可还没开口,小幸姑便朝她轻轻“嘘”了一声。 妙云立时不敢说话了。 小幸姑凑近她的耳朵,道:“现在我们不能说话,也不能出去。” 妙云小声道:“你认为他们会守在外面?” 小幸姑点了点头。 不光笨人会守株待兔,往往聪明人也会。 就在离他们不远的一处屋顶上,锦衣少年像一根柱子一样傲然而立。 他极为自负,一双沉着冷峻的眼睛在黑暗中像鹰隼一样发光,只要是活动的猎物,哪怕只是一些微的动静,都逃不开他的手掌。 因为他的手里,此时正紧紧抓着一只长弓。 只要猎物出现,他便会毫不犹豫的一箭射出。 当然,猎物没有出现,箭也没有射出。 哪怕是如此自负如他,终于也有动摇的时候。 身后不远的一名黑衣人道:“堂主,他们会不会早已逃了?” 锦衣少年还没说话,远处的黑夜中,忽然传来像是一阵阵的叫骂和打闹声,锦衣少年有些生气,对身后黑衣人冷冷道:“这个时候居然还有人在打架,去看看怎么回事?” 黑衣人飞奔而去,锦衣少年仍然没有动,很快黑衣人回来禀报:“报告堂主,好像是两伙人,似乎是为了一本什么“葬经”吵闹起来。” 葬经? 锦衣少年似乎来了兴趣:“这两年据说就为这本葬经闹得沸沸扬扬,说是中间藏着打开秦始皇陵的密钥,也不知真假,走,看看去。” 远远的又听锦衣少年又道:“传令下去,天亮之前,务必守住所有城门口,小尼姑手里的东西一定要拿回来。” 他们说话的声息并不大,但四周静谧旷野,躲在下面两道墙夹缝中的两个人刚好听得见,顿时惊出一声冷汗。 二人像受惊的小鹌鹑一样,几乎都感觉得到对方的颤抖。 直到可以感觉出屋顶上的人真正的走了,她们才微微松了口气。 天快亮的时候,妙云和小幸姑才偷偷摸摸翻出如意赌坊的围墙,跳入了后面的一条窄巷子。 沿着小巷子一直往前走,便是一条东西走向的街道。 此时晨曦初露,街道上静谧旷野,只有远处的一条正街偶尔有早起的行人路过。 两个人此时又困又饿,可只能生生忍受下来。 小幸姑道:“看来我们必须得改头换面,不然肯定出不了城。” 妙云道:“你是不是早已知道他是来抓我的。”他当然指的是锦衣少年。 小幸姑并没有否认:“他一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妙云惊讶道:“你认得他?” 小幸姑道:“我不认得,但我见过他。他去过我们村子,也去过我们家酒楼喝酒。” 喝酒的人当然就更喜欢说话。 小幸姑道:“他一个人喝着酒,就一边跟我娘打听有没有看到有小尼姑来过。所以他一到如意赌坊,我就认出来了。” 妙云道:“难怪,可是你又为什么会去如意赌坊?” 小幸姑轻轻一笑,道:“我去如意赌坊本来就是去赢钱的。很小的时候,我跟娘一路颠簸流离,过得很辛苦,饿了没饭吃,病了没钱看。我只有天天去乞讨……” 她说着说着,眼泪不觉就流了下来。 妙云有些慌了,道:“好了好了,不说了,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小幸姑道:“我想我娘了。” 妙云叹了口气,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从小的时候,连娘都没有。 两个人伤心起来,都没有说话,默默的走着。 突然,身后有个人叫道:“嘿,小尼姑。” 两个人吓了一跳,连忙转身望去,见是在旁边墙角缩着一个小乞丐。 小乞丐道:“小尼姑,这里有包东西,有人让我给你呢!” 他身边地上有个包裹,也不知里面装着什么东西,只是小乞丐一副懒散的模样,想必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不然他早翻看了。 妙云觉得奇怪,道:“什么人让你给我东西?” 小乞丐道:“是一个没有……唉,他不让我说,不过他说了,让你们换了衣服,我再带你们出城去。” 小幸姑有点怀疑,道:“他是男人女人?” 小乞丐道:“看不出来,因为没……嘿,反正看不出来。我说你们到底换不换?” 妙云上前拿了包裹打开来,居然是两件破烂的衣服,就跟小乞丐身上穿的破衣服一样。 看到破衣服小乞丐就笑了起来,道:“这衣服可够破的,我说不要呆着了,赶紧换好我好带你们出城去。”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便也没什么怀疑。 小幸姑道:“还准备了两件,看来这人早就在我们身边了。” 妙云也想不出来这人是谁,看着小乞丐一副怪模怪样的脸色,只怕再怎么问他也不说。 不过这人既然准备了两件乞丐衣服,自然是要他们改变装扮,好躲避滚刀堂的搜捕。 两人均认为这个人自然是没有恶意的,因此也不再怀疑。 第80章 丑皇后,栽赃嫁祸 直到洪敬患得患失的离开,丑皇后不觉嘴角带笑。 显然事情正按照设定的计划发展,这不得不让她心情愉快。 自除去华党,她自觉好久没有这样轻快了。 苏雪儿从幕后走了出来,穿着丝质长裙,身材冶艳。 她从后面搂着丑皇后,挨着她的颈脖一阵耳鬓厮磨,惹得丑皇后不停娇笑。 丑皇后喘息了一下,说:“好了,好了,这大白天的让别人看到可不得了。” 苏雪儿这才笑着端正了些。 “雪儿,对这件事你怎么看?”丑皇后问。 苏雪儿挨着身旁坐了,说:这事可是非同小可难怪这些天老王爷与一帮江湖中人来往密切,如今看来这江都王野心也着实不小。 “你相信他说的是真的?”丑皇后问。 苏雪儿反问:“你指的是江都王还是歧王?” 丑皇后说:“两者兼有。” 苏雪儿面带微笑,说:“若单以江都王,他没这个野心,但如果加上安庆王,就说不定了。而歧王虽然脾性刚猛急躁,他说证据确凿就肯定不会假。皇后,这真是天助我们也!” 丑皇后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说:“雪儿,你说如此重要的证据,歧王是怎么得到的呢?而且每一步又如此巧合?” 苏雪儿问:“皇后的意思是……” “心想事成,你不觉得这很像一个人的作风吗?”丑皇后意有所指。 苏雪儿哪能不明白,所谓心想事成,只要是丑皇后所想要的,这个人总能想到办法一步一步的做到,直到目的实现。 丑皇后心有隐忧:“雪儿,我越来越看不透他了。” 苏雪儿也有同感,但她只是笑了笑,起身倒了一杯葡萄酒递给丑皇后,说:“放心,我会派人盯着他的。不过这样也好,我们正好来个借刀杀人,一石二鸟。” 她做了个杀头的手势,妩媚的眼光变得无比犀利。 丑皇后说:“过几天就是比武大会了,这帮江湖草莽的力量可不容忽视。为了安全起见,这事得在比武的前一天进行,以求大事化了。” 苏雪儿问:“你的意思是让皇上定夺?” 丑皇后点了点头,回答说:“这又是一次大屠杀,只有让皇上定夺,才不会让人有话可说,而且目的达到了,岂不正是皆大欢喜?” 苏雪儿轻笑:“我家阿黑最聪明了。” 丑皇后羞涩一笑,却是满目自信,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葡萄酒。 苏雪儿凑了上前,娇声妩媚:“我也要喝。” 她说着挨近丑皇后,红艳的嘴唇微微张开,丑皇后望着她嫣然一笑,迎着苏雪儿的小嘴凑上自己的嘴唇,将含在嘴里的葡萄酒缓缓流入苏雪儿口内。 苏雪儿咽了酒水,不觉腹欲上涌,正要吻上丑皇后,忽然门外宫人禀报:“苏统领,外头紫衣卫说是有事情禀报。” 苏雪儿只得忿忿作罢,抬手在丑皇后微黑的脸上轻抚,说:“皇后先好生歇着,雪儿去去就来。“” 走到门口,又回头说:“皇后,我可不管,晚上你得补偿我。” 丑皇后忍俊不禁,笑说:“你去,我也得去皇上那儿透透风了。” 待苏雪儿去了,丑皇后才起身往匠房偏殿走去,经过一处走廊转角时,迎面一个宫人走来,见到皇后娘娘,那宫人急忙躬身行礼,然后垂首侧身退开。 丑皇后目不斜视,在经过那宫人身边时,只见那宫人垂在长袖中的手忽然微抬,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条悄悄递出。丑皇后不着痕迹的接了过来,然后若无其事的往前走去。 来到一处偏僻的地方,丑皇后才将纸条展开,看了之后不觉脸色大变。 她转身急忙回到自己寝宫,让宫人赶紧去将苏雪儿找来。 她满脸忧急,在房中不停的走来走去,心中只是恨恨的想:“夜澜啊夜澜,这刚才说起你,没想到你居然是个妖孽!” 不大一会,外头脚步声响起,苏雪儿匆匆赶了过来:“皇后,出了什么事,竟这般匆急?” 丑皇后上前拉了苏雪儿的手,说:“来来来,雪儿,出大事了。” 丑皇后说着将纸条给了苏雪儿,又说:“你看,不久之前,四长公主去见了皇上。” 苏雪儿狐疑的接过纸条,看了一下脸色就变了,到最后与丑皇后一般惊恐。 “雪儿,你说怎么办?”丑皇后问。 苏雪儿想了想,说:“难怪夜澜如此能耐非凡,而且又善于透识人心,原来他就是一只妖怪。这下麻烦了。” 丑皇后当然知道她说的麻烦大了是什么意思,从四长公主所掌握的信息中可以看出,当年先皇之死,在所有人的意识中,先皇是因为思念失踪的五长公主才坠入梦魔而死,可谁想到却是夜澜动的手脚。 当时丑皇后心心念念的愿望就是想要先皇早早地死去,只有先皇死了,身为太子的皇上才能顺利登基上位,她也同样能一跃而成为皇后。只有这样,她才不用再担心太子之位被其他皇子所取代。 所以在听说先皇死了的第一时间里,她几乎忍不住想要大笑三声,那时她还自以为是上天眷顾,终于天遂人愿。 她沾沾自喜。 可她做梦都没想到,先皇的死,居然会是夜澜以妖法施为,如今细细想来,显然是夜澜身为妖孽,有着超人的能量,这才能够透识自己的内心想法,而不声不响的去做到。 难怪自从夜澜来了之后,夜澜凭以他的聪明才智,让她觉得很多事情都变得迎风而解,顺心随意。哪怕就是这次江都王与歧王的事,她都能隐约从中看到夜澜的影子。 本来这些事若是人不知鬼不觉,原也没什么,可如今一旦被四长公主识破禀报于皇上,问题的性质就完全变了。 毕竟夜澜是紫衣卫副统领,而紫衣卫又正是当年身为太子妃的丑皇后费尽心机从先皇手里争取过来的。只要这些事情一提上桌面,无疑对丑皇后是极为不利的。 “该怎么办?雪儿。”丑皇后又问了一句,看来她的确是有些慌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心慌意乱。 苏雪儿紧紧握着丑皇后微颤的双手,诚恳的说:“皇后不要担心,你听我说,这件事非同小可,皇上再糊涂,也不会将这件事放上朝堂。” 丑皇后茫乱的点了点头,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可实在是无法做到。 知道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她就吓坏了,生怕为此而丢掉皇后的身份,甚至说不定连小命都保不住。 毕竟谋害皇上,可是灭九族的死罪,哪怕不是她所为,难保不被有心人移花接木,到时她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过了好大片刻,她才渐渐平静下来。 苏雪儿微微松了一口气,说:“这件事,太过突然,但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怎么解决?”丑皇后连忙问。 “别人可以颠倒黑白,我们同样可以栽赃嫁祸。” “哦,快说说看。” “皇后,歧王手里不是有江都王和安庆王在这次比武大会企图密谋造反的证据吗?我们可以借此机会,将四长公主拉下水。” 丑皇后这时已渐渐恢复清明,脑海里飞速运转着,想了想,觉得事情大有可为。 丑皇后说:“要拉四长公主下水,也不是易事,能做到让人无可辩驳吗?” 苏雪笑说:“由人证口中说出来的证据,皇后觉得谁能辩驳?” 丑皇后微一思索,不觉也笑了起来,刚才的忧急一扫而空。 是啊!既然是证人,说出来的话便是佐证。 而最关键的是,这个证人同样是江都王和安庆王谋反的证人,只要他指证四长公主与江都王安庆王是同伙,谁能够反驳? 先不说与两王对立的人,就光是歧王更不会,歧王如今是恨上了他们,自然会不顾一切的想要铲除他们。 如果有人质疑证人的话,为四长公主辩驳的同时,无疑也是在为江都王和安庆王辩驳。 密谋造反,可不是小事,谁又敢站出来说话? 丑皇后想透这一点,不觉喜笑颜开,说:“雪儿可真是我的智多星,能想出这么一个好主意,怕是要让皇上为难了。” 苏雪儿当然知道皇上为难,而且还是最为难的一个人。 如果皇上有心要赦免四长公主,就必须要赦免江都王和安庆王,否则厚此薄彼如何服众。 再说以谋反之罪,就算是皇上,也不能是他说了算,而是要通过朝堂定罪。 “所以,我们必须要做到小心,不要让皇上怀疑到我们。”皇后叮嘱着。 苏雪儿说:“放心,之前我们还不能确定歧王的态度,如今歧王既然派了洪敬前来试探,说明歧王是有心向我们靠拢。而且要除去江都王和安庆王,他不得不与我们合作,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再利用他一次。” 不仅要利用,而且要利用到他流尽最后一滴血,甚至无话可说。 这就是权力的游戏,也是利益的争锋。 苏雪儿细碎的牙龈发出阵阵森寒,说完又问丑皇后:“我家阿黑可是放心了?” 丑皇后能不放心吗?这其中的利害一想通透,几乎让四长公主毫无翻身的余地,不仅让她出了一口这些天来因四长公主所受的恶气,又能化险为夷,可谓是双赢的局面。 她微黑的脸仿佛发出透亮的光芒,她忍不住幸福的想:除了我家雪儿,谁也不能叫我阿黑! 第81章 丑皇后*杀机再现 岐王听从洪敬的建议,准备有意将遇刺这件事暂时压制下来,以麻痹安庆王等人。 不想第二日上朝,皇上居然破天荒的坐上了朝堂。 这让众大臣都有些错愕。 而更让人惊醒的是,皇上居然因为“刺岐”一事大发雷霆,着令京稽处彻查。 众大臣无不冷汗都出来了。 特别是岐王,他可是知道,这位皇兄从小很是沉迷于鲁班之术而无心朝政,那么他又是怎么知道“刺岐”一事的? 岐王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安庆王,满眼里都是怒火。 安庆王并没注意到。 他同样在心里感到震惊,难道平日里皇帝的痴玩,都是装出来的? 他不约想到了先皇,先皇正是因为少年时装痴卖傻,才最后在残酷的王党纷争中笑到了最后,又瓦解了宦官的裹挟,从而最终稳坐龙台。 为这事,他至今都懊恼死了。 不然,这龙椅上坐的说不定就是他了。 他只觉脑袋有些乱,思忖着自从杨党倒台,自己独揽大权,是不是一早就落入了皇帝眼中? 对于“刺岐”一事,安庆王也是听到了风声的,但由于岐王故意隐瞒,他并不知道是有人假借了他的名字去行刺岐王的。 他想着,会不会这事儿就是个某种事件的导火索,而皇帝就是最后点火的人。 他有些出神。 直到皇帝冷冷的唤了他一声,他才一惊回神。 “皇上,臣有本奏!”安庆王顾不得一头冷汗,赶紧出班。 “准奏!”皇帝就那么望着他说。 “皇上,昨晚接到东陵急报,东陵望海楼的王志方于数日前纠聚流民,起兵造反……” 安庆王的声息都有些颤抖。 群臣大惊,顿时骚乱起来。 这件事情太过突兀,很多人都觉得半信半疑,犹不可信。 虽然前些时候,东陵地区很多地方遭遇百年难见大旱,导致人民流离失所,哀鸿遍野。 好在由于当地朝廷安抚得当,总不至造成更大动荡。 数日前,东陵泰州刺史霍孤舟早已派人送来奏报,安庆王为此也急召朝议,最终作出了稳妥的应对。 怎地才不几日,怎么就有人造反了? 丑皇后和苏雪儿从“皇觉寺”上香回来,很快也听闻了这个消息。 但她们并不惊讶。 特别是苏雪儿,由她执掌的“紫衣卫”,早已知道这些的。 可皇上终于上朝了。 丑皇后若有所思的望着苏雪儿,好久才问她。 “雪儿,你怎么看?” 苏雪儿沉思着没有回答。 房子里静得有些压抑,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苏雪儿转过身来,默然的望着皇后,片刻才说:“皇后,我不能回答。” 丑皇后有些无力,说:“我知道,你说,我就想听你说。” 苏雪儿暗暗叹了口气,说:“皇后,也许由始至终,皇上都没有相信过你。” 她自觉这话说出来,过于残酷。 她也觉得,皇上哪怕再不相信人,也不该将皇后算计在内。 也许,拿着先王的故技重施。皇上这样做,可以从背后看清很多人的真面目,但同样更伤人。 皇后觉得心里一阵刺痛,她的心也的确伤到了。 她想:“皇上啊!你怎么可以这样?” 她想起这些年,皇上始终沉迷于“旁门左道”,不务正业,以致王党之乱,宦官之祸,都在他面前群魔乱舞,而她作为他的妃子,不甘心这样沉沦,更不甘心皇帝宝座落到别人手里。于是,她不得不用尽手段,最终将皇位从先皇的手里抢了过来。 本以为从此一切好了,高枕无忧,可他还是一如往昔,热衷于术有专攻,这本来也是不错,可做了皇帝,难道不能尽心的做个皇帝的样子? 她恨铁不成钢,却不得不担当起来,以为垂帘听政。哪知最后被杨太傅借题发挥,在朝堂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她痛骂了一顿,说什么皇上英明神武,要你这个小女人跑来指手画脚干什么? 皇后丢尽了颜面,却又无法反驳。 结果,皇上痴痴呆呆的什么也没说。 呵呵,女人,女人又怎么了,当年擎天皇后难道不是女人吗?还不是同样让万人敬仰? 丑皇后在心里冷笑,她只觉得自己像个小丑一样。 她心头有些酸涩,有些痛苦,但在片刻之后还是冷静了下来。 苏雪儿这时问她:“皇后,我们的事儿还要不要继续下去?” 因为,我们要做的,或许就是皇上要做的。 这话苏雪儿没说出来,但丑皇后显然也想到了。 丑皇后望着她,沉思了一下。 良久,她说:“看来,我们得重新审视这件事了。” 她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苏雪儿毫不犹豫的同意了这个建议。 实在是今天皇上的举动有些让人措手不及,但明显又是早有准备的。 皇后咬了咬牙,说:“但原计划不变,今晚就让费恒去拜见安庆王,安庆王不是想赶走岐王吗?如今正是个好机会。 苏雪儿说:“你的意思是让安庆王提议,让岐王带兵去东陵剿灭叛军?” 皇后说:“岐王年轻气盛,又对安庆王怀有怨恨,必然为此恼怒,只要两人斗起来,我们再最后添一把火,这事便成了。” 苏雪儿想想也是。 安庆王想赶走岐王,岐王当然也巴不得赶走安庆王,只要运用得当,岐王这把刀最终是极其锋利的。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皇帝在幕后默默的看着这一切,又该怎么办? 这就跟演戏一样,台上演的精彩纷呈,台下围观的群众看得津津有味,而皇上就是这个幕后观众。 皇后一想到自己就像个小丑一样,一举一动都被皇上看在眼里而不自知,心里就越发愤恨。 特别是去年华太傅骂堂那件事,更是让她难以释怀。 那时她还以为皇上是痴的,是以不怎么觉得恨,如今看来,她才知道,皇上其实是清醒得很,他是要做个幕后人,好借她的手,来看清群臣百态,最终达到肃清异己。 苏雪儿见皇后半天没有说话,有些担心的望着她。 看得出来,皇后的脸色不太好。 苏雪儿轻声唤她:“皇后……” 皇后回过神来,果断的说:“雪儿,你让夜澜来见我。” 雪儿狐疑的望着她,有些惊疑。 她是聪明人,很快从皇后的神色里捕捉到了冰冷的刀锋。 “皇后,”苏雪儿又轻叫了一声,声音里多了些惧意。 要她杀一个人,她不会怕,可如果杀的那个人是皇上,她有了恐惧。 本来先皇的死,在她心头还没沉寂多久,如果事情再一次重演,她怕承受不起。 皇后望她,说:“我要的东西,没人挡得住,既然他要好好地看,我便做给她看好了。” 皇后见苏雪儿的脸色有些苍白,便执了她的手,轻轻的拍了拍,以示宽慰。 “雪儿,这一切都是我们的,没人能阻止得了。他既然心中没我,我又何必顾忌?” 苏雪儿想说什么,想了想只得作罢。 她是知道的,皇后自入东宫起始,费心费力,为的不就是那万人之上?而她依附皇后,不也是迷恋着那一人之下吗? 她迎着皇后炙热的眼神,心头一阵暖意,她问:“皇后是打算继续用那梦境?” 皇后点头说:“这是最好的法子,无影无迹。” 先皇驾崩,所有人只以为先皇是死在自己心郁的阴影中,而实际上是毙于疯魔的梦境。 因为这梦境不是自生的,也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实际上就是人为制造的。 而制造这梦境的人就是夜阑,夜澜的这种奇特手段,除了皇后和苏雪儿,一般没有人知道。 苏雪儿当然明白皇后要见夜澜,就是想要使用梦境来迷惑皇上的心智,以达成“梦毙”。 “可是,皇后,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了夜澜的身份,如果再用他,就怕到最后难以控制。”苏雪儿还是很担心。 “不排除这个因素,但是妖再厉害,也厉害不过我们人类。何况我们还有无数除妖捉鬼的天师,还怕他什么?”丑皇后想了想,又说,“更何况,他夜澜要想在这人间世界待下去,必然会有所求,否则他何至于投身到紫衣卫门下?” 苏雪儿当然明白丑皇后的意思,既然各有所需,那就合作共赢,可她还是心有隐忧,因为她是与夜澜直接接触的人,也只有她才知道夜澜的深沉和可怕。但除了夜澜之外,又有谁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做到这些事,确实没有再好的人选了。 苏雪儿说:“皇后,事成之后,这个人我们还是尽量不要与他有什么牵扯,毕竟人妖殊途,有些东西是不能拿出来说的,否则必定带来无穷后患。” 丑皇后握着她的手,尽量以最温柔的微笑,说:“这个我当然知道,此次之事除了他,也没有再好的人选。不管怎么样,还是先把他暗中找来再说,我们可以告诉他,已经有人知道了他的底细,相信他要想在这里生存下去,会知道怎么选择的。” 苏雪儿叹了口气,“皇后,一会儿怕是找不来夜澜了。可能还得花费些时间。” “哦?怎么了?”丑皇后微微愣了一下。 苏雪儿说:“因为不久前,夜澜已离开了龙城,说是要去找一个人了,他一旦离开龙城,要找到他怕是有些不易。不过他留下了一个方式,说可以找到他,就是不知道要多久。” “呵呵,他倒有些胆量。”皇后有些冷笑一声,但很快又眉目一亮:“他是去找什么人?不如我们先找出来,就更有利了。” 苏雪儿惋惜的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他来告别的时候,只听他说是一个与他很重要的人。但不管怎么样,以紫衣卫的力量,没什么事是打听不出来的。” 这一点苏雪儿倒极为自信。事实上她也好奇,能让夜澜这种人重视的,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第82章 妙龄*妙云之死 看完信,妙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也许这只是早已预见的结果,但没想到的是,当大哥何远之派人送信的时候,居然也给她送了“一封”。 之所以说是“一封”,是因为何远之根本不知道九妹妙龄住在什么地方,于是在分别给其他兄弟的信中提到了妙龄,让他们谁若是知道妙龄的行踪,务必通知到妙龄,一起赶往东陵望海楼聚会。 至于目的,妙龄不用想,就知道是何远之可能要造反了。信中说就在今天,与何远之同乡的王志方已拉扯起一支队伍攻克了当地县城,开仓放粮,从者如众,声势极为浩大。本来就有反志的何远之哪会坐等寂寞,这才分别给十个结义兄妹送了信,招呼大家齐聚望海楼,共同筹谋起义事宜。 但没想到的是,可能是送往西境给严广河的信出了意外,被官府截获,从而导致严广河一家尽数被抓捕入狱,这才押送前往龙城。而同在西境的李双双得知信息之后,顾念结义情谊,这才单枪匹马前来半路营救,奈何势单力薄,终致双双丢了性命。 妙龄看了信,只是望着远处模糊的山景,半天都没有说话。温如言也不知道她心里想着什么,站在旁边默默的也没有问。 直到雨势停了下来,妙龄才收了信件,重重的叹了口气,说:“我们走!”温如言觉得心情有点沉重,他在心里说:”我越来越像个人了。” 真的,他发觉自己已经从一张空白的纸,变得越来越像有血有肉有感情,但这到底是好还是坏。他也不知道。 他听创造他出来的那个老人说过,在他之前的一位承平者,也同样有一个跟他一样的画中人。不知道那一位同伴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 他驾着马车,暗暗地想。 地面由于大雨冲洗,积了很多泥泞,所以马车行走的很慢,眼看天色渐渐转暮,温如言望着前边绵延不断的道路,田野间或有活无的庄稼地,似乎很是凋零。 “看这天色,怕是又得露宿荒野了!”他很是歉意的说着,他觉得很是自责,妙龄如今身上有毒,肯定很不舒服,却又不能让她住的舒服点。虽说从着安全考虑,这可能也是最好的选择。 “没事,就找一处靠近河边的地方夜宿。”妙龄倒觉得没什么,虽说有些疲累,但对于她来说,荒郊野外可能更舒适一些。毕竟这几年在竹城的深山老林,少了诸多人间喧闹,反倒也是一种自在。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后悔了,后悔这一次莽撞的跑来龙城。那次和妙玉师姐在城门口看到四姐大婚的公告,她心里的确积累着一股怨气。可是现在想来,自己或许是真的太率性了些。 她慵懒的靠在车厢板壁上,车厢的珠帘已卷了起来,她可以看得见雨后苍翠的山烟水汽,是那么的美丽。 “也不知道妙玉师姐怎么样了,她会去找我吗?或者是她找不到我就会回去竹城,也不知道师傅又会不会怪我。”她静静地想着,望着车外温如言的显得并不怎么高大,但却无疑让人放心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又觉得这个人渐渐的变成了远在天边的那个丑人何远之。 “好!他日再见之时,勿忘今日结义之情。”记得那天第一次见到何远之,也是最后一次,临去之时他就说了这么一句话。令她没想到的事,这次他还派人给自己送信,确实让人意料之外,“看来江湖中人果然是有讲究,一诺千金,决不食言。” 妙龄嘴角洋溢着一丝微笑,似乎内心深处弥漫着一股温馨。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莫名的想起这个人,而那种感觉又淡然舒适。 马车不知不觉间在一处小河边停了下来,虽然刚下过一场大雨,但雨过天晴的燥热又浮显出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许是河道纵横,这条河流流过的水量似乎不大,因此河水倒也清澈。 或许是温如言细心的找了处河水干净的地方,她想着不觉朝温如言望去,只见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些干燥的枝叶木柴,正在点燃烧着一堆篝火。“奇怪,这下雨天虽说天晴了,可哪里会有干燥的木柴呢!” 火势烧得老大,火堆上架着一口铁锅,铁锅是温如言在乡间弄来的,还不知道他给人家付钱了没有。这些天来,他们都是用这口铁锅煮的吃食,味道虽说不怎么样,但至少不会饿肚子。 红红的火苗像魔鬼一样扭曲挣扎,像是要将铁锅吞没,远处山边的太阳已渐渐西斜,夕阳的阳光将山道渲染得晶莹剔透,枝叶野草上残留的水珠仿佛都发着光。 温如言很快煮好了面食,又亲手盛来端来就放在一块山石上,妙龄坐在那儿,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你又不吃吗?”妙龄终于还是问了出来。这一路走来,他极少看到温如言吃东西,每次问他都说不饿,又或者说没胃口,实在不想吃。 果然,温如言正在旁边不远处砍树准备搭建一个围子,这是用来给妙龄沫欲用的。他回答的就是现在不想吃,也吃不下去。 “好,是不想吃,也吃不下去,可餐餐吃不下去吗?”妙龄“愤恨”地想,不吃东西,也不知道他拿什么来支撑身体内的力量,似乎也没看到他有疲惫过,反而每天都显得精神饱满。或者是说,他练功已经到了无上之境,只有那样的人,是不需要怎么吃东西的。 妙龄想着自嘲地笑了笑,便也不再说。待吃完晚饭,围子也搭建好了,全是用手腕粗的小树围成一个空间,缝隙间又绕满藤草。 随后又烧了一大锅热水,温如言知道妙龄这个时候就会用温水擦身,于是如同往日一样办好一切,这才找个借口走到一个拐角的不远处,谨剔着为妙龄守哨。 “真是个无微不至的好男人,也不知道父皇是从哪里找来的。”想到父皇,她的心又一阵疼痛。或许这将成为内心深处永远无法释怀的伤痛了。 残阳尽去,天色慢慢的黑了下来,山风带着一丝丝凉意。 温如言坐在一棵大树下,聚精会神的凝听着身边的一切动静,只要有一点儿不对,他就能够警觉,从而做到保护妙龄的安危。 忽然间,天空中传来一声鹰隼的尖叫声,划破了暮色下的寂静。温如言抬头望去,可以看到一只鹰隼在树顶上的空中盘旋,紧接着又发出两声尖啸。 温如言顿时警觉起来,很快他就听到不远处有两个瘦小的人影往另一边跑去,又不过片刻,两个黑衣人追了过去。 那黑衣人的速度极其快捷,几个纵跃就赶上了前面那两个瘦小的身影。 空中的鹰隼这时又发出两声长鸣,像是在召唤什么。温如言听出来了,这鹰隼怕是那黑衣人豢养,似乎是用来追踪敌人的。 两个黑衣人追上了两个瘦小的人,两人前后夹击,便要来堵他们的去路。其中一人大声道:“你们跑不了,还是乖乖把东西交出来,否则要你们的命。” “跟这两个臭丫头啰嗦个什么,要是这么听话早就交出来了,还用得着我们追了这么多天?”另一个黑衣人显然没好气人,何况这些天下来,积累了无尽的怨气,因此说着就挥刀砍了过去。 这两个小姑娘正是被师姐们喻为最快乐的妙云,另一个当然是跟她一起的小幸姑。她二人那日从如意赌妨出来,又得小乞丐帮助混出了城,结果很快就被滚刀堂的追踪者——鹰隼跟踪上,很快就遭到滚刀堂的围追堵截。 一路上两人可谓受尽艰难险阻,幸好妙云总算会些武功,而小幸姑又颇为机灵,又加上滚刀堂的人想要抓她们活口,所以往往总能惊险万分的化险为夷。别看说起来三言两语,实际上两人所受的,无论是心里还是身体的磨难和意志,非是藉秋风而言。 但无论他们如何躲避,终究因为滚刀堂的追踪者在高空盘旋,她们怎么也难逃得出去,过不得多久就会被追上。 今日也不知是不是到了身体的极限,两个人的速度和动作明显迟钝不少。黑衣人就地一滚。两个人就变成四个人。 温如言远远的密切注视着这边的动向,看到这一幕,也是大吃一惊。虽说天色微黑,他可还是看得清楚。什么人居然能够变身?他还没回过神来,只见其中一个小尼姑发出一声惨叫,便见两刀分别从前身后背刺入。 小幸姑惊恐得尖叫:“不……” 两个黑衣人分别收了刀,也不知如何,明明是两个人站在那里,便见两人狞笑一声,其中一个人就像影子一样,附合在另一人身上,变成了一个人。另外两个黑衣人也是一般如此变成一个人。 小幸姑早已不顾一切的跑过去,抱着浑身是血的妙云大声哭叫着。两个黑衣人阴森森的走近来,其中一个居然恶心的说:”这小尼姑还是水嫩水嫩的,就这么死了好可惜啊!” 另一个吞了吞口水,说:“那怕什么,咱哥俩一人一个玩会儿,否则等会老王他们来了可就玩不成了。” 那个黑衣人想想也对,反正是自己的俘虏,先玩了再说。因为他们知道小幸姑是根本不会武功的,也不担心他跑了。他们还有另外两个同伴,正从另一个方向往这边追来,只要有鹰隼的指引,他们丝毫不担心会走散。 想到鹰隼,其中一个人就奇怪了起来:“余哥,咋没看到我们的鹰了?”余哥早已色欲迷墙,一边说着还管这个干什么,说不定跑去找老王他们了,一边就朝着小幸姑扑了过去。 就在他的手刚一搭上小幸姑的衣服时,他闷哼一声,忽然像定了身似的半天都不动,直到旁边黑衣人觉察有异便推了他一下,那黑衣人才木头般倒了下去。 推他的黑衣人吓了一跳,惊恐的四处张望:”谁,什么人装神弄鬼?快出来。”他一边说这话,躬下身子就要着地一滚想滚出两个人来,可温如言哪会给他机会,只是拿起一粒石子射出,便将那还没来得及滚出两个人的黑衣人给杀死。 温如言叹了口气,说:”就算你变的再多,我也不会给你机会。”可是对于妙云的死,他很是愧责,假如他早点出手,她肯定就不会死了。 可是他只想着保护妙龄,又被那黑衣人变身给惊了一下,几乎没留给他一个呼吸的时间,妙云就被杀了。 最小最快乐的妙云就这样死了,天色终于黑了下来,忽然从妙龄那边的方向传来一声惊叫:”有蛇,好多蛇!” 第83章 赵疏桐*死劫 艾笑听到赵疏桐惊呼一声墓神,也不知是真吃了一惊还是假装吃了一惊,神色倒像是被墓神两个字给震惊到了。 无论是谁,只要听到“墓神”两个字,难免都会表现得惊讶和兴奋的。因为墓神,完全就代表了一笔巨大的财富。 对于财富,也没有人不会不表现得不动心,哪怕就是艾笑这样充满着纯正的人,也都有心动的时候。 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的情绪,只是冷静的道:“真没想到,墓神果然……原来就在这里。我正奇怪呢,这么一个老人,竟然在这呆了二十多年,而且对他从来都不闻不问,看来这里面果然是大有文章……” 赵疏桐做梦都没想到不久前还好好的人,这一忽间就传来了死讯,她一时惊愕得半天都没反应过来,脑海里全是空茫。好一会才问艾笑是何原委。 原来早上,钱知府依着惯例带墓神外出,这种事本来每年每月都有一次的,所以大伙儿对于所谓防卫也没怎么在意。哪知今天出了衙门,来到城外,突然出现了一个青衣刺客,这刺客武功特别高强,一剑刺来立时要了墓神的命。等钱大人反应过来,连忙派人去抓刺的时候,刺客早就没影儿了。 “一击必杀,怕是早有蓄谋了。”赵疏桐伤心之余,这眼泪哗哗往下掉,难过的说,“未必三十年了,难道他们还是不肯放过他吗?” 赵疏桐前面一段话倒是说到点子上了,这让艾笑大为震惊于赵疏桐的思维沉稳慎密,要知常人惊骇之下早已心惊意乱,还哪来哪般见识。但对于后面一段话却是暗暗诧异,也不知眼前这少女与墓神这么短时间内达成了哪些信任,从她话中可以看出,她显然是知道了什么。 “你说的他们又是谁?”艾笑暗暗疑惑之下,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赵疏桐想着这个事情也没有必要去隐瞒他了,便道将墓神的无奈处境说了,艾笑倒是有些怀疑,赵疏桐见他神色狐疑,便又说:“我只不过是昨晚拜了他为师,他这才告诉我的。” 艾笑呆立半晌,神色愈发怪异,到最后变满是关怀之色:“难道……难道你……还不放弃盗墓吗?” 赵疏桐神色坚定的摇了摇头,虽然刚刚才升起的希望,一瞬间又随着墓神的死而坠入深谷,但两世积累起来的信念让她从不会轻易的去放弃,哪怕现在她已然生死无依。 艾笑又笑了,但笑容已相当苦涩,“你的执着真的很让我佩服,但你……你一个女孩子,又为什么非要去学盗墓呢?”他当然是好奇又不明白。 若在往时,听到他这句话,赵疏桐一定会非常吃惊的,但现在却非常的平静。当墓神告诉她,阿三已识破自己女儿家身份的时候,她就明白,如果再有人知道,那就绝不会觉得奇怪了。 艾笑对于赵疏桐的反应却又在心里震惊了一把,按理说一个女扮男装的女孩子处于这种境况下,被人识破身份总该有一丝惊慌,可赵疏桐却显得无比平静,就好像一切都理所当然。 实际上艾笑是故意这样说的,他的确对这个身份奇特的女孩子充满了好奇,但显然赵疏桐的表现是让他产生了疑惑,到底是她有些常人所没有的沉稳心智,还是她这时候对自己的命运已是心灰意冷。 赵疏桐实际上两种心思都有,可以说是有点矛盾,但她也没有多问艾笑是怎么发现的。或许从一开始,她并没有瞒住任何人,唯独瞒过的人只有自己。 果然,艾笑却又奇怪的说出两个原因来,一个是赵疏桐与众不同的笑容,毕竟女人的笑和男人的笑,如果仔细观察还是有所区别的,作为一个捕快的艾笑自然一眼就可以区别开来。 赵疏桐一时脸色倒有些虚红,忽然想起以前宝殿的话,他也经常这样说的,难道他说他们那个时候也发现了自己的身份?这倒让赵疏桐就有点不到定了。 倒是艾笑第二个理由却让赵疏桐无话可说,因为女人与男人除了最明显的生理特征外,最大的区别就是喉结,这一点女人几乎是没有的,若非细心之人,谁会去注意这些。 赵疏桐心中暗暗惊讶,虽然艾笑的话令得她有种被对方一件一件剥开衣服的窘迫和羞愧,但她不得不佩服这个名传天下的四大名捕之一的人,也不知道到底是惠当初还是恨连城。 她忽然间心下一动,如果他真的是四大名捕之一,那么他化名为一个地方捕快隐藏在这里,到底是要干什么? 艾笑望着她,似笑非笑的说:“其实我看得出来,你的同伴实际上根本没有发现你的身份,那是因为他们眼里从来都不会有人,而只有墓葬财宝!” 赵疏桐恍然明白,或许艾笑对她格外的关心,可能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果然,他的眼神变得灼热起来,语气也泛滥起超越的暧昧:“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保密,也一定会想法保你出去!” 赵疏桐的心微妙的乱了起来,他的话令她有些惶惑不安。一旦想通了某些东西,反而让她心生不安。 艾笑满脸关切之色,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声音也充满了极致的柔情:“真的,你要相信我,哪怕我不做这个捕快了,我一定会救你出去!” 赵疏桐受惊似的脱开他的手,心中怦然而动,但绝不是那种男女热恋间的蠢蠢欲动。一瞬间,她突然想起了前世的蛇妖。 艾笑面色窘迫的呆望着她,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赵疏桐调整了一下惊慌的情绪,像是想了会才轻轻说:“你不应该这样的!”艾笑眼里泛出一股难过之色:“你不相信我?” 赵疏桐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不是的!”艾笑紧紧的盯着她,声音仿佛也带着一丝酸涩:“那为什么?是不是我做的不够好?还是……”赵宝儿说:“不是!” 艾笑忽然笑了,他激动的站起身来,“仓啷”一声,拔出了佩刀。刀身宽厚,光亮中恰好于他的性格。他是个好人,而绝非邪恶的蛇妖所能比拟,这样的人无疑令人值得信赖。 可是,艾笑又怎能知道她的心思呢?赵疏桐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愕然的望着她,还是问了一句:“你……你要做什么?” 艾笑横刀,傲然而立,一种大丈夫的气概油然而生。他一片冰心在玉壶的望着赵宝儿,一字一字的道:“我对你的心,日月可鉴,为了你,我宁愿舍弃一切!” 他的语气坚定,令得赵疏桐由衷的感动,但同样也令她想起了自己或许冷漠的坚定。他若是为了赵疏桐,而赵疏桐却是为了杜三娘,她与他之间,明显是不可能的。 赵疏桐悲怆叹息,诚恳的说:“你坐下来,听我给你说一个故事,好吗?”艾笑迟疑着,坐了下来。 一个在铁栅栏内,一个在铁栅栏外,默然而对。沉默了一会,赵宝儿轻轻说:“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学盗墓吗?” 艾笑静静的听着,他嘴角嗫嚅,没有发出声音。赵疏桐忆起往昔,心中悲凉,说:“我学盗墓,其实是为了找到一个人。”艾笑微微点头:“嗯,这我好像听你说过。” 赵疏桐幽幽而叹,说:“可是你知道,我要找的人是谁吗?”艾笑茫然的望着她,神色中充满了好奇,但还是没有问。若在往日,赵疏桐早已羞于启齿。 这是一段不被世人所容忍的恋情,它的一切低微和卑贱,令前世的赵宝儿受尽了人间暖冷。但今天,面对着这个年轻的捕快,赵疏桐竟然出奇般的平静和坦然。 “我要找的这个人,就是我前世的恩人,也是我在这世间中唯一能够互相扶持和依靠的女子,一个普通的人间女子!” 艾笑脑袋“嗡”的一响,有些懵了,更多于惊悚,他怎么料也没料到事情是这个样子,但更震惊的还是后面一段话:“我的前世也是个女人,我们相亲相爱,彼此相伴一生一世,她不离我,我不离她,所以今生便也不会放弃她!” 她说得甚为简洁,但艾笑不知道是不是听明白了她的话,痴痴的呆在那里,好半天都没有吱声。 “我知道这些很是让人难以相信,可我说的都是真的。”赵疏桐试想着可以理解他的感受。相信无论谁,面对这样一段可悲可笑,甚至不可信的爱情,都会觉得不可思议,难以置信 先不说历尽两世,就它的一切低微和卑贱,根本不为人所追追忆。但关键的是,这世间真有两世人吗?艾笑觉得自己从来没听说过,也没见过。他相信他的同伴们也绝对没有听说过。 赵疏桐望着呆若木鸡的艾笑,忍不住悲怆的笑了起来,直到笑出了眼泪,他才有些慌乱了。 胖狱卒一直在外面偷听他们的谈话,赵疏桐悲苦的笑声,令他仿佛看到了鬼一般,惊恐而可怖! 艾笑忽然又抓住赵疏桐的手,诚恳而坚定的说:“你说,我听!”多么简单的语言,轻淡而独立,却又充满了诚挚的感情。 赵疏桐忍住了悲泣,任由他握住自己的手,诚声道:“谢谢你!” 于是,艾笑又笑了,他笑得象阳光般温暖。 于是,赵疏桐把自己的前世和今生,一切关于自己和杜三娘执着而苦难的奇特情谊,原原本本的说给了他听。 直到赵疏桐说完,艾笑已经表现得很震静、沉着。这倒令她颇有些惊讶。他仍然满脸灿烂的微笑,但这微笑已含满了泪花。 赵疏桐几乎不敢直视他,轻轻道:“世人都极尽耻笑,难道你不认为可笑吗?”艾笑什么也没有说,站起身来,往外走了几步,又返身走回来,如此来回走了几次,直到出去之前,他才回头:“你的勇气令我感动。既然月老都愿意帮助你,我相信,你的行为,一定值得令人尊重!” 他说完,挺胸大步走了出去。他是男人,男人有理由为这样一个女人感动!赵疏桐虽然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但却完全可以感受到一丝迟日的温暖。这种感觉,显然与静虚师太的关怀,又是有所不同的。 胖狱卒幽灵一样闪了进来,涎着一脸的坏笑,蛇毒一样的道:“他妈的,真难以相信,你竟然还记得你的前世。嘿嘿,不过,这次等你砍头了,可就……” 他还没有说完,胖胖的身躯便被人好不客气的一脚踢得像个气球似的滚了开去。这一脚是艾笑踢的。 艾笑踏步而立,冷视着胖狱卒,语气冷得吓人:“监狱的压抑似乎使得你愈发变得神经了,你的憔悴何必非要抖落在别人身上呢?” 胖狱卒虽然气得不行,但还是忍住不敢吱声。艾笑又踢了他一脚,冷冷的声音已见冰锋:“若是日后再看见你对她无礼,我绝对要你好看!” 胖狱卒鸡啄米似的点头,眼角里却瞥过来一丝怨毒的神光。赵宝儿淡漠的瞧着,蔚然一叹。 无关故我,他便不觉得可惜。象他这样的人,无非一副鼠肚鸡肠的度量而已,又何必与他一般见识?再说,如今赵疏桐所面对的,正如他所言,似乎除了一个死字,再无二想,又有什么可以怕的呢? 艾笑头也不回的去了,亦如越夜扬风。赵疏桐失落的望着他折转过去的背影,第一次对一个男人生出由衷的感激之情。 她忽然想起师傅墓神说的关于六扇门四大名捕的那首歌谣:去年雪山柳飞绝,惠不当初恨连城,别把血红衣。 难道,艾笑真的会是其中一人? 就这样过了几天,艾笑再也没有来过,他忽然间就象在赵疏桐的世界里消失了一样。赵疏桐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来,但内心的那种失落,令她伤感不已。 她甚至自嘲而笑,自己只不过是一个下作的盗墓贼,而他是一个出色的捕快,有着自己的远大前程,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又凭什么要来帮助自己呢? 人生如过客,如此而已! 赵疏桐想着潸然泪下,也许一切都只不过是一个善意的谎言? 不过奇怪的是,几天下来,官家竟然对她都是不闻不问,就好像在荒芜的森林里,任由她自生自灭一样。 而胖狱卒却如同森林里的狼,三番五次的跑来,呲牙咧嘴的一副想要吃人的样子。如果不是碍于艾笑的警告,赵疏桐相信胖狱卒难免会更加不客气起来。 赵宝儿望着猪肥一般来回颤动的他,无奈的摇头苦笑,说:“如果你觉得很痛苦,那就多多想想你喜欢的人,这样你也许才觉得这世间还有许多快乐,只是没有被我们发现罢了!” 直到说完这句话,赵疏桐自己竟然有些惊讶。她说这话的时候,仿佛和艾笑一般的腔调。 胖狱卒望了望她,嘿嘿的笑了起来,神情有些怪诞。他抱着脑袋仿佛很努力的去想,可是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只是连声的说:“我没有快乐,我没有快乐!” 就在这时,铁门“哐”的一响,另一个狱卒大步走了进来,大声喊我:“赵疏桐,出来!”胖狱卒兴奋得手舞足蹈的叫了起来:“要砍头了,要砍头了!” 赵疏桐的心猛的一沉,难道我真的就这么死了? 第84章 赵疏桐*意外 听着胖狱卒嘶嚎的叫声,赵疏桐脑袋“嗡”的一响,随后便是一片空白,整个人呆在那里,身子虚浮着几乎站立不稳。胖狱卒还在神经质般唠叨着:“要砍头了!要砍头了!” 他的声音就像一把锋利的尖刀,凌空刺在了赵疏桐身上。赵疏桐只觉整个人都在抽搐,一阵阵的痛感让她意识到原来面临死亡竟是这般出离的可怕。其实她不惧怕死亡,只不过因为心里牵挂着杜三娘,反而让她对死亡充满了无边的恐惧。 因为她知道,也许这一世死了,就再也不会有前世死的时候那般的幸运了。当初,月老的垂怜,给了她一世难求的生机,哪怕只是一个薄微的希望,但对她来说,已是最大的恩赐了。 可现在若是让她就这么死了,那岂不是要荒芜了月老那悲世的怜悯?赵疏桐只觉天旋地转,如同一只绝望的狼一样,在死亡的荒漠中悲哞,却又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只能对着自己拼命的呐喊,三娘,三娘,我该怎么办?她只觉苦于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竭斯底里,已无力的再去挣扎。 那一刻,她忽然好恨。恨,老天的不公,世道的不平,人情的冷漠。她觉得只要学会了墓神的本事,这样或许就可以更快的找到杜三娘。可是,只不过一日之间,他却突然死了。艾笑也说了要帮助她的,他说就是要舍弃一切,也要让她离开这里。可同样,他却突然不见了。 “你们全都是骗子,大骗子!”赵疏桐突然发狂般笑了起来,笑得天旋地转。那后来的狱卒被她的扭曲吓了一跳,随即凶狠的吼了起来:“你他a的要死了吗?这般疯疯癫癫的瞎乱叫?也不怕吓死人!” 胖狱卒跪在地上,一边垂泪,一边不住的磕头,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冷漠无情的心被赵疏桐的话感染,竟然还发出有史以来从没有过的哀叹:“真可怜!真可怜的人啊!” 他这一生,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这监牢里度过,他也见过不少生命从这里消失,可他从没有觉得过一丝同情,今天他竟然因为一个盗墓贼而生了悲悯之心,这让他觉得十分的不可思议。 后来的狱卒也被他异世的举动所惊厥,瞪望着胖狱卒连声说道:“疯子,都是疯子!”随后他猛的推了赵疏桐一把,眼神里极多于厌恶,高声喝喊道:“快走快走,别想耍泼赖着不走。” 赵疏桐这会浑浑噩噩着,对他毫无理会。那狱卒甚是恼怒,手中铁棍举起便想来抽打,但不知顾忌什么,却一下子敲在旁边牢间铁栅栏上,发出“咚”的一声大响。那响声化成回声,在监牢里四处飘荡。 胖狱卒还在不停的磕着头,直到回声响绝,赵疏桐已被狱卒骂骂咧咧的推了出去。他们一左一右,就好像幽冥的牛头马面,面目是何其的狰恶可怖。 其实,这世间有些人,又和这些牛头马面有什么分别呢?只是他们虚伪的面相掩饰了他的本质而已。 赵疏桐这一番肆意的宣泄,激动的情绪反而渐渐的平静下来,她甚至想,不就是一个死吗?就算死了,哪怕放弃了一个轮回,也要去唤醒杜三娘。 她相信,没有什么可以阻扰和动摇她的决心。 雨后的阴天,带着一丝清新的气息,在茂盛的花叶间轻轻流淌。 风凉丝丝的。 经过衙门后院的时候,一片绿瓦红墙赫然在目,其间山水掩映,幽静中更见清雅,多美好的一所庭院啊。 第一次过堂的时候,赵宝儿似乎还没有觉察到衙门里竟然也有这么优美的出处。这虚浮的美丽,也不知积累了多少穷声欲泪的血汗,可又谁人可见?反而还得那不可一世的人在那任道逍遥。 赵疏桐不觉想起师傅墓神,墓神的一生肯定是个传奇,但也一定是一个悲剧。而她赵疏桐呢?寻寻觅觅,未必最终只能是一个传说吗? 恍思之间,终于来到了衙门的大堂。森严、肃穆,冷酷,无情,在“明镜高悬”之下,显得是那么的突兀。 钱知府依然是坐在他那固本的高位上,昏庸的一对小眼看到赵疏桐时,竟然象看到金元宝似的,突地一明睁亮,一股浊世的贪婪在他苍白的瞳孔中随之泛滥而来。 一切应有的仪式和节奏都在钱知府的惊堂木下突然变得死一般的寂静。钱知府伸长着细小的脖子,恨不得要凑到赵疏桐面前来一样。他舔了舔风干的嘴唇,语气丰富的问道:“你……可……知罪?” 赵疏桐从不有的视死如归,摇了摇头,冷冷的回答着:“不知!”钱知府又奸滑失笑,问道:“那你后不后悔?” 他上一次也这么问赵疏桐的,一样的问题,但赵疏桐却发现他的神情和语气,与上次绝对不一样。只是她也没力气去判若,仍然如一的坚声回复了同样一句话:“绝不会后悔!” 钱知府问得暧昧,赵疏桐回答的坚绝。显然,钱知府完全没有料到眼前这瘦弱的“少年盗墓贼”会是如此的固执。他撇了撇嘴角,也没有气怒,却是奇怪绝伦的抛出一句:“丫呀,太伤人心了!” 赵疏桐忖着一愣,望着他,有些惊微。就是一旁执恶的衙役也都面面相觑,他们谁也没有听过钱知府会在这种场合说出这样感情丰富的话来,一时竟还有些不适应。 钱知府又眨了眨眼睛,嘴角上扬,似狗非笑的道:“就冲你这种气死人态度,足可以砍上十回八回的脑袋了!” 赵疏桐淡然一笑,再无怕的惧色。钱知府干笑两声,眼睛转了两转,声音也大了许多:“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到底后不后悔?你若是后悔了,我可以留你一条生路!” 他这话,无疑是告诉她,只有活着,才可以有希望。若是死了,一切去无,岂不可惜?钱知府这宛如暗示的一句话,春风化雨般深深打动了赵疏桐的心,但也仅仅只在她的心房里颤动了一下,便即静止了下来。 赵疏桐忽然想,如果自己后悔了,那不就是表示自己对杜三娘的决心也后悔了么?她想着又犹疑了一下,为什么就凭这样一句话,钱知府就愿意放一条生路? “难道……”赵疏桐不觉心头一动,抬头往钱知府面上望去,突然发现钱知府的小眼里闪动着一丝迫切的光芒。她不禁暗想,他如此迫切又是为了什么?难道是迫切看到自己的后悔? 赵疏桐怵然一惊,陡然想到了一个人来。不,应该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妖。也只有那万恶的蛇妖,才会如此迫切的希望她后悔。只有她后悔了,蛇妖对她才会有机可乘。 难道他就是蛇妖?赵疏桐吸了口冷气,身子一晃,同时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我告诉你,我绝不会后悔,永远也不会!”她说完,只以为钱知府的脸色一定是气的一片死灰,但出乎意料的是,钱知府一点气的样子都没有。 钱知府只是悻悻的站起身,似乎显得太过无趣,便自我感觉的嘿嘿笑得几下,几许欲离的奸滑显露无遗。然后才一挥手:“无可救药,无可救药,干脆拉到后堂去砍了!” 衙役们又呆了一呆,只以为听错了。砍头应该去刑场,又怎么可能去后堂呢?钱知府喝了一声:“奶奶个熊,都聋了耳朵啦?拉去后堂砍了!” 这才有衙役笨手笨脚的抢了上来,架起连同云里雾里的赵疏桐就往后堂里赶。后堂和刑场,对于此时的赵疏桐来说,似乎也没有什么苍狗白云的分别。 都不过一个死,但钱知府的奇怪行为,却让赵疏桐忽然间疑窦丛生。从大堂侧门进入后堂,经过一道走廊,走廊两侧都种满了盛开的花。 是那种惠知兰,开着漂亮的紫色花。当然其中还有别名的花,点缀其间,更独有雅致。真难以置信,象钱知府这样庸俗的人,竟然也爱花。 赵疏桐瞥了一眼花丛,更是油然大惊。果然是了,前世时见到蛇妖的时候,它正静卧花丛,如今它幻作了人形,免不脱还有爱花的习惯。 试想,钱知府要杀赵疏桐,不往刑场却带来到后堂,他这是想要做什么?难道是因为它前世没有得到她,难道便在这一世也不能放过吗? 赵疏桐越想越惊,暗道:“该死的蛇妖,你让杜三娘沉睡地下,永远也醒不过来,不就是想要我后悔么?”赵疏桐满心的悲愤,内心上一股强烈的仇恨如同烈火一般燃烧了起来。 走廊的尽头就是后堂的客厅,虽然不是很宽敞,但窗明几静,也颇有一番邂逅的幽境。里面没有人,静悄悄的带着一丝不安的气息。两名衙役轻轻一推,便将赵疏桐推入了厅内。 大门随着“哐”的一声,仿佛要与世隔绝了似的。赵疏桐站稳身子,扫了一眼厅内的装饰,干净中带着简单,正堂一副不知何人的字画,字迹严谨,画意悠闲,巧妙的搭配。 大厅四角都摆了一大盆冶艳的花树,翠绿色的叶子,透出一种缺少阳光的脆嫩。如果不是从墓神口中了解到钱知府是如何的一个人,她实在很难想象他会是这座客厅的主人。 不过越是这样的人,或许越是趋向于附庸风雅,就算俗的惊心,也要雅兴夺目。 赵疏桐暗自好笑,目光落在桌上的一个瓷壶上,不觉心中一动。她走上前去,用手轻轻一推,瓷壶立时跌落地上摔了个粉碎。 清脆的破裂声打破了一时的寂静,远远的传了出去,却似乎惊不动任何人。赵疏桐此时已经不在乎什么了,狼来虎去,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她毫不犹豫的轻轻拈了一片长而锋利的瓷刃捏在掌心。然后,就站在门后,静静的等待。只要进来的人,它便会毫不犹豫的刺过去。 哪怕救不了杜三娘,临死前,她也要杀了那个该死的蛇妖,为杜三娘报仇。 约莫半盏茶的时间,脚步声终于由远而近的传了过来。赵疏桐侧了侧身,只须门一开,她就会毫不犹豫的将手里握紧的瓷片扎下去。 脚步声来到门前顿了一下,一种厚重的呼吸声透门而入。赵疏桐知道蛇妖有着灵敏的听觉,便屏住了呼吸,紧张的情绪令她有些微微的发抖。 门“吱呀”一声,终于开了。一个人随着淡淡的花香闪了进来。这个人推开门的一刹那,同时唤了一声:“玉儿!” 可惜仓促间赵疏桐没有听见他的呼唤,手中的瓷片便往这个人的身上狠狠的刺了过去。她虽然只有十多岁,但在这些年的盗墓生涯中摸爬滚跌,让她有了一定的臂力。 这个人本能的格手一挡,锋利的瓷片发出“哧”的一声轻响,瓷片,已刺入了他的手臂。这个人“唉呀”一声,反手一把将赵疏桐推到在地。然后他跳了出去,大声的怨叫了起来:“钱大宝,你他妈的王八蛋,你这是要谋杀我还是怎的?!” 不远处,传来钱知府钱大宝慌张的声音:“颜兄,怎么啦?怎么啦?”那人气得不行,愤怒的吼叫着:“你他niang的,怎么里头有人想杀我?” 钱知府慌慌张张跑了过来,连不迭的说:“颜兄,你误会了,我哪敢谋杀你呢!” 那人气怒难消:“不是谋杀我,那她怎么会拿刀刺我?告诉我,你是不是骗我来的?” 钱知府连声叫屈,道:“没有没有,我怎么可能骗你呢?我仔细观察过了,她绝对是你女儿,绝对错不了!” 那人重重哼了一声,说:“哼,小小年纪竟这般凶残!”钱知府连打圆场,笑呵呵的道:“颜兄息怒,颜兄息怒,这不是丫头她不知道么,若知你来了,怕是欣喜有余,还哪会刺你!来来来,咱们一起进去。” 赵疏桐听到这里时不觉吃了一惊,脸上一瞬间变得苍白。因为这时她也听了出来,这个人的声音,竟然是这一世她爹的声音。 虽然从十岁她离开家的那一天到开始,已时隔五年多,岁月陌离了花开,也许一切都已变得疏淡冷漠,但只要听到爹的声音,她相信还是能听得出来的。 只是她觉得奇怪,爹他怎么会突然会出现在这里呢? 第85章 丑皇后*祁王 夜晚的灯火从来都是显得很浮躁,就如同夜晚人的欲望,总是像难以填满的沟壑。 堂下几个袒胸露乳的女舞者在风姿绰约的翩翩起舞,她们的舞姿看起来很美,但祁王看起来总觉得是一片片火红色的树叶,在眼前飘啊飘的,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喝醉了的原因,可是他觉得应该不是,他一向酒量很好,怎么会醉呢! 或许是太压抑了,这些天他真有这种感觉,不然为什么每天总是一副很生气没地方出的样子。 就比如今天晚上他已经摔了三个白玉杯子了,好在他不喜欢杀自己府中的女人,不论是有错没错,最多是把对方扔到床上给扒了个精光,然后狠狠的做个运动。往往那些受罚的女人反而因此很受用,一副舒服得还想再罚的样子。 等到第四个酒杯摔碎的时候,舞女们便吓得东倒西歪,一个个故意把自己最诱人的一面呈现在祁王面前。祁王血红着眼睛,就像绿头苍蝇闻到了大便的味道,指着一个女人咆哮着:“你他妈的给本王滚过来,叫你跳舞是这样跳的吗?” 那舞者吓得满脸带着惊喜,要知道她等这个机会可是等了好多次了,可每次祁王就像是没看到她一样,如今这一次终于等到了,如何不叫她惊喜。 “我好爱这种惩罚啊!我的祁王爷!”那女舞者还没欢呼出声,甚至她感觉那个我字就卡在细小深邃的喉咙口,就听见门外洪敬的声音响了起来:“王爷,秉中郎来了。” 中郎将秉坤在众人的眼中,一直以为是属于中立的那种人,直到诛杀华太傅事件爆发,众人才看到,原来这个中郎将果然是名副其实的皇卫人员,无疑是属于皇上和丑皇后一派的得力干将。 所以一听说秉中郎来了,祁王当然知道这个人是来干什么的,所以连看都没看那个想要被惩罚的舞女,便跑去了客厅。那舞女心都痛了,好不容易盼来有个机会被祁王惩罚,结果眨眼就没了,相信普天之下没有什么比这更糟糕的了。 实际上普天之下,也的确没有人竟然是这样喜欢被惩罚的,要知道祁王年轻有为,到现在他的王妃还没给他生个一儿半女,谁个不想来个意外,一朝母凭子女贵。 唉!梦想总是那么难求,就像秉中郎这次来的目的一样,也让祁王梦想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秉中郎的来意很简单,就是让祁王在明天的朝会之后突然发难,因为过三天就是比武大会了,要趁早将江都王和安庆王一举拿下,然后有个两天的时间可以顺利接手比武大会各项事宜,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波动。 当然,还有个条件,就是多加些证词,趁此机会也将四长公主拉扯进来。 祁王半天没说话,他也不是傻子,他大概想的明白这事儿说不定跟那飞走的展翅金燕有关。可问题是,这个意思到底是皇上的意思还是丑皇后的意思。 到目前为止,祁王的认知中,这中郎将本身就是属于皇宫禁卫军,显然此人代表的是皇上和皇后。虽说最后他把这个疑惑问了出来,但秉中郎却是笑而不答,笑的很神秘,笑的很有“你懂的,你知道”的意思。 祁王吞了吞口水,又望了望旁边站着的洪敬和万延寿二人,二人一个摇头,一个点头,搞得祁王很是光棍,想发火。 不想这时秉中郎又说:“想必王爷知道,上次铲除华党,本来以王爷的功劳,若非两位老王爷从中作梗,定然位列三公,所以上边说了,与老王爷相比,当然还是祁王爷您更加亲近,所以任何时候还是自己人可靠。” 祁王一听,顿时感动想哭,还是皇上知道我的苦哇,他顿时热血沸腾,说:“秉中郎但管回去复命,这事儿我知道怎么办了。”他说话连一向自诩的本王二字也变成了我,可见其心中是把这事儿默许成是皇上的意思了。 “为皇上办事,无上荣光,何况又是兄弟,这次本王是豁出去了也要助皇兄一臂之力。”待秉中郎走后,万延寿本来是想要劝说祁王谨慎点的好,毕竟四长公主是贤名在外,搞不好会连累祁王的声誉。祁王早已被“位列三公”四个字给迷糊了,立时将这事拍6板下来。 万延寿作为幕僚,自然想尽臣下本分,正要劝说,洪敬拉了拉它的衣袖,“万兄可是多虑了。此事既然是皇上之意,定然就没什么问题,不足为惧。”万延寿想说,你听到是皇上的意思了吗?但又一想,连他似乎都有些迷糊了。 不想第二日,把祁王给气个半死,江都王估计是上次没能成功将祁王赶出龙城,这不刚好又来个机会,东陵望海楼的王志方纠众造反,已经夺取了一州两县,东陵告急。江都王几乎是拍案叫好,立时提议让英勇果敢,年轻有为的祁王带兵前往镇压。 一帮溜须拍马的官员立马赞同,就是卫宝卫大人也觉得这是个正确的提议。因为谁都知道,祁王这尊大神实在是不好相与,何况又手握重兵,与谁都不对付,不讨人喜。这样的人自然是支得越远越好,眼不见心不烦。 可奇怪的是今日个祁王一大早跑上朝来,居然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祁王是如何的敬业,居然带病上朝。但你既然这么敬业,江都王等人却毫不客气,仍然是立主将祁王派往东陵镇压王志方。 提案就这么少数服从多数的被通过,然后就等着递上去等皇上过目走个流程。 祁王回到王府这病立马就好得暴跳如雷了,气的又把上等的杯子摔了两个。不过他气归气,心里还是蛮高兴的。因为这病装得好啊。上次江都王想遣他回封地,洪敬就跟他说:“您还是装病,病了啥事儿都可以拖。”结果这一装,果然装的在龙城赖了下来,而且别人还不能怎么样。要不是前些天闹出个刺客,谁能知道他病得还能去找女人玩耍。 昨天晚上的时候,洪敬又说了:“王爷,为预防万一,您你还得继续装。”果然这早上上堂,又装对了。他几乎有种想拥抱洪敬的冲动:“哈哈哈,洪敬啊洪敬,你果然是料事如神啊!” 洪敬一脸的谦虚,连眉毛都一片诚恳之色:“非是小人之功,这全赖王爷英明。” 祁王高兴之余,又想起了昨天那个被自己想要惩罚的舞女,觉得还是得继续惩罚一下才能树立威名,于是派人将那舞女招了来。 那舞女一听继续被惩罚,一颗心儿几乎跳了出来,冒着被其他舞女羡慕的眼神,扭着细如蛇的腰肢就喜滋滋的来到祁王专用来惩罚婢女下人的房间。 但有些人好像老天是专门用来给他作对的,就好像不跟你过不去就不舒服。这不,婢女刚脱光光的往床上四仰八叉的躺好,祁王硕大的喉结发出一声胡噜响,正要脱衣服的时候,门外又传来一个很讨人嫌的声音:“王爷,万万舍人回来了!” 舞女恨的要哭了,马上就可以与梦想踏出一大步,可这这什么跟什么嘛?女人也有脾气的啊,她恨不得跳起来把外面的洪敬给骂个祖宗十八代,因为也只有洪敬那个不知趣的老家伙才这么没眼力劲儿。 她几乎想哀求祁王留下来,就耽搁你一丁丁的时间,可祁王丝毫也没有留下来的意思,很快整理好衣服,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祁王虽说很喜欢这样惩罚下人,但显然是知道轻重的,万延寿今天被他派去给秉中郎交接,递上了证人指证江都王安庆王以及四长公主互相勾结,企图在三天后的比武大会上谋反。 证据还特别指证了四长公主一个重要罪证:因为柴驸马正好是临潼人,又正好距离秦皇陵不远,四长公主之所以将展翅金雁藏在嫁妆中的镜子里,目的显然是趁机带出龙城,从而前往秦始皇陵召唤亡灵大军。其心险恶,天日可见。 这个证据又是洪敬想出来的,不得不说也的确说的过去。因为四长公主的确是准备趁大婚之日是要去往柴驸马的家乡的。 但四长公主的目的并不是秦始皇陵,而是太行山脉那逆水而上的断崖处。 “王爷,证据都递给了皇上,秉中郎说叫王爷晚上做好准备就行。”万延寿看到王爷衣服不整,自然知道王爷是准备干什么的,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可以等到这激动人心的一刻,终于到来了。 祁王哈哈大笑,他能不高兴吗?奶奶个大鸡腿,他早就想亲手宰了江都王和安庆王两个老王八蛋了,居然还想赶我出龙城,居然还敢派人刺杀我,现在居然还敢派我去镇压王志方造反,那不是要我去送死吗? 别看他整天穿着逞光溜亮的明光铠甲招摇过市,一副天大地大老子最大,谁不厉害老子最厉害的样子,实际上他从没打过仗,兵书倒是晓得半点,没办法,小时候被老皇帝给逼得,别以为作为皇子的他不掏鸟窝,实际上他比谁都想。 可论实打实的面对你的拼杀,他还真没经历过。为什么说古来经百战,才成就一个将军。只有经历,才会不断总结经验,才会积累见识,才会慢慢成长起来。 祁王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他当然也害怕,昨天东陵的又一份快报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时候,他当然也看到了。王志方多厉害,一千人就克了县城,瞬间万人敬仰,又攻克了州府,州府知府被砍了头,说不定州府大人的头颅还挂在墙上没风干呢。 所以他能不怕,能不恨吗?恨不得把那江都王安庆王两王八蛋给千刀万剐,谁叫你们他妈的想害本王。祁王大笑三声,完了望着万延寿,说:“做好一切准备,晚上大开杀戒。” 第86章 西月*丑公主的神秘身份 坐在桌前的西月,内心充满了期待和焦虑。他的目光不时地投向窗外,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这几天来,他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是否应该为了邻家小妹,去追寻那个隐藏在背后的真相? 经过数个夜晚的深思熟虑,西月终于下定决心,无论前方有多少困难和阻碍,他都不会退缩。因为他深知,只有揭开真相,才能让邻家小妹得到真正的解脱。 于是,西月鼓起勇气,提前约定了丑公主前来相见。此刻,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心中暗自祈祷着一切能够顺利进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丑公主如约而至。 西月紧紧地蜷缩着身体,仿佛想要将自己隐藏起来。她心中暗自思忖着,这种感觉究竟是从何而来?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小被靖王爷收养,长期受到封建礼教的熏陶,使得自己骨子里生出了一种难以抹去的奴性吗? 每当面对那些权贵们时,西月总是不由自主地感到自卑和渺小,觉得自己与他们相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她不禁想起小时候在靖王府中的日子,虽然生活条件优渥,但却始终无法摆脱身为下人的身份烙印。如今离开了靖王府,本以为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可没想到这种奴性依然深深扎根于内心深处。 西月深知这样的心态对自己并无益处,甚至可能会成为前进道路上的绊脚石。然而要想彻底改变又谈何容易呢?这需要时间、勇气和坚定的信念。或许只有通过不断努力提升自我,才能逐渐克服这种心理障碍,真正实现人格的独立和自尊。 丑陋无比的公主终于到了,她并没有如常人一般直接走进屋子里,反倒是静静地伫立在门边,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屋内的他。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问道:“你总算是想明白了,决定要将实情告知于我们?” 听到这句话后,西月情不自禁地从座位上站起身子,但整个人却显得十分局促不安。他默默无语地与丑公主对视许久之后,最终还是轻点了一下头,并轻声说道:“是的……不过与此同时,我也期望你能够将我想知晓之事一一告诉我。” 丑公主那张奇丑无比的面庞之上,竟流露出一抹让人不易察觉的满足笑意,使得她原本狰狞可怖的面容似乎都变得不再那么难看了。 丑陋无比的公主用那狭长而又锐利的眼睛扫视了一圈这间看起来十分简陋且位置偏僻的房屋后,慢慢地走到一张破旧不堪、满是灰尘和蜘蛛网的桌子旁边,轻轻撩起裙摆,优雅地坐了下去。接着,她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站在一旁的西月,并微微抬起右手,做了个让对方也坐下的手势。 ““为了让你放心,只要是你想知道的事情,无论是什么,我都可以毫不保留地告诉你。”丑公主眼神坚定,没有丝毫的掩饰之意,仿佛她心中所藏之事皆可公诸于众。 但西月当然知道有些东西并不是他能知道的,现在他只想知道关于邻家女孩的失踪真相。 “好!”西月坚定了一下心情,说:“我想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 丑公主点了点头说:“是不是还活着我不知道,但我可以告诉你,你要知道的答案,或者真相,只有去大雪山才能知道。” 西月不觉沉吟:“去年雪山柳飞绝!” 丑公主没有回答。它当然也知道西月不一定相信,但他相信西月会做出自己的决定,否则也不至于这几年一直在暗中查探柳飞绝的踪迹。 其实西月也知道她这句话就跟没有说一样,但是他还是信了。既然丑公主早已知道了他的秘密,那就肯定她知道的绝对是真的,在大雪山一定有他想要知道的真相。 他的心情仿佛一阵忽然间的激越,不觉挺直了身板,他望着丑公主,没有了刚开始的怯懦,或者说是卑微。 “你想知道什么,问,我绝不会隐瞒!” 丑公主神色一喜,说:“好,她果然没有看错你!” 西月有些错愕。 丑公主一言不发,似乎并不想对此事做出任何解释。她那双锐利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眼前的人,仿佛要透过他的外表看到内心深处的真相。 沉默片刻后,丑公主终于开口问道:“关于颜五的真实身份,究竟是如何泄露出去的?是否是靖王爷将这个秘密告知了太子,以至于颜五一家惨遭灭口?”她的声音冰冷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利剑,直刺对方的要害。 西月皱着眉头说道:“具体情况我其实并不知晓太多,毕竟我虽然在靖王府有些许地位,但很多机密之事也并非我能接触到的。不过据我平日里观察到的一些蛛丝马迹来看,靖王爷似乎早在很久以前便开始闯荡江湖,并与那些盗墓门派建立起了联系。而颜五更是其中的关键人物之一。然而,自从江湖上传出有关展翅金雁的传说后,朝廷采取了一种‘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强硬态度,大规模地清剿盗墓门派。在此种形势下,靖王爷为了实现他心中的宏伟计划,不得不将颜五的真实身份透露给了太子。” “宏伟计划?”丑公主嘴角微微有些抽搐,似乎想起了什么,狰恶恨恨的道:“一个畜生都不如的东西果然心思歹毒!” 她似乎自知有些失态,轻声掩饰了过去,又问:“他既然害了颜五,又为什么偷偷复活?” 西月望了一眼外面的夜色,说,根据我的猜测,这是靖王爷为了对付太子的一个手段。 丑公主道:“借刀杀人!” 西月点了点头,不禁暗暗佩服丑公主的睿智,说,应该是!但是后来一个谋士劝他改变了主意,所以靖王爷这才用江湖上的奇门左道的秘术复活了颜五一家。 丑公主冷笑,打的好算盘,想要通过颜五来掌控天道行,对? 西月沉默不语,其实她心里很清楚,靖王爷就是如此行事之人。 当初,靖王爷有意将颜五身为天道行宗主这一事实告知太子,表面上似乎是在向太子示好,但其真实意图却是想借助天道行的力量铲除异己。 毕竟,如果太子真的动手除掉颜五,那么天道行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定会派出杀手前来寻仇,目标自然就是太子本人。然而,事情后续的发展却超出了靖王爷的预料。他手下的一名谋士指出,以当前太子所掌握的实力来看,此刻并不适宜站到台前成为众矢之的。相反,倒不如让太子暂且充当那顶风冒雨之人,自己则暗中蛰伏,静待时机,不断积累力量。 所以靖王爷觉得放着这么大一个势力不为自己所用实在是太可惜了。于是他动用手下力量,耗费巨资和大量珍贵资源,施展出了一种极为罕见且危险至极的江湖禁忌秘术——还魂之法!这个神秘而强大的法术,据说能够让死者复生,但同时也伴随着巨大的风险与未知后果。 经过一番艰难曲折地施法后,奇迹发生了:颜五竟然真的被复活过来!然而此时此刻的颜五已经不再是那个曾经鲜活灵动、充满朝气活力之人;相反变得苍白冷峻、毫无生气仿佛行尸走肉一般。但即便如此靖王爷仍然坚信只要稍加调教利用便能将其收归麾下并使之为己效力。 可谁曾想过呢?尽管如今已沦为“活死人”状态下拥有部分意识思维能力存在着些许理智情感反应等特征表现得跟常人无异甚至更胜一筹但内心深处对于那场突如其来令他家破人亡惨绝人寰之事始终耿耿于怀难以释怀并且逐渐开始怀疑起这背后是否隐藏着某些不可告人秘密或者说是否因为有人故意泄露情报才导致灾难降临…… 就在这时丑公主静静地听完西月讲述整个事情经过之后陷入沉思之中久久不语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重要问题…… 西月沉默不语,目光紧紧地盯着眼前这位丑陋至极的小公主。心中暗自思忖:“她究竟是如何得知如此之多的秘密?为何对颜五的事如此上心?莫非这小公主隐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身份和目的?”种种疑问涌上心头,让西月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仔细观察着小公主的一举一动,试图从她那张看似平凡无奇的脸上找到一丝端倪。然而,除了那与生俱来的丑陋外,并无其他特别之处。西月不禁感到困惑,这样一个其貌不扬的小女孩,怎么可能知晓那么多连自己都不曾听闻过的事情呢? 正当西月苦思不得其解时,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也许小公主背后有一股强大的势力在支持她。这个想法令他心头一震,如果真是如此,那么自己必须小心应对才行。毕竟,在这充满权谋算计的世界里,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带来致命的后果。 想到这里,西月决定暂时按兵不动,继续观察小公主的行动。同时,他也要暗中调查一下是否真如自己所猜测的那样,小公主身后存在着某个神秘的组织或个人。只有弄清楚这些问题,他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以及身边之人的安全。 但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那位丑陋的公主竟然不再多言一句,而是毅然决然地站起身来,径直朝着门外走去。当她快要走到门口时,却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说道:“你是否还记得你那位邻家妹妹?实际上,她还有一个妹妹呢!” 这句话犹如一道惊雷,在西月耳边炸响,使得他不禁浑身一颤,心生恐惧之感。 毫无疑问,对于邻家小妹柳飞绝以及她那失踪已久的小妹妹,西月自然记忆犹新。然而,在此前漫长的岁月里,无论是他还是柳飞绝本人,都始终坚信那个小妹早已在颠沛流离的生活中不幸离世。 此刻,西月满脸惊愕地凝视着丑公主,心中充满了疑惑与不解。他实在想不通,为何这位神秘的丑公主会知晓如此众多内情?她究竟是何方神圣?一连串的疑问涌上心头,令西月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第87章 小幸姑*妙云 妙云的死对于小幸姑来说,无疑是伤心的。这些天来二人相依为命,又经历过不少苦难,两个人的感情就像亲姐妹一样。 那天温如言救了她之后,恰好妙龄那边又出了状况,所以小幸姑并没有见到温如言,虽说温如言救了她,但小幸姑并不觉得救她的人一定是好人。 因为人的心是贪婪的,在巨大的诱惑面前。有时候好的人也说不定会变成坏人。就比如,男人皆爱美色。平常看起来一副正人君子模样,假如一个美女一丝不挂的躺在她面前,你看有多少男人能忍不住不着色? 小幸姑所见到的和所经历的人性挣扎,无疑是比妙云要多的多,因此她很少信任人。她虽说不知道妙云的包裹中的金色盒子里到底藏了什么东西,但能被这么多人追杀的,显然是极为重要,或者极为贵重的东西。 她觉得,万一救了她的那个人在见了盒子里的东西后,会不会动心而杀了她呢?她不敢肯定,也不相信。因此温如言没有现身,对她来说无疑最好不过。 她用黑衣人的刀摸黑在旁边很快挖了个坑,幸好不久前下过雨,土也不是好硬,又加上她很小就开始干活,手劲倒是有一些,因此挖起坑来倒也很快。 由于四下里黑漆漆的,她什么也看不见,因此挖出来的坑也不知道多大,因此只能看用手来丈量,又费了会儿工夫,才把土坑搞定,足够长足够深。 由于这些天一路逃命,根本没吃什么东西,她毕竟还是太小,挖了这么会儿坑,便是累得直喘气,独自又饿得难受。她便坐着歇了片刻,但也不敢多歇,因为她好像听到远处那边隐约传来刀剑相击的声音,显然那边有人打起来了。 这时浮云后面透出一片月光,总算有了一点光亮,她起身去把妙云抱了起来,眼泪也不自觉的滚落下来。她一边哭一边把妙云放在坑里,便开始填土。一捧捧的泥土推下去,她便在心里默念一句:“阿弥陀佛,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会保佑你!” 她经常听到妙云颂念这句经文,就好像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常在一样,可如今她被坏人害死了,观世音菩萨也没有来。她小小的心灵中甚至有些怀疑,这世上哪有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否则这样虔诚念佛的妙云怎么会死? 等埋好了妙云,她也不敢停歇,又拿起黑衣人的刀跑去砍了一棵树,她想给妙云做个墓碑。 她在村子里见过,陈老财死的时候,他家的人给他做了墓碑,她听别人说,只有有身份的人才会有墓碑。后来她果然发现,村里没有身份的人死了,还真的没有墓碑,但那些人都是穷人。 小幸姑觉得不管怎么样,也要给妙云做个墓碑,她非常希望妙云来世投胎做人的时候,能投胎做个有身份的人。因为她们是好朋友,好姐妹。 可是弄了半天,她还是根本没有办法做出来,最后她只好将树砍成一截一截的,然后取了五截树木并排着立在妙云的坟前,又用土将“墓碑”下面埋好,使它不至于倒了。 做完这一切,把她累的不行,便也顾不得地面是不是湿的,一把瘫坐在泥土里,恨不得躺下是最好了。 可她还是不敢,她怕自己忍不住睡过去了,要是坏人找过来了可就糟糕了。何况这荒野里有什么野兽出没,那可就糟糕了。想到这里,她将妙云的那个包袱抱了过来,摸着那个盒子还在。 她望着自己亲手垒起的小土堆,心里只觉好伤心,就是那天她妈妈赶她走,她好像觉得也没这么伤心过。 深山里的竹城啊,我的故乡, 白云飞瀑透满了灿烂的霞光。 还有那金色世界的落叶黄, 是那么的美丽,是那么的疏狂…… 她听过妙云唱过几次这首歌,可惜她只记得这几句,也只会唱这几句,唱得到底好不好听,她也不知道,因为这是她第一次唱出了,可她的好姐妹妙云却再也听不到了。 “你好好地歇着,如果我没有死,将来我一定会带你回去你心心念念的竹城,我也想去看看我们的竹城……”妙云说着,忍不住又哭了起来,“不管怎么样,你永远是我的好姐姐。你放心,你在那边也跟妙玉姐姐说,你们要做的事情,我一定会去完成。可是我又怕我不会武功,打不过别人,但我会跑,所以你们一定要保佑我,知道吗?我也会想你们的……” 她正说这话,忽然听到远处有个女人的声音说:“温如言,那小尼姑在哪里?”一个男人的声音说:“就在前面不远,其实你不必过来的,我过来带她们去见你就可以了。”“我能不急么?”那女的又说,“她……是死了吗?也不知道是不是……” 小幸姑听到别人提起“小尼姑”三个字就害怕,只以为又是来捉妙云的,连忙爬起来就跑。幸好这里总算有条路,因此她也不怕踩空而摔倒。可是她脚上的鞋子早已破了,跑起来被石子硌着脚,就算再痛她也顾不上了。 黑衣人的可怕她是见识了,如果自己死了,那么这东西肯定要落入坏人手里。 她听妙云说过,说是要送到西境鬼望谷去。可西境鬼望谷在哪里,又是个什么地方,她也不知道。 就这样拼命的跑出了好远好远,小幸姑是这么认为的,反正觉得肯定跑出好远了,她才累得实在跑不动了,只觉天旋地转,然后便晕倒了过去。 她仿佛做了个梦,也不知道是什么梦,反正四周都是黑乎乎的,黑暗中她闻到了一阵阵的香味,好香好香的肉香味,她相信这是自己问过最香的肉香味,就是她妈妈开的酒楼里的厨师,似乎也做不出来的香味。 她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然后睁开了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一个只有脸盆大小夜空,可以看到很多细小的星星。 “这是哪儿呢?”小幸姑一下子清醒过来,翻身坐起,才发现像是个屋子,可屋子顶上怎么可能看到星星。 这时,她听到身后有噼哩叭啦烧柴火的声音,不觉转身回头望去,才发现身后有个门,这个门从上往下,呈现着八字形。门外的地上燃烧着一堆柴火。柴火上面架着一个土罐,土罐还盖着盖子,里面传出轻微的咕噜咕噜的声音,跟着诱人的香气四溢。 “好折磨人啊!不知道我多饿了吗?”小幸姑肚子里发出饥饿的抗诉,她起先以为火堆旁没人,心想要是临走之前把这一锅汤吃了那该多美滋美味。看到妙云的那个包袱正在脚边,便轻轻的拿了过来,摸了摸那盒子还在,便松了口气。 但是她很快发现她想连土罐带汤的美味计划可能失效了。要不是她小心仔细,她真难发现在火堆两边,背对着八字门,沿着八字门的八字线,坐着两个人。这两个人坐的好端正,就侧边的线条与八字门的一撇一捺笔画线条几乎重叠,丝毫没有凸出来,也没有凹进去。 “真是见鬼了,还有这么诡异的人,坐个姿势难道也这么奇怪吗?”小幸姑有些抓狂了,这要不是她小心,肯定会被发现。据说逃跑的人往往被抓回来可是打个半死不活,小幸姑不觉打了个冷颤。 她正左右为难之际,忽然听到有人说话了,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老婆子,别多想了,咱们那小白机灵着啦,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小白机灵是机灵,可这天下乱得很,不单有讨人嫌的天师,你也看到了,好像万妖蛇王的子孙也来了,说不定我们那死对头,该死的万恶蛇妖也肯定来了,要是让小白遇上那还不要命啊!”说到最后,老婆子的声音几乎有些发颤。 “唉,也是啊!可我们出来这么多天,也没找到小白,也不知道她跑哪儿去了,是真愁人呢!”老头子语气中也充满了担心和不安。 “噗嗤!”小幸姑想象着老头儿和老太婆两人愁眉苦脸的模样,肯定是满额头的皱纹,跟陈家村村长脸上的皱纹一样难看。 她这一笑,顿时惊动了外面的两老头,只见两个白发老者的脑袋分别从八字门的两边伸了出来,但令她惊讶的是这两个人虽然满头白发,却并不是想象中的满脸皱纹,反而显得非常年轻,是个中年男女的模样,一点沟壑的话没有。 小幸姑呆了呆,望着他们嘴巴逞着圆形,那感觉就像一只小鸭子被两只大狼狗盯着,好渗人的感觉。她艰难的吞了吞口水,勉强露出一个很好的笑容。 她可知道,越是笑容满面的女人,更容易讨人喜欢,更容易骗人。虽说她不算女人,但也是个花骨朵儿的少女不是。不过她好像很快发现屋里的光亮很黑暗,估计再迷人的笑容也只能是自己知道了。 “我…打扰你们了吗?”小幸姑壮着胆子说,她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笑着看不见,那就尽量装得乖巧些。 “没有打搅我们,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笑,我们正愁着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你却在这发笑,”老头儿有点生气的说:“你这样很不尊重人。” 老太婆也说“是啊!小姑娘,你怎么能笑话我们呢?这样我们有多伤心,你不知道吗?我们找不到我们的女…” 老头儿咳嗽一声,打断了老太婆的话,又说:“既然醒了就出来坐会儿。估计这汤已熬好了,就差把你洗干净了。” “啥?就差一个人?”小幸姑吓了一跳。这缺个人是啥意思,是往土罐里放的“佐料”? 老头儿看到吓着了小幸姑,开心的大笑起来,“谁叫你小丫头取笑我,我也来吓唬吓唬你。好了,别害怕,瞧你那泥猴一样,快去先洗个手,再来喝汤。至今还没一个人…类一个人尝过我们熬汤的滋味呢?” 他虽说把人类两个字紧急停顿了,但小幸姑还是机警的听到了一点信息,难道说这两个人不是人类?如果不是人类,那岂不是妖或者鬼了? 小幸姑冷不丁的打了个颤,这回可是真的害怕了。 第88章 赵疏桐*回家 “不,不可能的,爹绝不会来这里的。”赵疏桐在心底自我欺骗的低哞一声,整个人已惶乱无措了起来。 十岁那年离开家的时候,她在窗台前的桌子上绝情的留下一纸便笺。上写:爹、娘,我带着前世而来,是注定要离开的。原谅我,就当从来也没有我这个女儿! 随后,秋风落叶下,卷起一道离愁,我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家门。从此以后,天地苍穹,赵疏桐一个人,孑然一身,浪迹天涯。 在他随后的生活里,似乎再也没有了关于家里的一切消息。她就仿佛一个弃世的孤儿,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里像孤魂野鬼一般游荡。 但她从不会怪谁,一切是自找的,只是每时的夜深人静,她总是觉得自己的绝情和冷漠,令人难以置信,也让她内心深处生出一丝丝愧疚。 为了前世的杜三娘,哪怕再多的牵绊,她都能狠心的一一割舍。因为,她已没有任何选择。 生命往往就是这样,纠结中带着许多惨痛的无可奈何。那时,她只想,等寻找到了杜三娘,从此便在世间再无踪迹,就像永远只是一个传说一样,就像六扇门那宛如传说的凄美歌谣,带着绝世的伤感和寂寞。 所以她做梦也绝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让她这么出奇的又和家联系在了一起。如今,爹却突然出现在眼前,而且她竟然还狠心的刺伤了他。 一瞬之间,赵疏桐有些惊慌失措,恨不得有个老鼠洞也能一头窜了下去,好让自己狼狈不堪地逃离这份惨不可言的窘迫境地。 钱知府拉了的那人的手,急走了进来,一边对他说道:“怎么样,没伤着?来来来,你仔细看看,看看象不象是你女儿?”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中年男人沉着冷凝的面孔浮现在眼前,冷淡的神色中带着一丝怨怒。除了爹,还能有谁? 他一直就是这么一副脸孔,让赵疏桐从小就觉得总和家人之间似乎横亘了一层薄薄的隔膜。爹的眼里燃烧着怒焰,往赵疏桐的脸上泼了过来,让赵疏桐一如无地自容。 他的右手按在左臂上,指缝间满是红得触目惊心的血。 赵疏桐垂着头,奈何不过这种摧枯拉朽似的压迫,终于轻而慌乱的唤了一声:“爹!” 就算她再拘于刻意的冷漠,但她知道这个男人一旦站在面前,她与这个家是不可能撇开的。所以她叫了这声“爹”,声音却小的连她自己都觉得可怜。 爹瞪着赵疏桐重重的“哼”了一声,几乎是像咆哮着:“你还知道有我这个爹在?” 爹的怒吼,让赵疏桐羞愧难当,却无言以对。 钱知府涎着丑陋的笑脸,呵呵的笑得不怀好意,说:“怎么样,我没骗你?说老实话,从第一眼看到她,我就认出了他肯定是你女儿。” 赵疏桐这才明白,难怪第一次过堂时,这钱知府,眼神就游离得十分的奇怪。原来就在那时,他就已经认出了赵疏桐的身份。 而他和爹的说话,可见他和爹已经是很熟悉的关系了。只是赵疏桐生来这么大,从来也不曾感受过爹的生活,自然也就不会留意爹有些什么样的朋友? 那么钱知府那日过堂时问她后不后悔,难道就是爹的意思?后来钱知府又说什么“丫呀,太伤人心了”,显然就是说,你这丫头,这么固执,难道不怕伤别人的心吗? 这个别人,除了爹还能有谁?对了,还有娘,娘为什么没有出现在这里呢?赵疏桐心慌意乱,却不敢去迎视爹的目光。 钱知府拉了爹的手,走到一边,滑笑着说道:“颜兄,说来这事也真有意思。幸好前些年去府上见过玉儿一面,所以这一打眼,我觉着这盗墓…觉着好像认识她一般,想了好几天,这才觉得好像是贤侄女呢。只是贤侄女当时一身女扮男装,又一副邋遢模样,再说又哪有女子去盗墓的,因此我原也是不敢肯定的。” 顿了一下,目光流盼,又自顾说:“巧的是这时艾捕头忽然来找我,说是这盗墓的小子是他失散多年的未婚媳妇儿。我这才知道原来他竟是个女子。这样一来,我在脑海里想来想去,越发觉得她就是颜兄你离家出走后失踪的玉儿……” 爹气努交加,狠狠的说:“我没有这样的女儿。” 钱知府干笑两声,不紧不慢的说:“钱兄息怒,玉儿虽然有错,也只是个孩子,但你怎么能不认她呢?再说她就是你女儿,这可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是不是?” 爹青着脸瞪了赵疏桐一眼,那眼神比狠狠的责骂狠狠的捶打还要令人难受。 钱知府忽然假装叹口气,有意无意的说:“哎,不过我实在没想到,贤侄女竟然成了盗墓贼……” 爹脸色立时大变。 “颜兄,想必不用兄弟我多说,这盗墓的罪名可是有多大呢!”钱知府干笑着,那模样要多欠揍就多欠揍。 爹脸上的肌肉隐隐的抽搐起来。盗墓是多大的罪名,他如何不知。当朝律法有严格的规定,凡盗墓者,只须一人入罪,全家人皆视为同罪。 所以做盗墓的人,多是独来独往的那种人。就算有家室,一般也隐瞒得很深,或者以别的身份面对世人,绝对让你拿捏不到他的背后一面。 爹那一刻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而我羞愧得都想死了。 钱知府却乖怂得很,不假时机,也不怕人家肉痛,继续说:“钱兄,这也幸好兄弟我为官一任,一发现贤侄女身份特别,也不敢耽搁,立时派人去请了颜兄你过来,咱们也当好生核计核计,把这事拿钱消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钱兄以为如何?!” 他说着话,脑袋跟着凑近爹耳边,生怕他听不大明白似的,眼神里闪动的全是金黄灿灿。 爹瞥了他一眼,冷笑着说:“怎么,你还要讹诈我不成?你要真的能判了她,我倒谢谢你了,我可没有这么厉害的女儿!”爹的话中全是损人的意味,让赵疏桐如坠冰窟,难道在爹的眼中,自己就是这样不屑了? 是啊,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却却不也是无形中伤了他们的心?而一切感受只不过是自己刻意去枉顾了罢? 钱知府假笑不已,说:“哪里哪里,钱兄真是误会兄弟了。这官家的事儿,那是万分马虎不得的是不是?好在你我兄弟一场,这公事公办固然不免,但这人情还是要讲的嘛。想来颜兄大富大贵,富甲一方的,只需拿得一星半点九牛一毛,贤侄女便也好安全的回家和嫂夫人团聚了,这是多好的事啊!” 赵疏桐听着恨不得已,终是无言以对。 这贪婪的狗官终于还是露出了他丑陋的嘴脸来:“有句古话说得好,什么‘子不孝,父之过’,贤侄女落得如今这般境况,你这作父亲的怎么说可是担有责任的。再说了,贤侄女大好年华若是就此毁了,那可是太可惜了不是?日后别人议论起来,难免风言风语的难听得很,颜兄若不顾及,难道也不体会家人的感受吗?” 爹听得大怒,脸上肌肉不住地抽动,怒火仿佛随时都会爆发出来一样。但他的目光一落及赵疏桐的身上,哪怕再大的怒气却蹙着眉头忍住,只是气息粗重的道:“你不要胡说了,多少钱我给你就是。我颜五能认得你算是倒八辈子的霉了。” 爹就叫颜五,他说完愤愤的往外走去,他手臂上的伤还在滴血,一点一点的拖在他身后的地面上,显得无比的狰狞。 钱知府也不介意,满脸堆笑跟着走了出去,一边说:“这个好说,这个好说……”望着地面上宛如一朵朵桃花的血滴,他又咕咚了一句:“哎呀,这些桃花瓣儿真鲜艳啊!” 赵疏桐心中又气又恨,本来今生是带着前世的记忆出生在颜家,自知这一生必会与颜家无缘,迟早也得要离开的。 从本心上说,她还是非常感谢颜家主母。因为是她的身体才能让她赵疏桐安全的来到了这个世上,只是她将来的所作所为会对颜家有多大伤害,她那时也无法去预想,但她并不愿意因为自己而坏了这一家时隔多年的宁静。 所以赵疏桐觉着长痛不如短痛,才决定在十岁时便毅然离开了颜家,就是为了不想再欠颜家太多,并以前世的名字自称赵疏桐。 可让赵疏桐没想到的是,这山不转水转,竟让她又鬼使神差的与颜家人产生了联系。所以钱知府这一开口讹诈上爹,让她甚为愤恨。 她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勇气,忽然从地上爬起来,大声喊着:“我不是他颜家的女儿!” 爹立时止住步伐,身子明显的颤了一颤。 钱知府回头说道:“丫啊,你胡说什么,你真要把你爹娘的心伤透了你才甘心吗?” 爹再也忍不住了,吼了一声:“你少给老子丢人现眼,你生的事还不够多么?你做出如此败逆之事,谁也容不了你!” 赵疏桐呆在那里,难过得象要死了一样。她知道,从出生到爹的家那一刻, 她就觉得对不起他。因为她不是属于他颜家的女儿,总有一天,她是要离开的。 所以,赵疏桐每时出去市井里混迹,无论惹上什么事,都会毫不在乎,从来也没有去体会他们的感受。 直到此刻,爹的一声吼,令她如受雷击。她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得如此脆弱,心中只是难过的想道:“我丢了他们的脸,我一直在丢他们的脸,可是我竟然毫不知觉,还不以为计的自以为是。” “他们因为我所承担的担心忧虑,我却从来都视而不见,从来也不去顾及他们有什么感受。他们打我骂我,难道不都是因为我是他们的女儿吗?” “可是我做了什么?任性,沮丧,埋怨,叛逆,让我无以复加,以至惶有今日。”赵疏桐越想越觉心如刀绞,这才恍然明白,自己是多么的可笑和幼稚。 她望着爹颤颤巍巍的背影,忍不住真诚的唤了一声:“爹……” 一字抵上千言万语,恍惚了十多年的感情仿佛全都聚在这一个“爹”字上面。 爹头也不回,似乎是有些动容,但也不过一瞬,怒吼:“我不是你爹,颜家早就与你没什么关系。先回家,看怎么收拾你这个逆子?” 赵疏桐终于放任的哭出声来,但不是因为心寒,而是她仿佛从爹的最后一句话中体会到了那种久违的家的温暖。也许是因为两世为人的缘故,她的细触感知总是比任何人敏感。 钱知府假心假意的来劝了赵疏桐几句,总归是钱到手了,多说两句好话又如何。 就这样,赵疏桐仿佛又活了一回,至于爹花了多少钱买回了她的命,她并不知道。但她可以想象得到,像钱知府那种人,用多少钱才可以满足。 这个问题赵疏桐不敢去多想,一想便是一痛。哪怕他颜家虽然是一方的富户,但这钱也不是平白就来的,若是因为自己而被别人讹诈,她赵疏桐便自觉无颜以对。 试想,面对钱知府这种贪得无厌的人,而爹向来冷傲,他被人要挟所受的屈辱,对于赵疏桐来说也只会满心愧疚和鄙夷。 赵疏桐这时又想起墓神说的话,更是觉得惋惜。一路之上,爹似乎总是白天少行,尽管走的时候,便是满头大汗,也不知是什么缘故。倒是晚上更多于行走,像是故意避开白天似的。 赵疏桐暗觉奇怪,难道是因为天气酷热,以致爹的身体难以忍受?虽然觉得奇怪,但也不敢多问。 爹始终沉着脸,一句话也不说。有时瞥着斜阳,赵疏桐忽然发现爹的额角之上隐见斑驳,这让她不由得心头一惊。 跟阿三盗墓时,她可也不少见识得这形如亡体尸斑。赵疏桐没来由的一阵心慌,很快便否定了这种荒唐而可怕的想法,或许是自己看错了! “爹明明好好的就走在我面前,又怎能这般胡思乱想。”赵疏桐走在爹的后面,试图着寻找一个说话的默契,可几次下来,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她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是不是到底父女间已真的淡漠了那份亲情? 还是因为…… 爹不知道是否已有感觉,每时在赵疏桐欲言又止时,总会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赵疏桐心中伤感,自知歉疚,便随忐忑而行。 不知多少日后,终于回到了颜家。落入眼前的,那山那水,一切熟悉而又陌离。 葱郁的竹林,刷白的粉墙,朱红的漆门,沧桑中略显斑驳。 大门紧紧的关闭着,两道铜环在细碎的阳光下,竟然出奇的生满了铜绿锈迹,就像一面裂纹的屏障,将所有人阻拦在了门外。 “到家了!”爹只轻轻一推,门应手而开。只听里头传来一声喜悦的呼叫:“老爷回来了!” 有下人匆忙往后院小跑去,只是跑的时候没有半点声响。若仔细看,但可以看见那下人可是脚不着地一般的快。 赵疏桐心怀忐忑,自然没有留意到这一幕,随着爹的背影走入了大门。院子里有几个仆人在忙碌,但当他们看到爹时,人人面上显出恭敬的神色。 “老爷!” “老爷!!” “……” 他们都看到了爹,却仿佛没有看到赵疏桐的存在一样。有几个都是五年前在颜家的时候的仆人,可他们只默然的望了我一眼,满眼陌离,仅此而已! 赵疏桐只觉心头酸涩,叹那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却是多凄凉的词句啊!也许词人当时所感触到的景象,只不过是物过景迁的感慨。而在赵疏桐眼前的,一切如旧,却形如路人,两不相识。 这份冷漠,这份凄凉,又岂是欲语泪先流? 就这当儿,娘闻声在丫鬟的搀扶下赶了出来。娘原本是一个漂亮而丰腴的女人,但此时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张消瘦得憔悴不堪的脸,使得她整个人看起来像是无比的苍老。 “这……这就是昔日我风姿卓约的娘麽?只是四五年的光景,岁月像是无情的剥夺了她灿烂的年华。”赵疏桐的眼泪又忍不住流落了下来,情难自禁,悲痛欲绝的叫了一声:“娘!” 第89章 赵疏桐*囚禁 那妇人正是赵疏桐这一世的娘,当她看到行如少年的赵疏桐时,巍颤颤的身子竟是晃了一晃,显得很激动,连声唤着:“玉儿……我的玉儿……”她说着,已是老泪纵横。 慈母以心悲,又有哪个母亲不念想疼爱自己的儿女呢?赵疏桐悲泣着扑入娘的跟前,娘一把将赵疏桐揽入怀里。 不知为何,她紧紧抱着赵疏桐的手却忽然又惊慌着松开了去。 赵疏桐微微一惊,抬头望去,只见娘满眼忧伤而又怯弱的神色正往爹望向。 爹负偶而立,又是一副颜家的主子。 赵疏桐心头一冷,知道自己的一切好坏怕是都要取决于爹的脸色。 忽然听得几声亲热的叫唤:“爹,你回来啦!” “爹,你这些天去哪儿了,想死女儿了!” “爹,你说带我去的,怎么又偷偷跑了?” 一声声娇唤,勾勒了短暂离别的思怀。 不用看,赵疏桐便已知道是哥哥和姐妹们知道爹回来了,便赶过来问候。 只是看到赵疏桐时,哥哥和姐姐也如同仆人们的反应一样,冷漠的将她忽略了过去。 就是往日与赵疏桐关系最好的小妹也只胆怯的轻唤了一声:“二姐……” 赵疏桐顿时明白过来,这是爹给自己不肖的脸色。也许在他心里,他却从来都不曾原谅过自己。 “就是这次赎我回来,也并不是他想让我回家,而只是因为他的女儿是盗墓贼。他丢不起这个人,也受不了这个罪。所以他才会不惜花大价钱,宁愿忍受钱知府的勒索,也要把我从刀口下买了回来。” 赵疏桐一旦明白过来,立时悲心欲绝,只觉浑身如同坠入冰窟里一般。场面是如何的尴尬和可笑,是如何的无情和冷酷。 哪怕一切因为自己而起,此时此刻,赵疏桐忽然悲怆一笑,但却比哭还要可悲可怜! 她自觉再无意趣,咬紧牙关走到爹面前,从容的给他磕了三个头,说:“爹,我说过我不是你的女儿,你又何必把我带回来呢?如此惹得一家人都不高兴。我自知罪孽深重,也不配再呆在颜家,我这就去。今日磕了这三个头,感谢你又一次给了我这卑微低贱的生命!” 爹不知道如何一个神色,但他的呼吸明显地粗重了起来,他的衣摆在他愤怒下不停的抖动。 赵疏桐茫若视而不见,又回到娘的身前,同样磕了三个头,说:“娘,感谢你多年来的养育之恩,你和爹的恩德,玉儿永生感念,磕完这三个头,不孝女儿就走!” 娘已哭出声来,痛心的悲呼着:“冤孽,冤孽啊……” 赵疏桐心头刺痛,但还是站起身来,勉强支撑着死尸一般的身子,头也不回的往门外走去。 那一刻,风转流云, 遮挡了艳阳的晴天。 没落在竹林深处, 宛如那一壁轻烟, 舞动着岁月流连的笙歌, 可有你往生徘徊的身影? 若然你去得远了, 我将终无止点的追随, 哪怕苦生无望, 看似繁华落尽, 也须教寻求永生的梦蝶。 一道凄婉游离歌声忽然响起,小妹却幽幽唱起歌来。 这首歌是赵疏桐以前教小妹唱的,也是前世的时候,杜三娘教她唱的。 那时小妹听了后,说,太伤感。赵疏桐当时怔了一怔,什么也没有说。小妹却问她:“二姐,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赵疏桐叹了口气,苦笑了一下,说:“小妹,你还小,你不懂的!” 小妹没有问,但后来她也学会了唱这首歌。她的嗓音很好听,此刻唱出来,却充满了悲世的伤感。 听到这首歌,赵疏桐不觉停了一下脚步。但仅仅是停了一下,便忍住内心要回头去看她一眼的冲动,继续往门外踏去。 眼泪已悲戗而下,娘的哭声在歌声下,更显得悲切和断肠。 大哥重重的叹了口气,带着微微一丝的责怨。大姐更是低咕了一声:“早该去了的,何必来了让人心烦?” 赵疏桐伤心至极,跌跌撞撞的咬紧牙关,硬是忍着没有落泪。 她心想,说的也是,只要我远远的离开了,他们才会过得更好。若不是自己冒昧的回归,又岂会令他们宁静的生活却忽然掀起这般风生水起的波澜? 赵疏桐想着悲心欲绝,已觉生不如死。 就在这时,爹蓦地一声怒喝:“把她关进柴房里去!” 所有的人都愣了一愣,有些吃惊的望着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都觉得赵疏桐走就走了,又怎么要把她关在家里呢?难道还嫌乱得不够? 爹又喝了一声:“你们都听不见吗?” 两名五大三粗的男仆回应过来,连忙上来毫不留情的架起赵疏桐拖了就走。 赵疏桐心沉如水,也没有挣扎,随着他们去。两名男仆将她架着投进了柴房,所有的人都在一旁望着,谁也不敢吭声。 门又是“哐”的一声合拢,再加上一把大锁,坳黑坳黑的透着阴冷。 赵疏桐趴在门后大叫着:“放我出去,干嘛把我关在这里?”没有人理会我,每个人都装得象没有听见一样。 唯有小妹的歌声依旧:“……哪怕苦生无望,看似繁华落尽,也须教寻求永生的梦蝶!”歌声从窄小的窗户飘了进来,依然是显得那么荒凉和凄美。 大约是暮落西山的时候,天色渐渐暗淡了下来。 赵疏桐知道,任自己如何的叫唤,只要爹不开口,是不会有人放她出去的。哪怕她是死了,爹没有开口,她的尸体也将会在这里被忽视而腐烂。 赵疏桐有些绝望了,便也不再叫喊。柴房里堆着不少积年柴草,那种沉霉的稻草味直往她的鼻孔里钻,呛得她忍不住咳嗽起来。 咳了好一会,几乎把心肺都咳了出来,却让赵疏桐想到了第一次盗墓的时候。 记得那次是跟阿三去盗一个前朝的墓,说是一个土老财的墓。那墓筑得很深沉,墓内阴霉的味道实在冲人得很。 他们都表现的若无其事,就赵疏桐没有适应过来,弯下腰拼命的咳。大雄呸了一声:“真没用!” 菩萨说:“是啊!这么点味都受不了,以后该怎么混?”宝殿一直很少说话,他一说话就落人口实:“阿桐,你咋就这么弱弱的叻?” 后来他们一直借这事儿说赵疏桐弱的象个娘娘腔,赵疏桐怕他们识穿她的女儿身份,也只好拼命的忍,努力的装着象他们一样粗放。 在他们来说,粗放的意思就是打开棺材一把探手下去,能把死人的骷髅头抓起来,兴奋无比的说:“哈,好东西!给爷雕刻个酒盅整好了!” 所以就那一次,赵疏桐抓了一个,那种恶心可怖的情形,令她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就差没吐出血来。 就这样她才慢慢的融洽于他们的团体,虽然彼此之间利益多于情谊,但这时想起来,不免还是多些想念和感伤。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外面的乱草丛里不时传来一声声各种虫儿的鸣叫,此起彼伏,热烈的奏响大自然的交响乐,但显得纷乱而又张扬。 相反柴房内一片漆黑,竟似死人的坟墓一般,令赵疏桐都不觉得自己究竟是在人间还是在地狱。 这种感觉比起在监狱里时候,更充满了压抑和不安。 她忽然想着。若是就这么呆下去,不出三天,自己一定会发疯的。只是她不明白,爹就这么关着她,他是想要怎样对待她呢? 毋庸置疑,他将赵疏桐关在这里,只怕是再也不会放她出去了,免得让她在外败坏了他颜家的名声。 赵疏桐越想越怕,这种恐惧远比被关在监牢里还要强烈。幸好这时候,黑暗中忽然亮起了一片昏黄的灯光。 灯光是从门外透进来的,一盏“气死风灯”挂在了门边,灯光后一张苍老的脸透着门缝望了进来。 这是送饭的仆人,他将饭碗从门洞里递了进来,冷冷冰冰的说了句:“吃饭!” 赵疏桐心头沉痛,他是跟我说话么?就算我受到爹的惩罚,怎么说我也是这个家的二小姐。 一个仆人都这般利势,也不知是人情淡漠,还是爹的y威积盛,更或者是我活着太失败了? 赵疏桐想着心酸不已,也更加悲哀起来。 仆人说完就起身走了,就连多看她一眼都没有。 灯还挂在门上,孤零零的在黑暗中挣扎。也许它试图要以自身微弱的光明来照亮世界,可它终究过于弱小,始终无法逾越这片无边的黑暗。 可是它就算再微弱的光明,也同样可以照亮一片地方。就像一个人,就算他的力量再弱小,也一定会有属于自己的光明。 赵疏桐呆呆的想着,叹了口气。 第二天,仍然没有人来看她一眼,就好像这里昨天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一阵风,吹过就算了。 赵疏桐叫唤了几次,可惜天地太大,他们仿佛都远在天边,谁也没有听到。她很想去找爹问个清楚,想要怎样对待她,可以说出来,哪怕骂她打她,都可以。但就这么关着,不用三天,她相信自己一定会发疯,然后再孤寂的死去,这不正是他想要的结果吗? “或许只有我死了,他们才会不用担心我去丢他们的脸。也只有这样,他们才好安心的生活。”大哥的那一声叹息,多象啊!完全象爹的作风。赵疏桐的心猛地一痛,再也叫不出来了。 在这个家,她似乎已经就是一个多余的人了。就如同那年我决绝的离开家一样,本来就是一个多余的人。 不是吗?赵疏桐靠在门板上,自嘲的笑了笑,然后泪水不争气的又流淌起来,耳畔这时又传来了小妹的歌声。 在早晨听来,意境却又与别时不同,清郁中带着一丝感召。 “那一刻,风转流云,遮挡了艳阳的晴天,没落在竹林深处,宛如那一壁轻烟……” 赵疏桐心中感慨,不觉也跟着轻唱了起来:“……舞动着岁月流连的笙歌,可有你往生徘徊的身影?若然你去得远了,我将终无止点的追随,哪怕苦生无望,看似繁华落尽,也须教寻求永生的梦蝶!” ——三娘!三娘!情到深处,赵疏桐又想起三娘来,心中更是凄苦。 忽然,只听小妹在门外轻叫了一声:“二姐……” 赵疏桐好久没听到这样一声亲切而热情的叫唤了,不觉心中一喜,连忙转过身去往门外张望。 只见小妹瘦弱的身影靠了近来,一张毫无血色的小脸落入眼帘。 她的脸竟然那样的苍白,这是赵疏桐回家后第一次仔细端详小妹的脸,心头立时涌出一股心疼。 她轻唤了一声:“小妹!” 小妹说:“你要吃饭,知道吗?”她的话与老仆的话一个意思,但听来却格外亲切。 赵疏桐心中感动,终究也只有小妹才和我好,才会关心我。 赵疏桐想着问她:“小妹,这些年你过得不好吗?脸色怎么都跟他们一样没有血色?” 一走进家门的时候,她就注意到,娘和哥哥姐姐们的脸色都白得吓人,就好像从来没有见过日光似的。 听到赵疏桐的话,小妹脸色明显变了一下,有些慌乱的脱离了门缝里的视线。 过了一会,她才若无其事的又转回来笑了笑,说道:“二姐,别担心我啦,倒是你要好好的,等有机会了,我就来陪你……唉!二姐,你这次真不该回来……” 她还没有说完,那边传来一声沉喝:“四妹,在那干嘛呢?”是大哥的声音,生冷而又威严,将来爹的衣钵要靠他来继承,自然象爹的声势。 小妹噘着嘴说:“没干什么啦?唱唱歌儿呗!” 大哥责怨的说:“天天唱唱唱的什么,听来怪荒凉的,没事多陪着娘去,娘身体不好要多照顾。” 小妹无奈应了声:“嗯!”她离去的时候,又轻轻嘀咕了一句:“你懂什么?” 赵疏桐想爬到窗口上,窗口太高了,也无法够到,只好凑近门缝往外看,一面叫:“大哥,大哥……” 大哥白着脸四处望了望,好像没有听清楚一样,随后也移离了她的视线。赵疏桐知道他是在故意躲避,便也懒得叫了,坐在地上想着小妹的话,心里莫名的又恐慌起来。 如此又过了六七天,除了小妹不时借唱歌来看看她外,其余的人根本不会来望她一眼。 赵疏桐俨然觉得这首歌反倒成了我和小妹联络的信号,只要她一唱,就一定会挨近门边来和她说话。 幸好有小妹在,否则赵疏桐不知道怎么在这孤独中煎熬下去。 爹的这一着,确实够狠的。哪怕赵疏桐早已应该想到,一家人迟早会走到这一地步。她也不知道该不该去恨他,有时觉得他很可怜,一个没有笑容的人,他又怎么会有快乐呢? 但有时候她又觉得对不起他,反而认为自己才真的可怜。否则又怎么会弄到人人厌恶的地步?但不管怎样,幸好有小妹的鼓励,令她不至于在苍凉无助孤独绝望中死去,而是满怀希望的活着!也许这就大大出乎爹的意外了? 这一天后,小妹的歌声却没有唱起来,这倒令赵疏桐有些意外,心中同时又有些担忧,难道是小妹病了或是有什么事情吗? 赵疏桐坐卧不安的,不时的在门缝上往外观望,多么渴望小妹弱小的身子突然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可是一直到中午,她始终都没有来。外面一切显得很平静,井然有序的重新着一天的开始。由此可见,家里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只有这样,我忐忑不安的心才稍稍宽了下来。但就在这个时候,爹却突然意外的来了。 爹的到来,确实令赵疏桐意外之极,她呆望着不禁有些不知所措。 爹的脸依然是出奇的白,白得有些渗人。这让赵疏桐颇为疑惑,为什么一家人都是脸色那么白,难道是后来颜家衰败,以致连饭也吃不饱了吗? 赵疏桐记得以前爹的脸虽冷厉,但饱满红润,而绝不是现在这样子的。难道是因为自己的不肖,这些年来竟使得一家人也没能安生? 想到小妹,还有大哥,赵疏桐更为惊异,但也没去多想,只是内心惶于歉疚。 爹望着她,脸色不再是那么阴沉冰冷,语气也稍微好了些。他轻声问道:“据说前些天,你在监狱里认识了一个人?” 赵疏桐不知道爹的话是什么意思,便也不敢问,但心里不知为何却微生出一股失望。他一来便问别人的事,显然在他心里,并不是真的在意自己。 爹似乎没有注意到赵疏桐的脸色变化,微微“咳”了一下,又道:“这个人叫墓神,对不对?” 赵疏桐望着爹不觉愕然一怔,不明白爹突然问起墓神干什么? 第90章 赵疏桐*和解 从爹的话中不难听出,似乎他是认识墓神的,而绝不是堪堪听说而已。赵疏桐相思小时候那些家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快便又心感释然。 既然能和钱知府称兄道弟,想必也是钱知府告诉了她关于赵疏桐在牢里的事情。想着,赵疏桐便茫然应了一声:“嗯!” 爹的语气更加温和了,又问:“那你和他说过话没有!” 赵疏桐也不知他要问什么,但难得爹和颜悦色了一回,她也没打算瞒他,而且也没必要,便如是便如实说了:“说过,而且我还拜了他……” 赵疏桐忽然想到爹最讨厌的就是盗墓,立时嘎然而止,有些不安的望着爹。哪怕她小时候作为“不被人所知的旁观者”,她这时也只能装着不知道。 爹却温和的笑了笑。虽然很少看到他的笑容,但此刻这种笑容在他发白的脸上看来,还是让赵疏桐温心不已。 爹眼神里一忽间充满了爱意,随意的说道:“呵呵,有什么话就说嘛。怎么,你还在怪爹将你关在这里?”爹的态度转变,令得赵疏桐有些受宠若惊,但她也没多想,只回答说:“没有!” 爹失望的叹了口气,又语意深沉的说:“玉儿,不要怪爹,爹也没有办法。你犯了错误,爹若不罚你,爹以后就不好管教别人了!” 赵疏桐像是“懂了似的”“哦”了一声,爹又轻轻抓起她的手,苦口婆心的说:“玉儿,让你受委屈了。来,走!” 爹的手很大很白,但又颇为冰凉,透着一股冷气,这令得赵疏桐更加觉得有些意外。她愣愣的,也不知道爹是何意:“爹,去……去哪儿!” 爹慈祥的笑容,就像冬天的暖阳,愈发使得赵疏桐冻僵的心田渐渐温暖了起来。爹说:“傻孩子,当然是去看你娘啊!” 赵疏桐心头发酸,眼泪又流了出来。爹、娘,多温暖人心的字眼啊! 爹为赵疏桐拭去眼泪,语气轻柔,又说:“你娘这几年因为你,忧思想念,竟抑郁成病,你是应该去看看她的!” 赵疏桐的感激在爹温和的话语里开始泛滥成灾,眼泪更是如雨落。 爹无奈的叹了口气,但不再是气恨和愤怒,相反是一种融洽。想到这些年对这个家的陌离,而一切怨怼,娘却已最伟大的母爱将之释怀,这如何不教她千万般的感动! 赵疏桐也不知道是怎么离开柴房的,脑海里全是娘这些年想念她的情景。这种感觉,除了眼泪,已没有了更好的表达方式。眼泪有时候除了悲伤和痛苦,同样也有欢喜和快乐。 就如同外出归来的游子一样回到了家乡,回到了母亲的怀抱,而这时候的感情爆发远比任何时候更来得真切和强烈。 哪怕这一番遭遇太过莫名其妙,但赵疏桐觉得应该是这样的,苦尽甘来,这本来就是人生最美好的憧憬了。 爹在一旁看着,脸上微微展出一丝笑容,但眼角里那一摸无奈和痛苦一闪而逝。 哥哥麻木的表情,显得有些不自然,就好像别人曾经抢过他什么东西而至今未还,以致令他无法释怀。 姐妹们应有的冷淡渐渐心有不安了起来,就算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也象大雨里的纸花般牵强附会。 只有小妹才好,再无顾及的上来抱着赵疏桐和娘,母女三人一起哭一起笑。 风转流云,转瞬又是那艳阳的晴天。娘的病,陡然间已然全好了。 晚上的时候,爹特意吩咐厨子做了一桌丰盛的菜肴,琳琅满目,应有尽有,让赵疏桐看着都眼花缭乱。 赵疏桐差不多四年没有吃过这么好的东西了,她一时竟有些无法适应过来。但所有的菜都是冷的,没有一丝热气。 赵疏桐虽然觉得奇怪,很快又释然。应该是爹去柴房将我带出来的时候,菜早就做好了,所以才会冷的。 她想着,毫不犹豫的吃了起来。 爹和娘在一旁看着赵疏桐吃,哥哥和大姐在一旁都泛起轻蔑的冷笑。 赵疏桐看见他们的脸色在灯火下显露出一种怪异的白,她也没在意,大约是这些年家里日子过得好了,养尊处优,总不似我一样风吹日晒,这皮肤显得白些也是自然的了。 赵疏桐对他们还展出一个笑容,叫了声“哥,姐……”哥和姐都淡漠的点了点头,神色里尽是不屑。 爹一脸淡然,也没多说。娘却心疼不已,不时的关怀几句,随着一样一样的菜不停的码在赵疏桐的碗头。赵疏桐感激的说:“娘,够了够了!” 娘只是笑,说:“不够不够……”小妹嘻嘻的说:“二姐,你一定要多吃点,起码要把这四年五年丢掉的东西全吃回来!” 丢掉的东西,丢掉了什么东西呢?赵疏桐微微一愣。 这世上,我们可以丢掉很多东西,但也许在任何时候,只有亲情,却从来都不会丢掉。 小妹又凑过来调皮的说:“吃得肚儿鼓鼓的,娘才喜欢呢!” 赵疏桐忍住泪落,强笑着也给小妹夹了些菜。小妹说:“二姐,不要了,不要了,我们不能吃……我们都吃饱了。”她说着话,略微有些神色慌乱。 赵疏桐诧异着说:“小妹,怎么了?什么你们不能吃?” 小妹不知道怎么回答,倒是爹很自然的说:“这些年不见,这一看到你回来,瞧你吃的欢,我们这不是高兴嘛!” 娘也连连说是。小妹偷偷转过头去,有一滴眼泪忍不住滴落下来。 吃完晚饭,娘拉着赵疏桐舍不得放手,不停的问她这些年是如何过来的,苦不苦,累不累,委屈不委屈,恨不得一下子能把她这五年来的生活了解得清清楚楚,那份母性的慈爱洋于益表。 赵疏桐触着娘那竟然比爹那还冷的手,心里满满的都是迟来的幸福感。 赵疏桐怕娘过于忧心,便故意说这些年来一切都很好。但娘想到她一个女孩子孤身一人在外流荡,又能好得到哪里去,难免伤怀,便抱着她忍不住暗暗掉泪。 爹一直坐在旁边听她们母女说话,脸上始终保持着一改常态难得一见的淡微笑容。他看着他的妻儿在眼前倾倾而谈,内心上是不是已充满了幸福感? 就是小妹也说,长这么大才看到爹今天笑得最慈祥呢!对于盗墓的事,赵疏桐知道爹不高兴,便也只字未提,而多说的则是沿途趣事。 哪知,爹却忽然说:“玉儿,那些盗墓的事,你怎么不说你娘听听呢?” 娘说:“不听不听,那些事有什么好说的,怪渗人的!” 赵疏桐不知道爹怎么忽然提起盗墓来,淡淡的说道:“是啊,那些也没什么好说的!” 爹语重心长,说:“玉儿,如今我和你娘在面前,有些话,爹总是要跟你说的。” 赵疏桐望着爹沉重的神色,不免愣了一愣。她也不知道是否触及爹的隐晦,竟是忐忑不安,说:“爹,你……你说,玉儿听着!” 爹微微一思索,又望了一眼拘束不安的娘,说:“玉儿,从小你的行为就非常奇怪,也成天说着奇怪的话,当时我和你娘一直都不明白,直到你长大了,忽然离家出走,一切都为了什么,现在爹总算隐约有些明白了!” 赵疏桐心头泛起一片酸楚,委屈的低吟一声:“爹,娘……”娘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握住她的手,难过的说:“我苦命的玉儿,这些年可苦了你啦!” 赵疏桐只觉娘的手异常的冰冷,她起先触感之下还尚不觉,这时紧紧握着,才觉着一股冷气透骨。她一蹙眉头,本来想问的,但一触及娘喜悦的眉目,想着这些年来自己给娘带来多少痛苦,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哽咽着说:“娘,玉儿不怕苦,倒是让娘担忧了!” 爹叹息着,说:“玉儿,爹知道,你这些年来,是想学会盗墓,是不是?”越是不愿提起的话题,爹却屡屡提起,这倒让赵疏桐大为意外。 爹又不紧不慢的说:“你一个女儿家,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却要去学盗墓,爹知道,这一定有你的原因,是不是?” 娘怕赵疏桐不安,连忙也说:“是啊,玉儿,你有什么心事,要跟娘和爹说,知道吗?” 爹紧跟着说道:“玉儿,你要听你娘的话。你有什么想法,说出来,爹和娘都是过来人,见的事也比你多,你说是不是?你若有什么心事,就该说出来了,这样我们也好有个商量,一起去面对解决。我相信,没有什么可以难得住我们父女的。” 爹的语气俞转轻柔,充满了关怀和鼓励。正如小妹说的,这是她第一次听到爹最充满温暖的话。因为在她的印象里,爹从来都是一副冰冷的形象。哪怕儿女承欢,夫唱妇随,他也从不会过于表露他的温和。 赵疏桐望着爹,只见他的脸在灯光下充满了慈爱,让她甚是感动不已。就是起先对他的怨恨也一扫而光,甚至让她觉得得,也许这才是爹真正的本色?赵疏桐说:“爹,我对不起你和娘,你不怪我了?” 爹笑了笑,说:“傻孩子,这有什么怪不怪的,你这么做,肯定有你的原因,不管对不对,说出来我们一起参详参详,总有解决的办法!” 赵疏桐见爹都这样说了,知道也不好再推脱,再说爹都不怪了,我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呢?更何况,她小时候经常旁听的所知,爹干的怕也是这一行,而且势力庞大,如果能借助爹的力量,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娘也说:“玉儿,你看,你爹啥时这么和颜悦色过,是不是?你爹他就是这样,平时看起来冷冰冰的,其实还是非常关心你们的!” 爹和娘的纯纯善导,令得赵疏桐这些天来所受的不快一扫而空,满心的幸福感慢慢浸染着她久久没有得到温暖的身体。哪怕是迟来的幸福,她觉得也足够了。 火在微风中飘忽,外面传来妹妹动听的歌声,唱的还是那首歌,但此刻听起来,竟不再是那般凄婉。 于是,赵疏桐再也有了任何顾虑,终于将我的前世原原本本的说给了他们听。 就算略有所知,娘还是听得惊乍不已,半天都会不过神来。爹依然还是那般波澜不惊。终究是一个处大事的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是非常的沉着冷静。 许多人都无法相信的前世之说,从他的神情中可以看出他是完全相信的,丝毫都没有怀疑赵疏桐是否在说谎的意思。 娘还是抱着她,如不是顾着爹在侧,她便又要哭了出来。 赵疏桐只觉得娘的身体都透着冷,使得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她怕娘看出自己的难受,便表现的满心欢喜。 爹在房内来回的踱步,沉思了一会,他说:“玉儿,没想到你小时候说的果然是真的,看来你的确是个有情有义的人,爹错怪你了!” 赵疏桐有些惊愕的望着爹,一时没反应过来。她从不会想到爹竟然跟我道歉,一时很是慌乱,连忙说:“爹,你……你不……不要这样说,是女儿对不起你!” 爹叹息着说:“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做得对,杜三娘对你有救命之恩,理应当图报,这是为人之本分……” 娘也吃惊的望着爹,颇有责怨的意味:“你瞎说什么,这都是上一辈子了,还有什么报不报的,再说玉儿怎么可以和那样一个女人在一起呢?” 爹说:“你懂什么?妇人之见。”爹又望着赵疏桐,问:“那后来之事呢,又怎样?” 赵疏桐不明白爹为何忽然对自己的事这么关心,接着说道:“后来我跟着阿三,走遍五湖四海去盗墓,就是想到要找到杜三娘。只可惜,五年多来却毫无踪迹。到后来没想到又被阿三出卖了,所幸得爹爹营救,孩儿总算保得命还。”说到这里,她都有一种宛若做梦的感觉。 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这可能也是你我父女的缘分。那钱知府说的墓神又是怎么回事?” 娘只以为墓神是墓中的神气,不禁惊颤了起来:“什么,什么墓神?” 赵疏桐说:“娘,别怕,墓神是个人,很好的老人!”娘虽半惑不解,但也缓下心来。 爹又说:“你说你拜了墓神为师,那……那他跟你说……说了什么没有?” 赵疏桐摇摇头,叹口气说:“没有,他只给我讲了盗墓的一些要诀,本来他准备以后再多教我的,可惜第二天,他……他就被人刺死了!”想到墓神的死,她心中万分难过。 爹听了也不住的惋惜。气氛一时之间,有些悲戚起来。好一会,爹又问赵疏桐:“他再没有跟你说其他的?” 赵疏桐茫然的望着爹,不明其意,说:“爹指的什么?” 爹想了想,用一种探究的眼神望着我:“比如,盗墓的信息,我是指的是古代最有名的秦始皇墓葬,或是曹操的墓葬,据说墓神早已勘测到了其入口所在,只是不敢去挖出来。 赵疏桐颇为有些惊异,爹所知道的似乎还不少,果然干的也是这一行,但她却丝毫也没有疑心,想想以墓神的本事,爹这话自然不假。 赵疏桐:“这些墓神没有跟我说。”爹显得很失望的叹口气:“真的吗?”赵疏桐点点头说:“是真的!” 不知为何,爹倒起了疑心,紧紧的盯着赵疏桐,眼神一瞬间又充满了冷厉。 赵疏桐微微一惊,也不知道爹突然之间怎么会以这种眼神望人。娘并没有觉察到这一微妙的变化,她还沉浸在母女团聚的快乐之中。 夜已深深,睡意全无。原本融和的气氛中,又不觉浮动一股不安的气息。 爹变换了一种语气,冷冷的说:“爹其实很想帮助你找到杜三娘,但你可不能骗我。” 赵疏桐一时急了,忙说:“爹,我没有骗你!”爹一声冷笑:“那你和墓神促夜长谈,未必就什么都没说?”赵疏桐望着爹忽变的脸,有些害怕了起来,竟不知说什么好他才会相信。 娘也不知道如何回事,瞧着气氛有些不对,连忙对爹说:“五哥,你怎么啦,这样会吓着女儿的……” 爹眼一瞪,娘立刻垂下头去。爹气哼哼的说:“你们……你们知道什么?真以为爹那么不近人情?”蓦地一声长叹,爹的脸色更加惨白,连声哀叹:“罢了,罢了,我颜家将要大祸临头啦!” 赵疏桐大吃一惊,望着一瞬间忽似苍老了的爹,惊问:“爹,爹,到底怎么回事?” 爹惨然一笑,显得无比的绝望,他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来,颤颤索索的递给赵疏桐:“你看,你们看看……” 第91章 妙龄*好多蛇 温如言当时救下小幸姑的那一刹那,他听得妙龄那边有人一声惊呼:“有蛇,好多蛇!”温如言心头一咯噔,他听得出来,这是个陌生男人的叫声,显然妙龄那边出了变故。 他赶过去的时候,黑暗中果然看到满地好多蛇围在妙龄擦身的那个围子四周,而在外围有四个举着火把的黑衣人被蛇儿撵的四处乱跑,来不及了便又府地一滚,一人又变成两人,两人配合挥刀便砍,两攻上来的蛇儿砍死。 如此这般操作,四人居然滚成八人,这八人仗着人多,便进行反击,看到蛇就砍,一时地上血肉模糊,极为可怖。 温如言也不知道这些蛇儿为什么会攻击那些黑衣人,他往围子旁边走去,那些蛇儿看到是温如言,便潮水般往旁边退去,很快隐入草丛中不见踪迹。 “这怎么看着反倒是我养的蛇儿一样。”温如言越发疑惑,可又搞不清楚到底出了什么错,不然蛇儿为什么会保护妙龄,又为什么见了自己跑得无影无踪,难道是因为杀了那蛇妖的缘故,以致让蛇族心生畏惧而臣服了? 鬼才信呢!温如言走近围子,他也不敢探头去看妙龄,万一看到不该看的可就丢人了。实际上天黑,他就是想看也看不清楚,不想他才近前,妙龄却从里面打开围子走了出来,说:“还好有这些蛇儿抵挡了一阵,不然可就糟糕了。”温如言吓得脸都白了,连忙跪下请罪。 妙龄最烦他这一套,说:“别老动不动就下跪,男儿膝下有黄金。你难道不知道?快起来!”温如言闻言面色一喜,一边说::你是我主人,我做错了事,难道不应该跪下受罚吗?我看到他们都是这样的。”一边又连忙低头去看膝盖之下,似乎除了泥土又怎么会有黄金呢?他不觉用剑挖了几下,还说:“挖点黄金可就好了,正好路上盘缠不够呢!” 妙龄愣了半天,感情他跪下受罚是学的别人,而不知道实际上主仆尊卑也的确应该这样,但妙龄显然是不喜欢他跪的,又看他真的去挖黄金,气得哭笑不得,不过想想也怪不了他,先皇给他的唯一一百两银票他给了严广河的家人,他们实际上根本没有几两银子了。 “温如言,你搞错了,男儿膝下有黄金。不是这个意思,”妙龄真拿他没办法,有时候这人心思谨慎,有时候又懵懂无知,也不知道父皇从哪里找的怪人。妙龄只得跟他解释,“男儿膝下有黄金”是一句谚语,意思是指男儿下跪就和黄金一样珍贵,所以不应随便向人下跪。做一个男人,就应该有骨气。” 温如言“哦”了一声,显得有些懊丧,二人这说话间,由于蛇儿都退走了,八个黑衣人这才围拢了过来,其中一个年纪最大的人凶狠的问:“你们是什么人,在这干什么?”他目光转到妙龄身上时,借着火把的光芒看着她的装扮,有些惊讶:“你也…是尼姑?” 妙龄不知道她为什么用了个也字,难道说这里还有一个尼姑?她正要回答,另外一个人不耐烦道:“你们是不是和那个小尼姑是一伙的,如果是的话,就快把她交出来。”因为刚才他们的鹰隼报讯的方位正好是这里,可鹰隼却忽然不见了,这让他们很是惊讶。 因为他们的鹰隼都是特殊训练出来的,一般情况下绝不会脱离方向,除非是被人杀了。这个人说着话,眼睛四处查看,不想目光转道温如言的手中时,不觉勃然大怒:“你杀了我们的小鹰?”其余几个黑衣人哗啦就拔出长刀,将妙龄和温如言围了起来。 “这是你们的吗?我看它在天上飞啊飞的,叫声又讨厌,所以只好把它打下来了。”温如言笑嘻嘻的,似乎还没意识到危险临近,“正好我们没吃的东西,这只小鹰就可以熬一锅汤了!” “找死!”黑衣人大怒。八把刀一齐朝着妙龄和温如言砍了过去。 温如言早已拉着妙龄闪到一边,说:“杀人的事我来就行。”然后他对八个人说:“你们八个人太少了,要不再变几个出来,我好一起解决。”妙龄忍着差点笑了出来,说:“滚刀堂的武功以滚为法,只有高级的法才能滚出更多的人,我看这几个人最多能滚八个人。”这些还是静虚师太跟她们说的,她觉得至少徒弟们将来出去江湖,对各门各派的事多少了解了解还是有好处的,遇到什么事也好酌情应对。 正如妙龄说的,滚刀堂的术法,级别最高的可以滚出十个以上的,但很难得,也极为耗费法力。普通的一级成员都是滚一人,上一点就是两个人。眼前这几个人无疑就是中级的,两人能变出八个人。 那个年纪大的黑衣人气得反而笑了起来:“小子,逞英雄是?那老子成全你!”说着他率先一刀朝着温如言砍了过去。其余七人也都毫不留情的出手便砍。 哪知道温如言居然躲都不躲,站在那里动都不动。八把刀先后砍在他身上,刀锋犀利,都可以感觉到刀砍进身体的刺激和血腥,八个人都一阵狂喜,能被他们八把刀一齐砍在身上的人,相信这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因为在他们满以为温如言应该死得不再死的时候,温如言居然毫无痛苦的微笑着,“我实在是不想跟你们浪费时间,知道!”然后在妙龄压抑的惊呼声中,温如言的剑高高扬起扬落,然后八个黑衣人都痛苦的捂住咽喉难以置信的倒在了地上 地上的泥土还没干呢,染透了他们的鲜血,也许他们到死都没想到,这世上还有杀不死的人。 就是妙龄也没有想到,她借着地上火把猥琐微弱的光芒,望着温如言的身上,明明八处很重的伤口,居然没有血流出来。什么人会没有血呢?除非死人。但是死人也要先把血流光才没有血啊。所以她很是惊愕的问:“温如言,你…你没事!” “没事。”温如言咧嘴笑了笑,然后又扯了扯身上被砍破的身体和衣服,等他抬头的时候,就看到妙龄呆呆的望着她,他又低头看了看身上,“怎么,哪儿不对吗?” 妙龄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诡异的事,她半天才问温如言:“你老实交代,你到底是什么人?”无疑不管是谁,都看的出来,温如言可不是一般的人。 温如言心头一咯噔,这才觉得自己为了速快速决犯了个错误把自己的底细暴露了,他不好意思的又扯了扯砍破的衣服,可又哪里遮挡得住里面不流血的肉,“那个…这个…” “别给我这个那个,给我老实交代!”妙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生气了,地上的火把也忽闪忽闪的看不清楚,但语气听得出来很重。 “我真没有有意要瞒你!”温如言扑通一声又跪了下来。妙龄看到他又跪了下来,心头又有些软了,实际上她也没生气,就算他有个身份又怎么样,至少他几次三番救了自己的命那就足够了。 她叹了口气,说:“算了,你起来!你有为难之处也不用说。” 温如言这次稍稍放心的起身,陡然想起那边被黑衣人杀死的小尼姑,便如实的跟妙龄了,妙龄想到刚才那黑衣人口中说的小尼姑,脸色就有些变了,连忙让温如言带她过去看看。 温如言捡起地上一根没有熄灭的火把,带着妙龄来到妙云死的地方,此事除了一座坟便什么也没有了。 站在坟前,温如言很是懊悔,要是自己当时早点出手,那个小尼姑自然也就不会死了。他也不知道这小尼姑是不是和妙龄认识,因此也不敢说话,生怕惹妙龄不高兴。 妙龄围着妙云的坟转了一圈,也看不出什么,问温如言有没有看清楚是什么面貌,温如言说天黑看不大清楚。妙龄摇了摇头,显得很惋惜,但不管怎样,也算同门中人。她站在妙云坟头默默颂念了一遍超度经文,才回到马车上。 温如言也不敢吱声,便默默的走到旁边,又将火堆烧了起来。 妙龄坐在马车里也没说话,她静静地想着,像是将自己从幼时到现在,所经历的事都细细回想了一遍,只想到温如言时,不觉苦笑着摇了摇头,眼眶里似乎还闪烁着光芒。 这一夜显然是没有睡好,太阳老高了妙龄才下得车来,然后去河边洗漱,包括其中所用,温如言是早已备好了的,要说如果有温如言这样的一个人跟在身边,确实很不错。 她望了望温如言,温如言正在煮粥,由于米也不够,粥煮得也不多,幸好他是不吃饭的。妙龄这时隐约知道了,温如言肯定不是人,起码也不是妖,那么不是人不是妖又是什么,能不吃不喝的当然只能是鬼了。 她望着他的脸色有些古怪,可要说他是鬼的话,为什么他能在阳光下活动,这世上倒是有些人有这般神通,能豢养出这样的鬼,可却是极少数,又极费资源,因此非一般巨贾豪门才能做到。但又能养得这样这么逼真的怕少之又少。 她心想,如果这是父皇特意为了豢养出来来保护她的,可谓用心良苦。可又想作为一个帝王,是不可能做出如此人神共愤的事情,那么温如言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呢? 温如言抬头的时候,看到妙龄奇怪的望着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心慌的感觉。 “温如言,你觉得那些蛇儿为什么会突然来帮助我们呢?”妙龄突然问。 第92章 丑皇后*杀二王 晚上的时候,秉中郎又带来了皇上的密诏,诏书上很清楚的写着,废除江都王和安庆王的所有官职,并执行批捕入狱。至于四公主,却是先行关押为宜。 祁王将诏书看了又看,似乎怎么看都有点问题,不觉问道:“如何没有皇上的大印,怕不足以信服,本王觉得还是发一道明诏的好,那样办起事来明正言顺,也有气势!” 秉中郎心中不觉冷笑,说:“王爷多虑了,所谓密诏,便是事关重大,不得泄露,这事得速战速决,所以不能用明诏。” 他见祁王还在犹豫,又说:“再说如果用明诏,那就要按部就班的来。岂不大费周章。这满朝文武,又有多少人是他们的人,王爷难道不知道?只须走漏半点风声,便是前功尽弃。” 祁王想了想,理虽说是这个理,但还是有点不放心。秉中郎说:“难道祁王爷这是质疑皇上的威严不成?”他这可是给祁王扣了一顶好大的帽子。 祁王就算是贵为王爷,此时也不敢回驳,往往就是这种人狐假虎威反而越可怕。祁王自然不敢质疑,这才一咬牙,对旁边的万延寿和洪敬说:“早先派去的探子可都盯住了?” “早就盯着呢!不久前江都王和安庆王都前往东广场去见江湖豪客去了。正好可一举拿下,省得兵分两路。”洪敬说。 “真是天助我也!”祁王大喜,“洪敬,四长公主就交代给你解决。记住,四长公主贵为公主,你怎么着给优待些。”对于拉四长公主下水,他心中多少有些愧疚,可没办法,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也想能更好。 洪敬应了声,自去召集兵马,祁王随后又吩咐万延寿带领大军等候,万延寿正要去,祁王又说:“记得带上重兵器,遇到抵抗格杀勿论。”什么批捕入狱,秉中郎临走时的那个一刀切的手势他可看的清楚,这这混乱之下,失手总是人之常情嘛! 他则穿衣戴甲,摸索一下,此时已是入夜后不久,龙城街上仍然有很多游玩之人。祁王带领军队直扑东广场。这一路吓得人们惊慌失措,纷纷关门闭户。很多人联想到不久前的华太傅事件,无不摇头惋惜:“又不知道是哪几家要倒霉了!” 有人藏身门后探头观望,见是祁王领着人马直奔东广场而去,顿时不少人惊慌失色。谁都知道最近龙城最热闹的地方就是东广场了。因为江都王冠名举办的比武大会就在这东广场举行,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去年丑人何远之所书的那句“今日但受君王一笑,便是来日入主之时”的话就书写在广场口前的一尊巨石之上,但因为被夜澜暗中使了妖法,不但字迹深刻,而且还隐约有金光浮显。 因为这块巨石是太祖建国时所立,代表了帝国的龙运根基,所以也无法移除,因此后来就用一块金黄色的布给笼罩了起来。 如今江都王将比武大会设置在这里,正好也给了祁王一个举证的理由。此时祁王哪里想得到这会要了他的命。 此时东广场成了龙城最热闹的地方,白天阳光高照,游玩的人并不多,但到了晚上,买卖的,游玩的,那就人满为患。熙熙攘攘的声音一阵比一阵高昂。一会儿那耍火龙的圈子里爆出一阵叫好,一会儿又是杂耍的呼叫连连,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江都王和安庆王此时召集了很多门派的主要人物正在广场边的“庆丰楼”畅谈阔饮,大伙儿的都意气风发,因为刚才江都王说了,只要得了什么一等奖二等奖三等奖,优秀奖提名奖啥的,都可以加官进爵,从此光宗耀祖。 这是多好的事儿啊,江湖拼搏了大半辈子,啥也没有,如果能够因此而步入朝堂,那还不得是祖坟冒青烟了?因此一众江湖豪客个个精神抖啊抖的,说话也比平时洪亮三分,恨不得能在两位王爷面前好好表现表现,以博个美人青睐的眼缘儿。 只有八卦门的门主谢往东和二师弟三师弟心里清楚,这所谓遥遥在望的高官厚禄,就是昙花一现,转瞬就会成为泡影。他们三人心思忐忑的喝着酒,这心里是七上八下,此番能不能活着出龙城都不知道,就算能出去,要是让别的门派知道是自己作证陷害,那他们灭门也就不远了。 这真是左右为难啊!三人对望一眼,分别看出彼此眼光中的无奈和恐惧,都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心中只怕将那个直娘贼的金蛇剑客当泽尔骂了一百遍。 鄱阳帮帮主祝况向来与谢往东交好,这时端了酒杯走过来,说:“怎么看三位兄弟整日个愁眉苦脸的,可是有什么心事?” 谢往东哪敢明说,只是含糊的应过,其实他心里好愧疚啊,在他所诬陷的帮派中,鄱阳帮就是一个,为什么要诬陷熟识故交,以祁王的话说那是更能让人信服,只有你深刻了解一个人,知根知底,才能更清楚他的事,这样一举报,谁还能怀疑有假? 谢往东师兄弟三人在肚子里也把祁王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可也无可奈何,这年头,只有掌权者才有权利,明明对方人性龌龊,可就因为他有权,你又不能把他怎么样。 祝况跟谢往东说了几句话,然后又往别处去了。谢往东望着他背影,站起身一咬牙说:“祝兄…”祝况闻言,回转身来,有些疑惑::怎…怎么?谢兄有什么…什么事?”他想来也是酒喝多了,说话有点含糊不清。 “厄,那个祝兄,我看这比武大会也没什么,不如带着大家早些离去的好。”谢往东只觉羞愧难当,垂着头躲躲闪闪的也不敢直视祝况。 祝况似乎意识到什么,转身走了过来,只是还没说话,便听到不远处奔雷般的马蹄声密集的传来。就在众人莫名奇妙之时,便见着一队明光凯凯的骑军闯了进来,带队的正是祁王。万延寿带着的则是步军,便两偌大的东广场给包围了起来。 谢往东吓得脸色苍白。一屁股跌坐在凳子上,仿佛整个人都绝望了。祝况问他什么,他只是失心疯似的念叨个不停:“完了…完了…” 此时早有一名军将大声吆喝着:“奉命捉拿反贼,尔等休要乱动,违者格杀勿论!”这话一遍一遍的传开,惊慌失措的人群才逐渐安定下来,官家只是捉拿反贼,自己等都是良民,肯定没自己什么事了。很多人都是抱着这种心思,觉得身正不怕影子斜。可他们似乎又忘了,人生无常,祸不单行,从来是不看人的。 祁王看着被唬得安静下来的人们,不免志得意满,扫视了一眼众人,这才指着庆丰楼说:“将主犯江都王和安庆王带下来!”万延寿应诺一声,带了一队士兵就闯了进去,吓得喝酒的江湖豪客都惊慌失措。 江都王和安庆王正喝得不知东南西北,怀里还分别搂着也不知是哪个门派送上来的美女。一双大手刚好按揉,江都王还习惯性的朝着怀中美人吹了一声口哨,便见一队官兵闯了进来,立时勃然大怒:“哪个不长眼睛的胆敢来坏本王的雅兴,可是找死?” 万延寿理都不理他,直接挥手:“拿下,如有反抗,杀无赦!”这些话都早已商议好了的。江都王指着万延寿大叫着:“真是反了天了。你家主将在哪里,凭什么来抓我等?” “凭什么?就凭你企图勾结江湖帮派在后天的比武大会之日意图谋反,这个罪名可够?”万延寿冷笑连连。他这是第一次在面对王爷的时候,如此耀武扬威,这感觉可不是一般的爽。 安庆王已意识到不妙,便想躲到人群后偷偷溜走,只可惜他才一动脚,一名校尉便是一箭将他射了个穿心。那这么近的距离,几乎可以听得铁箭入肉的声音,吓得一众豪客都差点骚动起来,还是万延寿连忙高喊:“尔等不要枉动。除非你真的就是反贼。” 他这话一出口,本来被迫想动手反抗的豪杰听了,心想不到万不得已谁做这反抗之事,既然是抓捕谋反之人,而我又不曾谋反,那便没事了。于是众人都不再动弹,就静静的看着。 江都王老脸儿刷白,颤抖着说:“误会,纯粹误会,本王对皇上可是忠心耿耿,怎么可能谋反呢?本王这就去面圣…”他说着就往外走去,他是真不想呆在这里了,简直太吓人了。安庆王捂住胸口倒下去的情形,他只觉好恶心好反胃。 也许在这一刻,他忽然会后悔起来,后悔听信了丑皇后那八婆的回话,来做这个要人命的太傅三公,难道说平时逛逛街溜溜鸟,吹吹口哨撩撩女人他不香吗?可惜他后悔也迟了,他一动身就有几名士兵手中长枪就往江都王身上刺去,江都王惨叫着倒了下去。 “好了,大伙儿,谋反的主犯已经拘捕格杀,下面大家都去广场集合,祁王有话要讲。”万延寿满脸的兴奋之色,这一杀便杀了两位王爷,恐怕整个帝国也只有他一人能做到。 众人都心中想,这哪里叫拒捕,明明是你们故意下杀手的好不好。他们虽说满心不平,可也不敢说出来,毕竟谁的命没有自己的命重要,还管他什么。此刻他们只想早早的离开龙城,这他娘的什么玩意儿,搞得心惊肉跳的,以后再也不来了,打死也不来了。 待各门各派人员归位,偌大的广场上鸦雀无声,都静静的望着年轻有为的祁王爷,纷纷猜测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很多人在阿弥陀额的祈祷,希望自己能平安大吉。这破事儿谁也不想再惹上,本以为朝廷举办的比武大会,来凑凑热闹,说不定还能博个功名,可现在看来,神马都是云烟,还是家里坑头上的娘们儿最实在。 这时江都王说话了:“各位,本王受皇上圣命,前来捉拿反贼,如今两位主犯已经伏法,根据线人举报,还有从犯隐藏在你们中间,所以等会本王念到哪一派的名字,哪一派就跟着专人从专到出去。不过你们出去后,不允许离开龙城,而是得等参加完两天后的比武大会之后才能离开。” 一众江湖豪客骂人的心都有了,到这种状况,谁还有心情去比武。可他们也没办法,唯一庆幸的是,自己并不是二王从犯,因为自己心中可是一点反贼的影子都没有呢! 可他们哪里知道,不管有没有反心,这内定的名单早由谢往东和安庆王拟定好了,就看谁家倒霉谁家不倒霉。 而祁王对付这些人的方法也很简单,为免发生意外,或者是遭到对方反抗。祁王就将在内定名单的帮派和不在内定名单的帮派分别从两个方向引走,那些内定名单的江湖帮派一离开广场,便被引进一个巷子,等待他们的只有万箭穿心,做了冤死鬼。祁王做这个果然是丝毫不拖泥带水。 只有这样,场中的众人只以为被带走的都是安全离开了,没有人死亡,所以觉得反正自己问心无愧,也就不再动什么其他心思了。等到广场上的人走光,已经是半夜了,最后一批走的人还觉得奇怪,为什么没看到祁王找出从犯啊,难道是没有从犯,或者是故意来吓唬我们的。 第92章 丑皇后*杀二王 晚上的时候,秉中郎又带来了皇上的密诏,诏书上很清楚的写着,废除江都王和安庆王的所有官职,并执行批捕入狱。至于四公主,却是先行关押为宜。 祁王将诏书看了又看,似乎怎么看都有点问题,不觉问道:“如何没有皇上的大印,怕不足以信服,本王觉得还是发一道明诏的好,那样办起事来明正言顺,也有气势!” 秉中郎心中不觉冷笑,说:“王爷多虑了,所谓密诏,便是事关重大,不得泄露,这事得速战速决,所以不能用明诏。” 他见祁王还在犹豫,又说:“再说如果用明诏,那就要按部就班的来。岂不大费周章。这满朝文武,又有多少人是他们的人,王爷难道不知道?只须走漏半点风声,便是前功尽弃。” 祁王想了想,理虽说是这个理,但还是有点不放心。秉中郎说:“难道祁王爷这是质疑皇上的威严不成?”他这可是给祁王扣了一顶好大的帽子。 祁王就算是贵为王爷,此时也不敢回驳,往往就是这种人狐假虎威反而越可怕。祁王自然不敢质疑,这才一咬牙,对旁边的万延寿和洪敬说:“早先派去的探子可都盯住了?” “早就盯着呢!不久前江都王和安庆王都前往东广场去见江湖豪客去了。正好可一举拿下,省得兵分两路。”洪敬说。 “真是天助我也!”祁王大喜,“洪敬,四长公主就交代给你解决。记住,四长公主贵为公主,你怎么着给优待些。”对于拉四长公主下水,他心中多少有些愧疚,可没办法,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也想能更好。 洪敬应了声,自去召集兵马,祁王随后又吩咐万延寿带领大军等候,万延寿正要去,祁王又说:“记得带上重兵器,遇到抵抗格杀勿论。”什么批捕入狱,秉中郎临走时的那个一刀切的手势他可看的清楚,这这混乱之下,失手总是人之常情嘛! 他则穿衣戴甲,摸索一下,此时已是入夜后不久,龙城街上仍然有很多游玩之人。祁王带领军队直扑东广场。这一路吓得人们惊慌失措,纷纷关门闭户。很多人联想到不久前的华太傅事件,无不摇头惋惜:“又不知道是哪几家要倒霉了!” 有人藏身门后探头观望,见是祁王领着人马直奔东广场而去,顿时不少人惊慌失色。谁都知道最近龙城最热闹的地方就是东广场了。因为江都王冠名举办的比武大会就在这东广场举行,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去年丑人何远之所书的那句“今日但受君王一笑,便是来日入主之时”的话就书写在广场口前的一尊巨石之上,但因为被夜澜暗中使了妖法,不但字迹深刻,而且还隐约有金光浮显。 因为这块巨石是太祖建国时所立,代表了帝国的龙运根基,所以也无法移除,因此后来就用一块金黄色的布给笼罩了起来。 如今江都王将比武大会设置在这里,正好也给了祁王一个举证的理由。此时祁王哪里想得到这会要了他的命。 此时东广场成了龙城最热闹的地方,白天阳光高照,游玩的人并不多,但到了晚上,买卖的,游玩的,那就人满为患。熙熙攘攘的声音一阵比一阵高昂。一会儿那耍火龙的圈子里爆出一阵叫好,一会儿又是杂耍的呼叫连连,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江都王和安庆王此时召集了很多门派的主要人物正在广场边的“庆丰楼”畅谈阔饮,大伙儿的都意气风发,因为刚才江都王说了,只要得了什么一等奖二等奖三等奖,优秀奖提名奖啥的,都可以加官进爵,从此光宗耀祖。 这是多好的事儿啊,江湖拼搏了大半辈子,啥也没有,如果能够因此而步入朝堂,那还不得是祖坟冒青烟了?因此一众江湖豪客个个精神抖啊抖的,说话也比平时洪亮三分,恨不得能在两位王爷面前好好表现表现,以博个美人青睐的眼缘儿。 只有八卦门的门主谢往东和二师弟三师弟心里清楚,这所谓遥遥在望的高官厚禄,就是昙花一现,转瞬就会成为泡影。他们三人心思忐忑的喝着酒,这心里是七上八下,此番能不能活着出龙城都不知道,就算能出去,要是让别的门派知道是自己作证陷害,那他们灭门也就不远了。 这真是左右为难啊!三人对望一眼,分别看出彼此眼光中的无奈和恐惧,都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心中只怕将那个直娘贼的金蛇剑客当泽尔骂了一百遍。 鄱阳帮帮主祝况向来与谢往东交好,这时端了酒杯走过来,说:“怎么看三位兄弟整日个愁眉苦脸的,可是有什么心事?” 谢往东哪敢明说,只是含糊的应过,其实他心里好愧疚啊,在他所诬陷的帮派中,鄱阳帮就是一个,为什么要诬陷熟识故交,以祁王的话说那是更能让人信服,只有你深刻了解一个人,知根知底,才能更清楚他的事,这样一举报,谁还能怀疑有假? 谢往东师兄弟三人在肚子里也把祁王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可也无可奈何,这年头,只有掌权者才有权利,明明对方人性龌龊,可就因为他有权,你又不能把他怎么样。 祝况跟谢往东说了几句话,然后又往别处去了。谢往东望着他背影,站起身一咬牙说:“祝兄…”祝况闻言,回转身来,有些疑惑::怎…怎么?谢兄有什么…什么事?”他想来也是酒喝多了,说话有点含糊不清。 “厄,那个祝兄,我看这比武大会也没什么,不如带着大家早些离去的好。”谢往东只觉羞愧难当,垂着头躲躲闪闪的也不敢直视祝况。 祝况似乎意识到什么,转身走了过来,只是还没说话,便听到不远处奔雷般的马蹄声密集的传来。就在众人莫名奇妙之时,便见着一队明光凯凯的骑军闯了进来,带队的正是祁王。万延寿带着的则是步军,便两偌大的东广场给包围了起来。 谢往东吓得脸色苍白。一屁股跌坐在凳子上,仿佛整个人都绝望了。祝况问他什么,他只是失心疯似的念叨个不停:“完了…完了…” 此时早有一名军将大声吆喝着:“奉命捉拿反贼,尔等休要乱动,违者格杀勿论!”这话一遍一遍的传开,惊慌失措的人群才逐渐安定下来,官家只是捉拿反贼,自己等都是良民,肯定没自己什么事了。很多人都是抱着这种心思,觉得身正不怕影子斜。可他们似乎又忘了,人生无常,祸不单行,从来是不看人的。 祁王看着被唬得安静下来的人们,不免志得意满,扫视了一眼众人,这才指着庆丰楼说:“将主犯江都王和安庆王带下来!”万延寿应诺一声,带了一队士兵就闯了进去,吓得喝酒的江湖豪客都惊慌失措。 江都王和安庆王正喝得不知东南西北,怀里还分别搂着也不知是哪个门派送上来的美女。一双大手刚好按揉,江都王还习惯性的朝着怀中美人吹了一声口哨,便见一队官兵闯了进来,立时勃然大怒:“哪个不长眼睛的胆敢来坏本王的雅兴,可是找死?” 万延寿理都不理他,直接挥手:“拿下,如有反抗,杀无赦!”这些话都早已商议好了的。江都王指着万延寿大叫着:“真是反了天了。你家主将在哪里,凭什么来抓我等?” “凭什么?就凭你企图勾结江湖帮派在后天的比武大会之日意图谋反,这个罪名可够?”万延寿冷笑连连。他这是第一次在面对王爷的时候,如此耀武扬威,这感觉可不是一般的爽。 安庆王已意识到不妙,便想躲到人群后偷偷溜走,只可惜他才一动脚,一名校尉便是一箭将他射了个穿心。那这么近的距离,几乎可以听得铁箭入肉的声音,吓得一众豪客都差点骚动起来,还是万延寿连忙高喊:“尔等不要枉动。除非你真的就是反贼。” 他这话一出口,本来被迫想动手反抗的豪杰听了,心想不到万不得已谁做这反抗之事,既然是抓捕谋反之人,而我又不曾谋反,那便没事了。于是众人都不再动弹,就静静的看着。 江都王老脸儿刷白,颤抖着说:“误会,纯粹误会,本王对皇上可是忠心耿耿,怎么可能谋反呢?本王这就去面圣…”他说着就往外走去,他是真不想呆在这里了,简直太吓人了。安庆王捂住胸口倒下去的情形,他只觉好恶心好反胃。 也许在这一刻,他忽然会后悔起来,后悔听信了丑皇后那八婆的回话,来做这个要人命的太傅三公,难道说平时逛逛街溜溜鸟,吹吹口哨撩撩女人他不香吗?可惜他后悔也迟了,他一动身就有几名士兵手中长枪就往江都王身上刺去,江都王惨叫着倒了下去。 “好了,大伙儿,谋反的主犯已经拘捕格杀,下面大家都去广场集合,祁王有话要讲。”万延寿满脸的兴奋之色,这一杀便杀了两位王爷,恐怕整个帝国也只有他一人能做到。 众人都心中想,这哪里叫拒捕,明明是你们故意下杀手的好不好。他们虽说满心不平,可也不敢说出来,毕竟谁的命没有自己的命重要,还管他什么。此刻他们只想早早的离开龙城,这他娘的什么玩意儿,搞得心惊肉跳的,以后再也不来了,打死也不来了。 待各门各派人员归位,偌大的广场上鸦雀无声,都静静的望着年轻有为的祁王爷,纷纷猜测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很多人在阿弥陀额的祈祷,希望自己能平安大吉。这破事儿谁也不想再惹上,本以为朝廷举办的比武大会,来凑凑热闹,说不定还能博个功名,可现在看来,神马都是云烟,还是家里坑头上的娘们儿最实在。 这时江都王说话了:“各位,本王受皇上圣命,前来捉拿反贼,如今两位主犯已经伏法,根据线人举报,还有从犯隐藏在你们中间,所以等会本王念到哪一派的名字,哪一派就跟着专人从专到出去。不过你们出去后,不允许离开龙城,而是得等参加完两天后的比武大会之后才能离开。” 一众江湖豪客骂人的心都有了,到这种状况,谁还有心情去比武。可他们也没办法,唯一庆幸的是,自己并不是二王从犯,因为自己心中可是一点反贼的影子都没有呢! 可他们哪里知道,不管有没有反心,这内定的名单早由谢往东和安庆王拟定好了,就看谁家倒霉谁家不倒霉。 而祁王对付这些人的方法也很简单,为免发生意外,或者是遭到对方反抗。祁王就将在内定名单的帮派和不在内定名单的帮派分别从两个方向引走,那些内定名单的江湖帮派一离开广场,便被引进一个巷子,等待他们的只有万箭穿心,做了冤死鬼。祁王做这个果然是丝毫不拖泥带水。 只有这样,场中的众人只以为被带走的都是安全离开了,没有人死亡,所以觉得反正自己问心无愧,也就不再动什么其他心思了。等到广场上的人走光,已经是半夜了,最后一批走的人还觉得奇怪,为什么没看到祁王找出从犯啊,难道是没有从犯,或者是故意来吓唬我们的。 第93章 四长公主*偷梦 四长公主虽然早料到会有人拿展翅金雁做文章,可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有人将自己和江都王的比武大会联系到一起,而且还说的有板有眼,自己是如何从夷族得到展翅金雁,又如何藏在铜镜里面,以此来颠覆帝国,只奈何在婚礼上被人识破,从而化解了一场危机。 四长公主眼见展翅金雁失败了,便又勾结江都王以比武大会的名义,收拢一批江湖豪客,企图在比武大会当日突然发难。如今幸得证人悔悟,将这些都禀报给了皇上,可谓是证据确凿。而且抓捕诏书也的确是皇帝所书。 四长公主差点气笑了,但她什么也没有说,而是对洪敬说;“可容我去收拾一下?”这个洪敬还是准许了,因为驸马府早已被围的水泄不通,他自信四长公主无论如何是跑不了的。但他还是派了两个士兵跟着。 四长公主也无所谓,回到房间,那两个士兵也要跟进去,四长公主冷笑一声:“本长公主的闺房难道还能容许你们随意进出?”吓得两个士兵连声不敢,便守在门外等候。 四长公主其实也没什么要特别收拾,而是不放心那支凤翎神笔。这支凤翎神笔是凤凰神殿遗留下来的宝物之一,是远古凤凰真神的羽毛所制,不但能画骨生肌,而且还能画破一个虚空,但那是绝对是非到迫不得已而不为的事。 可是等四长公主打开暗格,却发现凤翎神笔不见了。四长公主顿时脸色苍白,连忙跑出门去,一边叫着侍奉自己丫鬟珍珠。那两个守候门外的士兵被四长公主发疯的样子吓了一跳,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珍珠很快闻声跑了过来:“长公主,可是有什么吩咐?”四长公主急切的说:“可看到驸马爷?”珍珠说:“不久前还看到,这会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要不奴婢去找找。” 四长公主急得团团转,这要是在自己手里遗失了凤翎神笔可如何是好,虽说凤翎神笔只有自己才能借助凤凰真神的咒语才能使用,可其他的运用则是任谁都可以。 那么又会是谁偷走了凤翎神笔呢?她现在第一个怀疑的就是驸马柴子瑜,因为只有他才可以进出自己的房间,但如果是驸马所盗,他又是如何知道暗格的。因为这个暗和只有她自己知道。 洪敬这时可是等得不耐烦了,不停地催促,四长公主说:“此事事关重大,再容许片刻。”过得一会,珍珠来说,找遍了驸马府都没有找到驸马爷。 四长公主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她心想:“一定是驸马柴子瑜偷走了凤翎神笔!”这个念头让她心痛不已,仿佛有一把利刃狠狠地刺进了心脏。 四长公主呆呆地站在天井中央,仰望着夜空中闪烁的繁星,试图回忆起这两年来与柴子瑜有关的点点滴滴。她努力思索着,想要找出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回想起当初两人相识相知、相爱相守的日子,那些美好的时光如同电影般在眼前不断放映。他们曾一起漫步于花园小径,赏花弄月;也曾并肩坐在窗前,共赏夕阳美景。而如今,这一切却已化为泡影。 四长公主不禁泪流满面,泪水模糊了双眼,但她仍强忍着悲痛,继续梳理思绪。难道是因为最近自己对他太过冷淡?还是因为他在朝廷中的地位受到了威胁?亦或是有什么其他不可告人的原因? 种种猜测在四长公主脑海中盘旋不去,令她愈发痛苦和困惑。她不明白为何曾经深爱着她的柴子瑜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的局面。 就在这时,一阵微风吹过,带来丝丝凉意。四长公主深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知道,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必须要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于是,四长公主决定暗中调查此事,弄清柴子瑜盗取凤翎神笔的真正动机。同时,她也要保护好自己和国家的利益,绝不能让凤翎神笔落入他人之手…… 可是等她进入记忆神识的时候,在茫茫的识海中忽然看到一个仓皇失措的影子,那个影子跑出很远,然后回过身来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四长公主觉得奇怪,什么时候自己的神识里面会有这样一个人,她仔细看去,这才认得好像是夜澜。 四长公主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她记得师傅说过,有些能力极强的人有这种以神识进入别人梦境的神通,可见这个人显然有着极强的妖力。幸好师傅在自己的识海里设置了禁锢,非外力可以侵入,也不知道夜澜是什么时候来的,想必进来的时候,受到禁锢,这才仓皇而逃。 四长公主想想都不寒而栗,这时又想起天师京末云所说的话,更是大惊失色,看来敌人显然是有备而来,各个击破。 “对不住了,我不能跟你们走!”四长公主对洪敬说,“皇上那里我自会前去分说。”四长公主说着腾空而起,掠瓦而去。 就在这时,只见一名士兵手持弓箭,正准备将箭矢射向那个身影。然而,洪敬却及时出手制止了他,沉声道:\"且慢!若让她就此离去,岂不成了畏罪潜逃?如此一来,倒也省去了我们不少麻烦!\"说罢,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之色。 紧接着,洪敬毫不犹豫地挥挥手,率领着手下众人急忙向东广场奔去,似乎那里有着更为重要的事情等待着他们。一路上,马蹄声响彻云霄,扬起阵阵尘土,仿佛预示着一场激烈的战斗即将爆发。 而此时此刻,东广场之上,祁王早已严阵以待。他身姿挺拔,气宇轩昂,一袭锦衣华服在风中猎猎作响。见到洪敬等人赶来,祁王微微颔首示意,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威严与自信。祁王问道:“事情如何?”洪敬就将四长公主的事儿说了,至于驸马府的人但也没有为难。 祁王说:“跑了就跑了,却不知她说的是什么要紧之事。二位,余下之事却该如何?”万延寿和洪敬对望了一眼,还是万延寿犹豫了一下,说:“王爷,狄荣华此人野心极大,而且心狠手辣,难以容人,从此次铲除华党一事不难看出,此人将来恐怕会对王爷有所不利。”他顿了一下,见祁王没反对,又接着说:“不如趁着夜深,带兵将其废除,或许可保日后平安。” 祁王犹豫着仍是不说话,这等谋逆之事,可谓危险系数极高,搞不好会落个身败名裂。万延寿见祁王犹豫不决,只得解释说:“王爷,还请你细细思量,此番铲除两王,明日此事传出去,必然引起轩然大波。到时我们身处风口浪尖,又如何以处?” 祁王一愣,想想还真是这么个道理,可是自己也是奉诏行事,别人又如何怪得。“我看这事还是不妥!”万延寿见祁王如此优柔寡断,不觉长叹:“王爷,今日不断,明日必受今日之祸!”祁王见万延寿说的如此感慨,也有些动摇,便问洪敬:“你觉得如何?” 洪敬微微思量一下,说:“我觉得是延寿是多虑了,此诏密出,皇上金口玉言,又岂会出尔反尔,再说皇上与王爷是亲兄弟,又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来。”他这么一说,祁王彻底放下心来,便决定等着明日上殿领赏受功便是。 “洪敬,你…你这可是害了王爷,你知道吗?”万延寿震惊的望着洪敬,有些难以置信:“以你平日的智慧,难道你看不出来这期间的厉害?” 洪敬被他指责,也没有生气,反而还笑呵呵的说:“万兄,你真的是多虑了,明天尽管等着领赏好了!”万延寿气得直跺脚,却也无可奈何。 四长公主出了驸马府,并没有离开,而是直接来到皇宫,她要找皇帝哥哥说明这件事的严重性,她不相信他的皇帝哥哥如此是非不分。 可是等他偷偷潜入皇宫,来到皇帝做木工的偏房,却发现半夜了皇帝的房间里还亮着灯,太监阿福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四长公主心想皇帝哥哥如果没有入睡确是正好,便正要上前叩门,却从窗口上,透过灯光看到一个人举着剑下砍的影子,然后听得皇帝发出一声惨叫。 四长公主大惊失色,再也顾不得什么,急忙抢身进去,果然看见一个青衣人正从另一面窗子上窜了出去,那人临走还回头一声冷笑。 四长公主不觉大声叫道:“夜澜,是你这个妖人!”夜澜却头也不回的没入黑暗之中。四长公主想要去追,却又担心皇上安危,却见皇上抱着鲜血淋漓的手臂痛得呲牙咧嘴。四长公主连忙上前问道:“皇帝哥哥,你怎么了,谁把你刺成这样?” 皇帝惊恐的望着四长公主,不停的往床头缩,显得非常害怕。 这时,外头传来一声尖叫:“有刺客!”这一声大喊,顿时惊动了皇宫的侍卫,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阿福惊慌失措的喊着:“快救皇上,有…有刺客在里面。” 侍卫首领胡春秋连忙冲进房内,却见是四长公主,不觉有些懵了,再看看地上扔着一把剑,又看看皇上受伤的手臂,任谁看了都知道怎么回事:“四长公主,你敢…刺杀皇上?”他一个箭步抢到床前,挡在皇上身前,冲外面喊道:“来人,将刺客带下去。” 四长公主明白这是受了夜澜的算计,不得不佩服此人的心智,自己前来也不过是临时起意,显然夜澜并不是为此特意来设计陷害自己的。那么夜澜深更半夜来皇上的卧房里是要干什么,而他故意砍了皇上一剑,无疑是发现自己碰巧来了,所以才顺手设计将自己给陷了进去。 四长公主想到这里脸色大变,夜澜不是来杀皇上的,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来偷梦的。想到自己有师傅的禁锢,而皇帝却不会有,还不知道有没有被夜澜搞鬼。她本想问问皇上,门外的侍卫已闯了进来,二话不说便要来拿。四长公主长叹一声:“也罢,今日这个锅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与其等死,还不如先逃出去再说。”说着便也从夜澜窜出的窗口逃了出去。 四长公主有点后悔,要要知道是这个结局,还不如先追着夜澜出来,如今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日后要找他又谈何容易。可是她又实在不明白,夜澜为什么要来偷皇帝偷梦,难道皇上的梦境神识里有他要的东西。 四长公主沿着瓦面一路飞奔而行,也有武功高强的侍卫追上瓦面,但很快就被四长公主借着夜色掩护甩开。直到出了皇宫很远,几乎听不到皇宫里闹哄哄的声音,四长公主才停下身子,她寻了一处飞檐翘角坐了下来。 天上一轮弯月幽映,如果坐在这里看星星赏月亮,享受着那温柔的晚风吹拂,想必是多么惬意啊! 可惜四长公主丝毫没有这种心思,她得静下来好好思考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毋庸置疑,自己这个刺杀皇上的罪名怕是甩不脱了。现在的问题是,去哪里找到柴子瑜,从而将凤翎神笔给夺回来。 正在这时,她旁边不远的一处屋檐上,夜澜抱臂而立,整个人站在夜风中,显得坚挺笔直。 “果然是不一样的四长公主,都这个时候了。还有闲情雅致在这赏月亮呢!”夜澜轻轻叹了口气,“可惜今晚的月亮并不圆!” 第93章 四长公主*偷梦 四长公主虽然早料到会有人拿展翅金雁做文章,可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有人将自己和江都王的比武大会联系到一起,而且还说的有板有眼,自己是如何从夷族得到展翅金雁,又如何藏在铜镜里面,以此来颠覆帝国,只奈何在婚礼上被人识破,从而化解了一场危机。 四长公主眼见展翅金雁失败了,便又勾结江都王以比武大会的名义,收拢一批江湖豪客,企图在比武大会当日突然发难。如今幸得证人悔悟,将这些都禀报给了皇上,可谓是证据确凿。而且抓捕诏书也的确是皇帝所书。 四长公主差点气笑了,但她什么也没有说,而是对洪敬说;“可容我去收拾一下?”这个洪敬还是准许了,因为驸马府早已被围的水泄不通,他自信四长公主无论如何是跑不了的。但他还是派了两个士兵跟着。 四长公主也无所谓,回到房间,那两个士兵也要跟进去,四长公主冷笑一声:“本长公主的闺房难道还能容许你们随意进出?”吓得两个士兵连声不敢,便守在门外等候。 四长公主其实也没什么要特别收拾,而是不放心那支凤翎神笔。这支凤翎神笔是凤凰神殿遗留下来的宝物之一,是远古凤凰真神的羽毛所制,不但能画骨生肌,而且还能画破一个虚空,但那是绝对是非到迫不得已而不为的事。 可是等四长公主打开暗格,却发现凤翎神笔不见了。四长公主顿时脸色苍白,连忙跑出门去,一边叫着侍奉自己丫鬟珍珠。那两个守候门外的士兵被四长公主发疯的样子吓了一跳,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珍珠很快闻声跑了过来:“长公主,可是有什么吩咐?”四长公主急切的说:“可看到驸马爷?”珍珠说:“不久前还看到,这会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要不奴婢去找找。” 四长公主急得团团转,这要是在自己手里遗失了凤翎神笔可如何是好,虽说凤翎神笔只有自己才能借助凤凰真神的咒语才能使用,可其他的运用则是任谁都可以。 那么又会是谁偷走了凤翎神笔呢?她现在第一个怀疑的就是驸马柴子瑜,因为只有他才可以进出自己的房间,但如果是驸马所盗,他又是如何知道暗格的。因为这个暗和只有她自己知道。 洪敬这时可是等得不耐烦了,不停地催促,四长公主说:“此事事关重大,再容许片刻。”过得一会,珍珠来说,找遍了驸马府都没有找到驸马爷。 四长公主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她心想:“一定是驸马柴子瑜偷走了凤翎神笔!”这个念头让她心痛不已,仿佛有一把利刃狠狠地刺进了心脏。 四长公主呆呆地站在天井中央,仰望着夜空中闪烁的繁星,试图回忆起这两年来与柴子瑜有关的点点滴滴。她努力思索着,想要找出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回想起当初两人相识相知、相爱相守的日子,那些美好的时光如同电影般在眼前不断放映。他们曾一起漫步于花园小径,赏花弄月;也曾并肩坐在窗前,共赏夕阳美景。而如今,这一切却已化为泡影。 四长公主不禁泪流满面,泪水模糊了双眼,但她仍强忍着悲痛,继续梳理思绪。难道是因为最近自己对他太过冷淡?还是因为他在朝廷中的地位受到了威胁?亦或是有什么其他不可告人的原因? 种种猜测在四长公主脑海中盘旋不去,令她愈发痛苦和困惑。她不明白为何曾经深爱着她的柴子瑜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的局面。 就在这时,一阵微风吹过,带来丝丝凉意。四长公主深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知道,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必须要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于是,四长公主决定暗中调查此事,弄清柴子瑜盗取凤翎神笔的真正动机。同时,她也要保护好自己和国家的利益,绝不能让凤翎神笔落入他人之手…… 可是等她进入记忆神识的时候,在茫茫的识海中忽然看到一个仓皇失措的影子,那个影子跑出很远,然后回过身来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四长公主觉得奇怪,什么时候自己的神识里面会有这样一个人,她仔细看去,这才认得好像是夜澜。 四长公主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她记得师傅说过,有些能力极强的人有这种以神识进入别人梦境的神通,可见这个人显然有着极强的妖力。幸好师傅在自己的识海里设置了禁锢,非外力可以侵入,也不知道夜澜是什么时候来的,想必进来的时候,受到禁锢,这才仓皇而逃。 四长公主想想都不寒而栗,这时又想起天师京末云所说的话,更是大惊失色,看来敌人显然是有备而来,各个击破。 “对不住了,我不能跟你们走!”四长公主对洪敬说,“皇上那里我自会前去分说。”四长公主说着腾空而起,掠瓦而去。 就在这时,只见一名士兵手持弓箭,正准备将箭矢射向那个身影。然而,洪敬却及时出手制止了他,沉声道:\"且慢!若让她就此离去,岂不成了畏罪潜逃?如此一来,倒也省去了我们不少麻烦!\"说罢,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之色。 紧接着,洪敬毫不犹豫地挥挥手,率领着手下众人急忙向东广场奔去,似乎那里有着更为重要的事情等待着他们。一路上,马蹄声响彻云霄,扬起阵阵尘土,仿佛预示着一场激烈的战斗即将爆发。 而此时此刻,东广场之上,祁王早已严阵以待。他身姿挺拔,气宇轩昂,一袭锦衣华服在风中猎猎作响。见到洪敬等人赶来,祁王微微颔首示意,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威严与自信。祁王问道:“事情如何?”洪敬就将四长公主的事儿说了,至于驸马府的人但也没有为难。 祁王说:“跑了就跑了,却不知她说的是什么要紧之事。二位,余下之事却该如何?”万延寿和洪敬对望了一眼,还是万延寿犹豫了一下,说:“王爷,狄荣华此人野心极大,而且心狠手辣,难以容人,从此次铲除华党一事不难看出,此人将来恐怕会对王爷有所不利。”他顿了一下,见祁王没反对,又接着说:“不如趁着夜深,带兵将其废除,或许可保日后平安。” 祁王犹豫着仍是不说话,这等谋逆之事,可谓危险系数极高,搞不好会落个身败名裂。万延寿见祁王犹豫不决,只得解释说:“王爷,还请你细细思量,此番铲除两王,明日此事传出去,必然引起轩然大波。到时我们身处风口浪尖,又如何以处?” 祁王一愣,想想还真是这么个道理,可是自己也是奉诏行事,别人又如何怪得。“我看这事还是不妥!”万延寿见祁王如此优柔寡断,不觉长叹:“王爷,今日不断,明日必受今日之祸!”祁王见万延寿说的如此感慨,也有些动摇,便问洪敬:“你觉得如何?” 洪敬微微思量一下,说:“我觉得是延寿是多虑了,此诏密出,皇上金口玉言,又岂会出尔反尔,再说皇上与王爷是亲兄弟,又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来。”他这么一说,祁王彻底放下心来,便决定等着明日上殿领赏受功便是。 “洪敬,你…你这可是害了王爷,你知道吗?”万延寿震惊的望着洪敬,有些难以置信:“以你平日的智慧,难道你看不出来这期间的厉害?” 洪敬被他指责,也没有生气,反而还笑呵呵的说:“万兄,你真的是多虑了,明天尽管等着领赏好了!”万延寿气得直跺脚,却也无可奈何。 四长公主出了驸马府,并没有离开,而是直接来到皇宫,她要找皇帝哥哥说明这件事的严重性,她不相信他的皇帝哥哥如此是非不分。 可是等他偷偷潜入皇宫,来到皇帝做木工的偏房,却发现半夜了皇帝的房间里还亮着灯,太监阿福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四长公主心想皇帝哥哥如果没有入睡确是正好,便正要上前叩门,却从窗口上,透过灯光看到一个人举着剑下砍的影子,然后听得皇帝发出一声惨叫。 四长公主大惊失色,再也顾不得什么,急忙抢身进去,果然看见一个青衣人正从另一面窗子上窜了出去,那人临走还回头一声冷笑。 四长公主不觉大声叫道:“夜澜,是你这个妖人!”夜澜却头也不回的没入黑暗之中。四长公主想要去追,却又担心皇上安危,却见皇上抱着鲜血淋漓的手臂痛得呲牙咧嘴。四长公主连忙上前问道:“皇帝哥哥,你怎么了,谁把你刺成这样?” 皇帝惊恐的望着四长公主,不停的往床头缩,显得非常害怕。 这时,外头传来一声尖叫:“有刺客!”这一声大喊,顿时惊动了皇宫的侍卫,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阿福惊慌失措的喊着:“快救皇上,有…有刺客在里面。” 侍卫首领胡春秋连忙冲进房内,却见是四长公主,不觉有些懵了,再看看地上扔着一把剑,又看看皇上受伤的手臂,任谁看了都知道怎么回事:“四长公主,你敢…刺杀皇上?”他一个箭步抢到床前,挡在皇上身前,冲外面喊道:“来人,将刺客带下去。” 四长公主明白这是受了夜澜的算计,不得不佩服此人的心智,自己前来也不过是临时起意,显然夜澜并不是为此特意来设计陷害自己的。那么夜澜深更半夜来皇上的卧房里是要干什么,而他故意砍了皇上一剑,无疑是发现自己碰巧来了,所以才顺手设计将自己给陷了进去。 四长公主想到这里脸色大变,夜澜不是来杀皇上的,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来偷梦的。想到自己有师傅的禁锢,而皇帝却不会有,还不知道有没有被夜澜搞鬼。她本想问问皇上,门外的侍卫已闯了进来,二话不说便要来拿。四长公主长叹一声:“也罢,今日这个锅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与其等死,还不如先逃出去再说。”说着便也从夜澜窜出的窗口逃了出去。 四长公主有点后悔,要要知道是这个结局,还不如先追着夜澜出来,如今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日后要找他又谈何容易。可是她又实在不明白,夜澜为什么要来偷皇帝偷梦,难道皇上的梦境神识里有他要的东西。 四长公主沿着瓦面一路飞奔而行,也有武功高强的侍卫追上瓦面,但很快就被四长公主借着夜色掩护甩开。直到出了皇宫很远,几乎听不到皇宫里闹哄哄的声音,四长公主才停下身子,她寻了一处飞檐翘角坐了下来。 天上一轮弯月幽映,如果坐在这里看星星赏月亮,享受着那温柔的晚风吹拂,想必是多么惬意啊! 可惜四长公主丝毫没有这种心思,她得静下来好好思考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毋庸置疑,自己这个刺杀皇上的罪名怕是甩不脱了。现在的问题是,去哪里找到柴子瑜,从而将凤翎神笔给夺回来。 正在这时,她旁边不远的一处屋檐上,夜澜抱臂而立,整个人站在夜风中,显得坚挺笔直。 “果然是不一样的四长公主,都这个时候了。还有闲情雅致在这赏月亮呢!”夜澜轻轻叹了口气,“可惜今晚的月亮并不圆!” 第94章 小幸姑*两个妖怪 据说妖怪和鬼都会吃人的,小幸姑一边洗手一边想。她真想逃跑啊,可又能逃得出去吗? 回到火堆边坐着,两个老人已经将土罐取了下来,也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两个葫芦切成两半的碗。 “来,小家伙,饿了,这汤可美味着呢!”女老者笑眯眯的舀了一瓢碗给小幸姑。旁边男老者笑眯眯的望着,怎么看怎么就不怀好意。 等小幸姑心思忐忑的喝完汤,男老者笑呵呵的说:“怎么样,老鼠汤好喝!”他本以为小幸姑肯定会吓得呕吐,可小幸姑丝毫没有恐惧得要吐的样子,连忙自我没趣的说:“真没意思,一点也不好玩。” “就你那点小心思,还吓唬得了谁呢!”女老者一边取兑男老者,一边对小幸姑说,“你不要怕,这不是老鼠汤,是斑鸠汤。” “嗯,我知道,我一吃肉就知道了这是斑鸠汤,而不是老鼠汤。”小幸姑说起来,语气中倒满是伤感,“小时候跟妈妈逃难的时候。没吃的就抓过老鼠吃。后来老鼠也没有了,饿死了很多人。” 女老者说:“哎哟,好孩子,还小时候,你现在还是个孩子呢。不要想那些不开心的了。对了,你一个小丫头深更半夜的怎么跑这儿来了。” 小幸姑想到妙云的死有些伤心,但她并没有说出来,至于展翅金雁更加没有说,她撒了个谎,说是妈妈被人抓到西境鬼望谷去了,她要去找妈妈回来。她说的倒也声情并茂,两个白发老者自然不会怀疑,反而还不停的安慰她。 小幸姑把肚子填得饱饱的,可把她美味着了,要知道多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肉汤了。只是一想到妙云,刚刚才开心的心情又阴郁下来。 她也看得出来,这两个老人虽说喜欢吓唬她,但似乎并不坏,慈眉善目的样子总是让人十分地信任。小幸姑从小就受尽人间冷暖,自然也知道人不可全信,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可她也确实不知道这两个老者到底是什么来历,不管怎么说,如果不是他们救了自己,自己肯定早被野兽吃了。 等吃完又收拾妥当,两个老人就让小幸姑去树洞里睡一会儿,因为现在离天亮还有一阵子呢。 小幸姑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睡的果然不是屋,而真是个奇怪的树洞。 直到太阳升起老高,小幸姑才醒了过来,她看到两个老者还坐在树门外,好像连早餐都弄好了。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对不起,实在是睡过头了。你们…怎么还在这…没走呢!” “快去洗洗,洗好了来吃点小米粥,吃饱了好赶路呢!”女老者似乎特别喜欢小幸姑,每次说话的语气都很舒服。 小幸姑有些诧愕,很快跑去水边洗漱,这是一处很清澈的大湖,湖水与碧玉般的翠绿色,当她看着水底的时候,忽然想起那天在陈家村的事,当时妙云在水底看到了她的外婆。她呆呆的望着水里,本来应该是什么也看不到,可现在仿佛一团黑影正在不断的靠近。 只不过一眨眼,小幸姑像是看到了一个东西猛然靠近,吓得她大叫一声,身子猛然便往后边倒去。与此同时,一个滑溜溜形如瘦小的人状怪物,突然破水而出,猛然往小幸姑扑了过来。 小幸姑虽说年纪小,但反应倒也神速,眼见这黑乎乎的怪物扑来,吓得急忙往旁边滚开,然后爬起来就跑。 她的叫声早已惊动了那男女老者,二人迅速奔近前来护着小幸姑,望着那哎呀咧嘴的怪物,不觉松了口气,男老者说:“我还以为是什么鬼东西,原来是一只水鬼呢!不过丫头你放心,这种水鬼不能上岸太远,要是久了就会干死,所以不要怕。” 果然,那水鬼只是在那里匍匐着朝着他们发出类似于愤怒而不得的奇怪声音,却不敢上前半步。 “这就是淹死的人变成的水鬼吗?”小幸姑忽然好难过,如果这样的话,是不是自己的外婆也变成了这种丑陋的怪物呢?那天妙云姐姐看到的也是这种怪物吗? “不是,这种水鬼,是坏人故意将小孩用邪法变成这样子来害人的。”女老者说着,拉着小幸姑又对男老者说,“这种东西留着只会害人,害人除了。” 男老者应了一声,很快身后传来一声很可怕的声音,小幸姑想回头去看看,可女老者不让,对她说:“很恶心的,还是不要看了。”男老者很快追了上来,不停的念叨:“臭死了臭死了!”显然那怪物是非常臭的。 小幸姑心不在焉的吃完早餐,看得男老者不住地发笑,笑得小幸姑有点心虚。男老者说:“你这小丫头,尽胡思乱想,你看老爷爷我像是个坏人吗?”小幸姑更心虚了,这心里想的你也看得出来啊,只好轻轻嗯着,得想法儿赶紧离开。 女老者显然也瞧出了小幸姑心里害怕,不觉慈爱的握着她的小手,说:“孩子,不要怕,我们真不是坏人,你想啊!要是坏人,还三番两次救你干什么,对!” 小幸姑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反正对方说什么她都是乖巧的嗯嗯嗯,惹得女老者越发喜爱,说:“孩子啊!以后你就叫我奶奶,叫他爷爷,怎么样?”小幸姑心想,先答应着,等有机会了再想法逃跑就是。 她永远记得她妈妈跟她说过,这世上没有好人,你千万不要相信别人说的话,不然什么时候把你骗去卖了都不知道。从小跟着母亲受尽苦难,她亲眼见证了人心险恶,一个个平时看起来老好人的样子,一旦丑恶的面貌显露出来,仿佛比恶魔还可怕。 所以她明知道妈妈在陈家村的大路边开酒楼,就是要找陈家村的人为外婆报仇,明知道那些失踪的男人都被妈妈用酒灌醉,然后剁碎推到磨盘地下的石井里喂了鱼。因为那石井是与外婆沉塘的那水塘是相通的,所以她从没有说话,就默默地看着。 直到妈妈将她推给了妙云,妈妈说妙云是个好人,她当然相信了,妙云真的是个好人,也是她的好姐姐。 休息了一会儿,太阳已经老高了,天气变得有些热。老爷爷说:“要去西境,还早呢,起码还有七百多里远才是西境的土地。” 小幸姑想到妙云包袱里的地图,但是她没有拿出来,她怕把包里的金色盒子暴露了,她也不知道两个老者救她的时候,是不是看过包袱里的东西,但她觉得还是小心的好。 他们一路走着很缓慢,主要是天太热,两个老者走一段路就要停下来歇歇,然后一会儿东抓一只野兔,西捕一只斑鸠,变戏法似的又弄一个土罐炖了汤,喷香喷香的着实诱人。 小幸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历,并没有多问。他们做什么,她就跟着吃什么。每一次,她都吃得最多,他们吃的反而很少。 老奶奶不停的将肉和汤往她瓢碗里盛,一边还说:“孩子。你看你这么瘦可得多吃点儿。”小幸姑觉得应该好感动,可偏偏老爷爷补上一句::“等养的白白胖胖的就好了,怎么做都好吃。”说着还故意大灰狼似的舔了舔嘴唇。 小幸姑原本很好的心情又不好了,不过这个时候老奶奶总是帮助小幸姑来教训老爷爷,呵斥他:“你总是故意吓唬孩子干嘛,要不是你这鬼毛病,我们的小孙女就不会跑了。” 小幸姑想起那天夜里听到他们的说话,这才知道原来他们是有一个孙女,以他们的话说很小,也不知道有多小,反正是跑出来了,也不知去了哪里。他们就出来寻找,可大地苍茫,四海八荒,又哪找得到。 每当这个时候,老爷爷和老奶奶都有些垂头丧气。老奶奶一看到小幸姑,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小孙女,反正又总是很开心的喂她吃。 小幸姑总是很乖巧的迎合着老奶奶,惹得老奶奶格外欢喜。其实小幸姑也慢慢的看得出来,他们实际上对她是真的好,老爷爷虽说时不时的吓唬她,可也是他性格中的一种喜欢的表达方式小幸姑也故意装得很害怕的来迎合他,老爷爷就得意的不得了,对老奶奶说:“你看看,比我们家那臭丫头可爱多了。” 就这样走走停停,也不知走了多少天,反正小幸姑是不记得,也懒得去记得了,唯一知道的是,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好了,精神和体力都比以前更强了。 要说以前,她还真有点担心他们把她养的肥肥的,然后再想着法儿吃,但现在不会了,因为她看得出来,这是除了母亲和妙云姐姐之外,第三个真心对她好的人,她心里真的很感动。 随后的日子,似乎再也没有了被追杀的危险,或许是因为两个老者的缘故,也或者是因为滚刀堂的追踪者自从他们的鹰隼被温如言射杀之后,就失去了小幸姑的目标。总之,对于小幸姑来说,是值得庆幸的事情。 他们仍然走走停停,小幸姑的身子个头都长高了不少,人也漂亮水灵了许多。老奶奶没开玩笑,就开始教会小幸姑一些奇怪的方法,就好像类似于练武用的运气吐纳之法,用来吸收天地之灵气。 小幸姑以为这是要跟妙云姐姐一样学武功了,显得非常高兴。可惜也不知是小幸姑太笨还是什么原因,总之学得极为缓慢。惹得老者不住地撇嘴:“看起来挺机灵的娃儿,咋这么笨呢?” 反正老婆婆马上就怼了回去:“就你孙女儿聪明,也不是学了很久还学不会?”老爷爷哈哈大笑,一点也不生气。小幸姑有时候想,要是能做他们的孙女是多好啊。 她这个时候挺好奇的,也不知道他们的小孙女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又会去了哪里呢? 第94章 小幸姑*两个妖怪 据说妖怪和鬼都会吃人的,小幸姑一边洗手一边想。她真想逃跑啊,可又能逃得出去吗? 回到火堆边坐着,两个老人已经将土罐取了下来,也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两个葫芦切成两半的碗。 “来,小家伙,饿了,这汤可美味着呢!”女老者笑眯眯的舀了一瓢碗给小幸姑。旁边男老者笑眯眯的望着,怎么看怎么就不怀好意。 等小幸姑心思忐忑的喝完汤,男老者笑呵呵的说:“怎么样,老鼠汤好喝!”他本以为小幸姑肯定会吓得呕吐,可小幸姑丝毫没有恐惧得要吐的样子,连忙自我没趣的说:“真没意思,一点也不好玩。” “就你那点小心思,还吓唬得了谁呢!”女老者一边取兑男老者,一边对小幸姑说,“你不要怕,这不是老鼠汤,是斑鸠汤。” “嗯,我知道,我一吃肉就知道了这是斑鸠汤,而不是老鼠汤。”小幸姑说起来,语气中倒满是伤感,“小时候跟妈妈逃难的时候。没吃的就抓过老鼠吃。后来老鼠也没有了,饿死了很多人。” 女老者说:“哎哟,好孩子,还小时候,你现在还是个孩子呢。不要想那些不开心的了。对了,你一个小丫头深更半夜的怎么跑这儿来了。” 小幸姑想到妙云的死有些伤心,但她并没有说出来,至于展翅金雁更加没有说,她撒了个谎,说是妈妈被人抓到西境鬼望谷去了,她要去找妈妈回来。她说的倒也声情并茂,两个白发老者自然不会怀疑,反而还不停的安慰她。 小幸姑把肚子填得饱饱的,可把她美味着了,要知道多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肉汤了。只是一想到妙云,刚刚才开心的心情又阴郁下来。 她也看得出来,这两个老人虽说喜欢吓唬她,但似乎并不坏,慈眉善目的样子总是让人十分地信任。小幸姑从小就受尽人间冷暖,自然也知道人不可全信,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可她也确实不知道这两个老者到底是什么来历,不管怎么说,如果不是他们救了自己,自己肯定早被野兽吃了。 等吃完又收拾妥当,两个老人就让小幸姑去树洞里睡一会儿,因为现在离天亮还有一阵子呢。 小幸姑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睡的果然不是屋,而真是个奇怪的树洞。 直到太阳升起老高,小幸姑才醒了过来,她看到两个老者还坐在树门外,好像连早餐都弄好了。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对不起,实在是睡过头了。你们…怎么还在这…没走呢!” “快去洗洗,洗好了来吃点小米粥,吃饱了好赶路呢!”女老者似乎特别喜欢小幸姑,每次说话的语气都很舒服。 小幸姑有些诧愕,很快跑去水边洗漱,这是一处很清澈的大湖,湖水与碧玉般的翠绿色,当她看着水底的时候,忽然想起那天在陈家村的事,当时妙云在水底看到了她的外婆。她呆呆的望着水里,本来应该是什么也看不到,可现在仿佛一团黑影正在不断的靠近。 只不过一眨眼,小幸姑像是看到了一个东西猛然靠近,吓得她大叫一声,身子猛然便往后边倒去。与此同时,一个滑溜溜形如瘦小的人状怪物,突然破水而出,猛然往小幸姑扑了过来。 小幸姑虽说年纪小,但反应倒也神速,眼见这黑乎乎的怪物扑来,吓得急忙往旁边滚开,然后爬起来就跑。 她的叫声早已惊动了那男女老者,二人迅速奔近前来护着小幸姑,望着那哎呀咧嘴的怪物,不觉松了口气,男老者说:“我还以为是什么鬼东西,原来是一只水鬼呢!不过丫头你放心,这种水鬼不能上岸太远,要是久了就会干死,所以不要怕。” 果然,那水鬼只是在那里匍匐着朝着他们发出类似于愤怒而不得的奇怪声音,却不敢上前半步。 “这就是淹死的人变成的水鬼吗?”小幸姑忽然好难过,如果这样的话,是不是自己的外婆也变成了这种丑陋的怪物呢?那天妙云姐姐看到的也是这种怪物吗? “不是,这种水鬼,是坏人故意将小孩用邪法变成这样子来害人的。”女老者说着,拉着小幸姑又对男老者说,“这种东西留着只会害人,害人除了。” 男老者应了一声,很快身后传来一声很可怕的声音,小幸姑想回头去看看,可女老者不让,对她说:“很恶心的,还是不要看了。”男老者很快追了上来,不停的念叨:“臭死了臭死了!”显然那怪物是非常臭的。 小幸姑心不在焉的吃完早餐,看得男老者不住地发笑,笑得小幸姑有点心虚。男老者说:“你这小丫头,尽胡思乱想,你看老爷爷我像是个坏人吗?”小幸姑更心虚了,这心里想的你也看得出来啊,只好轻轻嗯着,得想法儿赶紧离开。 女老者显然也瞧出了小幸姑心里害怕,不觉慈爱的握着她的小手,说:“孩子,不要怕,我们真不是坏人,你想啊!要是坏人,还三番两次救你干什么,对!” 小幸姑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反正对方说什么她都是乖巧的嗯嗯嗯,惹得女老者越发喜爱,说:“孩子啊!以后你就叫我奶奶,叫他爷爷,怎么样?”小幸姑心想,先答应着,等有机会了再想法逃跑就是。 她永远记得她妈妈跟她说过,这世上没有好人,你千万不要相信别人说的话,不然什么时候把你骗去卖了都不知道。从小跟着母亲受尽苦难,她亲眼见证了人心险恶,一个个平时看起来老好人的样子,一旦丑恶的面貌显露出来,仿佛比恶魔还可怕。 所以她明知道妈妈在陈家村的大路边开酒楼,就是要找陈家村的人为外婆报仇,明知道那些失踪的男人都被妈妈用酒灌醉,然后剁碎推到磨盘地下的石井里喂了鱼。因为那石井是与外婆沉塘的那水塘是相通的,所以她从没有说话,就默默地看着。 直到妈妈将她推给了妙云,妈妈说妙云是个好人,她当然相信了,妙云真的是个好人,也是她的好姐姐。 休息了一会儿,太阳已经老高了,天气变得有些热。老爷爷说:“要去西境,还早呢,起码还有七百多里远才是西境的土地。” 小幸姑想到妙云包袱里的地图,但是她没有拿出来,她怕把包里的金色盒子暴露了,她也不知道两个老者救她的时候,是不是看过包袱里的东西,但她觉得还是小心的好。 他们一路走着很缓慢,主要是天太热,两个老者走一段路就要停下来歇歇,然后一会儿东抓一只野兔,西捕一只斑鸠,变戏法似的又弄一个土罐炖了汤,喷香喷香的着实诱人。 小幸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历,并没有多问。他们做什么,她就跟着吃什么。每一次,她都吃得最多,他们吃的反而很少。 老奶奶不停的将肉和汤往她瓢碗里盛,一边还说:“孩子。你看你这么瘦可得多吃点儿。”小幸姑觉得应该好感动,可偏偏老爷爷补上一句::“等养的白白胖胖的就好了,怎么做都好吃。”说着还故意大灰狼似的舔了舔嘴唇。 小幸姑原本很好的心情又不好了,不过这个时候老奶奶总是帮助小幸姑来教训老爷爷,呵斥他:“你总是故意吓唬孩子干嘛,要不是你这鬼毛病,我们的小孙女就不会跑了。” 小幸姑想起那天夜里听到他们的说话,这才知道原来他们是有一个孙女,以他们的话说很小,也不知道有多小,反正是跑出来了,也不知去了哪里。他们就出来寻找,可大地苍茫,四海八荒,又哪找得到。 每当这个时候,老爷爷和老奶奶都有些垂头丧气。老奶奶一看到小幸姑,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小孙女,反正又总是很开心的喂她吃。 小幸姑总是很乖巧的迎合着老奶奶,惹得老奶奶格外欢喜。其实小幸姑也慢慢的看得出来,他们实际上对她是真的好,老爷爷虽说时不时的吓唬她,可也是他性格中的一种喜欢的表达方式小幸姑也故意装得很害怕的来迎合他,老爷爷就得意的不得了,对老奶奶说:“你看看,比我们家那臭丫头可爱多了。” 就这样走走停停,也不知走了多少天,反正小幸姑是不记得,也懒得去记得了,唯一知道的是,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好了,精神和体力都比以前更强了。 要说以前,她还真有点担心他们把她养的肥肥的,然后再想着法儿吃,但现在不会了,因为她看得出来,这是除了母亲和妙云姐姐之外,第三个真心对她好的人,她心里真的很感动。 随后的日子,似乎再也没有了被追杀的危险,或许是因为两个老者的缘故,也或者是因为滚刀堂的追踪者自从他们的鹰隼被温如言射杀之后,就失去了小幸姑的目标。总之,对于小幸姑来说,是值得庆幸的事情。 他们仍然走走停停,小幸姑的身子个头都长高了不少,人也漂亮水灵了许多。老奶奶没开玩笑,就开始教会小幸姑一些奇怪的方法,就好像类似于练武用的运气吐纳之法,用来吸收天地之灵气。 小幸姑以为这是要跟妙云姐姐一样学武功了,显得非常高兴。可惜也不知是小幸姑太笨还是什么原因,总之学得极为缓慢。惹得老者不住地撇嘴:“看起来挺机灵的娃儿,咋这么笨呢?” 反正老婆婆马上就怼了回去:“就你孙女儿聪明,也不是学了很久还学不会?”老爷爷哈哈大笑,一点也不生气。小幸姑有时候想,要是能做他们的孙女是多好啊。 她这个时候挺好奇的,也不知道他们的小孙女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又会去了哪里呢? 第95章 赵疏桐*阴谋 白纸黑字,一股兵锋力透纸背,写得再清楚不过,只见上头以小楷墨笔:因事关社稷,今着先生速速查清始皇墓及曹操墓葬之所在地,当以三月为限,逾期不至斩立决! 落款人是:靖王爷。再有一方玺印,及爹的指膜。印红而鲜艳,宛如一把血刀,高高悬在了颜家的头顶。只须刀落,一地溅红。 赵疏桐只一落眼便是脸色苍白,都吓得呆住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爹神色凄惶,望了妻儿,叹息不已,“本来这事儿我是不能说的,可是如今,实在没有办法了。”娘甚感惶然,道:“五哥……”爹这会除了哀叹,也实在没有办法,说:“你不用担心,想来会有办法的,这不玉儿不正好拜了墓神为师傅吗?” 娘欲言又止的摇了摇头,很是自怨自哎,就好像出了这么大的事,全是她一个人的错一样。 赵疏桐也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声音都有些发颤:“爹,这……这怎么会这样呢?” 爹神色沮丧,长叹一声:“这叫我怎么说呢?唉,说来可是一言难尽啊!”他走到壁上油灯旁边,取了旁边香油添了上去,灯火倏然一亮,映得他的脸一片诡异之色。随后,他转过身来,望了赵疏桐一眼,便将事情因由娓娓道来。 原来颜家的祖上,是以看风水出身的。看风水这个行业,无论哪朝哪代,都是吃香喝辣得让人眼羡的行当。 当然,这看风水,不但是耍嘴皮的活儿,还得有上有经纶下有帷幄的本领,所以这事儿并不是人人都会看的。不过话说回来,看风水虽然前程大好,但无论多好的事情,总有其不好的一面。 因为看风水你固然能从中得到无尽的好处,但有时候却也得担当风险,一种随时都有可能猝死的危险。猝死的意思,就是突然死了。假若有朝一日,哪位权威人物请你去看风水,说是他老爹老妈死了,得要寻处上等的风水宝地作为墓葬地,既然是墓葬地,自然也就是埋他老爹老妈的地方。 这些孝子孝孙们为了老爹老妈能够安心的在地下保佑他们,自然得防止别人来盗墓而破坏他家的风水,所以对这些墓葬地都是保密不可外传的。也就是说,这墓葬地是绝不可以有知情人的,有了知情人就得灭口。 而这风水宝地既然是风水师看出来的,当然也就是所谓的知情人。所以这个时候,看风水的和造墓的设计者,他们都身陷其中的成了可怜的知情人,而他们浑然不觉,自己的半只脚早已经踏入鬼门关了。 据爹的意思说,颜家的祖上曾经有两个杰出的前辈,就是猝死在这点石成金的死劫里。传到爹这一代时,他是单传,得天独厚,青出于蓝,看风水的本事十分了得。说是经过他法眼看了的风水宝地,其所在地的后人很快走狗屎运般的都有大富大贵。 这种事以讹传讹,以神传神,很快使得爹的名声跟怕壮的肥猪似的,树大得招起风来。 爹想着祖上那两桩血的教训,自知在死劫没有找上自己之前,越早收手就越有得老善终的幸福可言。 就这样,少年成名的爹在若干年后终于金盆洗手的退出江湖,而且还搬了一次所居地,用祖上和自己积聚的财富,装模作样的又开了个卖鞋的铺子作为幌子,毫无忧虑过的着富足的隐居生活。 只以为自己这骄傲的一生,从此交付于闲人野鹤。哪知数年后,数月前,某一日,突然有三个人不请自来的找到了他。这三个人,一个是主子打扮,身着光鲜,形貌威严,此人便是靖王爷。另两个是靖王爷的护卫,都是那种险些精炼的人物。 爹看到这三个人,自知善者不来,来者不善,但也只得好生招待,寻思着水来土掩。果然,靖王爷一亮出身份,爹脸色大变,冷汗已湿了背脊。 能令靖王爷亲自登门的事情,不是塌天,就是陷地,这傻子都想得出来。靖王爷道:“传说中,世间财富敌国,莫过于秦始皇的墓葬。至于曹操墓尚不知虚实,只能一睹自知。” 他的话十分简洁,但爹只装着不懂,默不作声垂耳倾听。靖王爷又说:“据说颜先生精擅于风水之术,故此特登门拜访!” 寥寥数语使得爹再也无法掩藏,诚惶诚恐间,已略略知道靖王爷此番前来的意图了。靖王爷最后声色俱厉,说:“限你三个月内,勘探出两处墓葬所在,并设法入内,否则以误国罪论处!” “误国”两字,大有玄机,爹如何听不出来?可权大如天,爹只是一介贫民,又如何违拗得过这一手遮天的靖王爷? 爹顾及着全家老小的安危,别无选择,无奈之下只好答应了下来。 于是,爹一咬牙就立了军令状。他当时想:“凭以我这断识风水的本事,再加上我的力量,或许能够找得到秦始皇墓和曹操墓,这样说不定还能救得一家老小的性命。”否则他要是当面违了靖王爷的旨意,毋庸置疑,立马就是一个死。 哪知事情逆料,虽然盗墓的都知道秦始皇陵传说是在骊山,但爹却费劲心机,却始终无法找到入陵墓口,更别说想要进去了。 至于曹操墓,爹更是寻遍天下风水宝地,但却仍是虚虚实实,无法找到其真正的墓址所在地。 不过说来,想那秦始皇和曹操,一为盖世始帝,一为绝世奸雄,他们的墓葬又岂能被世人所寻所破? 爹自到这时始知不自量力,但要后悔已无可能,可要寻找到墓葬,那简直势比登天。 一晃,日月如梭,转眼就过了三月。靖王爷如约重来,依旧是那份光鲜夺人。那两个精炼似的人物分立左右,形成了燕尾剪似的夹角之势。 爹虽知难逃一死,但还是百般恳求,靖王爷才又答允许以三月之期。若三月没能完成任务,那便是再无后期的死决。 三月算起来,便是九十来天,但也不过弹指一忽间。 爹心急如焚,正走投无路之时,蓦然想到了传说中的墓神。 墓神能盗尽世间所有的墓,什么秦皇汉武,就是躲到十八层地狱,他老人家定然也能挖得出来。爹连连直拍脑袋,悔责不已:“该死的,我怎么把他老人家给忘了呢?”” 可是转而一想:“这墓神据说二十年前就已不知所踪,这又到哪里去寻找他?就是他还活不活在世上尚未可知呢!” 一瞬间,爹从喜悦的希望高峰又重新跌入懊恼失望的深渊。但如今骑虎难下,活马也没得医了,哪怕死马也只好试试。结果,又两月,爹使尽浑身解数,四处探询,仍是无功而返。 眼看三月期限又至,也就是说全家人的死限全押在这剩下的三十天里了。爹忧心如焚,可又实在无计可施。他顶着沉重的压力,丝毫也不敢在家人面前透露半点讯息。一切摧心的折磨,全由他一个人默默的承受着。 爹说到这里,铁打的男子,也忍不住泪光闪烁,无法自己。 这就好比,一个人明知他的亲人都得了死症而不自知,但他却又不得已的隐瞒着,还要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生命一天天的消逝,他却无能为力。 这时他内心上所承受的折磨是如何的撕心裂肺,自是可想而知。娘感叹爹的用心良苦,早已忍不住哭出声来。 赵疏桐却半信半疑,爹说祖上是风水师,可我小时候怎么从没听说,倒是他做的明明说盗墓,却又为何不说? 爹哀痛不已,用手抹了一把眼睛,说:“眼看期限一天一天的到来,我仿佛听到死神的脚步一般,你们……你们知道我心里有多苦吗?我也是有苦不能说啊!直到前几天,我以前的老朋友钱知府突然派人来找我,说是他找到了我失踪的女儿,我当时又惊又喜,真恨不得去看看是不是我女儿回来了。可这时我心中又好害怕,真的好害怕……” 他抱着自己的脑袋,不停的捶打,痛苦的道:“我真害怕我的好女儿要是回来了,那不就是白白回来送死吗?我想来想去,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后来我突然想,既然我女儿离开家里四年,钱知府说是去学盗墓了。既然是入了那一行,说不得她会知关于道墓神的蛛丝马迹。于是,权衡再三,我只好违心的决定去接你回来,没想到我去的时候,又恰好碰到钱知府手下的一个捕头为了你在和钱知府吵嘴,结果他们无意间说到了墓神,这让我大喜若狂,心想若是此生有幸能找到墓神他老人家,那么我们全家人就有希望了。”爹说话的时候,脸上的神色随着他的情绪一起一落,甚为波动。 赵疏桐听爹说到艾笑果然因为自己而和钱知府吵了起来,心中也不知是喜是忧,只是后来几天,他为什么突然不见了呢? 爹接着说道:“可笑的是,我满以为这下总算找到了墓神,哪知他们又说墓神被人刺死了。我这下可是急了,但也无可奈何。钱知府知道我来了,就把那捕快赶了出去,然后和我商谈关于你的事。他这人我是了解的,是个大贪人,我知道他是要借玉儿这事来勒索我,但是我的女儿,丢多少钱我也是愿意的。” 赵疏桐似乎有些信了,感动得无以复加,再也忍不住扑入爹的怀里,除了哭,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了。 爹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心中也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娘抬起头来望着爹,神色复杂的叹了口气。她轻轻的走了过来,含着眼泪痛心的说道:“五哥,五哥……” 三人抱在一起,哀哀而泣。 窗外的夜,是如此的漆黑。夜风中,传来几声夜枭的鸣叫,在静夜里,显得是那么的可怖。 灯光在一晃一晃的闪烁,直到天亮的时候,它就如同爹的希望一样,还没有灭。 因为赵疏桐从他的眼神里看得出,他还是充满了欲求的希望。可是,赵疏桐想来想去,实在想不出那一晚,墓神到底有没有跟自己说过关于秦始皇和曹操的墓葬,但有一句是可以肯定的。 墓神当时笑话她盗墓时,说道:“我要发大财那可是太简单了,传说中两座大墓,我随便掘一座,足以富可敌国了!只是这二十年来,我也算是想通了,纵然拥有天下间所有的财富,但心无悲怀天下,亦是钱奴而已,非人所不耻,活着也不过行尸走肉!”但他说的这两座大墓,到底是不是指秦始皇墓和曹操墓,赵疏桐就不知道了。 这些天下来,经过一连串事情变跌,赵疏桐的思想在诸多错综复杂的情绪里完全揉乱了,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爹的话。 因为这时候的她,就如同爹当初一样,承担的是一家人生存的希望。倘若她象先前那般在毫不知情下斩钉截铁的坚持说不知道,虽然我其实也是真的不知道,但这时再说出来无疑就是毫不留情的判了一家老小的死刑。 这实在太恐怖,太可怕,她连想都不敢想,更没有了再坚持下去的理由。 所以第二天,爹再问赵疏桐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否定了之前的说法。哪怕只是十来天的时间,她也不忍让爹彻底的绝望。 所以她回答的话也就模棱两可起来:“我昨晚想了一夜,好像觉得师傅墓神跟我说过关于秦始皇和曹操墓葬的事……” 爹顿时眼光一亮,紧紧的盯着我问道:“那他……他怎么说?是不是有什么办法可以找到?” 第95章 赵疏桐*阴谋 白纸黑字,一股兵锋力透纸背,写得再清楚不过,只见上头以小楷墨笔:因事关社稷,今着先生速速查清始皇墓及曹操墓葬之所在地,当以三月为限,逾期不至斩立决! 落款人是:靖王爷。再有一方玺印,及爹的指膜。印红而鲜艳,宛如一把血刀,高高悬在了颜家的头顶。只须刀落,一地溅红。 赵疏桐只一落眼便是脸色苍白,都吓得呆住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爹神色凄惶,望了妻儿,叹息不已,“本来这事儿我是不能说的,可是如今,实在没有办法了。”娘甚感惶然,道:“五哥……”爹这会除了哀叹,也实在没有办法,说:“你不用担心,想来会有办法的,这不玉儿不正好拜了墓神为师傅吗?” 娘欲言又止的摇了摇头,很是自怨自哎,就好像出了这么大的事,全是她一个人的错一样。 赵疏桐也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声音都有些发颤:“爹,这……这怎么会这样呢?” 爹神色沮丧,长叹一声:“这叫我怎么说呢?唉,说来可是一言难尽啊!”他走到壁上油灯旁边,取了旁边香油添了上去,灯火倏然一亮,映得他的脸一片诡异之色。随后,他转过身来,望了赵疏桐一眼,便将事情因由娓娓道来。 原来颜家的祖上,是以看风水出身的。看风水这个行业,无论哪朝哪代,都是吃香喝辣得让人眼羡的行当。 当然,这看风水,不但是耍嘴皮的活儿,还得有上有经纶下有帷幄的本领,所以这事儿并不是人人都会看的。不过话说回来,看风水虽然前程大好,但无论多好的事情,总有其不好的一面。 因为看风水你固然能从中得到无尽的好处,但有时候却也得担当风险,一种随时都有可能猝死的危险。猝死的意思,就是突然死了。假若有朝一日,哪位权威人物请你去看风水,说是他老爹老妈死了,得要寻处上等的风水宝地作为墓葬地,既然是墓葬地,自然也就是埋他老爹老妈的地方。 这些孝子孝孙们为了老爹老妈能够安心的在地下保佑他们,自然得防止别人来盗墓而破坏他家的风水,所以对这些墓葬地都是保密不可外传的。也就是说,这墓葬地是绝不可以有知情人的,有了知情人就得灭口。 而这风水宝地既然是风水师看出来的,当然也就是所谓的知情人。所以这个时候,看风水的和造墓的设计者,他们都身陷其中的成了可怜的知情人,而他们浑然不觉,自己的半只脚早已经踏入鬼门关了。 据爹的意思说,颜家的祖上曾经有两个杰出的前辈,就是猝死在这点石成金的死劫里。传到爹这一代时,他是单传,得天独厚,青出于蓝,看风水的本事十分了得。说是经过他法眼看了的风水宝地,其所在地的后人很快走狗屎运般的都有大富大贵。 这种事以讹传讹,以神传神,很快使得爹的名声跟怕壮的肥猪似的,树大得招起风来。 爹想着祖上那两桩血的教训,自知在死劫没有找上自己之前,越早收手就越有得老善终的幸福可言。 就这样,少年成名的爹在若干年后终于金盆洗手的退出江湖,而且还搬了一次所居地,用祖上和自己积聚的财富,装模作样的又开了个卖鞋的铺子作为幌子,毫无忧虑过的着富足的隐居生活。 只以为自己这骄傲的一生,从此交付于闲人野鹤。哪知数年后,数月前,某一日,突然有三个人不请自来的找到了他。这三个人,一个是主子打扮,身着光鲜,形貌威严,此人便是靖王爷。另两个是靖王爷的护卫,都是那种险些精炼的人物。 爹看到这三个人,自知善者不来,来者不善,但也只得好生招待,寻思着水来土掩。果然,靖王爷一亮出身份,爹脸色大变,冷汗已湿了背脊。 能令靖王爷亲自登门的事情,不是塌天,就是陷地,这傻子都想得出来。靖王爷道:“传说中,世间财富敌国,莫过于秦始皇的墓葬。至于曹操墓尚不知虚实,只能一睹自知。” 他的话十分简洁,但爹只装着不懂,默不作声垂耳倾听。靖王爷又说:“据说颜先生精擅于风水之术,故此特登门拜访!” 寥寥数语使得爹再也无法掩藏,诚惶诚恐间,已略略知道靖王爷此番前来的意图了。靖王爷最后声色俱厉,说:“限你三个月内,勘探出两处墓葬所在,并设法入内,否则以误国罪论处!” “误国”两字,大有玄机,爹如何听不出来?可权大如天,爹只是一介贫民,又如何违拗得过这一手遮天的靖王爷? 爹顾及着全家老小的安危,别无选择,无奈之下只好答应了下来。 于是,爹一咬牙就立了军令状。他当时想:“凭以我这断识风水的本事,再加上我的力量,或许能够找得到秦始皇墓和曹操墓,这样说不定还能救得一家老小的性命。”否则他要是当面违了靖王爷的旨意,毋庸置疑,立马就是一个死。 哪知事情逆料,虽然盗墓的都知道秦始皇陵传说是在骊山,但爹却费劲心机,却始终无法找到入陵墓口,更别说想要进去了。 至于曹操墓,爹更是寻遍天下风水宝地,但却仍是虚虚实实,无法找到其真正的墓址所在地。 不过说来,想那秦始皇和曹操,一为盖世始帝,一为绝世奸雄,他们的墓葬又岂能被世人所寻所破? 爹自到这时始知不自量力,但要后悔已无可能,可要寻找到墓葬,那简直势比登天。 一晃,日月如梭,转眼就过了三月。靖王爷如约重来,依旧是那份光鲜夺人。那两个精炼似的人物分立左右,形成了燕尾剪似的夹角之势。 爹虽知难逃一死,但还是百般恳求,靖王爷才又答允许以三月之期。若三月没能完成任务,那便是再无后期的死决。 三月算起来,便是九十来天,但也不过弹指一忽间。 爹心急如焚,正走投无路之时,蓦然想到了传说中的墓神。 墓神能盗尽世间所有的墓,什么秦皇汉武,就是躲到十八层地狱,他老人家定然也能挖得出来。爹连连直拍脑袋,悔责不已:“该死的,我怎么把他老人家给忘了呢?”” 可是转而一想:“这墓神据说二十年前就已不知所踪,这又到哪里去寻找他?就是他还活不活在世上尚未可知呢!” 一瞬间,爹从喜悦的希望高峰又重新跌入懊恼失望的深渊。但如今骑虎难下,活马也没得医了,哪怕死马也只好试试。结果,又两月,爹使尽浑身解数,四处探询,仍是无功而返。 眼看三月期限又至,也就是说全家人的死限全押在这剩下的三十天里了。爹忧心如焚,可又实在无计可施。他顶着沉重的压力,丝毫也不敢在家人面前透露半点讯息。一切摧心的折磨,全由他一个人默默的承受着。 爹说到这里,铁打的男子,也忍不住泪光闪烁,无法自己。 这就好比,一个人明知他的亲人都得了死症而不自知,但他却又不得已的隐瞒着,还要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生命一天天的消逝,他却无能为力。 这时他内心上所承受的折磨是如何的撕心裂肺,自是可想而知。娘感叹爹的用心良苦,早已忍不住哭出声来。 赵疏桐却半信半疑,爹说祖上是风水师,可我小时候怎么从没听说,倒是他做的明明说盗墓,却又为何不说? 爹哀痛不已,用手抹了一把眼睛,说:“眼看期限一天一天的到来,我仿佛听到死神的脚步一般,你们……你们知道我心里有多苦吗?我也是有苦不能说啊!直到前几天,我以前的老朋友钱知府突然派人来找我,说是他找到了我失踪的女儿,我当时又惊又喜,真恨不得去看看是不是我女儿回来了。可这时我心中又好害怕,真的好害怕……” 他抱着自己的脑袋,不停的捶打,痛苦的道:“我真害怕我的好女儿要是回来了,那不就是白白回来送死吗?我想来想去,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后来我突然想,既然我女儿离开家里四年,钱知府说是去学盗墓了。既然是入了那一行,说不得她会知关于道墓神的蛛丝马迹。于是,权衡再三,我只好违心的决定去接你回来,没想到我去的时候,又恰好碰到钱知府手下的一个捕头为了你在和钱知府吵嘴,结果他们无意间说到了墓神,这让我大喜若狂,心想若是此生有幸能找到墓神他老人家,那么我们全家人就有希望了。”爹说话的时候,脸上的神色随着他的情绪一起一落,甚为波动。 赵疏桐听爹说到艾笑果然因为自己而和钱知府吵了起来,心中也不知是喜是忧,只是后来几天,他为什么突然不见了呢? 爹接着说道:“可笑的是,我满以为这下总算找到了墓神,哪知他们又说墓神被人刺死了。我这下可是急了,但也无可奈何。钱知府知道我来了,就把那捕快赶了出去,然后和我商谈关于你的事。他这人我是了解的,是个大贪人,我知道他是要借玉儿这事来勒索我,但是我的女儿,丢多少钱我也是愿意的。” 赵疏桐似乎有些信了,感动得无以复加,再也忍不住扑入爹的怀里,除了哭,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了。 爹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心中也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娘抬起头来望着爹,神色复杂的叹了口气。她轻轻的走了过来,含着眼泪痛心的说道:“五哥,五哥……” 三人抱在一起,哀哀而泣。 窗外的夜,是如此的漆黑。夜风中,传来几声夜枭的鸣叫,在静夜里,显得是那么的可怖。 灯光在一晃一晃的闪烁,直到天亮的时候,它就如同爹的希望一样,还没有灭。 因为赵疏桐从他的眼神里看得出,他还是充满了欲求的希望。可是,赵疏桐想来想去,实在想不出那一晚,墓神到底有没有跟自己说过关于秦始皇和曹操的墓葬,但有一句是可以肯定的。 墓神当时笑话她盗墓时,说道:“我要发大财那可是太简单了,传说中两座大墓,我随便掘一座,足以富可敌国了!只是这二十年来,我也算是想通了,纵然拥有天下间所有的财富,但心无悲怀天下,亦是钱奴而已,非人所不耻,活着也不过行尸走肉!”但他说的这两座大墓,到底是不是指秦始皇墓和曹操墓,赵疏桐就不知道了。 这些天下来,经过一连串事情变跌,赵疏桐的思想在诸多错综复杂的情绪里完全揉乱了,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爹的话。 因为这时候的她,就如同爹当初一样,承担的是一家人生存的希望。倘若她象先前那般在毫不知情下斩钉截铁的坚持说不知道,虽然我其实也是真的不知道,但这时再说出来无疑就是毫不留情的判了一家老小的死刑。 这实在太恐怖,太可怕,她连想都不敢想,更没有了再坚持下去的理由。 所以第二天,爹再问赵疏桐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否定了之前的说法。哪怕只是十来天的时间,她也不忍让爹彻底的绝望。 所以她回答的话也就模棱两可起来:“我昨晚想了一夜,好像觉得师傅墓神跟我说过关于秦始皇和曹操墓葬的事……” 爹顿时眼光一亮,紧紧的盯着我问道:“那他……他怎么说?是不是有什么办法可以找到?” 第96章 赵疏桐*禁地 赵疏桐只好装得努力的回想着,头很痛的样子:“我记得……好像是……”此时此刻,她也不知道怎么说,只得含糊其辞。其形境地,让她颇为左右为难。 哪知小妹忽然救星般的闯了进来,娇嗔道:“爹,娘,你们和姐说了一个晚上,这大白天的又说,让姐陪我玩嘛!” 爹眼一瞪,怒喝道:“玩玩什么,一边玩去!” 娘很想维护小妹,可似乎又害怕爹着恼,连忙对小妹道:“月儿,你先去玩,你二姐一会儿再来陪你!” 小妹得了爹这一顿吼,委屈得不行,望着爹满眼的怨念,含着泪奔了出去。 赵疏桐苦于无计,想着此时不借机去追小妹离开,那实在无法回答爹的话。于是赶忙起身道:“爹,我去看看小妹……”也不管爹应不应,雀也似的逃了出去。 小妹跑了很远,就来到后院假山上的一座凉亭里独自伤心了起来。颜家是富户,甩了一把钱,将整个颜家堆成了一个绿树成荫的庞大庄园。 远远看去,就像一笼青烟。 庄园从前面到后院有两来里路,又建凉亭别阁,山水相映,风景甚为幽观。所以小妹一口气跑到后院,一个人想清净的话,那还真是个好地方。 因为再往后院去,还有一个“禁地”,是爹下了死命令的,谁也不许去。禁地里有些什么,谁都很清楚,以爹的话说,说是颜家上至十八代的列祖列宗,下至十八代的儿孙归宿睡觉的地方。 所以,这样的一个地方,还真的没有人愿意来。 小妹不知如何,一跑就跑到这里来了。凉亭别雅,但在这个禁地的边缘,却也独具一格。远远的,赵疏桐就看见小妹坐在那里发呆,也许她小脸儿上还挂着晶莹的眼泪呢。 赵疏桐微微一笑,轻轻的走了过去。还没靠近小妹身旁,小妹忽然回过头来,调皮的嘻嘻笑了起来。赵疏桐恍然一愣,觉得有些怪异的感觉。 小妹扮了个鬼脸,说:“姐,我知道你会来的。”赵疏桐不觉莞尔,说:“哦,那你是故意带我来的?”小妹点点头,又摇摇头:“也不是?但从来是二姐最关心我,所以我就知道你会来的啦!” 赵疏桐上前挨她坐了,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你这小鬼头!”小妹脸色忽的一下白了,吃惊的望着赵疏桐,神色有些惊慌。赵疏桐有些措愕,问道:“小妹,你……你怎么啦?” 没……没什么的啦!”小妹闪烁其词,随即又嘻嘻笑了起来,俄而神色一紧,垂声问:“姐,这些年你真的去学盗墓啦?” 赵疏桐微微一怔,望了她。除了爹娘,家里没有谁知道她在外面做什么,小妹又是怎么会知道? 小妹瞧出她的心思,不好意思道:“放心啦,我也是昨晚偷听到你们说话才知道的嘛!” 赵疏桐无奈摇了摇头,笑道:“小妹,你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还偷听大人说话!” 小妹很是得意,又很开心的说:“我就想二姐嘛,所以才去找你的,又不是我故意偷听的。”她说着又笑,两只圆圆的眼睛笑起来成了一条缝。 赵疏桐拉过小妹的手轻轻抚摸着,小妹的手似乎跟娘的手一般冰凉。赵疏桐只以为是小妹身体太单薄的缘故,轻轻道:“小妹,那你都听到了姐的话?” 小妹点点头,说:“嗯。二姐,我真佩服你了!爱得那么深,两世都要不离不弃……” 赵疏桐又呆了一呆,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她心中酸楚,暗暗叹息:“象我这样的人,就算别人不耻笑我,那也算是天大的恩赐了,而小妹竟然说佩服我。” 那一刻,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该自觉安慰还是深感可悲,苦笑了一下,叹了口气,说:“小妹,姐前世爱的是一个女人,难道你没觉得这很不正常吗?” 小妹摇摇头,很天真可爱的神情,让人无限爱怜。她柔声说:“我一点都没觉得不正常。真的,姐。我还挺感动呢?他们都对你不好,不相信你不说,还要取笑你,只有杜姐姐才一心对你,要是我的话,说不定我也会爱上杜姐姐的!” 赵疏桐嘘了她一下,惊吓着道:“小丫头胡说什么?”望着小妹的脸,仔细端详,象是第一次发觉小妹的美似的,不觉露出肯定的神色。 小丫头到底是长大了,也有了自己的想法。偏偏小妹又来一句:“姐,我美不?”也许她这一句,只是无心有意的要逗赵疏桐开心,但殊不知在赵疏桐听来,竟是浑身一颤。 就这一句,浅显的四个字,令她不由得想起了前世和杜三娘的时候。那时她唤杜三娘姐,当时也是这样问过,而且洋溢的感情,也被小妹丰富的表现了出来。 小妹此刻俨然象当年的赵疏桐,而赵疏桐忽然间就仿佛变成了杜三娘。赵疏桐望着小妹清纯漂亮的脸,隐隐生出一丝害怕和不安来。她害怕是因为仿佛看到了小妹成为了前生的自己,不安是因为颜家与靖王爷之约。 十来天的时间,如果再找不到秦始皇或是曹操的墓葬,全家都要被处斩了。小妹正花一样的年华,她实在不忍心看到在小妹身上发生这样悲惨的事情。 小妹似乎觉察到赵疏桐的沉思,忽然问道:“姐,想什么呢?” 赵疏桐回过神来,若无其事的说道:“没什么。小妹,好多事你都不懂的。” 小妹噘起嘴巴,调皮着道:“我怎么不懂了,十二岁,不小啦!” 赵疏桐却心不在焉,心中只想,她昨晚听到我和爹说的话,那爹的话她理应也是听到了,可是她的表现似乎什么事也没有一样。难道是因为她还不懂得其中的厉害? 她忍不住试探的问道:“小妹,爹说的话你听到了没?” 小妹睁大眼睛望着赵疏桐,像是很奇怪似的:“听到了啊!怎么,姐,你还当真了?哼,我才不相信呢!再说我们都是孤……”她似乎觉察失言,立时止住。 赵疏桐略感惊异,问她:“你不相信?”小妹目光闪烁,垂着头道:“二姐,其实你不该回来的……”赵疏桐诧愕而不解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总之爹的话,你不要信就成,而且……”小妹抬起头来想要说什么,却又迟疑着没有说,支支吾吾着没有说下去。赵疏桐更加疑惑:“而且什么,小妹你怎么了?” 小妹转过身去,双眼中已是泪光闪烁,但她强忍着没有流下来。赵疏桐不知道她怎么了,但她已隐约感觉到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片刻之后,小妹忽然又回过身,四下望了一眼,垂声说:“好,你想知道我就跟你说。爹说三月又三月,那他该去寻找什么秦始皇什么的墓葬,是不是?” “是啊!不寻找难道秦始皇墓葬曹操墓葬会自己从土里蹭出来啊?”赵疏桐点了点头。 “能蹦出来就好了,至少可以吓吓人。可是……这六个月我怎么就没看见爹出去过几次啊?”小妹意有所指。她虽然才十三岁,但她的思维显然已超出了她的年龄:“而且就算出去了也顶多只有两三天就回来了。这全然不象姐说的盗墓那样,天天往山南海北的游荡。” 赵疏桐微微一惊,小妹的话显然有理,可如果这是爹骗自己的,那爹又何必要骗人呢?难道是因为盗墓?赵疏桐心神忧乱的摇了摇头,不觉喃声说道:“不会的,不会的……爹怎么可能骗我们呢?” “怎么不会,爹就是在骗人。”小妹哼了一声,她又往四周望了望,神神秘秘的说,“二姐,你要不信,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你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 赵疏桐都被她鬼鬼祟祟的神情弄得好奇了起来,忍不住轻笑:“你搞得神神叨叨的干什么,快说,什么事?” “不久前,大概十来天?有几个人带着一个人来了我们家。”小妹说。 赵疏桐白了她一眼,不觉哑然失笑:“什么啊?还几个人带着一个人,这到底怎么回事?” 小妹望了一眼“禁地”,轻轻说:“是真的呢!就是他们带回来的那个人,我还看见就关在那边里头了呢?” 赵疏桐算了一下时间,十来天前,不正是爹从钱知府手里带自己回来的前两天?只是那些人又是什么人?她心思微动,也不觉往“禁地”望去,轻轻问小妹道:“你真看到了?” 小妹白了我一眼,说:“没看到我胡说来干什么?”她起身拉着赵疏桐,一副急得不得了的样儿:“走,我带你去看看!” 赵疏桐虽然不大愿意,但大半的好奇心的还是占了上风,跟着她就往“禁地”的门摸去。禁地属于后园,筑有围墙,安了一道门,便将颜府分为一二。 门上落了锁,日久天长,便生了锈迹。 赵疏桐顾盼着道:“小妹,门锁上了,你有钥匙吗?”小妹吃吃的笑,说:“姐,没钥匙我也能进去的。” 她所说的进,实在使得赵疏桐实不敢恭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但也只是掩嘴而笑,若是笑声大了,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赵疏桐望着小妹从一角院墙下的一个不大不小刚好容一个人进出的洞,不禁笑道:“哈,小妹你带我来钻狗洞啊!” “姐,不许取笑,快来。”小妹小脸有些尴尬。 勉强钻过“狗洞”,沾满了一身泥土,完全两土猴儿似的。 姐妹两人互相审视着,凝注片刻,仿佛回到了幼年时候,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但一笑也就即止,连忙将声音压了下去。 赵疏桐望着小妹,由衷的感到高兴,但心中的隐忧又让她有些难过。若然如小妹说的,爹只是骗人,或许她也会觉得好过些,但许以利用,那则令人心痛。 再往“禁地”深入,那感觉好似在深入敌人的阵地一样,静悄悄得令人紧张而茫然。因为这里虽然是颜家的地方,但既是禁地,赵疏桐却长这么大却从来也没有来过。 这一点还是近于情理的,一般来说,小时候谁个愿意在死人山上转悠。但令人奇怪的是,小妹对这后山的禁地似乎熟落得很,哪里可以走哪里不可以走,她都知道。 赵疏桐不禁问她:“小妹,你是不是经常钻狗洞啊?”小妹嘿嘿的笑,有些腼腆了,道:“哪里呢?” 摸索了不久,就在后山丛林里发现了一座小屋。一座小屋坐落在丛林里,孤独中透出说不清怎样一个阴森,反正渗人得很。 赵疏桐只觉心头有些忐忑起来,似乎一种不好的感觉油然而生。 小妹见我有些索索然的,小大人似的笑了道:“姐,怕啥,有我呢!” 赵疏桐哭笑不得,心下对这小妹更为喜爱。 小屋着灰砖石结构,四四方方的好比一个合子,再形象一点,恰于一座四方形的墓葬。 屋体墙面由于日久见不到阳光的缘故,若是一个人的话,显然已是苍白得吓人,但这屋子透着潮气,四面生满了专爱爬绕的苔藓,阴绿阴绿的瞧上去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小屋东面有一扇窗户,挺小的那种,由于窗户过高,小妹够不上,但这些难不了她。 她熟练的爬上窗前的一棵大树,探头随便一望就可以借着阴暗的光线看到屋里的情形。 赵疏桐不得不佩服她的能耐,心中暗笑:这小丫头,真是疯得可以,钻狗洞爬树样样在行!她正想得怡然,忽听小妹道:“姐,怎么样,是有一个人绑在那儿呢!” 赵疏桐一听,觉得事情就有些诡异了,这么一个阴森的小屋,绑着一个人,显然事出非常。 小妹又招招手,道:“姐,你来看看!” 赵疏桐已无暇多想,也爬上树去往屋内张望,不过里面光线有些模糊,再加上那人低垂着脑袋,是以无法看到那个人的脸面。 “姐,怎么样,没骗你?”小妹得意的问? 赵疏桐没有再说,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 小妹固然没骗人,但显然是爹骗人了,因为此时赵疏桐也十分赞同小妹的分析。 屋里头那人似乎是听到了外头有人说话,竟慢慢的抬起头望了过来。这下他的脸就完全落入了赵疏桐的眼帘。 借着昏暗的光线,只看了一眼,顿时惊骇得失声叫了出来:“是……是艾笑?!” 第96章 赵疏桐*禁地 赵疏桐只好装得努力的回想着,头很痛的样子:“我记得……好像是……”此时此刻,她也不知道怎么说,只得含糊其辞。其形境地,让她颇为左右为难。 哪知小妹忽然救星般的闯了进来,娇嗔道:“爹,娘,你们和姐说了一个晚上,这大白天的又说,让姐陪我玩嘛!” 爹眼一瞪,怒喝道:“玩玩什么,一边玩去!” 娘很想维护小妹,可似乎又害怕爹着恼,连忙对小妹道:“月儿,你先去玩,你二姐一会儿再来陪你!” 小妹得了爹这一顿吼,委屈得不行,望着爹满眼的怨念,含着泪奔了出去。 赵疏桐苦于无计,想着此时不借机去追小妹离开,那实在无法回答爹的话。于是赶忙起身道:“爹,我去看看小妹……”也不管爹应不应,雀也似的逃了出去。 小妹跑了很远,就来到后院假山上的一座凉亭里独自伤心了起来。颜家是富户,甩了一把钱,将整个颜家堆成了一个绿树成荫的庞大庄园。 远远看去,就像一笼青烟。 庄园从前面到后院有两来里路,又建凉亭别阁,山水相映,风景甚为幽观。所以小妹一口气跑到后院,一个人想清净的话,那还真是个好地方。 因为再往后院去,还有一个“禁地”,是爹下了死命令的,谁也不许去。禁地里有些什么,谁都很清楚,以爹的话说,说是颜家上至十八代的列祖列宗,下至十八代的儿孙归宿睡觉的地方。 所以,这样的一个地方,还真的没有人愿意来。 小妹不知如何,一跑就跑到这里来了。凉亭别雅,但在这个禁地的边缘,却也独具一格。远远的,赵疏桐就看见小妹坐在那里发呆,也许她小脸儿上还挂着晶莹的眼泪呢。 赵疏桐微微一笑,轻轻的走了过去。还没靠近小妹身旁,小妹忽然回过头来,调皮的嘻嘻笑了起来。赵疏桐恍然一愣,觉得有些怪异的感觉。 小妹扮了个鬼脸,说:“姐,我知道你会来的。”赵疏桐不觉莞尔,说:“哦,那你是故意带我来的?”小妹点点头,又摇摇头:“也不是?但从来是二姐最关心我,所以我就知道你会来的啦!” 赵疏桐上前挨她坐了,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你这小鬼头!”小妹脸色忽的一下白了,吃惊的望着赵疏桐,神色有些惊慌。赵疏桐有些措愕,问道:“小妹,你……你怎么啦?” 没……没什么的啦!”小妹闪烁其词,随即又嘻嘻笑了起来,俄而神色一紧,垂声问:“姐,这些年你真的去学盗墓啦?” 赵疏桐微微一怔,望了她。除了爹娘,家里没有谁知道她在外面做什么,小妹又是怎么会知道? 小妹瞧出她的心思,不好意思道:“放心啦,我也是昨晚偷听到你们说话才知道的嘛!” 赵疏桐无奈摇了摇头,笑道:“小妹,你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还偷听大人说话!” 小妹很是得意,又很开心的说:“我就想二姐嘛,所以才去找你的,又不是我故意偷听的。”她说着又笑,两只圆圆的眼睛笑起来成了一条缝。 赵疏桐拉过小妹的手轻轻抚摸着,小妹的手似乎跟娘的手一般冰凉。赵疏桐只以为是小妹身体太单薄的缘故,轻轻道:“小妹,那你都听到了姐的话?” 小妹点点头,说:“嗯。二姐,我真佩服你了!爱得那么深,两世都要不离不弃……” 赵疏桐又呆了一呆,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她心中酸楚,暗暗叹息:“象我这样的人,就算别人不耻笑我,那也算是天大的恩赐了,而小妹竟然说佩服我。” 那一刻,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该自觉安慰还是深感可悲,苦笑了一下,叹了口气,说:“小妹,姐前世爱的是一个女人,难道你没觉得这很不正常吗?” 小妹摇摇头,很天真可爱的神情,让人无限爱怜。她柔声说:“我一点都没觉得不正常。真的,姐。我还挺感动呢?他们都对你不好,不相信你不说,还要取笑你,只有杜姐姐才一心对你,要是我的话,说不定我也会爱上杜姐姐的!” 赵疏桐嘘了她一下,惊吓着道:“小丫头胡说什么?”望着小妹的脸,仔细端详,象是第一次发觉小妹的美似的,不觉露出肯定的神色。 小丫头到底是长大了,也有了自己的想法。偏偏小妹又来一句:“姐,我美不?”也许她这一句,只是无心有意的要逗赵疏桐开心,但殊不知在赵疏桐听来,竟是浑身一颤。 就这一句,浅显的四个字,令她不由得想起了前世和杜三娘的时候。那时她唤杜三娘姐,当时也是这样问过,而且洋溢的感情,也被小妹丰富的表现了出来。 小妹此刻俨然象当年的赵疏桐,而赵疏桐忽然间就仿佛变成了杜三娘。赵疏桐望着小妹清纯漂亮的脸,隐隐生出一丝害怕和不安来。她害怕是因为仿佛看到了小妹成为了前生的自己,不安是因为颜家与靖王爷之约。 十来天的时间,如果再找不到秦始皇或是曹操的墓葬,全家都要被处斩了。小妹正花一样的年华,她实在不忍心看到在小妹身上发生这样悲惨的事情。 小妹似乎觉察到赵疏桐的沉思,忽然问道:“姐,想什么呢?” 赵疏桐回过神来,若无其事的说道:“没什么。小妹,好多事你都不懂的。” 小妹噘起嘴巴,调皮着道:“我怎么不懂了,十二岁,不小啦!” 赵疏桐却心不在焉,心中只想,她昨晚听到我和爹说的话,那爹的话她理应也是听到了,可是她的表现似乎什么事也没有一样。难道是因为她还不懂得其中的厉害? 她忍不住试探的问道:“小妹,爹说的话你听到了没?” 小妹睁大眼睛望着赵疏桐,像是很奇怪似的:“听到了啊!怎么,姐,你还当真了?哼,我才不相信呢!再说我们都是孤……”她似乎觉察失言,立时止住。 赵疏桐略感惊异,问她:“你不相信?”小妹目光闪烁,垂着头道:“二姐,其实你不该回来的……”赵疏桐诧愕而不解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总之爹的话,你不要信就成,而且……”小妹抬起头来想要说什么,却又迟疑着没有说,支支吾吾着没有说下去。赵疏桐更加疑惑:“而且什么,小妹你怎么了?” 小妹转过身去,双眼中已是泪光闪烁,但她强忍着没有流下来。赵疏桐不知道她怎么了,但她已隐约感觉到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片刻之后,小妹忽然又回过身,四下望了一眼,垂声说:“好,你想知道我就跟你说。爹说三月又三月,那他该去寻找什么秦始皇什么的墓葬,是不是?” “是啊!不寻找难道秦始皇墓葬曹操墓葬会自己从土里蹭出来啊?”赵疏桐点了点头。 “能蹦出来就好了,至少可以吓吓人。可是……这六个月我怎么就没看见爹出去过几次啊?”小妹意有所指。她虽然才十三岁,但她的思维显然已超出了她的年龄:“而且就算出去了也顶多只有两三天就回来了。这全然不象姐说的盗墓那样,天天往山南海北的游荡。” 赵疏桐微微一惊,小妹的话显然有理,可如果这是爹骗自己的,那爹又何必要骗人呢?难道是因为盗墓?赵疏桐心神忧乱的摇了摇头,不觉喃声说道:“不会的,不会的……爹怎么可能骗我们呢?” “怎么不会,爹就是在骗人。”小妹哼了一声,她又往四周望了望,神神秘秘的说,“二姐,你要不信,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你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 赵疏桐都被她鬼鬼祟祟的神情弄得好奇了起来,忍不住轻笑:“你搞得神神叨叨的干什么,快说,什么事?” “不久前,大概十来天?有几个人带着一个人来了我们家。”小妹说。 赵疏桐白了她一眼,不觉哑然失笑:“什么啊?还几个人带着一个人,这到底怎么回事?” 小妹望了一眼“禁地”,轻轻说:“是真的呢!就是他们带回来的那个人,我还看见就关在那边里头了呢?” 赵疏桐算了一下时间,十来天前,不正是爹从钱知府手里带自己回来的前两天?只是那些人又是什么人?她心思微动,也不觉往“禁地”望去,轻轻问小妹道:“你真看到了?” 小妹白了我一眼,说:“没看到我胡说来干什么?”她起身拉着赵疏桐,一副急得不得了的样儿:“走,我带你去看看!” 赵疏桐虽然不大愿意,但大半的好奇心的还是占了上风,跟着她就往“禁地”的门摸去。禁地属于后园,筑有围墙,安了一道门,便将颜府分为一二。 门上落了锁,日久天长,便生了锈迹。 赵疏桐顾盼着道:“小妹,门锁上了,你有钥匙吗?”小妹吃吃的笑,说:“姐,没钥匙我也能进去的。” 她所说的进,实在使得赵疏桐实不敢恭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但也只是掩嘴而笑,若是笑声大了,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赵疏桐望着小妹从一角院墙下的一个不大不小刚好容一个人进出的洞,不禁笑道:“哈,小妹你带我来钻狗洞啊!” “姐,不许取笑,快来。”小妹小脸有些尴尬。 勉强钻过“狗洞”,沾满了一身泥土,完全两土猴儿似的。 姐妹两人互相审视着,凝注片刻,仿佛回到了幼年时候,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但一笑也就即止,连忙将声音压了下去。 赵疏桐望着小妹,由衷的感到高兴,但心中的隐忧又让她有些难过。若然如小妹说的,爹只是骗人,或许她也会觉得好过些,但许以利用,那则令人心痛。 再往“禁地”深入,那感觉好似在深入敌人的阵地一样,静悄悄得令人紧张而茫然。因为这里虽然是颜家的地方,但既是禁地,赵疏桐却长这么大却从来也没有来过。 这一点还是近于情理的,一般来说,小时候谁个愿意在死人山上转悠。但令人奇怪的是,小妹对这后山的禁地似乎熟落得很,哪里可以走哪里不可以走,她都知道。 赵疏桐不禁问她:“小妹,你是不是经常钻狗洞啊?”小妹嘿嘿的笑,有些腼腆了,道:“哪里呢?” 摸索了不久,就在后山丛林里发现了一座小屋。一座小屋坐落在丛林里,孤独中透出说不清怎样一个阴森,反正渗人得很。 赵疏桐只觉心头有些忐忑起来,似乎一种不好的感觉油然而生。 小妹见我有些索索然的,小大人似的笑了道:“姐,怕啥,有我呢!” 赵疏桐哭笑不得,心下对这小妹更为喜爱。 小屋着灰砖石结构,四四方方的好比一个合子,再形象一点,恰于一座四方形的墓葬。 屋体墙面由于日久见不到阳光的缘故,若是一个人的话,显然已是苍白得吓人,但这屋子透着潮气,四面生满了专爱爬绕的苔藓,阴绿阴绿的瞧上去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小屋东面有一扇窗户,挺小的那种,由于窗户过高,小妹够不上,但这些难不了她。 她熟练的爬上窗前的一棵大树,探头随便一望就可以借着阴暗的光线看到屋里的情形。 赵疏桐不得不佩服她的能耐,心中暗笑:这小丫头,真是疯得可以,钻狗洞爬树样样在行!她正想得怡然,忽听小妹道:“姐,怎么样,是有一个人绑在那儿呢!” 赵疏桐一听,觉得事情就有些诡异了,这么一个阴森的小屋,绑着一个人,显然事出非常。 小妹又招招手,道:“姐,你来看看!” 赵疏桐已无暇多想,也爬上树去往屋内张望,不过里面光线有些模糊,再加上那人低垂着脑袋,是以无法看到那个人的脸面。 “姐,怎么样,没骗你?”小妹得意的问? 赵疏桐没有再说,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 小妹固然没骗人,但显然是爹骗人了,因为此时赵疏桐也十分赞同小妹的分析。 屋里头那人似乎是听到了外头有人说话,竟慢慢的抬起头望了过来。这下他的脸就完全落入了赵疏桐的眼帘。 借着昏暗的光线,只看了一眼,顿时惊骇得失声叫了出来:“是……是艾笑?!” 第97章 赵疏桐*真相 赵疏桐做梦都没想到,眼前这个人居然是艾笑,她起先还只以为是错觉。可无论如何憔悴,那一抹浅笑,却始终都留在他的嘴角。她记得艾笑曾说过:“无论什么时候,我从不会绝望,从不会放弃,笑容永远只会让我充满自信。” 艾笑如今被颜五关在了这间颜家“禁地”的小屋里,赵疏桐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爹和艾笑是怎么扯到一起去的。 难道说是捕快与盗墓贼?除此之外,似乎没有更好的更确切的说辞。 赵疏桐艰难的缓和了一下绕乱的思绪,问小妹:“这人你看见是被爹关进来的?” “是啊!姐,这个人你认识吗?”小妹歪着脑袋,觉得姐姐问的好奇怪。 “嗯。认得,”赵疏桐沉重的点了点头,“就是她把我关进牢里的。” 小妹眼睛一瞪,随即亮晶晶起来:“那可是好了,姐,这不机会来了,我们去耍耍他给你报仇?” “不能,”赵疏桐望着艾笑,摇了摇头,“这个人是个好人!” “好人?”小妹诧异的扭过头来,满眼的暧昧之色,“哪个好人?” 赵疏桐轻笑着用手指弹了一下她的小脑袋,“别乱想。” 小妹窃窃失笑,赵疏桐知道她越说,小妹只会越乱想,便说:“小妹,要不我们救他出去可好?” “救他出去?那…”小妹黑溜溜的眼睛圆了圆,“那让爹知道了还不得打死我们不成,不成,我带你来这里便是不得了了。” “好小妹,帮帮二姐啦!你不帮二姐可就没人帮了。”赵疏桐知道小妹的性格,故意软语相求。 “好!好!谁叫我们这么恩爱呢!”小妹嘻嘻笑了起来。 赵疏 桐怔了一怔,瞧着小妹怪怪的神色,还没笑出来,小妹便已先出声来。 赵疏桐苦笑着,她还真拿小妹没有办法,但就是这样的小妹,再多七个八个又如何?只怕整天个嘻嘻哈哈的,尽是欢声笑语。 二人慢慢爬下树,来到小屋门前,只见又是一把铁锁横挂。 赵疏桐有些为难,“这可怎么办?没钥匙。” “这难不倒我。”小妹嘻嘻笑着,“来,让我来。”小妹说的胸有成竹。 赵疏桐只以为小妹带了钥匙,颇为诧愕。 开墓和开锁不同,开墓讲究效率和完整,但最重要的是预防和破解机关,而开锁只有技巧。 所以一流的梁上君子可以做到无所不开,但绝对开不了墓。 哪知四下瞧了瞧,便看到旁边有一块不大的石头,便去捡了来,说:“砸!” 赵疏桐一时有点跟不上小妹的节奏。 小妹有点不好意思,“呵呵,我经常把家里钥匙忘了拿出来,所以每次只好这样了!” 赵疏桐忍俊不禁,“所以你每次都是砸?” “那当然,当机立断嘛!”小妹说着,抡起石头就朝着锁砸了下去,可能是门板年久的原因,小妹只轻轻一砸,门就应声开了。 这样的门挂这样的锁,那不就等于没有挂么?赵疏桐疑惑的用指甲抠了一下门板,果然早已腐烂。 她不觉望了一眼小妹,幽暗的光色下。脸色仍然是苍白色的,却又是那么的与众不同。 小妹拍拍手,笑着说:“姐,咋样,不错?”赵疏桐不觉赞了一声,小妹愈发的高兴。 进了小屋内,一股浊久的霉味扑鼻而来。 艾笑闻声抬起头来,看到赵疏桐时不觉呆愣了一下,半天才冒出三个字:“赵疏桐?” 赵疏桐?小妹有些迷糊了,望了望艾笑,又望了望赵疏桐,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谁是赵疏桐?” 赵疏桐也懒得解释,急忙上前给艾笑解了绳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唉!一言难尽,我发现了钱知府的一个秘密,不想却被人打晕了,等我醒来就已经在这里了。”艾笑望了一眼小妹,“这位是…” “我叫颜如月!”小妹倒毫不怯色。 “颜如月,好名…”艾笑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脸色惊变,“颜…颜…这里…这里是颜五的家?” “是啊!怎么啦?”小妹见他这样害怕,疑惑不解。 “不好!”艾笑大叫一声,拉了赵疏桐的手就往外跑去,也没理会小妹。 “诶!诶!还有我呢!”小妹急了,跟在后面追了出来。 “到底怎么回事?”赵疏桐想要挣脱艾笑的手,却没挣脱出来。 “这事不好说,但我知道颜家在一年前就已…”艾笑的话还没说完,小妹忽然抢上前来,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尖声道:“你停下来,你想要把我二姐带到哪里去?” 艾笑不理会她,拉着赵疏桐就跑,只是还没跑出多远,就被一个蓝衣人拦在前头。 “还想走么?”蓝衣人一声冷笑。 赵疏桐微微一惊,只得叫了一声:“爹!” “你…叫他爹?”艾笑瞪大眼睛望着赵疏桐,又望着颜五,似乎终于明白了什么,苦笑一声,“难怪!难怪!王…” “小子,可惜你知道的迟了。当血债血偿!”颜五一声爆喝,打断了艾笑的话,斜身探爪,闪电般往艾笑咽喉抓来。 赵疏桐赫然一惊,她在颜家长到十岁,却从不知道爹居然会武功,而且看起来似乎很是了得。 艾笑轻巧的将赵疏桐推开,然后侧身闪过,避开了颜五这一击。 颜五丝毫不缓,前趋直进,手法雄劲却又偏生阴柔。 艾笑丝毫不惧,欺身迎上,便与颜五斗成一团。 赵疏桐又惊又急,望着眼前二人斗得不可开交,就像一团乱线搅在心头。这事本身来的太突然,纵然平时聪慧如她,也是束手无策。但正如小妹所说,她可以确定,颜五果然是在骗人。 但是颜五为什么要骗人呢?赵疏桐也无暇去想,回头朝小妹望去,却见小妹早已躲在一旁的刺蓬后朝着她招手,显然是要赵疏桐过去。 赵疏桐不放心艾笑,便示意小妹先躲起来,蓦地一声惨叫,划破了阴冷的林密。 这是艾笑的声音,赵疏桐蓦然回头,便见颜五一脚将艾笑踢飞出去。艾笑口吐鲜血,还没来得及爬起来,颜五宛如大鹰般扑过去,照着艾笑的脑袋砸下。 艾笑一声大呼:“赵疏桐,你爹他不是…”话还没说完,便是脑浆迸裂,倒地而亡。 颜五呸了一声,似乎无比的愤恨,说:“可没想到你小子被关押了这么多天,居然还这般厉害,果然名不虚传!” 赵疏桐惊恐得连叫都忘了叫出来,就像呆了一样站在那里。 颜五面色诡异的朝着赵疏桐走了过来,冷笑道:“怎么,你都知道了?” 赵疏桐木然的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知道,或者是被吓的,因为她从没想到,颜五竟然有这样凶残的一面。 颜五又逼近一步,厉声问:“你知道什么?” 赵疏桐有些害怕的退了几步,“爹,你想要怎么样?” 颜五止住步子,声音冰冷:“只要你说出来,我便不与你计较。否则…”他说着话,左手拳头捏动,便发出一阵爆豆般的响。 赵疏桐虽然不懂武功,但此时哪里不知道爹爹颜五是个武功高手,惊恐的道:“原来你都是…骗我的,是不是?” 颜五冷酷的大笑:“不错!” 赵疏桐心中一阵刺痛,心中陡然生出一丝莫名的哀伤和悲苦,“爹,告诉我,这…一切,到底都是为了什么?” 颜五不以为然,冷笑道:“没有为什么。你快告诉我,墓神给你说过到底怎样才能进去秦始皇陵?” 又是秦始皇陵,颜五为什么总是一心想要进入秦始皇陵,以颜家目前的财富,足矣世享几辈子,又何必如此贪图? 赵疏桐心乱如麻,实在是颜五太过冷漠,让她才温暖起来的心又无比的殇璃。她心想,此时此刻,只怕我就算知道也不能说出来,否则看他那样子,到了这种地步,怕是要杀我灭口了。 赵疏桐努力克制着心中的痛苦,使劲的让自己平静下来,处危不乱,是唯一可行的办法,多年的盗墓生涯,让她也学到了很多处危的经验。 赵疏桐想了想,便问道:“你能告诉我,这到底为什么?” “你没有权利知道,你必须回答我的问题!”颜五似乎没有丝毫耐心,语气显得很愤怒,就好像哪儿看赵疏桐哪儿都不爽一样,也不知道赵疏桐到底是不是他女儿。 “可我想知道原因,你为什么要杀他?”他当然指的是艾笑,赵疏桐也是横了心。 颜五冷笑着,一脸的狞笑:“好!告诉你又怎样?实话跟你说,你不是学盗墓吗?你爹我也是干盗墓这一行的,怎么样?” 赵疏桐当然知道,但她还是装得很吃惊的样子,可艾笑刚才说的话,显然不是这个意思,那到底又是什么意思?还有他临死前说的半句话又是什么意思,他说你爹他不是,又不是什么? 颜五怒道:“死丫头,快告诉我,你到底以为我不敢杀你?你不是早说过,你不是我颜家的女儿,我对你也绝不会手软!” 赵疏桐非常明白,为今之计也只能斗胆一博:“呵呵,你要杀我自是轻而易举,可你若想找到进入秦始皇陵的入口,那这一辈子就不要想了。”因为她知道,只有这样说,反而能授之以柄,反而能保住一命。他她又继续加码,“墓神的确跟我说过,要想进去秦始皇陵,其实非常简单?” 果然,颜五面露喜色,道:“好!那快告诉我!” “但墓神并没有直接明说,而是术语,所以我必须要斟酌一下才能告诉你。”赵疏桐只好继续撒谎。 颜五见有了眉目,哪还等得及:“你说,不管什么术语,我自然会想法破解!” 赵疏桐冷笑,“在我没有生命安全保障下,你觉得我会告诉你?” 颜五想了想,果然还是妥协了,“你放心,我定然会留你一条命。何况那个杜三娘还不得等你去救她呢!” “否则你又怎么忍心眼睁睁看着你爱的人永远不会苏醒过来呢?”颜五显然也想捏住赵疏桐的软肋,此刻说话的语气又暧昧又龌龊,无疑是想要刺激赵疏桐。 赵疏桐假装恶心的转过身去,瞥见小妹躲在那边动也不敢动,便稍稍放心,说:“这样,先让我好生想想。” “最好快些,否则就算我有耐心,靖王爷也不会有!”颜五只得答应她。 赵疏桐暗暗一惊,以靖王爷之身份地位,他又为什么非要找到进入秦始皇陵的入口,难道说他只是贪图秦始皇陵里的财富吗?他本是一国之王爷,要多少财富又拿不出来,又何必如此费尽心机?只怕其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颜五没有再说,将赵疏桐关进了小屋,再拾起铜锁环,然后在门上一按,铜锁环便重新嵌入门里去了,但无疑比上一次要牢固百倍。 落好所,颜五忽然问:“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赵疏桐忽然笑了:“一个盗墓的人在自己家里,难道还找不到这里来?” “就你那本事还盗墓?”颜五冷笑一声,嗤之以鼻,“以阿三那小子的微末本是又能教出什么来?我看是月儿带你来的?” 赵疏桐心头一紧,但怎么也不会承认,但也不能决然否认,这样的话,反而就是告诉颜五,正是小妹带来的。颜五的深沉,显然是无法轻易骗过他的。但令赵疏桐很惊讶的是,颜五竟然也认得阿三,同时似乎对自己的过往像是知道得很多。 赵疏桐没有克制去问,不该问的也绝不多问,她反而故意说:“我师傅墓神告诉我,他独家所创的盗墓四字诀,闻就是其中一诀,我与艾笑打过交道,自然闻得到气味,便寻了过来。” 颜五无疑动了心,问道:“什么四字决?” 赵疏桐不再多说,言多必失,再说万一说多了,让颜五发现了小妹躲在那儿,岂不害了小妹? 颜五冷哼哼的冷笑几声,转过身的时候,刚才还狰狞的脸,忽然充满了痛苦之色。心中难过的想道:“女儿,爹对不起你,刚才有高手暗中偷窥,爹不能不这样做,否则你性命难保,希望你不要怪爹狠心,只待你将来能明白爹的苦心…” 他踩着厚厚的积叶发出的声音,渐渐的远处了,赵疏桐才靠在门板上,暗暗的松了口气。 小屋里的陈设很简单,一个破旧的木台子,还有一根立着的木柱子,也就是绑着艾笑的那根。 赵疏桐望着仿佛还流淌着余温的木柱子,心中不觉一片黯然。 人生无意,物是人非,绝不亚于生生息息所受来的繁华落尽,试想还有什么痛苦和悲伤能比这更为深刻的了? 好好的人,陡然间从眼前消失,而自己即将步入他的历程,那种落寞,那种失意,又有谁能体会? 就在这时,门外隐约传来一阵极为轻细的脚步声,若非细听,是很难发觉到的。幸好赵疏桐有着灵敏的听力,借着门缝瞧去,刚好可以看到那个人的脸渐渐移近过来。 第97章 赵疏桐*真相 赵疏桐做梦都没想到,眼前这个人居然是艾笑,她起先还只以为是错觉。可无论如何憔悴,那一抹浅笑,却始终都留在他的嘴角。她记得艾笑曾说过:“无论什么时候,我从不会绝望,从不会放弃,笑容永远只会让我充满自信。” 艾笑如今被颜五关在了这间颜家“禁地”的小屋里,赵疏桐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爹和艾笑是怎么扯到一起去的。 难道说是捕快与盗墓贼?除此之外,似乎没有更好的更确切的说辞。 赵疏桐艰难的缓和了一下绕乱的思绪,问小妹:“这人你看见是被爹关进来的?” “是啊!姐,这个人你认识吗?”小妹歪着脑袋,觉得姐姐问的好奇怪。 “嗯。认得,”赵疏桐沉重的点了点头,“就是她把我关进牢里的。” 小妹眼睛一瞪,随即亮晶晶起来:“那可是好了,姐,这不机会来了,我们去耍耍他给你报仇?” “不能,”赵疏桐望着艾笑,摇了摇头,“这个人是个好人!” “好人?”小妹诧异的扭过头来,满眼的暧昧之色,“哪个好人?” 赵疏桐轻笑着用手指弹了一下她的小脑袋,“别乱想。” 小妹窃窃失笑,赵疏桐知道她越说,小妹只会越乱想,便说:“小妹,要不我们救他出去可好?” “救他出去?那…”小妹黑溜溜的眼睛圆了圆,“那让爹知道了还不得打死我们不成,不成,我带你来这里便是不得了了。” “好小妹,帮帮二姐啦!你不帮二姐可就没人帮了。”赵疏桐知道小妹的性格,故意软语相求。 “好!好!谁叫我们这么恩爱呢!”小妹嘻嘻笑了起来。 赵疏 桐怔了一怔,瞧着小妹怪怪的神色,还没笑出来,小妹便已先出声来。 赵疏桐苦笑着,她还真拿小妹没有办法,但就是这样的小妹,再多七个八个又如何?只怕整天个嘻嘻哈哈的,尽是欢声笑语。 二人慢慢爬下树,来到小屋门前,只见又是一把铁锁横挂。 赵疏桐有些为难,“这可怎么办?没钥匙。” “这难不倒我。”小妹嘻嘻笑着,“来,让我来。”小妹说的胸有成竹。 赵疏桐只以为小妹带了钥匙,颇为诧愕。 开墓和开锁不同,开墓讲究效率和完整,但最重要的是预防和破解机关,而开锁只有技巧。 所以一流的梁上君子可以做到无所不开,但绝对开不了墓。 哪知四下瞧了瞧,便看到旁边有一块不大的石头,便去捡了来,说:“砸!” 赵疏桐一时有点跟不上小妹的节奏。 小妹有点不好意思,“呵呵,我经常把家里钥匙忘了拿出来,所以每次只好这样了!” 赵疏桐忍俊不禁,“所以你每次都是砸?” “那当然,当机立断嘛!”小妹说着,抡起石头就朝着锁砸了下去,可能是门板年久的原因,小妹只轻轻一砸,门就应声开了。 这样的门挂这样的锁,那不就等于没有挂么?赵疏桐疑惑的用指甲抠了一下门板,果然早已腐烂。 她不觉望了一眼小妹,幽暗的光色下。脸色仍然是苍白色的,却又是那么的与众不同。 小妹拍拍手,笑着说:“姐,咋样,不错?”赵疏桐不觉赞了一声,小妹愈发的高兴。 进了小屋内,一股浊久的霉味扑鼻而来。 艾笑闻声抬起头来,看到赵疏桐时不觉呆愣了一下,半天才冒出三个字:“赵疏桐?” 赵疏桐?小妹有些迷糊了,望了望艾笑,又望了望赵疏桐,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谁是赵疏桐?” 赵疏桐也懒得解释,急忙上前给艾笑解了绳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唉!一言难尽,我发现了钱知府的一个秘密,不想却被人打晕了,等我醒来就已经在这里了。”艾笑望了一眼小妹,“这位是…” “我叫颜如月!”小妹倒毫不怯色。 “颜如月,好名…”艾笑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脸色惊变,“颜…颜…这里…这里是颜五的家?” “是啊!怎么啦?”小妹见他这样害怕,疑惑不解。 “不好!”艾笑大叫一声,拉了赵疏桐的手就往外跑去,也没理会小妹。 “诶!诶!还有我呢!”小妹急了,跟在后面追了出来。 “到底怎么回事?”赵疏桐想要挣脱艾笑的手,却没挣脱出来。 “这事不好说,但我知道颜家在一年前就已…”艾笑的话还没说完,小妹忽然抢上前来,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尖声道:“你停下来,你想要把我二姐带到哪里去?” 艾笑不理会她,拉着赵疏桐就跑,只是还没跑出多远,就被一个蓝衣人拦在前头。 “还想走么?”蓝衣人一声冷笑。 赵疏桐微微一惊,只得叫了一声:“爹!” “你…叫他爹?”艾笑瞪大眼睛望着赵疏桐,又望着颜五,似乎终于明白了什么,苦笑一声,“难怪!难怪!王…” “小子,可惜你知道的迟了。当血债血偿!”颜五一声爆喝,打断了艾笑的话,斜身探爪,闪电般往艾笑咽喉抓来。 赵疏桐赫然一惊,她在颜家长到十岁,却从不知道爹居然会武功,而且看起来似乎很是了得。 艾笑轻巧的将赵疏桐推开,然后侧身闪过,避开了颜五这一击。 颜五丝毫不缓,前趋直进,手法雄劲却又偏生阴柔。 艾笑丝毫不惧,欺身迎上,便与颜五斗成一团。 赵疏桐又惊又急,望着眼前二人斗得不可开交,就像一团乱线搅在心头。这事本身来的太突然,纵然平时聪慧如她,也是束手无策。但正如小妹所说,她可以确定,颜五果然是在骗人。 但是颜五为什么要骗人呢?赵疏桐也无暇去想,回头朝小妹望去,却见小妹早已躲在一旁的刺蓬后朝着她招手,显然是要赵疏桐过去。 赵疏桐不放心艾笑,便示意小妹先躲起来,蓦地一声惨叫,划破了阴冷的林密。 这是艾笑的声音,赵疏桐蓦然回头,便见颜五一脚将艾笑踢飞出去。艾笑口吐鲜血,还没来得及爬起来,颜五宛如大鹰般扑过去,照着艾笑的脑袋砸下。 艾笑一声大呼:“赵疏桐,你爹他不是…”话还没说完,便是脑浆迸裂,倒地而亡。 颜五呸了一声,似乎无比的愤恨,说:“可没想到你小子被关押了这么多天,居然还这般厉害,果然名不虚传!” 赵疏桐惊恐得连叫都忘了叫出来,就像呆了一样站在那里。 颜五面色诡异的朝着赵疏桐走了过来,冷笑道:“怎么,你都知道了?” 赵疏桐木然的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知道,或者是被吓的,因为她从没想到,颜五竟然有这样凶残的一面。 颜五又逼近一步,厉声问:“你知道什么?” 赵疏桐有些害怕的退了几步,“爹,你想要怎么样?” 颜五止住步子,声音冰冷:“只要你说出来,我便不与你计较。否则…”他说着话,左手拳头捏动,便发出一阵爆豆般的响。 赵疏桐虽然不懂武功,但此时哪里不知道爹爹颜五是个武功高手,惊恐的道:“原来你都是…骗我的,是不是?” 颜五冷酷的大笑:“不错!” 赵疏桐心中一阵刺痛,心中陡然生出一丝莫名的哀伤和悲苦,“爹,告诉我,这…一切,到底都是为了什么?” 颜五不以为然,冷笑道:“没有为什么。你快告诉我,墓神给你说过到底怎样才能进去秦始皇陵?” 又是秦始皇陵,颜五为什么总是一心想要进入秦始皇陵,以颜家目前的财富,足矣世享几辈子,又何必如此贪图? 赵疏桐心乱如麻,实在是颜五太过冷漠,让她才温暖起来的心又无比的殇璃。她心想,此时此刻,只怕我就算知道也不能说出来,否则看他那样子,到了这种地步,怕是要杀我灭口了。 赵疏桐努力克制着心中的痛苦,使劲的让自己平静下来,处危不乱,是唯一可行的办法,多年的盗墓生涯,让她也学到了很多处危的经验。 赵疏桐想了想,便问道:“你能告诉我,这到底为什么?” “你没有权利知道,你必须回答我的问题!”颜五似乎没有丝毫耐心,语气显得很愤怒,就好像哪儿看赵疏桐哪儿都不爽一样,也不知道赵疏桐到底是不是他女儿。 “可我想知道原因,你为什么要杀他?”他当然指的是艾笑,赵疏桐也是横了心。 颜五冷笑着,一脸的狞笑:“好!告诉你又怎样?实话跟你说,你不是学盗墓吗?你爹我也是干盗墓这一行的,怎么样?” 赵疏桐当然知道,但她还是装得很吃惊的样子,可艾笑刚才说的话,显然不是这个意思,那到底又是什么意思?还有他临死前说的半句话又是什么意思,他说你爹他不是,又不是什么? 颜五怒道:“死丫头,快告诉我,你到底以为我不敢杀你?你不是早说过,你不是我颜家的女儿,我对你也绝不会手软!” 赵疏桐非常明白,为今之计也只能斗胆一博:“呵呵,你要杀我自是轻而易举,可你若想找到进入秦始皇陵的入口,那这一辈子就不要想了。”因为她知道,只有这样说,反而能授之以柄,反而能保住一命。他她又继续加码,“墓神的确跟我说过,要想进去秦始皇陵,其实非常简单?” 果然,颜五面露喜色,道:“好!那快告诉我!” “但墓神并没有直接明说,而是术语,所以我必须要斟酌一下才能告诉你。”赵疏桐只好继续撒谎。 颜五见有了眉目,哪还等得及:“你说,不管什么术语,我自然会想法破解!” 赵疏桐冷笑,“在我没有生命安全保障下,你觉得我会告诉你?” 颜五想了想,果然还是妥协了,“你放心,我定然会留你一条命。何况那个杜三娘还不得等你去救她呢!” “否则你又怎么忍心眼睁睁看着你爱的人永远不会苏醒过来呢?”颜五显然也想捏住赵疏桐的软肋,此刻说话的语气又暧昧又龌龊,无疑是想要刺激赵疏桐。 赵疏桐假装恶心的转过身去,瞥见小妹躲在那边动也不敢动,便稍稍放心,说:“这样,先让我好生想想。” “最好快些,否则就算我有耐心,靖王爷也不会有!”颜五只得答应她。 赵疏桐暗暗一惊,以靖王爷之身份地位,他又为什么非要找到进入秦始皇陵的入口,难道说他只是贪图秦始皇陵里的财富吗?他本是一国之王爷,要多少财富又拿不出来,又何必如此费尽心机?只怕其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颜五没有再说,将赵疏桐关进了小屋,再拾起铜锁环,然后在门上一按,铜锁环便重新嵌入门里去了,但无疑比上一次要牢固百倍。 落好所,颜五忽然问:“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赵疏桐忽然笑了:“一个盗墓的人在自己家里,难道还找不到这里来?” “就你那本事还盗墓?”颜五冷笑一声,嗤之以鼻,“以阿三那小子的微末本是又能教出什么来?我看是月儿带你来的?” 赵疏桐心头一紧,但怎么也不会承认,但也不能决然否认,这样的话,反而就是告诉颜五,正是小妹带来的。颜五的深沉,显然是无法轻易骗过他的。但令赵疏桐很惊讶的是,颜五竟然也认得阿三,同时似乎对自己的过往像是知道得很多。 赵疏桐没有克制去问,不该问的也绝不多问,她反而故意说:“我师傅墓神告诉我,他独家所创的盗墓四字诀,闻就是其中一诀,我与艾笑打过交道,自然闻得到气味,便寻了过来。” 颜五无疑动了心,问道:“什么四字决?” 赵疏桐不再多说,言多必失,再说万一说多了,让颜五发现了小妹躲在那儿,岂不害了小妹? 颜五冷哼哼的冷笑几声,转过身的时候,刚才还狰狞的脸,忽然充满了痛苦之色。心中难过的想道:“女儿,爹对不起你,刚才有高手暗中偷窥,爹不能不这样做,否则你性命难保,希望你不要怪爹狠心,只待你将来能明白爹的苦心…” 他踩着厚厚的积叶发出的声音,渐渐的远处了,赵疏桐才靠在门板上,暗暗的松了口气。 小屋里的陈设很简单,一个破旧的木台子,还有一根立着的木柱子,也就是绑着艾笑的那根。 赵疏桐望着仿佛还流淌着余温的木柱子,心中不觉一片黯然。 人生无意,物是人非,绝不亚于生生息息所受来的繁华落尽,试想还有什么痛苦和悲伤能比这更为深刻的了? 好好的人,陡然间从眼前消失,而自己即将步入他的历程,那种落寞,那种失意,又有谁能体会? 就在这时,门外隐约传来一阵极为轻细的脚步声,若非细听,是很难发觉到的。幸好赵疏桐有着灵敏的听力,借着门缝瞧去,刚好可以看到那个人的脸渐渐移近过来。 第98章 妙龄*遇上有反贼攻夺城池 这个问题,温如言显然也没有办法回答。这一路走来,沿途所遇到的蛇儿数不胜数,本来也只当是正常现象。可事情到了这里,显然就有些不正常了。 作为冷血动物的蛇,显然是没有理由无缘无故的来帮助你抵御敌人,唯一的可能是有人在暗处驱使。可是又会是什么人会来帮助他们呢? 妙龄也听过师傅静虚师太提起过不少江湖轶事,最着名的比如滚刀堂豢养的鹰隼,能千里追踪,只要被他们追上很难逃脱,而作为滚刀堂的堂主,据说有一只可以说话的鹰隼。还有北方的海东青,也被北方巨人帮豢养调教,都是极富于攻击的东西。 至于豢养蛇类的门派,或者哪一个人,却从未听说过。再说的话就算是有,人家与你素不相识的又怎么会好心来帮助你? 妙龄和温如言怎么也想不明白,便索性也懒得去想了,依旧由温如言驾驶着马车继续前行。 对于路线的走向,妙龄也懒得去操那个心,温如言总是那么不瘟不火的赶着马车,有时候忘形之中冷不丁的还哼出几句不知道从哪儿捡来的歌谣。 你就像天空中的太阳, 温暖了我晦涩难懂的心房, 不要以为你有多受伤, 其实我比你更加的迷茫。 虽说大地充满了希望, 未来也不见得有你我的方向… “温如言,你这唱的是什么歌儿啊,还挺好听的。”妙龄靠在板壁上,忍不住笑了笑。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歌?”温如言只能这样说,当初听到这首歌的时候,他还在龙城里潜伏,有一回看到一个女人在院子里一边浆衣服,一边唱着歌,他还看到扭了屁股。 所以现在他觉得自己的脸是不是有点热,就跟人类说的那样,又像苹果一样红了。他抬起手来摸了摸,好像没感觉到什么不一样。难道我还不会红脸吗? 妙龄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如果知道的话,肯定忍不住会笑得很开心,因为他总觉得温如言跟很多人不一样,假如去仔细辨别的话,又好像是一样的。 正迷迷糊糊间,忽然听得温如言叫了一声,“朔方城到了。”他像个孩子一样开心的欢呼起来,到底是在野外经历的太久了,他是不是也非常渴慕城市的生活? “因为我们真的缺少很多东西,所以必须要进城一趟。”温如言又给自己做了解释,又像是说给妙龄听的。 妙龄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轻轻用手掀开马车门的珠帘,看到前方果然魔法一般耸立着一座大城,高大的城墙上还看得见有很多官兵来回走动,帝国的旗帜迎风招展。 看起来很近的距离,他们却走了好半天才渐渐的来到城门下,进城的人似乎不多,但很匆忙,而且神色都很恐惧的样子。出城的人却一个没有,城门口也有官兵在吆喝,:“大家搞快点,搞快点,今天之后便不再开城门了。要进城的抓紧进来。” “这是什么状况?”温如言有些诧异,他将马车停在旁边,打算上前去问问。不想身后传来脚步声,却是一队乡农模样的人匆忙的跑了过来。这些乡农的手里还拿着各种各样的农具,什么锄头,什么镰刀,还有耙子等等。 城门口的官兵一看来人这架势有些不对,可还没喊出来,乡民模样的人中有人喊道:“兄弟们,给我冲!”那人说着话,手头却没闲着,一柄刀飞出,正中那官兵胸口。 其余的官兵吓得大叫:“有反贼,有反贼攻城了。”他们恐惧万分,想要退回城里,可乡民中有人张弓搭箭,便将那几名士兵射杀。 城头上的官兵见状大惊,知道是有反贼来了,连忙吆喝着敌袭又朝着城下射箭。他们居高临下,这箭射下来可是极为强劲,顿时几个乡民中箭惨叫着倒了下去。 可即便如此,他们丝毫没有胆怯,一部分人射箭反击,另一部分人则快速攻向城门。 也许是因为守城官兵没想到会有人冒充乡农攻城,所以并没有做任何准备,又或者疏忽大意,总之在接到上头的军令后,他们也许根本觉得反贼是没这么快打过来, 所以被这些乡农攻击后,有些措手不及,门口的官兵死的死逃的逃,城头守将不住地大叫关城门,可根本没人听他的。气得他大声骂娘,只得冲身后的官兵叫道:“兄弟们,随我下城杀敌!” 城门口如果失守,无疑是他的责任,这是要砍头的大罪,他也不能逃走,否则会拖累家人。因此这种情况下只能冒死去抢夺城门,如果能夺回来,就当老天保佑,如果夺不回来,就只能死战到底。 温如言早已将马车赶到稍微远的地方,要不是他躲得快,怕是要挨几箭,虽说箭伤对他来说无所谓,可能不受伤谁又愿意去受伤呢? 幸好双方都杀红了眼,也没人来顾及他们的存在。 “要不,我们还是早些离开这里?”温如言问妙龄,他本来想要进城搞些补给,现在显然是不可能了。再说妙龄本来就是皇家的人,哪怕现在出家了,身份总是还在。如今让她看着这些反贼攻城掠地,想必也不是个事。 事实上妙龄也没有去多想,现在对于她来说,也不存在什么谁家的城谁家的地。她当初鬼使神差的提议与何远之等人义结金兰,有一半心理是想要出一口当年被父皇退婚的怨气,若非后来从温如言口中知道父皇对她的爱意和用心良苦,她说不定真的会跟着何远之走上这造反之路。 现在想来那种奇怪的想法是多么荒唐和不可思议,甚至还可以说是多么的幼稚。所以现在她看到眼前的情形,也不会刻意去思考更多,有些东西是无法避免的,也有些东西是值得深思的, 城门口的拼杀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两方的人为了争夺城门似乎僵持不下,双方都付出了惨烈的代价。 妙龄并不急着走,其实是想看看,这夺取城门的乡农是哪一方的人,从东陵到现在所在的位置,起码有几千里的路程,从王志方揭竿而起的那一天开始,如果说能带兵打到这里的话,这速度之快,实际上有点让她有些震惊,只不过她没有表露出来。 从另一方面说,到底是王志方的勇猛,精进,还是朝廷的腐败无能。用腐败无能这个词多少有点苛刻,毕竟帝国才建国不到百年,就搞得民怨四起,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是值得深思的。 当然,这些也不是妙龄所需要去操心的东西,她也操不了那个心。她现在想做的。或许看看能不能给这座城池,给城里的百姓少带来些杀戮和伤害。 城门的争夺战终于出现了力量上的倾斜,由于城内官兵后续力量的增援,攻夺城门的乡农由一百多人不断的倒下,锐减到了二三十人,但他们却悍不畏死,前赴后继,让妙龄也对他们刮目相看。 要知道,他们在造反前,或许不过是天地间只知道种田的农民,可是一旦扯了反旗,他们同样会以最纯粹的力量来进行着自己所选择的一切。 妙龄望着渐渐失势的乡农,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微微生出一丝惋惜。她放下卷帘,疲倦的对温如言说。“我们走!” 可就在这时,一阵阵的喊杀声从大路的那一头传了过来,无数旌旗飘展,一大队人马潮水般朝着城门口涌了过来。 温如言大惊失色,只得赶着马车能避多远就避开多远。这铺天盖地的人,一旦冲上来,就像几百万只吃肉的蚂蚁,就是一头野猪也同样留下一堆白骨。 攻夺城门口的农民正苦苦支撑着,本来已处于绝望的边缘,可一听身后传来杀啊杀啊的声音,个个大喜,其中一人惊喜的大呼道:“兄弟们,何大将军到了!”人人精神大振,杀起来又虎虎生风。 那守城的官兵也看到了对方援军已到,顿时惊慌起来,有的人无心恋战,便萌生了退意。这种思想一旦开始,就是要命的毒药,有的士兵看到已经冲到城门口敌人,光是那气势就足以震慑人。何况敌人冲在最前面的那些人个个脸上涂抹着五颜六色的色彩,凶恶而狰狞就好像下山的猛兽,就好像冲出地狱的恶鬼般骇人,便再也忍不住掉头就跑。 可惜他们这一掉头,无疑是把后背留给了敌人,他们还没跑开,便觉得后背猛地一痛,便永远失去了知觉。 拼杀的官兵中,一旦有一个人带头跑了,其余的人便也跟着转身就跑,这一发不可收拾,顿时一大帮官兵再也没有胆量抵抗力,都只想逃命。 带队的校尉的死命的叫着不准跑,可谁会听他的。哪怕你能杀的了这两个,可还有其他的人继续逃。那校尉知道大势已去,想着还是逃命再说。可身后的敌人又怎么会给他这个机会? 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砍翻两个逃跑的官兵,抡起手中的斧头便甩了过去,斧头正中那校尉的后背心,校尉惨叫着栽倒在地。 其余的农民军齐声呐喊:“成将军威武!”那汉子正是与妙龄结拜的成志超,只见他大步上前从那校尉身上拔出斧头,大声喊道:“兄弟们,何大将军带领大军马上就到,大伙儿跟我杀!” 一众农民军呐喊着,跟着成志超往城内杀去。 第98章 妙龄*遇上有反贼攻夺城池 这个问题,温如言显然也没有办法回答。这一路走来,沿途所遇到的蛇儿数不胜数,本来也只当是正常现象。可事情到了这里,显然就有些不正常了。 作为冷血动物的蛇,显然是没有理由无缘无故的来帮助你抵御敌人,唯一的可能是有人在暗处驱使。可是又会是什么人会来帮助他们呢? 妙龄也听过师傅静虚师太提起过不少江湖轶事,最着名的比如滚刀堂豢养的鹰隼,能千里追踪,只要被他们追上很难逃脱,而作为滚刀堂的堂主,据说有一只可以说话的鹰隼。还有北方的海东青,也被北方巨人帮豢养调教,都是极富于攻击的东西。 至于豢养蛇类的门派,或者哪一个人,却从未听说过。再说的话就算是有,人家与你素不相识的又怎么会好心来帮助你? 妙龄和温如言怎么也想不明白,便索性也懒得去想了,依旧由温如言驾驶着马车继续前行。 对于路线的走向,妙龄也懒得去操那个心,温如言总是那么不瘟不火的赶着马车,有时候忘形之中冷不丁的还哼出几句不知道从哪儿捡来的歌谣。 你就像天空中的太阳, 温暖了我晦涩难懂的心房, 不要以为你有多受伤, 其实我比你更加的迷茫。 虽说大地充满了希望, 未来也不见得有你我的方向… “温如言,你这唱的是什么歌儿啊,还挺好听的。”妙龄靠在板壁上,忍不住笑了笑。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歌?”温如言只能这样说,当初听到这首歌的时候,他还在龙城里潜伏,有一回看到一个女人在院子里一边浆衣服,一边唱着歌,他还看到扭了屁股。 所以现在他觉得自己的脸是不是有点热,就跟人类说的那样,又像苹果一样红了。他抬起手来摸了摸,好像没感觉到什么不一样。难道我还不会红脸吗? 妙龄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如果知道的话,肯定忍不住会笑得很开心,因为他总觉得温如言跟很多人不一样,假如去仔细辨别的话,又好像是一样的。 正迷迷糊糊间,忽然听得温如言叫了一声,“朔方城到了。”他像个孩子一样开心的欢呼起来,到底是在野外经历的太久了,他是不是也非常渴慕城市的生活? “因为我们真的缺少很多东西,所以必须要进城一趟。”温如言又给自己做了解释,又像是说给妙龄听的。 妙龄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轻轻用手掀开马车门的珠帘,看到前方果然魔法一般耸立着一座大城,高大的城墙上还看得见有很多官兵来回走动,帝国的旗帜迎风招展。 看起来很近的距离,他们却走了好半天才渐渐的来到城门下,进城的人似乎不多,但很匆忙,而且神色都很恐惧的样子。出城的人却一个没有,城门口也有官兵在吆喝,:“大家搞快点,搞快点,今天之后便不再开城门了。要进城的抓紧进来。” “这是什么状况?”温如言有些诧异,他将马车停在旁边,打算上前去问问。不想身后传来脚步声,却是一队乡农模样的人匆忙的跑了过来。这些乡农的手里还拿着各种各样的农具,什么锄头,什么镰刀,还有耙子等等。 城门口的官兵一看来人这架势有些不对,可还没喊出来,乡民模样的人中有人喊道:“兄弟们,给我冲!”那人说着话,手头却没闲着,一柄刀飞出,正中那官兵胸口。 其余的官兵吓得大叫:“有反贼,有反贼攻城了。”他们恐惧万分,想要退回城里,可乡民中有人张弓搭箭,便将那几名士兵射杀。 城头上的官兵见状大惊,知道是有反贼来了,连忙吆喝着敌袭又朝着城下射箭。他们居高临下,这箭射下来可是极为强劲,顿时几个乡民中箭惨叫着倒了下去。 可即便如此,他们丝毫没有胆怯,一部分人射箭反击,另一部分人则快速攻向城门。 也许是因为守城官兵没想到会有人冒充乡农攻城,所以并没有做任何准备,又或者疏忽大意,总之在接到上头的军令后,他们也许根本觉得反贼是没这么快打过来, 所以被这些乡农攻击后,有些措手不及,门口的官兵死的死逃的逃,城头守将不住地大叫关城门,可根本没人听他的。气得他大声骂娘,只得冲身后的官兵叫道:“兄弟们,随我下城杀敌!” 城门口如果失守,无疑是他的责任,这是要砍头的大罪,他也不能逃走,否则会拖累家人。因此这种情况下只能冒死去抢夺城门,如果能夺回来,就当老天保佑,如果夺不回来,就只能死战到底。 温如言早已将马车赶到稍微远的地方,要不是他躲得快,怕是要挨几箭,虽说箭伤对他来说无所谓,可能不受伤谁又愿意去受伤呢? 幸好双方都杀红了眼,也没人来顾及他们的存在。 “要不,我们还是早些离开这里?”温如言问妙龄,他本来想要进城搞些补给,现在显然是不可能了。再说妙龄本来就是皇家的人,哪怕现在出家了,身份总是还在。如今让她看着这些反贼攻城掠地,想必也不是个事。 事实上妙龄也没有去多想,现在对于她来说,也不存在什么谁家的城谁家的地。她当初鬼使神差的提议与何远之等人义结金兰,有一半心理是想要出一口当年被父皇退婚的怨气,若非后来从温如言口中知道父皇对她的爱意和用心良苦,她说不定真的会跟着何远之走上这造反之路。 现在想来那种奇怪的想法是多么荒唐和不可思议,甚至还可以说是多么的幼稚。所以现在她看到眼前的情形,也不会刻意去思考更多,有些东西是无法避免的,也有些东西是值得深思的, 城门口的拼杀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两方的人为了争夺城门似乎僵持不下,双方都付出了惨烈的代价。 妙龄并不急着走,其实是想看看,这夺取城门的乡农是哪一方的人,从东陵到现在所在的位置,起码有几千里的路程,从王志方揭竿而起的那一天开始,如果说能带兵打到这里的话,这速度之快,实际上有点让她有些震惊,只不过她没有表露出来。 从另一方面说,到底是王志方的勇猛,精进,还是朝廷的腐败无能。用腐败无能这个词多少有点苛刻,毕竟帝国才建国不到百年,就搞得民怨四起,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是值得深思的。 当然,这些也不是妙龄所需要去操心的东西,她也操不了那个心。她现在想做的。或许看看能不能给这座城池,给城里的百姓少带来些杀戮和伤害。 城门的争夺战终于出现了力量上的倾斜,由于城内官兵后续力量的增援,攻夺城门的乡农由一百多人不断的倒下,锐减到了二三十人,但他们却悍不畏死,前赴后继,让妙龄也对他们刮目相看。 要知道,他们在造反前,或许不过是天地间只知道种田的农民,可是一旦扯了反旗,他们同样会以最纯粹的力量来进行着自己所选择的一切。 妙龄望着渐渐失势的乡农,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微微生出一丝惋惜。她放下卷帘,疲倦的对温如言说。“我们走!” 可就在这时,一阵阵的喊杀声从大路的那一头传了过来,无数旌旗飘展,一大队人马潮水般朝着城门口涌了过来。 温如言大惊失色,只得赶着马车能避多远就避开多远。这铺天盖地的人,一旦冲上来,就像几百万只吃肉的蚂蚁,就是一头野猪也同样留下一堆白骨。 攻夺城门口的农民正苦苦支撑着,本来已处于绝望的边缘,可一听身后传来杀啊杀啊的声音,个个大喜,其中一人惊喜的大呼道:“兄弟们,何大将军到了!”人人精神大振,杀起来又虎虎生风。 那守城的官兵也看到了对方援军已到,顿时惊慌起来,有的人无心恋战,便萌生了退意。这种思想一旦开始,就是要命的毒药,有的士兵看到已经冲到城门口敌人,光是那气势就足以震慑人。何况敌人冲在最前面的那些人个个脸上涂抹着五颜六色的色彩,凶恶而狰狞就好像下山的猛兽,就好像冲出地狱的恶鬼般骇人,便再也忍不住掉头就跑。 可惜他们这一掉头,无疑是把后背留给了敌人,他们还没跑开,便觉得后背猛地一痛,便永远失去了知觉。 拼杀的官兵中,一旦有一个人带头跑了,其余的人便也跟着转身就跑,这一发不可收拾,顿时一大帮官兵再也没有胆量抵抗力,都只想逃命。 带队的校尉的死命的叫着不准跑,可谁会听他的。哪怕你能杀的了这两个,可还有其他的人继续逃。那校尉知道大势已去,想着还是逃命再说。可身后的敌人又怎么会给他这个机会? 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砍翻两个逃跑的官兵,抡起手中的斧头便甩了过去,斧头正中那校尉的后背心,校尉惨叫着栽倒在地。 其余的农民军齐声呐喊:“成将军威武!”那汉子正是与妙龄结拜的成志超,只见他大步上前从那校尉身上拔出斧头,大声喊道:“兄弟们,何大将军带领大军马上就到,大伙儿跟我杀!” 一众农民军呐喊着,跟着成志超往城内杀去。 第99章 四长公主*京末云 “据说昨晚皇上遇刺了,你知道刺客是谁么?不知道,我跟你说,居然是一向以贤良淑德的四长公主。” “你胡说,怎么可能呢?” “怎么不可能,昨晚东广场杀了多少人,你不知道吗?又听说安庆王和江都王勾结那些前来参加比武大会的武林帮派企图谋反,皇帝这才派祁王前去缴杀,可谁知道,平时看起来那么好的四长公主也是跟他们一伙的,这才夜里去刺杀皇上。” “啧啧,还真看不出来啊那后来呢?四长公主抓到没有?” “好像没抓到,听说驸马府被翻了个底朝天,也没看到人,连驸马爷都不见了。” “这搞什么鬼,感觉怎么越来越不太平呢!” “唉!谁知道。算了算了,别说这些个了。喂,老徐,我昨晚看到你深更半夜去王寡妇家里,你把她干上了?” “嘘,别大声嚷嚷着,这事儿能瞎说吗?” 一大早,老李家的包子铺里面坐满了人,就好像他家的包子特别好吃似的,居然比平常多了很多人,大家伙儿闲来无事就爱在一块的瞎咧咧。 奇怪的是老李家的媳妇桂花婶忙得跟陀螺一样,也不见老李那胖男人出来搭个把手。要说这桂花婶不但人漂亮,身材又好,白嫩白嫩的人又特别能干,偏生嫁了个好吃懒做的胖老李,要说这月老也不知是什么眼光,居然把这么一朵鲜花黑插在牛粪上。 “我说大奎山,你吃的是牛粪么?别盯着人家桂花婶那大屁股看了,看了也不是你的。”一个瘦汉子朝着身旁的同伴嘲笑着,“看你这熊样,你还是吃你的包子。起码包子是桂花婶做的呢,保不准还有她的一点汗水香呢!” 旁边有几个人哄然笑了起来,其中一个人还说,“也真是那事,你没觉得今天的包子馅儿特别的鲜嫩吗?” “嗯。好像还真是的呢!”有人立马赞同。 大奎山一边吃着包子,一边总是盯着那边忙得香汗淋漓的桂花婶的屁股,也不理会别人,自顾吃的津津有味。 京末云坐在最靠边的桌子边,喝着一碗豆腐花,听了一大早的八卦。令他实在想不到的是,昨晚居然发生了那么多大事,难怪整个龙城都震惊了。 他起始还不信,现在看来果然是真的,想来这么大的事谁也不敢乱传,那可是要杀头的了。但他实在想不明白,四长公主怎么会勾结江都王等人谋反,又怎么会去刺杀皇帝。 一大早他转了几个地方,听到的消息五花八门,但无一例外都是谋反。这根本不合常理。却又无法解释,如今之计只能先找到四长公主才知道事情真相了。 旁边的人吵吵嚷嚷的,让他有些心烦意躁,听着这些糙汉子们都议论着桂花婶,看来家事国事离不开饭事,饭事过后便是男人坐在一起议论女人事,显然无论什么事都比不上女人事。 京末云看着也不觉往桂花婶望去,这女人都四十多了,却像三十不到的样子,果然是一朵鲜花迷倒一片天的模样。 就在这时,一个黑脸的汉子起身走到桂花婶身后,在她丰满的屁股上拧了一把,惹得旁边汉子都眼红起来,纷纷想上前吃一口一样。 桂花婶还没回身,那黑脸汉子就将桂花婶给揽在怀里,桂花婶挣扎着说:“壮士还请自重。”那黑脸汉子哈哈大笑,说:“老子偏不自重!”说着一张大嘴就要亲上桂花婶的脸。 大奎山腾地站起来,就要打抱不平,要知道他都眼馋多久了,怎么可能让你这黑熊给拱了。他身边的朋友连忙拉住大奎山,示意的摇了摇头,没看到人家带刀呢,显然是来参加比武大会的江湖豪客。大奎山也不是傻子,自己只不过是个扛苦力的人,怎么打得过人家,只好濆濆的坐了下来。 京末云本来也要出手的,可还是有人比他出手更快,只见一个肩头站着一只鹰隼的锦衣少年走了过来,虽说他人还没靠近包子铺,但只不过一挥手,一枚银锭飞过来砸在黑脸大汉的后脑勺上,痛得黑脸大汉怪叫一声。 京末云认得这少年,能够在眉心间长这么一颗好看的美人痣的锦衣少年,江湖上可不多,也只有一个。 黑脸大汉想要动怒,可一转身就看到了这少年的时候,仿佛要发火的脸马上就堆满了笑容:“哈哈!欢迎欢迎,原来是…” “你可以滚了!”那锦衣少年根本不给他拍马屁的机会,语气毫不留情面,惹得包子铺里面一帮没见过世面的人羡慕得两眼放光。他肩膀上的鹰隼马上习惯性的跟着叫了起来:“你可以滚了!你可以滚了” 很多想要热闹的人满以为黑脸大汉这回肯定要大开杀戒了,可没想到黑脸大汉不但没有动怒大的开杀戒,反而真的在地上滚了个滚,然后走了。 众人面面相觑,还不明白怎么回事,难道说这个少年比他还要厉害?可也没觉得啊,也不就是衣服好看了点,人也脸白了点,最后最多就是他肩上的鹰隼酷了点,也没显得多厉害啊! 锦衣少年就在外面的小桌子边坐了下来,他身后的几个人都站在他身后,只有一个人似乎有资格可以和他坐着一起吃,便在他下手坐了。 桂花婶连忙上前道谢,她那桃花眼还我见犹怜的带着星子泪儿。锦衣少年丝毫没有怜惜的觉悟,冷冷的语气依旧像对付黑脸大汉一样:“来两笼小笼包,两碗豆腐花!要甜的。” 桂花婶愣了一下,有些老牛吃不到嫩草的心酸,只得下去准备了。倒是锦衣少年手下那黑衣人有点眼馋的望着桂花婶走过去的屁股。 “说正事,再看把你的眼睛挖了,我给她让她坐在屁股底下!”锦衣少年说话仿佛永远是这个不讨人喜欢的样子,但黑衣人显然畏惧得不行,苍白着脸说:“多谢堂主饶恕。堂主是这样的,咱们有四个兄弟一路追了过去,不想在雷阳附近的山区就失去了联系。后来派人去查看过,所有人都死了。连两只鹰隼都不见了踪迹。” “知不知道是谁杀的?”锦衣少年沉着脸,他肩上的鹰隼狠狠的问:“是谁杀的?是谁杀的?” 那黑衣人摇了摇头,说!:“不知道,伤口很奇怪,都是在咽喉处一剑毙命!那个小尼姑显然是没这个本事的。” “也是他们的命,本来这事儿有了交代。靖王爷送来消息,说那小尼姑手里的可能是假的。”锦衣少年忽然一声冷笑,“如今靖王爷似乎已经有了自己的目标,这件事就放下了。但至于四长公主婚礼上飞走的那只展翅金雁,务必多派人手,就是全天下去找也要找回来!” 他这一段说话的声音极为微小,京末云却仍然听到了,他暗暗寻思着,这靖王爷有了新的目标,但不知指的是什么。他想到天目山的那老鬼的踪迹,越发觉得靖王爷似乎在酝酿着什么大事。 可惜那锦衣少年和黑衣人没有再多说,直到吃完早餐后便起身离去了。 京末云望着锦衣少年远去的背影,摇头苦笑着,心想这小子是越发嚣张了,整天冷着一个脸儿,好像谁欠他什么似的。 离开包子铺京末云背着一柄清风剑,寻思着今天还是离开龙城的好,本来说好了今早在这里等候四大名捕的惠当初和血红衣,可能是昨晚龙城里出了这么多大事,显然是不能来了。 正索然而行,不想眼前忽地一个丑少女闪了出来,笑嘻嘻的说:“京小天师,这是要去哪儿呢?” 能够丑得讨人嫌的除了欣怡公主也是没谁了,这臭丫头似乎丝毫不觉得自己有多丑,拦着京末云又说:“京小天师,敢不敢跟我来?” “没兴趣!”京末云毫不客气。 “是吗?那我问你,对四长公主有没有兴趣?”欣怡公主又笑眯眯的问。 京末云心下一动,盯着欣怡公主,“她在哪里?” “跟你说半天还恶人我了。跟我来!”欣怡公主白了京末云一眼,便往左面街道转去,一直走了几个拐角,出了另一个坊口,很快来到一处民居。 进了民居里面,房子显得很破旧,四长公主正在屋里走来走去,显得很是焦急。看到欣怡公主和京末云走了进来,欣喜道:“京末云,找到你可太好了!” 四长公主又对欣怡公主道谢,欣怡公主笑了笑,说:“姑姑,你太客气了。有什么你只管吩咐。外面传的虽说厉害,但我一个字也不相信。至于柴子瑜,只要他没跑出龙城,我总要帮你找到。”说完便自去了。 京末云望着他远去,越发怀疑这欣怡公主到底是不是皇帝的小女儿,一个小丫头说话做事能这样有度? “京末云,想必你也听到了外面传的事情,对?”四长公主指了旁边的坐椅,“先坐下说话!” 京末云也没坐下,却斜倚在窗前,说“长公主,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当然不相信你会是刺客。” 四长公主苦笑着,便将昨晚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末了叹口气,又说:“如今双王已死,这朝堂上怕是丑皇后的天下了。” 京末云震惊了半天,方才说:“朝堂上的事我也管不了。但是既然你找我来,我自然会相信你,也会帮助你。但是你说凤翎神笔被柴子瑜偷走了,确定吗?” 四长公主点了点头,说:“应该可以确定,因为我的房间只有他可以自由出入,至于他是怎么知道密室的,我还真不知道,因为放凤翎神笔的地方只有我自己知道。” “这倒不难猜测,如果他居心叵测,自然总会找到。”京末云想了想,神色很凝重,“我听我爹说过,这凤翎神笔一般人根本无法使用,柴子瑜又偷去干什么?” “谁知道呢?怀疑任何人也不会怀疑到他,可偏偏就是他。”四长公主深感无奈而痛苦,这可是她所爱的人啊! 京末云说:“依我看柴子瑜那小子十有八九被人收买了。可是收买他的人会是谁呢?要知道凤翎神笔可没有多少人知道。” 这也正是四长公主不解的地方。 两个人半天都没有说话,室内显得非常寂静,外面传来几声狗叫。 京末云望了望,说:“那边好像在搜查刺客了。你只怕不能久留,还是早些出城的好。” 可是要想出城又谈何容易,再说四长公主实在不想走,至少在找到柴子瑜之前。 京末云自然看得出来她的心思,最后还是说:“这样!你尽量隐藏好,找柴子瑜的事交给我,我虽说没有滚刀堂的鹰隼,但我有云中纸鸢。” 第99章 四长公主*京末云 “据说昨晚皇上遇刺了,你知道刺客是谁么?不知道,我跟你说,居然是一向以贤良淑德的四长公主。” “你胡说,怎么可能呢?” “怎么不可能,昨晚东广场杀了多少人,你不知道吗?又听说安庆王和江都王勾结那些前来参加比武大会的武林帮派企图谋反,皇帝这才派祁王前去缴杀,可谁知道,平时看起来那么好的四长公主也是跟他们一伙的,这才夜里去刺杀皇上。” “啧啧,还真看不出来啊那后来呢?四长公主抓到没有?” “好像没抓到,听说驸马府被翻了个底朝天,也没看到人,连驸马爷都不见了。” “这搞什么鬼,感觉怎么越来越不太平呢!” “唉!谁知道。算了算了,别说这些个了。喂,老徐,我昨晚看到你深更半夜去王寡妇家里,你把她干上了?” “嘘,别大声嚷嚷着,这事儿能瞎说吗?” 一大早,老李家的包子铺里面坐满了人,就好像他家的包子特别好吃似的,居然比平常多了很多人,大家伙儿闲来无事就爱在一块的瞎咧咧。 奇怪的是老李家的媳妇桂花婶忙得跟陀螺一样,也不见老李那胖男人出来搭个把手。要说这桂花婶不但人漂亮,身材又好,白嫩白嫩的人又特别能干,偏生嫁了个好吃懒做的胖老李,要说这月老也不知是什么眼光,居然把这么一朵鲜花黑插在牛粪上。 “我说大奎山,你吃的是牛粪么?别盯着人家桂花婶那大屁股看了,看了也不是你的。”一个瘦汉子朝着身旁的同伴嘲笑着,“看你这熊样,你还是吃你的包子。起码包子是桂花婶做的呢,保不准还有她的一点汗水香呢!” 旁边有几个人哄然笑了起来,其中一个人还说,“也真是那事,你没觉得今天的包子馅儿特别的鲜嫩吗?” “嗯。好像还真是的呢!”有人立马赞同。 大奎山一边吃着包子,一边总是盯着那边忙得香汗淋漓的桂花婶的屁股,也不理会别人,自顾吃的津津有味。 京末云坐在最靠边的桌子边,喝着一碗豆腐花,听了一大早的八卦。令他实在想不到的是,昨晚居然发生了那么多大事,难怪整个龙城都震惊了。 他起始还不信,现在看来果然是真的,想来这么大的事谁也不敢乱传,那可是要杀头的了。但他实在想不明白,四长公主怎么会勾结江都王等人谋反,又怎么会去刺杀皇帝。 一大早他转了几个地方,听到的消息五花八门,但无一例外都是谋反。这根本不合常理。却又无法解释,如今之计只能先找到四长公主才知道事情真相了。 旁边的人吵吵嚷嚷的,让他有些心烦意躁,听着这些糙汉子们都议论着桂花婶,看来家事国事离不开饭事,饭事过后便是男人坐在一起议论女人事,显然无论什么事都比不上女人事。 京末云看着也不觉往桂花婶望去,这女人都四十多了,却像三十不到的样子,果然是一朵鲜花迷倒一片天的模样。 就在这时,一个黑脸的汉子起身走到桂花婶身后,在她丰满的屁股上拧了一把,惹得旁边汉子都眼红起来,纷纷想上前吃一口一样。 桂花婶还没回身,那黑脸汉子就将桂花婶给揽在怀里,桂花婶挣扎着说:“壮士还请自重。”那黑脸汉子哈哈大笑,说:“老子偏不自重!”说着一张大嘴就要亲上桂花婶的脸。 大奎山腾地站起来,就要打抱不平,要知道他都眼馋多久了,怎么可能让你这黑熊给拱了。他身边的朋友连忙拉住大奎山,示意的摇了摇头,没看到人家带刀呢,显然是来参加比武大会的江湖豪客。大奎山也不是傻子,自己只不过是个扛苦力的人,怎么打得过人家,只好濆濆的坐了下来。 京末云本来也要出手的,可还是有人比他出手更快,只见一个肩头站着一只鹰隼的锦衣少年走了过来,虽说他人还没靠近包子铺,但只不过一挥手,一枚银锭飞过来砸在黑脸大汉的后脑勺上,痛得黑脸大汉怪叫一声。 京末云认得这少年,能够在眉心间长这么一颗好看的美人痣的锦衣少年,江湖上可不多,也只有一个。 黑脸大汉想要动怒,可一转身就看到了这少年的时候,仿佛要发火的脸马上就堆满了笑容:“哈哈!欢迎欢迎,原来是…” “你可以滚了!”那锦衣少年根本不给他拍马屁的机会,语气毫不留情面,惹得包子铺里面一帮没见过世面的人羡慕得两眼放光。他肩膀上的鹰隼马上习惯性的跟着叫了起来:“你可以滚了!你可以滚了” 很多想要热闹的人满以为黑脸大汉这回肯定要大开杀戒了,可没想到黑脸大汉不但没有动怒大的开杀戒,反而真的在地上滚了个滚,然后走了。 众人面面相觑,还不明白怎么回事,难道说这个少年比他还要厉害?可也没觉得啊,也不就是衣服好看了点,人也脸白了点,最后最多就是他肩上的鹰隼酷了点,也没显得多厉害啊! 锦衣少年就在外面的小桌子边坐了下来,他身后的几个人都站在他身后,只有一个人似乎有资格可以和他坐着一起吃,便在他下手坐了。 桂花婶连忙上前道谢,她那桃花眼还我见犹怜的带着星子泪儿。锦衣少年丝毫没有怜惜的觉悟,冷冷的语气依旧像对付黑脸大汉一样:“来两笼小笼包,两碗豆腐花!要甜的。” 桂花婶愣了一下,有些老牛吃不到嫩草的心酸,只得下去准备了。倒是锦衣少年手下那黑衣人有点眼馋的望着桂花婶走过去的屁股。 “说正事,再看把你的眼睛挖了,我给她让她坐在屁股底下!”锦衣少年说话仿佛永远是这个不讨人喜欢的样子,但黑衣人显然畏惧得不行,苍白着脸说:“多谢堂主饶恕。堂主是这样的,咱们有四个兄弟一路追了过去,不想在雷阳附近的山区就失去了联系。后来派人去查看过,所有人都死了。连两只鹰隼都不见了踪迹。” “知不知道是谁杀的?”锦衣少年沉着脸,他肩上的鹰隼狠狠的问:“是谁杀的?是谁杀的?” 那黑衣人摇了摇头,说!:“不知道,伤口很奇怪,都是在咽喉处一剑毙命!那个小尼姑显然是没这个本事的。” “也是他们的命,本来这事儿有了交代。靖王爷送来消息,说那小尼姑手里的可能是假的。”锦衣少年忽然一声冷笑,“如今靖王爷似乎已经有了自己的目标,这件事就放下了。但至于四长公主婚礼上飞走的那只展翅金雁,务必多派人手,就是全天下去找也要找回来!” 他这一段说话的声音极为微小,京末云却仍然听到了,他暗暗寻思着,这靖王爷有了新的目标,但不知指的是什么。他想到天目山的那老鬼的踪迹,越发觉得靖王爷似乎在酝酿着什么大事。 可惜那锦衣少年和黑衣人没有再多说,直到吃完早餐后便起身离去了。 京末云望着锦衣少年远去的背影,摇头苦笑着,心想这小子是越发嚣张了,整天冷着一个脸儿,好像谁欠他什么似的。 离开包子铺京末云背着一柄清风剑,寻思着今天还是离开龙城的好,本来说好了今早在这里等候四大名捕的惠当初和血红衣,可能是昨晚龙城里出了这么多大事,显然是不能来了。 正索然而行,不想眼前忽地一个丑少女闪了出来,笑嘻嘻的说:“京小天师,这是要去哪儿呢?” 能够丑得讨人嫌的除了欣怡公主也是没谁了,这臭丫头似乎丝毫不觉得自己有多丑,拦着京末云又说:“京小天师,敢不敢跟我来?” “没兴趣!”京末云毫不客气。 “是吗?那我问你,对四长公主有没有兴趣?”欣怡公主又笑眯眯的问。 京末云心下一动,盯着欣怡公主,“她在哪里?” “跟你说半天还恶人我了。跟我来!”欣怡公主白了京末云一眼,便往左面街道转去,一直走了几个拐角,出了另一个坊口,很快来到一处民居。 进了民居里面,房子显得很破旧,四长公主正在屋里走来走去,显得很是焦急。看到欣怡公主和京末云走了进来,欣喜道:“京末云,找到你可太好了!” 四长公主又对欣怡公主道谢,欣怡公主笑了笑,说:“姑姑,你太客气了。有什么你只管吩咐。外面传的虽说厉害,但我一个字也不相信。至于柴子瑜,只要他没跑出龙城,我总要帮你找到。”说完便自去了。 京末云望着他远去,越发怀疑这欣怡公主到底是不是皇帝的小女儿,一个小丫头说话做事能这样有度? “京末云,想必你也听到了外面传的事情,对?”四长公主指了旁边的坐椅,“先坐下说话!” 京末云也没坐下,却斜倚在窗前,说“长公主,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当然不相信你会是刺客。” 四长公主苦笑着,便将昨晚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末了叹口气,又说:“如今双王已死,这朝堂上怕是丑皇后的天下了。” 京末云震惊了半天,方才说:“朝堂上的事我也管不了。但是既然你找我来,我自然会相信你,也会帮助你。但是你说凤翎神笔被柴子瑜偷走了,确定吗?” 四长公主点了点头,说:“应该可以确定,因为我的房间只有他可以自由出入,至于他是怎么知道密室的,我还真不知道,因为放凤翎神笔的地方只有我自己知道。” “这倒不难猜测,如果他居心叵测,自然总会找到。”京末云想了想,神色很凝重,“我听我爹说过,这凤翎神笔一般人根本无法使用,柴子瑜又偷去干什么?” “谁知道呢?怀疑任何人也不会怀疑到他,可偏偏就是他。”四长公主深感无奈而痛苦,这可是她所爱的人啊! 京末云说:“依我看柴子瑜那小子十有八九被人收买了。可是收买他的人会是谁呢?要知道凤翎神笔可没有多少人知道。” 这也正是四长公主不解的地方。 两个人半天都没有说话,室内显得非常寂静,外面传来几声狗叫。 京末云望了望,说:“那边好像在搜查刺客了。你只怕不能久留,还是早些出城的好。” 可是要想出城又谈何容易,再说四长公主实在不想走,至少在找到柴子瑜之前。 京末云自然看得出来她的心思,最后还是说:“这样!你尽量隐藏好,找柴子瑜的事交给我,我虽说没有滚刀堂的鹰隼,但我有云中纸鸢。” 第100章 祁王*之死 祁王做梦也想不到,四长公主居然在昨晚会跑去刺杀皇上,他本来对四长公主还有点愧疚,只以为自己害了她,现在看来这可不是害了,而是真的谋反了。 他甚至有点后悔,要是昨晚自己听从万延寿的建议,是不是就可以意淫一下,比如他趁夜除去了丑皇后,然后听说有人刺杀皇上,他匆忙带兵赶去救驾,可没想到动乱中,刺客将皇上杀死了,于是他近水楼台先得月,又手握重兵,就这样成为了帝国第一人。 这个梦倒还是挺好,早知道就这样,谁能奈何?祁王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事实上后来他又带人将江都王和安庆王两王府给抄了,斩草除根,永远是不会错的。 所以累了一晚上,这早早的就赶来上朝,才知道皇帝遇刺受伤了,他简直都怀疑,是不是自己是最后一个知道这消息的,不然他肯定不会一大早还带着兵来上朝,要知道他晚上只顾杀人,可还没睡觉呢,就赶来邀功。 满朝文武早就在大殿外等候了,因为皇帝遇刺,谁也不知道具体消息,也不知道皇上死活,这总得早点过来,也好酌情选择,该拍马拍马,该奉承奉承,这是他们为人处世的信条。 结果远远的看到祁王带着一大队人马来了,这是祁王一贯的作风,呼啦啦一大溜。等走到近来,大臣们才发现有点儿不对啊。因为他们发现祁王满脸鲜血,显得非常狰狞,这显然不会是杀牛回来,而是杀人了。 众人有点惧怕,联想到皇上遇刺,这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呢?还是卫宝大人颤巍巍的上前拦住询问,大伙儿才知道江都王和安庆王昨晚被杀光了。 众大臣们忍不住个个身体打颤,明明很热的天也感觉很冷的样子。还是周任安周侍郎知道事情内幕,暗暗庆幸自己果然站对了队,如今看祁王那小子显然是大功告成。 他假兮兮的走过去,真嘻嘻的对祁王说:“真是恭喜祁王又立大功!”祁王得意的哈哈大笑,年轻人的笑声果然肆意得很。 万延寿望着周侍郎倒诧异得很,难道说昨晚的事他这么快就知道了?否则怎么一走上来就说大功告成?或者是说这周侍郎也是“自己人”?万延寿暗暗摇了摇头,一种危险的感觉从他心底升起来,他很想去 提醒一下祁王,可祁王和众位大臣们早已进殿去了。 洪敬见万延寿面有忧虑之色,便问他如何回事,万延寿就将心中所想说了,洪敬暗暗惊讶,这老匹夫果然精明,只可惜站错了队伍跟错了人,否则怕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祁王满怀喜悦的进了大殿,就见皇帝宝座依然是空空的,显然今天皇帝不会来上朝,也不知道昨晚到底怎样了。 正瞎思瞎想之时,丑皇后狄荣华在掌殿太监阿宝的带领下来到了大殿,先由阿宝太监宣读了一份旨意,大意是皇帝昨夜遇刺受伤,为了能安心休养,特准许皇后狄荣华上朝听政,代皇帝行事。 祁王暗暗欣喜,庆幸听了万延寿和洪敬的建议,总算与皇后建立了联盟,如今自己为除去二王立了首功,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非自己莫属了。 其余的大臣们都惊呆了,因为事情发生的也太突然了,这么重大的决定,怎么也得先来个殿议,然后再一步一步讨论才是啊,怎么一下子就把丑皇后推到了前台。 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是卫宝大人,跟着又有几个参与进来,宣称此举有违太祖建制。 丑皇后狄荣华坐在上面,冷眼旁观,暗暗冷笑,心想如今大局已成,就你这几个老杂毛反对也改变不了什么。 倒是有些官员颇有眼力劲儿,看着丑皇后那脸上小人长戚戚的脸色,就知道如今已成定局,反对只会自掘坟墓,还不如先去抱着她的粗腿再说。于是都哗啦啦的跪了下来,表示了对丑皇后听政的认可。 周侍郎一看傻眼了,他还准备等众位大臣先来个热烈讨论讨论,然后自己再首先发言支持丑皇后听政,这样也好在丑皇后面前更加的卖个好,可现在怎么感觉众位大臣好卑鄙的样子啊! 卫宝等人看到这架势也知道大势已去,又看看祁王一副沾沾自喜的模样,顿时明白昨晚双王为什么会被诛杀,这哪里是什么谋反,怕是把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也只有上面那位了。 想想自从上面那位将祁王召回来后,这祁王就像年轻的疯狗一样杀了多少人,说来说去还不是上面那位想要一手遮天。如今皇上都出了旨意,如果再不识时务,怕是只有跟倒霉的二王去相会了。 卫宝等人想的通了,心情也好了,马上也跪了下来,承认了丑皇后的垂帘听政是合法的。 堂下就剩下祁王一个人站在那儿,显得格外突兀。祁王尚不自知,眼见丑皇后坐在皇位下首望着自己,以为是该自己出场了,连忙上前拿出昨晚秉中郎给的密诏,说:“臣昨夜奉皇上密诏,已将企图勾结江湖帮派密谋造反的逆贼李沉舟和李重光就地正法。唯有李星河事先得知消息正在潜逃,臣已派人满城搜捕。今特来复旨!” 众大臣伏在地上,无不震惊,心想果然是事先密谋好了,只是这密诏难道真的是皇上所出,如果是的话,那就太可怕了。这皇上看起来不理政事,原来是与皇后早就分工好了,一个暗处,一个明处盯着大伙儿呢。众人想到前不久的华太傅一党,这脖子就感觉凉飕飕的。 哪料就在这时,只听丑皇后却突然厉声喝道:“祁王,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矫诏擅杀大臣,图谋不轨!” 她这一声大喝,惊得众大臣以为自己听错了,幡然醒悟过来的马上抬起头来朝丑皇后望去,眼巴巴的渴盼着想要举手发言,然后好口诛笔伐祁王。 祁王被丑皇后这一吼搞得有点懵了,惊讶的望着丑皇后,“皇后,你是不是搞错了,我们可是说好了的啊!我这是奉诏行事,怎么是矫诏呢?!” 他还举起那份密诏给众人看。 “果然是蠢货!”丑皇后在心里狠狠的骂了一句,双眼盯着祁王狠狠的说,“你说二位王爷谋反,可有证据?”祁王心说我不是交给你了吗?丑皇后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又说:“如果二位王爷企图谋反,如何不是呈堂公证,又如何没有三司会审?皇上向来圣明,又岂会不出明诏?哼哼,我看分明是你祁王心怀不轨,来个矫诏擅杀,果然是罪大恶极!” 祁王再傻这下总算明白过来了,他也想起来昨晚万延寿所说的话,说将来必然会遭丑皇后毒害,这才不过一晚就兑现了。祁王此时才知道果然是大错特错,便想转身逃出大殿,只要出了大殿,外面可还有他的大军在等着呢! 可惜丑皇后是不会给他机会的,大喝一声,招来殿中侍卫,顿时将祁王打倒绑了起来。祁王想要喊冤,早有周任安上来在他嘴里塞了个裹脚布。 众大臣都看得冒出一身冷汗,刚才还有人好生羡慕祁王呢,这下生怕被牵连了,赶紧躲到一边,个个心里知道,从今以后怕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头来讨好丑皇后。不然怎么死的还不知道。 丑皇后又说:“昨晚四长公主公然刺杀皇上,如今看来,显然是受了祁王所指使,现在事情真相大白,只待择日斩首。”他这一说,无疑是告诉众位大臣,祁王这件事就是连审理都不用了,直接斩首。 众人面面相觑,当然也没有人敢出来反对,那样的话,还不得被丑皇后绑了跟着祁王一起去受死? 丑皇后见没人反对,心中得意,就是黑脸都有光彩。她又招来阿宝,让他前去殿外宣诏祁王重要手下前来受奖。因为祁王被抓,这事儿可不能透露出去,否则他那帮手下还不得立时造反? 阿宝太监心领神会,来到殿外广场上,说是皇上对昨晚讨逆的所有人都有奖赏,现在宣诏他们上殿面圣受奖。 祁王的手下大小将领无不面露喜色,面圣受奖,这可是多大的恩宠,哪个能不激动。 万延寿此人毕竟聪慧,已意识到大事不妙,紧忙转身对手下大喊:“祁王怕是已遇害,大伙儿赶紧…”可惜他还没说完,便觉腰后一痛,回头才看到是洪敬从自己身上拔出血淋淋的匕首,不觉气怒的叫了一声:“奸贼!” 大小将领都被二人弄得云里雾里,也不知怎么这二人互相残杀起来。 “大伙儿听我一言,万延寿这老狗欲图谋害王爷和诸位前程,所以大伙儿不必惊慌,”洪敬面色坦然,和平时一样,丝毫不觉得背叛是一种耻辱,“都将以下校尉先行带领军队回营待命!” 洪敬本身又是祁王的得力幕僚,他的话自然是有效的,都将以下小尉立时带领士兵们离开了广场。至于都将以上的军将,这些人可都是祁王心腹,有些人虽说起了疑心,若是祁王在这里振臂一呼,他们也会毫不迟疑的拔刀造反。 可如今只是洪敬和万延寿二人,虽说万延寿刚才的话才说了一半,难保他们不起疑,可却也不敢贸然造反,因此洪敬遣散了军队,他们也没有出来反对,这样一来就错失了最后一点保命的筹码。 阿宝的额头都是汗水,刚才万延寿那么一喊,他可是吓死了,生怕这帮人动兵造反,那样丑皇后还不得剥他一层皮?幸好老天保佑,这洪敬最后轻易化解了一场大危机,因此他望着洪敬都几乎像是擦出爱火花一样。 可谁知道,洪敬其实早已被丑皇后派人收买了,只可惜祁王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其实是死在自己最信任的人手里。 第100章 祁王*之死 祁王做梦也想不到,四长公主居然在昨晚会跑去刺杀皇上,他本来对四长公主还有点愧疚,只以为自己害了她,现在看来这可不是害了,而是真的谋反了。 他甚至有点后悔,要是昨晚自己听从万延寿的建议,是不是就可以意淫一下,比如他趁夜除去了丑皇后,然后听说有人刺杀皇上,他匆忙带兵赶去救驾,可没想到动乱中,刺客将皇上杀死了,于是他近水楼台先得月,又手握重兵,就这样成为了帝国第一人。 这个梦倒还是挺好,早知道就这样,谁能奈何?祁王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事实上后来他又带人将江都王和安庆王两王府给抄了,斩草除根,永远是不会错的。 所以累了一晚上,这早早的就赶来上朝,才知道皇帝遇刺受伤了,他简直都怀疑,是不是自己是最后一个知道这消息的,不然他肯定不会一大早还带着兵来上朝,要知道他晚上只顾杀人,可还没睡觉呢,就赶来邀功。 满朝文武早就在大殿外等候了,因为皇帝遇刺,谁也不知道具体消息,也不知道皇上死活,这总得早点过来,也好酌情选择,该拍马拍马,该奉承奉承,这是他们为人处世的信条。 结果远远的看到祁王带着一大队人马来了,这是祁王一贯的作风,呼啦啦一大溜。等走到近来,大臣们才发现有点儿不对啊。因为他们发现祁王满脸鲜血,显得非常狰狞,这显然不会是杀牛回来,而是杀人了。 众人有点惧怕,联想到皇上遇刺,这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呢?还是卫宝大人颤巍巍的上前拦住询问,大伙儿才知道江都王和安庆王昨晚被杀光了。 众大臣们忍不住个个身体打颤,明明很热的天也感觉很冷的样子。还是周任安周侍郎知道事情内幕,暗暗庆幸自己果然站对了队,如今看祁王那小子显然是大功告成。 他假兮兮的走过去,真嘻嘻的对祁王说:“真是恭喜祁王又立大功!”祁王得意的哈哈大笑,年轻人的笑声果然肆意得很。 万延寿望着周侍郎倒诧异得很,难道说昨晚的事他这么快就知道了?否则怎么一走上来就说大功告成?或者是说这周侍郎也是“自己人”?万延寿暗暗摇了摇头,一种危险的感觉从他心底升起来,他很想去 提醒一下祁王,可祁王和众位大臣们早已进殿去了。 洪敬见万延寿面有忧虑之色,便问他如何回事,万延寿就将心中所想说了,洪敬暗暗惊讶,这老匹夫果然精明,只可惜站错了队伍跟错了人,否则怕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祁王满怀喜悦的进了大殿,就见皇帝宝座依然是空空的,显然今天皇帝不会来上朝,也不知道昨晚到底怎样了。 正瞎思瞎想之时,丑皇后狄荣华在掌殿太监阿宝的带领下来到了大殿,先由阿宝太监宣读了一份旨意,大意是皇帝昨夜遇刺受伤,为了能安心休养,特准许皇后狄荣华上朝听政,代皇帝行事。 祁王暗暗欣喜,庆幸听了万延寿和洪敬的建议,总算与皇后建立了联盟,如今自己为除去二王立了首功,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非自己莫属了。 其余的大臣们都惊呆了,因为事情发生的也太突然了,这么重大的决定,怎么也得先来个殿议,然后再一步一步讨论才是啊,怎么一下子就把丑皇后推到了前台。 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是卫宝大人,跟着又有几个参与进来,宣称此举有违太祖建制。 丑皇后狄荣华坐在上面,冷眼旁观,暗暗冷笑,心想如今大局已成,就你这几个老杂毛反对也改变不了什么。 倒是有些官员颇有眼力劲儿,看着丑皇后那脸上小人长戚戚的脸色,就知道如今已成定局,反对只会自掘坟墓,还不如先去抱着她的粗腿再说。于是都哗啦啦的跪了下来,表示了对丑皇后听政的认可。 周侍郎一看傻眼了,他还准备等众位大臣先来个热烈讨论讨论,然后自己再首先发言支持丑皇后听政,这样也好在丑皇后面前更加的卖个好,可现在怎么感觉众位大臣好卑鄙的样子啊! 卫宝等人看到这架势也知道大势已去,又看看祁王一副沾沾自喜的模样,顿时明白昨晚双王为什么会被诛杀,这哪里是什么谋反,怕是把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也只有上面那位了。 想想自从上面那位将祁王召回来后,这祁王就像年轻的疯狗一样杀了多少人,说来说去还不是上面那位想要一手遮天。如今皇上都出了旨意,如果再不识时务,怕是只有跟倒霉的二王去相会了。 卫宝等人想的通了,心情也好了,马上也跪了下来,承认了丑皇后的垂帘听政是合法的。 堂下就剩下祁王一个人站在那儿,显得格外突兀。祁王尚不自知,眼见丑皇后坐在皇位下首望着自己,以为是该自己出场了,连忙上前拿出昨晚秉中郎给的密诏,说:“臣昨夜奉皇上密诏,已将企图勾结江湖帮派密谋造反的逆贼李沉舟和李重光就地正法。唯有李星河事先得知消息正在潜逃,臣已派人满城搜捕。今特来复旨!” 众大臣伏在地上,无不震惊,心想果然是事先密谋好了,只是这密诏难道真的是皇上所出,如果是的话,那就太可怕了。这皇上看起来不理政事,原来是与皇后早就分工好了,一个暗处,一个明处盯着大伙儿呢。众人想到前不久的华太傅一党,这脖子就感觉凉飕飕的。 哪料就在这时,只听丑皇后却突然厉声喝道:“祁王,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矫诏擅杀大臣,图谋不轨!” 她这一声大喝,惊得众大臣以为自己听错了,幡然醒悟过来的马上抬起头来朝丑皇后望去,眼巴巴的渴盼着想要举手发言,然后好口诛笔伐祁王。 祁王被丑皇后这一吼搞得有点懵了,惊讶的望着丑皇后,“皇后,你是不是搞错了,我们可是说好了的啊!我这是奉诏行事,怎么是矫诏呢?!” 他还举起那份密诏给众人看。 “果然是蠢货!”丑皇后在心里狠狠的骂了一句,双眼盯着祁王狠狠的说,“你说二位王爷谋反,可有证据?”祁王心说我不是交给你了吗?丑皇后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又说:“如果二位王爷企图谋反,如何不是呈堂公证,又如何没有三司会审?皇上向来圣明,又岂会不出明诏?哼哼,我看分明是你祁王心怀不轨,来个矫诏擅杀,果然是罪大恶极!” 祁王再傻这下总算明白过来了,他也想起来昨晚万延寿所说的话,说将来必然会遭丑皇后毒害,这才不过一晚就兑现了。祁王此时才知道果然是大错特错,便想转身逃出大殿,只要出了大殿,外面可还有他的大军在等着呢! 可惜丑皇后是不会给他机会的,大喝一声,招来殿中侍卫,顿时将祁王打倒绑了起来。祁王想要喊冤,早有周任安上来在他嘴里塞了个裹脚布。 众大臣都看得冒出一身冷汗,刚才还有人好生羡慕祁王呢,这下生怕被牵连了,赶紧躲到一边,个个心里知道,从今以后怕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头来讨好丑皇后。不然怎么死的还不知道。 丑皇后又说:“昨晚四长公主公然刺杀皇上,如今看来,显然是受了祁王所指使,现在事情真相大白,只待择日斩首。”他这一说,无疑是告诉众位大臣,祁王这件事就是连审理都不用了,直接斩首。 众人面面相觑,当然也没有人敢出来反对,那样的话,还不得被丑皇后绑了跟着祁王一起去受死? 丑皇后见没人反对,心中得意,就是黑脸都有光彩。她又招来阿宝,让他前去殿外宣诏祁王重要手下前来受奖。因为祁王被抓,这事儿可不能透露出去,否则他那帮手下还不得立时造反? 阿宝太监心领神会,来到殿外广场上,说是皇上对昨晚讨逆的所有人都有奖赏,现在宣诏他们上殿面圣受奖。 祁王的手下大小将领无不面露喜色,面圣受奖,这可是多大的恩宠,哪个能不激动。 万延寿此人毕竟聪慧,已意识到大事不妙,紧忙转身对手下大喊:“祁王怕是已遇害,大伙儿赶紧…”可惜他还没说完,便觉腰后一痛,回头才看到是洪敬从自己身上拔出血淋淋的匕首,不觉气怒的叫了一声:“奸贼!” 大小将领都被二人弄得云里雾里,也不知怎么这二人互相残杀起来。 “大伙儿听我一言,万延寿这老狗欲图谋害王爷和诸位前程,所以大伙儿不必惊慌,”洪敬面色坦然,和平时一样,丝毫不觉得背叛是一种耻辱,“都将以下校尉先行带领军队回营待命!” 洪敬本身又是祁王的得力幕僚,他的话自然是有效的,都将以下小尉立时带领士兵们离开了广场。至于都将以上的军将,这些人可都是祁王心腹,有些人虽说起了疑心,若是祁王在这里振臂一呼,他们也会毫不迟疑的拔刀造反。 可如今只是洪敬和万延寿二人,虽说万延寿刚才的话才说了一半,难保他们不起疑,可却也不敢贸然造反,因此洪敬遣散了军队,他们也没有出来反对,这样一来就错失了最后一点保命的筹码。 阿宝的额头都是汗水,刚才万延寿那么一喊,他可是吓死了,生怕这帮人动兵造反,那样丑皇后还不得剥他一层皮?幸好老天保佑,这洪敬最后轻易化解了一场大危机,因此他望着洪敬都几乎像是擦出爱火花一样。 可谁知道,洪敬其实早已被丑皇后派人收买了,只可惜祁王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其实是死在自己最信任的人手里。 第101章 丑皇后*改了他的梦 对于祁王的罪名,判决的很顺利,就冠了个叛国罪,毕竟矫诏擅杀皇叔,又加上勾结四长公主刺杀皇上,对于以儒至孝的帝国来说,是最不能容忍的。因此经过朝堂会审,查抄祁王府,收回王号以及蕃地,最后施行斩立决! 至于四长公主,待堂会后派人分送文书,全国张贴画像追捕。丑皇后有点儿恨四长公主不识抬举,因此故意要让全国人民都知道,让四长身败名裂。 同时,对于两王及其满门的死,丑皇后表示深切哀悼,为此还特别宣诏,追谥江都王“文成”,安庆王为“武烈”。这一番操作下来,连请示皇上的也省了,全凭丑皇后一言决。 因为有皇上之前的诏书,给了丑皇后行政权,众大臣自然不敢多说话,反而还无不颂扬丑皇后圣德仁心等等。 太子心里恨得要死,却也没有办法,本来他有心拉拢祁王,作为自己的一大助力,这下搞得他诚惶诚恐,生怕因此反而还牵连自己,于是主动上前申请亲自监斩祁王。 丑皇后自然一力应允,并要求将祁王游街一日,以作警戒。卫宝觉得不妥,上前表示反对。实在是因为他觉得有损皇家威严。他这一带头,顿时有几个大臣也站了出来。 丑皇后冷笑:“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祁王做出如此罪大恶极事,理应以此为戒!”说着阴冷的目光在几位李姓老王爷身上扫了一眼,吓得几个李姓王爷浑身冒汗。 祁王一案至此落定,随后经过讨论,让卫将军彭欢以最快的速度整顿大军,择日前往东陵镇压王志方的叛军。因为昨天已有最新军报送了过来,不光王志方大军又攻克四座州县,而且东陵造反的人更多了,就是那个被先皇嘲讽为丑人的何远之也聚众拉起了队伍,与王志方遥呼相应。两路反叛大军双向作战,整个东陵怕不久就要陷落。 又有大臣上奏,说的是比武大会的事宜。本来这事儿是江都王一力主持的,如今江都王已死,这事儿也不能随便不管,因为后天就比武大会之日,如果不能顺利举行,怕是要为江湖人耻笑。 丑皇后想了想,最后便决定让苏雪儿去主持比武大会。因为苏雪儿本来就是习武之人,从江湖中来,让她去与江湖人接触,是最好不过。再说了,这次因为江都王和安庆王的事,也斩杀了好几个帮派的人,已经使得人心惶惶。由苏雪儿出面,无疑是正确而必须的。 众大臣自然没有意见,天知道他们忍耐这些莽夫多久了,要知道自江湖人来了龙城之后,龙城的大街仿佛就脏了很多,很多阴暗的街边暗角都是屎尿,臭气冲天。 而且京兆尹衙门三天两头的送来文书,说的就是街头流氓地痞与江湖帮派打架斗殴的屁事。一些主管官员早就受不了了,现在他们巴不得苏雪儿能去解决。 将一切事宜安排妥当,再也没有大臣启奏,丑皇后稳坐高堂,俯视着众位大臣,她只觉很是志得意满。 从此一人独掌大权,再也没有人敢来挡她的道了。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实属不易,最要感谢的就是她最爱的苏雪儿,如果不是她出了个好计谋,她还没这么快端坐大堂。 当然,四长公主的突然出现,是让她做梦都没想到的。她当时只是让苏雪儿想法找回夜澜,让夜澜对皇上脑袋里的东西动动手脚。让皇上以后只专心木匠活儿,再也不要理会朝政。 实际上以丑皇后的意思,觉得还是直接弄死皇上得了,因为自昨夜她隐约发觉皇上似乎是以坐山观虎斗,坐享渔翁得利的布局之后,她就意识到,皇上并不是跟传说中的那样玩物丧志的痴愚,而是跟他老子一样,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将一切牛鬼蛇神彻底铲除。 所以她意识到,这样的皇帝,可不是能让人轻易操控的,她要想登上朝堂,要想掌握大权,甚至要想做擎天第二,就必须除去这个皇帝。 他不是爱玩心眼吗?那就玩玩看,看谁更厉害。他不是想做他的木匠梦吗?那就让他永远去做他的木匠好了。 所以苏雪儿这才建议目前在还没有搞倒太子的情况下,还是不要在梦境中弄死皇帝,有这棵大树立在那里,不光可以震慑别人,而且还可以让太子总以为自己有个靠山而失去警惕。再说真要弄死了皇帝,以太子的身份正统,无疑很快就会被众大臣推上皇位,到那时她狄荣华怕是垂帘听政也做不到了。 “有皇帝在,太子只能是太子。”苏雪儿是这样说的,这句话其实是非常精准的拿捏住了太子的前程,以后只有等死的份,剩下的只是个过程而已。 所以丑皇后那一晚抱着苏雪儿折腾了很久,用她的话说,是对苏雪儿的奖励。 等到夜澜以最快的速度赶回龙城的时候,夜澜又是夜澜,不再是金蛇刺客方泽尔。丑皇后在暗下里布置了大量士兵,还特意让儿子靖王爷的那三个随从帮忙请来了几个捉妖的天师,这样不光可以震慑夜澜,还可以以防万一。 只要夜澜敢抗拒她,她就不惜除了他,对于一只难以控制的妖,她可不想留着给自己找麻烦,何况还知道自己不少秘密呢。 果然,夜澜一回到太后寝宫,就感觉到了危险,但他根本不在乎,也很乐意为丑皇后做事。一个成天只想为权利勾心斗角不择手段的人,干的当然是害人的事,对于夜澜来说是最好不过了。 “我知道你能通过梦境改变一个人思想,先皇的事我不计较,南再得的梦境我还是查了,好像也被你改变了。这些我都不在乎。”这是丑皇后面对夜澜说的第一句话。 “你想让我怎么样?”夜澜似笑非笑,他又不是傻子,别看丑皇后说这么多,看起来信息也很多,无非不就是告诉夜澜,就算没有你夜澜,我也有能人异士做到改梦。 所以夜澜就算无所谓,但还是又补充了一句:“人类的能人异士的确也能做到,但比起我的妖法,却只怕未必。”未必什么,他没说,相信丑皇后能懂。 丑皇后也的确懂,因为除了夜澜,还真没有人能做到更好,这就可以从先皇坠入梦魔而死的事中看出来。 “好!难怪苏雪儿对你青睐有加。你有这个资本。所以我只要你在皇帝的梦境中做到,让他以后只专注木工,不再理会朝政,并将朝中大小事务全权由我主持就可以了。”丑皇后死死的盯着夜澜,只要他说不,他不惜让下面埋伏的人出手灭了他。 “你好毒!”夜澜仍旧是面带微笑,说:“这些我都做的到,但我可以告诉你,不要来挑战我,彼此合作,才是愉快。” 夜澜临走的时候又说:“但你记住,我不是你的敌人,我对你的江山美人不感兴趣,你的敌人在遥远西境,不远的将来,或许他们就会来了!” 夜澜去的时候,丑皇后感觉到了一种冰冷的气息。她问苏雪儿:“遥远的西境,不是夏王李重发在那儿吗?难道说李重发也要来搞事?” 苏雪儿想了想,说:“这事儿还是查了才知道。不过我觉得夜澜不会无缘无故的说。”可她哪里知道,夜澜所说的敌人,不是李重发,而是西境鬼望谷的无面人。 这事儿目前也只有四长公主知道,因为四长公主本身肩负着抵抗一切黑暗力量的使命,可惜四长公主决定去跟皇帝公开他身份的时候已经迟了。 夜澜刚好对皇帝的梦境完成改变,梦境改变了皇帝的思想自然也就改变了。这时恰好四长公主半夜来访,让夜澜觉得意外又惊喜。他曾经也因为四长公主的特殊身份去拜访过她的梦境,可惜没办法进入,今天既然撞上,当然不介意坑她一下。 所以丑皇后也觉得是老天都在帮助自己,不但解决了大问题,还把讨厌的四长公主给彻底陷进去了,难道这不就是天意? 后来众位大臣在卫宝的带头下也去看望了受伤的皇帝,皇帝当时只不过是左臂被夜澜砍了一剑,也不是特别严重,所以还能继续做他喜爱的木工。 他的木牛流马已非常完美的竣工,所以卫宝等人看到这样一尊美轮美奂的艺术品出现在眼前时,不得不佩服皇上的天赋,也暗暗感叹他算不上一个好皇帝。 皇帝一看到众位大臣来了,着实吓了一跳,因为这可是一大帮人来参观他呢,他顿时来了兴趣,做了个值得高兴的作品,自然需要有人欣赏。 皇帝拉了老臣卫宝的手,亲切的说:“爱卿,快来看看朕做的这木牛流马怎么样?众位爱卿快来看看。”这一大帮文武大臣都是主要的大员,自然都会热情洋溢的赞叹一番。 皇帝又把木牛流马的开关打开,顿时只见这玩意儿一步一步的行动起来,太监阿福上前操作,对于拐弯抹角的地方都可以轻易走过。要说皇帝这脑袋果然只适合做木匠。 有的大臣激动得热泪盈眶,要知道这年头最艰难的就是运输,特别是战争的时候,粮草先行,都是牛车马车骡车驴车,用起来又慢又费力,而且运输成本太高。如果将皇帝造的这个木牛流马用来运输,那岂不是轻易多了? 这一点很快通过了众位大臣的首肯,然后奏折上来,丑皇后自然也不反对,心想我这蠢老公也不是一无是处。随后一纸诏书,责令督造司大力造车建马。 第101章 丑皇后*改了他的梦 对于祁王的罪名,判决的很顺利,就冠了个叛国罪,毕竟矫诏擅杀皇叔,又加上勾结四长公主刺杀皇上,对于以儒至孝的帝国来说,是最不能容忍的。因此经过朝堂会审,查抄祁王府,收回王号以及蕃地,最后施行斩立决! 至于四长公主,待堂会后派人分送文书,全国张贴画像追捕。丑皇后有点儿恨四长公主不识抬举,因此故意要让全国人民都知道,让四长身败名裂。 同时,对于两王及其满门的死,丑皇后表示深切哀悼,为此还特别宣诏,追谥江都王“文成”,安庆王为“武烈”。这一番操作下来,连请示皇上的也省了,全凭丑皇后一言决。 因为有皇上之前的诏书,给了丑皇后行政权,众大臣自然不敢多说话,反而还无不颂扬丑皇后圣德仁心等等。 太子心里恨得要死,却也没有办法,本来他有心拉拢祁王,作为自己的一大助力,这下搞得他诚惶诚恐,生怕因此反而还牵连自己,于是主动上前申请亲自监斩祁王。 丑皇后自然一力应允,并要求将祁王游街一日,以作警戒。卫宝觉得不妥,上前表示反对。实在是因为他觉得有损皇家威严。他这一带头,顿时有几个大臣也站了出来。 丑皇后冷笑:“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祁王做出如此罪大恶极事,理应以此为戒!”说着阴冷的目光在几位李姓老王爷身上扫了一眼,吓得几个李姓王爷浑身冒汗。 祁王一案至此落定,随后经过讨论,让卫将军彭欢以最快的速度整顿大军,择日前往东陵镇压王志方的叛军。因为昨天已有最新军报送了过来,不光王志方大军又攻克四座州县,而且东陵造反的人更多了,就是那个被先皇嘲讽为丑人的何远之也聚众拉起了队伍,与王志方遥呼相应。两路反叛大军双向作战,整个东陵怕不久就要陷落。 又有大臣上奏,说的是比武大会的事宜。本来这事儿是江都王一力主持的,如今江都王已死,这事儿也不能随便不管,因为后天就比武大会之日,如果不能顺利举行,怕是要为江湖人耻笑。 丑皇后想了想,最后便决定让苏雪儿去主持比武大会。因为苏雪儿本来就是习武之人,从江湖中来,让她去与江湖人接触,是最好不过。再说了,这次因为江都王和安庆王的事,也斩杀了好几个帮派的人,已经使得人心惶惶。由苏雪儿出面,无疑是正确而必须的。 众大臣自然没有意见,天知道他们忍耐这些莽夫多久了,要知道自江湖人来了龙城之后,龙城的大街仿佛就脏了很多,很多阴暗的街边暗角都是屎尿,臭气冲天。 而且京兆尹衙门三天两头的送来文书,说的就是街头流氓地痞与江湖帮派打架斗殴的屁事。一些主管官员早就受不了了,现在他们巴不得苏雪儿能去解决。 将一切事宜安排妥当,再也没有大臣启奏,丑皇后稳坐高堂,俯视着众位大臣,她只觉很是志得意满。 从此一人独掌大权,再也没有人敢来挡她的道了。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实属不易,最要感谢的就是她最爱的苏雪儿,如果不是她出了个好计谋,她还没这么快端坐大堂。 当然,四长公主的突然出现,是让她做梦都没想到的。她当时只是让苏雪儿想法找回夜澜,让夜澜对皇上脑袋里的东西动动手脚。让皇上以后只专心木匠活儿,再也不要理会朝政。 实际上以丑皇后的意思,觉得还是直接弄死皇上得了,因为自昨夜她隐约发觉皇上似乎是以坐山观虎斗,坐享渔翁得利的布局之后,她就意识到,皇上并不是跟传说中的那样玩物丧志的痴愚,而是跟他老子一样,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将一切牛鬼蛇神彻底铲除。 所以她意识到,这样的皇帝,可不是能让人轻易操控的,她要想登上朝堂,要想掌握大权,甚至要想做擎天第二,就必须除去这个皇帝。 他不是爱玩心眼吗?那就玩玩看,看谁更厉害。他不是想做他的木匠梦吗?那就让他永远去做他的木匠好了。 所以苏雪儿这才建议目前在还没有搞倒太子的情况下,还是不要在梦境中弄死皇帝,有这棵大树立在那里,不光可以震慑别人,而且还可以让太子总以为自己有个靠山而失去警惕。再说真要弄死了皇帝,以太子的身份正统,无疑很快就会被众大臣推上皇位,到那时她狄荣华怕是垂帘听政也做不到了。 “有皇帝在,太子只能是太子。”苏雪儿是这样说的,这句话其实是非常精准的拿捏住了太子的前程,以后只有等死的份,剩下的只是个过程而已。 所以丑皇后那一晚抱着苏雪儿折腾了很久,用她的话说,是对苏雪儿的奖励。 等到夜澜以最快的速度赶回龙城的时候,夜澜又是夜澜,不再是金蛇刺客方泽尔。丑皇后在暗下里布置了大量士兵,还特意让儿子靖王爷的那三个随从帮忙请来了几个捉妖的天师,这样不光可以震慑夜澜,还可以以防万一。 只要夜澜敢抗拒她,她就不惜除了他,对于一只难以控制的妖,她可不想留着给自己找麻烦,何况还知道自己不少秘密呢。 果然,夜澜一回到太后寝宫,就感觉到了危险,但他根本不在乎,也很乐意为丑皇后做事。一个成天只想为权利勾心斗角不择手段的人,干的当然是害人的事,对于夜澜来说是最好不过了。 “我知道你能通过梦境改变一个人思想,先皇的事我不计较,南再得的梦境我还是查了,好像也被你改变了。这些我都不在乎。”这是丑皇后面对夜澜说的第一句话。 “你想让我怎么样?”夜澜似笑非笑,他又不是傻子,别看丑皇后说这么多,看起来信息也很多,无非不就是告诉夜澜,就算没有你夜澜,我也有能人异士做到改梦。 所以夜澜就算无所谓,但还是又补充了一句:“人类的能人异士的确也能做到,但比起我的妖法,却只怕未必。”未必什么,他没说,相信丑皇后能懂。 丑皇后也的确懂,因为除了夜澜,还真没有人能做到更好,这就可以从先皇坠入梦魔而死的事中看出来。 “好!难怪苏雪儿对你青睐有加。你有这个资本。所以我只要你在皇帝的梦境中做到,让他以后只专注木工,不再理会朝政,并将朝中大小事务全权由我主持就可以了。”丑皇后死死的盯着夜澜,只要他说不,他不惜让下面埋伏的人出手灭了他。 “你好毒!”夜澜仍旧是面带微笑,说:“这些我都做的到,但我可以告诉你,不要来挑战我,彼此合作,才是愉快。” 夜澜临走的时候又说:“但你记住,我不是你的敌人,我对你的江山美人不感兴趣,你的敌人在遥远西境,不远的将来,或许他们就会来了!” 夜澜去的时候,丑皇后感觉到了一种冰冷的气息。她问苏雪儿:“遥远的西境,不是夏王李重发在那儿吗?难道说李重发也要来搞事?” 苏雪儿想了想,说:“这事儿还是查了才知道。不过我觉得夜澜不会无缘无故的说。”可她哪里知道,夜澜所说的敌人,不是李重发,而是西境鬼望谷的无面人。 这事儿目前也只有四长公主知道,因为四长公主本身肩负着抵抗一切黑暗力量的使命,可惜四长公主决定去跟皇帝公开他身份的时候已经迟了。 夜澜刚好对皇帝的梦境完成改变,梦境改变了皇帝的思想自然也就改变了。这时恰好四长公主半夜来访,让夜澜觉得意外又惊喜。他曾经也因为四长公主的特殊身份去拜访过她的梦境,可惜没办法进入,今天既然撞上,当然不介意坑她一下。 所以丑皇后也觉得是老天都在帮助自己,不但解决了大问题,还把讨厌的四长公主给彻底陷进去了,难道这不就是天意? 后来众位大臣在卫宝的带头下也去看望了受伤的皇帝,皇帝当时只不过是左臂被夜澜砍了一剑,也不是特别严重,所以还能继续做他喜爱的木工。 他的木牛流马已非常完美的竣工,所以卫宝等人看到这样一尊美轮美奂的艺术品出现在眼前时,不得不佩服皇上的天赋,也暗暗感叹他算不上一个好皇帝。 皇帝一看到众位大臣来了,着实吓了一跳,因为这可是一大帮人来参观他呢,他顿时来了兴趣,做了个值得高兴的作品,自然需要有人欣赏。 皇帝拉了老臣卫宝的手,亲切的说:“爱卿,快来看看朕做的这木牛流马怎么样?众位爱卿快来看看。”这一大帮文武大臣都是主要的大员,自然都会热情洋溢的赞叹一番。 皇帝又把木牛流马的开关打开,顿时只见这玩意儿一步一步的行动起来,太监阿福上前操作,对于拐弯抹角的地方都可以轻易走过。要说皇帝这脑袋果然只适合做木匠。 有的大臣激动得热泪盈眶,要知道这年头最艰难的就是运输,特别是战争的时候,粮草先行,都是牛车马车骡车驴车,用起来又慢又费力,而且运输成本太高。如果将皇帝造的这个木牛流马用来运输,那岂不是轻易多了? 这一点很快通过了众位大臣的首肯,然后奏折上来,丑皇后自然也不反对,心想我这蠢老公也不是一无是处。随后一纸诏书,责令督造司大力造车建马。 第102章 赵疏桐*无功 颜五出其不意的返回来了。他走的时候,脚步重得让人谁都听得见,他来的时候,脚步轻得象猫。 赵疏桐不得不打心眼里惊讶于颜五的心机。去而复还,若然小妹或是所认为她的同党的人,要是以为颜五走了,显然便会出来相救出去,那么这一下难免便被逮个正着。 赵疏桐暗暗祈祷,庆幸小妹没有出现,否则可就遭了只是,假如要是颜五发现了小妹,他又会不会杀了小妹呢? 赵疏桐的心一阵发冷,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么一想。 颜五不声不响的走到门前,站了一会,忽然吼叫着道:“小月儿,还不滚出来,我看到你了!” 赵疏桐大吃一惊,凑着门缝往外张望。可是除了爹,什么也没有看到。她立时知道这是颜五的诡计。 山风轻忽,鸟雀鸣啁,一切显得自然而幽和。 颜五四下张望着,他的眼睛定然如同那猫头鹰一般敏锐。 赵疏桐躲在门后暗暗松了口气,小妹没能中计,也算是她最大的安慰。不过她心中还是隐隐有一股痛,虽然自己口口声声说不是颜五的女儿,但一想到颜五的下作行径,内心上也不知是一种什么滋味。 颜五觉着计出无用,觉得肯定是不会有人的,便回头把眼光从门缝里透了进来,冷冷道:“好好想,我明天再来看你,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赵疏桐靠在门后冷笑了一声。 颜五去得远了,他的背影在苍茫的树涛中渐渐迷失。就象时间一样,一去不再返回,唯有面对的,又是新的开始。 但赵疏桐和颜五所面对的,显然不是新的开始,而是彼此内心的纠葛。她松懒下来,坐在墙边的一堆乱草上,想着这些天所发生的事情,又是黯然神伤。 天很快黑了下来,树林里的黑暗发出迷乱众生的呜咽声,就好像随时有无数的冤魂会破壁而出一样。 她从来都没有象现在这般害怕过,虽然明明知道脚下的泥土中,沉睡的是颜家的先祖。但往往也只有你觉得在亲情中的害怕,才更能令人可悲得摧心裂肺。 自从五前赵疏桐离家出走的那一刻,她满以为自己能够决然的淡离了家的视线。甚至她也曾在心里后悔和自责过,但直到随颜五一起回到家的那一瞬间,让她明白,一个人的出生,便已注定了与这个家是根本无法分开的。而唯一的区别就是你是否快乐,或是是否痛苦? 不知不觉,赵疏桐渐渐在杂乱的痛思里昏睡了过去,而且还做了一个梦。 梦中她又看到了杜三娘,静静的躺在一口血红的棺材里,棺材旁边都是盛开的栀子花。 她面色恬和,嘴角微现出一丝甜蜜的笑容,仿佛她在睡梦中梦到了很快乐的事一样。 突然间,棺材盖“砰”的一声,带着厚厚的浓雾重重的盖了上去,然后如同风一般的消失得无影无踪。 跟着一阵笑声疯狂而至,一张狰狞得让人痛恨的脸面贴近过来,吓得赵疏桐“啊”的一惊而醒,才知是做了一个恶梦。 她只觉身上冷沁沁一片,四下什么也看不见,唯一片死一般静寂。回想起刚才的梦,她觉着那丑陋的脸孔不正是那该死的蛇妖吗? 它如此肆意疯狂的笑声,显然是耻笑她还没能找到杜三娘。而他真正的目的不就是要让她知难而退,要她后悔吗? 赵疏桐越想越悲愤,忍不住大声叫了起来:“你这个该死的蛇妖,你以为我会后悔么?告诉你,我一定会找到她,也绝不会后悔的!” 赵疏桐略带疯狂的声音在黑暗里飘荡,回旋,渐至声杳,如同融入在广阔无边的海洋里,是那么的苍白无力。听得自己笑声的回音,她却又怵然 这么一间小屋子,是不可能有如此广阔的回音的?她惊觉爬了起来,往门边摸去,结果墙面忽然变长变大了似的,竟然摸了半天才摸到了一扇门。 赵疏桐正自疑惑,门却忽然开了。一片亮色象水一样淌入,只见一个红袍缎面的人背着手走了进来,说道:“你醒来了?” 赵疏桐望了一眼屋里的情形,果然发现一切都变了,这间屋子又大又宽,而且桌椅齐全,地面干净,绝非那阴森的小屋可言。 赵疏桐立时糊涂了起来,心中暗暗惊骇,自己这是到了哪里?明明记得一直是呆在“禁地”里的小屋间,怎么一醒来就变成了一间大屋子? 她无法猜透,唯一的解释可能是自己睡着的时候,被人转移到了这里。 那红袍人意识到了赵疏桐的疑惑,淡然说道:“没有什么奇怪的,是本王将你带到了这里!” 本王?赵疏桐一惊,望着他须眉横竖的眼睛,断然问他:“你是靖王爷?” 那红袍人也不否认:“你知道就好!”他果然就是靖王爷,少年的语气中自有一股摄人的威严。 赵疏桐反而放下心来,丝毫无惧,问道:“你想怎么样?” 靖王爷目露精光:“你爹没给你说?” 赵疏桐说:“寻找秦始皇墓和曹操墓?” 靖王爷微微颔首,“知道就好,无需我多说!”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你得明白一件事,我与你无亲无故,是不会有你爹的容情,所以你最好老实说!” 赵疏桐一声冷笑,毫不妥协道:“但你必须告诉我,你为什么一定要进入秦始皇陵?当然,至于曹操墓怕是为了掩人耳目?” 她相信,一个做王爷的人,财富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他既然一心要找秦始皇陵墓的入口,肯定是需要里面的某种东西,而不是因为无聊打发时间。 很久的时候,赵疏桐就听说很多富贵人家的子弟,发神经似的去假装当什么乞丐讨钱,然后寻求一种近于变态的刺激。又或者满大街发飙,大把大把的撒钱,来显赫他的财富,同时取笑卑微的穷人。 多可怜多可悲的人啊! 他们已经不算是人,如果是人的话,又怎么可能这样去践踏人的尊严? 赵疏桐又想起了墓神。她相信,他们如果听过墓神的言传身教,就一定会明白,怎样的生命才有意义。 一刹那间,她想着,想了很多,叹了口气。 只听靖王爷大笑了一声:“你这丫头倒是聪明,本王要知道的的确只有秦始皇陵,至于曹操墓当然无关紧要。不过,你以为你还有反问的条件?” “有!”赵疏桐冷笑,毫不示弱。 “一个女子,竟然在本王面前毫无惧色。好,有胆量!”靖王爷有些吃惊,望着眼前这个看起来纤瘦的女孩,端详了好一会,“不过,说了,尚有一命回去和家人团聚。不说,唯一死路,就是和杜三娘也只怕再无相聚之日。” 赵疏桐愣了愣,想着:“他怎么也知道我和杜三娘的事?未必是爹说的?” 赵疏桐决定再赌上一赌,冷笑着说:“可笑!” 靖王爷显得很诧异,说:“怎么可笑?” 赵疏桐转过身去,说道:“你这个人实在太可笑,别枉费心机了,我是不会说的!” 靖王爷黯然大怒,喝了一声:“你以为本王不敢杀你?”他说着,扬掌往赵疏桐头顶打了过来。 这一出手,与昨日打死艾笑一摸一样的手势。这样的动作,除了颜五,还有谁? 赵疏桐不觉冷笑,看来自己这一赌是赢了。 不管怎样,哪怕靖王爷真将她抓去,她相信,自己与杜三娘前世今生的事,颜五没有那么多闲心去说给他听。 而且,以靖王爷的身份,自有靖王爷的手段,用不着拿她的前世来威胁。 所以,赵疏桐猜测,眼前的靖王爷竟然能知道自己的前世,她就给自己打了个赌,赌这个人定然不是靖王爷。 果然,靖王爷一出手,真的不是靖王爷,而是颜五。 赵疏桐像是赌赢了,却又象是输了。面对颜五的这一掌,她站在那里,没有动。 以颜五的身手,她知道根本躲不过。 何况不动制有动,她同样可以赌一赌,赌颜五敢不敢下杀手。 只要颜五不敢杀她,她便有了生存的资本,若然颜五真的起了杀心,那也只有听天由命了。 但就在这时,两道青光暴闪,由外而入,直往颜五射去。 颜五本能的缩身躲了过去,随后他反手扬起,也打出一蓬白光。紧接着他脚尖一点,整个人便象只怪鸟一样已掠了出去。 外面有人森森一笑:“好一手‘白芒飞针’,不愧是‘天道行’的老大!” 颜五一声怒喝:“你是何人?” 那人说:“你不用知道我是谁,但绝不许你动赵疏桐一分一毫!”随后便听得“叮叮当当”响声不绝,显然是他们交上了手。 赵疏桐暗暗诧异,却无法猜度会是谁来救自己,但从这人的话中可以看出,这人明明是认得自己的,可她始终想不出来自己的命运中是有这样一个人。 一道道青色和白色的光芒四射,二人一合而分,又听爹的声音:“你是‘金蛇郎君’方泽尔?” 那人森森的说道:“并不是每一个用金蛇剑的人都是‘金蛇郎君’的。再说我这可是蛇丝剑!” 颜五愤怒的喝道:“好小子,怕是活得不耐烦了!”又是一阵急促的兵器交击之声四下爆开。 颜五会不会武功,用什么武器赵疏桐全然不知,但那人唤他一声“天道行的老大”,却令赵疏桐惊诧不已。 她跟着阿三走南闯北闯荡江湖的时候,多少曾听说过,这“天道行”是江湖上一个十分神秘的组织,其势力遍布大江南北。 虽然它名为“天道行”,但却是道亦为盗,毫无天道可言。而且行事诡秘、狠辣、霸道,反而令人畏之如虎,惧之如狼。 这样一个帮派,颜五竟然是他们的老大?虽然颜五否认了,但事情的复杂已然令人更加不安起来。毋庸置疑,事情显然已经逾越了其本相的实质。 赵疏桐想起小时候家里经常来往的那些人,无疑都是颜五的手下。她不敢再多想,也不想卷入颜五的事情里面。 她得想法离开这里,去找到杜三娘,那才是她唯一的选择! 忽然想起小妹不久前跟 她说的话,小妹说她是不该回来的。 外面激烈的搏斗还在深入式的进行,而大门敞开着,也许这就是她唯一能逃脱的机会。 赵疏桐再也顾不得什么,靠近门边往外望去,只见屋前不远之处,颜五和那青衣人杀成一团,他们的速度快得惊人,根本无法分清他们谁是谁。 赵疏桐知道爹此刻是自顾不暇的,咬牙便冲了出去。待跑出些许,她还是忍不住回头望去,却见这座所谓的大房子原来还是那座幽森的小屋,一切根本就没有变。 赵疏桐险些跌了一跤,这怎么可能呢?难道一切都是在魔法中进行?她惊慌失措,再也不顾一切的往前冲去。 可就在这时,一个人影在她面前一晃,一把拉住了她,奸声笑了起来:“二小姐,这山路不好走,别跑得太快了!”听声音她便知道这人是家里的管家颜无名。 颜无名以前的来路不知道,只知道他的名字是颜五给的,叫无名,就是说他根本没有名字,但如同皇帝赐了个姓,便是颜家的人了。 颜五就是他的皇帝,所以他对颜五也绝对忠诚得不得了。他虽然说叫赵疏桐跑慢点,但绝对不是要放她走的意思。 赵疏桐挣了一挣,没有挣脱。 颜无名不紧不慢的道:“自个儿看着办!” 赵疏桐好不沮丧,只好往回走。 颜无名跟在赵疏桐身后,仍然勾勒一浮笑,道:“二小姐……啊!”他还没有说完,便听“啪”的一声闷响,颜无名“呀”的一声痛叫。 赵疏桐惊异的回头看去,只见颜无名呲牙咧嘴的痛着,对身后一人说:“四小姐,你打痛我啦!” 第102章 赵疏桐*无功 颜五出其不意的返回来了。他走的时候,脚步重得让人谁都听得见,他来的时候,脚步轻得象猫。 赵疏桐不得不打心眼里惊讶于颜五的心机。去而复还,若然小妹或是所认为她的同党的人,要是以为颜五走了,显然便会出来相救出去,那么这一下难免便被逮个正着。 赵疏桐暗暗祈祷,庆幸小妹没有出现,否则可就遭了只是,假如要是颜五发现了小妹,他又会不会杀了小妹呢? 赵疏桐的心一阵发冷,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么一想。 颜五不声不响的走到门前,站了一会,忽然吼叫着道:“小月儿,还不滚出来,我看到你了!” 赵疏桐大吃一惊,凑着门缝往外张望。可是除了爹,什么也没有看到。她立时知道这是颜五的诡计。 山风轻忽,鸟雀鸣啁,一切显得自然而幽和。 颜五四下张望着,他的眼睛定然如同那猫头鹰一般敏锐。 赵疏桐躲在门后暗暗松了口气,小妹没能中计,也算是她最大的安慰。不过她心中还是隐隐有一股痛,虽然自己口口声声说不是颜五的女儿,但一想到颜五的下作行径,内心上也不知是一种什么滋味。 颜五觉着计出无用,觉得肯定是不会有人的,便回头把眼光从门缝里透了进来,冷冷道:“好好想,我明天再来看你,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赵疏桐靠在门后冷笑了一声。 颜五去得远了,他的背影在苍茫的树涛中渐渐迷失。就象时间一样,一去不再返回,唯有面对的,又是新的开始。 但赵疏桐和颜五所面对的,显然不是新的开始,而是彼此内心的纠葛。她松懒下来,坐在墙边的一堆乱草上,想着这些天所发生的事情,又是黯然神伤。 天很快黑了下来,树林里的黑暗发出迷乱众生的呜咽声,就好像随时有无数的冤魂会破壁而出一样。 她从来都没有象现在这般害怕过,虽然明明知道脚下的泥土中,沉睡的是颜家的先祖。但往往也只有你觉得在亲情中的害怕,才更能令人可悲得摧心裂肺。 自从五前赵疏桐离家出走的那一刻,她满以为自己能够决然的淡离了家的视线。甚至她也曾在心里后悔和自责过,但直到随颜五一起回到家的那一瞬间,让她明白,一个人的出生,便已注定了与这个家是根本无法分开的。而唯一的区别就是你是否快乐,或是是否痛苦? 不知不觉,赵疏桐渐渐在杂乱的痛思里昏睡了过去,而且还做了一个梦。 梦中她又看到了杜三娘,静静的躺在一口血红的棺材里,棺材旁边都是盛开的栀子花。 她面色恬和,嘴角微现出一丝甜蜜的笑容,仿佛她在睡梦中梦到了很快乐的事一样。 突然间,棺材盖“砰”的一声,带着厚厚的浓雾重重的盖了上去,然后如同风一般的消失得无影无踪。 跟着一阵笑声疯狂而至,一张狰狞得让人痛恨的脸面贴近过来,吓得赵疏桐“啊”的一惊而醒,才知是做了一个恶梦。 她只觉身上冷沁沁一片,四下什么也看不见,唯一片死一般静寂。回想起刚才的梦,她觉着那丑陋的脸孔不正是那该死的蛇妖吗? 它如此肆意疯狂的笑声,显然是耻笑她还没能找到杜三娘。而他真正的目的不就是要让她知难而退,要她后悔吗? 赵疏桐越想越悲愤,忍不住大声叫了起来:“你这个该死的蛇妖,你以为我会后悔么?告诉你,我一定会找到她,也绝不会后悔的!” 赵疏桐略带疯狂的声音在黑暗里飘荡,回旋,渐至声杳,如同融入在广阔无边的海洋里,是那么的苍白无力。听得自己笑声的回音,她却又怵然 这么一间小屋子,是不可能有如此广阔的回音的?她惊觉爬了起来,往门边摸去,结果墙面忽然变长变大了似的,竟然摸了半天才摸到了一扇门。 赵疏桐正自疑惑,门却忽然开了。一片亮色象水一样淌入,只见一个红袍缎面的人背着手走了进来,说道:“你醒来了?” 赵疏桐望了一眼屋里的情形,果然发现一切都变了,这间屋子又大又宽,而且桌椅齐全,地面干净,绝非那阴森的小屋可言。 赵疏桐立时糊涂了起来,心中暗暗惊骇,自己这是到了哪里?明明记得一直是呆在“禁地”里的小屋间,怎么一醒来就变成了一间大屋子? 她无法猜透,唯一的解释可能是自己睡着的时候,被人转移到了这里。 那红袍人意识到了赵疏桐的疑惑,淡然说道:“没有什么奇怪的,是本王将你带到了这里!” 本王?赵疏桐一惊,望着他须眉横竖的眼睛,断然问他:“你是靖王爷?” 那红袍人也不否认:“你知道就好!”他果然就是靖王爷,少年的语气中自有一股摄人的威严。 赵疏桐反而放下心来,丝毫无惧,问道:“你想怎么样?” 靖王爷目露精光:“你爹没给你说?” 赵疏桐说:“寻找秦始皇墓和曹操墓?” 靖王爷微微颔首,“知道就好,无需我多说!”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你得明白一件事,我与你无亲无故,是不会有你爹的容情,所以你最好老实说!” 赵疏桐一声冷笑,毫不妥协道:“但你必须告诉我,你为什么一定要进入秦始皇陵?当然,至于曹操墓怕是为了掩人耳目?” 她相信,一个做王爷的人,财富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他既然一心要找秦始皇陵墓的入口,肯定是需要里面的某种东西,而不是因为无聊打发时间。 很久的时候,赵疏桐就听说很多富贵人家的子弟,发神经似的去假装当什么乞丐讨钱,然后寻求一种近于变态的刺激。又或者满大街发飙,大把大把的撒钱,来显赫他的财富,同时取笑卑微的穷人。 多可怜多可悲的人啊! 他们已经不算是人,如果是人的话,又怎么可能这样去践踏人的尊严? 赵疏桐又想起了墓神。她相信,他们如果听过墓神的言传身教,就一定会明白,怎样的生命才有意义。 一刹那间,她想着,想了很多,叹了口气。 只听靖王爷大笑了一声:“你这丫头倒是聪明,本王要知道的的确只有秦始皇陵,至于曹操墓当然无关紧要。不过,你以为你还有反问的条件?” “有!”赵疏桐冷笑,毫不示弱。 “一个女子,竟然在本王面前毫无惧色。好,有胆量!”靖王爷有些吃惊,望着眼前这个看起来纤瘦的女孩,端详了好一会,“不过,说了,尚有一命回去和家人团聚。不说,唯一死路,就是和杜三娘也只怕再无相聚之日。” 赵疏桐愣了愣,想着:“他怎么也知道我和杜三娘的事?未必是爹说的?” 赵疏桐决定再赌上一赌,冷笑着说:“可笑!” 靖王爷显得很诧异,说:“怎么可笑?” 赵疏桐转过身去,说道:“你这个人实在太可笑,别枉费心机了,我是不会说的!” 靖王爷黯然大怒,喝了一声:“你以为本王不敢杀你?”他说着,扬掌往赵疏桐头顶打了过来。 这一出手,与昨日打死艾笑一摸一样的手势。这样的动作,除了颜五,还有谁? 赵疏桐不觉冷笑,看来自己这一赌是赢了。 不管怎样,哪怕靖王爷真将她抓去,她相信,自己与杜三娘前世今生的事,颜五没有那么多闲心去说给他听。 而且,以靖王爷的身份,自有靖王爷的手段,用不着拿她的前世来威胁。 所以,赵疏桐猜测,眼前的靖王爷竟然能知道自己的前世,她就给自己打了个赌,赌这个人定然不是靖王爷。 果然,靖王爷一出手,真的不是靖王爷,而是颜五。 赵疏桐像是赌赢了,却又象是输了。面对颜五的这一掌,她站在那里,没有动。 以颜五的身手,她知道根本躲不过。 何况不动制有动,她同样可以赌一赌,赌颜五敢不敢下杀手。 只要颜五不敢杀她,她便有了生存的资本,若然颜五真的起了杀心,那也只有听天由命了。 但就在这时,两道青光暴闪,由外而入,直往颜五射去。 颜五本能的缩身躲了过去,随后他反手扬起,也打出一蓬白光。紧接着他脚尖一点,整个人便象只怪鸟一样已掠了出去。 外面有人森森一笑:“好一手‘白芒飞针’,不愧是‘天道行’的老大!” 颜五一声怒喝:“你是何人?” 那人说:“你不用知道我是谁,但绝不许你动赵疏桐一分一毫!”随后便听得“叮叮当当”响声不绝,显然是他们交上了手。 赵疏桐暗暗诧异,却无法猜度会是谁来救自己,但从这人的话中可以看出,这人明明是认得自己的,可她始终想不出来自己的命运中是有这样一个人。 一道道青色和白色的光芒四射,二人一合而分,又听爹的声音:“你是‘金蛇郎君’方泽尔?” 那人森森的说道:“并不是每一个用金蛇剑的人都是‘金蛇郎君’的。再说我这可是蛇丝剑!” 颜五愤怒的喝道:“好小子,怕是活得不耐烦了!”又是一阵急促的兵器交击之声四下爆开。 颜五会不会武功,用什么武器赵疏桐全然不知,但那人唤他一声“天道行的老大”,却令赵疏桐惊诧不已。 她跟着阿三走南闯北闯荡江湖的时候,多少曾听说过,这“天道行”是江湖上一个十分神秘的组织,其势力遍布大江南北。 虽然它名为“天道行”,但却是道亦为盗,毫无天道可言。而且行事诡秘、狠辣、霸道,反而令人畏之如虎,惧之如狼。 这样一个帮派,颜五竟然是他们的老大?虽然颜五否认了,但事情的复杂已然令人更加不安起来。毋庸置疑,事情显然已经逾越了其本相的实质。 赵疏桐想起小时候家里经常来往的那些人,无疑都是颜五的手下。她不敢再多想,也不想卷入颜五的事情里面。 她得想法离开这里,去找到杜三娘,那才是她唯一的选择! 忽然想起小妹不久前跟 她说的话,小妹说她是不该回来的。 外面激烈的搏斗还在深入式的进行,而大门敞开着,也许这就是她唯一能逃脱的机会。 赵疏桐再也顾不得什么,靠近门边往外望去,只见屋前不远之处,颜五和那青衣人杀成一团,他们的速度快得惊人,根本无法分清他们谁是谁。 赵疏桐知道爹此刻是自顾不暇的,咬牙便冲了出去。待跑出些许,她还是忍不住回头望去,却见这座所谓的大房子原来还是那座幽森的小屋,一切根本就没有变。 赵疏桐险些跌了一跤,这怎么可能呢?难道一切都是在魔法中进行?她惊慌失措,再也不顾一切的往前冲去。 可就在这时,一个人影在她面前一晃,一把拉住了她,奸声笑了起来:“二小姐,这山路不好走,别跑得太快了!”听声音她便知道这人是家里的管家颜无名。 颜无名以前的来路不知道,只知道他的名字是颜五给的,叫无名,就是说他根本没有名字,但如同皇帝赐了个姓,便是颜家的人了。 颜五就是他的皇帝,所以他对颜五也绝对忠诚得不得了。他虽然说叫赵疏桐跑慢点,但绝对不是要放她走的意思。 赵疏桐挣了一挣,没有挣脱。 颜无名不紧不慢的道:“自个儿看着办!” 赵疏桐好不沮丧,只好往回走。 颜无名跟在赵疏桐身后,仍然勾勒一浮笑,道:“二小姐……啊!”他还没有说完,便听“啪”的一声闷响,颜无名“呀”的一声痛叫。 赵疏桐惊异的回头看去,只见颜无名呲牙咧嘴的痛着,对身后一人说:“四小姐,你打痛我啦!” 第103章 赵疏桐*尔诈 只见小妹手里拿着半截手臂粗大的木棒,望着颜无名满脸惊愕之色。 原来刚才她躲在暗处,趁颜无名和赵疏桐说话时不注意,便摸了根木棒想将颜管家打晕。 哪知颜无名身材太高,小妹一棒子打下去,没砸着颜无名的脑袋,正打到他后肩背上。 也不知是棒子太烂还是颜无名皮粗肉厚,小妹这一棒子没把他打晕,棒子却断成半截。 小妹见颜无名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小脸顿时又白了,望了望颜无名的后背,又望了望手中半截断木棒,尴尬的笑了起来。 颜无名摇头无奈的道:“四小姐,你太调皮了!” 小妹望了望赵疏桐,对颜管家道:“你别欺负我二姐,我就不打你!” 颜无名回头望着赵疏桐,轻声缓气的道:“二小姐,你说我有没有欺负你?” 赵疏桐忍不住也笑了起来,道:“你没有欺负我,是我欺负了你?” 颜无名呆了呆,随即傻笑。 小妹眼睛瞪的溜圆,半天回不过神来:“姐……姐,你……你说什么?你……你欺负他……他?” 我没有回答她,大步又走回小屋里。 小屋里果然又变得窄小起来,那根木柱子仍然孤零零的立在那里,就好像在嘲笑人一样。 颜无名把门带上,上了锁,然后说:“我再也不会让你欺负我了。” 又听见小妹迷糊得实在忍不住的声音:“无名叔,我……我姐真欺负你了?” 颜无名木然道:“是啊!” 小妹艰难的想象不得不停止下来,不可思议道:“不可能?你这么大的块头,又不是傻子,姐怎么可能欺负得了你?” 颜无名一本正经的道:“怎么不可能。我仅仅只是让她走慢点儿,便招来背后一黑棒子,你说不是她欺负我是谁欺负我!” 小妹噎住,好半天喘口气道:“我的天,你这不等于说我欺负你了?哈,真受不了!” 赵疏桐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小妹的天真可爱我自然是知道的,但颜无名的奇奇怪怪却是令她很是诧异。 不曾留意,外面的打斗声忽然静止了下来,一切仿佛都回到了原样,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然后,微风吹拂,山上鸟叫也隐隐传来。 有仆人送来早餐。 昨晚饿了一晚,赵疏桐这时早已饿得不行,哪顾得大户人家女儿的淑女形象,抓了碗里的三个馒头一口气吃完。 再然后便是噎得不行。 送饭的仆人不住的冷笑,就好像他不冷笑别人他浑身不舒服一样。 其实象这样的人,象这种不如意的事,世间多的是,所以赵疏桐面对他的嘲笑也不在乎。 再说墙倒众人推,她只不过是一个离家出走的人,虽然身在颜家的二小姐,充其量也是徒有虚名,那些下人们自然觉得犯不上为她而堕颜展笑。 过得一会,林中又响起几声“扑扑”响,几只鸟儿展翅高飞。 颜五神态如常的背着手走了来,那样子就象所谓的“靖王爷”,只是赵疏桐始终不明白明明是小屋子,怎么会忽然变大了呢? 难道是出现了幻觉?又或者是爹有什么神通的手段? 自回家这些天来,的确发生太多莫名其妙的事,她思来想去,始终无法想透。 门开,风先涌了进来。 颜五笔挺的走入,仍然一般的语气问道:“怎么样?想好了?”不等赵疏桐回答,又道:“其实你应该明白,你告诉我怎样找到秦始皇陵入口,对你说来是一点损害都没有!” 他又加强了一下语气:“而且我们还可以帮助你寻找到杜三娘的墓!” 他没有说“爹”,而说“我们”,是否指的就是“天道行”的势力?或是说是靖王爷? 赵疏桐沉思了一下,说:“爹,说实话,据我所知,秦始皇墓葬原本在楚霸王项羽入关后,被他以三十万兵士挖掘,其间宝物尽被洗劫一空,后又放大火焚毁,由此可见,秦墓又哪有宝物可寻?可是爹……又为什么还要如此急切的寻找它呢?” 爹眼里神光闪烁,说道:“那你相不相信这传说是真的?” 赵疏桐有些茫然的望着爹,没有回答,也根本回答不了。 “事实确是如此,而且楚霸王以三十万人挖墓,历月余时间还不能搬完墓葬,其宝物之多可胃罕见。但是,以秦始皇的沉疑性格,世人所看到的只是一个表象,而实际上,在地下暗处却是另有一处真墓的,这才是它的精华所在!” 赵疏桐并不怀疑爹的观点,几乎苦口婆心的道:“爹,以你的财富,几辈子都用之不尽,但又何必非要去盗墓呢?” 赵疏桐明显愣了一下,无奈的叹口气,道:“爹不是跟你说过吗?这是靖王爷的意思?” 赵疏桐还是有些不相信:“真的有靖王爷?” 对朝廷的事,她知之甚少,也不想去操心。 颜五蔚然叹息:“难道你还以为爹骗你?” 赵疏桐无法想得明白他假扮靖王爷的事,本想问他,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片刻之后,才问道:“那艾捕头是怎么回事?” 赵疏桐“哼”了一下,背负而立,脸色有些难看的说道:“这是钱知府的事,据说是艾捕头得罪了他,所以钱知府要我帮他个忙,只是我不想多杀人,所以就将他关在这里。只是……” 他转过头来望着赵疏桐,字字锋机:“只是没想到你却跑到了这里来,你应该明白,若你不来,他是不会死的!”他这话无疑是想把我的怀疑全然转到赵疏桐自己的身上。 赵疏桐如何不明白,看来人心不古,难以之情,不觉冷冷一笑,“事情只怕没那么简单?” 颜五眼里生出一丝狐疑,慎重的望着赵疏桐:“你知道……什么?” 赵疏桐冷笑:“你们杀艾捕头,怕就是为了要灭口,是不是?”这完全是她的猜测。 象艾笑这样的人,有可能会得罪钱知府,但钱知府既然会勒索颜五钱财,而颜五又甘于忍受,那并不是基于他对有多少父爱。 那完全是因为颜五为了得到墓神关于找到秦始皇陵入口的方法,所以才不惜重金将她赎了回来。 但钱知府若单单以艾笑得罪他而要杀了艾笑,自己是一府之长,随便耍上一个手段都可以成功,又何须多此一举假颜五之手来杀艾笑? 他这样做岂不是无异于授人以柄的将自己无故滥杀下属的软肋交于颜五的手里这显然是不理智的。 赵疏桐所想到的解释应该是:一,有可能是颜五以为艾笑和墓神扯上了关系,所以从钱知府的手里“高价赎了过来”,或者是钱知府为了赶走艾笑,就将他“卖”给了他。 二,也许是颜五和钱知府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的秘密,结果被艾笑发现了,所以他们才会杀他灭口。因为艾笑是四大名捕之一,既然屈身在那里当捕快,显然是有所图谋。 赵疏桐说完,颜五明显一怔,望着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但很快一敛而逝,随即哈哈一笑,道:“那你认为我为什么要杀他灭口?” 赵疏桐分明觉察到颜五的眼里闪动的异常,但她无法解释,只是不紧不慢的道:“因为你是‘天道行’的老大,‘天道行’并不是替天行道,而既然是一个专干盗墓的组织,又何须我多说?” 颜五的脸色在慌乱和尴尬中终于变了变,但很快恢复了平静。 赵疏桐又说道:“艾捕头发现了你们的秘密,钱知府一个国家的官员,若是传出去他是一个盗墓贼组织的人,他的前程毁了不说,而且还有灭门之罪,所以你们必须杀了艾捕头灭口!” 颜五脸色又变,然后吃惊的望着赵疏桐,连声道:“聪明!聪明!看来这几年你没有白混,能够洞察秋毫,真不愧我颜家的女儿!” 赵疏桐叹了口气,黯然道:“现在你是不是也要杀了我灭口?” 颜五又笑了,摇了摇头:“不会,只要你告诉我怎么进入秦始皇陵,我一定会好好待你。所谓虎毒不食子,你说爹怎么会害你呢?” 赵疏桐不冷不热的道:“也许我是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可是你象我爹吗?” 颜五脸上的肌肉在抽搐着,忍住怒气,“我不想与你说那么多废话,快告诉我!” 赵疏桐直视着爹仿佛很快就要变形的脸,不卑不亢道:“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必须告诉我,你和靖王爷到底要干什么?” 颜五的声音一瞬间冰冷:“有些事情你最好不要知道,否则没有好处!” 赵疏桐沉默了一下,突然道:“娘呢?娘知不知道?” 颜五迟疑了一下,冷笑:“你问这麽多若是想转移视线,那我劝你是不必了。” 赵疏桐知道现在不是挑战颜五耐心的时候,何况象他这样的人,说多了反而恼羞成怒,那就是得不偿失。 颜五不停的来回走动,显然是在等待着赵疏桐的回答。 赵疏桐估摸着,道:“好!我告诉你。” 颜五欣然大喜,抢近前来大声道:“说!” 赵疏桐早已盘忖了一副说辞:“我也只是刚刚拜墓神为师,他没有多说,只告诉我一些奇怪的话,他说这些话要我好好记着,待日后出了狱,只需琢磨着这些话就可以找到进入秦始皇陵的方法!” 颜五的脸上随着我每说一个字而充满了无比激越的兴奋之色,就好像秦始皇陵在他眼前已然开启了一样。 赵疏桐只得继续胡说:“他说第一段话是:‘甘耳单耳者,巨鹿无还,西平去浪,安东了还,自比天都,去阙潼关’。” 颜五半疑半信,眼露锋芒:“他真的是这么说的? 赵疏桐叹了口气,道:“我说了你又不信,不说你又不依,不如你杀死我算了,也不枉我叫你一声爹!” 颜五嘿嘿一笑,道:“那这段话是什么意思?” 赵疏桐故作惋惜不已:“若是师傅没有死,要解释这话不难。师傅本来是想日后对我再详说的,只可惜……唉,只有我们自己多多琢磨了。” 颜五迟疑了一下,道:“那第二段呢?” 赵疏桐想了想,继续编撰:“好像是什么‘三水一丁一口,十羊多匡,安国天下,阳台新建,业耳土城,布七十有二,唯雀飞而已。’”说完话,已然心自惴惴。 其实墓神是没有对她说这些话的,无非是她妄自编造而已。 跟阿三盗墓时,对于秦始皇和曹操墓的所在,道听途说来的传闻甚多,赵疏桐迫于无奈只好借机套用。 然后拆字乱凑,加飞鸟,附沉鱼,显得越深奥,就越令人相信。 有人说,世界简单,人心复杂,这话一点不假。 所以很多再简单不的事情,一经过人为的心里历变,就完全变得复杂化。 赵疏桐这么一说,言辞深奥得比古井还要波澜,爹咀嚼着词句,果然就相信了大半。 但他板着脸,显得很生气的厉声责问道:“你耍我是不是?” 赵疏桐一脸无辜状道:“你要是不信,我也没有办法。我并不想留在这里,有必要骗你吗?再说你去找秦始皇墓,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只要找我的杜三娘,我又何必骗你自讨苦吃?” 颜五想,也是。 他直起身,往外走,一边道:“你就好好呆在这里?” 赵疏桐早已算定了颜五会这样做的,在没有找到两大古墓之前,他就算不杀我,也绝不会让我离开这里的。 她只好装得很愤怒的小鸟一般道:“你……你怎么说话不算话?” 颜五一怔,好一会才黯然道:“孩子,我这是为你好。你这些年在外面野惯了,这里幽静,正好修身养性。” 赵疏桐气的疯子一样扑了过去:“不……我要出去,你这个骗子……” 颜五飘然一闪,已掠出门外,带着一缕意满自得的长笑。 可只不过瞬间,他满眶的热泪已不自觉滚落下来,口中喃喃道:“玉儿……玉儿,爹对不起你……” 这一切,赵疏桐都看不到。 门一合拢,她便放声大哭,但一滴眼泪是没有的。 待颜五去得远了,她才悲苦的笑着,同样也没有声音。 赵疏桐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但我已经没有了选择。只有为自己争取到更多的时间,才有逃离这里的可能。 果然,直到天黑,颜五再也没有来见她,她料定他自然是苦心去破解自己所说的那“盗墓诀”去了。 赵疏桐静中求动,一刻也静不下来,我得想法逃离这里。 可是,如何出去,那才是真正所面临的最大问题。 这屋,四面墙,一门一小窗,赵疏桐手无寸铁,连块土都打不掉,又从何而逃? 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屋内伸手不见五指,让赵疏桐如同陷入了死一般的坟墓。 而这个屋子本来就无异于一座坟墓,赵疏桐陡然间想到这个问题,心中忽地一阵兴奋。 既然是一座墓,那得知道如何开墓。 唯一不同的是盗墓时,是从外开墓,而现在得从里开墓,但结果都是一样。 所以赵疏桐得静下心来,以身学用。墓神既然告诉我盗墓的四字诀,用来试试也不失为一个实践的方法。 第103章 赵疏桐*尔诈 只见小妹手里拿着半截手臂粗大的木棒,望着颜无名满脸惊愕之色。 原来刚才她躲在暗处,趁颜无名和赵疏桐说话时不注意,便摸了根木棒想将颜管家打晕。 哪知颜无名身材太高,小妹一棒子打下去,没砸着颜无名的脑袋,正打到他后肩背上。 也不知是棒子太烂还是颜无名皮粗肉厚,小妹这一棒子没把他打晕,棒子却断成半截。 小妹见颜无名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小脸顿时又白了,望了望颜无名的后背,又望了望手中半截断木棒,尴尬的笑了起来。 颜无名摇头无奈的道:“四小姐,你太调皮了!” 小妹望了望赵疏桐,对颜管家道:“你别欺负我二姐,我就不打你!” 颜无名回头望着赵疏桐,轻声缓气的道:“二小姐,你说我有没有欺负你?” 赵疏桐忍不住也笑了起来,道:“你没有欺负我,是我欺负了你?” 颜无名呆了呆,随即傻笑。 小妹眼睛瞪的溜圆,半天回不过神来:“姐……姐,你……你说什么?你……你欺负他……他?” 我没有回答她,大步又走回小屋里。 小屋里果然又变得窄小起来,那根木柱子仍然孤零零的立在那里,就好像在嘲笑人一样。 颜无名把门带上,上了锁,然后说:“我再也不会让你欺负我了。” 又听见小妹迷糊得实在忍不住的声音:“无名叔,我……我姐真欺负你了?” 颜无名木然道:“是啊!” 小妹艰难的想象不得不停止下来,不可思议道:“不可能?你这么大的块头,又不是傻子,姐怎么可能欺负得了你?” 颜无名一本正经的道:“怎么不可能。我仅仅只是让她走慢点儿,便招来背后一黑棒子,你说不是她欺负我是谁欺负我!” 小妹噎住,好半天喘口气道:“我的天,你这不等于说我欺负你了?哈,真受不了!” 赵疏桐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小妹的天真可爱我自然是知道的,但颜无名的奇奇怪怪却是令她很是诧异。 不曾留意,外面的打斗声忽然静止了下来,一切仿佛都回到了原样,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然后,微风吹拂,山上鸟叫也隐隐传来。 有仆人送来早餐。 昨晚饿了一晚,赵疏桐这时早已饿得不行,哪顾得大户人家女儿的淑女形象,抓了碗里的三个馒头一口气吃完。 再然后便是噎得不行。 送饭的仆人不住的冷笑,就好像他不冷笑别人他浑身不舒服一样。 其实象这样的人,象这种不如意的事,世间多的是,所以赵疏桐面对他的嘲笑也不在乎。 再说墙倒众人推,她只不过是一个离家出走的人,虽然身在颜家的二小姐,充其量也是徒有虚名,那些下人们自然觉得犯不上为她而堕颜展笑。 过得一会,林中又响起几声“扑扑”响,几只鸟儿展翅高飞。 颜五神态如常的背着手走了来,那样子就象所谓的“靖王爷”,只是赵疏桐始终不明白明明是小屋子,怎么会忽然变大了呢? 难道是出现了幻觉?又或者是爹有什么神通的手段? 自回家这些天来,的确发生太多莫名其妙的事,她思来想去,始终无法想透。 门开,风先涌了进来。 颜五笔挺的走入,仍然一般的语气问道:“怎么样?想好了?”不等赵疏桐回答,又道:“其实你应该明白,你告诉我怎样找到秦始皇陵入口,对你说来是一点损害都没有!” 他又加强了一下语气:“而且我们还可以帮助你寻找到杜三娘的墓!” 他没有说“爹”,而说“我们”,是否指的就是“天道行”的势力?或是说是靖王爷? 赵疏桐沉思了一下,说:“爹,说实话,据我所知,秦始皇墓葬原本在楚霸王项羽入关后,被他以三十万兵士挖掘,其间宝物尽被洗劫一空,后又放大火焚毁,由此可见,秦墓又哪有宝物可寻?可是爹……又为什么还要如此急切的寻找它呢?” 爹眼里神光闪烁,说道:“那你相不相信这传说是真的?” 赵疏桐有些茫然的望着爹,没有回答,也根本回答不了。 “事实确是如此,而且楚霸王以三十万人挖墓,历月余时间还不能搬完墓葬,其宝物之多可胃罕见。但是,以秦始皇的沉疑性格,世人所看到的只是一个表象,而实际上,在地下暗处却是另有一处真墓的,这才是它的精华所在!” 赵疏桐并不怀疑爹的观点,几乎苦口婆心的道:“爹,以你的财富,几辈子都用之不尽,但又何必非要去盗墓呢?” 赵疏桐明显愣了一下,无奈的叹口气,道:“爹不是跟你说过吗?这是靖王爷的意思?” 赵疏桐还是有些不相信:“真的有靖王爷?” 对朝廷的事,她知之甚少,也不想去操心。 颜五蔚然叹息:“难道你还以为爹骗你?” 赵疏桐无法想得明白他假扮靖王爷的事,本想问他,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片刻之后,才问道:“那艾捕头是怎么回事?” 赵疏桐“哼”了一下,背负而立,脸色有些难看的说道:“这是钱知府的事,据说是艾捕头得罪了他,所以钱知府要我帮他个忙,只是我不想多杀人,所以就将他关在这里。只是……” 他转过头来望着赵疏桐,字字锋机:“只是没想到你却跑到了这里来,你应该明白,若你不来,他是不会死的!”他这话无疑是想把我的怀疑全然转到赵疏桐自己的身上。 赵疏桐如何不明白,看来人心不古,难以之情,不觉冷冷一笑,“事情只怕没那么简单?” 颜五眼里生出一丝狐疑,慎重的望着赵疏桐:“你知道……什么?” 赵疏桐冷笑:“你们杀艾捕头,怕就是为了要灭口,是不是?”这完全是她的猜测。 象艾笑这样的人,有可能会得罪钱知府,但钱知府既然会勒索颜五钱财,而颜五又甘于忍受,那并不是基于他对有多少父爱。 那完全是因为颜五为了得到墓神关于找到秦始皇陵入口的方法,所以才不惜重金将她赎了回来。 但钱知府若单单以艾笑得罪他而要杀了艾笑,自己是一府之长,随便耍上一个手段都可以成功,又何须多此一举假颜五之手来杀艾笑? 他这样做岂不是无异于授人以柄的将自己无故滥杀下属的软肋交于颜五的手里这显然是不理智的。 赵疏桐所想到的解释应该是:一,有可能是颜五以为艾笑和墓神扯上了关系,所以从钱知府的手里“高价赎了过来”,或者是钱知府为了赶走艾笑,就将他“卖”给了他。 二,也许是颜五和钱知府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的秘密,结果被艾笑发现了,所以他们才会杀他灭口。因为艾笑是四大名捕之一,既然屈身在那里当捕快,显然是有所图谋。 赵疏桐说完,颜五明显一怔,望着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但很快一敛而逝,随即哈哈一笑,道:“那你认为我为什么要杀他灭口?” 赵疏桐分明觉察到颜五的眼里闪动的异常,但她无法解释,只是不紧不慢的道:“因为你是‘天道行’的老大,‘天道行’并不是替天行道,而既然是一个专干盗墓的组织,又何须我多说?” 颜五的脸色在慌乱和尴尬中终于变了变,但很快恢复了平静。 赵疏桐又说道:“艾捕头发现了你们的秘密,钱知府一个国家的官员,若是传出去他是一个盗墓贼组织的人,他的前程毁了不说,而且还有灭门之罪,所以你们必须杀了艾捕头灭口!” 颜五脸色又变,然后吃惊的望着赵疏桐,连声道:“聪明!聪明!看来这几年你没有白混,能够洞察秋毫,真不愧我颜家的女儿!” 赵疏桐叹了口气,黯然道:“现在你是不是也要杀了我灭口?” 颜五又笑了,摇了摇头:“不会,只要你告诉我怎么进入秦始皇陵,我一定会好好待你。所谓虎毒不食子,你说爹怎么会害你呢?” 赵疏桐不冷不热的道:“也许我是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可是你象我爹吗?” 颜五脸上的肌肉在抽搐着,忍住怒气,“我不想与你说那么多废话,快告诉我!” 赵疏桐直视着爹仿佛很快就要变形的脸,不卑不亢道:“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必须告诉我,你和靖王爷到底要干什么?” 颜五的声音一瞬间冰冷:“有些事情你最好不要知道,否则没有好处!” 赵疏桐沉默了一下,突然道:“娘呢?娘知不知道?” 颜五迟疑了一下,冷笑:“你问这麽多若是想转移视线,那我劝你是不必了。” 赵疏桐知道现在不是挑战颜五耐心的时候,何况象他这样的人,说多了反而恼羞成怒,那就是得不偿失。 颜五不停的来回走动,显然是在等待着赵疏桐的回答。 赵疏桐估摸着,道:“好!我告诉你。” 颜五欣然大喜,抢近前来大声道:“说!” 赵疏桐早已盘忖了一副说辞:“我也只是刚刚拜墓神为师,他没有多说,只告诉我一些奇怪的话,他说这些话要我好好记着,待日后出了狱,只需琢磨着这些话就可以找到进入秦始皇陵的方法!” 颜五的脸上随着我每说一个字而充满了无比激越的兴奋之色,就好像秦始皇陵在他眼前已然开启了一样。 赵疏桐只得继续胡说:“他说第一段话是:‘甘耳单耳者,巨鹿无还,西平去浪,安东了还,自比天都,去阙潼关’。” 颜五半疑半信,眼露锋芒:“他真的是这么说的? 赵疏桐叹了口气,道:“我说了你又不信,不说你又不依,不如你杀死我算了,也不枉我叫你一声爹!” 颜五嘿嘿一笑,道:“那这段话是什么意思?” 赵疏桐故作惋惜不已:“若是师傅没有死,要解释这话不难。师傅本来是想日后对我再详说的,只可惜……唉,只有我们自己多多琢磨了。” 颜五迟疑了一下,道:“那第二段呢?” 赵疏桐想了想,继续编撰:“好像是什么‘三水一丁一口,十羊多匡,安国天下,阳台新建,业耳土城,布七十有二,唯雀飞而已。’”说完话,已然心自惴惴。 其实墓神是没有对她说这些话的,无非是她妄自编造而已。 跟阿三盗墓时,对于秦始皇和曹操墓的所在,道听途说来的传闻甚多,赵疏桐迫于无奈只好借机套用。 然后拆字乱凑,加飞鸟,附沉鱼,显得越深奥,就越令人相信。 有人说,世界简单,人心复杂,这话一点不假。 所以很多再简单不的事情,一经过人为的心里历变,就完全变得复杂化。 赵疏桐这么一说,言辞深奥得比古井还要波澜,爹咀嚼着词句,果然就相信了大半。 但他板着脸,显得很生气的厉声责问道:“你耍我是不是?” 赵疏桐一脸无辜状道:“你要是不信,我也没有办法。我并不想留在这里,有必要骗你吗?再说你去找秦始皇墓,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只要找我的杜三娘,我又何必骗你自讨苦吃?” 颜五想,也是。 他直起身,往外走,一边道:“你就好好呆在这里?” 赵疏桐早已算定了颜五会这样做的,在没有找到两大古墓之前,他就算不杀我,也绝不会让我离开这里的。 她只好装得很愤怒的小鸟一般道:“你……你怎么说话不算话?” 颜五一怔,好一会才黯然道:“孩子,我这是为你好。你这些年在外面野惯了,这里幽静,正好修身养性。” 赵疏桐气的疯子一样扑了过去:“不……我要出去,你这个骗子……” 颜五飘然一闪,已掠出门外,带着一缕意满自得的长笑。 可只不过瞬间,他满眶的热泪已不自觉滚落下来,口中喃喃道:“玉儿……玉儿,爹对不起你……” 这一切,赵疏桐都看不到。 门一合拢,她便放声大哭,但一滴眼泪是没有的。 待颜五去得远了,她才悲苦的笑着,同样也没有声音。 赵疏桐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但我已经没有了选择。只有为自己争取到更多的时间,才有逃离这里的可能。 果然,直到天黑,颜五再也没有来见她,她料定他自然是苦心去破解自己所说的那“盗墓诀”去了。 赵疏桐静中求动,一刻也静不下来,我得想法逃离这里。 可是,如何出去,那才是真正所面临的最大问题。 这屋,四面墙,一门一小窗,赵疏桐手无寸铁,连块土都打不掉,又从何而逃? 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屋内伸手不见五指,让赵疏桐如同陷入了死一般的坟墓。 而这个屋子本来就无异于一座坟墓,赵疏桐陡然间想到这个问题,心中忽地一阵兴奋。 既然是一座墓,那得知道如何开墓。 唯一不同的是盗墓时,是从外开墓,而现在得从里开墓,但结果都是一样。 所以赵疏桐得静下心来,以身学用。墓神既然告诉我盗墓的四字诀,用来试试也不失为一个实践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