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笔:扶灵扶灵别哭啦!》 第1章 糟糕,是终极 【有涉及到《龙族》世界观,主盗笔!一大堆私设!偏正剧走向!女主是口嗨胆小鬼选手,会慢慢成长,非爽文,作者第一次写长篇,有大纲,但依然可能有bug。 以及为本文小哥辩解一下,开头只是女主视角,后面会慢慢交代。】 loadg———————— “张起灵!” 古朴厚重的青铜门缓缓开启,里面半分光亮都透不出,什么都看不见。 吴邪目瞪口呆地看着张起灵混在阴兵中头也不回地进入青铜门,胖子赶紧捂住这傻子的嘴,把这货重新压回石头后面。 张起灵或许是听见了,可也没有回头,转身走进了黑暗之中。 随着最后一个阴兵进入,青铜门又缓缓地阖上,在最后一丝光线也消失之后,阴兵们鱼贯走向黑暗深处。 张起灵没有跟上去,反而在原地站定。 本该空无一物的青铜门后,竟然有凌乱破碎的歌声断断续续从黑暗深处传来。 “如果让你重新来过……” 他在黑暗中站了一会儿,直到声音再次传来,他抬起头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一个女人的声音越发清晰。 “爱情让人拥有快乐……” 张起灵握紧黑金古刀,收敛气息,悄无声息地朝着声音传来方向潜行。 那声音听起来年纪并不大,却一副半死不活的懒散样子,唱歌都有气无力。 比起相信对方是人类,张起灵更倾向于是什么怪物制造的幻觉,毕竟青铜门后面怎么可能有活人。 随着声音越来越近,张起灵闻到一股莫名的香气,有点类似禁婆香,但又比禁婆香更加冷淡悠长。 黑暗中有风吹过,张起灵感受到身后有东西靠近,迅速转身挥刀,一刀即中,那东西尖叫起来。 “我靠,你疯了吗?” 随即刺啦一声,微弱的火光燃起,张起灵这才看清身后的人。 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一头及腰的黑色长直发,皮肤白皙细嫩,五官浓稠艳丽,眼角还有一颗勾人的泪痣,很标准的美人相。 只是此刻表情狰狞又愤怒,比起人类,更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她左手手中拿着一根点燃的火柴,此刻已经快要燃烧到尽头,被她随意丢弃在了地上。 细弱到一阵风都能把它吹灭的火柴落在地上却没有熄灭,明明没有燃料,却熊熊燃烧起来。再加上这个诡丽的少女,诡异的像是误入了聊斋片场。 她的右手无力地耷拉在身侧,血液顺着白嫩的胳膊蜿蜒而下,空气中那股摄人的香气越发粘稠。 张起灵蹙了蹙眉,照这个出血量,最多八分钟她就会因失血过多死亡。 “得亏我忍住没把火柴全用了,赶紧的,把你的刀也拿过来烧一下。” 少女动作熟练地把胳膊上沾了血的袖子扯了下来,里面的伤口居然已经愈合了。 她用手帕仔仔细细地用擦拭着血迹,然后把手帕和衣服一起扔进火里燃烧,那双好看的眼睛紧紧盯着张起灵。 “把刀拿过来啊。” 只是刚说完她就后退了一步,大概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仔仔细细地盯着张起灵看了一会儿,然后恍然。 “你不会又失忆了?” 张起灵没有回答,他不确定眼前这一切究竟是幻觉还是真的,戒备地拿起刀走到火焰前,把刀放了进去。 火焰燃烧了很久,少女也不再说话,反而抱着膝盖蹲了下去,静静地盯着火焰烧尽,随后点起一盏油灯。 “看来你是又失忆了。” 少女的语气中夹杂着无奈,小心翼翼,还有一点点令人难以察觉的欣喜。 她知道自己会失忆,她在高兴什么? “我就说,这次怎么过得这么快。”少女撇撇嘴,脸上的表情过分生动,让张起灵想起了王胖子。 少女又问:“你还记得什么?” 张起灵沉默着,没有回答。 少女也并不在意,自顾自地问:“你还记得张家吗?” 张起灵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叫张扶灵,是这一代的守门人,也是你妹妹。” “我没有妹妹。”张起灵否认道,语气坚定,很难从中听出他居然是个失忆症患者。 “你不是失忆了吗?怎么敢这么肯定。”张扶灵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失忆还能记得自己有没有妹妹?她不信。 张起灵没有回答,但是眼神中透露出的笃定让张扶灵下意识咂了咂舌。 这家伙,怎么失忆了也这么不好骗。 “堂妹不是妹吗?” 她就欺负失忆老人了,怎么了?只要没有道德,就没有人能绑架她。 可惜张起灵只是失忆,并不是失智。 “你不是张家人。” “我怎么不是张家人了?”张扶灵拍了拍手,站了起来,很不服气的样子。“虽然你是起灵,也不能随便开除我族籍!我可是在这青铜门里守了五六七八……总之好多年的!” “手。” “手——”张扶灵卡壳了。 妈的,时间太长,忘了张家人那变态的训练和发丘指了。 张扶灵默默地又蹲了回去,这下一句话也不说了。 张起灵说的对,她并不是张家人,也不叫张扶灵,原本的名字叫什么,这么多年她早就忘记了。张扶灵这个名字,只是为了骗张起灵照着他的名字现编的。 她只记得自己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而是一个大学在读的学生,不知怎么的就到了这个鬼地方,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寂静的可怕。 她一个人在这里呆了很久,久到不再害怕黑暗,久到能原地托马斯回旋转。 直到张起灵打开了那扇青铜门,她才看到这鬼地方居然还有门。她当时就想跑出去,却被还是少年的张起灵打晕扔了回去。 等她再醒过来,那束恩赐一样偶然出现的光已经又消失了。 她好不容易在黑暗中找到张起灵,试图打探消息,可他既不说话,也不动,安静的像一尊石像。只在她想跑路的时候,毫不留情地把她打晕扔回去。 她立刻意识到,在出去这件事上,她和张起灵无疑是对立面。甚至搞不好,她就是被这家伙绑进来的。 刚开始她还以为张起灵是人贩子,不敢靠近他。可慢慢的,她就受不了了。 这地方实在是太安静了,没有光,也没有声音,就像是一个世界之外的时间监狱,她是里面唯一的犯人。刚开始她还能因为识时务忍耐,可是时间久了,她脑子里胡思乱想的东西越来越多,为了不崩溃,她开始试着和张起灵搭话。 她尝试了很久,费劲了口舌,才从张起灵嘴里套出了他的身份。 在听到张起灵名字的那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不是被绑架,而是穿越了,还穿成了张家人守护的青铜门背后的秘密。 他妈的,穿越到小说里就算了,就不能穿个甜甜的恋爱乙女小说吗?她是爱看监禁py,但重点是py不是监禁啊! 况且盗墓笔记都是她中二病时候看的书了,近十年过去,剧情她都忘光了,这穿越难道没有保质期的吗? 真要命,所以终极就是,这世界其实是一个胖子写的小说,青铜门是个穿越锚点。为了不让世界毁灭,守护爱与和平,张家人就把知道秘密的穿越者关了禁闭? 她难以理解,指天指地地向张起灵发誓自己会乖乖听话,出去之后不会乱来。如果有需要的话,甚至可以活在张家人的监控之下,只要他们让自己出去。 可是张起灵还是没有同意。 这就很他妈让人生气了,她都低声下气成这样了,张起灵居然都无动于衷。 她怒不可遏地站起来,准备给张起灵一些小小的户口本震撼,没想到张起灵居然站起来就走。 她立刻就后悔了,一个人的寂静真的太难熬了。 可张起灵的速度太快,那扇门打开又关上,她才刚刚跑到门口。 熟悉的黑暗又一拥而上,她立刻缩进了角落,直到后背贴着墙面,才稍稍安心。 她就那么在黑暗中坐着,直到那扇门再次开启。 这一次她不敢再闹脾气了,立刻凑了上去。 可进来的却不是张起灵,那个陌生的张家人在她靠近的一瞬间就砍下了她的头。 黑暗中她的血液流了一地,听着那个人咒骂着扔下刀,重新退了出去。 听着血液汩汩流动的声音,她又冷又害怕。 头断了还能活的,那还是是人吗? 眼泪混着血液流下,直到眼眶干涩发痒。 陌生的声音在这片死寂的地方响起,像是有数不清的人在耳边窃窃私语,难免让人联想到一些诡异的东西。 她想躲起来,可她只剩下一颗头,动都动不了。 躺在冰冷的地上数着秒,直到三个小时过去,她重新拥有了身体,就立刻爬起来远离了那片被血液浸染的地方。 青铜门重新被打开,一个被点燃的油桶扔了进来,瞬间燃起了熊熊烈火。 借着火光,她看到那片长出粉色肌肉纤维的血液,而那具身体甚至已经长出了半个脑袋。 那半个脑袋是那么的眼熟,一张嘴开开合合,全是咒骂和尖叫。 她第一次见到自己现在的样子。 很熟悉,就算只有半张脸,她也认得出来,那是富江。 火焰顺着身体一路燃烧,就像遇到了酒精,越燃越烈。 她躲在一边安静地看着曾经的身体被烧成灰烬。 所以张家把她关在这里,不是因为她是一个穿越者,而是因为她是不死不灭的分裂怪物——川上富江。 靠啊,感情还是个综穿。 盗墓小说和日本恐怖漫画,跨度是不是有点大?关键是这他娘的世界观也不相容啊! 她扯了扯头发,发质还挺好,比上辈子动不动就脱发好多了。 川上富江是个大杀器,倒不是说武力值多高,而是一滴血液都可以生成一个新个体,比他娘的片蛭还能分裂。再加上bug一样的能力——任何心怀欲望的人,都会对她产生强烈的爱意和执念,就像是陷入蛛网的猎物,只能任她摆布。 如果光是这样,她也不至于害怕,甚至可能会觉得还不错。毕竟光这样看,富江就是一个逆天的万人迷模板。 但是那份爱意却并不美好,被爱意捆绑的人都想独占富江,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富江。 这份感情在求而不得之下会日渐扭曲,而这份扭曲的爱意会指使他们杀死并肢解富江,最终导致富江的不断分裂。 而分裂出去的富江,每一个都认为自己才是本体,会嫉妒并杀死其他富江。 照刚刚地上那些血肉来看,她不认为那些富江会和自己一样,她们更倾向于原本漫画里的富江,那个好逸恶劳又虚荣傲慢的女人。 会利用美貌,颐指气使男人给她提供丰沛物质生活的女人。 所以张家的做法,她能理解并且高度赞同——如果现在被关在这里的不是她的话。 她想出去。 当那扇门终于再次开启,她立刻蹭了过去。 没关系,大不了就当头一刀,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她也能无限复活。 痛是痛了点,但是只要能出去,只要能出去。 黑暗中一股气流擦过耳边,被砍头的经历让她下意识举起手挡在脸前,想象中的刀锋却没有砍下来。 黑暗中一抹昏黄的光晕亮起。 张起灵拿了一盏油灯进来。 她借着光第一次看清了张起灵的样子。 比她想象的还要好看。 她想起老君山上的青松,白雪压在枝头,想起昏暗夜晚挂在柳梢的月色,想起一切能想象的美好景色,清冷,孤高。 这世界上原来真的有人可以这么好看。 她还愣着神,突然一件衣服就盖在了头上。 “穿上。” 哦,对,她的身体是重新长出来的,现在是在裸奔。 抛弃多余且无用的羞耻心,她迅速地套上张起灵的大衣,刚扣好扣子,一串糖葫芦就递到了她面前。 她接过糖葫芦看了一会儿。 那串糖葫芦和过往冬天时候她在家门口买的并没有什么不同,晶莹剔透的糖壳包裹着红彤彤的山楂果,让人看着就口水急剧分泌。 嘶,有点想家门口的那棵山楂树了。 她发散着思维,胡思乱想着上辈子的事情,那些记忆像是触手可及,仿佛闭上眼睛就能缩回温暖的被子里。 不就是穿越嘛,不就是头被人砍下来当皮球嘛,不就是被关在青铜门后面可能再也出不去了嘛。 …… 妈的,她的人生怎么这么倒霉。 张起灵看着她的头越来越低越来越低,最后干脆跌坐在地上,把头埋在腿上。 从小声啜泣到不要脸面地嚎啕大哭,泪腺之发达,声音之尖锐,青铜门都要被她哭倒了。 她的电脑,wifi,冰激凌,薯条,汉堡,肥宅水啊。现在这年代,wifi之母出生了没啊?青铜门里能不能通网啊?她可不能过没有网络的日子啊! 张起灵被她哭的头疼,可也不至于说出闭嘴这样不近人情的话,只好坐着听她哭。 直到她哭得嗓子都哑了,才从身后的包里拿出一瓶水递给她。 上次进来,这个怪物满地打滚又哭又闹,他什么都没听清,就听到一句冰糖葫芦。 活了十几年,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有人和他说话,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她喝了口水,本来想接着哭,可是看着张起灵没有表情的脸,突然就哭不下去了,于是拿起糖葫芦,狠狠地咬了一口。 糖衣融化在舌尖,久别重逢的甜味让她甚至舍不得咽下去,直到那点甜味消失,她才咬下一口。 张起灵也不说话,就那么安静地陪着她。 直到她吃完,又絮絮叨叨说起自己发现的关于自己变成富江的事情,说起那个陌生的张家人砍下了她的头,张起灵才有了反应。 “不是张家人。” 她根本没仔细听,点点头愤恨地说:“对,特别可恶,我还以为是你来了,没想到迎面一刀我就人头落地了。” 张起灵垂下眼睛。 明明被杀死过一次,为什么还能毫无芥蒂地靠过来呢?她就不怕再死一次吗? 还是说,因为她是怪物? 第2章 出狱 富江或者说张扶灵,她在发现自己是富江之后,就知道自己不可能从青铜门里出去了。 张家人会让她出去才见鬼,一个不老不死还会无限复制的怪物,出去搞不好比哥斯拉破坏还大。 但是挣扎还是要挣扎一下的,否则和咸鱼有什么分别! 按照已知的情报,她是不会死的,而张家人只是长寿,不是不会死。 而且他们马上就会内讧,到时候只剩张起灵一个光杆司令,他还时不时会失忆,随便编个理由,骗过张起灵她就能出去了。 犯人和狱守比命长,这一波她赢定了。 阴恻恻的低笑声从角落里传来,张起灵头都没抬,把手里的书往后翻了一页。 他已经习惯张扶灵这样时不时的笑声了。 不知道她脑子里都在想什么,总是这样莫名地笑,问她她就说想起好玩的事,很难想象她这样爱说的人,居然嘴严的很。 张扶灵拿着笔的手撑在下巴上,转头看向安静坐在一边的张起灵。 她认识张起灵几年了?三年?或者五年?他还能活多久?张家人活五百年应该差不多了?再长就不礼貌了。 自从她说有张家人进来砍了她的头之后,张起灵进青铜门的次数明显变多了,青铜门里也渐渐多了些东西,简陋的木头桌子,椅子,睡袋,书,还有各种点心。 把这些东西搬到青铜门里不容易,有些东西明显是就地取材从外面的宫室里拿的,还有些能看出一些粗糙的手工痕迹,大概是张起灵自己做的。 只是张起灵拿来的书都是些学习资料,几百页的专有名词太过枯燥无聊,看得她昏昏欲睡。 拜托,她都已经这么惨了,为什么还要吃学习的苦? 在漫长枯燥的时间里,张扶灵只能自娱自乐。张起灵每一次打开门,都能看到她像个奇行种一样在地上阴暗扭曲地爬行,或者像人猿泰山一样拍打着自己的胸脯满地乱窜,生动形象地展示了人类在丧失人性之后究竟能堕落成什么样子。 张扶灵现在有些理解老年人为什么热衷于广场舞了,那真是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出是出不去了,张起灵郎心似铁,比死鸭子的嘴都硬。 她试过装可怜,也试过发疯,然而每每都是她说的口干舌燥,最后张起灵的回复也永远只有两个字——“不行”。 妈的,比机器人都没有心,就连小玉都会为了大家慷慨赴死,说出我的灵魂会一直活在大家心中那样的话。 然而张起灵,张起灵就只会两个字两个字往外蹦,难道是女娲给他安装语言系统的时候,忘记打补丁了? 越想越气,她愤怒地看向张起灵,眼神都要冒出火光。 张起灵手里的书其实没什么意思,察觉到她的目光后,就看了过来。 明明什么话都没说,张扶灵却从那双眼睛读出了询问的意思。 该说不说的,她现在也是哑语十级选手了。 张扶灵心里烦躁,可对上那双澄澈又明净像是木质老屋里穿堂风一样的眼睛,心里的火气就莫名熄灭了。 张起灵看了她一会儿,看她没有解释的意思,又收回目光继续看书。 他能待在这里的时间并不多,张家在西藏的联络员董灿失踪了,作为张家最后一任起灵,他必须立刻前往墨脱。 只是出发前心里隐隐有一丝不安,于是在走之前他先来了一趟长白山确认青铜门的稳定。 “我要去一趟西藏。” 听到这话张扶灵有些惊讶。 张起灵居然会主动交代自己的去处,她记得原着里就连吴邪,最开始都只得到不关你的事这样的回答,现在居然主动和她说要去西藏。 “你要去西藏,走多久啊?” 张起灵摇头。 “不知道。” 张扶灵向后倒在纸堆里,眼睛无神地看着头顶的黑暗。 这扇门困住的不止是她,也有张起灵。 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家族责任感,能一个人守这扇破门十年,不守又能怎么样呢?她又出不去。 张扶灵伸出手,空握了一下。 “行,那你下次记得给我带点书,但是别带康熙词典了,求你。” 张起灵点了点头,就转身离开了长白山。 他们都没想到,张起灵这一走就是十年,而再次见面时,他已经失忆了。 失忆的张起灵不再记得和张扶灵的约定,但却还是回到了这里。 青铜门打开的时候,张扶灵就躺在那一堆书里,闭着眼睛头都懒得回,只抬起手臂挥了挥。 “呦,族长,你终于想起大明湖畔的我了。怎么样,去了一趟西藏,心灵洗涤干净了吗?有没有觉得自己见到了佛祖?” 失去记忆的张起灵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青铜门背后居然是这样的。 直到他走进去坐在张扶灵对面,试图打开手上的手电,她才意识到不对劲。 青铜门里存在奇怪的磁场,会干扰电力的使用,这一点还是张起灵发现的,他不会不知道。 “喂,族长,你不会是失忆了。” 张起灵点了点头,意识到她看不到,又补了一声。 “嗯。” “我靠,你的天授这就来了?” 张扶灵翻身坐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张起灵。 失忆好啊,失忆了,她的机会就来了,这么多年,她等的不就是这一刻吗? 张扶灵点燃油灯,火光摇曳中她给张起灵讲述了这些年她从张起灵嘴里撬出的消息,中间还夹杂着她带着个人情感的推测,见缝插针地渲染张家人的居心不良和自己的无辜。 张起灵安静地听着,没有对她话里的逻辑不通之处提出质疑。 他来这里之前已经做了很多调查,知道了一部分真相。 只是因为她的存在不能被外界知道,所以他对这里的记录也很隐晦,只有亲自进到青铜门里才能明白之前笔记里的那些不通的地方。 她小心翼翼地试探张起灵,“那我们的约定还作数吗?” 张起灵不知道是什么约定,但是他觉得自己不会随便答应不能答应的东西,于是他点了点头。 “作数。” 她高兴地欢呼:“那我们现在就出发!我一定要成为阿斯兰特最强的魔导士!” 张起灵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不说话。 那双眼睛太干净又太笃定,像是看透了她不轨的内心。 高举的双手于是放了下来,她有些尴尬地遮住眼睛,闷声闷气地说:“不是失忆了吗?” “我给你带了书。”张起灵语气平静地说。 张扶灵接过书看了一眼,表情复杂。 “啊,果然,不愧是你。” 确实不是康熙词典,围炉夜话,文言文版。 张扶灵:无话可说jpg。 张起灵照旧陪着张扶灵坐了一段时间,她依旧是侃天侃地地胡扯,话多到让百岁失忆老人都害怕。 她一刻不停地讲着故事,像是要把这辈子的话都说完。大概是寂寞太久,也不需要人捧场,她自己一个人就能完美演绎演员和气氛组两个身份。 没办法,一个人安静太久,不是变成疯子,就只能自杀。 虽然她活是不想活了,但是也不想死。 张起灵这一次也没有待太久。 临走前,他告诉张扶灵,他要去见一个名为白玛的人。于是她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奇怪的表情,了悟中带着痛惜,痛惜中还夹杂着一丝怜悯。 这很不对,她好像知道白玛是谁。 张起灵探究地审视着她。 沉默良久之后,张扶灵试探着说:“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张起灵摇了摇头。 这段路,他不想和任何人同行。 “行,那你可以帮我再多带点东西进来再走吗?” 她知道张起灵这一走至少要三年,他要在喇嘛庙待三年才能见到母亲白玛。 这一次她不是想出去,只是单纯担心自己唯一的朋友而已。只是张起灵拒绝了,她就又缩了回去。 张起灵答应了。 “行,那我就不谢你了。你下次再失忆了,就来找我,我就是你的备份数据库,不管你格式化多少次,我也会帮你重新想起来。” 张扶灵又恢复了那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下垂的眼睛里只剩漠然和倦怠。 张起灵大概听懂了,微微颔首算是感谢,转身离开了长白山。 这之后张起灵又失忆了几次,但是就如张扶灵所说,每一次张起灵回到青铜门,张扶灵都会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对他讲述过去的事情。 直到有一天张起灵说他要去参加一个计划,那之后张扶灵就再没见过他。 整整四十年,雪山掩盖了所有的痕迹,这里发生过的一切,也再无人知晓。 张起灵听完这个时间跨度近百年的青铜门后的故事,表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也没有说话,这片连时间都静止的空间里只剩下了火焰燃烧的噼啪声音。 张扶灵眼神放空,安静地等着张起灵的反应。 按照之前的经验来说,张起灵的反应无非就是那么几种,说一些“嗯”、“谢谢”之类的话,她已经听了无数遍,又或者干脆沉默到底,由她先忍不住开始胡言乱语,最后被她烦到直接站起来走人。 “你想出去吗?” 哈?什么东西? 张扶灵怀疑自己幻听了,她愣了一下,转过头,速度快到几乎要把头拧下来。 张起灵刚刚说什么?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张起灵那张精致好看的脸,像是怕惊扰到什么,轻声问。 “你就不怕我骗你吗?或许我是青铜门后的怪物幻化的幻觉,讲了一个和你有关的离奇故事来骗你放我出去呢?” 张起灵看了过来,明明是那样淡漠的一双眼睛,张扶灵却看出了安慰。 他说:“别哭。” 张扶灵伸手摸了一下眼角,意识到她长时间待在黑暗里,眼睛有些退化,突然受到光照刺激,居然流出了生理性泪水。 “啧,我没哭。” 她抹掉眼泪,看了看掌心的泪水,怔然了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了最初的那串糖葫芦。 那个时候她是真喜欢张起灵啊,毕竟他是她在一个人来到陌生世界之后,唯一熟悉的人。 那个会因为她无意说天气这么冷,好适合做糖葫芦,就不远万里买了糖葫芦,为她翻山越岭的张起灵。 明明还不到看守青铜门的时间,他却来了,就为了一根糖葫芦。 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呢? 怎么会有人对一个怪物都这么好呢? 张扶灵不理解,可是无所谓,她也不想理解。 她是怪物,而不是能给别人温暖的人。 那么长的时间,她就靠着那一点点施舍和怜悯取暖。 她把他当神明,当成在这个世界唯一的锚点。 那束光曾短暂地照在她身上,温暖又和煦,在她习惯之后却又突然消失了。 张扶灵怔然地看着自己那双细嫩白皙的手,那双手上,连掌纹都是黄金比例。 她是不是不应该这么平静? “你上当了,张起灵。那是我编出来骗你的。我是被判了终生监禁的囚徒,而你是看守囚徒的狱警。我们之间只应该生死相搏,怎么会有安静地坐下来一起吃东西聊天的过去?” 张扶灵笑了笑,收起手。 她在讲述那些过去时,刻意隐藏了许多事。 张起灵不是第一次失忆,每一次她都会编出各种谎话骗他放她出去。 从装可怜道德绑架,到编造新身份装无辜,她什么方法都用过了,可是没有一次,没有一次张起灵会放她出去。 这么多年,他们之间都只有欺骗和利用。 到最后她终于放弃,只卑微地希望这扇门能多打开几次,让她透过缝隙看看外面的世界。张起灵却消失了,那扇能让她短暂重回人世的门再也没有打开过。 可为什么这一次,他却主动提起放她出去? 他遇到吴邪了? “有过。” “你想起来了?” “没有。” 张扶灵的表情逐渐冷却下来,最后语气冰冷又平静,夹杂着叹息,又像是在恳求。 “或许我们真的有过可以坐在一起的美好时候,但那都已经过去了。” “张起灵,听过瓶子里的魔鬼吗?” “约定过去的第一个十年,我想你是失忆了,否则不会违背我们的约定。我还有心情猜你究竟什么时候回来。 第二个十年,我想你是不是出事了,我划开手掌希望能让血液流出去,富江傲慢的本能会让她去找你,把你带回来,可惜我失败了。 第三个十年,我发誓,我要出去,无论外面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那些渴求长生的人,那些觊觎这具身体的人,全部都要成为我的养料。” 张扶灵顿了顿。 “你知道十年有多久吗?31563万秒,这数字真的太大了,大到每次数到这个数字我就不敢再往下。 我真的很怕,怕没人发现我,没人和我说话,怕这扇该死的门不会再开启。我以为我要独自一个人待在这里直到世界尽头。” 张扶灵越说越激动,眼睛也越来越亮,鎏金色一闪而过,跃动的火焰映照在她的瞳孔里,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张起灵静静地看着她,直到张扶灵终于停下,他才说:“对不起。” 张扶灵收敛了脸上的表情,冷漠地看着张起灵,一双眼睛通红。 “如果我出去会杀很多人,你还要做潘多拉吗?” 明明心心念念了那么久,可当张起灵真的要放她出去,她又不安起来,只能色厉内荏地虚张声势。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担心什么,只是心脏越跳越快,耳边都是血液流动的声音。手指焦虑地互相抠掐,抠除里面粉嫩的新皮。 张起灵伸出手拍了拍张扶灵的头。 “你不是怪物,别怕。” 张扶灵愕然,有些不知所措地张了张嘴,这和她预想的不太一样。 张起灵不应该拿刀架在她脖子上,直接把她的头砍下来,再用油灯把她烧的灰都不剩吗? 他被人穿了? 第3章 绿皮火车 张起灵站在青铜门前,身上背了两个包,一个装着鬼玺和他自己的物资,另一个装着张扶灵各种各样的小东西。 故事新编,三国志,还有一条红色的毛线打的围巾和一顶黑色的贝雷帽,除此之外就是张扶灵那些零零散散的笔记本和几张明信片。 在他身后,张扶灵穿着一件不知道猴年马月的红色户外冲锋衣,脚上蹬着一双黑色的皮靴,期待地盯紧了那扇尘封几十年的青铜门。 随着门扉缓缓打开,混杂着冰冷雪花的冷冽空气打着旋地吹开张扶灵的头发,顺着呼吸就沁入肺腑,又随着血液流经全身。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呼吸到的第一口自由空气,就连裂谷里那些碎石和盗墓者的尸体都让她兴奋。 张起灵回过头看了她一眼,确认她除了冷之外,没有任何异常,就伸手准备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只是手刚拽上拉链,就被张扶灵拦住了。 张扶灵已经冷得说不出话了,只能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需要。 她歇菜了,张起灵还能把她背下山去,等温度回升过来,她又是一条好汉。张起灵要是歇菜了,她可没办法把张起灵带下去,两个人就只能一起在这里等死了,幸运的话,若干年后成为冰雕,也许还能被当作网红景点打卡一下。 到时候,导游就给那些来旅游的小情侣介绍说,看,这是一个两人合抱冰雕,男方在极寒环境下把衣服让给了女方,而女方在男方死后依旧不离不弃没有离开,最终两个人一起埋在了雪山之下,可歌可泣,可悲可叹。 芽儿呦,那她就名垂史册了。 张扶灵胡思乱想着,跟在张起灵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走出深谷,天光乍破,雪山反射的光线让张扶灵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她这才有一种自己活在人世的不真实感。 张起灵站在原地没有动,等她适应了峡谷外的光线,用绳子绑在腰上把两人连接起来,才带着她继续往山下走。 长白山的积雪还没有消融,虽然没有他来时那么深,也依旧没过了脚背。 为了照顾张扶灵,张起灵的速度并不是很快,他甚至能停下来去听张扶灵的呼吸。 和普通人没什么分别,就是喘得像是农村烧火用的手拉风箱,呼哧呼哧的。 张扶灵不知道张起灵对自己的评价,否则就算跳起来也要打到他的脑袋。 在零下的温度里走了五个小时,雪水渗透进了她的鞋子里,寒气顺着小腿一路向上到心脏,脚尖已经僵硬到不能弯曲,每一步都像是在钢刀上跳芭蕾。 宅了几十年的身体没办法适应这么高强度的户外跋涉,张扶灵又冷又累,两腿酸胀发麻,两眼昏花,完全是吊着一口气在硬撑。 连在腰上的绳子传来震动,身体反应快过思绪,张起灵迅速回身将人从雪里刨了出来。 张扶灵脸埋在雪地里,被挖出来时脸色苍白,嘴唇青紫,脸上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解脱安详的表情。 心脏顿时漏跳一拍,明知道她只是晕厥,张起灵还是伸手试探了一下她的心跳和呼吸。 幸好,还活着。 等张扶灵再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了旅店的单人床上。 房间是两张床的标间,看起来不大,但还算干净。张起灵的包就放在另一张床上,看起来是打算和她睡一个房间。 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他失忆了,她就只是他从青铜门里带出来的怪物。狱警在给犯人放风的时候,当然要保证犯人时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张扶灵轻轻啊了一声,心里却没有太多波动。 怎么说呢,早有预料。 她又打量起房间,在看到电视的一瞬间眼睛都亮了。她迅速翻身从床上下去,打开了电视,找到遥控器之后又爬了回去,窝在被子里,又把枕头挖出来抱在怀里,兴奋地切换着频道。 然而这个时候的电视,翻来翻去也只有几个频道,于是张起灵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张扶灵拿着酒店的晾衣杆,披着床单在床上像个猴子一样蹦来蹦去,一旁的电视里放着西游记的动画片,声音震耳欲聋。 是终极。 其实上楼的时候他就听到了这动静,只是当时以为是隔壁房间有小孩正在看电视。虽然吵闹烦人了一点,他也没兴趣多管闲事,没想到却是自己带的小孩。 张起灵站在门口愣了一会儿,走了进去,顺带关上了门。也没有对张扶灵的行为提出异议,就像没看到一样,把手里打包的饭盒放在桌子上,顺便就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开始翻看张扶灵那些年记录的笔记。 张扶灵也丝毫没有在意张起灵进来,甚至连音量都没有调低。 虽然张起灵不记得,但是她的羞耻心早就在给张起灵表演奥特曼大战小怪兽的时候就抛弃的一干二净了。 直到有人敲门,大声喊着。 “管管你家孩子!吵死了!你们不休息别人还休息,声音能不能低一点!” 张起灵这才抬起头,看着张扶灵灰溜溜地拿起遥控器调低了音量,一边调音量还一边小声骂骂咧咧。 “靠,西游记是经典好不好,谁说只有小孩能看动画片啊!” 他们在旅店住了几天,张起灵每天都早出晚归的,张扶灵也没问他去干了什么,甚至没有打听他们现在到底在哪里,每天就是抱着电视追剧。除了窗外抽芽的嫩叶能证明现在是春天以外,张扶灵连现在究竟是多少年都不知道。 直到有一天张起灵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张人皮面具,亲手给张扶灵戴上。 这种人皮面具十分逼真贴脸,戴起来也就格外麻烦细致,还需要一些特殊的手法。 张起灵不得不小心翼翼又专注地处理细节,难免就离得近了一些。 可又有些太近了,近到张扶灵能感受到对方纤长的睫毛扇动时带起的气流,像是拿着羽毛在心上轻轻刮过。 张扶灵不得不屏息,生怕自己的呼吸惊扰了他。 “闭眼。” 寡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张扶灵立刻顺从地闭上眼睛。 只是失去视觉之后,其他感官就难免更加灵敏起来。 张起灵奇长的双指,隔着面具在张扶灵脸上捏揉,冰冰凉凉的体温透过那张皮传达到张扶灵脸上,除了舒服之外还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张扶灵也说不上来,只觉得所有的注意力全部被张起灵的指尖吸引。 她左思右想了一阵,最后得出结论,这感觉和理发店的tonny老师吹头发揉捏头皮一模一样,不论是指尖的温度还是处理时的细致程度,以及那清浅地吹拂在皮肤上的呼吸,都完完全全是一样的体感。 于是她认真地建议张起灵以后如果失业了,可以去发廊应聘,就凭这张脸和这双手,他一定会成为整个发廊最靓的老师。 “你以后一定会成为整个东北所有发廊里最受欢迎的头牌。” 张起灵原本正心无旁骛地处理药水和面具的接缝,她突然提起失业后的职业规划,让他下意识一抖,等他反应过来垂下眼眸,正对上那双亮晶晶像是想到一个绝妙主意的眼睛。 那双眼睛过于诚恳,以至于张起灵心里一颤,几乎是立刻就开始反思,他这两天究竟做了什么才给她留下穷到要去发廊出卖自己的错觉。 等折腾了半天贴好面具,张扶灵照着镜子一看,当天被丑的晚饭都没吃。 那张脸简直丑的惨绝人寰,电视剧里上了特效妆的赖皮脸都比这好看,坑坑洼洼的像是考古挖掘现场,甚至能给那些坑挨个编个号,一号坑,二号坑,也不知道张起灵对着这张脸怎么能做到面不改色的,可能是下地下多了,觉得看着还挺亲切? 联想到小说里他张秃子的形象,张扶灵合理怀疑张起灵是不是压抑了太久,以至于有了什么畸形的恋丑癖,否则怎么做的出这么违背人性的东西。 人皮面具戴上的第二天两个人就重新上了路,可能是因为人皮面具起了作用,一路上虽然有很多人上来搭讪,但是像漫画里那样的跟踪绑架却没有发生过。 他们顺着小路向前,尽量避开了所有人流量大的地方,但火车站前必经之路上有一所小学,好在现在是周末,路上人还不算多,只有几家小卖部和文具店的老板,撑着小马扎坐在街边聊天。 她上辈子上小学时差不多也是这个年代,小卖部门口用架子支起的摊位上面摆放着各种各样的贴纸泡泡糖还有连环画的小人书。 张起灵注意到她的视线,想着反正离发车时间还早,于是特意放慢了脚步。 路过一家小卖铺时,张扶灵突然就走不动道了。 张起灵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铁架上的神光棒和迪迦面具透露出一种劣质且廉价的塑料感。 张起灵不理解这有什么好看的,直到张扶灵拽着他的袖子摇了摇。 这动作莫名的熟悉,张起灵一开始还没有想明白这种熟悉感来自哪里,直到身边一个看起来三岁左右的小孩就拽着他妈妈撒娇要买东西。 破案了。 张起灵脸色一僵,也不知道是因为张扶灵这么大个人还和小孩一样把他当监护人还是因为她想买的东西太幼稚。 两个人谁都没有开口,可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于是僵持在了原地。 张起灵本来没想给她买,可是她抱着人家的东西不撒手,一双眼睛隔着人皮面具盯着张起灵,也不说话,就是看,里里外外透露出一种不给买就不走的意思来。 对峙了一会儿,旁边路人的眼光都快把他们扎穿了。张起灵掉头就走,张扶灵也不动,转头又摆弄起人家店里的连环画。 没五分钟,张起灵就又回来了,顶着几个老板异样的眼光,平静地问店老板多少钱,语气自然得就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离开那家铺子,张起灵才微不可闻地松了口气,他意识到自己接下来可能要养一个三观健全但行为幼稚的成年巨婴。 对于她的一些要求,张秃子可以,但张起灵不行。 他现在就是后悔,后悔当时没有给自己也准备一张人皮面具。 而张扶灵把面具往脸上一扣,高兴坏了。 她上辈子也想这么干,可是拉不下脸,但是现在她想开了,人活着不能太要脸了,太要脸容易长肌瘤和结节。 她对张起灵说,以前她是欲望的化身,开在绝望泥沼里的恶之花,那现在她就是正义的伙伴光之巨人,要将一切罪恶消灭干净。 张起灵对此没有发表任何看法和意见,只是当被问到要不要给他也买一个咸蛋超人面具时,那张精致的脸瞬间紧绷了起来,明明是凌厉又肃杀的表情,居然透出些可怜。 之后他们没再耽搁,张起灵打算连夜坐火车去北京。03年的绿皮火车不像之后那么快,张起灵对舒适度之类的没有需求,一开始买的是硬座,检票时被张扶灵发现,直接在售票厅里满地打滚。在站警关注到这边的动静过来询问之前,张起灵动作迅速地把票改成了硬卧。 张扶灵太久没坐过火车,一开始还兴致勃勃地买了各种口味的泡面、火腿和卤蛋,等真上了车,立刻被车里的脚臭味和烟味熏得红了眼睛。 察觉到她的不适,张起灵从包里找了块手帕给她捂着,但是也没什么用,那气味还是直往她鼻子里钻。 等好不容易挤到床位上,张扶灵看着有些发黄的枕头和床单,面无表情站在原地,也不说话,就那么和张起灵站一起,乍一看还真有了点兄妹的意思。 张起灵就没那么多讲究,他也没想到张扶灵一个在青铜门里席地躺了那么多年的怪物,居然还嫌弃这个。 如果张扶灵知道他这么想,肯定得骂出声来。 青铜门里虽然没有床,但是干净啊!那地上都是陨玉做的,这么多年了,连点土都没有!再说了,就算真有什么,那里头黑布隆冬的,她也看不见,眼不见为净的她还能当作不知道啊。 硬卧上下左右一共六个床位,张扶灵的床位是在左边下铺,张起灵睡在她上面的中铺,上铺整整齐齐放着被子和枕头,看起来没有人。 对面下铺是个高高壮壮的男人,侧身朝里睡着看不见样子,中铺是个年轻人,正戴着耳机摆弄着p3,上铺只能看到蜷缩着的被子,剩下的就看不太清了。 张扶灵站了一会,勉强说服自己,找了块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下,也没心思吃东西了。对面有人睡着,即使现在车上什么声音都有,她也不好开口说话,也就算了。 天都还没黑就睡了,这人别是个刚从墓里出来的。 张扶灵恶意揣测着对面那个汉子,转头就发现张起灵也翻身上去睡了,顿时大感无语。 这个时候对面中铺的那个年轻人摘了耳机往下爬,可能是要去厕所,一个没注意,踩到了下铺男人的脚,男人瞬间惊醒。 张扶灵这时才看清那男人的脸。 怎么说呢? 就很路人甲,像是某点小说里男主刚出场时疯狂加戏,自以为是嘲笑看不起男主,然后不到一章就被男主打脸下线的反派。 年轻人疯狂道歉,男人却不依不饶起来,嘴里骂的十分难听,两个大男人往地上一站,原本拥挤狭小的车厢里空气就更稀薄了。 眼见着就要打起来,张扶灵也顾不上看戏,吓得两脚用力,把鞋往地上一蹬,就窜到了床铺里面。等她爬进去转过身,那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都看向了她。 两张脸上如出一辙的阴沉,那年轻人脸上还有一个明显的巴掌印,整个画面看起来滑稽又可怖。 富江被分尸的画面在张扶灵脑海里一帧一帧像是老旧的电影默片一样翻过。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气氛沉默到有些诡异。 那汉子看了看张扶灵,又看了看那个被他拽着衣领的年轻人,朝着地上唾了一口。 “草拟吗的,拿鞋踹到老子身上也不道歉?怎么的,都看老子好惹是?起来!今天我不把你俩屎打出来,我跟你俩姓。” 那汉子边说就边俯身过来拽张扶灵,张扶灵这才看见他裤子上一个在明显不过的鞋印。 草,她现在说不是故意的来得及吗? 第4章 尖叫车厢 原本以为这顿打是跑不了了,张扶灵都已经准备好英勇就义了,结果一只手突然从上面伸下来,握在那个男人的肩膀处,只听到很明显的嘎巴一声,那个长得像抽象派代表作的男人立刻尖叫起来。 叫的比村里打鸣的母鸡都响。 人居然可以发出这种分贝的音量。 张扶灵叹为观止。 张起灵翻身下了床,这点高度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下面站着的两个人立刻后退了几步让出空,那个年轻人更是半只脚都踏了出去。 一落地张起灵就扫了张扶灵一眼,这家伙在审时度势这方面反应一向快得要命。一看有人撑腰,立刻嚣张的要命,躲在他后面给人家比中指。 张扶灵看张起灵不看对面那两个人反而看自己,立刻拽了拽他袖子,冲着对面使眼色,意思是,赶紧揍他丫的。 张起灵忍不住捏了捏眉心。 他这些年要么在墓里,要么在去墓里的路上,火车自然也没少坐,没有一次遇到过这种事。 他一向安静,张扶灵却像得了多动症似的,就算不出旅店都能蹦跶到让隔壁旅客三番四次找上门,出了门就更像是松了绳的兔子,一转眼就跑没影了。 考虑到舒适度和她那个折腾劲儿,他才让张扶灵睡下铺,结果刚上车就又出事故。 隔壁几个床位的人刚才听到了声音,这个时候也探出头来想看看热闹。 张起灵不想把事情闹大,把张扶灵往身后拽了拽,抬起眼皮看了一圈,伸手打算给那人把胳膊接回去。 结果手刚伸出去,那个壮汉就尖叫一声窜了出去,张起灵也没追,其他人看人都跑了,没热闹可看,也纷纷缩回了脑袋。 车厢里只剩下张扶灵呱唧呱唧地鼓掌。 “brava!” 这一句是用来夸女人的,她就是赌张起灵失忆了听不懂,故意贩剑。 张起灵看了她一眼,在她旁边落了坐。 年轻人看张起灵并没有对他动手的样子,胆子也大了一点,坐在对面的床上。 “厉害了,兄弟,怎么称呼?” 张起灵没回答,张扶灵反而很积极地说:“他姓张,外号张秃子,我是他妹妹,我叫张扶灵,你怎么称呼?” 张起灵听到张秃子抬头看了张扶灵一眼,张扶灵也没在意。 年轻人一听张扶灵声音,脸就红了,也忘了质疑张起灵看着年轻又帅气怎么会有这么个外号。 “鄙姓王,单名一个锋字。北京人,在五道口职业技术学院念书,现在大学三年级,学的是人类体质学,业余爱好是写歌。父母都在体制内工作,我是家里独生子。因为突然来了灵感,所以请了假去长白山采风。” 细致地就差把银行卡密码都告诉张扶灵了。 张扶灵探出头打量着王锋藏在桌子下的破洞牛仔裤和身上的铆钉夹克。 丫明明一非主流,整得跟个文青似的,还拽上文了,显你上过大学吗? 一想起自己现在连个小学文凭都没有,张扶灵就忍不住对所有上过学的人抱有深深恶意。 呵,迟早有翟博士教你们做人。 在心里逼逼赖赖完,张扶灵指了指王锋手上的p3,一脸理所当然地问他:“你平时喜欢听什么音乐?能借给我听一下吗?” 王锋一看张扶灵感兴趣,赶忙把手上的p3拿了上来,一边回答一边拆缠在上面的耳机线。“可以,当然可以。我平时什么都听一点,最近在听……遇见。” “啊!遇见!” 张扶灵表现得很熟络,实际上压根没记得遇见是哪首歌。 她只是好久没正儿八经听歌了,而且这熟悉的耳机线,让她有一种回到上辈子的错觉。 王锋扭扭捏捏地嗯了一声,白皙的面皮上露出一抹绯红。 他以为张扶灵是他的知音,听懂了他羞涩的暗示,却没想到张扶灵根本就是个刚踏入人类社会的原始猴子,不懂风花雪月那一套,一心只想着从他手里骗香蕉吃。 他俩各自心怀鬼胎,都想着从对方那里得到自己想要的,面上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面。” 气氛正好,一只手突然斜插进来,挡在了张扶灵前面。张扶灵随手从旁边袋子里拿了一桶,看都没看就递给张起灵。 “会自己?” 这话说的,就好像张起灵是个刚出生大脑发育还不完全的婴儿似的。泡面还能有什么技术难度,揭开盖子,加上热水,等个两分钟就好了。 可张扶灵完全不觉得自己这话有问题,不知道哪里来的刻板印象,在她眼里,张起灵除了能打,生活方面就和九级残废没什么区别。 张起灵没说话,低头看了一眼,红烧牛肉味。 “怎么不接啊?你不是吃面吗?” 张扶灵没等到张起灵接过去,刚一转头就对上一堵墙,近在咫尺的藏蓝色卫衣把她的视线遮挡的干干净净,鼻尖是清新的皂角香气和阳光晒过的味道。 张起灵站起身自己拿了小鸡炖蘑菇味道走了。 啊,对,他嫌弃这个味道太重来着。 脑子里突然一闪而过这个念头,张扶灵若有所思地把手放在了鼻子下面,遮掩住嘴角。 可是这几天他们吃得都是饭馆,根本没有吃泡面,她是从哪里知道张起灵不爱吃这个口味的来着? 王锋看张起灵走远,小声逼逼:“你和他真的是兄妹吗?” 张扶灵还在思考自己究竟是从哪里知道张起灵的口味,于是随口回道: “不像吗?” 王锋一言难尽地看着张扶灵脸上的迪迦面具,心想我又没长透视眼,像不像的我哪看得出来。 “也不是,但是你哥他话这么少,你——” “我这么话痨是。” 张扶灵熟练地插上耳机,打开音乐。 “互补呗,我把我哥的话都说完了,所以他就这样了。” 熟悉的音乐声在耳边响起,张扶灵不再去思考为什么她会知道张起灵不喜欢重口味的东西,专注地摆弄着手里的电子设备。 王锋仔仔细细地盯着张扶灵的脸,犹豫了很久才问:“你就一直戴着这个面具吗?” 张扶灵一听有人问自己面具,立刻得意地抬了抬下巴。 不是她自夸,有多少人敢把迪迦面具这么戴出门的,就行动力这一点,她得是no1。 “牛逼!我还有更牛逼的。” 王锋问:“什么更牛逼的?” 张扶灵转身翻起自己的小背包,翻出个棒棒糖,两下撕了包装,抬起一点面具塞到嘴里,才接着找那个不知道放到哪里去的神光棒,嘴里含含糊糊地回答:“神光棒,迪迦变身的那个。” “哦,看出你很喜欢迪迦了。” 王锋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张扶灵的背后,弯腰靠近了张扶灵。 “我也很喜欢迪迦。” “找到了!” 张扶灵唰得一下从包里抽出一个东西。 王锋惨叫一声后退了两步。 张扶灵听到声音立刻转过身,看到王锋一脸痛苦的样子,无语道:“你靠那么近干什么?我可不是故意的,你别碰我瓷啊。” 王锋一只手捂着鼻子,一只手直摆,表示自己没有碰瓷的意思。 大概是撞得太狠,血迹从王锋指缝流出,顺着手指流到了手背上。 “啧,真埋汰。” 张扶灵嫌弃地从包里抽出一张纸巾递过去。“擦擦。” 王锋赶紧接过手忙脚乱地堵住鼻子,这才说:“谢谢。” 只是脸上多少还有没擦干净的血迹,显得那张原本还算清秀的脸脏乱了不少。 “不客气。” 张扶灵拿着东西坐回座位上。 王锋也坐了回去,看着张扶灵手里的东西,“这是神光棒?” 张扶灵大吃一惊:“啊?你不认识神光棒?” 王锋怎么看都看不出来这玩意儿是神光棒,他印象里神光棒应该是一个有着麦穗状头部的棍子,这光秃秃的一根,怎么看都是一把刀。 但是看着张扶灵的样子,他又不确定了,毕竟他只陪着自家外甥看过两集,也许是记错了也说不定。 于是王锋摇摇头,“这是什么新厂家做的包装吗?” 张扶灵从塑料袋里掏出个苹果,拔出刀削起了皮,“不是啊,你傻吗?这就是一把水果刀而已。” 王锋被刺了一顿,脸色不太好看,但也没发火,只尴尬地笑了两声。 “你是想吃苹果吗?我帮你削?我会削小兔子。” 张扶灵没看他,专注地削苹果,生怕不小心给自己拉上一刀,造成列车惨案。 因为削得太厚,苹果皮两三下就断开了,嗒一声落在盘子里。 “削成兔子干嘛?中看不中用。而且我是削给我哥的,他光吃泡面没营养。” 接着又看了王锋沾满鼻血的手一眼,嫌弃地说:“帮忙削皮就不用了。” 王锋顺着她的视线,尴尬地缩了缩手,指尖捻了捻,把血迹擦干净。 “啊,不用,不用就算了。” 张扶灵很快就削好了一个苹果,张起灵却还没回来。 接个水需要这么久吗? 张扶灵从袋子里拿了个杯子出来,把削好的苹果往上一放,确认掉不下来,把刀回鞘拿在手里,就站起身准备出去找找张起灵。 “唉,扶灵,你去哪里?” 王锋看她要走,也跟着站了起来。 张扶灵头都没回,“我去找找我自闭的哥哥。” 车厢外面天已经黑了下来,过道里弥漫着各种泡面的香味,人声嘈杂。 张扶灵踮了踮脚,没看到张起灵,于是站在原地观察了一会儿,确定热水箱在左边之后,才转身向着左边走了过去。 王锋站在她背后,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背影,也跟了上去。 火车上每两节车厢都会在连接处设置一个热水箱,通常这周围空间并不能算宽敞,张扶灵到的时候,那附近已经围起了一大圈人。 还没靠近,就听见之前车厢里那个男人洪亮的大嗓门。 “警察同志,你看他这个态度!快把他抓起来!” 张扶灵拨开人群挤进去的时候,就看到张起灵端着一碗泡面面无表情地站在最里面,盯着手里的泡面像是在发呆,那个男人站在另一侧,而警务员站在中间分开两人,脸上满满的都是无奈。 张扶灵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这人一看就是平时嚣张惯了,没想到碰上张起灵这个硬茬子,打不过跑掉之后居然找了警务员,刚好张起灵又是个不爱开口解释的人,这就杠上了。 正看戏,张起灵突然抬起头,向着她这边看了一眼,一闪而过的目光几乎让人捕捉不到。 也不知道是怎么发现她站在那里的,但很明显是让她别多管回车厢去。 张扶灵伸手卷了卷自己的头发,仗着戴着面具看不出表情,咧嘴笑出了八颗牙齿。 她怎么会走呢?这戏台子都搭好了,演员不上场,那不是不敬业吗? 警务员头痛地看着身边的两个男人,折腾了五六分钟了,旁边这个藏蓝色衣服的年轻人半天说了四个字,而声称自己被打的这个男人又特别能喊,他到现在都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眼见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警务员正打算带两个人去其他地方调解,人群里突然冒出个戴着奥特曼面具的女孩,声音清脆婉转,却带着点小心翼翼和害怕。 “那个,警察同志,他是我哥,我们和这个人是一个车厢的。因为一点小事起了矛盾,这人就想动手打我,我哥一着急,就从中铺直接跳下来了,只是跳的时候没注意,不小心给他砸了一下,这才脱臼了。 我哥后来想给他接回去来着,没想到刚一过去,他转身就跑,我哥又是个自闭症,所以才闹出这个误会。” 张起灵原本已经收回视线盯着地面发呆,听到张扶灵没走还说自己是自闭,抬起眼皮看了张扶灵一眼。 “我呸,这龟孙刚刚明明故意的,再说我的胳膊都这样了,你一句误会就没事了?” 警务员刚刚因张扶灵把事情经过说明白而缓解的头又立刻痛了起来,他伸出手试图阻拦那男人,就听到刚刚还胆小的女孩牙尖嘴利地回击。 “臭泥鳅沾点海水,还真把自己当海鲜了。你看看你什么身材,再看看我哥什么身材,你说这话不心虚吗?我哥这身板,他能动得了你吗?” 很好,这乖巧人设是装不了一点。 “你——” “好了。” 路人甲壮汉还想说什么,警务员就打断了他。 确实,这姑娘的哥哥一副贫血瘦弱的样子,怎么看不像能把这么个又高又壮的男人打到脱臼,再加上这姑娘到现在都戴着面具,玩心这么重,年龄肯定不大,居然对小孩动手,这男的真是个人渣。 听过两人争执之后,警务员两三下就给这件事下了定义。 “虽然你们不是故意的,但是还是要赔个礼道个歉,把这位先生的医药费出一下。您也别和小姑娘计较了,出门在外难免磕磕绊绊,都退一步。” 靠,明明是他先动手的,张起灵最多算个路见不平,凭什么他们要赔医药费,这怂比一看就知道平时没少欺善怕恶,直接赔他个棺材板,就当日行一善了。 张扶灵明显不服气,却被张起灵按在了原地,他一只手端着泡面,另一只手探了出去。 那人见状又想躲,但张起灵这一次速度奇快,伸手一拽一顶,嘎巴一声,他就又尖叫了起来。 张起灵看了看张扶灵,又看向警务员。 “好了。” 警务员目瞪口呆,这人动作太快,他刚刚都没反应过来。 张扶灵看着这一幕,面具下的嘴角都快飞到太阳穴,但嘴上却说:“我哥学中医正骨的,专业对口,专业对口。” 警务员检查了一下男人的胳膊,确认没事之后就说:“行了,没什么大事,误会一场,旅程相遇不容易,都是缘分,平安无事,大家都安心。” 男人明显不服气,还想说什么,警务员就叹了口气劝他。 “你和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斗什么气?差不多行了,人家也不是故意的。” 警务员拉偏架明显向着张扶灵,男人嘴上不干不净地嘟囔了两句却到底没敢再说什么。 事情算是解决了,张扶灵看着男人灰溜溜地抱着手臂离开的背影,得意地眯起眼睛。 要不是她过来,今天张起灵这个锯嘴葫芦肯定搞不定这事。 让自闭和人交流,也有点过于难为他了。这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事情,一点都不适合他。 “遇到这种事情倒是给我打个电话啊。哦对,我没手机,那之后给我买个手机?” “等等,这年代是不是没触摸屏?那算了,没有游戏的手机算什么手机,还是不要了。快走快走,我给你削了个苹果,再不回去该氧化了。” 张扶灵惦记着自己冒着风险削好的苹果,等人一走就催着张起灵回去。 她双手插兜仰着下巴走在前面,张起灵就端着面跟在后面,只是才刚走到门口,她就停住了。 张起灵被她堵在过道里,只能越过她的头顶向里面看过去。 第5章 黑瞎子 “呦!” 一个戴着墨镜穿着黑色皮衣的高个子男人站在里面,冲着站在门口的两人挥了下手。 张扶灵颤抖着手说不出话。 男人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手里已经咬了一半的苹果,恍然道:“哦,不用担心氧化,我已经替你解决了。就是你这皮削的有点厚,还得再练练,几乎就剩个核了。” 确实解决了,都被胃酸溶解了,可不就不会氧化了嘛。 甘霖娘,偷吃就算了,还敢嫌弃她刀功不好。 张扶灵咬着牙往旁边让了让,跟在张起灵身后进去,路过男人时一脚踹了过去。 “你他妈谁啊?” 黑衣男慢悠悠地后退了一步,贱兮兮地撩拨张扶灵脆弱的神经,“唉 ,打不着,小姑娘身手不行啊,丢你们老张家的人。” 张起灵端着泡面在靠窗位置坐下,撩起盖子默默吃面,一副不理俗世纷争的岁月静好的样子。 张扶灵看了一眼对面的床铺,果然上铺已经空了,而王锋安静地躺在中铺床上,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男人拿着剩下的半个苹果坐在张起灵对面,对着张扶灵露出个笑脸,然后转过头问张起灵:“哑巴,你这妹妹可比你机灵多了啊,哪找的,我也找一个去。” 张起灵低垂着眼睛没理他,安安静静地吃面,拿着叉子的手很稳,明明没发出声音却吃得飞快,一碗面两三下就见了底。 男人习以为常地眨眨眼。 “行,看来我就是孤家寡人的命,还是多赚点钱,自己给自己养老。” 男人一只手托着下巴看着对面那自称是兄妹的两个人,黑色的墨镜挡住了小半张脸,看不出什么表情。 “说正事,青海格尔木,三爷夹喇嘛,碟中谍,一趟两份钱,去不去?” 张起灵拿叉子的手一顿,下意识看向了张扶灵。 男人看他这样子有些惊讶地说:“不是,你居然还是个妹控,看她干什么,难道她不同意你就不去了?” “不是。” 张起灵丢出俩字儿就不再开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把吃剩的苹果核往垃圾盘里一扔,男人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擦了擦手,双手抱胸靠着车厢壁,语气淡淡。 “我是无所谓,但是你也知道错过这次再想去就难了。” “嗯。” 张起灵这回答听起来油盐不进,男人立刻气笑了,难得的好心被无视,他轻声骂道:“那你还纠结个屁。” “什么时候?” 张起灵也懒得解释自己刚刚的不是纠结去不去,没什么必要。 男人却不回答了,他笑了一声,像是感慨又像是叹息。 “这就对喽,你以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现在不一样啦,有小拖油瓶了,就不能像以前一样视金钱如粪土了,要学着向生活低头。” 张扶灵被他说的拖油瓶戳中了肺管子。 她确实是一个没什么用处还一身麻烦的大号拖油瓶,可被一个陌生人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就是两回事了。 她扬起脸把面具往上顶了顶,露出一张笑出八颗牙齿的下半张脸。 “确实,不像你,孤家寡人一个,现在就得开始攒棺材本了,否则养老院都不收你。” 突然被抢白,男人也没生气,反而笑盈盈地伸手勾过张扶灵的脖子。张扶灵想躲没躲开,立刻拽了一把张起灵的袖子,直接就把张起灵拉链都给扯开了。 “我说你这小孩——” “瞎子。” 张起灵不轻不重地喊了一声,张扶灵立刻就想起来这是谁了。 盗墓笔记嫩牛五方里的黑瞎子,原名不可考,因为常年戴着墨镜被道上的人起了个外号黑眼镜,也叫黑瞎子,尊称黑爷。 但是想起来归想起来,黑瞎子的压迫感实在太强,身上的气场和张起灵那种内敛沉稳的风格完全不同,又是第一次见面,张扶灵下意识就有些怕他。 “知道,我又没干什么,就是帮你教育一下小孩。” “你这护犊子也护得太紧了,到时候咱们下去了,你这妹妹打算放哪?” 黑瞎子一松手,张扶灵立刻窜到张起灵身边,紧紧贴着他坐下,如果不是大小不合适,她甚至想直接藏到张起灵衣服口袋里。 张扶灵:“那就不用你操心了!” 黑瞎子侧着身,透过镜片打量着张扶灵。 “小妹妹,知道你哥干什么的吗?” 张扶灵翻了个白眼。 “小你个头,眼睛不好就去治,我都20了看不出来吗?” “嚯!” 黑瞎子抬起一只手放在桌上,侧头撑着下巴。 他身高腿长,穿着一身黑色皮衣,歪着的时候还不明显,坐起来就极具压迫感。虽然看起来懒洋洋的,嘴角还挂着笑,气质却像极了黑帮电影里一边笑着一边杀人的黑帮老大。 “你没听你哥说吗?我还真是个瞎子。” 这话明明是自嘲,黑瞎子脸上也带着笑,可张扶灵就是听出一股杀气,下意识就往张起灵身后躲。 张起灵头疼地按住张扶灵的脑袋,又看向黑瞎子。 黑瞎子立刻举手表示不玩了,张起灵叹了口气,拍了拍张扶灵的脑袋,拿着碗站起来出去扔垃圾。 张扶灵拽了两下没拽住,张起灵一走出车厢,她就立刻缩进了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这个时候也不计较被子脏了。 她可柔弱了,怎么能独自面对一个看起来就武力值爆表的成年男人呢? 黑瞎子也不过来,就在对面床上盘腿坐着,脸上笑盈盈的,整个人都松懈下来,看着比刚刚好亲近多了。 “妹妹今年多大了?可曾上过学?念了些什么书?” 啊呸,丫就一没鼻子的伏地魔装什么贾宝玉。 17岁,霍格沃兹,你的遗书。 张扶灵在心里逼逼赖赖,面上一点没敢露。 她没回答,黑瞎子也不恼,一只手撑着头,一只手指了指上边,轻嗤了一句。 “小没良心的,要不是黑爷我,你早就让人扒皮带骨拆了。” 张扶灵眨了眨眼。 她当然知道是黑瞎子干的,所以一开始才那么紧张。 王锋的不对劲她一早就察觉出了,所以才拿了把水果刀出来,本来以为王锋看到刀会清醒一点,没想到他却这么快就已经到了准备杀掉自己的地步。 按照一般情况来讲,普通人见到富江不应该这么快堕落,更别提她还在人皮面具外又多戴了一张面具。除非这个人是穷凶极恶,原本就深陷欲望深渊,可王锋聊天时听起来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 这种普通反而更奇怪了,他一定有问题,可她现在缺乏信息,一时想不到他到底有什么问题。 她才刚从门里出来,在这之前,她只见过两个人,一个是张起灵,一个就是砍她头的那个人,可那个人是张家人,王锋一看就和张家没关系,否则就该扒着张起灵裤腿哭着喊着认族长了。 黑瞎子看张扶灵不说话,也躺了回去,闭着眼睛养神。 “挺好,知人知面不知心,以后出门小心一点,和人说话多长个心眼,别总是不带脑子,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张扶灵没说话,把头往被子里缩了缩,闭上了眼睛。 算了,这书里的人,一个比一个心眼多,都快成马蜂窝了,她就是拍马也赶不上,干嘛为难自己,还不如当个没头脑,至少开心。 张起灵回来之后就看到两个人一边一个躺下睡了,半点看不出之前斗气的样子,车厢里一时间安安静静的,只听到火车行驶时哐当哐当的声音。 原本张起灵计划先去北京拿点东西,之后就去广西找人给张扶灵办个证。毕竟张扶灵和他不一样,她那个身手,下地不流血基本不可能,他又总是需要出门,只能找个地方安置她。他甚至都开始考虑在哪里买房这件事了,结果又被黑瞎子堵在了路上,只能临时改了计划。 黑瞎子也并不是故意跟着他们,陈皮阿四去云顶天宫之前就已经联系了他在长白山脚下接应。他按照约定在山下等了一个星期,本来都要走了,吴三省又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他的消息,这才刚好赶上了。 张扶灵对这些一无所知,也不在乎,她根本不关心他们究竟要去哪里,要去做什么。近百年的时间,她连自己名字都忘了,剧情更是一塌糊涂,能记住吴邪,都是因为这名字起的顺口,再加上瓶邪cp,她想忘都难。 她现在只关心任天堂新出的gbasp,前两天她在宾馆看电视,那个广告啪一下就甩她脸上了。在这个缺乏娱乐的年代,这玩意儿简直就是神器。 他们坐的慢车,从吉林到北京差不多要十七八个小时,中途在火车上睡了一觉。 第二天起来,昨天下铺被张起灵卸掉胳膊的男人一直没回来,不知道是中途下了车,还是因为害怕张起灵去了别的车厢,总之下铺空了出来。 于是张扶灵就拽着黑瞎子和王锋三个人坐在那里打牌,黑瞎子提议赌钱,王锋没什么意见,略带娇羞地看了张扶灵一眼就同意了。 扑克是黑瞎子友情提供的,张扶灵从桌上拿起扑克,左手拿牌,右手拇指抵在左手扑克尾端,尾指一送,扑克就转开呈圆盘状,又迅速收回,右手持牌,左手拉牌,手速很快,一看就是专门练过的,看得王锋眼花缭乱。 黑瞎子点头。 “可以,手法专业,像那么回事了。” 张扶灵存心想秀一下,右手从牌堆里抽出一张牌,放到身侧,拇指一顶,牌就飞了出去,轻薄的纸片划出刀锋一样凌厉的痕迹,绕着背后快速飞行一圈又回到了左手上。 黑瞎子很给面子地鼓掌。 “厉害!厉害!” 王锋也呆呆地跟着鼓掌,一副没醒过神的样子。 张扶灵看着对面两个人,笑得猖狂。 “哈哈哈哈,让你们见识见识东北赌王的风采。” 黑瞎子嚯了一声,配合着身体后仰,语气却要多敷衍有多敷衍,一副哄小孩的样子。 “失敬失敬,先说好,一会儿输了,别哭着找哑巴揍我就行。” 张扶灵翻了个白眼。 “你才是,别一会儿输得多了,翻脸不认账。” 三个人玩了几个小时,一直到中午,王锋不知道是没睡醒还是故意的,上给张扶灵喂牌下卡黑瞎子,张扶灵直接就赢麻了,黑瞎子连输了十几把,输得脸都黑了。 原本他只是随便陪小姑娘玩玩,但是输多了就难免认真了些,结果有王锋这个搅屎棍,认真他也还是输。 张起灵醒了,就从床上探了个头出来看张扶灵手里的牌。 黑瞎子立刻把牌往桌上一扔,懒散地向后靠去。 “哑巴,管管你妹,好孩子怎么能学人家赌博呢?” 张扶灵也转头看向了张起灵,“小赌怡情,大赌才伤身。我没玩很大,就赢了一百多。” 黑瞎子气笑了。 “一百多还不多呢,姑奶奶,我隔壁阿姨一个月工资才两千。” 这辈分几乎是见风就长,几个小时前还叫小孩,现在就姑奶奶了。 张扶灵转头立刻和黑瞎子打起来,也没大动作,就是伸手乱挠,跟街上野猫打架似的。黑瞎子就静静看着她那双手在自己面前十公分的位置抓挠。 嗯,张扶灵不敢真和他动手,怕惹急了被开瓢,虽然不会死,但是又难看又疼。 张起灵看了一会,很认真地问张扶灵:“缺钱?” 张扶灵收回手,抬起头也认真地回看他。 “缺。” 她的外星人,她的游戏机,哪个不要钱?这世道,没钱寸步难行啊,大人。 张起灵若有所思,回身拿了个包出来,从里面抽出一张卡,伸手递给张扶灵。 黑瞎子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说:“哑巴,可不兴这么惯孩子啊。孩子有钱就学坏,小心哪天搞个qq爱,给你领一非主流男朋友回来,到时候可别说我没提醒你。” 张起灵还没表示,一边的王锋倒是先叫了起来。 “我不是非主流!” 张扶灵翻了个白眼,把人按了回去。 “没人说你!” 然后手速飞快地把张起灵的卡又塞回了他手里。 “这个不用你给我,我自己能挣,你攒着当老婆本。” 张起灵摸了摸自己的卡,那里面其实也没多少,大头都在另外一张卡里,这张卡是去银行取钱时候,被业务员忽悠着办的,里面就存了一千的定期,不过不要就不要,张起灵也没坚持。 黑瞎子看着这父慈女孝的一幕,低笑了一声,很欣慰的样子。 “可以,有觉悟,咱们新时代年轻人要自力更生,拒绝做啃老族。” 张扶灵翻了个白眼,低声吐槽:“谁和你咱们,老黄瓜刷绿漆,装什么嫩。还自力更生,我看你是乳腺增生。” 黑瞎子听见了,立刻当面给她上眼药。 “哑巴,我说真的,你还是得管管,别哪天回家捋着头发跟你说她想把这玩意儿染成绿的,做个精神小妹,孩子要教育,不能太溺爱。” 张扶灵立刻怒目而视,而张起灵看着张扶灵坐在窗边戴着耳机的样子,脑子里浮现出她一头绿毛的样子,面上罕见地有些严肃的样子,眉头都皱在了一起。 黑瞎子看张起灵这样子,知道他听进去了,笑了笑又坐了回去。 呵,小样,还不被他狠狠拿捏。 第6章 那个衰仔 差不多第二天下午一两点,他们在北京下了车。考虑到张扶灵体质的问题,张起灵就没带着她住自己之前住的旅店,而是托黑瞎子找了个偏僻的房子租了半年。 房子是城郊农民的自建房,不大,带着个菜园子。张扶灵一进去就先奔客厅,也没管房间里的落灰,开了电视追柯南。 她之前在旅店看到柯南被人从背后打晕,不知道是不是黑衣组织追上来了,现在抓心挠肝地想知道接下来的剧情。 黑瞎子一看就又戳了戳张起灵。 “你看,迟早变成网瘾少女。” 张起灵没说话,甚至习以为常地把包放下开始安置东西。 这一路上他已经听够了黑瞎子的育儿经,也受够了给这两个人当裁判。 他俩就没个安静的时候,自从张扶灵和黑瞎子熟悉起来,不怕他之后,两个人加起来比村里赶集唱戏的都吵。 两个人就这样在这个小院子里安定了下来,只是张起灵对吃住没有太多要求,置办的东西到底简单了些。 床和家电都是房东留下的,张起灵就只买了两床被子和床单,约等于直接睡在床板上。 早些年张家训练的时候,要求他们几天不吃不喝,克制生理需求,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但是张扶灵不一样,跟着张起灵吃了几天清汤挂面,立刻开始要求改善伙食。 张起灵一开始不搭理她,做饭还是做两人份,张扶灵不吃就饿着,剩下的那份留在冰箱里,直到不能吃他再倒掉。 可张扶灵仗着张起灵不会发火也不会动手,每次张起灵吃饭,她就在旁边阴阳怪气地长吁短叹,说隔壁做饭的香味都飘到家里了,张起灵是不是穷到只能吃白菜土豆啊,实在不行,她可以出门打工养活他的。 张起灵全都充耳不闻,没过几天,他早上出门晨练的时候就被隔壁邻居家的李阿姨抓住了,话里话外都是有困难就说,邻里邻居的能帮都会帮一点的,天天白菜土豆身体哪能扛得住,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 张起灵一开始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直到李阿姨说完图穷匕见拿了两斤五花肉出来,硬要他拿回去给张扶灵加餐,说孩子要高考,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怎么能只吃清水煮挂面呢,把张起灵说得想拒绝都拒绝不了。 为了证明自己并没有穷到吃不起菜,当天张起灵就改了晨练路线,转头去了菜市场买菜。 可惜离菜市场里面嘈杂纷乱,味道也不好闻,张起灵在门口看了一眼,就近买了两把青菜就离开了。 于是又吃了几天香菇油菜,吃得张扶灵脸都绿了,终于在张起灵又一次端上一点荤腥都见不着的菜的时候忍不住了。 “张起灵你是菩萨吗,不杀生?” “人家是猪肉炖粉条,你是土豆炖粉条,你真的是东北人吗?猪都要哭了。” 张扶灵面色戚戚地端着碗,一边小声抱怨一边举着筷子把盘子里的土豆戳了个稀巴烂。 要不是张起灵不让她进厨房,她非得让张起灵见识一下满汉全席长什么样。 同样是北京,怎么人刘星家里天天就是鸡翅肉饼炖牛肉,她就只能吃白菜土豆,香菇油菜都是改善伙食。 他都已经去菜市场买菜做饭了,做点肉怎么了?肉怎么他了?会跳起来打他的膝盖吗? “不要玩粮食。” 看张扶灵还在挑挑拣拣,张起灵就伸过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明明只是虚握,张扶灵却像被拎住后颈皮的猫,一下乖顺了下来。 那只握在她手腕上的手骨节分明,血管衬得皮肤都有一点青白,典型的营养不良,完全不像是一个常年练武的成年男性的手。 张扶灵抿了抿嘴,那些挑剔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她抬起头和张起灵清隽眉眼对视几分,最后讪讪地撇过头,不甘心地小声逼逼了句。 “啧,不讲武德,又用这招。” 张起灵神色困惑地松开手,只当她又在发疯,拿起筷子把被她戳烂的土豆夹进了自己碗里。 本来以为这事就算完了,她还得跟着张起灵吃斋念佛。 没想到第二天,张起灵居然真得买了一本菜谱回来,照着菜谱做什么青椒炒肉、过油肉、鱼香肉丝。 张起灵做事一向认真,就算是做饭也不例外,没两天就做的有模有样的,家里的伙食一下子就从人力三轮升级成了马自达。 等黑瞎子再来给张扶灵送身份证明的时候,就看到张起灵在厨房炒菜,而张扶灵则戴着耳机听着p3趴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写写画画。 黑瞎子愣了一下,转身走到厨房门口,看着张起灵颠勺,动作流畅又自然,一点看不出从前只会做清汤挂面的样子。 好家伙,这就是妹控的力量吗? 他本以为张起灵掌控着财政大权,带个孩子还不是手拿把掐,没想到确实手拿把掐了,但却是他被张扶灵手拿把掐。 张扶灵拿着自己的身份证明看了看,上面的样子居然是她人皮面具下的那张脸,也不知道黑瞎子从哪儿弄来的照片。 张扶灵也没多问,把东西往旁边一扔,完全不上心。 难得见到张起灵这样子,黑瞎子根本不想走,东拉西扯找着话题和张扶灵瞎聊,厚着脸皮在这里蹭了顿饭。 吃饱了坐在沙发上捧着杯子喝茶,也不介意张扶灵看得是动画片,甚至还能和她聊两句。 “这个女的就是凶手。” “这里有根线,门把手一下压,线就会自动回收把门锁上,伪造成密室案件。” …… 不是,这家伙有病吗? 一整集全都被他剧透完了,还看个屁啊。 张扶灵气得手抖,放下可乐和薯片就去挠黑瞎子,黑瞎子端着茶左闪右闪,也不接招,就是躲。 那腰比葫芦娃里的蛇精都灵活,张扶灵打又打不到,骂又骂不过,扔下人冲回了房间,砰的一声,门边的吊兰都被震掉了两片叶子。 黑瞎子看张扶灵关上了门,才站起来笑眯眯地对厨房里洗碗的张起灵说:“你家吊兰几天没浇水了?叶子都黄了,要不干脆放水里泡着算了,这次时间有点长。” 张起灵停放下手里洗了一半的碗,抬起头看了一眼张扶灵的房间。 黑瞎子看他这老妈子的样子,啧了一声,“孩子大了,得给点自由,你不能老把她拴裤腰带上。” 张起灵没说话。 他知道黑瞎子误会了,但是他不能解释。 比起陈皮,黑瞎子虽然贪财,但是拿钱办事从不多问,总的来说,张起灵更信任黑瞎子一点,但是对于张扶灵的事也不能多说。 黑瞎子不知道张扶灵的情况,自然觉得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没什么,但是张起灵不行,他把人带出来的,得对人负责。 狱警带着犯人放松,不能闹出事来,到点还得给人原模原样送回去。 黑瞎子不能理解张起灵这莫名其妙的担忧,但还是宽慰了两句。 “这附近虽然偏了点,没什么人住,但是治安还不错,报个警警察十多分钟就能到,当然了,最好还是用不上。” 临走前张起灵把冰箱塞满,又留了几箱子泡面和十几张人皮面具,难得主动说了一长串话,叮嘱张扶灵不要出门,有什么事等他回来再说。 又怕她闲的过头想出门转悠,甚至给她买了台最新款的笔记本电脑放家里,又给家里充了几百块的电费水费。 这个时候的笔记本电脑,甚至可以称得上奢侈品,普通人工资才一千左右,一台笔记本就要八千。黑瞎子看得眼热,当场问张起灵还收不收弟弟。 张扶灵白了他一眼,把人撵了出去。 张起灵原本想给张扶灵买个手机,但是张扶灵一看诺基亚那丑样子就拒绝了。 玩什么手机,这时候的手机连个神庙逃亡都没有,不如玩电脑。 张起灵仔仔细细地把家里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遗漏,才跟着黑瞎子去了青海。 张扶灵一个人待在家,确实很闲,但是也没想着往外跑。 一个是知道自己体质,怕被人嘎了,虽然死不了,但是分尸很疼,血迹处理起来也很麻烦。二是电脑真的很好玩,虽然电视也很好看,但是终究比不上能联网打游戏的电脑。 张起灵在家的时候,她想偷跑去网,每一次都被张起灵堵个正着,不管是半夜翻窗户还是趁他买菜偷跑,没有一次成功过。 黑瞎子所有关于张扶灵的话都是瞎说,给张起灵上眼药,但有一句没说错,张扶灵上辈子就是个网瘾少女,一天二十四小时,她有二十个小时都在冲浪。 张扶灵开着外放,嚎着“死了都要爱”玩泡泡堂,在张起灵离开的第一个晚上就玩了个通宵,桌子上堆着泡面桶和火腿肠的皮。 也亏得附近邻居都住得远,每个人都有个小院子,这房子用的实心砖隔音也好,她才没因为扰民被人打上门来。 张扶灵醒了玩,玩累了就睡,昼夜颠倒地过了好几天,直到照镜子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一个人在家,根本用不着戴面具。就把面具摘了,随手一扔,不知道扔到那个犄角旮旯里。 她在网上的名字也很直接,懒得想名字,干脆把张扶灵三个字转成火星文,又加了一堆莫名其妙的符号,很有时代气息。 又加了个非主流家族qq群,群里都是些年龄不大的学生。gg一通乱叫,她疯癫又会来事,几天就混上了副族长的位置。 虽说总共也就十几个人,副族长就有八个,张扶灵还是玩得很来劲,半点都没想起下地给她赚伙食费的自闭哥哥。 可惜没玩两天就腻了,正好群里有个和她关系很好的游戏id叫做明明的家伙问有没有人打星际,她就又跟着转战了星际争霸。 结果天天被人家碾压,气得她恨不得顺着网线爬过去生啃了对方脑花。 张扶灵一手敲着键盘和人火拼,一手捧着泡面,用力一吸,面条就进了嘴里,汤汁溅到脸上,她也没顾上擦。 这一局她也输得毫无悬念,那个叫明明的家伙在公屏上飞快地打字,看起来这段话憋了很久,“和虫族打你别出坦克,现在高手都不太出坦克了,开始就爆兵,海量的机枪混着护士冲过去,看住小狗压制住了,我只能不断出兵跟你打,只要我刺蛇不能成队你就赢了。后面巡洋舰编队出击,就是压倒性的胜利……” 一长串的话看得张扶灵脑门上青筋都爆出来了。 奶奶个熊,赢就赢了,屁话怎么这么多,还要给她复盘,她又不打职业。 张扶灵迅速打字回应。 “哇,你好厉害啊,你用虫族还能教我人类的打法,太厉害了。我就没有你这种意识,所以才老输。” 张扶灵一边打字吹捧对方,一边咬牙切齿发誓等对方死了,她就去对方坟头蹦迪。直蹦个三天三夜,反正她在青铜门里睡多了,不用等死后就已经长眠过了,正需要舒展舒展筋骨。 对面还没发现她邪恶的真面目,反而不太好意思地回了个,“也没有,是一个玩人类的老哥教我的。你这水平不行,就只能靠意识了,我用红点打都能赢你。” 好极了,还装上了。 张扶灵冷笑一声。 等着,她这就上门给他送外卖去。 对面这人还算是有点防护意识,但是不多,张扶灵认识他第二天就把人手机号套出来了,还打过电话聊过几句,听起来年纪不大,就是个17、8的样子。 聊天的时候对方什么都没有说,但是从qq空间的照片里大概能推断出他在仕兰高中读高三,上网一查居然离她这不远,再加上留言里有人叫他路明非,简直是把信息怼在张扶灵脸上让她查。 漆黑的房间里,披头散发的女人蹲坐在电脑桌前,电脑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显得冰冷又渗人。 别的她想不起就算了,这衰仔名字都贴她脸上了,就像有人掰着她的手指问她1+1等于几,这踏马还想不起她又不是傻子。 张扶灵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半天,最后对着屏幕比了个中指。 杨某人我***。 大概是夜晚激素水平波动,张扶灵脑子一热就决定出门去对方学校堵门。 戴上了张起灵给的人皮面具,可是那个能给她安全感的迪迦面具却怎么都找不到了。 张扶灵几乎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沙发垫都扔到了地上,最后终于在床底下缝隙里找到了面具。 带上身份证、钥匙和张起灵给的银行卡,张扶灵背上张起灵在超市买东西送的美少女战士小书包就出了门。 她虽然不怎么出门,对附近这些路标和地名不熟悉,但是她方向感很好,走出两个街口,又穿过一个街心公园,就到了公交车站。 张扶灵坐在站口等了一个小时,首班车开来,她立刻上了车,转了两趟车终于到了仕兰高中,刚好赶上早上学生上学。 张扶灵没多犹豫,找准时机上去拦住了一个阳光开朗看起来交友就很广泛的男高。 “同学,你认识路明非吗?” “路明非?” 对方思考了一会儿,紧接着恍然大悟。 “啊,你是说刚毕业的那个被一个开着法拉利的御姐接走的屌丝学长!” “?” 张扶灵被对方这一连串的前缀打蒙了。 但是显然对方是认识路明非的,这家伙听起来好像并不是什么默默无闻的小虾米,而是什么风暴中心搅弄风雨的风云人物。 “他已经毕业了,听说是去美国的一个霍什么兹大学上学,不过应该还没去报到。” 是霍格沃兹,你个傻蛋。 张扶灵爱怜地看了他一眼,默默地听着,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人贵族高中和她这等屁民不一样。 她的认知和人家的生活完全是两件事。她还在点灯熬油备战高考的时候,人家已经拿到国外录取通知书,去南极参加夏令营和企鹅共舞了。 呵,该死的有钱人。 迟早在你们坟头蹦迪。 张扶灵冲着仕兰高中的校门比了个中指,门卫大爷看见她穿得奇奇怪怪早就盯上她了,看她这个动作,立刻追了上来。 “什么人?站住!别跑!” 张扶灵立刻扔下男高掉头就跑,边跑还边喊:“我又不是脑干缺失!你说不跑我就不跑吗?” 她嚣张地回头挥舞了一下手。 “大爷你省点力气,别跑出个好歹来。” 结果就看到那大爷两条腿和安了马达似的,交替得飞快,身后还扬起一阵尘土,眼见就要追上她了,立刻卧槽了一声,转回头没命地跑。 大爷追了她两条街,过一个街口时,她一个闪身,趁着大爷的视野盲区进了一家店,把显眼的背包往下一摘,往角落里一踢,坐在角落里背对着外面,装作对这家店很感兴趣的样子打量起来。 直到从店里的镜子里看到那大爷从店门口跑过去,才松了一口气。 好家伙,多大仇啊,追她两条街。看来贵族学校看大门的工资也不高,为了追她就能擅离职守,也不怕丢工作。 张扶灵正低着头喘气,一张传单突然递到她面前,她抬起头,面前那个中年发福的男人正一脸热切地看着她。 “你好,徒步旅游了解一下?” 第7章 厨房杀手 张扶灵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脸上的面具。 还好,没掉。 张扶灵站起身拿起地上的包,脸上带笑:“不好意思,不了解,麻烦让一下。” 但是老板眼见着生意上门,怎么可能轻易放过,立刻追了上来,拽住了张扶灵的背包带。 “美女,了解一下嘛,我们的路线都是亲自一点一点跑出来的,价格便宜,旅行体验轻松,只要七天就能领略大漠风光,获得穿越无人区的惊险体验。” 张扶灵一听无人区人都麻了,立刻摇头。 “不了解不了解,我不旅游,我就是看错招牌了。” 老板还是不放人走,张扶灵拽了两下,发现她居然拽不动。 “老板!美女!你先听听我们的路线嘛!我们在敦煌集合,先去东水沟,走古丝绸之路,然后穿过玉门关看月球地貌,再经过汉长城、库木塔格沙漠——” “停!” 张扶灵听得脑子都大了,出门一趟没找到人就算了,现在还被赖上了。 “老板,你这是强买强卖。我告诉你,你再不放手,我就报警了。” 张扶灵纯粹是瞎咋呼这老板,她哪有手机啊。 可老板还真的松了手,张扶灵把包一背,头发一甩转身就走。 老板还在后面可怜兮兮地伸手挽留。 “美女!了解一下啊!我们不止能团游,还能自驾啊!可怜一下!我们已经一个月没开张了!” 张扶灵停下了脚步,低头在口袋里摸了摸。 老板一看有门,立刻挽留。 “我们有专业的驴友,还可以搭帐篷在沙漠里看星星!” 张扶灵转身走回店里,啪的一声把手里的纸币拍在桌子上。 “旅游不行,我家里蹲,但是我很久没有见过你们这么有梦想的年轻人了,一点小意思,就当我资助你们了。” 张扶灵装完逼就跑,留下老板眼泪汪汪地看着她的背影,差点哭成个狗子。 这社会还是好人多啊。 等张扶灵的背影消失在街角,老板才抹了抹眼泪,转身去看桌子上的钱,等看清桌子上的东西,人都呆滞了。 两张一块,还有一张五毛,拿去买泡面都不够买桶装。 就这点钱,充什么大款? 张扶灵坐着公交,按照来时的路线回了小院子,路上还买了两捆葱和大蒜。 怎么说,旅游是不可能旅游的,她就是个家里蹲。就算不是,也必须是。 张起灵走之前可说过,她要是敢出门,他回来就给她送回青铜门里去。 她出门找个人还能混过去,去旅游,不要命啦,张起灵能把她头都拧下来。 张扶灵哼着歌开了门,难得准备给自己做个大餐——北京打卤面。 她按照人民生活报上的教程,信心满满地和面,她隐约记得自己前世经常做饭来着,还是个还算火的做饭主播,做饭什么的那还不是信手拈来? 她严格按着比例加水加面,最后和出来的却硬得像青铜门一样。 张扶灵面色严肃地看着盆里的钢筋。 不对劲,这难道是什么诅咒吗? 因为富江从不做饭,而她现在变成了富江,所以她的厨艺也变成了富江。 不应该啊,这不科学。 张扶灵不信邪,可她也不敢动刀子切菜,万一切到手还得处理血迹,她准备把切菜这一步最后放到锅里直接拿锅铲解决。 于是点火热锅,等锅烧热,然后倒油,热锅冷油,每一步都很完美。 然而油刚倒进锅里,火就扑了上来,直冲天花板的火苗直接就把张扶灵及腰的长发点着了,火苗顺着头发很快熊熊燃烧起来,散发出一股蛋白质烧焦的味道,隐隐夹杂着一种异香。 张扶灵立刻尖叫一声,冲到水池边上,打开水龙头把头伸进去猛冲。冰凉的自来水很快就浇灭了火焰,但是她还是固执地把头放在冷水里冲刷。 富江对火的惧怕刻在了骨子里,张扶灵头发被点着的一瞬间,理智也跟着发丝化成了灰。 于是等她回过神想起关火的时候,那火已经都爬到了天花板上。 张扶灵赶紧关了火,又把煤气总阀也关了,可火已经点着了旁边的塑料袋。张扶灵赶紧端起锅接了满满一锅水浇上去,只是杯水车薪。 好在张起灵早有准备,客厅电视旁边就有灭火器,最后张扶灵弄得满头粉末才把火熄灭。 看着一片狼藉的厨房,从灶台到天花板,一片黢黑,地上案板上到处是面粉和水,锅碗瓢盆扔了一地,还有几个被她拿去挡火被烧穿破了洞,张扶灵难得心虚地抿起了嘴。 她面无表情站在门口看了一会,默默转身若无其事地关上了门。 厨房并不大,因此冰箱是放在厨房外面的,张起灵走之前怕她动刀动火,特意把厨房门上了锁,还带走了钥匙。 是她私自学了开锁,拿着铁丝把门打开的。 张扶灵靠着墙低头摸着下巴,出门和不许进厨房,两个警告她都犯了,但是两个都没有造成太严重的后果,以张起灵好脾气的性格来说,应该能混过去。 张扶灵想了一会儿,觉得就算混不过去,张起灵回来应该也不会太生气,就转头又趴在了电脑跟前。 她每天几乎没什么热量消耗,根本就不饿,之所以按时吃饭,只是嘴馋加上一种到吃饭的点就应该吃点什么的执念。现在厨房炸了,她也懒得折腾,干脆就不吃了。 张扶灵打开游戏,看到路明非在线,就和对方约了两局星际,没有丝毫意外地输了。 她已经习惯被虐菜,也没察觉出不对来,反倒是路明非居然主动问她,“你是不是心情不好,怎么感觉蔫蔫的。” 张扶灵顿时被感动了,只觉得这家伙不愧是自己的朋友,和自己心有灵犀,居然这么敏锐地察觉到自己情绪不对。 “怎么看出来的?你有读心术?” “你中间犯了好几次失误,是你以前不会犯的错,你没发现你今天输得一塌糊涂,比以前还快吗?” 这话明嘲暗秀的,张扶灵的感动立刻喂了狗,靠了一声,咬着张起灵给她囤的棒棒糖,噼里啪啦地打字。 “我还以为是你技术又好了,你这脑子还是人吗?” 路明非没回复,大概是有点无语。 张扶灵就不是个能憋住事儿的人,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和对方吐槽。 “我哥不在,我把家里厨房点了,面粉炸了满屋子,现在乱七八糟一胡片,根本没法看。” 张扶灵等了一会儿,公屏上依旧光秃秃的,没有回复。张扶灵只觉得自己一颗真心喂了狗,她把自己所有的事都告诉路明非,对方却连搭理都懒得搭理,这还叫什么朋友? 朋友不就该是你难过时他胡咧咧,你高兴时他给你泼冷水的家伙吗? 张扶灵简直恨得牙痒,如果路明非在现场,她非得把白手套砸对方身上,和他来一场赌上尊严的生死较量,虽然她其实并没有尊严那种听起来就很奢侈的东西。 她冷着一张脸坐在电脑前,数着秒,她倒要看看,路明非究竟打算什么时候回复她。 然后过了大概五六分钟,除了缴纳水电费之外一直就毫无存在感的座机突然响了起来。 张扶灵连跑带跳地冲到客厅,一秒都没带犹豫地就接了起来。 “你好,十八层地狱,请问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投胎请按1,咨询请按2,挂断请按井号键。” 电话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啊?上次不还是魔仙堡吗?” 张扶灵一下就认出了这个衰崽的声音,阴恻恻地说:“是啊,因为以前生活很甜,现在生活很苦,所以我悟了,人活着就是来受罪的,干脆一步到位直通地府,争取下辈子投个好胎。” 路明非卡了一下壳,心想你个无业游民,每天好吃懒做,吃了睡睡了吃,还有人养你,有什么可苦的。 张扶灵还在絮絮叨叨。 “我没事儿,我不过就是趁着家长出门把厨房炸了而已,我一点事儿都没有。你不用担心,不用给我打电话,我不会因为你不回复我就生气的。” 路明非咽了口口水,“我刚刚被我婶婶叫去修马桶了,不是故意不回复你的。所以……你家厨房炸了?” 路明非借住在叔叔家,他婶婶看不惯他,经常找他麻烦这件事张扶灵也知道,所以没有怀疑。 “啊对,炸了。” “你在家搞生化实验?” 张扶灵顿了顿,没回答,转而问他。 “你是不是在仕兰高中念书啊?” 路明非愣了一下,心想好你个浓眉大眼的,你调查我,又想起高中里那些衣着光鲜亮丽的同学和列表里那个永远不在线的灰色头像,顿时嘴里发苦。 “你怎么知道的?” 张扶灵呵呵冷笑一声。 “你踏马的阶级的敌人!革命的叛徒!我今天去你们学校了!好有钱啊!上下学都是司机接送,人人都穿名牌,你小子还有一个开着法拉利的御姐女朋友!” 语气里的酸味比云南酸角都冲。 张扶灵想起自己只有四位数的银行卡和张起灵为了养她刚回来就跟着黑瞎子下地,忍不住悲从中来,怒从心起。 “请客吃饭!我要吃新月饭店最贵的菜!” 路明非只觉得自己比窦娥都冤,那场梦一样的拉风谢幕,是过了午夜十二点就失效的魔法,魔法结束他还是那个一无所有的衰崽,陈雯雯不是他的,小魔女也不会是他的,可还要被朋友拿来批判他。 “我借住在我婶婶家,买个五块钱杂志都得申请!新月饭店那么贵,你把我的肾拿去卖了都不值人家一个菜钱!” 张扶灵想着今天在仕兰高中见到的俊男靓女,衣香鬓影,豪车如云,又联想到人家小学就见过北极光,而她活了近一百年,别说北极光,激光她都没见过,忍不住流下两条泪水,大哭起来。 “为什么我不能认识一个富婆!能包养我的那种!我不想努力了!” 路明非哽咽:“……我也想啊。” 张扶灵止住了虚假的眼泪,抹了把脸,“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你个傍上富婆就翻脸不认人的虚情假意的骗子,背叛了组织,组织决定明天就鸡毙你。” “冤枉啊!那是我大学的学姐!” “很好,学弟学姐罪加一等。” 路明非沉默了一会儿,愤怒地说:“你要是太闲,不行找个班上。” 张扶灵立刻和他分享自己被黑瞎子嫌弃的未来规划,“你不懂,现在还没到我的时代,等4g网络一联通,我立刻直播做网红,唱歌带货打游戏,以我的魅力,一个月就红透半边天,赚了钱立刻去一线买房卖房,三年实现一个小目标,五年就走上人生巅峰。” “什么是直播?网红又是啥?” 张扶灵摇头叹息。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和你这种山顶洞人没法交流。” “不能沟通很正常,我可能不是现代人类,而是个哺乳类和爬行类的交配变种。” 张扶灵沧桑地看向窗外,可惜被窗帘严严实实地挡住了,只能看到藏蓝色窗帘上印着的北斗七星。 “没关系,我也是长生种,咱俩两个非人类刚好成为好朋友,万一有反派研究所要研究咱俩,你先在前头顶着,每年清明我会记得给你烧纸的,房子你想要西式别墅还是中式园林?” 路明非呵呵一笑没有搭话。 张扶灵又接着道:“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把你婶婶家厨房炸了,而你刚好一分钱没有,你婶婶要辛辛苦苦工作很久,甚至可能有生命危险,才能赚钱重新把厨房收拾好,那你会怎么做?” “我婶婶才不会辛苦工作。” 张扶灵叹气。 “如果,我是说如果。” 路明非捧着电话像是捧着一个炸弹。 “不会有这种如果!这种如果太可怕了!如果我把厨房炸了,那我婶婶就会把我炸了!” “是吗?会把你炸了?” 路明非咽了口口水,以他短暂的十八年人生经验来说,这种事情发生的后果对他来说不亚于火星撞地球,玛雅人预言的末日明天就到这种程度的灾难,他小心翼翼地给张扶灵提出建议。 “电视里不是经常演吗?小孩子闯了祸,然后就离家出走假装被绑架,等家长发现孩子不见了,心思就全到了孩子的生命安全上,就不会记得他闯的祸了。” 张扶灵呵呵一笑:“我现在相信你是爬行类变种动物了,你的大脑构造明显区别于一般正常人类。离家出走然后回家就被父母打得更惨是。” 路明非尴尬地笑了笑,“那你要不自己收拾干净?这样你哥回来的时候就不会发现了。” “好主意,我自己买油漆粉刷,然后因为登高上低地从梯子上摔下来,等家长回家就发现,孩子不只闯了祸,还给自己开了瓢。” 路明非没辙了。 “那我去帮你刷?” 张扶灵表示十动然拒,除非必要,她不会在家里接待任何人,查水表的除外。 两个人又闲扯了一会儿,直到十点半路明非的婶婶怒吼着让他去睡觉,才挂了电话。 第8章 他心情不好 清早雾霾席卷了整个市区,能见度几乎为零,近视的人戴上眼镜十米外依旧人畜不分。 人近中年一事无成的周老板弯着腰把卷闸门推起,看着自己花费了半辈子积蓄,结果经营了两年就要倒闭的店铺,心里一阵阵地酸涩。 还有一个月房租到期就回老家。 周老板走进店内烧了一壶热水,开始一天的工作。 刚转身坐下,一个穿着藏蓝色连帽衫,背后背着一个巨大登山包的身影就推开了店门。 “您好,极限旅游了解一下?” 周老板还没有看清来人的样貌就熟练地伸出手开始推销,然而等他真得看清来人样貌的时候,他颓废地放下了手,坐回了柜台后面。 “怎么又是你啊?不旅游就不旅游呗,这天气你戴个这玩意儿吓唬谁啊。” 周老板叹着气,也没把张扶灵赶出去。这天气,估计也不会有客人,留张扶灵在这,至少还能添个人气儿。 因为自己懒得出门,所以直接偷张起灵衣柜的张扶灵戴着那张已经有些褪色的迪迦面具吭哧吭哧地走过去,把背包往椅子上一放,那把塑料椅子瞬间吱呀一声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老板,做生意不做?” 张扶灵靠在柜台上,手一下一下地敲着玻璃台面。 周老板眼睛一亮,立刻拿了一个一次性纸杯,给张扶灵倒上热水,“美女,你决定去旅游了?” 做生意的,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不论美丑和年龄大小,女的一律喊美女,男的一律喊帅哥。周老板显然深谙此道,自从听出张扶灵的性别,就把美女挂在了嘴边。 张扶灵豪气万千地把卡往桌子上一拍,“今天就出发。” 周老板搓着手,“我们现在凑不齐人,只能是两人自驾,您放心,我们的驴友都是专业考过证的,导游证、驾照都是最基础的,还有攀岩证和潜水证,保证您物有所值。” 张扶灵撑在台子上的手摆了摆:“不需要,你们只要给我提供路线、装备和车子,我自己自驾出行,放心,钱不会少给,你就当是租车给我。” 周老板迟疑着,“美女,罗布泊可是有很大一片无人区,没经验的人进去就很难再出来了。” “那就不归你管了,你就说成不成。” 周老板思索着,咬牙道:“你如果进去出不来,那我们的装备和车子不就全搭在里面了?” 张扶灵早有准备,从脖子上摘了一块玉牌下来放在桌子上推过去。这玉牌倒不是张起灵的,是他们从青铜门出来的时候,张扶灵从尸体上扒的。 周老板一看眼睛都亮了,赶紧伸手压在手掌底下。 “美女你是敞亮人,我也不是不租车给你,只是这个费用。” 张扶灵撇撇嘴,这玩意儿她可是找张起灵估过价的。 “老板,做人不要太贪心,我也不追问你怎么懂行的,你也爽快点,我又不是不给钱。” 周老板嘿嘿一笑,“干我们这种极地探险的,总能遇上点东西,所以总归认得一点。” 张扶灵不在乎周老板到底是干什么的,如果他有什么别的打算,她就给他现场演出一场日式恐怖片。 “这玉牌算是我的抵押,给我准备一辆好一点的越野和一背包的打火机或者别的什么能点火的东西。再准备好在无人区需要的水和食物,帐篷什么的你们看着带。我要是没回来,玉牌就是你的,我要是回来了,按照损耗多退少补,你再把玉牌还我。” 周老板摸了摸脑门,想起自己下个月的房租水电,想起自己北漂十几年的心酸,一狠心一咬牙,“行,干了!美女你的身份证驾照拿出来,我给你登记一下。” 张扶灵哪有驾照啊,她自从出来就天天窝家里打游戏,身份证都靠黑瞎子去黑市搞,不过这种情况她出门前就有预料了。 张扶灵从口袋里掏出身份证放在台子上,伸出一只手拽住自己面具的边缘,露出未经涂抹就已经鲜艳欲滴的红唇。 “只有这个,老板你就说成不成。” 周老板神色恍惚了一瞬。 “成,签合同。” 收好在敦煌联系人的电话和收据,张扶灵双手插兜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转身拐进了巷子里没了人影。 青海格尔木 张起灵刚和吴邪碰头,刺耳的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顶着吴邪惊恐的目光张起灵飞快地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按下了接通键。 “好。” “知道了。” “嗯。” 吴邪好奇地看着张起灵的手机,没想到这看起来像是上个世纪老古董的闷油瓶子居然还会用现代设备,简直新奇的不行。 抓心挠肝地想知道电话那边到底是什么人,又到底和这闷油瓶子说了什么。他刚刚清楚地看到这个闷油瓶子变了脸色,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脸上居然会有面无表情之外的表情。 张起灵挂了电话,没有理会吴邪好奇的眼神,显然不想多说。 吴邪刚想问,张起灵就突然抓着他的胳膊往后一拉,人就从他眼前几乎是飞了出去。 哐的一声巨响。 等吴邪爬起来的时候,那门都烂掉了,巨大的铁门落在地上,激荡起满地的灰尘。 吴邪抱着包往后退了两步,他们正和一只禁婆待在一起,刚刚那一阵铃声显然足够禁婆找到他们。 张起灵动作利落,并没有给禁婆太多反抗的余地,刚刚那一脚,如果换成人,恐怕当场就嘎了,可惜禁婆已经不能算是人,因此只一瞬,就又从地上爬了起来。 吴邪看着张起灵快到打出残影的样子,突然有种张起灵心情不好的错觉。 张起灵一个膝踢把禁婆踹飞,紧接着顺势压在禁婆身上,一只胳膊死死压制住禁婆的脑袋,另一只手飞快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打火机——拜张扶灵所赐,张起灵已经习惯了随身带一点能点火的装备。 几乎是张起灵点着打火机的一瞬间,禁婆就熊熊燃烧了起来,发出凄厉的尖叫,浓到有些呛人的香味在不大的空间的迅速扩散开来。 吴邪看着眼前突然飞出去的棺材板差点把自己手里的包扔出去。 黑瞎子从棺材里翻身上来,手里拿着个盒子,也顾不上其他,拔腿就往外跑,一边跑还一边拨了个火警电话,路过吴邪的时候甚至顺手拽了吴邪一把。 吴邪还没想清楚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人就坐在了车上。 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就听见黑瞎子说,“哑巴你疯了吗?在这地方点火,周围可都是民居楼。” 张起灵一如既往的话少,干脆就没回答。 吴邪心里还憋着一肚子疑问,下意识地就先打了圆场,“小哥肯定知道周围都废弃了,才点的火。” 黑瞎子心有余悸地说:“你没看到那玩意儿烧的有多快吗?” 吴邪劝解道:“你不是报了警嘛。” 黑瞎子冷笑一声:“报警然后让警察来抓我们?” 眼见着话题越跑越远,前座的阿宁忍不住回过头,“行了,我已经安排人去灭火了,不用担心。” 吴邪这才明白,原来刚刚黑瞎子的电话是打给阿宁。 等等!阿宁! 吴邪瞪大了眼睛,“阿宁?你怎么在这里?谁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阿宁就说:“这该我问你才对,你怎么会在地下室里面?” 吴邪和阿宁两个人开始交换线索复盘,双方都有所保留,但总算是搞清楚了这一站的目的地。 黑瞎子和张起灵则没有这个烦恼,他们拿钱办事,而且这一段时间,显然已经知道了不少事情,甚至掌握着一些连阿宁都不知道的情报。 路上黑瞎子也接了个电话,接完电话脸色就变了,他凑到张起灵身边,小声地说:“人没看住。” 张起灵摇了摇头,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没有说话。 吴邪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一行人就都下了车。十几辆路虎停在沙漠里,围城一个圈,周围来来往往的人正在搭帐篷搬物资,旁边甚至有一个巨大的卫星天线和照明汽灯。 这可真是大手笔。 这一次的行动,阿宁的老板直接雇了黑瞎子和张起灵做负责人,阿宁只负责辅助工作。阿宁黑瞎子张起灵进了一个帐篷,吴邪就跟在他们后面。等人到齐,阿宁打开了黑瞎子从疗养院拿出的盒子。 紧接着一个藏族老太太和一个中年妇女从帐篷外走了进来,他们聊了一会儿,都是用的藏语,那翻译的中文又不太好,吴邪也没听懂。张起灵和黑瞎子都没说话,只阿宁在听了一会儿后高兴地宣布,“今天中午十二点,全部人出发。” 黑瞎子指着吴邪问阿宁:“那他怎么办?” 阿宁想了想,指着张起灵说:“他带回来的,让他自己决定。”说完就带着人出去了。 黑瞎子拍了拍张起灵的肩膀,点起了烟。 “怎么说?” 张起灵现在心里都是张扶灵的下落,她身份特殊不能被外人发现,可是西王母宫这边再不去又不知道要等多少年,两边都是急事,根本分不出心去想吴邪该怎么办。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对吴邪说:“你回去,接下来的路太危险了,你不该参与。” 吴邪几乎是瞬间就被激怒了。 “我不该参与?阿宁拿过的录像带里,那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在格尔木疗养院的地上爬!等我去了格尔木疗养院,又见到你们和阿宁,阿宁从录像带里找到线索,你们才决定去塔木陀,结果现在你说我不该参与?” 张起灵看了吴邪一眼,没再说什么。 吴邪几乎气得要吐血,可张起灵已经站起来离开了帐篷。 黑瞎子叹了口气,把烟拿在手里。 “见谅,他今天心情不好。这里有巴士,三个小时就到城里了,一路顺风。” 第9章 大漠孤狼 因为有了身份证明,张扶灵干脆选择了坐飞机,甚至用了一点小手段,让路过一个看起来就是大款的中年男人给她买了头等舱。 毕竟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等那个男人终于下定决心放弃自己可能价值几个小目标的工作行程,准备和她一起飞敦煌的时候,张扶灵已经戴上面具过了登机口。 到了敦煌,一落地张扶灵就给联系人打了电话。她买的就是之前张起灵说要给她买的那款诺基亚,虽然丑,但是性能好,续航时间长,还能打卫星电话。 对面那个联系人显然提前就有所准备,看到张扶灵脸上的迪迦面具也没有表现出吃惊的样子,利落地接上张扶灵,给她介绍了旅游路线和当地特色,还做了一个花里胡哨的手绘旅游手册,上面详细介绍了各种景点和一些当地特色好吃的店。 张扶灵也很给面子,兴致勃勃地翻看了一会儿。 她其实一开始并没有打算出门躲风头,但是她灭火时候动静太大了,又因为处理的不及时,烟雾缭绕还发生了一点小小的爆炸,邻居就报了警。 警察和消防员上门检查的时候,她只戴了人皮面具,可她现在不在脸上多套几层就好像没穿衣服一样。 再加上张起灵和黑瞎子是通缉犯,这房子是租在别人名下,黑瞎子给张起灵交代的时候,她忙着看电视,根本没仔细听。现在一听人问起家里大人,她只能全部含混过去。 警察一听就起了疑心,觉得她是离家出走,说第二天可能会回访,她只能编造了一个出了这种事家长不放心,打算让她换个地方住的谎言。 可她没地方去,让她自己找个人少又安全的地方,她又找不到,这才想起那个驴友旅行社,马不停蹄地上了路,准备一个人去无人区待两天,生怕晚一秒就被警察逮回去。 她根本不知道,黑瞎子托了解家在周围留了人,只不过因为张起灵的交代,那些人都离得远了些。警察上门的时候,那些人就给解家去了电话说了一声。有解家做担保,警察根本不会再回访。 等第二天她背着包出门,那些人顾忌着不让靠近的交代,只能远远地跟着,等人到了机场才发现不对。 可当他们掉头回去找那家旅行社的时候,旅行社已经关门了,上面只贴了张条,写着老婆生了,闭店歇业几天。 又去查这家店的注册电话,结果居然查不到,这才意识到进了圈套。他们先是给直系亲属张起灵打了电话,简单交代了一下,然后又查了张扶灵的飞机票,最后才通知了瞎子。 可现在说什么也迟了,山高皇帝远,黑瞎子他们根本来不及去机场堵人,张扶灵那个体质,又没法交代给别人。好在幕后之人恐怕是想把张扶灵也送进塔木陀,他们只要继续往前走,迟早能碰上。 张扶灵看书的时候,没有考据的习惯,都是囫囵吞枣,她地理又差,就算记得剧情,也不能把敦煌和张起灵他们去的塔木陀联系起来,何况现在她根本就连剧情都不记得,甚至连张起灵他们是去塔木陀都不知道。 在她眼里,反正原着中最大的虐点已经没有了,张起灵肯定不需要再去青铜门守十年,毕竟她都出来了,青铜门里现在空空如也,就连垃圾她走的时候都打包收拾带走了,根本没有守的必要。 因此她也不关心剧情究竟进展到了哪里。 就导致她现在真的以为自己是开车去敦煌自驾游,上辈子不敢去的无人区,这辈子都因为不会死也可以勇闯一下了。 等在敦煌的接头人叫陈廖,是个看起来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也不知道为什么做了这行。他接到张扶灵之后,就先带张扶灵去当地一个很有特色的饭店吃了顿饭。 两个人在饭桌上聊了很多,张扶灵发现对方的兴趣爱好能和自己对上大半,这种对上并不是王锋那样别有用意,说到一些点的时候,陈廖甚至比张扶灵都激动,还断言黑衣组织幕后的boss一定是阿笠博士。 张扶灵则觉得不可能,除非73编不下去了,否则阿笠博士一定不会变成酒厂老板。两个人因此展开了一场激烈的辩论,到最后情绪上头甚至想要挠花对方的脸。 这也导致张扶灵越发地信任陈廖。 毕竟,喜欢看柯南的能是什么坏人呢? 吃完饭陈廖把张扶灵带到了一个叫做兰错的小村子,把所有的装备和补给给张扶灵介绍清楚,又教了她帐篷的搭建方法,最后才把张扶灵带到一辆改装过的路虎面前。 张扶灵几乎是在看到路虎车身上的石田大和和加鲁鲁兽时就大叫着老婆扑了上去,口水都流了一地。 她单方面宣布,从今天起陈廖就是她张扶灵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张扶灵:“那啥,你和你老板说一声,那个玉牌我不要了,这辆路虎归我,成不?” 陈廖笑盈盈地说:“这车是我的,你喜欢我市场价卖你。” 心里想的却是,这车被装备部改得鬼知道有点什么功能,估计也是个一次性用品,他们就没想过这车进了沙漠还能出来。 张扶灵赶紧问多少钱,陈廖说不贵,也就一百多万。 张扶灵立刻卧槽一声,心想,兄弟你这身家还出来打什么工?富二代体验生活吗?你们老板穷得就快要干不下去了,你还不掏点钱资助一下?不然你这生活体验就到头了啊! 陈廖没想到张扶灵想那么多,还以为她是嫌贵,耸了耸肩,反正这车也不是他的,无所谓地说:“你喜欢送你好了。” 张扶灵立刻又是一声卧槽,差点就抛弃了还在地里给她赚奶粉钱的哑巴哥哥,转投陈廖的怀抱。 怪不得富江喜欢有钱人,有钱真好啊。 张扶灵嘴角流着泪告别了陈廖,开着崭新出厂的路虎就上了路。 离开兰错之后,张扶灵战战兢兢地往前开,生怕给自己的宝贝老婆撞出什么事故。 她前世是考过驾照,但是其实并没有上过路,况且这辈子又过了近百年,就算她是什么车神,近百年没摸过车子,也早就忘光了。 所幸开了不久之后,路上就没了同行的车辆,张扶灵就放心大胆地放飞了自我,开着车载音乐,一边嘶吼着想留不能留才最寂寞,一边猛踩油门,终于在一百八十迈的速度中感受到了天地间只有一人的潇洒和肆意。 把好好一辆路虎开出了卡丁车的错觉,张扶灵尽情地在沙漠里玩漂移,摆尾之类以前想都没想过的动作。 虽然技术不怎么好,经常一脚油门就飙得偏离了路线,但是总归车上有卫星定位,最终都能回到规划路线上。 就这么在沙漠里狂欢了两天之后,张扶灵遇到了另一辆车,那辆车显然也没想到能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遇到人,于是速度就降了下来。 沙漠这种地方,远离城市和人类社会,本身就会放大人的欲望。张扶灵没傻到在这种地方和人胡侃唠嗑,于是没理会对方,一脚油门就冲了过去。 对方一看张扶灵没停就算了,还加速让他们吃尾气,妥妥的挑衅行为,也开着车猛追。 两辆车就在沙漠玩起了速度与激情,可惜还是张扶灵的车性能更好一点,她又颇有一种不要命的冲劲,于是很快就甩开了对方。 甩开那辆车之后,又开了没两个钟头,张扶灵遇到了一个看起来人数不少的营地。也不知道他们在这地方干嘛,总不能是来植树做环保的。 张扶灵原本想绕开这个人扎堆的营地,可紧张之下也不知道碰到了那个按钮,车子立刻发出了轰鸣,开始打转。 张扶灵拼死抱紧方向盘也没有用,到最后只能用力地踩下刹车,希望至少别把人创飞了。 于是张扶灵的宝贝老婆就像一个旋转的陀螺一样开进了那个高科技营地。 改装过的路虎就像一个得胜的将军,趾高气昂地停在了营地中间。 张扶灵转得晕头转向,分不清东西南北,耳朵里都是尖锐鸣叫,最后甚至趴在方向盘上干呕起来。 真要命,陈廖也没说他这车是非法改装啊。得亏不是在市区搞了这么一出,否则都够她进去吃几粒花生米了。 高速旋转带来的晕眩很难消散,张扶灵缓了好一阵才听到敲玻璃的声音,转头一看立刻低下了头。 真要命,逃狱撞到了狱警面前。 站在车外的张起灵看张扶灵认出他,就停下了动作,眉目紧锁地盯着她,等着张扶灵自己下车交代。 张扶灵哪敢下车,她好不容易进无人区潇洒几天,别说迪迦面具了,她连人皮面具都没戴,那东西全在后座的背包里。现在外面全是人,她下去就是大型灾难片现场,张起灵这个狱警还不给她当场鸡毙。 但是不给张起灵开门她又不敢,毕竟偷跑的是她,当场被人家抓了包,肯定心虚的要命。 纠结了半天,张扶灵给车门解了锁,一只手捂着脸,一只手指了指后座。 张起灵立刻会意,打开后座把包给她拿了出来。 人皮面具戴起来太麻烦,现在这情况她根本不敢让张起灵等她慢慢戴人皮面具,只好只戴了那个都有些掉漆的迪迦面具。 于是一行人就看着,穿着和他们领队之前在市里时同款藏蓝色卫衣的迪迦怪人从车上走了下来。 黑瞎子也认出了张扶灵,于是挥手让那些伙计该干嘛干嘛去,别围观人家解决家庭矛盾。 张扶灵一下车就蔫了。 因为这两天吃住都在车里,穿太多不舒服,她就没换陈廖给她准备的防风衣,还穿着从张起灵衣柜里偷出来的卫衣。 黑瞎子散开人群就走了过来,幸灾乐祸地拍了拍张起灵的肩膀。 “孩子不听话,打一顿就好了。” 然后又鳄鱼的眼泪假意劝道:“不过女孩要面子,打两下差不多就行了。” 张扶灵不敢对张起灵炸毛,但是对黑瞎子就不一样,仗着张起灵在场,立刻对黑瞎子龇起了牙。 黑瞎子挑了挑眉,“怎么?做错事还撂蹄子?” 张起灵也皱起了眉。 于是张扶灵立刻又缩起了脑袋,一副乖巧的要命的样子。 她这人没别的优点,就一条,识时务,什么时候能闹腾,什么时候该示弱,她一清二楚。 张起灵现在也知道张扶灵就是表面乖巧,转头该上房还是上房,该揭瓦还是揭瓦。可是又能怎么办呢?打又不能打,说又没什么可说的。 张扶灵自己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吗?她知道,甚至可能比他知道得更多。况且现在更要紧的是,张扶灵的去处,让她自己回去肯定不可能,可让她待在这里也是个麻烦。 张起灵只能用那双好看的眼睛盯着张扶灵,思考着该怎么处理她。两个人原地罚站了十几分钟,黑瞎子看不下去了,过来打圆场。 “怎么?找借口偷懒呢?我一个人做饭忙不过来,赶紧过来干活。” 实际上有那么多伙计在,哪用得着他做饭。 张扶灵一看有门,立刻脚底抹油跟着黑瞎子跑了,嘴里还喊着,“黑爷,我帮你。” 张起灵手指微动,最后还是没有抬起手。 第10章 潘子和胖子 张扶灵没有瞎说,她确实是帮忙去了,只不过在她打翻一口锅,又点着一张太空毯之后,黑瞎子就挥手表示小孩玩火会尿炕,让她一边玩去。 张扶灵气得在他背后偷偷踹了好几脚。 对一个淑女说的这是什么话!她可是一位dy! 张起灵看着张扶灵满营地乱窜,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 要说松了一口气,确实,毕竟人现在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了,不管幕后的人有什么想法,总归人在这里,怎么都能应对。但是看着张扶灵这招猫逗狗的样子,又头疼的很,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她就被人拉去肢解了。 张扶灵对此毫无察觉,两个人单独在家的时候,她的注意力都在张起灵身上,张起灵抬抬手指她都知道这人是要喝水还是看报。可现在出了门,有那么多人,那么多新鲜事,还有那么壮阔的风景,她注意力一下子就全被吸引走了。 队伍里有两个伙计认出了她车上的喷涂,她拉着人就开始唠嗑,唠着唠着还要唱两句,唱着唱着还要站起来比划两下。 张起灵都不知道她到底是哪学来的日语,一首brave heart唱完,那几个伙计就成了她的小弟,谄媚到喝个水都抢着给她倒。 沙漠昼夜温差很大,天一黑就冷得要命,吃完饭,张扶灵原本想像之前一样进车里开空调,结果还没爬进车里就被张起灵拽了出来。 张起灵一早就看见她后背箱里陈廖给她准备的衣服,先不说那些人到底有什么意图,但是准备的装备确实不错,比阿宁公司的装备还精良许多。 张起灵一手抓着衣服一手提着张扶灵,进了一个不大的帐篷,然后把衣服往折叠椅上一放,自己就出去了,还贴心地帮她站在门口放哨。 张扶灵:……懂了。 今天看来是要在营地里睡睡袋了。 张扶灵很快换好衣服,顺便给自己换了一张新的人皮面具。刚把边缘压牢,营地里突然嘈杂了起来,张扶灵撩起帘子出去,就看到伙计们正来来往往地收拾东西,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有心去找张起灵,但是周围太乱了,她看了一圈都没找到人,干脆往自己的车跟前走。 半路拉着一个还算熟悉的伙计问了一下,这才知道阿宁他们在身后的岩山里面找到了失踪的几个人,但情况不太好,需要他们把营地搬进去,休整好了再出来。 张扶灵走到车前面,看到张起灵正和黑瞎子说着什么,看她过来,两个人都默契地闭上了嘴。 张扶灵没太在意,她是有好奇心,但是这两个人明摆着不会和自己说实话,问了也没用。 于是打了个招呼,就弯腰去后备箱里翻腾装备。 张起灵这个时候走过来,拍了拍她。 “不用收拾,我不进去。” 张扶灵啊了一声,站起身,又看了看一边的黑瞎子,“你也不进去?” 黑瞎子耸耸肩又点了点头。 张扶灵感觉自己脑子都不够用了,“我听伙计说你俩不是领队吗?你俩都不进去,让他们自己进去?” 黑瞎子靠在车门上,说:“虽然我俩是领队,但是又不是他们公司的人。现在这情况也用不上我们,不进去就不进去了,他们也不在乎,出来之后还要继续赶路,那才是我俩正儿八经的活儿。” 张扶灵不太信任地看了黑瞎子一眼,又看了看张起灵,他奇长的两指之间正转着一面镜子。 这是很奇怪的一件事。 张起灵整个人都寡淡的很,张扶灵这么久就没见过他有过什么爱好,对什么都兴趣怏怏的样子,更别说在手里把玩什么东西了,除非这东西有机关。 张扶灵立刻好奇地凑了上去,张起灵看她感兴趣,把镜子往她手里一塞,就跟着黑瞎子走了。 张扶灵拿着镜子,在手里研究了一晚上,最后不得不承认,这只是一面普通的镜子罢了。 那张起灵昨天究竟在看什么? ……不会就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 张扶灵想不通就干脆不不想了,打开手机玩贪吃蛇,刚打到1998分,突然有人敲窗户。她吓了一跳,已经盘踞整个屏幕的蛇就寄了。 她恨恨地转头。 如果是瞎子,她就锤他,如果是张起灵,那她就给他表演一个川剧变脸。 结果一转头,却是一个陌生人。 那张白胖的脸几乎笼罩了整个车窗,张扶灵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尖叫:“张起灵!” 然后那张脸就被张起灵从车窗跟前拎开了。 离得远了,张扶灵才看清那人的全貌,又确认了一遍,不是队伍里的人。 张起灵就站在一边抱着手,不言不语,那胖子摸了摸头,不知道在说什么。 张扶灵这才推开车门下车。 整个营地已经都被搬空了,只留下两个帐篷,一个陌生的男人正在篝火跟前烤着什么东西。 张扶灵看了张起灵一眼,看见他对自己点头,知道这两个人没问题,这才放心地走到篝火跟前等早餐。 “大哥,你烤的这是啥。” 潘子一扭头看见一张银白色立体的吓人的脸,差点下意识就把手里东西扣在那人脸上。 “卧槽,什么玩意儿?” 张扶灵知道自己吓到人,也不尴尬,哈哈一笑,随便找了个位置盘腿坐下。 “人类的朋友,超远古时期的巨人,光之子迪迦。” 潘子已经反应过来了,这估计就是黑瞎子说的小哥的妹妹。但是这性子,和小哥真是一点都不像。 潘子一边想一边看了胖子一眼,倒是和那死胖子一家人似的。 一样的爱吓唬人。 虽然这样想,但是潘子还是没说什么,毕竟是小哥的妹妹,可能比小三爷年龄还小。 于是潘子很热心地把手上的东西给张扶灵看。 “吃吗?” 张扶灵看着烤成焦褐色的蝎子,十动然拒。 “不用了,谢谢。” 潘子知道她是害怕了,笑了笑收回了手。他好奇张起灵很久了,毕竟这人神神秘秘的,又不爱说话,偏偏三爷很信任他。好不容易来了个妹妹,有些事情不问他憋得慌。 考虑到这妹妹看起来年龄小,潘子斟酌了一下语言,才找了个切入口问:“小姑娘,你今年多大了?” 张扶灵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掏出手机在那儿玩,听到潘子问话,头也没抬回复道:“问这个干嘛?想对我动手?那你别想了,是能把你送进去的年纪。” 一句话就把天聊死了。 潘子哽的哑口无言,看了她半天,最后不停地告诉自己小哥在旁边看着呢,这才忍住没给张扶灵一个大逼斗。 这妹子能平安长这么大,多亏有个好哥哥。 张扶灵拿着手机倒不是在玩游戏,路明非不知道什么时候给她发了个短信,问她这两天怎么不上线。 这短信也不知道什么发出来的,沙漠里信号不好,她现在才收到。 没错,出门之前,她还贴心地没有忘记告诉自己唯一的小伙伴自己买了个手机。 啊,说到这个,张起灵手机号多少来着? 张扶灵盯着新建的联系人页面沉思。 在家的时候有联系簿,她从来没有记别人手机号的习惯,手机里现在只存了陈廖和路明非的电话。 如果她去问张起灵手机号,是不是有点没心没肺了?说起来,她现在有那玩意儿吗? 张起灵和胖子说完话就也坐了过来,把户外锅架在篝火上。 “潘子,走了。”胖子在远处招呼潘子,没有过来攀谈的意思。 潘子两三口把蝎子嚼嚼咽了,站起来对张起灵说:“小哥,那我们先走了。” 张起灵看着他们点了点头。 张扶灵看了看胖子他们的背影,又看了看张起灵,“他们不留下吗?” 张起灵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包泡面,放进已经开了的锅里。 “不留。” 张扶灵已经习惯了张起灵这问什么答什么,不问就不说的性格,于是又接着问:“为什么?” “他们不是队伍里的人。” 哦,意思是不能被阿宁发现。 好家伙,看着浓眉大眼的,结果你小子还真跑来做间谍啊。 张扶灵还想说什么,张起灵就已经把锅取了下来,塞给她一双筷子,意思是,别问了,吃面。张扶灵只好闭上了嘴,乖乖吃面。 黑瞎子出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吃完了,刚好赶上张扶灵去洗锅。张扶灵一看他出来,就想把锅塞给他,直接就给他气笑了。 “吃饭没我的份,洗锅想起我来了是?” 张扶灵义正言辞:“能者多劳。” 黑瞎子才不惯着她:“你幼儿园的老师没告诉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吗?” 张扶灵诚恳道:“我没上过学。” 这要是换吴邪或者胖子,可能就是必杀了,半夜想起来都要给自己两耳光的,但是黑瞎子没这多余的同情心。 他推了推墨镜,“没事儿,那我现在告诉你,小朋友,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 张扶灵看他不上当,切了一声,原本想直接把锅扔了,又想起家里那个遭殃的厨房,最后还是乖乖去接水洗锅。 张扶灵刚洗完锅打算去找张起灵表表功,一个没见过的藏族男人突然从身后的岩山里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人。 张起灵和黑瞎子立刻脸色一肃,站起身跑过去接应。 张扶灵眼看没能表功,撇撇嘴调转脚步回到车跟前,准备把锅扔后备箱里再说,结果人刚走到车跟前,就听见背后传来黑瞎子的一声怒喝。 “快走!” 那声音是张扶灵从没听过的急切,她立刻转头去看,那个藏族男人和几个伙计已经上了车,而张起灵和黑瞎子则被一群红色的虫子包围了起来。 张扶灵眼睛一亮。 是尸蹩王! 怎么说呢,就挺好奇的,到底是尸蟞王毒还是富江更毒。如果被尸蹩王咬一口,是她会死,还是尸蹩王会被同化成富江? 尸蟞王速度快、毒性强,普通人触之即死,还会通过皮肤接触传染,浑身上下叠满了buff。 张起灵的身手虽然强,但是一时也拿这些源源不断的东西没有办法,正想让黑瞎子带着张扶灵先走,就看见那个本应该躲得远远的家伙一手拿着一把喷火枪,像个反派似的嚣张地冲了过来。 张起灵和黑瞎子这点默契还是有的,黑瞎子身形一错,就准备抓住张扶灵。可那些连麒麟血都不怕的尸蟞王却在张扶灵冲过来之后就到处乱窜起来,没头没脑地飞了两圈就开始一窝蜂地四散开来。黑瞎子被阻挡了一瞬,没能抓住张扶灵。 “等——” 张扶灵挡在张起灵和黑瞎子面前,举起喷火枪按下了开关。 “轰!” 第11章 半枯的世界树 冲天的火焰从枪口喷吐而出,将还没飞远的尸蟞王烧的一干二净,连灰都没剩下。那漫天的火焰,甚至呈现出了一种淡青色,这意味着火焰温度已经突破了2000c。 这他娘的能是家庭户外用喷火枪?确定不是军用火箭筒? 什么玩意儿? 黑瞎子看着这一幕,收起了手上的匕首,黑色的镜片上映照着耀眼的火光,看不清神色,语气一如既往地带着上扬,“哑巴,你别说,这热武器就是比咱们这冷兵好使。” 张起灵把刀一收,没搭理他。 随着最后一只尸蟞王也消失,张扶灵才松开手。 离得太近,她被这玩意儿烤的有点缺氧,现在不止喘不上气,还有点头晕。等她好不容易站稳,一只食指和中指奇长的手就伸到了眼前。 “拿来。” 淡漠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张扶灵下意识抬起头去看张起灵的表情。 张起灵表情平静,也不催促,冷漠无情的就像是封建电影里掌握全家生死的大家长。两人就这么对峙着,最后还是张扶灵先败下阵来。 张起灵大多数时候并不管张扶灵一些无关痛痒的胡闹,不涉及原则问题时,通常他都很好说话,否则不会被张扶灵逼成米其林大厨。 然而真的遇上事,他只安静站着不说话,都让张扶灵压力倍增。 这个世界,终归掏钱的是大爷。 “其实没什么,就一大号喷火器而已,很安全的,我之前试过了。”张扶灵抓了一把头发,把枪交了出去。 这话里透露出她曾经自己偷偷尝试过危险物品,甚至很清楚这东西的来源。 张起灵饱含警告和谴责地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手指顺着枪身一寸一寸检查。 黑瞎子凑过来看热闹,听到她这话,抬起头看了张扶灵一眼,然后转头就对着张起灵给她上眼药:“哑巴你家安全教育挺别致啊,喷火器能烧2000c。” 张扶灵本来就心虚,干脆假装没听到,撇撇嘴歪着头放空眼神。 这把枪从外表看确实和市面上常见的户外喷火枪没什么区别。张起灵摸着枪柄处,不知道按到哪里,枪柄外壳掉落下来,露出了金属的内里,上面用特殊工艺雕刻着一棵半枯的世界树,枝丫嚣张地缠绕着整个枪柄,看起来华丽又特别。 戈壁的光线刺眼,黑瞎子抬手挡着光离近仔细看了看,得出结论:“够嚣张的。” “你认识。”张起灵抬起眼睛看向黑瞎子,语气笃定。 黑瞎子压低声音说:“你也认识。” 张起灵嗯了一声,没多说,又把东西还给了张扶灵。 他确实隐约有点印象,虽然记不清,但感觉并不危险。 这个标志他曾经在七星鲁王宫,西沙海底墓和云顶天宫见过。可能是像裘德考一样的组织,只是目的不明,但嚣张是可以肯定的。 一般的盗墓贼都鬼鬼祟祟的,生怕被人发现举报,被官方盯上。这个组织却走哪都要留个标志,还专挑显眼的地方留,就像是游客在旅游景点写到此一游一样,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 黑瞎子看了两眼就没了兴趣,他不想掺和张起灵的家庭教育,于是转身去盘问刚刚逃出来的几个人。他没看错的话,吴邪和阿宁并没有跟着那几个人一起逃出来。 张起灵把东西还给张扶灵,就想提醒张扶灵把东西放好,最好不要再拿出来用,她没有经过反应训练,很容易玩火自焚,刚刚好几次她都差点把自己点着。 张扶灵看出他说教的意图,立刻转移话题,说黑瞎子那边好像出了什么事,他们是不是应该过去看看。 张起灵静静看了她一会儿,一双漆黑的眼眸沉着冷静,像是轻易就看透了她的意图,最后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黑瞎子已经从回来的几个人口中得到了他们遭遇尸蟞王的全部经过。 当时太过混乱,尸蟞王触之即死,队伍里死了不少人,剩下的人都只顾着逃跑,没人注意到吴邪和阿宁去了哪里,可能是死了,也可能是在魔鬼城里迷了路,总而言之是不见了。 黑瞎子和张起灵解释完,叹了口气,他接了吴三省的单子,保护好吴邪也是交易内容的一部分,现在人不见了,他的尾款可能又要打水漂。 张起灵看了看天色,决定最后再等两个小时,如果吴邪他们还没出来,他就通知后面的潘子和胖子,一起就进去找人。 黑瞎子看着另一边惊魂未定显然不愿意再进去的伙计,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这个方案。 张扶灵毕竟就是个凑数的,也没有异议。 于是三个人就坐在石头上数时间,两个小时一过,张起灵就站起身直接拿出一个对讲机联系王胖子。 他虽然不喜欢说话,但是胖子和他也算是旧相识了,于是在对讲机里简明扼要地说了一下吴邪可能在魔鬼城迷路的事情 裘德考公司的人虽然看到了,但也没人敢说什么。他们刚刚死里逃生,又见识过三人的能力,显然形势已经一边倒了,这个时候跳出来无疑是自讨苦吃。 潘子一听吴邪在里面遇上了尸蟞王还迷路了,立刻急得不行。他们离这里并没有太远,很快就开着车赶了过来。王胖子性急,车刚停稳,他就打开车门跳了下来。 潘子虽然也着急,到底是稳重一些,拉好手刹才下了车,又从后座上拿下两人的装备,手一抬扔给胖子。 胖子接过包之后先看了一圈周围的人,就拉过张起灵悄悄说起了小话,大概就是问这些人会不会有问题之类的。张起灵摇了摇头,意思是这些人不会有影响,胖子立刻了然。 最后几个人商议一番,决定让黑瞎子在外面等着,胖子潘子张起灵进去找人,稍微收拾了一下就准备出发。 张扶灵正坐在地上拿着手机玩贪吃蛇,看见他们来了,抬起一只手挥了挥就当打了招呼,结果张起灵路过时把一个整理好的包往她面前一放。 “走了。” “啊?啊!!!” 张扶灵看着手机上硕大的ga over,难以接受。 她好不容易才又打到1990分啊! 张起灵语气平静甚至是有些温和地重复:“走了。” 张扶灵这才反应过来张起灵什么意思。 啊?什么?她也要去吗? 这和她有什么关系,他们进去找人,争分夺秒的事情,她去不是添乱吗? 张扶灵不想去,就当没听懂,拿着手机又开了一局,嘴里阿巴阿巴装傻。开玩笑,她这破体力,有命进去就怕没命出来。 张起灵只好上手拽她,结果手刚碰到帽檐,张扶灵立刻顺势往地上一躺。张起灵也没松手,熟练地单手把地上的包背到背上,另一只手扯着张扶灵的帽子拖着她就往前走。 胖子和潘子看见两个人这样过来,一时也没反应过来。 张起灵也没解释,冲着两个人点点头就一马当先就进了魔鬼城。 两个人只好闭上嘴追上去。 一进魔鬼城,地上的石头立刻多了起来,磕磕绊绊硌得人腰疼,张扶灵受不住了,叫停了张起灵爬起来自己走。 边走边絮叨一言堂封建家长之类的,潘子和胖子听着好笑,觉得她果然还是个孩子,遇到这事还是抱怨发小脾气。 魔鬼城里的岩山看起来都长得差不多,又遮天蔽日的,很难判断方向,担心回来时找不到路,每到一个岔路口,胖子就用把石块堆起来做标记。 这里的路不好走,张扶灵明显不适应,撑着登山杖都走得跌跌撞撞的。 胖子注意到她这明显没锻炼过的样子,抬手擦了擦汗问:“小哥,咱们进来救人又不是旅游,你这妹子跟着做什么?又累又脏的,万一一会儿她累的要回去,咱可没工夫送她出去啊。” 潘子也认同地点头,张扶灵这一看就是被她哥保护的太好,没吃过什么苦,如果出个什么事,很有可能反应不及。 张起灵回头看了一眼张扶灵,没有说话,能说的没有必要说,不能说的他也不会说,只能沉默。 “你当我想来吗?”张扶灵撑着登山杖叹了口气,“还不是因为我太有魅力,我哥不放心把我单独和那一群人留在一起,怕他们为了争夺我打起来。” 这话是真的,但是张扶灵这理所当然的样子,只让人觉得她是在开玩笑,根本没人信, “好家伙,妹子你这可真够自信的,那还戴什么面具?”胖子不解地问。 “唉,美貌是一种罪孽,暴雪也无法掩埋。” 张扶灵边说边叹气,还做作地抬手扶了扶自己的面具,一副病弱西子的样子,把潘子差点看吐了。 胖子咽了咽口水,选择顺着她说,以防张扶灵又说出什么话来,让他把隔夜饭都呕出来。 “也是,一锅里做不出两样饭,看你哥那样子就知道你丑不了。” 张扶灵不怀好意地笑了笑,眼睛里全是戏谑。 “那当然好看,我哥现在如果去港台出道,那成为亚洲巨星简直是指日可待。就算是现在每天都有小姑娘在我家门口为我哥疯,为我哥狂,为我哥哐哐撞大墙。” 王胖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忍直视地转回头,他是知道张扶灵是怎么出现在沙漠里的,于是故意埋汰她。 “对,为他疯,为他狂,为他哐哐炸厨房。” 但是张扶灵还不知道张起灵已经知道她炸厨房这事,一听王胖子的话,立刻就闭上了嘴。 跑出门这事张起灵没问,她就没说,想得是能混一阵是一阵,也许混着混着张起灵就没那么生气了,或者她能想出别的什么办法解释,比如说天人入侵之类的。 潘子看张扶灵在王胖子身上吃瘪,终于报了早上的仇,也忍不住咧了咧嘴角。 之后的路上,少了张扶灵这个刺头,几个人都没怎么说话,就埋头赶路。潘子因为着急已经走到了最前头,整个队伍脚程都因此快了不少,而张扶灵果然如胖子所说,最先支持不住,渐渐落到了最后面。 顶着高温走了六个小时,已经到了张扶灵体能的极限,汗水不要钱一样顺着脸颊滴落到衣领里,又黏又湿。张扶灵也不敢停,她怕自己一停就再起不来,只能咬着牙硬跟。 可惜走了没两个路口就眼前一花,踩到一块石头上,眼看着就要摔,胳膊上传来一巨力,硬生生帮她稳住了身体。 胖子一手拽着张扶灵的胳膊,一手叉在腰上。 “得亏我往后看了一眼,这可不能算我占你便宜啊。你说你这破体力,跟别人学什么自驾旅行呢,再把脑门给磕破了。” 张扶灵累得直喘,也没力气反驳,只一屁股坐在地上,摆手让胖子先走。 张起灵察觉他俩掉队拉住潘子折了回来,看她这样子,知道这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就说原地休息一会儿再走。 休息了没两分钟,潘子心急,不停地看表,又看看张扶灵,最后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似的,一下子站起来背上包。 “你们陪她在这儿休息,我先去前面看一看,放心,一路上会给你们留标记的。” 胖子看他这样子立刻骂道:“这鬼地方这么大,你一个人在前面瞎走一通,万一遇上什么事走丢了,到时候我们还得去找你,这不是净添乱。” 潘子也火了。 “那你说怎么办?照这个进度,什么时候能找到小三爷?他们当时是逃命,肯定没带食物和水,出了事我怎么和三爷交代?” 张扶灵一看两人吵起了,立刻表态:“你们在前面先走,你们走过的路总不会有什么危险,我自己慢慢顺着你们的标记跟上就是。” 胖子不同意,“当时没事就能一直没事?这和潘子的方法有什么区别?哦,我们不放心他,就能放心把你一个小姑娘一个人丢在这儿? 再说了,这也走了六个小时了,本来就该休整一下,整个队伍现在也就小哥还体力充沛。你看看潘子那嘴,都干起皮了,他就一倔驴,现在只是硬撑。别瞎想,赶紧休息,休息完接着上路就是。” 潘子知道胖子说的在理,叹了口气也不说话了,安静地坐到边上自闭。 几个人喝了点水又啃了点干粮就接着上路,魔鬼城辨不出方向,只有连成一片的岩山,再壮观的景色在看了几十次之后,也会变得枯燥。 张起灵在前面开路,胖子怕张扶灵摔倒走在了最后,几个人排成一列前进,倒也没再出什么问题。 这一次张起灵刻意控制了速度,张扶灵虽然累但也没想之前一样倒下,一直走到天黑,魔鬼城里起了风,张起灵才停下。 “先找地方扎营。” 第12章 吴家天真 因为是去救援,几个人也算是轻装简行,没带帐篷之类的东西,只带了几个睡袋。这地方也没东西烧火,潦草地吃了几口压缩饼干就各自睡了。 第二天天边刚有一丝亮光,张起灵就把人挨个喊醒又上了路,张扶灵迷迷糊糊地抬头一看,月亮都还挂在天上。 有了第一天的经验,这一次还是张起灵打头,胖子压阵。直到在一个路口,胖子突然发现了一枚铜钱,说这是阿宁的东西。一直走得漫无目的的几个人立刻精神大振,这意味着他们没有走错路,而吴邪他们也有意识地在给后来人引路。 顺着铜钱标记的路线,他们又走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找到了第二枚铜钱,王胖子一拍大腿说妈的,恐怕他们的铜钱不多,走到最后不够做标记,还是要找到这鬼地方的规律才行。 潘子这个时候也没反驳他,专心和他一起研究起这地方的门路。 王胖子看着五大三粗,实际上却是几个人里最心细的,很快就发现每个路口都有石头堆叠,只不过一边多一边少,而人会下意识地走障碍少的那一条,这就是最简单的奇门遁甲,而吴邪他们走到现在,别说下意识,恐怕有没有意识都两说。 潘子立刻骂说死胖子你别搁这儿乌鸦嘴。 王胖子不服气地嚷嚷什么叫乌鸦嘴,乌鸦嘴是原本不会发生的事情发生了才叫乌鸦嘴,他说的明明是事实。 潘子气得差点拿起包砸烂他的头。 到了第二天晚上,张起灵突然通知几人,明天会下雨。潘子跟着出去看了看,说这地方干成这样还会下雨? 结果隔天上路没多久,天空中就聚起了厚厚的云层,黑压压的压在所有人心上。听着耳边一声响过一声的雷声,又想到现在还没影的吴邪,潘子脸都黑了。 在雨落下后的第三个小时,胖子找到了第七枚铜钱。又过了两个路口,张起灵和潘子发现了昏迷的吴邪和阿宁,立刻冲过去查看情况。 王胖子虽然看着身体沉重,但是体力却一点都不差,也紧赶了两步跟上,只剩下张扶灵一看人找到了,气一松躺在地上不愿意起来。 潘子最先背起吴邪,“这雨不知道还要下到什么时候,这地方地势低陷,不能久待,得找个地方避雨。” 王胖子看了一眼潘子背上的吴邪,又看了看倒在地上衣衫不整的阿宁,最后看了看站在一边正环顾四周寻找避雨场地的张起灵,咬了咬牙。 “潘子,你他娘的真鸡贼。” 潘子找到了吴邪,又检查过他没有大碍,这个时候也有心情和胖子开玩笑了。 “人姑娘长得那么好看,你又不吃亏。” 胖子翻了个白眼,“胖爷我是那种趁人之危的人吗?再说这娘们儿在海底墓差点没把我们坑死,她就是死这儿我也不背她。” 说完也不耽搁,转头去找张扶灵。 嘴上是那么说,可也不能真放着阿宁不管。只是他一大老爷们儿,背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是怎么回事,也只能让同为女性的张扶灵受累背一下阿宁。 结果一找到人胖子就傻眼了。 张扶灵单薄地躺在泥地里蜷缩成一团,头上还戴着那个褪了色的面具,雨水不停地打在她身上她都没有半点反应,看着就跟个死人似的。 胖子立刻上前想摘了她面具试一下鼻息,结果手刚碰上面具就被人拦住了。 关键时刻赶到的张起灵把包从背上摘了下来,一弯腰,拽着张扶灵一只胳膊就把人背到了背上。 胖子本来还想问问好好的这是咋了,张起灵就先打断了他。 “阿宁。” 胖子立刻啊了一声不问了。 阿宁还没人管呢! 现在潘子背了吴邪,张起灵背了张扶灵,阿宁只能是他来背了,可他之前还指天指地赌誓说不背。 胖子啧了一声,黑着一张脸转回头把阿宁背了起来。 三个人一人背上一个负重,顺着胖子留的标记往回走,走了没多久,胖子眼尖找到了一个山洞,几人就先在山洞里安置下来。 张起灵升起篝火,潘子则拿着水一点一点喂给吴邪。 张扶灵被张起灵单独放在最里面远离了篝火,身上盖着毯子睡得可香,梦里梦到烧烤猪蹄,边睡还边砸嘴。 胖子坐在篝火旁边一边烤衣服一边说:“潘子你到底是给吴邪喂水,还是自己喝,怎么还砸嘴呢?” 潘子立刻大骂:“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我砸嘴了?” 胖子嘿嘿一笑:“你别不承认,这地方现在醒着的就咱们三个,不是你,不是我,难道是小哥?” 潘子懒得搭理他,“反正不是我。” 胖子摸了摸下巴,也是,潘子也不像那种不着调的人。于是又去看阿宁,可阿宁还昏迷着,没有丝毫动静。 这就很奇怪了,难道这地方还有别的人? 胖子看了两圈,才想起角落里的张扶灵,于是凑了过去,确认是张扶灵在砸嘴之后,立刻乐了,低声喊道:“潘子!潘子!” 潘子正给吴邪换衣服,一听胖子又喊自己,立刻烦的不行。 “胖子你没事儿就想想接下来的路怎么走,别烦我行不?” 胖子翻了个白眼,又喊张起灵:“小哥,你来。” 张起灵一看胖子那表情就知道他没憋好屁,可还是走了过去,跟着他蹲在张扶灵旁边。 胖子一脸坏笑,“小哥,妹子睡觉还戴着面具不憋吗?咱们给她摘下来拍个照怎么样?” 张起灵听完无语地看了胖子一眼,站起来就走。 胖子赶紧去拉人。 “唉唉唉,哥,亲哥,别走啊。” 张起灵冷酷地抽出手,头也没回走得毫不犹豫。 胖子还想说什么,肩膀上就突然搭上了一只冰凉的手。 “走?走哪儿去?拿了我的东西,就都别走了。” 一张湿漉漉的脸慢慢从胖子背后爬了上来,带着水汽的长发搭在胖子的肩膀上,瞬间就打湿了胖子的衣服。苍白的脸藏在乌黑的发丝间,若隐若现,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水滴将落不落。 潘子听到声音一边骂胖子没事儿尽作妖一边转过头。 “卧槽!” 潘子二话不说就拔出了自己的枪指着那张脸,差点直接就一枪崩出去。 “潘子,别咋呼。” 胖子伸手在那头湿漉漉的头发上摸了摸,怜爱地说:“大惊小怪的,这我养的小宠物,怎么样,可爱吗?” “养你个皮皮虾。” 刚刚醒过来的张扶灵看没吓到胖子,翻了个白眼把胖子的手从头上拿了下来。 胖子嘿嘿一笑,转头正对上张扶灵撩起头发,露出那张坑坑洼洼丑的惨绝人寰的脸。 “卧槽!” 胖子惊叫一声,他刚刚没正面对上张扶灵的脸,根本不知道这张脸的冲击力有多大,现在正面近距离对上,他又想起海底墓盗洞里的那只禁婆,只不过张扶灵这张脸比禁婆还恐怖许多。 “没事儿,妹子。美丽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你在灵魂这方面能打满分。”胖子吞咽了一下,艰难地平复着自己的心率。 妈的,再来几次这样的贴面杀,心梗都能给吓出来。 张扶灵一边折腾自己水草一样纠缠不清的头发,一边反驳。 “去你的,如果这个世界上的灵魂真的能打分,那我肯定是负分。但是没关系,我的美貌是突破满分的程度。” 潘子这个时候也看清了张扶灵的脸。 那是怎样一张脸呢?潘子形容不来,反正和张起灵完全是两种极端。 张扶灵没准备头绳,只能尽量把头发往后掖,但是湿漉漉的头发搭在肩膀上并不舒服,而且上面还沾着泥土,张扶灵扒拉了两下就放弃了,转头飘到了吴邪旁边,蹲下拿了根棍子戳吴邪。 潘子艰难地咽了口口水,那张脸近距离看更丑了,他都能清晰地看到那月球表面一样密密麻麻的坑洞,真的是多看一眼都是残忍。 吴邪迷迷糊糊之间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脸上戳,艰难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还没清醒就正对上那张麻子脸,心一梗差点被丑得眼一闭又晕过去。 潘子赶紧上去拍了两下他的脸,嘴里还呼唤着他的名字。 吴邪痛苦地呢喃:“早知道就听三叔的话了,下什么地,果然遭报应下地狱了。这究竟是牛头还是马面?” 原本还在戳着吴邪脸玩的张扶灵一听,噗嗤一声笑了,又赶紧绷住,“吴邪,杭州人士,丁巳年生人,生前拖欠员工工资,挖坟掘墓,丧尽天良,现在判你炮烙之刑,可有异议?” “卧槽,你怎么知道的?” 国粹脱口而出,反应过来,吴邪立刻死死闭着眼睛不敢睁开,不知道脑补了什么,嘴唇嗫喏半天,才哼哼唧唧说: “没有。” 几个人一下都笑开了,就连站在洞口的张起灵都忍不住弯了下嘴角。 吴邪听见笑声这才猛地睁开眼睛,愤怒地坐了起来,问张扶灵:“你谁啊?”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张名扶灵,张扶灵是也。” 张扶灵说完就侧着头等着吴邪反应。 吴邪把这句话在嘴里翻来覆去咀嚼几遍,随后难以置信地看向了张起灵。 “卧槽,你是小哥妹妹?” “为什么不是姐姐?” 张扶灵觉得自己现在这张脸看着应该比张起灵大才对,于是真心实意地发问。 吴邪也被问住了,还没想通胖子就凑了过来。 “小老板,你这身板还挺脆弱啊。” 张扶灵被胖子的大屁股挤得差点跌火里,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 “起开,死胖子,你压到我脚了。” 胖子挪了挪,张扶灵把脚拔出来,立刻远离了火堆和胖子,坐到了阿宁旁边,生怕胖子给她真顶火里去。 吴邪大脑这个时候才终于正常转动,想起来问问他们这群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胖子和潘子一人一嘴地给他解释吴三省的布局,顺带还调侃了一下他和阿宁的关系。 迷路的时候满脑子都是活下去,根本没想那么多。现在劫后余生回忆起当时和阿宁抱在一起取暖,吴邪脸都红了,下意识用目光去寻找阿宁,结果正对上张扶灵摆着手冲他乐呵呵地笑,吴邪瞬间心如止水地收回了视线。 造孽啊,一个妈怎么生出两个物种的? 第13章 阿宁 吴邪醒了之后没多久,阿宁就也醒了,看到潘子和王胖子也没像吴邪一样惊讶。 她一向机敏又聪慧,几乎是在看到两人的时候就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只在看到张扶灵的脸时,露出了一点诧异。 张扶灵也没在意,毕竟很难有人看到张起灵做的这张面具还能面不改色的,就连黑瞎子第一次见到这张脸都没忍住呆滞了一瞬。 虽然这张脸可怖,但可能是富江体质的影响,接下来的时间里,不管是本身就容易心软的吴邪还是看起来大大咧咧实际心防很重的胖子,都对张扶灵照顾有加,即使插科打诨,也没再提张扶灵脸的事情,生怕刺痛青春期少女脆弱的小心脏。 再加上张扶灵本身也不太在意这事,很快就和他们打成了一片,胖子还给张扶灵起了个外号叫榨菜,说张扶灵就和涪陵榨菜似的,又闲又菜。 外面的雨一直没停,几人干脆就商量起接下来的行程。张扶灵插不上话,干脆拿着手机缩在一边玩俄罗斯方块。 阿宁在这里已经没有了话语权,也坐到了张扶灵身边,看着张扶灵玩完一局,她才开口。 “你是哑巴张的妹妹吗?” “我不喜欢哑巴张这个称呼。”张扶灵收起手机看着阿宁,“能换个名头吗?” “不是我说的,道上都这么喊他。”阿宁耸了耸肩,“但是你不喜欢那就换一个好了,你想我怎么称呼他?” 张扶灵想了想,说:“老张怎么样?多亲切啊,他是老张,我是小张。” 阿宁眼神闪躲了一下,老张这称呼听起来像是体制内坐办公室拿着搪瓷杯喝茶看报混日子的老油条,还没有哑巴张好听。 “行,那就老张。” 张扶灵满意地拍了拍阿宁的肩膀,“上道。” 阿宁挑了挑眉,也没计较张扶灵的动作,大大方方地问起张扶灵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毕竟潘子和胖子就算了,他俩是吴三省的人,常年下地也是一把好手,张扶灵怎么看都只是个普普通通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高中生,怎么也来蹚这趟浑水。 张扶灵本身就是个死颜控,否则也不会和看守自己的张起灵混成现在这哥俩好的样子。 更别说阿宁和她没什么矛盾,人长得好看,身材又好,虽然手段狠辣,但是另一种意义上也是有本事,又能说会道。 不过她好歹还记得青铜门的事情不能乱说,只说自己不知道张起灵来这里做什么,她只是趁着张起灵不在偷跑出来自驾结果刚巧被抓住了而已。 阿宁点了点头,也没说信或者不信,岔开话题又聊起了这里的风景地貌。 地理这东西,张扶灵上辈子就都还给老师了,现在听阿宁讲,她是一点插不上话,但是阿宁讲的生动又有趣,张扶灵一下子就听入了迷。 等张起灵他们商量完,她已经被阿宁迷得不知道天南地北,就差跟着对方回家了。 可惜那几个男人心里都装着事,丝毫没有发现,队伍里的两个女人已经背着他们搞姐姐妹妹小团伙。 雨一直下,没有丝毫停歇的样子,等了两天,他们的物资储备也不太充足了,张起灵就干脆决定冒雨回去。 出发前,阿宁接过了张扶灵的包背在身上,张扶灵下意识抬头去看张起灵,张起灵没说话,略微点了点头,算是同意,张扶灵这才高兴地把包递给阿宁。 外面的积水已经蔓延到了脚踝,张起灵、潘子、王胖子都是习惯了在各种艰难条件下跋涉的人,自然没什么影响。 只是没想到阿宁也能跟上,反而是吴斜这个大男人居然和张扶灵这个四体不勤一脸稚嫩的废柴阿宅一起落在了最后面。 王胖子立刻就笑话吴邪体力和没毕业的小崽子一样,中看不中用,还一天到晚想着搞事,不如赶紧回去转行卖烤肠是正经。 吴邪开口就想呛回去,结果一张嘴就先喝了一口冰凉的雨水,顿时闭上了嘴什么都不想说了。 他一脸郁闷的表情把张扶灵看得直乐,然后也是一大口雨水顺着喉咙就下去了,呛的她直咳。 这回轮到吴邪嘲笑她了,最后还是阿宁出来说都闭上嘴赶路,几个人才消停。 他们冒着雨走了两天,第三天终于出去的时候,黑瞎子甚至已经开始准备给吴三省狡辩的草稿试图挽回损失了,没人能想到他们居然真的能出来。 阿宁队伍里的人一看大姐头终于出来了,就像找到了主心骨,立刻就运转了起来,完全看不出前几天那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黑瞎子大喜过望地和张起灵又凑到了一起嘀嘀咕咕,主要是黑瞎子嘀嘀不休,张起灵咕咕沉默。 吴邪也和潘子凑到了一起商量究竟要不要等吴三省,最后只剩下张扶灵和胖子这两个家伙,一个是吉祥物,一个是拿钱办事儿,两个人对接下来的行程完全就是一副无所谓全听从组织安排的咸鱼样子。 胖子还好点,好歹还对接下来的行程做了些准备,收拾收拾包什么的。 张扶灵就摆烂的彻底,洗了头换了衣服就窝在车上吹空调,车载音乐被她开的震天响,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人在无人区里开轰趴。 王胖子眼热张扶灵的车,敲了敲车窗问能不能上去看看,张扶灵一秒都没带犹豫就拒绝了,说不能把老婆给别人坐,誓死扞卫老婆清白。 结果第二天雨停出发的时候,张起灵直接就把张扶灵的车征用了,除了黑瞎子留在营地里等吴三省,剩下的几个人都上了车。 胖子就笑说,张扶灵的老婆这下不干净了,把张扶灵气得眼睛都红了。 张起灵原本想让张扶灵和黑瞎子回去,但是张扶灵却不肯,说什么也不放心自己的爱妻,硬是要跟上他们这支小分队。 张起灵隔着面具盯着张扶灵的眼睛,黑沉沉的双眸像是看透了一切,直把张扶灵看得心虚才点头答应下来。 因为后座要挤四个人,体型最大的胖子就被分配去了副驾,后座上阿宁和吴邪分别坐在两边,中间这个尴尬的位置留给了张扶灵和张起灵这对外宣称是兄妹的两个人。 张扶灵往车上爬的时候脸都黑了,一路上更是一句话没说,死死盯着潘子后脑勺,大有敢把她的爱妻蹭条道出来就把他头皮都扒下来的架势。 无人区没有公路,一路上颠簸异常,张起灵和阿宁下盘稳都能稳稳当当坐好,只剩下张扶灵和吴邪东倒西歪。 在张扶灵第三次撞到张起灵身上,吴邪第无数次撞到玻璃上之后,张起灵叹了口气,一边一个把人紧紧按在了座位上。 潘子通过后视镜看到这一幕,笑得嘴都合不上,胖子更是笑得脸上的肉都花枝乱颤起来。 第14章 恐高症 按照吴邪从疗养院里拿出来的笔记本上的记载,他们开车沿着古河道摇摇晃晃走了两天。 一路上胖子和吴邪拿着望远镜到处看,根本没有见到那个藏族向导定主卓玛说的岩山。 吴邪推测或许是古河道的走向在这十几年里发生了改变,但是他们准备的汽油也不够了。 中途停车休整时,几个人一商量,还是决定接着往前走,先找到河水汇聚的地方,再从那里寻找河道的痕迹。 张扶灵也跟着下车活动了下筋骨,顺带检查一下车。 车身上的漆被风沙蹭出几条细长的道子,加鲁鲁兽脸上都添了两道疤。 张扶灵心疼坏了,摸着车身掉了两滴鳄鱼泪,这么贵的车,维修得花多少钱啊。 “我就说这沙漠里风沙大,他们一群糙人,也不懂得给你保养。” 吴邪听着张扶灵的抱怨,尴尬一笑,心想这车也算是给他们老吴家出力了,按理说自己该给人报销的,但是他自己都只开得起金杯,吴山居甚至连王萌工资都开不出,这负责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阿宁站在一边,看了一眼,说:“回去你把卡号给我,我给你买一辆新的。” 听听,听听这感人肺腑的发言,要不裘德考队伍里的人对阿宁言听计从呢!看看人家这觉悟! 张扶灵立刻收起眼泪,对着阿宁谄媚一笑。 “谢谢老板,老板大气。” 张扶灵一颗心全掉进了钱眼里,直到吴邪喊着上车,她还在抱着阿宁大腿喊大哥,最后还是张起灵过去才把人从阿宁腿上撕下来。 几个人重新上路,往之前看好的河道汇聚的方向开。 走了大概个半小时,车子开上了一个斜坡,潘子突然骂了一句,一脚急刹把车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不受控制地向前撞去,张扶灵只觉得眼前一黑,就被张起灵护在了怀里。 头差点撞在挡风玻璃上的胖子立刻就张牙舞爪地要骂潘子,却在抬起头时愣住了。 张扶灵被张起灵护在怀里什么都看不到,只听到吴邪倒吸了一口冷气,她急急忙忙地去扒拉张起灵的手,想看看发生了什么,就被张起灵护着下了车。 张扶灵一下车就往前走,事关她没花一分彩礼还自带一百多万嫁妆的老婆,心急也是当然的。 只是刚走上前两步,她就停住了。 斜坡前面居然是一处断崖,下面是深不见底的一处盆地,弥漫着厚厚的一层云雾,一眼看过去只觉得头晕目眩。 他们的车头已经冲了出去,张扶灵轻轻地把手搭在车身上,没敢用力。 吴邪看张扶灵脸色不对,走到她旁边,刚打算开口,张扶灵就先他一步双膝跪在了地上。 吴邪被她吓了一跳,立刻伸手去扶她。 “我靠,不年不节的,不用行这么大的礼,我可没红包给你。” 张扶灵脸色发白,明显不对劲,抓着吴邪的手冷汗津津。 “别他妈贫了,我恐高。” 吴邪手上用了点力把人拉了起来,受惯性往后退了两步,又拍了拍张扶灵的头算是安慰。 毕竟恐高这事是心理问题,外人也帮不上忙,只能靠自己缓过来。 被吴邪搀扶着离开那处断崖,张扶灵才慢慢松了口气。 胖子喊吴邪过去商量事情,阿宁站在一边拿着相机拍摄,潘子正想办法把车倒回去,每个人都有事情做,没人注意到她的不对劲。 刚刚走到那断崖时,她脑子里突然闪过一段被人从悬崖上扔下去又活活肢解的记忆,鲜血淋漓,女人的尖叫和男人的狂笑交织在一起,真实到她的四肢关节都在痛。 她知道这不是真的。 可他们在举着她的器官和头颅狂笑。 是幻觉。 为什么突然会出现这种幻觉? 张起灵呢?张起灵去哪了? 张扶灵转动着眼珠,扫视着人群。身后冲锋衣的帽子突然被人拉了起来,视线瞬间被遮挡。 她下意识伸手想把帽子摘下,却被人抓住了手腕,她挣扎了两下,突然开口。 “张起灵?” “是我,别怕。” 张扶灵松开了帽子,反手死死拽住了旁边人的衣角。 她现在又想躲张起灵口袋里了。 张起灵双眉紧蹙,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张扶灵。 她现在的状况实在不算太好,隔着人皮面具都能看出她的苍白。 眼珠不自主无规律地乱转,牙关一直在打颤,手指无意识地在互相撕扯指尖的皮,这都是惊惧过度的表现。 张起灵伸手把她的帽子紧了紧,然后把人拉到一边的沙堆上坐下休息。 胖子一转身看见这画面,立刻就察觉到张扶灵的不对劲,但他没问怎么了,反而装作什么都没发现地吐槽。 “咋的,你们兄妹两个搁那儿苦大仇深地看什么呢?蚂蚁搬家?” “沙漠里哪里来的蚂蚁,胖子你有点常识行不行?” 吴邪也转过头,发现张扶灵明显还没缓过来,皱了皱眉。 恐高后遗症这么强烈吗? “你别说,沙漠里还真有蚂蚁,能在70c的高温下存活,你死了它们都还活着。” 阿宁回头看了吴邪一眼,眼神冰凉没有温度。 被阿宁这么刺了一下,吴邪立刻想回怼说那是那也要看环境,这鬼地方连棵刺球和石头都没有,哪来的行军蚁。 可是想到吴三省这一出碟中谍终究是有点亏心,嘴巴张开又阖上,最后还是愤愤闭上了嘴,什么都没说。 胖子才不管吴邪的少女心事,见他被怼咧开嘴笑了起来:“小老板,少见多怪了。” “死胖子你闭嘴。”吴邪郁闷地给了他一拐。 胖子立刻捂着被打的地方哎呦哎呦地叫起来,原本还有些沉闷的气氛顿时欢快起来。 张扶灵也笑了笑,胸腔里的郁气一扫而空。 打闹一阵之后,吴邪和阿宁走到悬崖边接着商量之后的路。 悬崖下面云烟缭绕,只偶尔能看见巨大的稠绿树冠,根本无法分辨地面情况和具体高度。 他们只能根据水汽判断这下面应该是河流汇聚之地,很像是陈文锦笔记里的雨林,西王母国的都城塔木陀有很大可能就在这里。 潘子停好车回来看了看,就说要先下去看看,毕竟从陈文锦留下的笔记和口信看,她估计就在下面。 陈文锦和吴三省曾经有过一段,潘子就把她当成了师娘,说不能因为等吴三省就错过师娘。 张扶灵和吴邪听完脸上的表情顿时十分精彩,吴邪是敬佩和羡慕,张扶灵则是单纯的震惊。 世界上居然还有这种呆子?能为老板做到这种程度,上辈子在实验室给老板打黑工的大学牲听完都感动哭了。 胖子也咂了咂嘴,跟看珍惜保护动物似的稀奇地看了潘子半天,最后潘子被他看的都瘆得慌,给了他一拳让他正常点。 几个人商量了一下,最终开着车沿着断崖往下走,绕了一大圈,找到了一条通往雨林的峡谷。 第15章 潘家园六年A班 开着车沿着峡谷向里走了没多久,眼前就出现了一片乱石,虽然不高,但是车是没办法往前走了,几个人只能下来收拾东西步行往前。 既然要徒步前行,而且还不知道要走多久,背包自然是只能捡要紧的东西装。 胖子他们熟门熟路,手脚利索,什么手电、对讲机、火折子、信号弹就连雷管都装上了,一看就是老把式。 胖子甚至把洛阳铲拆成几节装进了包里,就连吴邪都能按照需要把包塞得满满的。 只剩下张扶灵站在原地,严肃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把食物和水全部拿了出来,又跑去后备箱里不知道往里面塞了什么。 “准备好了吗?” 阿宁颠了颠手上的包,看起来只要他们说准备好了,就能立刻出发。 张扶灵拉上拉链直起身,刚想说准备好了,一只手就从斜后方伸来拿走了她的包。 她转过头,果然是张起灵。 张起灵把她的包打开,一样一样地检查,然后从里面翻出了十几块手机电池放在地上,显然是对她会装什么早有预料。 “唉,不行,这地方这么大,还不知道要待几天,没有手机我会死的。” 她出门之前可是下载了不少好东西在手机里,她什么都能断,就是不能断电。 张扶灵紧张地把电池一块一块捡起来,想要塞回包里,被张起灵拦住了。 他抬起头不赞同地看着张扶灵。 只一眼,张扶灵就被他看得气短,鼻子皱起,整张脸都在用力。 最后还是收回手把电池扔回了后备箱里,眼不见心不烦地关上。 靠,迟早写抹布文学羞辱你。 像你这种清冷白月光生来就是要被人狠狠疼爱的! 张起灵检查完,又往自己的包里装了点什么,最后才把包还给张扶灵。 阿宁看他们准备好了,就挥手示意出发。 越过乱石滩,就变成潘子打头走在前面,接着是张起灵、胖子、阿宁,吴邪和张扶灵两个体力废物走在了最后面,张扶灵甚至好心地分了他一根登山杖。 他们一路向前,空气中逐渐能感受到水汽,植被也越来越多,从梭梭树逐渐变成胡杨,直到最后看见阔叶林,潘子才停了下来。 雨林里空气闷热潮湿,一吸一呼之间都是水汽,沉沉地压在每个人身上。 潘子严肃地警告他们这里蚂蟥毒虫太多,必须穿长袖长裤,否则没一个小时身上就绝对没有一块好皮。 胖子和吴邪都听话地把裤腿塞紧,生怕露出一点缝隙就被虫子钻进去。 阿宁却思索了一下之后,问驱蚊水行不行。 潘子解释说驱蚊水气味太冲可能会引来其他东西,他们装备不足,遇上野猪都够呛。 张扶灵体质特殊,尸蟞王都没在怕的,根本不在意这林子里的虫子。 再加上她对温度敏感,不耐烦穿那么严实,虽然听到潘子的话,也固执地不肯穿上冲锋衣,甚至如果不是担心有过于锋利的草叶,她都想穿十字拖进去。 真的太热了,这温度至少有40c,蒸桑拿似的,皮肤下都着了火。 张起灵安静地听着他们讨论,默默给张扶灵拉好冲锋衣拉链,又蹲下检查她的裤脚。 张扶灵挣扎了两下没挣扎开,只能一脸生无可恋地随他折腾。 行,桑拿变蒸炉了。 张扶灵早就把迪迦面具摘了,那玩意儿不透气。 她换了一顶带着太阳能小电扇的小黄帽,上面还印着一朵橙色的小花,看起来就像是春游的小学生似的。 虽然风扇吹出来的是热风,风力也不算大,但是有总比没有强。 胖子之前没注意,这个时候停下就看到了,眼热的不行,问她还有没有带多余的,给他们一人拿一个。 这个张扶灵倒是准备了很多,她装在自己侧面的小挎包里,也不知道怎么装下的,总之张起灵没检查这个。 只是她都是在学校门口小卖部买的儿童款,胖子头太大,根本套不上去,倒是其他人都能顺利戴上。 除了阿宁欣然接受,吴邪和潘子都有点要面子,两个人拒绝了半天,扭扭捏捏的,最后阿宁看不下去,直接一人一个强制给他俩戴上才算完。 这下张扶灵手里还有两个,她数了数人头,发现张起灵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到了那堆拦路的碎石上头,还把冲锋衣上的帽子戴了起来。 张扶灵一下就咧嘴笑了。 哈,抓到你把柄了。 张起灵虽然看起来对这些身外之物不在乎,是个实用主义至上者,每天都是一副对什么东西都提不起兴致的寡淡表情,实际也是有偏好的,甚至还有些形象包袱在身上。 否则也不会像把深色兜帽卫衣焊身上一样,除非必要都不换了。 张扶灵一挑眉,大声地说:“唉,老张!你没戴帽子!” “没大没小,叫哥。”胖子看好戏不嫌事大,假模假样地骂了张扶灵两句,转过头就咧着嘴笑嘻嘻地冲着张起灵的方向喊:“小哥,你妹关心你呢,快过来戴上。” 说完和张扶灵对视一眼,两个人蛇鼠一窝咧着嘴贼兮兮地笑。 吴邪也很想看小哥戴这个帽子的样子,凑热闹说:“小哥,戴上,至少能解解乏。” 阿宁和潘子没掺和,但明显也很期待地看着张起灵。 被这么多人围追堵截,张起灵身形明显一顿,然后飞快地越过了几节错落的树根就走到了前头。 那背影虽然稳当,却怎么看都透露出一种落荒而逃的意味。 几个人立刻憋着笑背上包跟了上去。 可惜张起灵最后也还是没躲过,张扶灵一路上一有机会就摘他瓶盖,眼看就是不报复他不罢休。 怕她跳脚摔下去,张起灵最后还是乖乖摘了自己的帽子,戴上了那顶带着小花的儿童帽。 冷冽的气场被幼稚的帽子打破,长长的睫毛刷子一样上下一扫,张扶灵顿时心软的一塌糊涂。 张起灵站直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张扶灵,眉眼间都透着无奈。 张扶灵仰着头看他。 那张精致的脸把2块一个的地摊货都衬得像时装周的高级走秀定制款。 救命,这什么天使。 这下一行人里就只剩下胖子没有了,五个小黄帽排成一列走在路上,更像是小学生春游了。 胖子走了一会儿就不乐意了,咂咂嘴说:“啧,你们都有,就我没有,我怎么感觉你们在孤立我?” “小学生春游不是都有带队老师吗?胖爷你任务艰巨啊!” 张扶灵乐呵呵地把胖子推到了队伍前头,还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个小旗子塞胖子手里,这下彻底变成春游了。 胖子也不介意那旗子小,挥舞着旗子就走到了最前头。 “行,那潘家园小学六年a班的春游现在出发!同学们排好队,不要掉队,我给你们唱歌提神。” 吴邪本来想怼胖子说别跟着张扶灵整那没用的死出,结果一听他要唱歌,立刻闭嘴了。 他还没听过这死胖子唱歌呢。 第16章 有文化 吴邪很快就为自己没能出声阻止胖子后悔了,因为他唱得实在太难听了,一个调拐了十七八个弯,没有一个字在调上,潘子听了两句就受不了了。 “胖子你能换首歌吗?这又是红,又是火的,他娘的听着都热。” 胖子立刻回怼:“你懂个屁,这是冰山上的来客,唱起来就能想起长白山上的雪,你自己没想象力怪谁?” “那你唱白毛女不行吗?多直接,还省的联想。” “卧槽,你还点上歌了,还真把我当电台,想听什么唱什么?老子唱歌是给你面子,少他娘那么多意见。” 潘子一脸牙酸的表情说:“那你好好唱,这t也唱太难听了。” 被潘子这么嫌弃,胖子顿时不乐意了。 “那你唱,我就不信你能唱出什么花来。” 潘子一想,自己还真不行,这赶路就已经费死劲了,他一时还真想不出什么凉快的歌,满脑子都是在部队里的时候接歌唱的歌,什么打靶归来,团结就是力量,一听就热血沸腾,一点都不降温。 但是也不能让胖子这么唱下去。 潘子转头问吴邪。 “小三爷,你会唱歌吗?” 吴邪累得直喘,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行。 别说他唱歌不怎么样,就算他唱歌天籁,现在也累得唱不出了。在场除了张扶灵,就数他体力最差,连阿宁的体力都比他强些。 一边的阿宁看他这样子嗤笑一声就越过他走到了前头。 胖子得意地一笑,正要张嘴,后面突然就响起一个如诉如泣的女声,幽怨地唱着歌,再配上这浓密到遮天蔽日的树冠、交错缠绕像是无数手臂交叠在一起的枝丫和昏暗的环境,气氛陡然阴森起来。 “卧槽,有鬼!” 胖子立刻惊呼,把吴邪吓了一跳,不过他迅速想起来自己后面是张扶灵和张起灵,这歌应该是张扶灵在唱,就骂道: “死胖子,你能别大惊小怪的吗?td没有鬼都让你吓死了。” 胖子呵呵一笑,拍了拍吴邪的肩膀。 “这不是怕你们太热了吗?” 吴邪本来就没了力气,这下更是差点被他一巴掌拍得坐到地上,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 张扶灵虽然体力差,但是包却是几个人里最轻的,张起灵几乎把她包里的负重都拿掉了,所以这个时候也不是很累,状态比吴邪还好点。 她唱着歌戴着帽子,脖子上还挂着个印着双子星公主的粉色水壶,摇头晃脑的走在吴邪后面,如果不看那张可怖的脸的话,那真是又傻逼又可爱。 张扶灵的声音空灵又清澈,像是月光洒落在石板上,又像是山间的泉水叮咚,唱起歌来比胖子好听多了。 只是她唱的并不是标准语,潘子听了一会儿,愣是没听出这是哪里的话,只大概听出来是某种方言。 阿宁就没那多顾忌,干脆直接问:“小张,你这是哪儿的方言?” “傈僳语。” 阿宁喊得明明是小张,却是老张回的话。 张扶灵略有些惊讶地侧头想看看张起灵的表情,却被他一只手按住头转了回去。 “看路。” 张起灵语气淡淡,和往常并没有什么差别,几个人心里却都在打鼓。 平时在队伍里张起灵一直保持着沉默是金的习惯,除非必要绝不开口,况且还是接几个人里和他最不熟悉的阿宁的话。 还是吴邪最先反应过来,接话说:“这好像是彝族的一个分支。” 张起灵点了点头,丝毫没觉得自己接话是多么难得的一件事。 “是藏语系彝族支。”阿宁挑挑眉,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还是把话接了下去。“主要分布在云南、西藏与缅甸交界地区。” 胖子咂咂嘴。 “没想到咱妹子还挺博学啊,回去好好学习,争取考个名牌大学,做个文化人。” “嗯。”张起灵听到这个话眉眼都柔和了不少,显然很认可胖子让张扶灵考大学的想法。 张扶灵本来还在想张起灵这突然的反常到底为什么,一听考大学注意力就全跑了。 妈的,走了个天天上眼药的黑瞎子,又来了个鸡娃的胖子,这些人就不能放过她,让她做一个快乐又废物的咸鱼。 这大好河山鬼知道什么时候就看不上了,巴黎圣母院会起火,九寨沟会地震,她哪有时间坐学校里学习。 而且—— “考什么大学,我不考,我要去霍格沃兹学魔法,做魔法少女。” “不行。”张起灵淡淡道。 张扶灵立刻垮起一张披脸。 吴邪一看后面两个人又杠上了,干笑两声,默默加快了脚步,想离开这令人尴尬的家庭剧现场,就听到张扶灵说。 “吴邪浙大毕业不还是干了这一行。” 好极了,这里面还有他的事呢。 张扶灵嘴是真的狠,总是能戳中人肺管子,吴邪都差点被她这张嘴气死。 吴邪皮笑肉不笑地回过头,对张扶灵说:“没错,就算下地,没点本事都是不行的,所以才要好好念书,否则将来下地都没人要你。” 张扶灵一抬下巴。 “没关系,张起灵会养我。” “小哥不能养你一辈子。” “哼,你不懂,他得养我一辈子。” 语气里除了嘲讽就是得意,也不知道在得意什么,不求上进还骄傲上了。 张扶灵胡搅蛮缠,吴邪干脆不和她说了,转而对张起灵说:“小哥,我家附近有一个补习机构,升学率特别高,之后介绍给你,你带你妹去看看,孩子还是得念书,念书才能明理。” 言下之意是,你家这孩子还是闲的,书念少了才这么肆意乖张。 张扶灵不乐意了,转头去看张起灵,就发现对方居然露出了一副明显意动的表情。 “醒醒,想啥呢,我一张家人,念的哪门子普通学校?” 她在提醒张起灵,她可是富江,别把她当孩子养了几天,就真以为她是什么普通人。 她去上学,要不了几天,她那些可怜的同学就得发疯,要么想把她藏起来分尸,要么想把她吃下去,光是想想她都头皮发麻。 张起灵拍了拍她的脑袋算是安抚,却没有明确回应。 “张家人怎么了?张家人就不吃饭不拉屎了吗?张家人也得学习啊!”胖子走在前面听着他们的对话直乐。 他不知道张家人代表什么,但是却不妨碍他和张扶灵对着来。 张扶灵没搭理他,只盯着张起灵的脸。注意到她的视线,张起灵垂下眼眸冷冷清清地看了她一眼,视线没有聚焦,若有所思的样子,像是在评估什么。 靠靠靠,他不会真在想怎么能让她上学。 张扶灵脸都绿了,吴邪却心情大好,克制地抿了抿嘴角的笑意就窜前去了。 阿宁转头看了张扶灵一眼,突然意有所指地说:“不想上学也可以请家教,你哥的身价可不便宜。” “不用。”张起灵冷淡地说,警告似的看了阿宁一眼。 阿宁挑挑眉,任由张起灵打量了一会儿才转过头去。 第17章 人面鸟雕像 确实如潘子说的一样,雨林里的蚊虫又狠又毒,虽然穿着冲锋衣,裤腿也塞好了,但潘子、吴邪和胖子还是被蚊子在脸上咬了好几口,胖子更是眼睛都肿了。 倒是阿宁,刚刚说完那几句话就走在了吴邪后面,因为和张扶灵离得近躲过了一劫。 不过这些蚊虫虽然躲着这俩血有毒的真假张家人走,但还是有一些不吸血的蜘蛛、毛虫和蜥蜴在张扶灵头上飞来飞去。 一开始张扶灵没看见,也就没事,可偏偏有一只毛毛虫掉到了她头上。张起灵动手帮她弄了下去,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以为张起灵叫她,就转头问怎么了,刚好对上张起灵手里的毛毛虫,尖叫声差点没把树冠都掀开。 以张起灵的身手,很难说不是故意的。 等他扔了虫子,张扶灵被惊吓和愤怒占据的大脑才缓过来,气得捶了他好几下。 可惜以张起灵的肌肉骨骼密度,最后手疼的还是她自己。 之后一路上,阿宁靠的她更近了些,只要有东西靠近,还不等张扶灵看清,阿宁就先一步用匕首处理了,看得张扶灵眼睛都睁大了。 就很帅。 动作干脆利落,明明是纤细的手腕,行动间却十分有力,对肌肉的控制程度精细到让人惊叹。扎高的马尾潇洒又帅气,随着动作轻微摆动。 太帅了。 和张起灵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帅气。 张扶灵惊叹的目光紧紧盯着阿宁。 如果说张起灵的帅气是惊讶于世上居然还真的有这种行止如风,杀人都像在跳舞,一举一动都超脱人类极限,完美的不像这个世界的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话,阿宁的帅气就是所有女性在幻想中能够站在保护者位置的自己。 是期待有一天自己也能做到同样地步并且不断为之努力,是想象里在小巷中遇到猥琐变态然后一脚废了对方的那种帅气。 这目光太过明目张胆,阿宁立刻就察觉到了,她有意又慢了几步,和张扶灵几乎是并肩走在一起。 张起灵走在后面,隐隐有种不太妙的感觉,于是皱了皱眉,伸手把人往后拉了拉。 张扶灵被拉得踉跄了两步,但眼睛还是紧紧盯着阿宁,亮得就像是掌管家庭财政大权的主妇主夫们看到了隔壁超市大甩卖,恨不得扒在对方身上撕都撕不下来。 阿宁察觉到张起灵的动作,略有些惊讶地回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没说话,像是了然,又像是挑衅,转回头赶了几步,走到了前头。 张起灵皱着眉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说:“离他们远点。” “谁?阿宁吗?” 张扶灵又不是傻子,自然看出他们两个刚刚那明显不对劲的样子。 “你让我离胖子他们远一点我能理解,可阿宁又不是男人。” 张扶灵比划了一下。 “阿宁不想把我撕碎都不错了。” 张起灵没说话,眼风直接扫了过来。 张扶灵皮一紧,也顾不上别的,赶紧点头。 “行行行,我会离她远一点。” 张起灵抿了抿嘴,这个话题就算是过去了。 在峡谷里走了半日,越走树木越茂密,两边的石壁上攀援着藤蔓,地上的苔藓和腐烂的树叶散发出刺鼻的气味,完全看不出这里曾经有那样宏伟的都城。 吴邪都怀疑他们是不是猜错了,这里并不是西王母宫的入口,而是一个普通的盆地。直到地上出现了雕刻着花纹的石块,他才松了一口气。 继续往前走了几分钟,前面的崖壁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石窟,明显有人工凿刻的痕迹,只是上面又是青苔又是藤蔓的,看不清究竟雕刻了什么东西。 那石窟并不深,大概只有十公分的深度,与其说是个洞窟,不如说是个龛。 吴邪一向对这些壁画之类的东西感兴趣,两三步就爬了上去,拿出匕首开始刮。 胖子站在下面摸着下巴观察。 随着吴邪的动作,里面的东西渐渐露了出来。 是一座石刻的雕像,只是经过风雨侵蚀,颜料剥落,已经看不清原貌了。 “这玩意儿怎么这么眼熟呢?” “人面鸟。” 张起灵走上前,刮开了另一座保存还算完整的石像。 “卧槽,还真是。” 胖子往后退了两步,离得那石雕远了些。 “在云顶天宫的玩意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是说其实这东西是西王母国的特产,被人带到云顶天宫的。” “应该是后者。” 吴邪托着下巴思考,组织了一下语言才继续说:“传说中青鸟是西王母的使者,根据山海经记载,青鸟人面有发,是一种五色之鸟,它们聚集栖息的地方,国家就会灭亡。” “那可真是有够不吉利的。”胖子咂了咂嘴,“用这么不吉利的鸟做信使,怪不得西王母国亡了呢。” 张起灵皱着眉,又动手把石像上的石斛和剩余苔藓刮去,露出了里面的阴刻。 上面整齐地排列着几个挥舞着缎带的小人。 胖子一看就乐了。 “这西王母还挺好客,搞仪仗队欢迎我们啊。” 吴邪凑近看了看,摇了摇头。 “这应该是一种祭祀,舞蹈最初诞生时就是为了向上天传递信息。最前面的人头上戴着羽毛,脸上还画着油彩,应该是西王母国的祭司或者巫。不出意外的话,前面应该有一个大型祭祀场所,可能是祭台。” 吴邪说完抬起眼扫视了一圈。 “西王母国是一个奴隶制国家,在西周时期,活人祭祀是很常见的事情。而且这石窟雕像排列的太整齐了,这种排列方式给我一种甬道的错觉,还是赶紧继续往前走。” 几人都没有意见,顺着石刻的方向继续向前,只张扶灵停在原地给这东西拍了几张照,胖子见了招呼她赶紧跟上,别磨迹,张扶灵啧了一声把相机收起。 旅游不拍照还能叫旅游吗?她这叫不忘初心。 可是几人没走出去几步,一只鸟突兀地从空中落了下来,刚好砸在张扶灵面前。 张起灵立刻把人往后拉了一步,警惕地向上看去。 可周围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动静。 几人都警惕起来,只有胖子卧槽了一声。 “这还没到祭台呢,就先开刀了?这不对?” “确实有些奇怪。”吴邪蹲下身仔细打量着鸟尸,随后站起来看着几人摇摇头道:“没有外伤。” 潘子闻言立刻皱紧了眉头,看了看四周,说:“动物比人敏感,这地方一定有鬼,我们最好赶紧往前,先出去再说。” 只是他话音刚落,阿宁就皱着眉捂住心口干呕了几下,看起来像是很不适的样子。 胖子看不惯阿宁很久了,立刻揶揄道:“中暑了?” 张扶灵看阿宁脸色难看,吴邪伸手想帮忙还被她拒绝了,就打算过去看看。毕竟队伍里就她们两个女人,有些事情吴邪他们作为异性还是不方便。 然而她刚有过去的意图,张起灵居然也皱着眉撑住了一边的雕像。 张扶灵立刻把阿宁抛到了一边,转头去扶张起灵。 “怎么了?你也痛经?” 一句话问的张起灵都愣住了,胖子本来紧张兮兮的,闻言立刻拍了张扶灵一下。 “瞎说什么呢,没大没小的,你哥就是让你给气的。” 然后又转头看张起灵。 “小哥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张起灵摇了摇头。 “没事。” “你这冷汗都出来了,还没事呢?” 张起灵平时强大又靠谱,作为队伍里的主心骨,这突然倒下把几个人都吓得不轻。胖子急的团团转,刚想让吴邪过来看看,一转身发现他和潘子也都倒下了。 这下全场就剩他和张扶灵两个囫囵人了,可是张扶灵一个小丫头片子能顶什么事,别吓哭就不错了。 胖子急出一头冷汗,一会儿过来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 “你们到底怎么了,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就我和妹子没事?” “中毒吗?可是有什么毒你们接触了,我们没接触?” 倒在潘子旁边的吴邪一脸菜色,有气无力地喊。 “胖子你别乱晃,晃得我头晕。” “你那是我晃的吗?你那是疼得。”胖子没好气地斜觑了他一眼,却到底不转悠了。 张扶灵看着张起灵苍白的脸色,急得不行,但又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不舒服。 阿宁是头疼,潘子和吴邪也是同样,几个人都出现了类似高原反应一样的头晕呕吐症状,只有张起灵一声不吭地强撑着。她也不敢随便就认定他们是同一种症状,误诊了更麻烦。 “你到底哪里不舒服?这个时候就别保持你的酷哥人设了。” 张起灵看着张扶灵不安的样子,总觉得下一秒她就要哭出来似的,最后只好开口。 “头疼。” 很好,还是两个字,言简意赅。 张扶灵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住自己摇着张起灵逼问他到底怎么个疼法的冲动,站起身拉住了胖子。 “走,去看看刚刚那具鸟尸。” 第18章 陈廖 混乱又拥挤的街道里,除了苍蝇馆子就是一些脏乱的小卖部和发廊。那些乱七八糟的饭菜香味和发胶的化工气味混杂在一起,交织成了一种不算好闻的烟火气。 正是下午下班的时间,周围工地上不少做苦力的劳工把本就不算宽敞的小巷子挤得满满当当。 一个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色风衣的身影格格不入地出现在巷子口。 陈廖自若地跨过地上的污水,闲庭信步地穿过拥堵的人墙。 飞溅起的泥垢没能脏了他那双看着就很矜贵的棕色小牛皮皮鞋,那些端着饭盒的工人也都小心绕开了他,生怕弄脏他身上那干干净净的衣服。 陈廖双手插在兜里,脸上没有表情,他的目光没有落点,看起来只是个一时兴起随便走到这里散心的年轻富二代。 他向前一直走,没有施舍给街道两边拥挤热闹的店铺丝毫目光。直到巷子越来越窄,只剩下两个人并肩同行的空间他才停下。 陈廖没有抬头,像是走过无数次,没有犹豫地转身走下街道右侧一个不算长的台阶。 到达地下一层,有一块已经有几笔不再闪烁的霓虹招牌,于是那块“好再来酒”就变成了“奸冉未酒”,末尾还画了两个桃色爱心,恶搞又庸俗。 陈廖走到那扇锈迹斑斑的大门前,轻轻转动门把,推开了那扇门,走了进去。 和外面的阳光正好不同,阴冷的风在门推开的那一瞬穿堂而过,混杂着福尔马林的酒精味瞬间提神醒脑,就好像这不是一间酒,而是医院的太平间,给人一种宾至如归的错觉。 趴在台上擦拭着玻璃杯的酒保听到门推开的声音也没有爬起来看一眼的意思。 “不能调酒,没有饮料,罐装在左手边冰柜,瓶装在右边,不支持存酒,也不支持加热,没有零食,也不卖饭,需要什么自取然后台结账。” 这服务态度差劲的让人怀疑这家店怎么还没有倒闭,换个脾气差的人,大概会转身就走,又不是大脑萎缩谁会跑这里花钱受气。 然而陈廖却没有走,反而真的自己去冰柜里取了一瓶罐装的5°啤酒,坐在台前的旋转椅上。 “来杯冰球。” “冰球十块。” 陈廖点头,于是一个装着圆润冰块散发着森森寒气的教父杯被推到了他脸跟前。 陈廖伸手碰了碰杯壁,透明的杯壁上立刻冒起水雾,这温度像是刚被液氮冷冻过一样。 陈廖收回手,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被冻到发青的指尖。 “按照计划,富江已经进入塔木陀了。” “知道了,我一会儿给诺玛打报告。” 满脸胡茬的酒保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挠了挠那头短发,随即直起了身。 “但是为什么叫她的代号?你应该知道她的名字。” 那张脸终于彻底暴露在灯光下,如果张扶灵在这里,应该立刻就能认出,这就是那个人到中年一事无成马上就要歇业倒闭的旅行社周老板。 “没有为什么,我不喜欢而已。” 陈廖嗒一声打开啤酒,浓密的气泡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唉唉唉,赶紧,喝一口,要洒在桌子上了。” 周老板惊慌失措地拿起一块放在水池边的抹布,做出一副随时准备就绪的样子。 陈廖不想被他抹布糊脸,仰头一口气喝了大半罐啤酒,然后把剩下的部分倒进那个已经逐渐回温的冰杯里。 可爱的粉色液体盛在那个优雅沉稳的教父杯里,像是一个风度翩翩的优雅绅士拎了一只小巧女士包,意料之外的组合却又情理之中。 穿着t恤大裤衩还戴着一顶牛仔帽的周老板这才放下手里的抹布,咂了咂嘴,从桌子下面拿出了一份文件。 “本部传来的,执行部忙着另一边,原本定好的人都撤了,只剩下我们两个做接应,还有一个s级新生做外援。但是那个s级上个月才知道自己是个混血种,连新生入学的3e考试都还没参加,校长急着要他去学校报到,只能我们两个先顶上。” 陈廖垂着眼睛,又喝了一口。 “守夜人怎么说?” “副校长没说什么,诺玛传来的消息是让我们在这里等着就行。这次只是初步探索,看看塔木陀里的龙墓究竟是次代还是三代,或者根本就只是个沽名钓誉的混血种。” “诺玛?卡塞尔那个人形电脑?她能代表谁?” “校董会全体。” 陈廖缓缓吐出一口气。 “所以就让她一个人进去?” “怎么是一个人?不是有张起灵和她一起进去的吗?” “一个失忆了什么都不知道的张起灵?” 周老板耸耸肩,“反正副校长和诺玛觉得没问题。” “你还真是守夜人的铁杆粉丝。”陈廖一双眼睛冷漠地上下打量着周老板。 “连他的穿着打扮和胡子拉碴的样子你都要学。是不是他说明天世界末日,你都会信,然后花光自己所有的积蓄,只为了享受人生最后的时光。” “我看起来像傻子吗?”周老板认真地问。 “如果副校长真的说明天是世界末日,那肯定是黑王或者别的掌握灭世级别言灵的初代种苏醒,我这种硬汉只会扛着枪冲在第一线。” 陈廖垂下眼睛,换了个话题。 “诺诺呢?她知道多少?” 周老板叹了口气,“你是说陈墨瞳?她不早就是半个加图索家的人了吗?我们的任务是保密的,执行部不会透露信息给任务之外的人,她上个星期就坐着直升机回学校去了。” “加图索……”陈廖一口气把杯子里剩下的酒喝干净,手里的空罐子被他捏成了一团。 “喂喂喂,你可别拿我这里撒气啊,我和你们这些有家世背景的富二代可不一样,我是真的有老婆在乡下等着我赚钱回去的。” 周老板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个失意的年轻人,突然起了点好奇心。 外号红发魔女的陈墨瞳,和眼前的陈廖同样姓陈,说是家族太过勉强,他们这代人加起来都不知道有没有十个。 和加图索这种一直活跃在第一线的家族相比,这群人就显得格外神秘,直到上个世纪才突然出现在混血种的世界里。 他们甫一出现就和加图索家有了密切关系,失去父母的陈墨瞳更是一成年就在默认之下被指定为加图索家族继承人的未婚妻。 而陈廖现在却明显对加图索家不满,要知道加图索可是卡塞尔学院的校董之一,学院里的开支大部分都是由这些混血家族负担,每一年光设备部的实验拨款就足够造火箭了,但是对加图索家族来说却都不痛不痒,他们在混血世界的地位就像是国家的财政部似的,权力和财富都不缺。 于是周老板小心翼翼地问:“你喜欢她?” 陈廖被哽了一下。 “我和她是表兄妹。” “表兄妹算什么?混血种又没有遗传病这种说法,为了保持血统纯净,我听说欧洲那边还有个兄妹通婚的家族。” 陈廖懒得理他,抬手把空罐子扔了过去。 “闭嘴。” 罐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弧度,破空声响起,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周老板轻松抬手接下了罐子。 “好好,年轻人,总是脸皮薄。” “我不喜欢她。” “那你生什么气?” 周老板不能理解,混血种通婚是很常见的事,慕强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尤其是血统级别高的人,就像是动物配种一样,为了保持血统纯净,他们只会找相匹配的人结婚。 诺诺和凯撒就是这样,虽然他们自以为是自由恋爱,但实际上加图索家背后早就把她内定好了。 不论加图索家的皇太子是谁,他的未婚妻都只会是陈墨瞳。 “他们打的什么主意,当我不知道吗?” 陈廖抬起头笑了一下,那张精致的面孔在酒精的作用下更加迤逦。 “他们要的真的只是一个高血统的未来女主人吗?龙血浓度随机且不可控,两个s级的混血种也可能生出废柴,而两个废柴也有可能生出s级。 在这种不稳定的情况下,加图索家继承人代代都是直系,是因为他们每一代直系都像种马一样风流,到处留情,那你猜陈家又是为什么能延续到今天?” 周老板大惊失色地看了看陈廖背后,确定那扇门还好好地关着才转过身惊恐地说: “喂喂喂,5°的果啤而已,你这就喝醉了?别在这里瞎咧咧啊,我可不想被加图索家的战争机器找上门清理。” “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叫她的名字吗?” 陈廖却没有理他,自顾自地往下说,脸颊上泛起不明显的红晕,眼神也涣散了不少,像是真的喝醉了。 周老板拿过那个被扭曲了的罐子重新确认了一遍,确实是冰柜里最便宜的5°草莓味果啤。 “在现代科学的生物进化理论中,世界上所有物种都是由同一个本原进化来的,只是在进化过程中选择了不同的方向,就像一棵枝丫茂盛的树,而人类将这些枝丫分成了三个域,细菌域,古菌域,真核生物域。任何已知的生物都属于这三个域,然而龙类除外。” “龙类是从另一条进化路线进化出的顶尖智慧生物,它们的历史远早于人类。在荒芜的第四冰川末期,黑王尼德霍格,这个龙族最初的君主在北方建立起王座,威严从王座辐射出去。直到几百万年后,由黑王创造的四大君主掀起叛旗,龙族内乱,人类才有机会登上历史的舞台。” 周老板听到这里忍不住打断了他,“这都是学院有记载的东西,和你们姓陈的有什么关系?” 陈廖笑了笑,手指在杯口轻轻滑动。 “人类神话中最早称呼她为恒我,传说中她窃取了不死的秘密,象征着永恒和长生。而在龙族历史里,她是献给黑王的祭品,黑王因此给予了她的部族血的恩赐,这就是陈家人的开端。” “我原本以为这只是个传说,是陈家人给自己镀金的谎言,就像那些人总喜欢给自己追根溯源一样,可她居然真的存在。” “加图索家想跨过最后那道门槛,陈家也想,所以他们才能合作。诺诺给了他们,他们就要帮陈家让她完成进化,这是一场交易,只是交易的物品是两个年轻女孩。他们在女孩的血肉和尸骨上狂欢,迎接皇帝的登基。” “喂喂喂,这是你们陈家的秘密,就这么说给我听,不怕我说出去吗?” 听了这么多秘辛的周老板已经麻木了,只觉得自己再也不能活着走出这扇大门。 于是他拍了拍陈廖的胳膊,平静地说:“兄弟,有事直说,不用装醉。” 陈廖抬起头,脸上的红晕像是潮水一样褪去,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周老板。 “我要你帮我杀一个人。” 周老板立刻摆手,“不行不行,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是吗?你确定吗?杀了同队十余人的叛党,守夜人曾经的学生,猎人网站的的金牌猎人,周加尔。” 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周老板的表情逐渐冷凝下来,那双一直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锐利的像是闪着寒光的锐利刀锋。 他缓缓站直了身体,像是一头沉睡的野兽终于被惊醒,怒气翻涌却仍然不忘狩猎者的警惕狡诈的本能。 “你怎么知道的?你入侵了诺玛?不,不可能,诺玛的防御是最高级别,她入侵五角大楼都像是喝水一样简单,不可能被攻破。” 陈廖看着眼前这个压抑着暴怒的男人,却并不害怕,即使传闻中这人杀人如麻,对自己的同僚都能痛下杀手。 “你在猎人网站很有名。” 周加尔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没有轻易出手,他们合作的时间不长,只有一年左右,但是他很清楚陈廖的实力。 作为a级的混血种,陈廖虽然没有言灵,但是却能凭借体术在死侍堆里杀个来回,有着一个月内杀穿两座被混血包围的二代种龙墓的战绩。 空气逐渐沉重,分不清是谁先动的手,几乎是在周加尔肌肉绷紧到极致的那一刻,陈廖的刀也出了鞘。 周加尔拿起手边的抹布扔了过去,那样一块破布居然被他挥舞出了破空声。 无形的气压瞬间笼罩在这间老破小的酒里,仿佛那不是一块布,而是一块铁。 陈廖的刀却轻易地就破开了那块铁,只还是慢了一瞬。 只这一瞬,就足够周加尔做出反应,他立刻挥拳向着陈廖的头部右侧打去。拳风罡强又迅猛,像是猛虎扑食,因为速度太快,甚至只能看到残影。 这样的力度,如果被击中,陈廖的头就会像一块豆腐脑那样被打开花。 陈廖本应该立刻回防,可他出刀的是右手,此刻已经挥舞到了半空,根本不可能来得及。 然而周加尔却在最后关头收了手。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一谈了吗?” 陈廖收刀回鞘,完全不像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反而像是占尽了上风。 周加尔此时又变回了那个有些颓又有些懦弱的中年老板,笑着说:“还是你们年轻人手脚快,哈哈,好说好说。” 周加尔面上带笑,心里却暗骂陈廖身手强的跟变态似的。 刚刚他的拳头还没有碰到陈廖,陈廖的左手已经反手握着另一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如果不是他收手够快,现在地上滚的大概就是他的脑袋。 都是不要命的打法,拼的就是谁更狠,而他显然没有陈廖不要命。 “所以你要我杀谁?” “恒我,或者说那个怪物——” 陈廖推出一张银行卡。 “富江。” 第19章 薛定谔的智商 胖子和张扶灵蹲在地上,张扶灵拿着刀熟练地解剖着那具鸟尸,很轻易地就把鸟尸开膛破肚,露出里面炸成一胡片的内脏器官。 看清的一瞬间,胖子倒吸一口凉气。 “这他娘的就算是这鸟突然累了,不想飞了,从高空坠落,也不应该摔成这样。” “之前检查过没有外伤,骨头也没问题,确实不可能把内脏摔成这种样子。” 张扶灵拿着匕首在鸟尸里翻找着可能有用的线索,脑子里回忆着出发前陈廖对她说的话。 她离开租的院子决定自驾出行,不仅仅是因为警察,还因为路明非。 她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又他妈上当了。 路明非,幻想小说《龙族》的男主角。 在龙族的世界观里,除了人类以外,还有龙类和混血种。而作为主角的路明非,主线任务就是屠龙。 她就说怎么会有傻逼随便就把手机号透露给陌生网友。还说什么邻居报警,警察上门的时候都十一点了,离她家着火已经过去四个小时,明明就是路明非那个衰崽把她出卖了。 她不想掺和非人类的事情,只想打打电动看看漫画,所以才马不停蹄地跑了。 等她下了飞机,陈廖当着她的面把她的数据录入诺玛,宣布她从今天起就是卡塞尔学院执行部的一员,她才终于意识到,她根本躲不开这群屠龙的疯子。 从路明非到周老板再到陈廖,学院费劲力气一步一步给她做局。就算她没把厨房点了,那些人也有别的方法把她弄进塔木陀,只是到时候还有没有这么温柔那就不一定了。 和路明非那个万众瞩目备受期待的s级学生不同,诺玛给她的评级只是个普普通通的b级,别说开跑车的学长学姐,连学院教书的老头都没来一个。 只有诺玛给她发了详细的资料,关于西王母、关于塔木陀、关于龙族。让她不至于什么都还不知道就被陈廖打包送进沙漠。 那些在人类社会尘封无人知晓的历史,在混血种的世界里都有着更加详细的记录——活跃在神话和历史中的西王母,可能是一个次代种或三代种的龙类。 陈廖说,她的任务就是确认这头龙的具体位置以及苏醒进度。 毕竟纯血龙类是没有办法杀死的,就算肉体被摧毁,他们的灵魂也依旧永生。 所以她说要去念霍格沃兹其实也不算说谎,只是卡塞尔学院不在苏格兰而在美国,最后的毕业考试也不是杀一个没鼻子的老登,而是去屠龙。 张扶灵闭了闭眼。 考虑到这里可能是一个高级龙类的龙墓的可能性,她怀疑过这只鸟是遭遇了什么领域类言灵才突然暴毙,但是立刻她就又推翻了这种可能。 毕竟如果真的是这种级别的言灵,他们现在根本不会有在这边思考的机会。 “咱们一路上走过来,什么都没接触,怎么会突然中招呢?” “如果是通过空气传播,光线?气味?声音?肉眼看不见的微生物?” 胖子又开始满地转悠。 浓烈的像是灼烧一样的痛感把腹部搅成了一团,张扶灵勉强把嘴里溢出的血沫咽下去,伸手抚上了胸口。 心脏跳得太快了。 神经毒素?可是她真的会中毒吗?而且在这种户外,除非毒物就在这附近,否则早该被山谷里的风吹散了。况且如果是毒,胖子没理由没事。 “胖子,那只鸟是个什么情况?” 潘子捂着胸口问。 “那只鸟没有外伤,但是内脏全部炸开了。” “内脏全部炸开了?”潘子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在没有外伤的情况下,能造成内脏炸裂的,除了气压就是高频率共振。可这里明显构不成这种程度的高压环境,而如果是共振,那一定有振动源,咱们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啊。” “共振……是次声波。胖子!是次声波!” 要么说还是吴邪的脑子好使,胖子还在那儿拽着头发努力,人已经推断出了大概。 “什么波?” 王胖子猛地转过头。 “次声波,一种频率小于20赫兹的声波,人类的耳朵捕捉不到,不容易衰减,波长也很长,有的振动频率能和人体器官产生共振——” “别显摆了,你就说怎么解决,赶紧的,这都啥时候了,别扯那没用的。” 吴邪被胖子一噎,脸唰得一下就黑了。 “次声波不会凭空出现,你去看看刚刚我们刮开的那几个雕像。” 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的,显然是已经难受到极限了。 张扶灵撑着登山杖站了起来,她现在能明显感觉到体内器官破损又恢复的过程。又疼又痒,像是被人拿电锯一点一点分割,还有几万只蚂蚁在上面爬。 吴邪和张起灵总共刮开两个雕像,她和胖子刚好一人一个。只是那玩意儿在崖壁上,虽然不算高,但肯定也是要上手爬。 她应该不至于那么寸劲儿,稍微爬个山都破皮。 张扶灵看着山壁上嶙峋的石块有些犹豫,突然被人从背后拍了一巴掌。 “行了,小姑娘家家的,下头看着就行,你从周围弄点草啥的递给我,我上去检查。” 胖子说完就爬上去了,别说,还挺灵活。 张扶灵被他拍的回过神,赶紧从包里掏出一把匕首。 这地方的草都长得太他妈高了,而且一点也不柔软,她现在这手嫩的一批,就怕一上手直接血洒当场。想了想,又从包里找了双战术手套戴上,这才动手。 这全副武装的样子把吴邪看得一愣一愣的。 照着这几天的相处看,张扶灵并不是什么娇气的小孩。毕竟是能跟着他们这些人吃压缩饼干,还能在沙漠和雨林里徒步几天睡睡袋的人,那为什么会拔个草都像要去和粽子生死搏斗一样谨慎?像是很害怕自己受伤一样。 难道是因为她的血和小哥一样,也有什么特殊的效果? 吴邪想不通,又侧头看了张起灵一眼。 可是小哥的血,上能让千年女尸下跪,下能让尸蟞撤退,一言不合就拔刀放血。他俩是兄妹,张扶灵的血和小哥的血难道功效还不同? 而且小哥也很奇怪,他刚刚绝对没有难受到撑不住,只是看张扶灵要过去扶阿宁,才装作自己也中了招。 这一路上他好像有意识地在隔开张扶灵和其他人的接触,为什么? 他们真的是兄妹吗? 如果不是,那小哥为什么要带着她?一路上还这么护着她,她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 察觉到吴邪的目光,张起灵收回了紧盯着张扶灵的视线,侧目看了他一眼。 吴邪很聪明,但是他的好奇心太强了。 对吴三省来说,这或许是好事,吴邪有好奇心,他才能吊着吴邪继续往下走,但有些时候,过强的好奇心只会害了他。 有些事,只能成为秘密。 第20章 五音孔埙 胖子扒着崖壁检查,那雕像上确实不对劲,鸟身上居然有五个洞,人面头顶也有个洞,排列方式看着就像个大号的五音孔埙似的。 只是正面的两个洞在底部被挡住了,所以刚才吴邪刮开检查的时候才没发现。 胖子感慨:“这他娘的是个大型乐器啊,得是多大肺活量才能吹得动这玩意儿啊。” 那崖壁空间不大,胖子往那儿一站,底下的张扶灵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但是从胖子的话里她也能猜出个大概,心想,当年吹这玩意儿的是不是人还两说呢。 费力把所有的洞补好,又给几个病号喂了水,原地休息了一阵,几个人就挣扎着继续往前走,走到尽头果然看到一个祭台遗址。 从遗迹判断,这祭台最初应该是个圆形,从外向内一层一层递进,吴邪数了一下,一共是九层。 胖子啧啧了两声,两三步就走到祭台上去,四处环视了一圈。 “这西王母看来对西周文化很了解啊,又是五音孔埙又是九层祭台的。” “据西晋《汲冢书》记载,西王母国是一个奴隶制国家,而那个时候的奴隶制国家——” 吴邪看着胖子,故意停顿了一下,直到胖子想到什么,脸色难看起来,才把下半句接上。 “通常都是用活人祭祀。” 胖子立刻从台上跳了下来。 “卧槽,真晦气,这西王母国真是个蛮荒之地。” 阿宁立刻白了胖子一眼:“就算西王母国是奴隶制国家,也绝对不是蛮荒之地。这一路上的奇门遁甲也好,那艘鬼船也好,都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们西王母国有着超出我们想象的技术。况且不管是《瑞应图》还是汉书、晋书都提到西王母来献白玉环这件事,人家存在的历史可比你想象的久。” 胖子哼笑一声,没说话。 他还是看不惯阿宁这个女人,总觉得她心里憋着坏,逮着机会就要像海底墓里一样,坑他们一把。 阿宁也不在乎,拿着相机对着这个祭台就开始拍起来。 吴邪也想上去看一眼,却被胖子一把拦住了。 “别去。” “祭台这种地方,一般都会有大量关于部落信仰的雕刻,我上去看一眼。” 胖子闻言翻了个白眼。 “说你傻你还真是天真,都几个墓了,你怎么还是一副生瓜蛋子的德行。行行行,我不拦着你,你上去看。” 这话意思明显是上面有什么问题,可能有什么问题呢?他和阿宁都上去看了,不是没什么事吗? 吴邪摸不着头脑地看了他一眼,刚想说话就被潘子拦下了。 “小三爷,一般这种活人祭祀的祭台附近都有祭祀坑,这西王母那么邪性,存在时间和历史都不可考,胖子大概是在上面看到了大型祭祀坑,里面可能还有东西。” 这东西就不用明说了,自然是白骨之类的。 吴邪脸色一僵,他还记得秦岭和长白山那两个墓葬群,可不是什么好体验,立刻不再提要上去看看了。 阿宁在上面听见他们的话,嗤笑一声表示对吴邪这外行的不屑。 同样脸色难看还有张扶灵,但她不是因为什么墓葬群,而是自从到了这个祭台,她的脑子里就突然像是蒙上了一层,不管是思考还是反应都比平时要慢几拍,甚至这时候听这几人的对话都模模糊糊的。 张起灵拉着她站到一边。 “休息一下。” 张扶灵听不清,也不敢摇头,这个时候摇头除了让脑子里的水晃得更匀,没有任何好处,只能被动地跟着张起灵到一边坐下,机械地喝着他给的水。 “你们上来看一下。” 张扶灵脑子还没缓过来,就听到阿宁的声音。 她好像发现了什么,声音里又是激动又是畏惧。 “干什么?你想耍什么花招?”胖子早就上去看过了,再加上他本身就不信任阿宁,因此脚下动都没动一下。 但是吴邪刚刚就好奇,所以阿宁一喊他就立刻第一个冲了上去。 平常阿宁听到胖子质疑自己,大概会转头怼上两句,现在不知道到底看到了什么,她理都没理胖子,相机都忘记放下,就那么空拿在手里。 张扶灵生锈一样的脑子被阿宁这一喊,顿时清醒了不少。 张起灵明显想过去,却依旧站在她旁边没有动。 “我们也过去看看。” 张扶灵深吸了一口气,撑着登山杖站了起来。 胖子看他们都决定上去,只能啐了口跟上。 阿宁看的方向是祭祀坑的位置。 因为是祭祀坑,里面尸体堆尸体,都是奴隶,自然没有值钱玩意儿,胖子之前上来,只确定了祭祀坑方向就下去了,他对不值钱的骨头不感兴趣。 但是现在阿宁却在里面发现了什么东西。 胖子漫不经心地跟在几个人后面,嘴里还叨叨。 “还说我瞎咋呼,祭祀坑里能有什么宝贝?真以为西王母是什么大善人?还给奴隶陪葬祭品?” 潘子却轻轻推了他一下。 “你看。” 胖子看着几个人上来之后都和阿宁一样,面色严肃地盯着祭祀坑,脸上是如出一辙的震惊,吴邪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立刻意识到不对。 他小心翼翼地转过头,嘴里轻声说:“你们可别吓唬我啊,我可是——” 话没说完,看清他们看的究竟是什么的胖子立刻失了声,剩下那几个字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了。 我靠,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第21章 祭祀坑 祭祀台西北方有一个方形的祭祀坑,坑里面一层一层人骨堆叠,数不清下面有多少,打眼看过去,至少也得有成百上千。 最上面的白骨,表面钙化严重,灰蒙蒙的,姿势千奇百怪,有几个骨头双臂向后反折,看起来是生前被人捆绑导致的,更多的则是零零落落,分不清哪几块曾经是一个人。 这也很正常,都过去几千年了,这地方就这么裸露在外,没有因为地质活动下沉,也没有被野兽啃食,已经算是保存完整了。 比较特别的是这些骨头都有一个共同特征,他们没有头骨。但是在经历了鬼船里装着尸蟞王的陶罐之后,这也不是不能理解。 毕竟他们的头可能都被西王母拿去做了尸蟞王的巢。 阿宁和胖子作为经验老到的老把式,自然不会因为这样就惊讶,他们看的是另一件东西。 在所有白骨的最上面,有着一个造型奇怪的骨架。 如果不是在这荒无人烟的沙漠雨林里看到,吴邪绝不会相信这是真东西。 这玩意儿更像是美术展馆里人工雕刻摆出的艺术品。 巨大的骨翼横穿了大半个祭祀坑,肉眼估计翅展超过十米。经历千年的骨头不止没有钙化,甚至散发着莹莹白光,像是上好的汉白玉,光华流转内敛。 这绝不是什么普通的飞禽的骨头。 “……神迹。” 阿宁把相机在腰间固定好,两三步就冲下了祭台向着祭祀坑的方向跑去。 “阿宁!” 这玩意儿看着邪性,吴邪怕出事,立刻跟了上去。 “吴邪!” “小三爷!” 就像是多米诺骨牌,吴邪一跑,胖子和潘子也只能跟上。 离得近了,那具骨翼就更大了。 阿宁这女人,不得不说真的狠,她全然不在意那些白骨,连着踩碎几根不知道哪个倒霉鬼的腿骨,在尸骨堆里翻找起来。 “吴邪,你不是想知道你三叔瞒着你什么吗?我现在有了些猜测,只要你帮我把这具骨头拼起来,我就告诉你。” 站在坑边的吴邪一听,立刻顾不上害怕,从坑边滑下去,跟着阿宁就踏进了尸骨堆里。 “小三爷!” 潘子一看吴邪这愣头青两句话就被阿宁骗下去帮忙,立刻伸手想抓住他。 “小三爷,这女人说的话谁知道是真是假,这东西太奇怪,还是先看看再说。” 阿宁闻言嗤笑一声,不把潘子的话当回事,原本听了潘子的话有些犹豫的吴邪,一看她这样子,显然信心在握,咬咬牙还是把潘子的手扒开。 “没事,潘子,这些东西都死这么多年了,就剩下一堆骨头架子,难道还能跳起来给我一刀吗?” 潘子看劝不住,叹了口气,只能跟着下去翻找。 胖子还在坑边冲着里面的人合手作揖,嘴里念叨。 “勿怪勿怪,我家小孩子不懂事,您们大人大量别和他一般计较。” 阿宁很快就把那具骨翼的其他部位找齐了,原本想着搬出来,但那骨头架子太大,他们人力有限,最后只能在原地进行拼接。 吴邪眼见着这骨架拼起来,越拼越眼熟,立刻问阿宁。 “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翼龙?那玩意儿不是早该灭绝了吗?” “不是翼龙,不是那种东西。老板说的没错,来这里果然是对的。” 阿宁没有正面回答,她站在骨架前,神采奕奕,像是打了兴奋剂一样,说完这句话,也不管吴邪,转身就上了岸。 “喂!” 吴邪急忙去追,结果被骨头绊了一跤,一屁股摔进了骨头堆里,已经钙化的骨头吃不住力,立刻碎了一地。 胖子唉声叹气地说:“看到了吴邪,长得漂亮的女人啊,最会骗人了。你看看,这目的一达成,就把你丢下不管不顾了。” “别说了,胖子,搭把手。”潘子看吴邪脸色不好,立刻打断了胖子,两个人合力把吴邪从坑里拉了上去。 “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胖子站在坑边摇头晃脑地观察了一会儿,肯定地说:“不知道,不过看着确实有点眼熟,像不像西方的那种长翅膀的蜥蜴。” “龙。” 阿宁的声音悠悠地从侧面飘来,她转过头看了三人一眼,又转过去盯着那具骨架。 “云顶天宫你也说是龙,现在又说是龙。” 吴邪现在说什么也不信了,他怒气冲冲地走过去,质问阿宁。 “我三叔到底瞒着我什么?你们到底在找什么东西?陈文锦是怎么回事?霍玲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 “你的问题太多了。”阿宁这次没回头,“你三叔瞒着你是——” “为我好。”吴邪打断阿宁的话,“你们每个人都这样说,能不能说点有用的?” 阿宁朝着那具骨架抬了抬下巴。 “你不会想说,这就是我三叔瞒着我的东西!” “没错。” 吴邪深吸一口气,如果不是三叔的事情吊着他,他肯定也会对这句骨翼好奇,眼看被阿宁耍了,他只能找点事情转移一下注意力。 然而只一眼,他就愣住了。 找的时候他只找到两节腿骨和脚骨,头骨是阿宁找到的,现在站到高出往下看,才看清这整具骸骨的样子。 “怎么样?我没骗你。” 阿宁含着笑的声音飘飘忽忽,吴邪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 那是怎样畸形的一具骸骨。 这看起来是人类的头骨,但上面本该是恒齿的位置,却长着尖锐的獠牙,而下面四肢的部分远远超过躯干的长度。 “这玩意儿……是人?” “你觉得,它是人?” 吴邪猛地转过头,张扶灵正站在他身后的位置,那张可怖的脸不知道这两天是不是看习惯了,看起来居然顺眼不少。而唯一称得上明亮好看的眼睛里,现在全是他看不懂的情绪。 她居然也会露出这种眼神? “那它是什么?难道真的是龙?” 张扶灵侧过头看了他一眼,那种奇怪的感觉顿时消散的一干二净,她还是那个没心没肺的榨菜。 “我怎么知道?” 吴邪被噎了一下,心想你不知道你装什么逼。这个问法和眼神,我还以为你肯定知道什么呢。你和小哥都神神秘秘的,在这种时候,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还说出这种话,我会产生这种误解不是很正常吗? “接着往下走就知道了。” 张起灵说完这句话,没有丝毫留恋,转身就走。 张扶灵立刻就跟了上去。 吴邪看着两个人的背影,暗暗咬牙。 妈的,这个时候他俩就又像是兄妹了。 怕他俩又玩消失,吴邪赶紧招呼还在努力挖宝的胖子和潘子赶紧跟上,又去叫阿宁,才发现阿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甚至很快就追上了那俩姓张的。 第22章 灵视 在接近那个殉葬坑的时候,张扶灵的头就开始隐隐作痛,直到走到坑边,那种痛就像是要劈裂她的头骨一样,眼前的画面都开始不清晰。 张扶灵摇摇晃晃地抓住张起灵的胳膊。 “剪秋,剪秋,本宫的头好痛啊。” 张起灵:“……” 张起灵冷静地把张扶灵脑袋上的小黄帽摘下拿在手里。 “帽子太小。” 张扶灵:“……” 虽然脑袋确实不疼了,但是脸现在很疼,像当街被人扇了一百个巴掌那样疼。 所以不是因为什么血脉召唤,而是因为帽子太小勒的,这t逼格一下就降下来了啊。 张扶灵单手整了整自己有些凌乱的头发,又把有些翘边的面具按回去,另一只抓着张起灵衣袖的手却一直没有放开。 “咳,他们倒腾啥呢?吴邪和阿宁怎么都下去了?” 张起灵没回答,先把手上的帽子放进了自己包里,又掏出一瓶藿香正气水,掰开封口把吸管插好递给张扶灵。 “吃药。” 张扶灵:“……” 她的设定里面有没有对藿香正气水过敏? 没有的话那她现在就有了。 这个世界上为什么还会有藿香正气水这种又腥又辣又甜还有一点上头凉气的中药啊!上一个这么上头的还是芥末! 张扶灵抬起手挡在眼前,假装没看到。 “那坑里是有宝贝吗?连胖子都下去了。” 张起灵能看出她到底有多不喜欢这东西,也没逼她,反正她这样子看着也不像难受的受不了。 只是吸管都插好了,这药也没地方放,于是手腕一转,吸管就到了他自己嘴里,两三口就喝空了一瓶,剩下的空瓶子被塞回了包侧面。 “祭祀坑,没东西。” 喝过药之后,张起灵身上也带着一股不太明显的藿香正气水的味道,于是张扶灵不动声色地松开了手,往前走了两步。 “哈哈,是吗?那他们在找什么?” 张起灵这次没回答,跟着往前走了一步,藿香正气水的味道立刻如影随形跗骨之蛆一样跟了上来。 张扶灵不说话了。 她还能说什么?难道对张起灵说你身上有它的香水味,请离她远一点吗? 救命,她现在每呼吸一口空气,都觉得这空气有毒。 张扶灵头晕目眩,只觉得那龙骨都好像要展翼起飞。 好家伙,她不会真的过敏,怎么还出现幻觉了? 那展开双翼的龙骨,高傲地昂首,迅速起飞后一段模糊不清又神秘威仪的古老语言,自高天之上穿透云层而下。 张扶灵如果参加过卡塞尔的3e考试,就会知道这是一道最简单也最有效的测试题——龙族血裔会对龙文共鸣产生灵视。 随着最后一个字符落下,那具龙骨像是被什么东西扎穿胸口,从高空跌落,被死死钉死在钙化骨堆里。 “为我好,你们每个人都——” 吴邪的声音穿破迷雾而来,张扶灵恍惚的大脑被争执声拉了回来,她顺着声音看过去。 吴邪和阿宁吵了起来,或者说是吴邪单方面的发脾气,因为阿宁看起来并不在乎吴邪在说什么,她的心思一分一毫都没有分给吴邪。 “这玩意儿……是人?” “你觉得它是人?” 张扶灵走到吴邪身后。 那具被吴邪和阿宁拼起的龙骨,除了还能看出灵长类特征的头骨,剩下的躯干四肢,没有哪一样和人扯得上关系。 可能是龙血浓度超过临界点失去自我意识的死侍,也可能是复活失败的纯血龙类,总之这玩意儿都不会是人。 “那它是什么?真的像阿宁说的那样,是龙?” “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张扶灵侧头看了吴邪一眼。 该说不说吴邪的心理素质是真的好,她第一次在陈廖手里看见那玩意儿的活体标本的时候,尖叫声差点把警察都招来。 张扶灵又转回去仔细看着被拼接好的龙骨,顺着从上至下的顺序,从头骨开始观察。 头骨一看就和普通灵长类不太一样,那尖牙,这么些年了居然还没风化。脖子细长,躯干……肋骨好像断了一截,这个位置,这个伤口—— “接着往下走就知道了。” 张起灵突然开口,张扶灵下意识地去找他的位置,才看到他已经转身走出了一段距离,于是立刻扔下身后的吴邪和龙骨追了上去。 “等我一下!” 张起灵立刻站住了,没有转身。 张扶灵背着她的包,两三步蹦到张起灵面前。 眼看着两人就要走没影,吴邪赶紧招呼潘子和胖子跟上。至于阿宁,阿宁在他说话前就已经追上去了。 可能是前面耽搁了太久,向着祭祀台的反方向走了一会儿,天就黑了。不等几人反应过来找地方扎营,天上就打起了雷,大雨说下就下,倾盆而下把几个人浇了个透心凉。 胖子反应迅速地举起包顶在头上,但雨实在太大了,他举了没有三秒就把包放下来。 “这他娘的是下雨不是下刀子?” 张扶灵也抬起头,但是很快就被张起灵按了下去。 张起灵把她的冲锋衣的帽子拉了起来,她的视线被挡住,只能看到他精致的下颌线,雨水顺着弧度流畅的线条汇集,最后落下,落进他的衣领深处。 “别抬头。” 张扶灵的脑袋又被按下去。 阿宁很快找到了一处藤蔓缠绕树冠密集的避雨处,招呼他们上去躲雨。只是这地方树根盘根错节,上面还覆盖着厚厚的苔藓,现在又下了雨,吴邪往上爬的时候摔了一跤,手立刻就蹭破了皮。 张扶灵立刻站稳不动了。 现在雨下的越来越大,这里原本就是河流汇集的地方,雨水汇集,顺着崖壁落下,像是瀑布一样,发出巨大声响,掩盖了远处隐隐传来的呜呜咽咽的声音。 “上来。” 阿宁站在上面,向下伸出手。 张扶灵刚想说不用,下面风景独好,话还没出口突然腰上一紧,再睁眼人已经落在了吴邪旁边。 阿宁找的这地方不大,他们原本就挤在了一起,现在又多了两个人空间就更小了。 张扶灵眼见着吴邪都快坐到胖子肚子上去了,尴尬地摸了摸脖子。 “啊,那啥,挤得话我再往过挪挪。” “别了,安生待着,我和吴邪抱着就当取暖了。这老天,忒无情,说下就下,胖爷我虽然热,但也没想在这鬼地方冲澡啊。” 张扶灵一听他和吴邪抱在一起,立刻艰难地动了动,想抬起头看一眼他俩抱在一起的样子。 可她的帽子吸了水,沉甸甸地盖在头上,贴着头发,又重又难受,她想抬起手把帽子摘下去,可手刚抬起来一半,就被张起灵抓住摁了下去。 张扶灵立刻满脑袋问号。刚刚给她戴帽子可以说挡雨,虽然说这功能在这种大雨之下约等于无,可现在好不容易找了个地方躲雨,还不让她摘帽子是为啥? 咋的?这帽子是封印,不能解? 张扶灵还没问出口,那边就突然吵嚷了起来。 “胖子你起来点,我喘不过气了。” “卧槽,你小子tnd干什么?皮痒还是怎么的?乱蹭什么?” “不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身上突然痒得很。” 然后就是一阵骚乱,张扶灵只听到吴邪喊了一声虫子,就被张起灵又拽着站了起来冲进了雨里。 第23章 别,哥,我疼 雨越下越大,一直站在雨里也不是办法,必须另找个地方躲雨。 可张扶灵现在连路都看不清,只能勉强透过雨声听他们商量,盲目地被张起灵拽着往前走,到最后张起灵干脆把她扛了起来,飞速向前。 张扶灵肚子下面就是张起灵的肩膀,不夸张地说,硬的像石头,再加上赶路的颠簸,硌的她生疼。 她想让张起灵把她放下来,她宁愿被雨淋死,也不愿意疼死,可总是一开口就被肚子上的冲击打断。 等最后终于停下,找到一块勉强能遮雨的干净地方,张扶灵立刻捂着蹲在地上,只觉得像被人打了一样,张起灵怎么拉她她都不起来。 “别,哥,我疼。” 张扶灵反反复复就说这几个字,张起灵无奈,只好举着防水布挡在她头上。 等她终于缓过来,她才想起来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张起灵还没开口,就被胖子抢了话。 “刚刚那边树上,扒着密密麻麻的花虫子,估计是把咱们当树了,一个劲儿往人身上窜。幸亏之前听潘子的把裤腿都扎紧了,不然现在虫子恐怕就在我和吴邪身上安家了。” 胖子一边回答,一边难耐地扭了扭,好像还是很不舒服,那扭来扭去的样子把张扶灵逗乐了。 张起灵立刻就趁着她笑的时候没力气去拽她,结果刚拉起来人就又像一滩泥一样,滑了下去。 两个人就这样拉锯了半天,也分不出个胜负,最后胖子看不下去,往里走了两步去找潘子。 因为张扶灵不起来,潘子就把吴邪和阿宁推到了最里面树冠最密集干燥的地方。 阿宁拿起矿灯拍了拍,不算明亮的灯光在风雨中摇摇晃晃,闪烁了两下总算是亮了些。然后她拿着匕首从裤腿上挑起一只死掉的虫子,递到灯光下仔细地审视着。 吴邪问:“这是什么?” 阿宁没有回答,仔细分辨了一会儿,脸色突然一变,伸手就去拽吴邪的皮带。 “快转过去把裤子脱了!” “啊?什么?” 吴邪立刻捂着自己的裤子,像个被恶霸欺负的黄花大闺女似的,明明背后就是树干,他也硬是又往后挤了挤。 “你想干什么?” 胖子站在外头,来不及进去保护吴邪的清白,推潘子他又不动手,最后只能大喊:“你这女人要做什么?吴邪他还是一个孩子!” 张扶灵原本坐在地上和张起灵较劲,一听这话立刻来劲了,从地上跳起来往前凑,张起灵都拉不住她。 “怎么了?吴邪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阿宁回头看了张扶灵一眼,解释说:“刚刚往我们身上爬的那些虫子是一种草蜱子,会扒在人身上吸血,咬住之后轻易不会松开。吴邪被咬了,我帮他处理一下……你别看,怪恶心的。” 张扶灵哦了一声,心里却想,这算什么,再恶心能有富江从血肉里复活时候密密麻麻的脸恶心吗?于是继续探头探脑,想看看吴邪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阿宁解释完就转过头,对着吴邪她语气就没那么和善了,厉声喝道:“别磨蹭,让它钻进你裤裆里你这辈子就完了!” 吴邪都被她吼懵了,茫然地转头就看到张扶灵兴致勃勃地看着他,旁边的张起灵虽然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冷淡模样,眼睛却冷得摄人。 吴邪被那目光一刺,猛地打了个冷颤,回过神对着阿宁誓死不屈道:“不用,你把刀给我,我自己处理。” 张扶灵在后边起哄。 “大老爷们儿害羞什么?不就一屁股蛋子你——” 张扶灵话还没说完就被张起灵捂住了嘴,眼神凌厉地看了张扶灵一眼。 他一向是能动手绝不多比比,张扶灵的嘴被堵着,眼睛还在乱转。 阿宁冷酷道:“快脱!” 吴邪:“你把刀给我。” 胖子挤了进来,一边扭一边抓起吴邪。 “行了,别吵了,我和吴邪到那边去,互相处理。小哥你看好榨菜,怎么一天到晚就想着看男人屁股。” 张扶灵挣扎着掰开张起灵的手。 “瞎说,我那是想看吴邪屁股吗?我只是关心他!你自己心里头不干净,就看谁都龌龊!” “行行行,你只是关心行了。” 胖子脸都憋红了,顾不上和张扶灵计较,边说边从阿宁手上接过匕首拽着吴邪去了另一边。 直到那俩人看不见了,张扶灵才眨了眨眼,看向张起灵,诚恳地说:“我不会过去的,我不是那种人。” 确实,如果她不是脸上挂着那种不怀好意的笑,张起灵大概就信了。 张扶灵伸手悄悄握住了口袋里的手机。 这年头的手机虽然像素不太行,但是也勉强能拍照,只是没有闪光灯,这地方又这么黑,不知道还能不能拍清楚。 张起灵一看她那眼神,就知道她刚刚说的话都是糊弄自己,伸手就把她的头又往下压了压。 张扶灵挣了两下没挣开,被张起灵压着向着和吴邪胖子的反方向走。 一直走到一棵树底下,张起灵才松开手,蹲在地上不知道在找什么。 张扶灵啧了一声,把帽子摘了下去,站在一边,也没偷跑,反而难得安静地等着张起灵。 雨一直没停,漆黑的森林里,也就张起灵还能借着远处投射过来的微弱火光看清东西。 张扶灵站了一会儿,忍不住换了个姿势。 自从被赶鸭子上架上了飞机,一路上她其实都挺紧绷的。先是警察上门,又是陈廖的威逼利诱,她根本没时间思考张起灵在这件事中扮演的角色。 别看他们现在相处自然,好像是一起探险的队友,张扶灵永远都不会忘记她和张家人的关系。 原本她以为这件事只是张家人无意中发现了一个不死不灭的怪物,于是建起青铜门将怪物关在了门后。 可是现在陈廖告诉她这个世界不止有人,还有龙和混血,再加上卡塞尔学院的态度,她现在甚至不能确认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那张家人究竟知不知道这件事,知道的话又知道多少?作为关着有可能是龙类也可能是混血种的她的张家人,又是什么身份?他们是人?还是和卡塞尔学院那群人一样,也是混血种? 以张家人变态一样的身手和他们一族的寿命来讲,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张扶灵还没把头绪理清楚,突然感觉好像有什么不对劲。一抬头,张起灵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面前,她刚好和张起灵那双安静的眼睛对上。 张扶灵一愣,回过神立刻掩饰地摸了摸鼻子。 “回去吗?” 张起灵没有说话,反而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来。 张扶灵不明所以地接过。 “这是什么?草?干嘛用的?” “抬头。” “啊?” 张扶灵听话地抬起头,脸上突然一冷,张起灵把她的面具撕了。还没等张扶灵问出声,混着土腥气的黏糊糊的泥巴就立刻糊了她一脸。 “卧槽,张起灵!” 第24章 啦啦啦 “嗷!” 吴邪的惨叫远远地传来,阿宁捡起一根树枝扔进刚刚点起的火堆里,淡定地评价:“余音绕梁,中气十足,听起来没什么事。” 潘子坐在另一边点头。 “那胖子还是有点东西的,我们发现的早应该不至于很严重。” 阿宁听完没回应,只低头看着火堆出神。 严重不严重的,那可不好说,刚刚吴邪和胖子那个表现,明显是被草蜱子钻进了裤子里,那东西见缝就钻,一会儿他俩回来屁股上不知道还有没有块好皮。 潘子看她不说话,也闭上了嘴,没有攀谈的欲望。 这几个人里阿宁可以说是他最不熟悉的人了,他们打交道不多,他只知道这女人的老板曾经在十几年前坑了三爷一把,和陈皮阿四是同辈人。而现在她的老板不知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三爷几次行动都和这群人撞在一起,要说巧合他是不信的,可一路走到现在,他也看不出这群人的目的。 胖子求财,小三爷是因为好奇,只有小哥和这女人他看不明白。他们公司的主营业务在国外,能从三爷身上图谋什么呢?三爷的盘口和他们也不搭茬啊。 雨声渐息,潘子看着火堆出了神,直到身后突然传来树枝折断的声音,他才猛然惊醒往后看去。 黑暗中张起灵的脸若隐若现,他站在原地没有动,像一尊石像,看得潘子心里突然一个咯噔。 是小哥。 可是以小哥的身手怎么会出现这种错误? 潘子犹豫着开口:“小哥?” 还没等张起灵回话,另一边吴邪和胖子就互相搀扶着回来了。 阿宁好笑地看着他俩,问:“回来了,怎么样?” 吴邪尬笑着,若无其事地说:“还行,我俩总算是没被咬漏。” 阿宁挑眉,调侃地说:“是吗?” 吴邪肯定道:“当然。” 说完,他和胖子找了根粗壮的树根,小心翼翼地慢慢往下坐。 屁股落地的一瞬间,吴邪和胖子齐声闷哼了一声,脸上却死要面子地挂着笑。 阿宁眉眼都弯了起来。 “那就好。” 张起灵这时候才走了过来,潘子这才看清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看身形应该是小哥那妹妹,刚刚踩断树枝的应该也是她。 “你们怎么样?” 屁股上实在是疼,吴邪只能努力掩饰转移话题,不让自己龇牙咧嘴地叫出声。 “还行,没什么大问题。” 阿宁回答完看了张起灵和张扶灵一眼,又转过去看吴邪。 “草蜱子能分辨人的血型,看来,你俩比较招它们喜欢。” 胖子立刻一脸吃了屎的表情,“这东西不是应该潜伏在草里吗,怎么还上树了?成精了?” 阿宁摇头,“不知道,但是这虫子也提醒了我们,这地方生态几千年来无人打扰,自然选择进化之下,发生什么都有可能,接下来的路绝对不会好走,你们最好提高警惕,免得把小命丢在这里。” 吴邪听完点了点头,没说话,反而是胖子思考了一会儿之后,突然开口。 “妹子怎么了?怎么半天不说话?睡着了?” 吴邪这才抬起头,他刚刚其实也想问,张扶灵一回来就靠着树干一动不动是发生了什么,但是人家亲哥还在这里,他就没好意思开口。 现在胖子先问出声,他就立刻把视线转了过去。 戴着帽子靠着树干装睡的张扶灵听到胖子的话,僵硬了一瞬,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坐了起来。 “没睡着,就是累了。” 吴邪有些担心地靠过去,“真没事儿?” “唉,没事儿。” 这语气听着也不像没事儿。 吴邪更担心了,早先他就怀疑张扶灵和小哥的血功效不同,难道让他猜对了,张扶灵没有小哥的体质,也被咬了? 胖子则是先看了看坐在火堆旁边安心烧着某种植物的张起灵,心想如果张扶灵有什么事,小哥不会是这种样子,那是他俩吵架了? 吴邪缓缓在张扶灵旁边坐下,思考着怎么说才能不戳痛少年人的自尊心。 虽然平时不着调,但怎么说张扶灵也是个女孩子,可能是被咬在私密位置不好意思说,但是这玩意儿严重起来能要了人命,还是得让阿宁帮她处理一下。 于是犹豫了半天吴邪还是转过了头。 “你——” “唧。” 一团湿乎乎的带着腥气的东西正中吴邪面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张扶灵大笑起来,她举在半空中的手上沾着的泥巴还没有干。 “我没事儿啊,我好得很,哈哈哈哈哈哈。” “卧槽,哈哈哈哈哈哈。” 一直关注着这边的胖子愣了一秒,随即也跟着大笑起来。 两个泥人面对面蹲着,一个一动不动和木头人似的,一个笑得前仰后合开始捶地。 吴邪冷静地伸手抹了一把脸。 这谁家孩子?不能要了,扔了。 第25章 王负剑 吴邪被张扶灵抹了一脸泥,越想越气,伸手就要捶她,张扶灵立刻站起来就跑,吴邪就追。 两个人开始绕着火堆秦王绕柱,胖子这个时候突然难得地有文化了一把,对着张扶灵大喊:“王负剑!王负剑啊!” “去你的死胖子,这个时候你就开窍了,感情不是扔在你脸上!” “哈哈哈哈哈,吴邪,听过泥膜吗?去黑头效果贼好了,我这是帮你晚间护肤啊!” “护肤你妹啊!你怎么不给你哥护肤?这泥里头谁知道有什么?万一有虫子呢?” “他天生丽质,不需要。这泥可干净了,我专门筛过的,你别污蔑我!” “呵,小哥不需要,那我就需要?我看你是柿子挑软的捏,欺软怕硬!” 张扶灵和吴邪隔着火堆遥遥相望,她脸上的泥巴结了块,跟着她的笑簌簌往下掉渣。 “唉,男人上了年纪也得保养,你这四舍五入奔三的人,还找不到媳妇,我替你着急啊。” “要你操心!你是我妈吗?” “哎,我的好大儿!” 吴邪手捏得嘎巴嘎巴响,看起来都快气炸了,脸上的泥被他刚刚拿袖子擦了半天,反而涂的更均匀了。 最后还是阿宁看不下去拽了张扶灵一把。 “行了,别玩了。收拾收拾,今晚就在这里过夜。” 张扶灵被拽住干脆顺势倒在了地上,吴邪冲过来,举起手对着她看了半天,她就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摆出随吴邪处置的姿态。 吴邪深呼吸了几次,最后弱唧唧地挖了两块泥糊张扶灵脸上,张扶灵也不反抗,任他往自己脸上糊泥。 毕竟糊泥算什么?她这张脸上那些泥刚好干巴了,吴邪帮她再多糊一点,她还省的干的脸疼。 吴邪一拳打在棉花上,最后气鼓鼓地过去和胖子收拾东西。 晚上潘子和张起灵轮流守夜,潘子守上半夜,张起灵守更难熬的下半夜。 累了一天,又淋了雨,张扶灵原本还想思考一会儿,结果刚进睡袋就睡着了。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迷迷糊糊之间她听到有个女人的声音,可她却怎么也听不清她喊得是什么,只隐约觉得那是她的名字,不是张扶灵,而是她真正的名字。 她拼命地向前奔跑,却怎么都追不上那个声音,直到脚下突然一空,整个人猛地坠落,才从梦中惊醒。 张扶灵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心跳,才慢慢睁开眼。 天还没亮,张起灵正坐在篝火边守夜,似乎是察觉到她醒了,在她看过来的时候,正好对上张起灵的眼睛。 张扶灵挣扎着从口袋里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才凌晨三点。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从睡袋里爬了起来,披着衣服坐到张起灵身边,用肩膀撞了撞他。 “聊聊?” 张起灵没说话,从他自己包里拿了条羊毛围巾出来裹在张扶灵身上。 白天的雨林虽然闷热,可是下过雨入夜之后还是有些凉气。 张扶灵没有拒绝,把围巾裹好,拿了瓶水出来往脸上抹了抹,把已经干巴的泥又重新弄湿。 昨天张起灵突然把她人皮面具撕了,她才发现那张人皮面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了样子。 吴邪胖子他们大概是每天看她那张脸,没发现变化,可是她却一眼就能看出来,和最初那张坑坑洼洼的脸比起来,那张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平滑细腻起来。 富江是个善妒的女人,也是个爱美的女人,她对自己的脸抱有绝对的喜爱和骄傲,决不能容许人皮面具这种东西遮掩自己的美貌,所以她同化了那张人皮面具。如果不是张起灵发现的早,那张人皮面具大概会长在她的脸上,然后从上面长出富江的脸。 至于重新换一张人皮面具,倒不是她没带,只是这玩意儿戴的时候要把脸上洗干净,而他们现在在雨林里,水资源很珍贵,所以她现在只能保持着这样一个满脸糊泥的状态,直到他们找到淡水湖。 篝火烧的很旺,张扶灵往后躲了躲,刚好蹭到张起灵的包,那包里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沉得很,张扶灵就靠了上去,调整了一下姿势,半躺着。 张起灵侧头看了她一眼,又转了回去盯着篝火发呆。 张扶灵本来就没睡好,再加上被篝火烤的暖洋洋的,忍不住就有点想闭上眼睛。 张起灵却突然开口。 “你不该跟上来。” 他声音很轻,轻到张扶灵差点以为是错觉。 她一下子就清醒了,但是也没坐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不是很想动,有种窝在沙发里烤暖炉的错觉。 张扶灵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 “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她知道张起灵是什么意思,她其实也觉得自己不该来。卡塞尔学院是给她下了任务,但她完全可以不听,如果是担心他们找她麻烦,她在魔鬼城外面的时候选择跟着黑瞎子,那家伙武力值也挺可靠的。 但是她不想,没有为什么,她就是单纯不想等在外面,她自己也想不通。 明明陈廖告诉她,如果进入塔木陀,她有很大的概率会死在这里,反而如果她想走,想隐姓埋名地藏起来,那他也不会去揭发她。 为什么呢?张扶灵摸了摸自己满是泥巴的下巴,她为什么还是进来了呢?是塔木陀有什么东西在吸引她吗?可是按照悬疑小说的套路,这种时候往往是好奇心越重陷得越深死的越快,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像陈廖说的那样,找个小村子隐姓埋名地活着。 张起灵看她装傻,也就不再问了。 他在西沙海底墓的时候想起了一些事情,但是还不是时候,他还需要一点证据。 等到他搞明白这一切,他会和她把这一切都说清楚。 第26章 老弱病残 张扶灵陪着张起灵守了半天,最后天快亮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这一觉可能是因为有篝火烤着,她没有再梦到那个女人。等胖子来叫她的时候,她磨磨蹭蹭的不愿意睁眼,让胖子先去叫吴邪,等吴邪起来她再起。 结果胖子说吴邪早就起来了,张扶灵只好揉着脖子爬起来。 张扶灵边揉脖子边找张起灵,该说不说的,老年人可能就是觉少,张起灵守了大半夜,现在依然精神奕奕的,反而是张扶灵动不动就张着嘴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潘子和阿宁正在收拾东西,胖子也拿着个小锅煮早饭,只有她和吴邪无所事事。 张扶灵习惯性就想去掏手机,却突然对上张起灵的眼睛。 张起灵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张扶灵还没想明白这是个什么意思,张起灵就动了起来,两三步就走出去一大截距离。 张扶灵也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就追了上去,雨林这么危险,后面那些人可给不了她安全感。 跟了一段距离,张扶灵就发现张起灵像是有意地在等她,明明他自己走那么快,可她却没有一次跟丢。 等她终于追上张起灵,张起灵已经拿着刀在割一团缠绕的密密麻麻的藤蔓。那些蕨类植物和寄生藤蔓互相缠绕,十分难缠,张起灵的黑金古刀虽然锋利,割起来也并不轻松。 张扶灵昨天因为面具的问题,被张起灵拉下帽子,什么都没看清,也没认出来这就是他们昨天遇到草蜱子的地方。 看张起灵一层一层割的费劲,张扶灵干脆从包里掏出了她的喷火枪。 “费那功夫干嘛?直接烧了完事儿。” 张起灵起身拦住了她。 “不行,不能用火。” 2000c的高温,骨头都能烧化了,他要找的东西也就留不住了。 张扶灵闻言啧了一声,把东西又收回包里。张起灵这才蹲回去,继续拿着刀清理。 张扶灵看了一会儿实在无聊,干脆蹲在一边玩手机。上次那本abo星际骨科她正好看到精彩的地方,小o马上就要被小a捆起来关小黑屋。下载之前她特意打听过,这个作者最擅长炖肉,炖的肉香而不腻,感情冲突和剧情推进一样不缺。 小a和小o几次拉扯,小o吵着说小a的正是调任提拔的重要关头,他们这样如果被人发现,那小a的事业和抱负就都玩完了。小a却说他早就都做好了安排,不需要担心这些事情,调任之后他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几句话之间,小o的裤子都被拉下去了。 张扶灵紧张地咬着手指甲,咽了咽口水,继续往下翻。 “小哥,你干嘛呢?” 吴邪声音其实并不大,但是张扶灵没想到会有人突然找过来,猛地就被吓了一跳,手机脱了手,恰好就掉进了张起灵刚刚挖开的洞里。 “卧槽!我的手机!” 张扶灵惊叫一声,就扑了过去,想也没想就把手伸进了洞里,霎时间,草蜱子就铺天盖地地从洞里涌了出来。 伴随着恶臭,这些潮水一样的草蜱子四散开来,吴邪立刻卧槽了一声,疯狂跺脚。 张起灵想伸手去拦张扶灵,也被张扶灵推开了。 她还没看到他们的车,她死不瞑目啊! 张扶灵一伸手进去,就摸到了一团腐烂的肉,但她也不在乎。她在里面摸索着,很快就抓住了一个冰冷的金属制品。 那东西奇形怪状的,根本不可能是她的手机。 张扶灵犹豫了一下,低着头思索了一会儿,还是把那东西拿了出来。 她有一种直觉,张起灵在找的可能就是这个。 她看都没看把东西递给张起灵,就打算伸手下去接着找自己的手机。 张起灵看拦不住她,只能掏出刀利落地在自己的手上割开一条口子,血顿时涌了出来,把张扶灵都给看傻了。 卧槽,这是干啥?她就推了他一把,不用自残! 张起灵没管呆滞住的张扶灵,站起身在吴邪袖口握了一下,然后迅速回身蹲下,对她说: “我来。” 张扶灵立刻翻了个白眼。 你来什么你来,当她是瞎的看不见他手上的伤口?再说她手机可没熄屏,万一一会儿被他拿上来,他看到上面的东西,那多尴尬。 “老弱病残一边儿待着去。” 张起灵还想说什么,张扶灵就接了一句。 “老弱病残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哪条没占。” 于是张起灵站了起来,思考自己到底除了老还占了哪条。 走了个张起灵,又来了个吴邪,他刚刚只是被涌出来的草蜱子吓了一跳,现在安全了,反应过来他的好奇心就又占了上风,十分想看看张扶灵和张起灵扔下他们出来到底是在干什么。 张扶灵头都大了,吴邪昨天被草蜱子咬成那样,睡觉都是趴着睡的,现在这地方明显是草蜱子老巢,他还敢凑过来,她是真服。 “刚好,吴邪你帮他包扎一下,他止血功能弱,愈合能力差,不能这么放着不管。” “啊,对。小哥,绷带和双氧水都在营地包里,先回去包扎一下。”吴邪立刻站起来表态。 “不用。” 张起灵还是那副万事不关心的样子,就好像伤的不是他自己的手。 张扶灵还是第一次看张起灵放血,刚刚那一刀下去,她都感觉划开的是自己的手一样,心里下意识地都跟着抖了一下。 结果她说让他去包扎,他居然说不用。啊?他以前不会也是这样从来不包扎! “小哥,榨菜说的对,你还是包扎一下,你这血一直流也不是个事儿。”吴邪心虚地摸了摸鼻尖,毕竟小哥这伤完全就是为他才划出来的。 大概是因为看出吴邪的愧疚,张起灵这次没有再坚持。 眼看着吴邪把张起灵拽走,张扶灵才松了口气,把手从那个洞里掏了出来。 她刚刚其实已经抓到了自己的手机,只是这两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她才不敢把手机掏出来。毕竟以张起灵的牛逼程度,她完全不想赌他能看见的可能性有几成。 张扶灵把手机上粘上的泥在自己身上擦了擦,熄屏放回口袋里。 还好,她的节操保住了。 第27章 清汤面 回了营地,吴邪帮张起灵包扎,胖子潘子阿宁就拿着张扶灵捞上来的铁块儿研究。 胖子把上面的杂草藤蔓清理了一下,发现那居然是一只扭曲了的老式铜手电。 张起灵解释说,那应该是一条树蟒,吃了人之后受伤被草蜱子吸干死在了树上,如果能把里面的东西挖出来,应该能进一步确认那些人的身份。 胖子看了看那支老式手电,眼睛一转就说要去瞻仰一下前辈,让前辈入土为安。 阿宁和潘子也各有心思,阿宁想知道究竟还有什么人来过这里,而潘子则猜那可能是当年陈文锦的队伍,想从里面找出当年的真相。 可那树蟒和藤蔓这么些年已经生长在了一起,纠缠紧密很难分开,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就决定暂时在这里扎营,他们轮流去挖。 张扶灵抱着手机没抬头,一直到他们商量完才说:“你们过会儿再过去,我走的时候那些草蜱子还没跑光。” 吴邪一听张扶灵开口说起这件事,立刻就把目光转了过去。 刚刚在树上他被那些突然窜出来的草蜱子吓了一跳,就没注意张扶灵。现在仔细想想,张扶灵当时离草蜱子那么近,那些草蜱子却没有趴在她身上吸血,说明她的血和小哥的血应该是一样可以驱虫。 那她应该真的是小哥的妹妹,可小哥失忆的时候她在哪里?为什么过去这么久才突然在这个时候出现?而且据他观察,张扶灵并没有失忆的毛病,她的行为逻辑比小哥更像一个生活在现代的年轻人。可那天晚上篝火边小哥却说他也想知道真相,只是他没有人能追问,这又是什么意思?难道张扶灵不知道小哥的事情?这很不合理。 吴邪想不通,只觉得这件事处处都透着一股奇怪。 他看着小哥低着头又陷入自己世界的样子,又看看张扶灵抱着手机傻笑的样子,一时之间情绪上头,他难以压制住自己内心的疑问,当下就想问清楚。 只是他刚张开嘴,胖子就走了过来,挡在他面前递给他一份煮过的压缩饼干,一边对着他挤眉弄眼一边说: “行,那就听妹子的,咱们先吃饱休息一会儿,等那些草蜱子散了再动手。” 胖子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他别多问。他们虽然和小哥一起下过几次墓,可对他并不算知根知底,这血能驱虫明显是人家的秘密,他们问太多不合适。 吴邪看出来胖子的意思,脸色变来变去,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张扶灵没参与他们的轮班,其他人也都没什么意见,潘子甚至还掏了个巧克力给她,让她乖乖坐着等。 张扶灵接过巧克力,抬起头一脸乖巧地说:“谢谢叔叔。” 潘子:“……” 不是,怎么胖子是胖子,到他就变成叔叔了?他和胖子可是同龄人,他难道看起来比胖子要老吗? 吴邪立刻尬笑着过来拉潘子。 其他人不知道张起灵的年龄,但他和胖子是知道的,当年小哥和陈文锦他们一起进入西沙海底墓,被人喂下尸蟞丸,按照年龄算,现在至少也40多岁了。 “哈哈,17、8的小孩叫你叔叔是应该的,哈、哈哈。” 胖子憋着一脸笑,他和潘子差不多大,但是张扶灵从来没叫过他叔叔。 吴邪路过用肩膀轻轻撞了他一下,用眼神示意他收敛一点,别太过分。 张扶灵目送着几人离开,龇着牙笑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看潘子有点不爽,所以逮着机会就想刺他两句。但是明明潘子什么也没做,这情绪来的就很莫名其妙。 张扶灵还没想通自己对潘子的敌意到底是因为什么,身边突然有了动静,张扶灵抬眼去看。 张起灵已经拿着刀站了起来,手上的绷带被吴邪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还怪可爱的。 “你去哪儿?” 这其实是一句废话,张起灵肯定是要过去清理蛇尸,顺便看看那些草蜱子走了没。 只是张扶灵看他站起来突然大脑空白,一着急嘴一秃噜下意识就问了出来。 “清理蛇尸。” 果然。 张扶灵把手机收好,也跟着站了起来。 “你以前也是这样吗?” 张起灵知道她是问自己放血的事情,不知道怎么回答,干脆把帽子一拉,长腿一迈就打算开溜。 张扶灵看他逃避的样子,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她站在原地看着张起灵,没有动。 张起灵刚迈开脚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低头一看,自己靴子上的鞋带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解开了,向后拉的笔直。 他顺着鞋带看过去,就看到一双女士长靴。 张扶灵笑得开心。 “你怎么不走了?” 张起灵:…… 你先解开他的鞋带再说这种话。 张扶灵抬了抬脚,那两节被绑在一起的鞋带就跟着晃悠。 她知道张起灵这人闲不住,也不在乎手上这点伤,回来包扎只是看吴邪愧疚,等包扎完估计就会回去接着清理。所以刚刚趁着吴邪给他包扎的时候,偷偷把两人的鞋带绑在了一起。 没办法,谁让她身手没有张起灵好呢?只能想点歪门邪路了。 张起灵弯腰去解鞋带,张扶灵就伸手轻轻拽他帽子。 “张起灵,我不想吃压缩饼干。” 张起灵把鞋带重新系好,抬起头看她。 “我想吃清汤面了。” 明明刚住进那个小院子的时候,张扶灵最讨厌吃清汤面,为此还闹了半天。现在没有那个条件了,她却又说想吃,换黑瞎子在这儿,估计要给她一巴掌教育教育她,可是张起灵只是看了她一眼,转头就从包里取了锅和面。 张扶灵安安分分地蹲在张起灵旁边看他煮面。 雪白的面条在小锅里翻腾,张起灵神奇地从包里拿出一小瓶酱油和一小瓶醋加进去,又拿了一包冻干蔬菜出来。 张扶灵看着他哆啦a梦口袋一样的包,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下墓带油盐酱醋这种离谱的操作如果是黑瞎子或者胖子,她一点都不会意外,但这可是张起灵,这可是吃馒头就水都能面不改色吃一个礼拜的张起灵啊! 张扶灵跃跃欲试想看看张起灵包里还有什么,刚探出手去,就被塞了一双筷子。 张起灵看了她一眼,然后当着她的面把包拉上了拉链。 不对劲,这肯定不对劲。 他的包里有秘密。 第28章 开小灶 张扶灵最后还是没能拿过张起灵的包,但张起灵也没再要走。 张扶灵正吃着面,胖子就过来说草蜱子已经都散了,话交代到一半看到张扶灵手里的锅,顿时嫉妒的眼睛都红了。 “卧槽,你俩开小灶。” 反应过来又哼哼唧唧地说:“有个哥真好啊。” 张扶灵本来没觉得这面多好吃,胖子一说,反而香了起来,两三口吃完,把东西一收,又指了指锅里。 “你吃吗?锅里还有。” “不吃了。”胖子摇头,“我是过来喊小哥的,那边差不多了,可以开工了,你要过来跟着看看吗?” 张起灵没有直接站起来,而是先看向张扶灵,就好像在征得同意似的。 张扶灵耸耸肩,顺势倒在了防水布上,双手搭在眼睛上,一副困倦疲惫的样子。 “你们去呗,我就不去了,那玩意儿怪恶心的。” 胖子翻了个白眼,也没戳穿她,吴邪说她徒手在那一堆烂肉里找手机的时候,也没见她恶心啊。 张起灵看她完全没有起来的意思,垂下眼睛思考了一阵,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树下的背包,还是在胖子的催促下离开了。 营地里只剩下了张扶灵一个人。 时间安静地流逝,她大概是睡着了,身体随着呼吸缓缓起伏,那样完全放松的姿态就好像她现在不是睡在危机四伏的雨林,而是睡在自家小院的躺椅上。 寂静的雨林里除了鸟叫虫鸣,连风声都静悄悄的,直到一片树叶落在她脸上,张扶灵才把手从眼睛上拿了下来。 她缓缓直起身,转过头看着张起灵放在树边的黑色登山包。 张起灵在藏什么呢? 看起来就很沉啊,塞得鼓鼓囊囊的,会装了什么呢? 张扶灵的嘴角慢慢扯出一个笑,讥讽地想。 藏了什么,看看不就知道了。 张起灵的包和他这个人一样,一打开就很整齐,所有东西都按照体积大小和硬度分类从上到下依次摆好,简洁明了,一眼看过去都是实用派。 张扶灵一样一样把东西从他包里拿出来放在地上。 绳子、睡袋、手电都是野外的基本用品,压缩饼干、水是必须的,冷焰火和信号弹很正常,毕竟荒郊野地的,没有基站,无线电也不好使,总要有什么联系手段,围巾和手套也没什么特别的,油盐酱醋和蔬菜包……他刚刚拿出来过了。 张扶灵一点一点地翻找,没有心急,也没有刻意隐藏痕迹,她完全不担心张起灵发现。张起灵在走之前看了这包一眼,她敢说他百分百是故意的,故意把包留下,只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 不然他不可能明知道她好奇还把包留下。 声东击西,他这一招和魔鬼城时候故意在她面前把玩那面镜子一模一样。 张扶灵的手一顿,努力忽略自己心里的那点不舒服。 有什么事情非要这样拐弯抹角地瞒着她? 啊,好烦。 这种被人防备着的感觉。 就算他是为了她好,也好烦。 就好像她是什么易碎品一样,可她不想待在橱窗里。 她想要奔跑。 想要自由地奔跑。 为什么离开青铜门之后,这种束缚的感觉也没有消失,她还是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人摆布? 对啊,为什么要做棋子?你应该执棋,那些人都应该跪在你的脚下,亲吻你的裙角,为你献上最珍贵之物,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应该是你的。 张扶灵茫然地看着张起灵背包最深处的那个黑色金属物,难以相信这就是张起灵背包里的秘密。 不是,就几个手机电池,拿就拿了,有什么可藏的,最后不还是给她用? * 挖了一下午,吴邪最先撑不住了,站起来捶了捶腰,看了看其他几个人,最后还是选了胖子。他推了推胖子,用眼神示意他先和自己回去。 胖子抬起头,扫视一圈,也没说话,苦着一张脸点了点头。 他俩撑着树翻过去,动静不说大,但是也不小,可其他几个人愣是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俩。 张起灵就不用说了,他原本就不是关注别人的类型。而且那手起刀落的狠劲,把胖子和吴邪都吓了一跳。他俩都觉得那蛇尸可能和张起灵有仇,否则张起灵怎么就好像突然真的成了哑巴一样,一下午谁都没搭理,一句话都没说,连往常一个字一个字往出蹦的“嗯”都没了。 至于阿宁和潘子,他俩也很奇怪,像是憋着一股劲,谁也不愿意先停手,就好像谁先停手,谁就输了似的。 简直莫名其妙。 等走出一段距离,吴邪才小声和胖子吐槽这三个人不正常,知道的他们是找线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来讨债的。 至于吗? 回到营地,张扶灵还靠着包半躺在最初的位置看手机,看他俩回来了,也没说什么,抬了抬手就当打了招呼。 吴邪奇怪地看了张扶灵一眼。 “你这天天玩,手机怎么还有电?” “因为我的大脑皮层非常活跃,脑电波频率变动达到了惊人的每秒一万次,所以我可以用脑电波给手机充电。” 张扶灵的瞎话张口就来,手上的按键被她按得噼里啪啦响,屏幕上的公主正说着结束语,她分神往吴邪背后看了一眼。 “嗯,我哥没和你们一起回来吗?” “没有,小哥还在挖。” 吴邪一边说一边坐到张扶灵旁边看着她手里的手机。 “你这手机型号挺特别啊,我好像没在手机店见过,新款式?” 吴邪好奇地看着张扶灵手里的手机,他自诩是一个走在时代前沿的年轻人,可张扶灵手里这种侧翻盖打开有屏幕和键盘的手机他却没见过,这玩意儿简直就是个掌上电脑。 张扶灵看他好奇,干脆把手机递给他让他摆弄。 “我出钱让旅行社老板帮忙准备的,我也不知道什么型号,你要想知道我之后问问他。” “我靠,这玩意儿还能播放视频?” 吴邪摆弄间点开了一个软件,发现里面居然是哆啦a梦的动画,顿时眼睛都睁大了。 “我靠,我都不知道。” 张扶灵眼睛也睁大了。 她印象里在换智能机之前,只用过最基础的那种按键机,她还以为这会儿的手机都那样,所以这个手机她拿到手就没好好研究过,这个翻盖屏还是昨天掉坑里摔开她才发现。 早知道,她还下什么小说,多占内存,应该全下galga,等等,这个时候有没有galga。 吴邪摆弄了一会儿,从手机设置里翻出了手机型号和配置。 “诺基亚9500,这是什么型号?我在店里怎么没听过?新款?” “不知道,我对这种东西不了解,你往过点,给我瞅一眼。” 张扶灵好奇地扒拉着吴邪的胳膊,她也想看看,可他把屏幕全挡住了。 “……完了,我跟不上时代了。”吴邪一边把手机拿过去一边喃喃着,看起来很受打击的样子 胖子在一边看着火,听见吴邪这话,立刻嘲笑他。 “跟不上时代了,一天到晚仗着自己年龄小嘚瑟,终于遇到比你年纪还小的了,哈哈哈哈,该。” 第29章 心想事成 胖子和吴邪日常互怼了几句,潘子和阿宁就回来了,后面还跟着把帽子拉起来的张起灵。 张扶灵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一句话没和张起灵说,直接麻溜地钻进睡袋,也没看见张起灵发现自己包里整整齐齐时的表情。 吴邪也有点困,就靠着包闭上了眼睛。阿宁和潘子也没出声,各自找了个地方闭着眼睛休息。 胖子收拾好东西煮了点压缩饼干,挨个喊他们起来吃饭。 只是到了张扶灵那儿,张扶灵困得睁不开眼睛,把头往睡袋里一埋,拱了拱,闷声闷气地说:“你先去喊吴邪,他起了我再起。” 胖子无语地咂了咂嘴,他还能说啥,这人明明闭着眼睛,却还能想到在场唯一还睡着的人是吴邪,这脑子分明就转着,就是不想起,他能怎么办,他只能先去叫吴邪了呗。 胖子只能站起身往吴邪那走,刚走到一半,吴邪就突然惊声尖叫起来,张扶灵被他吓了一跳,直接裹着睡袋就从地上跳了起来。 “啊————” “卧槽!张起灵!” “停停停,你俩打住,都别叫了,这大晚上的用不着打鸣,等遇到粽子的时候你俩再叫也不迟。” 胖子被两边夹击,耳朵都差点被震聋了,揉着耳朵抱怨。 “多大点事儿啊,妹子你就叫小哥,想害我你就直说,用不着动小哥这把刀,我自己就闷死自己。” 张扶灵反应过来,套着睡袋蹦了两下,给了吴邪一头槌。 “吴邪你发什么神经,吓我一跳。” “……做了个噩梦。”吴邪捂着头惊魂未定地看了张扶灵一眼,“你能别套着这玩意儿蹦吗?真的很像粽子。” 张扶灵正扒拉睡袋,闻言突然有点好奇,她还没见过粽子。 “粽子到底什么样子?英叔电影里那样吗?” 吴邪吓唬她,“比那还恐怖,浑身血淋淋的,血腥味和尸臭混在一起,张着一张大嘴,尖牙利爪,跑得飞快,力气还大。” 张扶灵礼貌地看着他。 “想象不出来。” “想象不出来才正常啊。”吴邪纳闷,“你不怕吗?” “我不怕,因为我是粽子他祖宗。” 吴邪:“……” 你行,有本事等之后遇到粽子,你也这么说。 压缩饼干没什么味儿,胖子就撒了两袋方便面调料进去,乱七八糟的组合吃起来味道居然还不错,这大概就是天赋。 但是张扶灵只吃了两口就放下了勺子。 她下午睡够了,现在也睡不着就坐着玩手机自带的超级玛丽,张起灵坐过来她也没抬头,只是很自然地把手边的一瓶水递了过去。 张起灵接过水,拧开瓶盖又递了回来。 张扶灵:“……” 虽然她确实废物,但也不至于一瓶水都拧不开。 张扶灵无语地看了张起灵一眼,接过水一口气喝了大半瓶,把瓶子往地上一放抬起头打量着众人。 潘子的警惕性太高了,到现在对她也还是保持着怀疑的态度,问的太多可能会让他起疑。 阿宁……阿宁就算了。 胖子,他倒是心细但是太能胡扯,扯来扯去被他发现她的事就麻烦了。 张扶灵打量一圈,最后还是站起来就向着吴邪的方向走过去。 张起灵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把剩下的水喝干净瓶子拧紧扔进了包里。 吴邪饭前睡得时间不长,累了一下午这会儿眼睛还是睁不开,看见张扶灵过来微微抬起眼皮就算是打了招呼。 张扶灵坐在他旁边,直接问:“下午的时候,你们在那个树蟒尸体里找到了什么?” “啊?” 吴邪的脑子显然转得很慢,反应了半天才说:“一具尸体……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有三颗手榴弹和一把枪。” “尸体?你们确定那具尸体的身份了吗?” “没有。” “那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奇怪的地方?那把枪还能用……算不算……” 吴邪问一句答一句,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几乎都要听不见,头也开始晃。 张扶灵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站起来拍了拍吴邪的脑袋。 “谢了,你睡。” 吴邪得到允许,立刻眼一闭头一歪就睡死过去。 张扶灵抬起头看着层层叠叠的树冠发呆。 按照胖子的说法,那个手电至少是20年前的老物件,20年过去,在蛇肚子里泡了那么久,还能用的手枪? 确实很奇怪,她只能想到两种解释,一种是这把枪工艺特殊,另一种就是那把枪是被其他人在他们到这里之前放在这里的。 枪这东西她不了解,可是这是他们一起挖出来的,潘子当时也在,吴邪觉得奇怪,他不可能不解释,说明潘子也觉得不太可能。 潘子是退伍老兵,以他对枪的了解,可以先排除工艺特殊这种可能。 可如果是其他人放在这里的,这也不太可能。 先不提这地方有多难找,卡塞尔学院这么多年都没能成功定位到这里,单说那把枪是他们从树蟒肚子里挖出来的,就不太可能人为造假。 毕竟那树蟒尸体她也见过,被藤蔓缠得紧紧的,没有被人提前挖出来过的迹象。 如果有人在他们回来给张起灵包扎的那短短一段时间,把枪放进去,说明那人就在附近,那以张起灵的警惕性就不可能没有发现,除非那人和张起灵是一伙的。 张起灵不想让她看见的东西,究竟是这把枪,还是那具尸体? 他到底有几个东家? 什么宇智波鼬行为? 洋葱一样,剥开一层又一层是。 张扶灵握着手机,想起出发前张起灵把她准备的电池都拿出去的样子,忍不住叹气。 这样下去,这雨林里到底有几波人啊。 陈文锦、吴三省、阿宁、混血种。 够了,别再来了。 远处的树枝突然猛烈地一颤,树叶摩挲发出簌簌声,张扶灵转头看过去。 在这种树冠茂密的雨林底部,还会起风? 然而看清的瞬间,张扶灵瞳孔骤缩,手脚瞬间变得冰凉。 一条巨大的树蟒盘绕在一棵几人合抱的树上,灯笼大的黄色竖瞳正紧紧盯着她。 靠啊,要不要这么灵,想什么来什么?那她想成为亿万富翁行不行? 第30章 最后的晚餐 细长的蛇信从它的嘴裂中伸出来,张扶灵甚至能闻到那种大型肉食性动物身上的腥臭味,那种经年累月的味道十分上头,熏得她差点yue出来。 “不要动。” 张起灵的声音很轻,几乎消散在空气中。 张扶灵听见他的声音,也不敢回头。她倒是无所谓,只是怕惊动这蛇他们不好脱身。 身后没了声音,张扶灵猜他们应该都醒了,发现了这东西。 这种巨型的动物,她上辈子只在巨物恐惧症的视频里见过,现在近距离对上,她居然也没有很害怕,反而还有心思观察它的花纹和颜色。 这条树蟒鳞片的边缘光滑锋利,颜色又和雨林里这种树木的颜色很相近,是褐金色,简直就像是某种闪着寒光的金属利器,大概能很轻易地割开她的皮肉。 这种要命的关头,张扶灵却有些出神,她上次受伤应该是几十年前了,可为什么她好像还能回忆起冰冷的刀锋在她脖子上划过的感觉?一层一层割开皮肉,划开喉管,然后是两边的气管,最后利落地从她颈椎的骨缝处断开她的骨头。 那条巨蟒没有进攻,也没有退去的意思,缓缓地向前移动了几公分。 腥臭的风直扑张扶灵的面门,吹动了她额前的刘海。她清晰地从巨蟒的瞳孔中看到了身后几人的站位。 阿宁拉着吴邪,潘子握着枪站在他们两人前面,而张起灵,张起灵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那蛇显然对他们没有兴趣,蛇信上上下下在她面前扫过,大概是在感知她的气味和温度。 张起灵没有再动,这个距离,大概是怕这蛇一口就把她吞下去。 僵持了几分钟,那条蛇开始表现的不安又焦躁,围着张扶灵上上下下缓慢摆动蛇头,像是在进食的本能和恐惧之间迟疑。 一个动物,居然有这么人性化的情绪,张扶灵觉得有些稀奇。 最后大概是恐惧的感情占据了上风,那条蛇缓缓顺着树干向上缩了回去。 张扶灵盯着蛇躯,慢慢地向后退了一步,一只手推住了她的腰背。 “别动。” 张起灵的声音几乎是在她耳边响起。 张扶灵没说话,但也没有继续向后退。 说起来,她刚刚看到了张起灵、吴邪、阿宁和潘子,胖子去哪了? 她刚想到胖子,一声很长的鼻音就在身后响了起来。 行了,她知道了。 胖子睡得迷迷糊糊,翻了个身就被阿宁捂住了嘴。 只是还是迟了一步,原本已经离开的巨蛇又折返了回来,身体呈现进攻的姿态。 张起灵立刻拽着张扶灵后退,可那蛇头动作迅速,几乎是眨眼间就回到了两人面前,张着血盆大口向着张扶灵咬了过来。 张起灵的刀顷刻间出鞘挡在了张扶灵前面,一刀劈了过去,蛇头立刻闪避转开了方向。 张起灵的刀在蛇身的鳞片上划过,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张扶灵找准时机立刻转身就跑。 废话,她这种废物,难道留在那里给张起灵拖后腿吗?没看电视剧里的女主角遇到危险哼哼唧唧不肯走,最后全部变成反派威胁男主角的人质吗? 可惜,她想得是很好,那条蛇却完全不想纠缠张起灵,看她跑了,立刻就追了上来。 通常这种巨蟒在陆地上的移动速度是不够快的,因为蛇身太大太累赘,消耗又太多,可这条蛇却不是,它的速度很快。 张起灵不得不回身去追那蛇头。 潘子这个时候也举起了枪,一枪就打在了蛇头上,那蛇吃痛却没有流血,反而像是被激起了血性,蛇尾一弹就落到了众人面前。 胖子一脸的卧槽,大叫:“这他娘的比钢板还硬啊!” 潘子没有回头,紧盯着蛇的竖瞳,对吴邪喊:“小三爷,你们先跑,我拖住它!” 吴邪还在犹豫,阿宁却是毫不犹豫拎起包就去拽张扶灵。 胖子一拽吴邪,“你留在这里只会让他们分心,跑!” 吴邪这才动起来,只是地上才下过雨,泥泞湿滑,树根盘绕挡路,又是晚上光线不清,吴邪跑了两步就摔了一跤。 胖子立刻去拽他,可是那条巨蟒居然完全不管张起灵和潘子,径直朝着他们几个追了过来。 吴邪猛地闭上了眼睛,以为自己就要交代在这里了,胖子拽着他往旁边一闪。 巨蟒就像是没看见他俩似的,直接冲向了阿宁和张扶灵。 胖子手里没有趁手工具,只能拿起石头砸它,嘴里还大声骂着。 “卧槽,你这孽畜,你还性别歧视啊!追女人这么追怪不得你单身!” “死胖子你说点别的行不行?平时不是挺能说的吗?怎么现在关键时刻你就这两句?” 吴邪顾不上爬起来,也捡着树枝石头扔它。 吴邪和胖子的嘴仗真的很有意思,要不是时机不对,张扶灵都要笑出声。 只是那蛇转眼间就到了她面前,明显就是冲着她来的,她只能挣开阿宁的手转身向着反方向跑去。 阿宁立刻大喊:“扶灵!” 那蛇果然扭动着蛇身跟着变了方向。 张扶灵知道直线跑她肯定跑不过这吃了激素的玩意儿,就绕着树s型前进,希望能拖慢这玩意儿的速度。 她在前面跑,蛇在后面追,潘子和阿宁也紧紧跟着。 枪声密集地在身后响起,那蛇的嘶吼也越来越近。 张扶灵埋头一直跑,不去想身后的蛇还有多近,直到跑的满嘴血腥味,夹着浓烈腥臭的巨风从身后袭来。 淦,果然力速双废在这个剧本里活不过一周目。 吃吃,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日式恐怖片。 希望张起灵能机灵点儿,把吴邪他们弄走,要不然她就只能请他们一起看树蟒成精了,吓着他们倒是不要紧,但是她的秘密就暴露了,到时候该不该灭口又是个问题。 张扶灵脑子里闪过无数的念头,脚下一个急刹停住,一转头,那蛇果然已经张开大嘴向着她咬了下来。 张扶灵眼里闪着冷光,面无表情地看着巨蟒金色的竖瞳。 呵,最后的晚餐,送你也行。 第31章 宝贝,在干嘛 潘子的子弹已经打空了,阿宁的冷焰火也没什么作用,眼见着张扶灵就要被生吞,胖子和吴邪只恨自己没有多长几条腿。 张扶灵看着树蟒张开足有五米的大嘴,冷静地分析这玩意儿究竟会不会咀嚼,如果是生吞,那到底是被它啃咬疼,还是被它压碎骨头疼? 腥臭的大嘴几乎已经盖在了张扶灵的头上,她的视野里只剩下树蟒暗红的咽管。 所有人都觉得张扶灵死定了,一个黑色的身影突然从她背后的树上一跃而下,手上的刀猛地插在了那巨蟒的头上,扎穿了它的头骨。 张起灵双手握着刀,狠狠一转,那蛇发出一阵凄厉的嘶鸣,叫得众人心头一紧。 张起灵立刻想抽刀,可是那刀却死死地卡在了蛇的头骨里。 树蟒因为疼痛拼命剧烈地挣扎起来,蛇身疯狂地拍打着地面,激起一阵尘土。 张起灵只能放弃了刀,转身拉起张扶灵狂奔。 其他人一看这架势,也立刻放弃了继续和这蛇拼命的打算,转头跟着张起灵没命地狂奔,就连胖子都身手灵活的一批。 这个时候没有人说话,张扶灵光是跟上张起灵的速度,她就已经快把肺都呼出来了。 张起灵的速度很快,如果没有张扶灵这个累赘,估计其他人连他的尾气都看不到。跑了两步他就发觉张扶灵的呼吸不对,当机立断地把人扛到了肩上。 张扶灵一看他伸手就知道不对,立刻想松手自己跑,却还是慢了一步,柔软的腹部立刻就又撞上了那硬得铁块一样的肩膀。 张扶灵只来得及比出一个中指,就再也说不出话。 没有人敢回头往后看,所有人都一个劲儿的狂奔,唯一能回头看的张扶灵现在头晕目眩,只能拼命忍住吐张起灵一身的欲望,也什么都看不见。 他们很快就跑到了一处死路,山壁上的溪流经过那场大雨汇聚冲刷而下,形成了一处瀑布。 胖子骂道:“谁他娘的带的路。” 都知道这是紧张下的下意识反应,吴邪这时候也顾不上反驳他。 猛地停下,张扶灵胃里一阵翻涌,挣扎着从张起灵肩膀上下来。 还没来得及yue,就突然被阿宁拽住胳膊,拉着往前走了两步。 “这里。” 借着阿宁手里的矿灯,瀑布里一个极其狭小的洞口出现在众人眼前。 阿宁当机立断没有管其他人的反应,一把把张扶灵推了进去,远处的巨蟒此刻也追了上来。 吴邪立刻叫道:“快进去!” 张扶灵没有看其他人的反应,一进去就蹲在一边吐了个昏天黑地,太阳穴一阵一阵的胀痛。 他大爷的,这种体验真的不希望有第三次。 胖子最后一个进来,可是他肚子太大,卡在了洞口。 吴邪一边拽一边骂:“死胖子,你不是说回去就减肥吗?” 胖子吸着气憋着肚子还要回击:“你他娘的这个时候还说这个,快点用力拉啊。” 阿宁举起手里的矿灯照过去,那蛇头已然在瀑布外,黄色的双瞳隔着水帘怨毒地看着洞穴里的几人。 胖子被猛地吓了一跳,不知道怎么就跌了进来。 “关灯!快关灯!” 阿宁立刻关上了矿灯。 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那蛇头,可那蛇居然没有进来,甚至连水帘都没有穿过,只在外徘徊了几下,就转头走了。 众人松了一口气,潘子不解地看了看那缝隙,又看了看胖子。 “你怎么进来的?” 胖子提了提裤子说:“就这么进来的。” 张起灵看着蹲在地上吐得胆汁都快出来的张扶灵,刚要从包里拿水,阿宁就先一步拧开一瓶水递了过去。 “漱漱口。” “谢谢。” 张扶灵这个时候也顾不上是谁的水,接过水漱了几次,才缓过劲儿来。 还没等她站起来,她突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和在祭祀坑时听到的类似,却又不太相同。 张扶灵仔细听了一阵,才听出来区别,祭祀坑时的那一大串声音,有独特的韵律和音调,像是宏伟史诗的终章,虽然听不懂,也知道那是一种语言,而她现在听到的东西,应该是从其中截取了一个词语重复吟诵。 张扶灵立刻站了起来,发现吴邪和张起灵都看向了尽头的石头缝,她顺着两人的视线看过去,才发现那里居然立着一个细长的黑影。 “阿宁。” 吴邪轻声叫着,又推了推阿宁。 阿宁立刻提着矿灯转了过去。 那黑影被灯光一照,张扶灵立刻看清了那东西的样子。 红黑相间的花纹,尖三角形的头部上长着红色的鸡冠一样的肉冠,直立的身体。 野鸡脖子! 张扶灵脑子里不合时宜地出现了曾经无数次洗脑的野鸡脖子的视频。 救命,这种严肃时刻能不能想有用的,剧情之类的,为什么要想起这种东西? 张扶灵简直想打开自己的脑子看看是不是刚刚进瀑布的时候灌进了水。 她一边努力地让自己不要笑出来,一边小心地向后退。 所有人都没敢说话,和蟒蛇还能一拼,可是现在在野外,没有卫生所,被毒蛇咬一口基本就可以直接殡葬一条龙了。 从胖子开始,他们一个一个地退出了缝隙,一切都很顺利,直到剩下张扶灵和张起灵。 张起灵看着张扶灵,意思是她先出去,他断后。张扶灵立刻毫不犹豫地往出退,可是她刚退了一步,那野鸡脖子就猛地一缩,弹弓一样弹射了出来。 矿灯刚刚被阿宁拿了出去,此刻缝隙里一片黑暗。张扶灵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这么快的反应和力气,张起灵都没反应过来,就被她转身推了出去。 脖子上传来剧痛,张扶灵简直恨得要死,伸手狠狠地抓住了咬在自己脖子上的野鸡脖子。 好得很,一个一个,上赶着给她送业绩是!那就都别走了! 她没有松手,也没有把野鸡脖子扯下去,反而狠狠地把蛇头又往里按了几分。 张起灵反应过来,立刻回身想回到缝隙里,可入口却被张扶灵堵的死死的。 吴邪他们站在外面看不清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可也能看到张起灵惊慌的样子,立刻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张扶灵!” 第32章 这么贵的打火机给我用吧 张扶灵一只手捂着伤口,一只手抓着野鸡脖子,剧毒几乎瞬间就蔓延至了心脏和大脑。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毒素破坏神经的痛觉。 但是她居然还笑得出来。 “张起灵。” 张起灵没应,沉默地伸出手,轻易地扭断了野鸡脖子的颈骨,就像在列车上拧断那个找她麻烦的男人的肩膀。 “有点冷。” 张扶灵轻声说。 她不是不会死,只是会不停地复活,如果让吴邪他们看到,那就解释不清了。她想让张起灵把吴邪他们引走,但是这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最后只能说出一句有点冷。 死亡对她来说,不过是闭上眼睛睡了一觉,可她不想闭上眼睛,她不想回到一个人的世界里。 张扶灵嘴巴一扁,突然就委屈的想哭,可到最后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洞穴里,只有回音一遍一遍地回应她。 “张起灵,我好冷。” 胃里开始灼烧,头晕目眩呕吐的欲望越来越强烈,这感觉比上次一刀断头难受多了。 如果下次一定要死一次,能不能给她个痛快。 她安静地听着自己的血液在血管中奔涌的声音,失去了对时间的基本判断,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拉到无限长。 麻烦死了,早知道还不如死在树蟒嘴里,好歹处理起来方便一点。 这玩意儿咬个洞,她都不知道血有没有流到地上,如果流到水里,那她难道还要在这鬼地方等着富江长出来再一个一个找过去灭了她们吗? 张扶灵堵着伤口,听着黑暗中嘻嘻索索的声音,突然很想笑出声。 她防备了那么久,想了那么多,最后居然输在这群没有算计只有本能的动物嘴里。 张扶灵撑着山壁艰难地站了起来,那只倒霉的野鸡脖子还挂在她脖子上。 她小心翼翼地退出裂缝,哆嗦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zippo的打火机,看都没看就向着缝隙里一扔,然后迅速转身闪开躲到石壁后面。 “砰——” 胖子背着吴邪,猛地向着瀑布的方向看去。 “卧槽,这威力比雷管猛多了,得赶上c4了,小哥还有这种存货?” 阿宁也回头看了一眼,听到胖子的话,狠狠瞪了他一眼。 潘子皱着眉没有说话,只是紧拧的眉心证明了他心情的不平静。 刚刚张起灵突然先张扶灵一步出来,空间太小加上晚上的光线太差,他们都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只看到张起灵是倒着被人推出来的,不用想也知道是出了意外。 阿宁当时就推开了吴邪和胖子冲了回去,可是却被张起灵死死堵在了洞口。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张起灵回过头,那双眼睛被矿灯摇曳的光照亮,所有人都愣住了。他们从没见过张起灵那样的眼神,冷得就像西伯利亚的终年不化的冰雪,又像是淬过火的刀锋。 胖子原本想说什么也立刻住了嘴。 张起灵让他们尽快离开。 吴邪看懂了也依然不肯放弃,埋着头往前走说要把张扶灵带出来,被张起灵直接下手捏晕了过去。 胖子背起吴邪还想说什么,张起灵就一句再见转过了身。 胖子差点气死,最后实在拿张起灵没办法,他们也只能先撤了。 只是没想到他们才走出去没有五分钟,就听到那边的爆炸声。 胖子咬牙骂道:“他娘的,胖爷我倒斗下墓这么多年,见过狠的,见过阴的,就是没见过这姓张的这样的,无组织无纪律,这还没到地儿呢,就闹散伙。” 潘子想得却更多一点,只是他想再多,阿宁还在这里,他也不信任这个女人,所以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阿宁有所察觉地看了潘子一眼,说:“张起灵是道上出了名的独,但也是出了名的有本事,哑巴张的名号不是白来的。他倒斗这么些年,从来只有别人死的份,放心。” 胖子还想说什么,吴邪却突然醒了,他大叫着张扶灵的名字从胖子背上挣扎着起来。 “行了,别操心别人了,先操心操心自己。” 胖子叹着气把人放了下来。 吴邪却不听,跌跌撞撞地就要往回跑,胖子拦了两下拦不住也火了。 “吴邪你有病,就你这身板你回去不是纯添乱吗?小哥那个身手,还能让他妹妹出事?” “他俩根本不是兄妹!” 吴邪大吼出声,气氛顿时冷凝起来。 吴邪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懊恼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蹲了下去,沉默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只是那声音依然混乱又迷茫。 “……不是,我刚刚乱说的。” 阿宁却挑了挑眉,嘲讽又有些意外地说:“你居然看出来了。” 潘子拍了拍吴邪的肩膀,和他一起蹲下,劝慰道:“小三爷,你别担心了,他俩不会有事的,阿宁说的对,小哥道上混了这么些年,不是白混的。而且小哥的性格你也知道,就算张扶灵不是他妹妹,他也不会丢下她不管的。”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小哥那样的人,当然不会丢下她不管,可现在是他把他们丢下了。 吴邪把头埋在膝盖里,反反复复地想着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看出来那两个人的奇怪之处。他把潘子的话在心里重复了几次,后知后觉到不对劲,他突然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潘子。 “你也早就知道。” 潘子叹着气避开吴邪的目光。 “小三爷,咱们干的这是要命的营生,就算有四阿公做担保,三爷也不会让一个不知根知底的人跟着走这么多趟。” “所以,你们早就知道小哥没有妹妹了?” 吴邪紧紧盯着潘子的表情。 “小三爷,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只是小哥既然对外说那是他妹妹,自然有他的理由。三爷愿意相信小哥,那我也愿意相信他。” 吴邪低下头思考着潘子的话,然后突然转过头看向胖子。 胖子立刻举起手以示清白。 “我可不知道!我他娘还是刚刚你们说才知道的。” 吴邪看胖子的表情不像说谎,自己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心里这才好受一点。 潘子看他像是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这才把人拉起来。 “小三爷,我们还是继续往前,你不是说过时间不多了吗?再耽误下去,我怕师母丢下我们自己进去。” 吴邪站了起来,看了看几人,最终认命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第33章 他还是这么不听指挥 山壁剧烈摇晃起来,张扶灵靠着石壁慢慢蹲了下去,尽量降低重心。石块从上方砸落,她以为自己大概会被埋在这石堆下,却突然被拉进一个温暖的怀里。 明明毒素已经侵入了视觉神经,她早就什么都看不到了,可被那只手抓住的时候,她却能放心地闭上眼睛。 真好,这次醒来的时候不是一个人了。 张起灵把人紧紧地按在怀里,刚刚爆炸带起的剧烈声响,导致他出现了轻微的耳鸣,很难通过呼吸和心跳判断张扶灵的状态。 上方的石块不停地滚落,他只能尽量让自己挡在张扶灵的上方,把两个人都靠紧石壁。 等一切平息之后,他松开手检查张扶灵的伤,所幸没有造成二次伤害。 张扶灵已经陷入了昏迷,那只野鸡脖子的尸体还挂在她脖子上,血迹已经干涸,但是明显已经深入了衣领下面。 张起灵没有把人带出瀑布,而是就地开始处理。他小心地把野鸡脖子从她脖子上取下来,然后立刻用棉球堵住伤口,又用湿纸巾把她手上和脖子上的血迹处理干净。 所有带着她血迹的东西都被他收拾进一个防水袋里,包括那具蛇尸。 处理好这些,张起灵把人小心地靠在山壁上,拧开手电,转身进了已经几乎要被石块掩埋起的缝隙里。 强光手电的光束将整个洞穴照得一览无余,几乎遍地都是野鸡脖子的尸体,浓烈的血腥味混着硝烟味,刺鼻得要命,地上原本没过脚踝的水潭已经被蒸发的一干二净。 像是某一瞬间空气被加热到极致高温后,坍缩形成的爆炸。 他曾经在一个商朝墓里见过类似的爆炸现场,那墓里打斗痕迹明显,其中一方和他一样,也是用刀。而最显眼的是,在墓主惨遭掀开的棺材板上,留下了一个张牙舞爪的半枯世界树的刻印。 张起灵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遗漏,就立刻退了出去。抓着张扶灵的胳膊把人带起来时,他犹豫了一瞬,没有把人扛在肩上,而是抱在了怀里。 张扶灵还没有失去呼吸,身上的温度也越来越高。正常人的体温是没有办法升到这么高的,在温度达到42c时脑电反应就会消失,超过45c体内蛋白产生不可逆变性就会死亡,而张扶灵现在的体温,至少在50c左右。 她要一直承受这种高温带来的器官衰竭又修复的疼痛,直到蛇毒被完全代谢出体外。 张起灵把她的帽子拉了起来,把人往怀里一压,顶着水幕冲了出去。 瀑布外,一个浑身污泥的黑漆漆的影子立在岸边,像是等了很久。 “给她换身衣服。” 张起灵语速很快地说完,把张扶灵放在一块还算平整干燥的石头上,也没看那人,弯腰帮张扶灵把帽子拉好,又把她覆面的头发掖到耳后。 那个黑影动了起来,走到张起灵旁边,一开口居然是一个女声。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明知道她的情况,这地方水系四通八达,你怎么能让她在这里受伤?” 张起灵没有说话,显然并不想回答她的问题。 黑影没等到张起灵的回答,气得翻了个白眼,也没再问,转身从背后拿下一个包,又从包里取出一身衣服,往前走了两步把衣服抖开搭在胳膊上。 张起灵直起身看了一眼她手里的衣服,那是一身红色的女式藏袍。 黑影看张起灵一直盯着自己手里的衣服,知道他是嫌弃这衣服累赘又显眼,顿时没好气地说:“没了,就这一身,本来要扔,还是因为解连环追太紧没机会扔才留下。” 张起灵这才收起目光让开位置。 黑影也没管张起灵到底有没有走远,熟练地开始扒张扶灵的衣服,甚至小心地避开了所有沾着血迹的位置,把她身上擦干净,换上干净的衣服,最后把所有沾着血迹的布料向里收了起来。 “行了,换好了。” 张起灵没有走远,他一直低着头站在离那两个人两三步的位置,听到好了立刻抬腿跨了过去。 张起灵:“谢谢。” 黑影叹了口气,“你不要带着她来找我,你知道我控制不住,我会杀了她。直到现在我的手都在抖,刚刚给她换衣服的时候,我差点掐死她。” 张起灵没有说话,他把那些换下来的衣服和手里的防水袋放到一起,掏出打火机,手指轻轻拨动火石轮,在火焰燃起的瞬间抛了出去。 火焰熊熊燃烧,细碎的低语尖叫从火焰中传来。 黑影看着火焰中扭曲的烟雾喃喃:“……居然又快了,真是个怪物。” 张起灵就像没有听见一样,没有理会背后猛烈燃烧的火堆,背上包把张扶灵打横抱起就准备离开。 黑影看着火堆,像是没有注意到张起灵的离开,直到他快要融进夜色才无语地喊:“张起灵!” 张起灵停了下来,转过身,月光洒在两人中间,像是一道波光盈盈的河。 “你居然也有这种小心眼的时候,真该让霍玲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黑影叹气,“时间不多了,解连环已经进去了,吴邪他们必须加快速度。而且你们队伍里的人,我看除了那个退伍兵,其他人都已经被她影响了。” “你不是想杀了她吗?”张起灵淡淡地反问。 黑影一哽,“她是个累赘,那些东西会闻着她的味儿追上来,和她一起,吴邪的速度会被拖慢,还是你要带着她单独走?” 张起灵显然已经思考过这个问题,直直地看向了黑影,“我会处理。” 黑影没有问怎么处理,而是立刻追问:“你确定吴邪的队伍里没有它的人?你就把她放在它们的眼皮子底下?” “我会确认。” 黑影深吸一口气,看起来是气狠了,“确认,你怎么确认?你怎么能分辨出谁是它的人,谁又不是?而且你们队伍里的那个女人也不是省油的灯。” 然而张起灵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感觉。” 黑影一句话也说不出了,她怕她直接骂出声。捏马,就你叫张起灵是?感觉,这么要命的事你他妈就凭感觉? 她拼命忍了半天,最后终于也憋出俩字儿。 “随你。” 张起灵立刻转身就走,一秒都没耽搁的。 黑影在他身后气得抚住自己的胸口。 气死了,气死了,这人怎么这么多年一点变化没有?还是那么不合群,还是那么气人!霍玲到底看上他什么?眼瞎吗? 第34章 X号 这是一个很长的走廊,两侧没有一扇窗户,白色的墙皮一片一片剥落,顶上每隔三四米就有一个顶灯照明,不算明亮的光勉强照亮了这片狭长的空间。 走廊两侧按照序号排列了12个房间,左边是奇数房间,右边是偶数房间。张扶灵站在走廊尽头,明明没有来过这里,却莫名觉得这里应该有第13个房间。 她静静地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除了头顶的白炽灯偶尔闪烁发出咝咝啦啦的声音,再没有其他声音,就像是除了她没有其他活物。 她强压着心底的不安小心地向前走去,每路过一扇门,她都要停下来竖起耳朵听一会儿,担心那门会突然打开,然后从里面窜出什么东西来。 然而直到她走到尽头,看到那扇挂着沉重铁索的黑色铁门,也没有任何一扇门打开。 她尽力调整着呼吸,努力忽视背后那种隐秘的被监视的感觉,把目光移到面前的那扇门上。 黑色的铁门上没有任何花纹装饰,也没有其他门一样的探视窗,板板正正就像一个立起来的棺材板,黑漆漆的铁皮沉重又压抑,张扶灵盯着那扇门看得时间久了,甚至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要被吸走一样。 什么地方才会把门设计成这么呆板奇怪的样子?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应该……她应该在哪里来着? 张扶灵皱着眉往后退了一步。 她的记忆里一片空白,她想不起自己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也想不起自己之前在做什么,好像有什么在阻止她想起来一样。 而且,她现在仅仅只是在看到这扇门后就止不住地颤抖。 她之前来过这里?这扇门后究竟有什么东西? 张扶灵抬起头,紧紧盯着那扇门,两只手的拇指不自觉地抠起食指的皮。 总而言之,她讨厌一切与门有关的东西,尤其是这样子看起来一点缝隙都没有的紧紧关上的门。 她应该离开这里,去找一个人,是谁来着? 张扶灵面朝着那扇黑色的门慢慢后退,她不太敢移开视线,她怕那扇门会在她转身的瞬间打开,然后从里面伸出无数只手把她拖回去。 奇怪?她为什么会有这种无端的联想? “x号实验体状态无异常,气密性检查正常,可以进行实验。” “x号实验体,电击实验第275次。” “设定电击参数,通过电流25a,每次电击持续时间30-45s,电击间隔时间20-30s。” “参数设置通过,实验开始,接通电源。” 几道陌生的声音从门后传来,一开始只是窃窃私语,张扶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是产生了幻觉,可是那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简直是在她脑子里直接炸开。 那些人冷静地一条条核对数据,细致、严谨完全符合科学实验的要求,这种场景她好像并不陌生。啊,对,她上辈子大学时专业就是临床,这种实验她以前应该经常做。 穿着白大褂奔走在实验楼里,和冰冷的仪器度过一个又一个难捱的日子。 所以她是回家了吗? 回家?她为什么会用这个词? 她还不至于可怜到把实验室当家,被室友知道一定会吐槽她做实验做的脑子都被福尔马林泡了。 她现在应该赶紧离开实验楼回寝室好好睡一觉。 “x号实验体,心率降到20,动脉血氧降到64——” “加压,电流功率加到30a。” “电流功率加压到30a完成。” …… “x号实验体,呼吸停止,心率为0,血压为0,宣告死亡时间为19xx年xx月xx日16点51分。” “这次她坚持了多久?” “这次加压到30之后坚持了30s,比上次长了15s。” “真是个怪物,这抗压能力进步的也太快了。” “不要议论x号的事情,你们被分过来之前,负责人没和你们交代吗?没事干就回去整理实验报告,晚上8点之前交给我,再有下次你们就去别的区。” 脚步声和交谈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门前,她甚至好像听到门把手被转开,里面的锁芯机括咔哒轻响的声音。 张扶灵紧张地后退了一步,死死盯着那扇黑色的门,然而那扇门却始终没有开启,那些声音也消失的一干二净,就好像刚刚的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场幻觉。 张扶灵不再犹豫,立刻转身冲向了走廊另一端的楼梯,这一次她也顾不上那些两侧的门了。她拼命地跑,顺着楼梯一圈一圈,一层一层地不停向下。 可是这该死的楼梯现在完全变成了一个莫比乌斯环,没有了尽头,她只能不停地跑,不停地跑。 每一层都是一模一样的走廊,每一层的尽头都是一模一样的黑色铁门,就像是逃不出去的恐怖循环。可这循环里除了她就再没有其他任何东西,既没有怪物,也没有要命的灾难。 只有那扇门,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她面前,像是阴魂不散地跟着她,非要她过去当面对质不可。 妈的,鬼打墙啊! 她早就该想到,谁家好人在走廊尽头布置房间啊! 太唯物主义了!风水是一点不看啊! 她不停地跑着,那扇铁门离她越来越近,走廊两侧的房间像是被扭曲压缩折叠起来,门框都变形成了呐喊的形状。 她怎么跑都跑不出去,像是被困在跑轮里的仓鼠,赛道错了,怎么努力都没有用。 张扶灵喘着气,那扇黑色的铁门已经近在咫尺,她甚至能闻到那门上铁锈的味道和电击后蛋白质变性的焦糊味。 离得越近,那扇门就越像一个棺材板。 到最后她终于跑不动了,那门黑漆漆地笼罩下来—— “张扶灵!” 她猛地坐起身,眼前发黑,大脑一阵一阵地抽痛。 “张扶灵。” 她顺着声音转过头,眼睛还没能视物,就已经下意识地开始寻找那个人。 她好像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恐怖的梦。 她抬起手,虚握了一把,什么也没能抓住。于是只能尴尬地继续往上抬,假装是想挠挠头,然而只刚抬到一半就被人抓住了。 温热的触感慢慢让体温回升,那人抓着她的手,轻轻搓了搓,她僵硬的四肢终于找到了合适的位置摆放。 “别怕。” 她想起来了,她要找的那个人。 “张起灵。” 第35章 我哥没有女朋友 张扶灵脑子蒙了一会儿,稍微清醒过来一点就看到张起灵正握着她的手看她,目光灼灼,不知道盯着她看了多久,看起来苦大仇深的样子,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了他,于是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啊,那个。” 张扶灵上下摇了摇被抓着的那只手,“我裤兜比脸干净你也知道,就算你握着我的手我也没钱赔你。” 张起灵原本正忧心她梦到了什么,一路上突然手舞足蹈的,差点把他脸都划破,现在却被她说得愣了一下。 “什么钱?” “嗯……刀?” 张扶灵用空着的手比划了一下,“你的刀不是插那蛇头上丢了吗?” 张起灵反应过来,摇了摇头。 “不用。” “不用我赔——”张扶灵又晃了晃手,“那你拉着我干啥?” “……你做梦了。”张起灵松开了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她,“梦到了什么?” 张扶灵挠了挠耳朵,不明白张起灵怎么突然好奇起她做的梦来了?一个梦而已,有什么好说的,就算是噩梦,她睡醒也都忘了,他居然还会关心这个? “不记得了,好像是大学八百米体测?老师放了两只藏獒在后面追我,嘴张得老大,我慢一秒对着我屁股就是一口,跑得我差点断气。” “哦。” 明明是张起灵先问的,他听完却没什么反应,也不好奇后续,转身把包背了起来就到前面去观察路线。 张扶灵看了看周围,天光已经大亮,附近的树和她昏迷之前没什么两样,空气又恢复了最开始的闷热潮湿,判断不出这里的具体位置,只是已经听不到瀑布的水声,他们应该已经离开了那片水域。 张扶灵抬起头向上看了看,树冠密集根本看不到太阳,树叶的疏密程度也看不出什么差别,说好的野外求生技能在她这里一点派不上用场,她根本辨别不出东南西北,也看不出现在到底是上午还是下午。 笑死,那么多集柯南都白看了,回去她就把租来的碟全退了!废物!垃圾!都三百多集了主线进度跟挤牙膏似的,就会水! 张扶灵抬头看了一会儿才想起拿手机看一眼时间,一掏自己的口袋,才突然意识到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她低头一看。 哦,她接下来要去收集库洛牌,所以有知世给她换身演出服很正常,问题不大。 问题不大个鬼啊!这问题很大! 张扶灵歘地一下从地上窜了起来,立刻去拉张起灵的袖子。 “卧槽,了不得,有小垃圾搞偷袭!把我衣服都换了!” 张起灵正在思考接下来的路,没意识到她从身后靠近,猝不及防被她扯住袖子,差点给她连人扔出去。 张起灵看了看她的衣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之后,选择把这口锅接下。 “嗯,我换的。” “……” 你再说一遍?谁换的?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胡话?你上哪儿变出这么一身女士藏袍?她都翻过你包了,你踏马的连条内裤都没带,上哪儿来的这么大一件衣服? 张扶灵松开手后退了一步,双手架在胸前,摆出一副警惕的样子,“汪汪大队?我也是爱犬人士。” 张起灵没听懂,皱着眉看了她一眼确认她没有其他事就收回了视线。 可以,这很张起灵。 张扶灵看他不理自己,放下手撸了一把被汗黏住的头发,又把整整齐齐的衣领拉开了一点。 这衣服穿得太严实,她现在脑门上都是汗,气都喘不上来,热得脑子都转不动了。 张扶灵用手扇着风说:“以前没看出来,你居然好这口。” 知道她在说什么的张起灵眼神顿了一下。 他其实也想过给她换身方便的衣服,但是他也只有身上这一件。下地这个活儿是个累活儿也是个脏活儿,一般都是带点吃的喝的睡袋工具之类的,还真没人带过替换衣服。 张扶灵看他没反应,接着说:“以前我只知道你闷,但真没想过你是闷骚,你有女装癖你早说啊,我很开明的。” 张起灵还是没回头,只是左手轻轻抬起放到了自己腰间的匕首上,抽出匕首就一刀砍了过来,张扶灵也没躲,眼睁睁看着那刀插在自己身后。 “跟上。” 张起灵说完就走,张扶灵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野鸡脖子已经死透了。 张扶灵不知道他们走的是哪个方向,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到底是去找吴邪他们汇合还是直接去西王母宫,反正跟着张起灵就对了。 她手机也丢了,包也没了,只能无聊地哼歌,但是她记不住歌词,唱的就乱七八糟的,一会儿是“两只黄鹂鸣翠柳,我哥没有女朋友”,一会儿又是“哥哥今天对我也不理又不睬”,听得张起灵脑子嗡嗡的,不知不觉就走得飞快,把张扶灵一个人丢在了后面。 张扶灵在他身后看见他的小动作都乐死了,咧着嘴无声地狂笑,然后往前跑了两步紧紧跟上。 叫你不说实话,憋死你。 他们往前走了没多久,至少是张扶灵没觉得累,就看到一个向下的坡度,很陡,目测七八米的高度。张起灵大概两步就能跳下去,但是张扶灵不行,她站在坡上看着下面,心脏狂跳。 她恐高真的不是开玩笑。 张扶灵还在犹豫,张起灵就一把抓住她的手把人拽了下去。 “卧槽你大爷!啊——张起灵!” 张扶灵那双小短腿交替地飞快,一路从坡上跑下来,直到两个人平稳落地,张起灵没立刻就走,而是等着张扶灵平复心跳。 张扶灵弯着腰双手拄着膝盖,深呼吸了两口气,突然猛地抬起头,脸上的泥巴还是厚厚一层,可是眼睛却亮的出奇,像是闪烁着星光,带着勃勃的生机。 “张起灵!哥!咱们再来一次!” 张起灵:“……” 张起灵迈开步子就往前走,没搭理她,她就追着张起灵一直念叨。 “再来一次,再来一次我保证我回去就修闭口禅,什么都不问了!” 张扶灵兴奋得要死,满脑子都只有让张起灵带着她再来一次,两只眼睛紧紧盯着张起灵,根本没看路,也就没发现他们已经出了峡谷,前面的地形和之前的完全不同。 下了坡之后的树木比之前要更加茂密,头顶的光线被完全遮住,昏暗的就像是快要临近黄昏,两边的灌木把前进的路线完全遮蔽起来,张起灵抽出匕首也只能勉强开路。 他们已经到了西王母国都城的边界。 第36章 天呐,是陈文锦! 两个人走了大半个小时,前面的树突然稀疏低矮起来,光线从缝隙间直射进来,但是却并不刺眼。 张扶灵一开始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直到她一脚踏进水里。 张起灵回头看了她一眼,从包里取出一条安全绳递给她。 “前面是沼泽。” 张扶灵接过绳子绑在腰上,绑着绑着想起长白山的时候,两个人也是通过这样一条绳子连接。 等她绑好,张起灵就动身继续往前走,张扶灵也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大概是因为前两天的暴雨,黑乎乎的泥水很快就没过了两人的膝盖,深水带来的阻力给他们的前进带来了巨大的困难,再加上两边的水生灌木和脚底湿滑粘腻的淤泥,张扶灵现在每走一步都像是有人在水底拽着她的脚和她拔河。 在她体力到达极限之前,张起灵停了下来。 水会不断带走他们身体的热量,导致低温,而那些藏在水里的蛇也随时有可能冲上来给他们一口,但是他们也没有办法继续了,前面的水泽要更深,张起灵不能保证张扶灵现在的状态能坚持穿过这片沼泽,他们必须要找个地方休息。 张起灵在周围转了一圈,很快选定了一处位置,用周围的树藤和灌木在树上组成一个稳定的三角结构,在上面搭上小臂粗的树干固定好,就算是一个简易的平台。 平台不算高,大概到张扶灵腰的位置,张起灵轻巧的像只猫一样翻身上去,又转身蹲下,伸出一只手把张扶灵拉了上去。 离开水面,张扶灵才感觉身体回暖了不少,疲惫感上涌,人往那儿一躺,眼睛一闭就睡了过去。 张起灵看她四仰八叉的睡姿,他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就试图伸手把她摆放整齐。结果刚抓住她一只胳膊,人就八爪鱼一样缠了上来,把他的胳膊死死搂住。 张起灵盯着她阖上的眼睛,确定她不是在装睡之后,叹了口气,就着这个姿势贴着边坐了下去。 等张扶灵再醒过来,张起灵已经不在了,她坐起身,一根被她捂得热乎的木头就从怀里滚了下来。 她就说怎么感觉做了个梦,梦到自己抱着个迪迦等身抱枕呢。 这一觉就睡到了晚上,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张扶灵的手机什么的都丢了,不知道时间,张起灵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安静的黑暗一点点侵蚀上来,只能勉强借着月光看清那些枝丫凌乱的灌木。 夜风吹过,一点火光突然出现在不远处,张扶灵立刻扭头看去,一个浑身裹着泥手里提着矿灯的身影正站在水里看着她。 张扶灵看着那个分不清男女的身影愣了一下,随即想起了什么,叫道: “天呐!是陈文锦!” 可那个人却没有跑,反而一步一步向着平台的位置走来,步伐稳健速度却不慢,几乎眨眼间就到了平台跟前。 张扶灵摸黑找着刚刚掉下去的那根木头,刚找到,人已经翻身跳了上来。 一只冰冷沾着泥水的手搭在张扶灵的肩上,她立刻反手握住那只手,厉声尖叫起来。 “啊啊啊!张起灵!” 那身影明显一僵,沉默了半晌后。 “是我。” 张起灵一开口张扶灵就松了手,把头扭到一边明显地啧了一声。 张起灵无奈地想叹气,张扶灵明明一开始就认出他了,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演起了戏,他几乎都要看到她浑身上下写满兴奋两个字。 张起灵把矿灯放下坐在一边,怀里是一只行军用的水壶,他把壶拿了起来,拧开盖子,然后把里面的东西倒在了手上。 是一团黑乎乎的淤泥。 张扶灵一直关注着这边,那淤泥一出现,她就立刻警觉地往后退。 然而张起灵的动作比她更快,反手就把泥抹在了她脖子上。 湿乎乎的泥顺着脖子一路往下滑,冰凉的触感就像是有蛇蜿蜒而过,张扶灵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手舞足蹈地拒绝张起灵的靠近。 “唉唉唉,等一下!” “别动。” 张起灵一把把人拽了回来,直接镇压了张扶灵的双手,仔仔细细地把她脖子上的淤泥抹开,耳朵后面都不放过。 两个人面对面贴着,温热的鼻息在寒风中逐渐冰冷。 张扶灵不敢再乱动,双手僵硬地放在两边,身体拼命后仰,身后没有支撑,几乎就要直接倒下去。 矿灯光的范围不算大,张起灵又是背光,看不清到底有没有遗漏,张扶灵还一直躲,最后终于没了耐心,他抬起头直直盯着张扶灵的眼睛。 “别躲。” 虽然脸上糊着泥,但那双眼睛实在好看,睫毛又密又长,透过细碎的发丝看过来,张扶灵瞬间知道了什么叫灯下看美人。 就那一双眼睛就直接把她脑子都干懵了。 张扶灵闭着嘴点了点头,这下紧张的呼吸都快没了,生怕自己的呼吸声把这人吹跑了。 等张起灵终于给她前前后后都抹上泥,松开手后退撤开的时候,张扶灵已经憋气憋到脸都红了,脸上的那点泥都要被烤干了。 “休息,明天天亮再赶路。” 张起灵说完就躺下睡了,徒留张扶灵一个人坐在那儿看着矿灯。 她轻声说:“哦,那你睡,我睡多了睡不着,守一会儿夜。” 张起灵听完没什么反应,闭上眼睛迅速睡了。 张扶灵稍稍抬起眼,盯着张起灵的背影,想起那天从他包里翻出来的手机电池,有点想不通他的脑回路。 说他心软,前面几十年她想尽办法他也不让她离开,可说他狠心,这一次她还什么都没说他就把她放出来了,还一直照顾她。 他也不应该给她带电池。 手机这玩意儿在这种地方除了娱乐什么忙也帮不上,手机电池就更是纯纯的废铜烂铁,就像她一样。 可他明知道是负累还是带上了。 他图什么呢?她有什么值得他图的呢? 张扶灵就这么盯着张起灵枯坐了一夜。 第二天天边刚泛起白,张起灵就准时睁开了眼睛,像是被设定好程序的精密仪器,根本没有常人那种刚睡醒脑子还不清醒的时候。 反而是张扶灵因为坐了一晚上,现在脑子一片空白,张起灵拿出两盒午餐肉罐头她都没反应过来。 勉强吃了点东西,张起灵就率先下了水,张扶灵不敢直接跳,就走到平台边缘打算滑下去,结果张起灵却让她把包背上。 张扶灵也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就背起了包,等她要下水,张起灵已经转过了身,对她说: “上来。” “啊?” 张扶灵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要背她。 第37章 求你一件事 张起灵的背很薄,大概是因为他糟糕的饮食习惯和经常放血造成的贫血,但是用力的时候肌肉绷紧就十分坚硬。 张扶灵趴在他背上,双手环过他的脖子,头搁在他的颈窝里,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脖子,在淤泥之间露出的那一点点耀目的白,忍不住吞咽了一下。 完蛋,真的好像上好的定窑瓷器,细腻又温润。 救命,她好像是个变态,但是怎么办,真的好想咬一口。 张扶灵狰狞着脸趴在张起灵背上,嘴巴一会儿张开,一会儿又闭上,口水都差点掉下来。 咬一口应该不会有问题。 这个光泽度,口感一定很好。 张起灵并没有沿着直线前进,而是选择了向两边侧面有落脚点的地方,不用担心张扶灵跟不跟得上之后,两人的进度可以说是十分的快,没一会儿就通过了过去,到了沼泽的边缘。 到了这里地势逐渐高了起来,水位也回落到了脚背的位置,张起灵就放下张扶灵让她自己走。 张扶灵甩了甩有些僵硬的腿,又活动了活动肩膀,跟着张起灵继续向前。 这里的树木又密集起来,地上树根盘根错节,起起伏伏并不算好走。 张起灵停在树林边缘,抬头向着天空看了看,皱起了眉。 张扶灵也跟着看,除了今天没有云,大概不会下雨之外什么都看不出来。 张起灵看了一会儿就收回了视线,张扶灵猝不及防和他对视,愣了一秒咧嘴一笑,明晃晃的八颗牙齿因为脸上的淤泥变得格外显眼。 张起灵看了她一会儿,拉了下兜帽,转过身。 “走。” 张扶灵收起笑。 “哦。” 两个人继续出发,一路上谁也没说话。走了大半个小时,周围的环境依然没有什么变化。 张起灵好像突然听到了什么,丢下一句“有危险,你别过来”就冲了出去。 张扶灵还没反应过来,他人已经没了影。 ……突然就体会到了吴邪的感受,还说她是撒手没,他自己不也是失踪专业户? 张扶灵左右看了看,没打算追过去,张起灵跑的太快,她现在根本追不上。 等就等呗,反正她等习惯了。 张扶灵找了棵树,蹲在树根边上,看蚂蚁碌碌搬着枯枝落叶慢慢移动回窝里。 明明不是强大的捕食者,这些弱小生灵总是奔波重复着生殖繁衍的过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种不断重复的日子,看不到变化随便什么外力就能轻易摧毁的的生活,它们却活得脆弱又坚韧。 它们排成一排,循着信息素前进,没有犹豫和迟疑,就这么顺着既定的路线不断向前。 张扶灵看得出了神,思绪放空,居然在这种危机四伏的雨林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 可这种安宁却让她有些想落泪。 * 张起灵是听到了昆虫成群振翅的声音才离开的,那声音很微弱,应该离他们的位置很远。 但是雨林里的昆虫很少会如此躁动,他猜应该是吴邪他们遇到了什么危险才惊动了这些虫子。 带着张扶灵太慢了,他怕赶不及,只能让她先暂时等在原地。 张起灵顺着声音很快追上了飞蛾群,但是却没有看到吴邪他们。 这群飞蛾看起来刚刚被惊动,他们应该还没走远,张起灵警惕地走在漫天飞蛾群中,仔细找着他们可能留下的痕迹。 密集的嗡嗡声中,他突然听到一声熟悉的机关转动声。 “咔哒——” 张起灵立刻向着声音传来的地方找了过去,飞蛾群渐渐散去,地面上裂开了一个三米长三米宽的方形地洞。 张起灵找了棵树把安全绳一捆,抓着绳子就跳了下去,刚好赶上吴邪往蛇坑里掉。 他伸手一捞,就抓住了吴邪的腰带。 吴邪本来以为自己死定了,结果突然就吊在了半空中。 阿宁胖子潘子看着张起灵从天而降都松了口气。 胖子:“天女下凡啊?” 张起灵闻言侧目看了他们一眼,确定他们三个都扒着雕像暂时安全,就对吴邪说:“抓好。” 吴邪还没反应过来,张起灵手一紧拽着绳子空中一荡,在石像上踏了一脚,直接借力跳了出去,那个石像头都差点被他踹烂。 胖子抱着石像看得目瞪口呆:“卧槽,这也行?” 张起灵上去把吴邪放下就松开了手,绳子在下面,胖子他们身手都还可以,能自己上来,他还有些话想单独对吴邪说,只能趁着这个机会。 吴邪刚死里逃生,脑子还没转过来,看着张起灵只一个人,立刻就问:“张扶灵呢?她没和你一起?” 张起灵侧目看向一边,又看向吴邪的包。 “她很安全,你们有没有多余的衣服?” 吴邪愣了一下,看着张起灵这一身被泥糊满的样子,有点摸不着头脑。 “没有,小哥你想换衣服?” 那你干嘛还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样子? 后面这句话吴邪还没说出口就被张起灵打断了。 “我想求你一件事。” 吴邪顿时一惊,刚刚想问的话立刻被抛到了脑后。 张起灵在他眼里一直强大又神秘,好像无论什么事只要有他在就都不用担心,从来都是他救别人,可这样一个人,现在居然用求这个字。 吴邪立刻严肃起来。 张起灵却没有看吴邪。 “西王母宫我不能带她下去,我想你帮我把她留在西王母宫外面。” 吴邪很想问为什么,可他看着张起灵那副样子,质问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 明明张起灵依旧是那副淡然无表情的样子,可是他却从他微微下垂的眼睛里看出些萧索和难过。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让张扶灵去西王母宫?胖子说的对,他们果然不是为了摸冥器来的! 可是为什么偏偏她不能去,那一开始把她留在外面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带她进来。 吴邪很想说这个忙他不会帮,他被吴三省骗了这么久,这么多谜团吊在他面前,他走了那么久,那么远,海底雪山现在甚至是沼泽雨林,他追了这么久就为了一个答案,他太懂那种被所有人瞒着的感觉了。 那种身边人被卷进谜团里,却独独把他排除在外的感觉,什么忙都帮不上,无能为力的感觉真的太难受了,他不想帮张起灵这个忙。 可他也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最后只能低声问:“为什么?” 张起灵没有回答,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阿宁已经上来了。 张起灵没有再说,转身就要离开。 吴邪一阵憋闷,那股气堵在胸口上,上不来也下不去。 张起灵已经走到了来路尽头。 吴邪突然大喊:“好,我答应你,但一切结束之后,你要告诉我为什么!” 张起灵没有回头,那句谢谢还没走远就被风吹散了。 吴邪怔愣地看着他的背影,忘了问他要去哪里,也忘了问他还会不会回来,只是突然想到—— 原来……张扶灵和他也没什么区别。 第38章 每天回家都会看到我老婆在装死 张起灵赶回去的时候,张扶灵已经倒在了地上。 她头发散乱地铺在地上,头也歪向了一边,手上还抓着一把枯枝落叶,像是突然遭遇袭击之后痛苦挣扎了很久。 可是身上却没有明显伤痕。 张起灵心跳猛地漏跳一拍,呼吸僵硬,瞳孔骤然扩大,一步一步走向倒在地上的张扶灵。 他站在旁边很久,才缓缓蹲下身扶着她的肩膀把她抱在怀里。 张起灵放缓呼吸,凑到张扶灵耳边。 怀里人的心跳顿时明显起来,腮帮子都咬紧了,脸上的表情却依然没有变化。 “……” “别死,求你。” 张扶灵猛地推开他,咔咔笑了起来,激动得差点被口水呛死。 该说不说,演过张秃子的人,演技就是好。 她曾经在青铜门里这样演过很多次,张起灵有时候会无视她,有时候会陪她演,但是两个人都知道那是假的,这一次她还以为会吓他一跳,结果还是一开始就被发现了。 是的,张起灵在看到她倒在地上的那一瞬间就发现了。 这人五感好的离谱,隔那么远也能通过声音和胸膛那点微弱起伏判断出她的状态。有时候她都怀疑张起灵脸上那俩眼眶里根本不是眼睛,而是游标卡尺,怎么就那么准的。 张起灵被她推开就站了起来,看着她伏地狂笑,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离终点越近,他就越想尽可能地让她高兴一点。 世事无常,不会顺人心意,他无法预料结局,只能尽自己所能让他们走得更稳一点。 张扶灵笑够了,就问:“我们要和吴邪他们会合吗?” 张起灵摇了摇头,张扶灵身上的衣服还没有换下来,贸然汇合只会暴露他和陈文锦的联系。 张扶灵甩了甩袖子,点头说:“行,那咱们怎么走?” 张起灵看了看,选定了一个方向,侧目看了她一眼。 “这边。” 张扶灵深吸一口气,紧紧跟上。 埋头赶了几个小时的路,路上也没停下来生火,就干啃了两包压缩饼干,这玩意儿是应急用的,又干又涩,张扶灵打开吃了两口就硌得嗓子都痒,狰狞着脸把东西收起放了回去,说什么也不吃了。 反正她不会饿死,也不会因为不吃就短缺能量。 张起灵看她那样子,只能从包里拿了一小包果丹皮给她。 张扶灵把果丹皮拉平叼在嘴里蹦跶着往前走,走了两步突然想什么,把剩下的果丹皮放进了自己的裤子口袋里。 陈文锦给她换衣服的时候只换了上衣,她的裤子和鞋还是原装,口袋里刚好能放进去一些小东西。 张扶灵摸着自己装上东西的口袋,奸笑起来。 吴邪,嘿嘿嘿,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张起灵怕昨天晚上找的那点凤仙花汁液不够用,那些蛇还会闻着味儿追上来,一直和张扶灵保持着两步的距离,张扶灵一笑他就听到了,脚步一顿,又继续若无其事地赶路。 天色逐渐黑了下来,等太阳终于彻底落下,雨林里逐渐起了雾,从脚下慢慢升上来。 张扶灵没有户外经验,乍一看这雾气,就想起舞台效果用的干冰,还觉得挺新鲜,抬起脚晃了晃,雾气被拨开又很快聚拢回来。 她玩得开心,手腕就突然被人握住了。 她一抬头,张起灵正严肃地看着她。 “起雾了,跟紧。” 张扶灵没再玩闹,她是挺无所谓的,但是张起灵好像不这么想,一路上都护着她,怕她被咬,就算在水里那么难走的地方也要背她,她也不至于非要破坏他的努力。 别人费劲巴拉地救你,就算你不想活,但是也别给人添麻烦,就算死,也死远一点,死的干干净净利利索索的才好。 雾气弥漫得很快,在张起灵找到落脚点之前,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把他们包围了起来。 四周灰蒙蒙的,一米之外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张扶灵睁着眼睛也和瞎了没什么区别,这种程度的雾气,她连见都没见过。 如果不是张起灵拽着她,她大概早就不知道跑到哪个角落里了。 走了不知道多久,张起灵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拉着她坐下。 黑暗中她只勉强看清一点模糊的轮廓,直到坐下用手摸了摸,才确定这是一根倒塌下来的腐朽树干。 这几天,两个人都几乎没有进食喝水,张起灵是因为曾经在张家时的训练,张扶灵没受过那种非人的训练,却也居然并不觉得难捱。 不过作为富江,这点奇怪好像也就不奇怪了。 黑暗中的雨林是更危险的,有些捕食者只在夜晚行动,所以他们没有点火,只并肩安安静静地坐着。张扶灵没事情做,只能发呆,这种安静的黑暗,让她想起青铜门。 张扶灵有些冷,收回手搓了搓肩膀,转过头想和张起灵聊聊。 说实话他们聊天的时候真的很少,因为通常张起灵并不会回答她的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而关于青铜门、西王母国的事情,他们又像是有着奇妙的默契,都没有主动提起。 张扶灵:“聊聊?” 张起灵转过头,他们坐的并不算很近,再加上张起灵还戴着兜帽,张扶灵没办法通过表情或者眼神判断他在想什么,只能大概猜出他是在问聊什么。 张扶灵思考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一件事,问:“从西王母宫出去你有什么打算?” 张起灵没回答,大概是在思考。 张扶灵也没催他,过了好一阵才听他说。 “回家。” 嘶,张扶灵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意思是厨房的事情等他回去就瞒不住了。 张起灵听到她吸气的声音,以为出了什么事,站了起来往她这个方向走了几步。 “怎么了?” “没事,我说话咬住舌头了。” 张起灵又靠近了一点,这下张扶灵能勉强看清他的脸了。 他皱着眉递过来一瓶水。 “严重吗?” “不严重,没破。” 张扶灵接过水,低着头去拧瓶盖,结果瓶盖依旧是一拧就开了,张起灵提前开好的。 张扶灵:…… 不是,她是个拧不开瓶盖的废物这个梗,是过不去了是吗? 第39章 网恋被骗八万八 这天晚上,张扶灵给张起灵讲了一个他走后不到一个星期她玩游戏网恋被骗的故事。 路明非在这个故事里扮演了那个有着白月光和朱砂痣还来欺骗她感情的穷逼大渣男,因为收到了全额奖学金要出国留学于是就狠狠甩了她。 张起灵知道她是在胡扯,也没反驳,就安安静静地听,甚至在她愤怒地批判的时候,还会回应个嗯。 张扶灵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总之第二天被张起灵摇起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张扶灵环顾了一下四周,他们现在是在一个帐篷里,周围的箱子有明显翻过的痕迹,张起灵手里还拿着件黑色的冲锋衣。 张起灵看人醒了,把东西一放就自觉地出去守着。 张扶灵犹豫了一下,把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换上,等出去的时候张起灵正背对着她站在门口。 她就拿着手里的衣服问:“这衣服怎么办?” 直接扔这里是不是太显眼了? 张起灵接过衣服,也没嫌弃上面带着泥,直接就往包里塞,这个时候倒是看出他常年下地的不拘小节了。 张扶灵耸肩打量了一圈。 这营地里搭着几顶帐篷,中间还弄了个遮阳棚,发电机、灶台应有尽有,甚至还弄了根绳子晾衣服,不知道的还以为搁这儿拍露营少女来了。 张扶灵边看边问:“这是谁的营地?” “吴三省。” 张起灵拉好包,回头看了她一眼。 她身上的泥已经干的差不多了,换了一身衣服泥就掉的一干二净,那张漂亮的脸直接就露了出来。 张起灵皱起眉。 “跟我来。” 张扶灵换了身干净衣服,身上舒服了不少,闻言也没多想,伸着懒腰跟着张起灵就走。 “去哪儿?” 张起灵没回答,带着她绕了一圈,终于找到一个泥沼池。 张扶灵一看那个池子就什么都明白了。 张起灵这是怕她泥掉了,又把蛇招来。 张扶灵抬头看向张起灵,一脸的不情愿。 “有没有别的办法?” 张起灵不说话,就静静地看着她,意思很明确,要么她自己来,要么他帮她,总而言之这个泥巴浴她今天洗定了。 张扶灵没办法,只能一边心里骂娘一边走进泥沼。 这泥巴糊身上的感觉是真的不好受,不说刚糊上的时候又潮又重,干巴的时候一寸寸龟裂的感觉也够操旦了。 张扶灵原本想着差不多就行了,可张起灵就和军训时候的教官似的,站在上面监督,好像一旦她有任何不规范的动作,就要跳下来纠正。 张扶灵只能一脸嫌弃地把手伸进了泥里,黏糊糊又冰凉的触感瞬间包裹在手上,她的眉毛瞬间皱的更紧像是要打结一样。 她转头去看张起灵,张起灵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漠然样子。她都能脑补出他让她别磨蹭,麻溜地进去把自己裹成芝麻团子的样子。 张扶灵恨得咬牙。 凭什么都要躲着蛇走,她要糊泥,张起灵就不用? 张扶灵顿时站住不动了,张起灵看她这个不配合的样子,像是早有预料,抬腿就迈进了泥里。 “那些蛇很麻烦,你——” 张起灵走到张扶灵一臂的位置就停了下来,话还没说完一阵风就突然裹挟着泥腥味扑到了怀里。 张起灵愣了一下,等看清张扶灵脸上那咬牙切齿的表情,浑身就松弛下来,脚下一动,就顺着那风一起摔进了泥里。 张扶灵刚摔到张起灵身上就立刻跪坐起来,两只手左右开弓给张起灵脸上糊泥。 张起灵也没动,任由她把自己脸上糊满了,才突然抬手一挥。 张扶灵下意识伸手去挡,却什么也没挡住,她试探着放下手。 “张起灵,我放手了啊,你别搞我,你要是搞我,我回去就和隔壁李阿姨说,让她给你介绍对象。” 可能是李阿姨这个街道最强媒婆的威力太大,直到她放下手,张起灵都没什么动静。 怎么回事?光打雷不下雨,张起灵还会吓唬人了吗? 她低下头去看张起灵的表情。 张起灵那蝶翼一样的睫毛缓慢地扇动了几下,看起来完全没有生气的意思。 嘶,难道气失忆了? 不能? 他们张家的天授这么随便的吗?真就一点都不挑时间地点? 张扶灵犹豫着准备站起来。 毕竟他要是真失忆了,就有点难搞了,他们得想想怎么才能安全出去,她可完完全全没经验。 “张起灵,你——卧槽!” 这回轮到张扶灵的话没说完了。 张起灵动作快狠准地把人从自己身上掀到了一边的泥里。 两个人的位置瞬间置换了过来。 张起灵很认真地问:“开心吗?” “卧槽,开心你个锤。” 张扶灵没有防备,猝不及防被糊了满嘴泥,一说话就吞进去好几口,虽然肯定没事,但是还是恶心。 “呸呸呸。” 张起灵直接把张扶灵往泥里一按,手一动就按住了她整张脸。 “张——你——” 张起灵突然打了个安静的手势。 张扶灵立刻闭上了嘴,艰难地吞咽了几口,润了润嗓子问: “怎么?有人?有蛇?” 张起灵没说话,缓慢地松开手,把张扶灵拉了起来。 张扶灵仔细地竖起耳朵听,营地方向确实隐隐传来动静,如果不是静心听,根本不可能注意到。 张起灵打了个手势,意思是他过去看一眼,让她待在这里别动。 张扶灵点了点头,示意他去,她就在这里等,保证一动不动。 张起灵走路的时候几乎没有声音,像一只轻盈的猫科动物,很快就到了营地附近。 他听到帐篷里传来胖子的声音。 “这叫做自我毁灭倾向……干起事情来拼了命地找死,什么危险干什么,其实就是想找个机会把自己干掉……我感觉你三叔对大潘来说就和救命稻草似的。” 是在说潘子。 张起灵垂下眼睛。 潘子的心态确实不太对,他观察过,这一群人里,只有潘子能不受她影响,如果之后要去西王母宫,除了吴邪,他唯一能交付的就只有潘子了。 张起灵没有继续听下去,转身站了起来原路回去找张扶灵。 第40章 会合 张起灵去的时间不长,他走之前张扶灵还坐在泥沼里,回来的时候也还坐在那里,只是姿势变了一下。 她盘腿坐着,肩背舒展向上,脖颈挺得笔直,像是要引颈就戮,双手捏着莲花指分别搭在两边的膝盖上。 如果是胖子在这儿,大概会说不得了,起猛了,看见活的肉身菩萨了。 可现在是张起灵站在这里,于是他就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样,过去拎着张扶灵的帽子就把人拎了起来。 “是吴邪。” “哦。” 张扶灵听见是吴邪,也不惊讶,抬手把自己的帽子从张起灵手里救了出来。 毕竟是铁三角,在一起是常态,不在一起才不正常。 张扶灵:“那怎么说?现在过去找他们?” 张起灵犹豫了一下,毕竟阿宁还在,还被张扶灵蛊得够呛,让她俩再接触,他怕阿宁转头就能把张扶灵分尸切了。 只是现在潘子的状况听起来也不太好,他不确定吴邪和胖子能不能处理好,他还是想去确认一下潘子的伤。 张扶灵左右扭了扭脖子,又活动了活动手脚,大有张起灵一说出发,就冲到营地跳到他们面前大喊一声“我胡汉三又回来了”的架势。 张起灵想了想,按着她被泥糊满的肩。 “别冲动,跟着我。” 张扶灵立刻配合着弯下腰,低声说:“老大,我们是要走忍者路线吗?可我比较喜欢做直来直往的武士唉。” 张起灵不想回答这种问题,松开手转身就往营地走。 张扶灵还保持着人设,小声地喊:“老大,等等我!” 再回到营地,胖子正在一块石头上闭着眼睛休息,鼾声震天,张扶灵甚至觉得他声音再大一点,搞不好能把头上那块遮阳板震下来。 张起灵走到石头边上,从上面拿起一个笔记本,略微翻了翻就又放了回去,打了个手势让张扶灵跟上。 张起灵小心地绕过胖子,撩开帐篷的门帘,往里面看了一眼。 潘子正躺在帐篷里的防水布上,身上的伤口被纱布缠绕着,粗略看过去,最严重大概是腹部的伤,即使处理过,纱布上依旧印出星星点点的血迹。 张扶灵站在门口,看着张起灵蹲下身查看潘子的伤口,心里烦躁的待不住。 转头刚想去别处看看,就正对上阿宁和吴邪。 吴邪正举着块砖头,看那个角度大概是想砸她,而阿宁则是紧紧攥住了吴邪的手,用的力气应该也不小,吴邪的表情都有些扭曲了。 这是干嘛?内讧? 张扶灵茫然地举起手挥了一下。 “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吴邪一听这个声音手就松了,砖头猛地掉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张扶灵?” 张扶灵挠了挠鼻尖。 “额,是我。” 吴邪立刻甩开阿宁的手冲了上来。 “你吓死我了!你没受伤?在瀑布那里的时候到底怎么回事?你也不小的人了,怎么心里这么没谱?一个人堵在洞口不让我们进去,那是你一个小姑娘逞能的时候吗?小哥呢?怎么你一个人?” 吴邪的话又多又密,上来就要抓张扶灵的肩膀。 结果张扶灵身后的门帘突然拉开,张起灵一只手撑着门帘,静静地看了过来。 吴邪看了看张起灵,又看了看张扶灵,咳了一声把手收了回去。 张扶灵一矮身从侧面钻了出去。 “我没事,再说了,咱俩半斤对八两,你还好意思说我。我可听说你三叔不让你来,你还非要跟着。” 胖子还在睡着,看来是累坏了,吴邪那么大的动静都没把他吵醒。 “行了,总算是会合了,之后有什么事总算能有个照应。” 阿宁上来打了个圆场,通常这个角色该是吴邪的,可现在吴邪正在气头上,反而是最难搞的那个。 吴邪也不想继续和张扶灵吵架,就憋着气坐到胖子旁边。 阿宁和张起灵也坐了过来,三个人围成一圈。 吴三省选的营地位置不错,上面没什么遮蔽,阳光直射下来投在地面上暖洋洋的,张扶灵挨着张起灵坐下,身体往后一倒就躺下了。 吴邪看见她就烦,干脆转过头去看小哥,这一看才突然想起,他和张扶灵脸上身上都裹着厚厚的淤泥,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把张扶灵当成了陈文锦。 于是就问:“你们离开之后到底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么狼狈?” 张扶灵听吴邪这么问,就闭着眼睛回答。 “我俩在泥里打了一架。” “呵,小哥还会打你?你就扯。”吴邪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显然还是气得不轻。 张扶灵:“……” 她难得说句实话,吴邪居然还不信了。 爱咋咋。 阿宁皱着眉头思考,“陈文锦也是裹着一身泥,你们遇到她了?” 张起灵扫了阿宁一眼,说:“你们遇到陈文锦了?” 吴邪点了点头,“那天晚上我们分开之后,陈文锦突然出现在水坑里,我们去追没有追到。” 张起灵接着追问:“你们怎么确定那是陈文锦?” 吴邪一愣。 对啊,那天晚上陈文锦浑身上下裹着泥,天色又暗,阿宁为什么能确定那是陈文锦? 阿宁余光一扫就知道吴邪在想什么,解释说:“现在这片雨林里,除了咱们几个,就是吴三省的人,吴三省的人看见我们根本没有必要跑,更别提那人明显就是个女人,只可能是目的不明的陈文锦。” 张起灵点了点头,像是认可了阿宁的解释,说:“我们裹着泥,是因为那些蛇。” “蛇?”阿宁微微眯起眼睛,“所以你们弄成这样是因为那些蛇?也对,陈文锦一个人敢到这种地方来,肯定是有什么倚仗。她曾经来过一次,一定是发现了怎么对付或者说避开那些蛇,否则别说西王母宫了,她连那段峡谷都走不过去。” 吴邪恍然大悟,立刻就问:“那我们也搞点泥在身上?” 张起灵摇了摇头,没回答这个问题,“你们来的时候这里就这样了?” 吴邪知道他问的是营地,点点头说:“没错。” 张扶灵一直听着他们对话,心想张起灵这演技真是没话说,明明早就带她来过一趟,还能装出一副第一次来的样子。 吴邪接着说:“我们检查过营地,这里留下不少东西,但是没有什么冲突的痕迹,就好像是他们主动放弃了营地,但是留下的几个背包里还有血清和医药箱,这不太合理。” 阿宁说:“吴三省之前放的信号烟是红色的,那是海难求救用的东西,红色代表他们遇到了危险,什么危险会没有冲突战斗又能迫使他们放弃营地?” 张起灵捏了捏眉心,看起来似乎也想不明白。 张扶灵翻了个白眼不打算再看,从口袋里掏出装果丹皮袋子,打算用吃的堵住自己的嘴,免得笑出声。 结果一摸出来,人就傻了。 刚刚泥沼里打滚,忘了这东西,现在她那点可怜的口粮已经全部被泥裹了。 d,这曹丹的世界,毁灭。 第41章 两只猴子 他们很快就交换完信息,阿宁提出如果那泥真的有用,他们最好弄点泥回来盖在帐篷上,以防万一。 张起灵摇了摇头说目标太大,涂泥意义也不大,但是阿宁坚持,他们就一人提了两个桶准备去装泥。 眼见着人要走,张扶灵爬起来堵在张起灵面前伸出手。 “还有没有?我饿了。” 张起灵想了想,从包里又翻出一小袋果丹皮。 张扶灵扯开包装,“谢了。” 吴邪看见张起灵拿出来的东西,顿时无语。 装包的时候,他看见张起灵检查张扶灵的包,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全挑出来了,他还说小哥这老把式果然靠谱,结果是不让张扶灵拿,全装他自己包里了啊。 他三叔都没这么对过他。 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这次找到三叔回去,得让他好好跟着小哥学学,看看人家! 张起灵他们去装泥,张扶灵就在营地里看着胖子和潘子,等他们回来的时候,胖子已经醒了,稀奇地看着变成泥猴的张扶灵。 “你这是玩泥巴玩的掉坑里了?谁家小孩你这么大了还玩泥巴,小哥这不得教育你,咱们这一趟出来可没拿多余衣服。唉唉唉,你离我锅远点,泥巴点子都要掉我锅里了。” 胖子一边啧啧地嫌弃张扶灵,手上还拿着一口锅煮着乱七八糟的东西。 张扶灵立刻啧了一声,“教育个屁,就是他给我推泥里的。” “小哥还能推你?”胖子嗤笑一声,“扯谎都不会扯,小鸡崽子嫩着呢。” 张扶灵:“……” 好好好,没人信是,等着,晚上趴你俩床底下我吓不死你们。 吴邪大老远就闻到了香味,立刻抻着劲儿提桶往前赶了两步,桶还没放下就说:“胖子,你这手艺真是没话说,我看你也别倒斗了,回去开个小饭馆,肯定赚的盆满钵满。” “哼,你别说,你还真别说,等我以后老了,我就找个乡下住着,开个农家乐,到时候凭我这手艺,那肯定是日进斗金。” 胖子一边说一边抬起头,顿时被几个人和张扶灵如出一辙的泥猴样子给吓了一跳。 “卧槽,我就睡了一觉,你们这是做贼去了?” “你嘴里能不能有点儿好话?”吴邪坐到胖子旁边,深吸了一口气,他们昨天折腾了一晚上这会儿也刚好饿了。 胖子一下就被这俩泥人包围了,左边是双手环抱的张扶灵,右边是探头探脑的吴邪,他坐中间往哪儿躲都不是。 胖子深吸一口气猛地举着锅站了起来。 “干什么?干什么?你俩是峨眉山的猴子还是码头上的海鸥,能不能干点人干的事?别他妈挤了,上一边玩泥巴去。” 吴邪习惯性地摸了摸鼻子,结果摸了一手泥,想往裤子上抹,可裤子上也全是泥,最后只好尴尬地放下手。 他们几个在这儿闹腾的功夫,阿宁和张起灵已经把营地的帐篷都糊上了泥,张起灵还从帐篷里整理出几个还能用的包和物资。 胖子把营地里的火腿肠挂面卤蛋什么的下了一锅,做好把吴邪和张扶灵那俩探着脑袋的货一推,先给张起灵盛了一碗。 “小哥,你回来我就安心了,你不在我这心里总是没底。这一趟费劲的,又是巨蟒又是野鸡脖子的,咱们一定要干票大的,都给他赚回来。” 张扶灵端着碗,一边叹气一边点头说:“对对对,干票大的,不然我亏得慌。人拉磨的驴前面好歹还吊根萝卜,我这屁都没见到,妈的命都快丢没了,纯纯冤种。” 吴邪一听立刻狠狠翻了个白眼,骂道:“胖子你他娘的快闭嘴,看看妹子都让你带成什么样了,好好一个小姑娘,现在嘴里尽是点屎尿屁,一口一个妈的,小心出去小哥揍你。” 胖子不乐意了,眉毛一挑,叉着腰和吴邪对喷。 “嘿,吴邪,你清高,你了不起,你浙大高材生。妹子那是和我一个人学的吗?你也不脱裤子照照,还想把自己撇出去,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到时候要挨打,那也是咱两个人的事儿,你也别想跑。 再说了,屎尿屁怎么了?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你小仙女,吃花瓣喝露水,不拉屎不尿尿不放屁?” 吴邪端着碗被胖子一顿描述给恶心的够呛,隔着泥都能看出他脸都绿了。 打闹着吃完一顿饭,吴邪说用不用给潘子也抹上点泥,张起灵说不用,潘子那个伤口缝了针,以防感染最好再给他用清水擦擦。 吴邪自觉潘子是为了他受的伤,主动找了个盆端水进去给潘子擦身体。 张扶灵没事儿干,想去找阿宁聊会儿天,但是张起灵又看着,只能坐在一边抓耳挠腮,看着浑身上下都不得劲,像是犯了烟瘾的老烟枪,那双手来回挠蹭。 最后张起灵叹了口气,站起来给她从帐篷里又找了俩手机,她才消停。 吴邪和阿宁大概也是一晚上没休息累狠了,收拾好没多久,他俩就一人一边靠着石头给睡着了。 只剩下胖子和张起灵点了个篝火,坐在一起守着。 胖子虽然没有吴邪好奇心那么强,但是也想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张起灵不让他们一起帮忙,反而要把他们撵走。 “咳,小哥,咱们这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我问你个事儿,你也不用回答,你就当我瞎猜,随便听我说说。” 张起灵没有说话,却看了过来,意思是问。 胖子得到了肯定,挠了挠鼻子,看了阿宁一眼,确认人还睡着,才转过头压低声音说:“你和吴邪他三叔不是一伙的,你们进来应该不是为了摸明器,和妹子有关对不对?” 张起灵表情微微一动。 胖子没被打断,顿时觉得自己猜对了,一拍大腿,又反应过来这动静有点大,凑近了点接着说: “我就知道,你们那天是妹子出事了,是不能让我们知道,还是不能让那女的知道?妹子是不是有什么特异功能?就和你那血似的,只是不能让外人知道,让外人知道就完蛋了。” 胖子看张起灵还是不说话,立刻表态。 “小哥,你放心,我懂规矩,好莱坞我也没少看,你和妹子就和那蜘蛛侠似的,要偷偷保护人类,守护地球和平,不能被人看到变身的样子,所以才要动不动就消失。” 张起灵无语地看了胖子一眼。 张扶灵玩着游戏偷听,听见胖子这两句也是忍不住嘴角抽抽。 他前面的猜测还算正常,后面这两句真是越说越离谱,也真亏他脑洞这么大了。 还保护人类,守护和平,谁家蜘蛛侠到墓里保护人类啊。 墓主听完都得气得跳起来给他两耳光。 怎么死人不算人吗? 第42章 留言 直到胖子说完张起灵也一句话没说,胖子觉得这就是默认了,看张扶灵的眼神瞬间不一样了,就像看见桌上的烤鸭居然开口说话了,稀罕的不行。 张扶灵被他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可也不能跟他解释说,我不是蜘蛛侠,我是蜘蛛侠的敌人毒液,是个疯起来能把你们都杀了的怪物,所以也只能低着头假装看不见。 张起灵坐了一会儿就去整理文件,趁着天还没黑透,把文件又重新看了一遍,胖子也跟了过去,两个人就这资料研究西王母宫可能的位置,以及这营地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没研究出个所以然,胖子就眼尖看到了下面的石头上,用黑炭写着一行字。 是吴三省留给吴邪的。 胖子一看就傻眼了,拽了拽张起灵,张起灵一低头,两个人谁都没说话。 最后等他俩从遮阳棚下面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下去,张扶灵坐着烤火,看他俩神色不对,估计是发现了点什么事,但估计和自己没关系,因为胖子那眼神现在一直往吴邪那边瞟,就差把心虚写在脸上了。 胖子心里有事也没耽误他们做晚饭,阿宁也醒了,收拾着吃完饭,给吴邪留了一份,又给潘子送了一份,胖子就拉着张起灵坐到一边嘀嘀咕咕。 阿宁远远看了一眼,识趣地没往过凑,但是胖子居然招呼她一起,阿宁犹豫着坐过去,三个人跟圆桌会议似的围成一个小圈。 张扶灵坐在一边,感觉自己被孤立了,立刻站起来往过走,胖子就挥手。 “去去去,小孩子家家的,大人说话别偷听。” 张扶灵差点给气笑了。 “行,那我不听,我去叫吴邪来听。” 说完站起来就往吴邪那边走,胖子一看赶紧拉住她胳膊。 “唉唉唉,错了错了,姑奶奶,你这脾气可真是,一点都不像小哥。” “废话,我又不是要做张起灵二号,像他还得了,两个姓张的,统共一张嘴都没长。” 张扶灵坐在张起灵旁边,学着胖子佝偻着肩背,做贼一样问:“行了,赶紧说,吴邪怎么了?你们瞒着他什么?” 胖子叹了口气,凑得近了点。 “要我说吴三省是真不做人,吴邪九死一生都追着他到这儿了,人都没见着,他留句话就让人拍拍屁股滚蛋。” 阿宁问:“什么话?” 胖子嘶了一声,脸皱在一起,说:“不是什么好话,遗言似的,这一趟似乎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而且,他娘的他选择了永远把吴邪丢下。” 张扶灵:“嚯,那我哥和瞎子的尾款谁结?吴邪吗?我看他穷的都要喝西北风了。” 胖子顿时一脸卧槽,“不是,你就关心这个?” 张扶灵嗷了一声,反问:“不然呢?我还能拦着吴三省送死?” 张起灵原本盯着篝火,听到这忍不住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张扶灵立刻回了一个疑问的眼神,张起灵却又转回了头。 阿宁轻笑了一声说:“确实,个人命数罢了。” 胖子啧了一声,说:“果然最毒妇人心,你们这两个女人可真是可怕,你们就一点不关心吴邪吗?他知道不得发疯啊。” 张扶灵刚想说,吴邪总得学着接受一些人的离开,不管这是意外还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张起灵就突然对着他们使了个眼色。 胖子立刻回头去看,吴邪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他们身后的石头上,靠着石头眯着眼睛,也不知道听没听到他们的对话。 胖子赶紧像是扶大爷一样把吴邪扶起来,脸上表情谄媚的让张扶灵不忍直视,吴邪就算什么都没听到,看他这样子也该猜出来了。 果然,胖子刚开口说给他留了饭,吴邪就问什么事情不能让他知道? 胖子还想装糊涂,张扶灵就说:“你三叔给你留了信息,在那边石头上,不是什么好话,但我觉得你想去看看。” 吴邪果然立刻站了起来就往那边去。 胖子还想说什么,一看吴邪那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就说不出口了。 张扶灵耸了耸肩跟了上去,胖子和张起灵紧随其后,只剩下阿宁坐在篝火旁边没跟过来,看起来对吴邪的家庭剧并不感兴趣。 张扶灵一过去就看到吴邪站在那里,抚着吴三省留下的字迹发呆,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乍一看还真像张起灵第二。 只不过张起灵平时一直是这样,而吴邪只有突然遭逢打击才失语。 胖子和张起灵站在门口没说话,等着吴邪自己消化情绪,只有张扶灵靠着门框拿着手机打游戏。 吴邪站了一会儿才转过身,胖子就上去揽住他的肩膀。 “想开点,你三叔这么大个人了,有自己的打算很正常,这种事情你也无能为力,回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下。” 张扶灵一边打游戏一边说:“你要真的心里不舒服,反正咱们大老远都跑过来了,肯定不能白来一趟,等下去了就去抓你三叔,让我哥帮你把他打晕绑起来带走。” 胖子不同意她的看法,认为吴三省这次的布置非同寻常,还抱着必死的决心跑到这儿来,就说明他要做的这件事对他来说意义重大,就算他们这次阻止了,也无济于事,搞不好还会让吴三省抱憾终身。 张扶灵立刻回怼,“说那些都是扯淡,主要还是看吴邪怎么想,我又不认识吴三省,吴三省怎么想关我屁事,只要吴邪说要把吴三省带回去,那就是把吴三省腿打折我都要帮吴邪把人带回去。” 胖子忍不住嘶了一声,“妹子你这心态可以,够洒脱。但是你别玩脱了才是真的,你那小身板怕是撑不住吴家三爷两巴掌。” 吴邪没说话,一群人重新坐回了篝火边上。 吃了点东西之后,吴邪好像终于缓过了神,开始条理清晰地分析他三叔究竟在什么情况下才会留下这种留言然后消失。 他们一起讨论,阿宁和张起灵是纠错组,负责认真分析可能出现的情况以及指出吴邪推测中存在的漏洞,而胖子则是脑回路清奇,总能神来一笔打开几人思路。 只有张扶灵是个混子,什么建设性意见都提不出,只会大喊着把吴三省这老狐狸从地下挖出来,还有就是多捞两件明器。 吴邪被她弄得哭笑不得,但心情也放松不少。 第43章 范无救 到了晚上的时候,要留一个人守夜,吴邪主动说守前半夜被张起灵否了。 他们不知道吴三省的营地到底遭遇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张起灵担心他们应付不了,决定自己守全夜,胖子就说这营地太大,他陪张起灵守上半夜,让吴邪去睡,明天换个地方再好好休息。 张扶灵和阿宁对他们的安排没有异议,但是吴邪的脸色却很不好看,大概是因为对自己被安排和重伤病人还有女人一起休息而自怨自艾,觉得自己拖了后腿。 张扶灵看出来了,也没安慰他,她自己都是个废物,要不是心态够摆,这会儿早就找根绳子挂树上了,虽然也死不了就是了。 几个人又坐着聊了一会儿,还是没什么头绪,吴邪回去守着潘子睡,阿宁收拾了一个帐篷出来,让张扶灵和她一起,晚上也有个照应,张起灵没同意,拉了个睡袋放在篝火边上,阿宁冷笑一声没说什么,自己进去了。 张扶灵坐在篝火边上嘴里叼着果丹皮,手里拿着一块黑色防水布折腾,胖子看了一眼没管她。 本来就心里压着事,吴邪前半夜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后半夜好不容易有点困意,结果刚睡着就被人推醒了。 吴邪揉着眼睛坐起来,嘴里还念叨:“胖子,现在几点了?” “丑时到了,吴邪,该上路了。” 吴邪一听就觉得不对,这声音不是他们队伍里任何一个人的声音,听着像是小刀划玻璃似的,难听的要命。 本来就被那些野鸡脖子半夜喊过名字的吴邪顿时浑身一凉,脑子瞬间清醒了。 这地方果然邪门,那些鬼魅居然还跟着他到了营地。 他悄悄抓住手边的洛阳铲,慢慢睁开眼睛,正对上一张眼眶黢黑,面色苍白,还伸着猩红的长舌的脸。 吴邪做足了心理准备,这一下也被惊的够呛,差点吓得吐魂,没敢再细看他的脸,直接哆嗦着看向了那人的手,这一看更是吓得差点厥过去。 那人穿着一身黑袍,头上戴着黑色高帽,上面写着“天下太平”,手里真的拿着铁链和哭丧棒。 他娘的,是黑无常! 这下顾不上别的了,吴邪直接举起手里的洛阳铲疯狂挥舞。 “啊啊啊!!!” 他妈的,他也没做什么坏事,不就是拖欠王盟工资,卖了点假货,又炸了几个墓吗?怎么黑无常都来了?至于吗? 守夜的胖子和张起灵听见吴邪的尖叫,立刻冲了进来,结果一进门就对上吴邪的铁铲,胖子差点就被开了瓢,幸亏张起灵反应快按住了吴邪的手。 胖子瞪大眼睛看着距离自己只有十公分的铲子,劫后余生后怕地拍着胸脯。 “娘的,差点去见上帝。吴邪,你发什么疯?” 吴邪被胖子一骂才清醒,反应过来自己没死,那刚刚那玩意儿是什么东西?西王母宫特产?真就这么邪性? “你们……你们没看见吗?” 吴邪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 “看见什么?” 胖子生气地从吴邪手里抢过铲子,没好气地说:“一进来就差点被你吓死,你小子都下了几次地了,怎么还咋咋呼呼的,胆子这么小。得亏我脚收得快,不然你小子这会儿非得被我踹废了不可。” 吴邪摸了把脸,“不是,胖子,你没看见吗?黑无常!” 胖子:“你下地下傻了,要相信科学,明明高材生怎么他娘的比我还迷信,世界上哪来的范爷?” 吴邪缓过劲也恼了,“你他娘的不迷信,那你喊什么范爷,你怎么不喊他大名?” 胖子拍了拍吴邪肩膀,“虽然我不信,但是我心存敬畏,要辩证地看待世界,懂吗?” 吴邪冷笑,“呵,随心是。” 胖子摆手,“算了,和你们这些南派的说不上。” 胖子还在逼逼吴邪,张起灵就已经走到了帐篷角落里,一个黑影蹲正在那里,背对着他们抖个没完。 张起灵没说话,但作为队伍的定海神针,胖子和吴邪还是注意到他的动静,于是悄悄跟在他后面,从他身后一左一右探出个脑袋往下看。 胖子压低声音说:“嚯,这不是营地里的防水布吗?难道是陈文锦?吴邪你就让这女人吓傻了?” 吴邪摇了摇头,“不是陈文锦,他还伸着舌头,那舌头伸的特别长。” 胖子摸了摸下巴,“那就更不可能了,白无常才伸舌头,黑无常又不是吊死的,算了,是人是鬼看看就知道了。” 胖子说完就伸手去拽那影子,被张起灵拦住了。 张起灵叹了口气。 “张扶灵。” 那黑影抖了抖,慢慢站了起来。 黑色长袍裹得太严实,吴邪盯着那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气得差点没脱了鞋扔她头上去。 “妈的,张扶灵,你大晚上不睡跑这儿吓唬人?” “咳,这怎么能叫吓唬呢?这是锻炼你的胆量和警惕性。”张扶灵努力憋着笑回答。 她只不过是说到做到罢了,说要趴他床底那没有床底床边也行。 吴邪:“行行行,张扶灵你转过来,今天小哥在也没用,你看我不打死你。” 吴邪说完就上前一步拽过张扶灵,这一次张起灵没拦着。 张扶灵转过头,头上那个用石灰歪歪扭扭写着“天下太平”的帽子就掉了,牙齿一动,那猩红的长舌也缩了回去,脸上的面粉扑簌簌往下掉。 什么舌头,分明就他妈的是拉直的果丹皮。 还有那个哭丧棒,她是费了多少绷带? 吴邪只看了一眼就恨得牙痒,要是平时,这种粗劣的东西怎么可能骗到他。 吴邪直接上手拽住张扶灵的脸狠捏,张扶灵也配合着叫着疼,一张脸被捏的都变了形。 阿宁这个时候也到了,她一看这场面就猜出发生的事情,但是这个时候也顾不上说别的了,她刚刚过来的时候发现了一些很不妙的事情。 “吴邪,先别闹了,外面起雾了。” 吴邪头都没回,“起雾就起雾,雨林晚上起雾多正常。” 可胖子这个时候也突然说:“不对,吴邪,这雾确实不太对劲。” 第44章 大雾四起 吴邪还想问到底是什么情况,胖子就先叭叭地解释了一堆。 吴邪睡之前就起了雾,只是那时候那雾还不算太浓,加上前一天晚上也起了雾,就没太在意。 但是等他们都睡了之后,那雾渐渐就浓了起来,他们两个就逐渐看不见了。一开始胖子只以为是因为自己困了,还给了自己几巴掌,可张起灵眼睛也开始有些模糊,这就不对了。 可他们还没来得及反应,吴邪这边就尖叫起来,所以他们也没顾得上仔细想是哪里不对劲就冲了进来。 吴邪听完胖子的解释,就顾不上收拾张扶灵了。 他走过去拉开门帘,发现这雾确实不对劲。 和昨天晚上那种灰蒙蒙不透光的浓雾不同,这次的雾气反而发着荧荧蓝光,看起来就和恐怖片厉鬼出场前的氛围组似的,包围了整座营地。 张扶灵拖着用防水布做的长袍,蹦到门口,看着营地里熊熊燃烧的篝火逐渐暗淡,觉得空气中的水汽好像有点潮过头了。 通常大boss出场前,总要来点什么阴森恐怖的预兆,搞不好他们一会儿出去,就会突然蹦出一个青面獠牙的顶戴花翎的绿皮僵尸朝他们扑过来。 阿宁说:“这雾气恐怕有毒,我从没见过这样的雾气,以防万一,今晚我们最好还是别睡了,保持警惕,戴上防毒面具。” 胖子皱着眉头,“这种天气,再戴上个防毒面具,走路都能撞树上,有个什么事躲都躲不及,我不戴,要戴你们戴。” 吴邪叹了口气,转头问阿宁:“你找到防毒面具了?” 阿宁冷笑,“你三叔看起来早就知道这里的情况了,明明进的是沙漠,却带了不少的防毒面具,都在营地里。” 关于吴三省把他们所有人都骗了的这件事,他们路上已经讨论过很多次了,即使这个时候又被阿宁提起刺一下,吴邪也生不起气来。 吴邪问:“在哪儿?” 阿宁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帐篷,“那里有很多,箱子被打开过,很乱,但是没能全都拿走。大概吴三省也遇到了这雾,且这雾一定有什么问题,他们才会戴上防毒面具离开。只是离开的时候已经死了不少人,才没能都拿走。” 胖子一听觉得有道理,啧了一声说,“那看来这面具是非戴不可了。” 张起灵是行动派,阿宁刚指了一下防毒面具的位置,就打着手电走了,张扶灵也跟屁虫一样跟着,就是袍子做的太长,她得提着走才能不被绊倒。 恐怖片里和主角分开的配角基本都是找死,但是在这个剧组,吴邪和张起灵,还真说不好哪边才是送命题。 张起灵拿了面具就先给张扶灵戴上,她脸上的面粉拍的不牢靠,戴上一会儿功夫,面具里面就全是面粉,呛得她直咳。 她刚想问这毒毒不死她,她能不能不戴,张起灵突然眼神一厉,手里的匕首直接飞了出去。 张扶灵戴着防毒面具视线不好,看不太清,刚想说怎么突然才艺表演起来了,一低头才看到地上断成两截的野鸡脖子。 靠北,这玩意儿还真找上门了。 张起灵拔出匕首抓住她就往外走,手里还给吴邪和胖子拿了两个防毒面具。 他们一出去,才发现整个营地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满了野鸡脖子。 那玩意儿密密麻麻的从黑暗里窜出来,营地一下就变成了蛇窝。 吴邪和胖子也没了影子,大概是退回了帐篷里。 外面蛇太多,根本无从下脚,两个人小心翼翼地回到帐篷,吴邪和胖子已经看不见了。 吴邪听到声音,立刻转头过来,只是眼里一片空茫,显然是看不见了。 “小哥?” 张扶灵:“嗯。” 吴邪:“……这种时候你就别玩了。” 张扶灵耸肩。 “没办法,你知道我哥是个哑巴。” 吴邪这个时候突然反应过来,张扶灵还不知道她和小哥的关系已经被他们拆穿的事情。 但是这也实在不是一个好的说话时机,于是就默认了没纠正她。 阿宁警惕地看着帐篷里所有可能钻出蛇的缝隙,紧绷的神经让她现在特别想砍点什么发泄一下,一看吴邪想站起来往外走,就立刻没好气地说:“吴邪你别乱动,被蛇咬了我可不负责。” 吴邪看不见,身家性命都握在阿宁手里,只能蔫地坐了回去。 张扶灵看他那副受气的小媳妇模样,差点笑喷,拿着张起灵进来之前交给她的面具走过去,给他和胖子戴上。 “没事儿,戴上之后一会儿你俩就能看见了。” 张起灵很快退了回来,阿宁忙问外面蛇潮怎么样了,张起灵只摇了摇头。 阿宁看不懂,正要再说,张扶灵就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嘴边。 “嘘,外面情况不太好。” 阿宁觉得自己很奇怪,这种时候居然还有心思思考张扶灵和张起灵之间这种莫名其妙的默契究竟从何而来,甚至心底还有一些突如其来的愤怒和嫉妒,她强行把这股情绪压下去,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有些艰难地说:“知道了。” 张扶灵没再看她,反而掏了掏口袋,那种能携带君焰的打火机陈廖也只给了她一个,现在想用也没有了。其他武器比如说她那根机关枪一样的登山杖和能喷出十几米火焰的喷火器也都在包里,而她的包丢在了之前的峡谷里,现在她真是纯纯拖油瓶一个。 张起灵大概是看出了她的懊恼,拍了拍她的头,什么话也没说,戒备地撩开一道缝看着外面。 外面的那些蛇一开始还缩在角落里不动弹,像是在等待什么,可渐渐的,它们就开始往外爬,成千上万的蛇扭曲着盘绕在一起,像是一个巨大的起伏的肉瘤,恶心程度和画家画的富江从侧面长出千千万万张脸差不多。 张扶灵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她想移开视线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猎奇的心态让她觉得又恶心又好奇。 她想起那天看到的蚂蚁,这种社会性的动物,总是会做出一些神奇的让人难以理解又很有生存智慧的事情。 这些蛇究竟是想做什么? 第45章 压力 张扶灵还想再看,张起灵已经放下了帘子,打手势让大家都趴下别动。 帐篷里位置不算小,但是此刻要容纳六个人也确实有些拥挤。 张扶灵左边是张起灵,右边是吴邪,再过去是胖子和阿宁,潘子发了高热还没醒,一个人孤独地躺在那里。 他们心惊胆颤地听着外面的动静,隐约听到有什么东西猛烈地撞击在隔壁帐篷上,“啪嗒”一声,然后又顺着帐篷滑下去。 紧接着就是下饺子一样接连不断的声音,张扶灵屏着呼吸侧耳去听,“轰”的一声巨响,显然隔壁帐篷被搞塌了。 张扶灵立刻抬起头去看张起灵。 张起灵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动,随即站起身就要出去。 张扶灵立刻伸手按住张起灵,小声说:“要走一起走。” 张起灵还没回答,吴邪就也从侧面伸手按住张扶灵。 吴邪严肃道:“你俩都不许跑。” 几个人一下僵持在了这里,外面的动静远远近近,眼看着就没剩下多少帐篷能给那些蛇霍霍了,所有人心里都悬起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数着呼吸希望这剑最终不要落下来。 又塌了两个帐篷之后,张起灵把张扶灵手往下一拽就要站起来,但是还没等他站起来,他们的帐篷就抖了一下。 张起灵脸色一沉,不等几人反应,帐篷就塌了下来。 胖子立刻扑在潘子身上,张起灵把张扶灵挡住,阿宁找了个箱子做支撑,只有吴邪猝不及防被砸了一脸,好悬没砸出一脸血。 所有人都一动不动,生怕惊扰了那些蛇。 张扶灵缓过神立刻去看张起灵的表情,但防毒面具本来就有些遮蔽视线,她的视镜又被面粉糊住了,现在和瞎子也没什么区别,什么都不看不见。 张起灵大概是察觉了她的不安,轻轻捏了捏她的手示意自己没事。 那些蛇压塌帐篷之后没有多做停留,立刻去寻找了下一个目标。 远处蛇划过落叶断枝的窸窸窣窣的声响没完没了,张扶灵腿都麻了,那声音才逐渐消失。 安静了很久之后,张起灵慢慢站了起来,其他人这才意识到,蛇潮可能过去了。 劫后余生,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张扶灵揉了揉自己酸疼的肩膀,下决心一定要弄点值钱东西出去,回去就去乡下找个人少的地方养老,再也不要跟着他们折腾了。 什么终极什么屠龙都见鬼去,跟她一个柔弱美少女有个毛线关系。 胖子撩开帘子,外面天光已经大亮,那些蛇已经消失一干二净,如果不是地上蜿蜒的痕迹,没人敢相信,昨天夜里,这里居然有那么多蛇。 营地里十几个帐篷都塌了,狂风过境一般,所有的东西都东倒西歪,几乎找不出一样完整的来。 经历了这么惊心动魄的一晚,所有人都累得说不出话,但是这地方实在危险,只稍作休息众人就开始商量接下来的去处。 他们还没有找到西王母宫的入口,而这营地显然已经被野鸡脖子盯上了,他们如果继续待在这里,搞不好晚上还要遭遇一波蛇潮。 但是离开也无路可走,一时之间进退两难。 思考了一会之后,吴邪说他们来的时候见到一个神庙遗迹也许会有些线索,几个人就干脆把营地里能用的东西都收拾在一起,挪到了神庙废墟的外围。 胖子负责生火做饭,吴邪忙着给潘子换药,张起灵在上面警戒,阿宁就干脆拿着照相机进遗迹内部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张扶灵既不能跟着张起灵翻墙上树,也不能跟着阿宁,又怕被火燎,最后只能蹲在吴邪旁边看他给潘子换药。 吴邪这个换药的手法,只能说是一言难尽,估计是平时没怎么做过这种事情,毛手毛脚的,看得张扶灵手痒。 但她也没说要帮忙,毕竟如果她真的拿起绷带,可能还不如吴邪包扎的好,就像她拿起锅之后其实并不会做饭一样。 吴邪被张扶灵盯得汗流浃背如坐针毡。 昨天被她吓了一跳,没来得及生气就又被蛇潮袭击,一整晚下来情绪过山车一样跌宕起伏,现在能量耗尽他是真没力气和张扶灵计较。 然而心绪一平静,又难免多想,想起张起灵之前拜托他的事情。说实话,他答应是答应了,但还没想好怎么做。 张扶灵都跟到这儿了,还一副要干票大的回老家买房的架势,他总不能硬拦着。毕竟俗话说的好,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不说腿长在她自己身上,她非想跟着他们也拿她没办法,就说这外面也危机四伏的,放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和让她去死有什么区别? 尤其是这件事还要瞒着张扶灵,他就更心虚了,偏偏张扶灵还要盯着他。 张扶灵看了一会儿就觉得不对劲。 吴邪的换药手法一开始虽然烂,但是还算是认真,可现在却明显心不在焉,打个绷带打了三次都没打成,脸上冷汗都下来了。 换个药而已,至于这么紧张吗?潘子都还没吱声呢。 张扶灵眯起眼睛危险地盯着吴邪的脸,“天下太平”的帽子歪歪扭扭地戴在头上,再配上那白粉糊墙一样的脸,更像是冤魂索命了。 她问:“你紧张什么?” 吴邪手一抖,心想你不看我我不就不紧张了,但是这话不能直说,于是转过头干笑了两声。 “你要是没事情做,要不去看看小哥?我这换个药有什么好看的?” “哦,大概是看你好看。” 吴邪提起的心瞬间又落回原处,无语地摆摆手。 “行行行,那我谢谢你。” 吓死他了,他还以为被她看出来了,心脏都差点给她整停跳。 吴邪的前后表情变化太过明显,张扶灵一下就确定了这人有事瞒着自己,只不过不知道到底瞒着什么。 她和吴邪之间也没什么值得瞒着她的事啊,反而是她瞒着吴邪的东西更多。 比如说解连环、西王母、汪家和终极。 吴邪能骗什么人呢?他这直来直去的性格,不被人骗都不错了。 吴邪顶着张扶灵怀疑的眼神,给潘子换完药,就赶紧去找张起灵。 他实在是受不了和张扶灵单独待在一起了,心理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第46章 交给你了 吴邪找过来的时候,张起灵正拿着火堆里的木炭涂抹神庙墙壁上的浮雕。 吴邪一看就来劲儿了,下斗打粽子他不行,但是对壁画之类的还算有研究。于是立刻爬了上去,一幅一幅地观察起那些浮雕。 张扶灵也拿着手机跟了上来,张起灵看到她并没有多意外,点头示意之后就接着清理墙面。 吴邪研究了一会儿,说:“这好像画了一场祭祀,西王母国的人在祭祀这些蛇。他们将那些罐子扔进方塔里,等着蛇进去吃。那些罐子应该就是之前魔鬼城里那种装着尸蟞王的陶罐,他们在用尸蟞王喂养这些蛇。” 张起灵没有说话,拿着炭块继续往旁边涂抹。 吴邪和张扶灵就跟着转过去。 这一幅浮雕上是一群举着长矛的人和西王母国的人厮杀在一起,后面是骑兵和战车,还有一辆八匹马拉着的座驾,上面有一位威风凛凛的人物,看起来是这支军队的统帅。 西王母国看起来已经陷入了下风,但西王母并没有出现在这幅画里。 吴邪认为这是楼兰或者北匈奴和西王母国的交战,但是张起灵却说,这是周穆王。 吴邪一下子就愣住了,他喜欢读书,尤其喜欢看那些乱七八糟的历史,从没想过质疑历史。根据《穆天子传》记载,周穆王乘八骏马西巡至西王母国,被西王母盛情款待而归,他就从没怀疑过这记载的真实性,也就没想过这人是周穆王的可能。 可现在张起灵却说这个人是周穆王,一下子就打开了他的思路。 历史是由人书写记载的,里面的内容可以人为地篡改和修正,不一定就是真的,所以才需要考古学的辅佐和验证。 吴邪想通这一点,立刻去看下一幅。 这一幅浮雕记载的内容明显有了变化,周穆王的军队冲进了一座宫殿,一群人首蛇身的女人将某种东西倒入方塔,鸡冠蛇从方塔中爬出撕咬着周穆王的军队。 吴邪想到了他们进入雨林前的那个祭祀坑里有着巨大翅展的骨架和人面鸟,这种有部分人类特征又非人的怪物自从进入西王母国之后就一直重复出现。他隐约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重要的线索,只要轻轻一拽,剧场的幕布就会落下,一切秘密的终章就要盛大开演。 兴奋又不安的心情将他的心脏紧紧包裹起来,他还没来得及分辨,张起灵和张扶灵就突然停了下来。 张扶灵甚至后退了一步,站到了一根粗壮的树干上,从上到下打量着整面墙壁。 吴邪勉强按下自己激动的心情,看向了中间那幅浮雕。 无数的鸡冠蛇包围着一条大蛇,吴邪一开始以为这是战斗的场景,可张起灵却说这是交配。 这怎么可能呢?它们的体型差距这么大,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交配上去啊。 张起灵刚要开口解释,阿宁就举着相机突然出现在了几人面前。 “这种雌雄体型相差较大的现象在自然界中并不常见,但也不是不存在。海里有一种毯子章鱼,雌雄体型差距可以达到一万倍,这有什么不可能的?你不会以为人类写进书里的就是世界的全部了?” 阿宁一出场对着吴邪就是一顿怼,吴邪不服气地去看张起灵,结果张起灵却点了点头。 阿宁把他们清理出来的几幅浮雕一一拍了照,直到拍到最后一幅时,突然咦了一声,随后放下相机,站到了张扶灵旁边,这时张起灵已经把正面墙壁都涂抹上了碳粉。 “不对,这条蛇不是在和野鸡脖子交配。” 吴邪一听,立刻也跟着站了过来。 那浮雕上,除了那个双鳞巨蟒和鸡冠蛇之外,居然还有另一条蛇。 那个被他们忽略掉的以为是树干的浮雕,居然是一条巨大的盘起来的蟒蛇。 “卧槽。”吴邪轻声地骂了一句,“那条双鳞巨蟒都那么大了,这玩意儿居然比双鳞巨蟒还大这么多?那它不得有卡车那么粗?我们这是在下斗?确定不是拍侏罗纪公园或者好莱坞灾难片?” 张扶灵从头到尾都保持着的漠然神色这个时候才动了动。 她转过头露出一个慈祥的表情,伸出手想摸摸吴邪的头安慰他,手伸到一半却发现自己够不着,最后只好退而求其次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事,等这蛇来了,一口一个,咱们谁都跑不了,放心。” “这是能放心的事情吗?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吴邪翻了个白眼,原本有些紧张的情绪也被她破坏了。 张起灵也站了上来,他皱着眉头看着这面墙,说:“这些小蛇是在帮助这两条大蛇交配。” 吴邪把视线移回浮雕上,仔细观察之后发现张起灵确实没有说错。 这条巨大的蟒蛇应该就是蛇群的蛇母,就像是蚁后和蜂后一样,在蛇群中有着崇高的地位,那些双鳞巨蟒是它的蛇夫,而这些鸡冠蛇则是工兵,负责给蛇母提供营养和照顾幼蛇。 因为这条蛇母实在过于巨大,所以才不得不由这些鸡冠蛇帮助它们完成交配。 吴邪还想接着去周围找找有没有其他浮雕,就听到胖子在喊他们吃饭。 “你们四个在那儿干什么呢?面壁还是要跳四小天鹅?老子都喊你们几遍了,没人理我是?行,那之后也别吃!” 张扶灵立刻跳了下去,第一个跑到胖子旁边。 “到!报告班长,我要吃饭。” 胖子叉着腰看着张扶灵脸上还没洗掉的面粉乐了,说:“行,扶灵小兵先吃,他们几个让他们饿死算了。” 然后两个人就亲亲热热地挽着手去吃饭,真就没再看吴邪他们一眼。 吴邪挠着脑袋跟着阿宁往回走,走到一半突然发现张起灵没跟上来,就转头去看。 张起灵背对着他们,站在那副浮雕前没有动,吴邪刚想开口喊他,他就转过了身。 他们之间的距离并不算远,因此吴邪能清楚地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沉重和担忧同时出现在他的脸上。 张起灵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吴邪和他对视,心脏被骤然抓紧,他突然就读懂了张起灵的眼睛,他说—— 吴邪,交给你了。 第47章 无言分别 张起灵站在高处,颀长的身形背后是神庙的断壁残垣,那张脸上的沉重逐渐消失,变成了尘埃落定的释然,有风轻拂过他的衣摆。 吴邪差点以为这人就要凭虚御风而去了。 但是张起灵从高台上轻轻跃下走近,那捉摸不定的风也安定了下来。 张起灵没有看他,轻声说:“走。” 吴邪脸色复杂地跟着张起灵回去吃饭,但是张起灵刚刚那副样子如鲠在喉,沉甸甸地卡在他心里。吃饭的时候也惦记着,一口一口吞刀子一样的表情把胖子气坏了。 胖子忍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了了,问他:“吴邪,我做的饭是有毒吗?还是我往里面掺石头了?你至于吗,吃个饭要了你的命一样。” 吴邪愣了一下赶紧解释:“不是,我是在想刚刚看到的浮雕,上面那个巨大的蛇母,过去几千年应该已经死了。这片雨林不足以供养体型这么巨大的动物才对。” 胖子皱着眉摇了摇头,“难说,这些野鸡脖子依然保留着社会性,说明一定是有个头头在领导它们。就算过去的那只蛇母死了,也一定会有新的蛇母诞生。你还是别想了,咱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想那么多也没用。” 阿宁看了他俩一眼,用勺子搅了搅罐头里的汤。 “这地方诡谲的厉害,多吃一点保存体力,如果晚上之前我们还没能找到入口,可能还要和那些蛇对上。” 吴邪嗯了一声,几个人心里都各自藏着事,这一顿饭到最后只有张扶灵和胖子这两个从不多想的人吃得最香。 吃完饭胖子说想去看看浮雕,阿宁也说想再进去看一圈,找找有没有关于西王母宫入口的线索。吴邪想了一下觉得自己现在也没什么头绪,干脆跟着这俩进去再看看。 张扶灵原本还想玩手机,但是心脏一直不安分地狂跳,坐立不安,无论做什么都心慌的厉害。大概是第六感的预警,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却没有办法描述和形容。 手指不知不觉就到了嘴边,指缘都被啃得坑坑洼洼。 张起灵把包放在她脚边,握着她的手腕把她的手从嘴边放下。 张扶灵低头看了那个包一眼,不是很大,东西也没装多少的样子,不像是张起灵给自己准备的包。 她心底的不安加剧,于是抬起头去看张起灵的眼睛。 “这个包给我的?” “嗯。” 张起灵没有躲闪,反而认真地看着她。 “瞎子的电话你还记得吗?” “不记得,我出来之前把厨房炸了。” “嗯,瞎子的电话是——” “我记不住。” 张起灵话都没说完就被打断了,张扶灵感觉张起灵这两天怪的很,自从进入雨林就脾气好的惊人,虽然之前他的脾气也很好,但是这两者之间不太一样。 对她炸了厨房这件事,张起灵反应居然这么平淡。照之前在小院的时候,她搞事被发现,张起灵就算不会说教她,也要盯着她,让她反省一下自己的过错,结果现在居然就一个嗯。 而且自从进入雨林,她就觉得张起灵好像在故意让着她一样,好像要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所以提前补偿。 可明明西王母宫不是他们的终点,他们应该还要有十年之约才对,然后是沙海、雨村,他们的路不会停在这里,怎么搞得好像马上就要分别一样。 张扶灵想不明白,下意识就想去抓张起灵的衣摆,直到紧紧攥住狂跳的心才有了片刻的安定。 “张起灵——” 张起灵慢慢收回放在她颈后的手,把人轻轻放倒在地上。 潘子不是好多管闲事的人,从他俩说第一句话起,就埋头自己想吴三省的事情,直到一个身影突然从侧面窜出来抢包,他下意识去拦,扯痛伤口才大叫出声。 “陈文锦!” 吴邪阿宁胖子闻声立刻从神庙里赶了出来,吴邪还来不及看清现场究竟发生了什么,潘子就大喊:“小三爷,陈文锦一定知道去西王母宫的路!” 吴邪顾不上其他,立刻追了上去,胖子动作比他还快,两个人追着陈文锦立刻跑没了影。 阿宁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张起灵,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张扶灵,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 她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张起灵,突然想通了一切。 张起灵和陈文锦是一伙的,陈文锦会把吴邪引入西王母宫,而张起灵也早就知道进入西王母宫的方法。 他现在等在这里,没有去追陈文锦就是最好的证据。 而他等在这里的原因也很简单。 阿宁看了一眼他身后倒在地上的张扶灵。 他要在进去之前,替张扶灵解决所有可能威胁到她的人。 吴邪和胖子会进入西王母宫,潘子不受影响,而唯一既不能跟着他们进入西王母宫,又被影响了的她,只能走到这里了。 他要在这里解决掉她。 阿宁缓缓把手放到腰侧的匕首上。 虽然一起下了几次斗,她也知道张起灵强的离谱,但是也不能坐以待毙,总要求一线生机。 然而张起灵一动手,她就知道自己想多了。她甚至没有看清张起灵的动作,就晕了过去。 别开玩笑了,那根本不是人能有的速度。 潘子忍着腹部伤口开裂的疼痛,勉强撑着站了起来。张起灵转头看他,两个人都没说话,却达成了一致的默契。 张起灵把剩下的物资归整到一起,又把张扶灵搬到潘子旁边,最后从阿宁身上摸出一把勃朗宁扔给潘子。 潘子接住这把袖珍枪,检查了一下弹药就别在了腰上。 张起灵整理好一切,最后走到张扶灵身边,拿出一包果丹皮放在她手边上,站起来转身就要离开。 “小哥!” 潘子在他身后喊。 “放心,我一定保护好她。” 张起灵没有回头,把阿宁往肩上一扛就消失在了树林中。 潘子无言。 他和阿宁一样,也发现了张起灵的不对劲,只是一开始他们都并没有想过张起灵和陈文锦会是一伙的,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对张扶灵和阿宁下手。 但是他和阿宁不一样,阿宁被张扶灵迷昏了头,下意识把张起灵当成了假想敌,他没有。所以他几乎是立刻就反应过来,张起灵这只是一种保护机制。 他不想让阿宁留下,也不想让阿宁找到前往西王母宫的路,所以才用了这种方式。 潘子叹了口气。 早就说了,姜还是老的辣。 可惜小三爷想不明白,张扶灵也想不明白。 第48章 中状元,救岳母 张起灵离开之后没多久,潘子就听到了细弱的声音。 隐隐绰绰听不分明,和他们在雨林里那晚听到的声音一样,是那些学人说话的野鸡脖子。可小哥走前分明在周围点了硫磺弹驱蛇,这些蛇怎么还会找上来? 这种时候容不得多想,潘子立刻拔出枪握在了手里。 伴随着淅淅索索的滑动声,那声音幽幽地在林间响起,像是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 “小三爷。” 是那些鸡冠蛇在学人说话,他们被这群蛇围困了。 潘子紧了紧手里的枪,偏偏是在这种时候,张扶灵晕了,他的伤口还没好,想跑都跑不掉,这可真是要命的情况。 他们的战斗力目前最多只能算半个胖子,搞不好还能和吴邪掰一下手腕,弱的掉渣,别说是一群鸡冠蛇,就算两三条都够他们喝一壶。但是他既然答应了小哥,就不会轻易失言。 潘子把张扶灵往后推了推,想着脱身的办法。 包里还有几瓶酒精和防水布,勉强能抵挡一阵,如果恰好张扶灵醒了,那他们可以再来火人战术,把酒精倒在防水布上点着,披着防水布冲出去。 那些蛇缓缓逼近,逐渐从草丛里露了头,红色的鸡冠在雨林里就像是开出的小花,一簇簇的十分鲜艳。 潘子看着那些瞪着眼睛盯着他们的蛇,暗骂了一声娘,这一圈蛇没有几百也至少有几十了,看得人瘆得慌。 但是就算瘆得慌潘子也没移开眼睛,一只手握着枪,一只手伸手从包里拿出了防水布和酒精。他推了推张扶灵试图把人推醒,但是大概是张起灵下手太狠,他推了半天人也没动静。 那些蛇形成包围圈之后就停在了原地,像是在等待什么东西,黄色的蛇眼盯着他背后,蛇信一吐一吐的。 妈的,这蛇真是成精了,居然还会和他玩心理战术。 潘子心里暗骂,手上却不敢有一丝放松,缓缓把酒精倒在了防水布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火焰在防水布上熊熊燃起,那些蛇果然后退了一些,但依然没有离开,依旧在外围虎视眈眈地盯着中间的两人。 树上源源不断有蛇探出头,潘子无法估计这里到底有多少蛇,那天晚上他们闯入蛇窟大概也就这么多。 这些蛇居然倾巢而出就为了捕猎他们两个人吗? 潘子心中一阵绝望,只觉得今天怕是要死在这里了。可他还没见到三爷,小三爷那边也不知道怎么样,就这么死在这里他不甘心啊。 直到最后一瓶酒精也用完,火焰逐渐熄灭,大概是等待了太久,已经不耐烦,那些鸡冠蛇这次没有再等待,直接冲了上来,潘子迅速连开两枪,打死了两条离得最近的蛇。 离得太近手枪就受到了限制,潘子只能抽出匕首应对,可这些蛇实在太多了,身后也有蛇爬了上来,让人防不胜防。在这种极致的数量优势下,即使潘子两只手把匕首都挥舞出风来,也没什么作用。 潘子的伤口因为动作起伏过大再一次撕裂,但他毕竟是上过战场的老兵,一声不吭像是根本没察觉到疼痛。 那些蛇悍不畏死地压过同伴的尸体向前,甚至有的直接撕咬起同类的尸体。潘子杀的眼睛都红了,可还是被一只从树上奇袭的鸡冠蛇咬住了胳膊。 他的反应其实已经很快了,那蛇原本是冲着他的脖子去的。敏锐的直觉让他在最后一刻抬手挡了一下,这才没被直接咬到大动脉。 那条蛇的大概是刚咬住潘子就被砍成两截丢了出去,毒素渗入不多,但是即使这样,也足够致命了。疼痛只在一瞬间,潘子的手臂几乎是在被咬的一刹那就麻痹了。 潘子的左手失去了知觉,只剩下右臂还在奋力地挥舞,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就算这样也没什么意义。他已经中了毒,死亡是迟早的事情。 这个时候他也顾不上去看张扶灵的情况了,脑子里只剩下要对不起小哥这一个念头。 小哥曾经救过他一命,还一直护着小三爷,他虽然对小哥好奇,但是心里对小哥还是服气的。他一直想报答小哥,可看来还是做不到了。 潘子把仅剩的右臂横在身前,准备拼尽全力做最后一博。 来,畜生们,就算死,他也绝不让你们好过! 那些鸡冠蛇像是被潘子的杀意惊到,短暂地停止了攻击,直立起上半身做出恐吓和进攻的准备。 红色的鸡冠开始抖动,不断模拟着人声叫着“小三爷”,有的蛇甚至还会歪头盯着潘子打量他的表情,这种人性化的举动,即使潘子现在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也不由得脸色一变。 气氛凝滞了起来,毒素顺着血液向上流窜,潘子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他的伤口不做处理,最多撑不过一分钟。 那些鸡冠蛇好像也观察出了这一点,身体微微后缩,随即弹射而出,红色的蛇身在这一刻就像是漫天的花雨,带着致命的杀机。 潘子咬着牙,就算死他也要战斗到最后一刻。 然而那些鸡冠蛇却突然停在了空中,森森寒气在林间不知什么时候悄然蔓延开。冷热交替的一瞬间蒸起的白雾还不等扩散就冻结在了一起,红色的蛇身被包裹在晶莹剔透的冰里,像是展柜里的艺术品。 潘子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幕,此刻就连呼吸都有些刺痛,鼻息在空气中呼出一道白雾,这是极致的寒冷时才会有的现象。 一个粗犷洒脱的男声在野鸡脖子后面响起。 “哈,中状元,救岳母,时间刚刚好。” 潘子想看清那人的样子,但是毒素已经扩散,眼前只有一片无序的线条,像是电视信号不稳定出现的白花屏。 他强撑着给自己的伤口划开十字,想要放出毒血。然而在这种低温下,血液流速减缓,黑色的毒血在流出的一瞬间就凝结成了冰,他试了两次都没能成功,最后只好放弃。 男人穿过一片蛇群冰雕来到了他面前。 潘子挣扎着倒了下去,最后看到的只有男人的带着马刺的棕色牛仔靴,随后就陷入了黑暗之中。 第49章 我只是来旅游的 张扶灵从黑暗中一睁开眼,就立刻准备疯狂辱骂张起灵不做人。 什么毛病,动不动就捏人后脖颈,小心变成一米六。 然而等她真的坐起来看清现状,她又闭上嘴不说话了。 明明灭灭的火星在黑暗中若隐若现,杂乱的营地里篝火余温已经消失,穿着半袖的周老板叼着烟,头上戴着那顶被陈廖吐槽为上个世纪产物的牛仔帽,鼻梁上松松垮垮地挂着一副墨镜,胳膊上鼓胀的肌肉随着他的动作仿佛呼吸一般起伏。 他一只手挠着那头短寸,一只手里拿着一支已经空掉的注射针筒,听到动静也没有回过头,而潘子正生死不知地倒在地上,显然那支针剂是注射给了潘子。 被压倒的灌木和树枝显示出这里曾经经历的激烈战斗,周围树木上到处都是擦痕和划痕,遍地的蛇尸散发出浓烈的腐臭味。 确定潘子呼吸平稳,张扶灵收回目光,皱了皱鼻子。 “好臭。” 周老板:“老板,雨林里就别挑剔气味了。” 张扶灵切了一声,把衣摆拢了拢,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周老板也没生气,把空掉的针筒随手一扔,转过身双手一摊,说:“我来旅游啊,老板,没人规定穷逼就不能旅游了。” 张扶灵懒得听他胡扯,她现在心情很差劲,随时可能暴起杀人的差劲。张起灵跟她玩失踪,吴邪胖子阿宁也不见了,整个队伍六个人现在只剩下她和潘子,还多出个目的不明的周老板。 明明是他们自己说西王母宫太难找,需要专业人员带他们进去,但是偏偏吴三省带的人又太多,不知道掺杂了几方势力,他们不方便在这些人面前露面,才让她跟着吴邪进来,现在却又突然明目张胆地出现在这里。 是觉得西王母宫近在咫尺不需要再隐藏,还是觉得已经没了隐藏的必要? 这些人究竟搞什么鬼? 张扶灵不耐烦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 “行,那你自己玩,我走了。” 周老板也没阻拦,只是举起刀指了指地上的潘子。 “你不管他了吗?他可是在蛇潮里拼死保护了你啊,你们难道不是生死之交的朋友吗?” “是朋友啊,但是你不是在这里吗?你们卡塞尔学院不是保护普通人的组织吗?” 周老板震惊地看着张扶灵,“……陈廖到底怎么给你说的?我们明明是屠龙组织,不要说得和红十字会医疗兵似的啊。” “随便。”张扶灵翻了个白眼,“所以你是要把他当人质?要点脸,周老板,我都没说你们货不对板搞欺诈,你还反手威胁我,小心我回去就举报你,让你们卡塞尔学院也上一次1818黄金眼,让你们的名声在国内发烂发臭。” 周老板笑了笑,“那你打算怎么对工作人员说?你好,我是一个活了一百岁的老姑娘,租了车去沙漠自驾游,没有驾照,身份证也是假的,结果被一群自称是爬行种混血的人骗进了无人区。你猜他们是先把我抓起来,还是先把你送进精神病院?” 张扶灵:“……我踏马先咬死你。” 周老板蹲了下去,嘴里的烟烧到了尽头,他吸了最后一口,才把烟扔在地上捻了捻。 “唉,小姑娘打打杀杀的多不好。我们利益是一致的不是吗?你想去找你的朋友们,而我刚好也要去西王母宫。你需要一个强力的打手,而我需要一个导游,合作共赢不好吗?” 张扶灵紧盯着周老板的脸,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他此刻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但她毕竟没有社会经验,只能斟酌着提出自己的疑问。 “但是你已经找到了这里,你应该知道后面的路我也不知道怎么走,我完全帮不上忙,这场交易并不对等。你没有理由帮我,那就只能是你在说谎。你到底想要什么?都已经到了现在,就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周老板叹了口气:“别说的我好像是什么大恶人一样啊,明明是你自己呼救的。陈廖告诉过你他在你的手机上安了定位和呼救装置。” 张扶灵神色一僵。 啊,对,好像是有这回事来着。 陈廖在带她去车库的路上,告诉她他们担心她记不住进西王母宫的路,在她的手机和背包上都装了定位装置。又怕她遇险和其他人分开,还专门给她弄了个呼救设置,如果遇到威胁到生命的情况,只要拨出1诺玛就会立刻调动学院最近的执行专员来救援。 她的生命优先级高于一切。 后来见到车库里那辆改装路虎,她就把这个事忘光了,进了沙漠几次遇险也没想起这回事。 周老板接着说:“陈廖一直关注着你的信号,发现你的两个信号源突然分开了,还分别停在了两个地方,就猜测你可能出了事情,没来得及发出呼救信号就丢了包和手机,所以我就进来找你,顺便给这次任务收尾。” 张扶灵:“……你们还挺有人文关怀的。” 周老板耸肩:“没办法,我们这些人就是专业给你们这些特派擦屁股的。不管你们搞出什么大动静,我们都得任劳任怨地给你们收尾,这就是天才的特权,真他娘的让人羡慕。” 张扶灵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天才什么的,哈哈,太夸张了,所以你觉得我哪里是个天才?” 周老板没忍心告诉她,他说的天才是本部a级血统的狮心会会长,那家伙走到哪儿就杀到哪儿,和一台落地开火的霰弹炮似的,学院只能到处派人给他善后,他的执行记录甚至被教授团联手压下,生怕被校董会发现,将这个血统优秀的学生开除。 那才是真正的天才。 至于张扶灵,要不是担心她把血撒的到处都是,这种既无背景又没有能力的学院小白,谁在乎她的死活。 “嗯,比如说,你的不死。这很罕见,这并不是一种言灵,而是一种天赋,按照龙族谱系学,目前没有任何已知的血统能出现你这种情况。当然,我当时只是选修了这门课,而且距离我毕业已经过去太久了,现在又有了新的发现也说不定,比如白王后裔之类的。” 张扶灵面无表情地看着周老板抓耳挠腮敷衍自己的样子,很想说想不出就别他妈想了,这副努力的样子真的不是故意埋汰她吗? 第50章 专业人士 一番虚情假意的社交结束之后,话题终于走向了正题。 “我顺着定位找到了你的包和手机,又跟着你们留下的痕迹一路赶到这里。”周老板从背上摘下了一个让人眼熟的粉色背包扔了过来。“陈廖真是瞎搞,怎么给你准备这么一个颜色,在雨林里颜色越鲜艳越危险,你还是这么一个——” 周老板话没说完,只上下打量了一下张扶灵,嫌弃的意味很明显。 “啊,对对,我是个菜鸡还真是不好意思了。”张扶灵有气无力地扔过去一块石头。“妈的,迟早给你们都杀了。” 周老板懒得躲,那石头撞在他坚实的肌肉上,软绵绵地调转方向掉在地上。 “总而言之,我顺着你们打斗的痕迹一路追过来,到这儿的时候你这朋友已经中招了。我处理完这些蛇,又给他打了血清,现在应该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之后的路我们不能带着他。” 张扶灵点点头表示理解。 毕竟这个世界上曾经存在其他智慧生物统治全球这件事,对普通人还是个秘密,就算是吴邪他们,如果不小心发现事情的真相,到最后搞不好都得整个一忘皆空,下西王母宫的人能少一个是一个。 “但是这地方一地的野鸡脖子,万一诈尸,潘子怎么办?也不能就这么把他扔在这儿。”张扶灵用树枝挑起一条蛇尸问。 “没关系,咱们把他带上,等他醒了找个安全的地方把他丢下就行。”周老板一边说一边把潘子背了起来。 张扶灵又问:“那我们接下来朝哪里走?” “关于这个,我也不是专业搞情报的,我之前一直是负责突击和善后这一块的,所以其实也没什么头绪,说需要一个导游也不是乱说。”周老板有些为难地看了看四周,“要不你定个方向咱们走?” 张扶灵:“……” 其实也不是不行,但是她是真没经验,万一走反了,直接走出塔木陀怎么办? 寻龙点穴这是个技术活,他俩专业不对口,还是得有个靠谱的懂行的给他们带路,否则就他们这两个门外汉,猴年马月能找到西王母宫?但是这鬼地方也不可能天降一个摸金校尉给他俩带路。 张扶灵低着头想了一会儿,突然扔下手里的树枝站了起来,走到周老板旁边。 周老板没搞清楚她想干嘛,刚想躲,她就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潘子的肩膀,然后贴在潘子的耳朵上大喊。 “吴邪!小心!” 周老板脸上顿时呈现出‘这能有用’‘卧槽我的耳朵’以及‘你叫他干嘛’的复杂表情,下一秒潘子就挣扎着呢喃道:“三爷,小三爷。” 张扶灵递了个‘你看’的眼神过去。 “咱们都没下过地,谁带路都不靠谱,这儿一现成的导游,不用白不用。” 周老板沉默了一会儿道:“撒旦背后纹个你。” 但是说是这么说,现实也是这么个现实。他俩开始轮流喊潘子,可惜潘子原本就受了伤,又加上中毒,一时半会儿确实难以醒过来,迷迷糊糊喊了两句三爷就又晕了过去,甚至还发起了高热。 张扶灵摸了一把潘子的额头就立刻缩回了手。 “烫的能煎鸡蛋了,你负责。” 周老板不干了,“什么我负责,你出的馊主意,你喊的人,关我什么事。” 张扶灵没甩锅成功,啧了一声。 “你带退烧药和消炎药了吗?给他来一针。” “我只带了消炎药,在我包里。”周老板边说边把潘子放到了一边的空地上,从包里翻出一支针剂。 细长的针头闪着寒光,周老板推掉空气准备给潘子注射,一转头就看见张扶灵躲得老远,神色惊慌,脸色苍白,额头甚至开始冒汗。 周老板有些诧异:“你还晕针?” 张扶灵闭着眼,哆嗦着嘴皮子说:“知道我晕针,你就赶紧给他注射,啰嗦个鸡掰,你要是不行那就起开我来。” 周老板哪敢让她来,她眼睛都不敢睁开,再一针扎她自己手上,那他就有事情干了。 大概是身体素质过硬,注射完消炎的针剂之后,潘子的体温很快就降了下来,张扶灵和周老板犹豫半天决定把他也一起带下去。 毕竟他一副暂时醒不过来的样子,下面已经那么多人了,多他一个不多,到时候遇到吴三省,把人交给吴三省就完事儿,还能让吴三省欠他们一个人情。 可是现在潘子不醒,他俩又找不到路,两个人讨论半天,周老板的建议是从神庙一路炸过去,总能找到路,而张扶灵则开始相信玄学,觉得肯定会有神明指引,他俩应该来一把塔罗或者六爻占卜一下。 两个人谁都没能说服谁,最后就各自选了个地方开干。 张扶灵找了两块儿平整的石头,洗手洗脸开始祈祷自己不要手黑。 周老板则是拿着各种爆破工具开始测算方位和炸药用量。 潘子是被周老板炸神庙的动静震醒的,他还没睁开眼睛,就听到一个声嘶力竭的声音吼着“你他娘的注意点,老子的卦都被你震乱了!” 信息量太大他一时都没反应过来,等他挣扎着坐起来,就看见一个灰头土脸的十七八的陌生女孩关心地看着他,那张脸上虽然蹭了点灰但依旧能看出绮丽的样貌,像是被人精心饲养的玫瑰。 “这位……是你们救了我吗?” 潘子下意识地用词就讲究了起来,总觉得自己平时那种大大咧咧会吓到人小姑娘。 张扶灵听他这文绉绉的愣了一下,转头对着烟尘深处大喊:“周老板,你完了,你把人炸傻了!等着赔钱!” 被爆炸震落的石块砸了一身的周老板愤怒地嘶吼:“放屁,明明是烧傻的!我用量刚刚好,绝对没有波及到那边!” 张扶灵也生气了,“那我的卦象怎么会大凶!没可能!我们是主角团,有主角光环!怎么可能大凶?” 周老板摆着手从白色的烟雾里走出来,“去死!主角个屁,你是有悲惨身世还是被退过婚?什么都没有算个屁的主角。” 潘子被这两个人的争执弄得头昏,搞不清楚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况,这两个人又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只是听着这个女孩的声音和这熟悉的语气,他不太确定地问:“张扶灵?” 张扶灵正骂的上头,头都没回说了句“是我”。 潘子看着她,只觉得大脑一片混乱。 所以这才是她的真实面目,之前都是戴着人皮面具,这件事小哥知道吗?这个人是她的同伙?她易容混进队伍里究竟有什么企图?陈文锦说的它难道就是他们? 潘子被张扶灵突然自爆搞傻了,怎么回事?因为平民阵营就剩他一个,就干脆无所顾忌了? 第51章 三人行 通过张扶灵和周老板激烈地甩锅和对对方户口本的友好问候,潘子终于从他俩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了完整的事情经过。 于是这个队伍里终于有了第一个靠谱的专业人士。 三个人离开了那堆已经开始腐烂发臭的蛇尸,找了个安全的地方点燃了篝火开始进行友好会谈。 潘子作为吴邪方的代表率先发问:“所以你们两个究竟是什么人?你的脸又是怎么回事?画皮?” 张扶灵不远不近地烤着火说:“是人皮面具,我的一点恶趣味,就喜欢看别人看到我完美的脸的时候那种震惊后悔的表情,哈哈。” 潘子立刻收回视线看向了周老板,脸上是一副“听你瞎逼逼我简直是有病”的冷漠表情。 周老板就正常多了,他解释说:“我是旅游社老板,前段时间她租了我的车说要自驾,那我租车给别人肯定要安个定位。结果走到一半她就偏航了,车上的gps突然又消失,我担心出事背上人命官司所以进来找她。” 好,又一个谎话连篇的大骗子。 正常人遇到这种事情第一反应应该是报警,或者干脆直接关店跑路,谁家好人第一反应是跟着老板进无人区找人啊。 潘子的刀已经出鞘了一半,只等这两个人再说出什么屁话,他就把这两个人全杀了。 周老板看他眼神都变了,立刻换了个表情,认真地说:“唉,你别问那么多就对了,吴三省和我们是合作关系,我们就是负责给他的计划保驾护航的外援,剩下的你再问我也不会告诉你。” 潘子没信,问他:“证据呢?” 张扶灵插话:“我们救了你,还有比这更好的证据吗?” 周老板:“严谨一点,明明是我救了你们两个,我到的时候你都还肚皮朝天呼呼大睡叫都叫不醒。” 张扶灵无语:“你傻逼,我那是昏迷。” 眼看两个人又要吵起来,潘子赶紧问下一个问题。 “你们怎么认识的?” 周老板叹了口气,“都是孽缘。” 张扶灵冷笑一声:“确实孽缘,你当时踏马算计我,现在又不敢承认了?” 周老板理亏地说:“我那个店不是你自己进来的吗?我们本来都打算邀请你去美国了!” 张扶灵一听这话就一肚子气,“我信你个鬼,你们还能给我准备第二选项?去了你们本部还能落个好?还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潘子努力截住话头,把话题带回来。 “你们先打住,我还有问题,我昏迷之前好像见到空气结了冰,那是怎么回事?” 这是他最想问的,他昏迷前那场景简直匪夷所思。寒气弥漫,那些蛇在眨眼间就冻成了蛇棍,直邦邦地立在空中,这画面也太超自然了。 再加上之前他们在峡谷里遇到的那些会说人话还会直立蹦跳的蛇,那一瞬间他把所有能想到的古今中外的神仙都拜了个遍。 周老板听完却没有多大反应,只啊了一声,从包里拿出一个便携喷气装置。 “是急冻剂,当时情况紧急,我就直接把一整瓶急冻剂扔过去,用小刀远距离扎了个口。” 潘子听完心说你搁这儿装什么相,什么急冻剂能一瞬间把空气都冻住。 但是周老板好像看出了他的不信任,说:“那些蛇只是被冻伤了,并没有你说的空气都结冰那么玄乎。大概是你昏迷之前意识不清,出现幻觉了。进来之前我做了很多准备,包里还有喷火器和燃烧弹,硫磺弹我也准备了不少,毕竟一切恐惧都是源于火力不足。” 这根本不是普通探险会准备的东西,潘子也很确定自己昏迷前看到的不是幻觉。 但是现在他受了伤,对方又一直打太极,他就算继续刨根问底下去,估计也并不会有什么结果,所以对方既然解释了,他也就不问了。 这些对他们来说都不是目前来说最重要的。 张扶灵问:“所以你知道西王母宫怎么去吗?张起灵走之前给你留位置或者信号了吗?或者你家三爷有没有给你留下特殊的标记?” 潘子谨慎地摇了摇头,“他们什么都没给我留,而且西王母宫是一座王宫,并不是墓葬。” 言下之意就是,他那点本事现在也毫无用武之地,更何况点穴这种技术活,通常都是三爷定点他们挖。 啊,这就有点难办了。 张扶灵收回了视线,盯着火堆出神。 她光想着潘子是专业的,却忘了他们这次并不能算是单纯盗墓,而是要寻找一个宫殿群遗址。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吴三省已经进去了,张起灵也找到了路,而消失的吴邪三人最终也一定能进入西王母宫,只剩下自己明明已经站在了西王母宫上面,却还只能无能狂怒。 难道真的像周老板说的那样一路炸进去? 但是把西王母宫炸塌了怎么办?万一吴邪刚好在下面,他们岂不是直接开席?到时候主角都死了,他们这帮人还玩个球,不如各回各家。 周老板说的话她没全信,所以她才要叫醒潘子,至少比起周老板,她更信任潘子。虽然潘子现在还受着伤,但是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办法多。 “总之今天先休息,我急行军到这里,一路上也没怎么休息,等明天起来我们沿着吴三省的营地探索一圈。既然他们是突然离开的,还给吴邪留下了那样的留言,说明这个入口应该离得不远,只是比较难以发现或者进入。实在不行就全给他炸开,放心,我带的家伙足够了。”周老板手一挥,把帽子拉下遮住脸,往后一靠就睡了过去。 “你们睡,我守夜。”潘子皱着眉头,大概是在担心吴邪,看起来忧心忡忡的样子。 张扶灵回过神把手里拎着的树枝往火堆里一扔,说:“你一病号操的什么闲心,睡你的。没看咱们中间最身强力壮的那个都睡得踏踏实实吗?” 潘子一转头,周老板已经睡着了,鼾声震天,这一睡就是十年的功力。 服了,真就一秒入睡呗。 潘子回过头还想问问张扶灵的事,结果张扶灵也睡了,头顶帽子上的字都变了,变成“有事烧纸”。 潘子:绝。 第52章 威胁 张扶灵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天亮,那边周老板刚站起来,她就睁开了眼睛。 周老板听到动静看过来,笑了一下,不带恶意地说:“警惕性不错。” 张扶灵也咧嘴回了他个笑,“毕竟我只是睡觉,不是昏迷,听到动静当然会醒。” 周老板手一翻戴上帽子不置可否。 和他们两个比起来,潘子的脸色可以说苍白的要死。虽然昨天他们两个都说不需要守夜,但是潘子还是没敢就那样睡死过去,只阖上眼睛养神,硬是撑了一夜没睡,身体和精神都几乎到达了极限,这时候就不是很想说话。 稍作收拾,三个人重新回到了吴三省的营地。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这场面,但是你们能活下来还真是个奇迹啊。”周老板一边说一边跨过地上断裂的帐篷架,仔细地查找着可能留下的有用线索。 营地里还是那天被蛇潮冲垮之后的残破样子,他们之前在这里暂避时堆起的篝火也只剩下了烧焦的残骸。 张扶灵小心地跟在周老板身后,轻盈地跳过地上那些破碎的零件,落地后举起双手。 “十分!” 完美的体操运动员落地时的标准动作,她的两只手高高地伸起,像一只展翅的白天鹅,优雅又美丽,可惜在场的两个人都不能t到她突然的脑回路。 潘子两三步越过张扶灵,凑到周老板身边,紧紧盯着他的动作。 “看出点什么?” 周老板没有回答他,只严肃地盯着帐篷残骸,脸上的表情被墨镜遮掩了大半,看不太清,这让潘子有些烦躁。 虽然他当时还在昏迷,但是后面也听吴邪说过营地的事情,知道早在到达这里的第一天,他们就查探过这周边的所有痕迹,当时他们四个人包括张起灵在内,都没人发现这里的不对劲。 就算曾经真的留下了什么他们没发现的线索,经历了蛇潮也该消失的一干二净了。 这个突然出现在这里,说是和三爷有合作,看起来像是个活在美国电影里的落魄老板又能从中找到什么线索? 张扶灵看他俩都不理自己,撇了撇嘴放下了手,坐到一边像个大爷似的等他俩找出答案。 周老板绕着营地转了一圈之后,闭上眼睛开始思考,他居然真的从这些看不清原貌的废墟中找出了有用的线索! 张扶灵再一次感慨起这些混血种非人的强大能力,体能好的出奇就算了,就连头脑也异于常人的清醒——啊,当然,他们本来就已经不能算是单纯的人类了。 张扶灵和潘子紧张又期待地盯着周老板,一边觉得他肯定找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一边又希望他能找到些什么东西。 周老板缓缓睁开眼,再一次顺着营地边缘走了一圈,这一次他走的更快,应该是在验证自己的猜测,最后他回到原处停下,看向了潘子。 “吴三省队伍里的人应该并不都是他的心腹。” 周老板嘴里说着应该,实际上却十分肯定。潘子看向了张扶灵,张扶灵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和他说这件事。 潘子也没遮遮掩掩,点了点头承认说:“三爷这次行动,确实没有带多少老手,还雇了一些道上的新人。” “他们应该是在扎营之后遇到了那种令人失明的雾,人心不安之下起了一些冲突。只不过最终还是吴三省技高一筹,趁着雾气处理掉了一批人,还找到了下去的入口。” “你怎么知道?” 周老板点了根烟,眯起眼睛斜睨了潘子一眼,“我年轻的时候学过一些心理学,从帐篷和篝火的搭建位置看,吴三省的队伍走到这里明显私下里分成了两队,虽然没有明说,但私下里都对对方有所防备。在已知吴三省找到了西王母宫入口并且成功进入的大前提下,逆推他们当晚发生的事情就变得异常简单。” “吴三省带的自己人虽然不多,但应该都是老手,至于那些青头,看这营地里的物资就知道,那些人只是他雇来背包的罢了。” 张扶灵有些不耐烦听他长篇大论了,直接问道:“所以去西王母宫的路到底怎么走,你找到了吗?” “说实话,不太行。吴三省和张起灵都有意抹掉了留下的痕迹,他们这些土夫子在这方面习惯了要格外注意,经验格外老道,我也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所以你前面说了那么多都是废话?” “这怎么能是废话呢?”周老板把烟屁股往地上一扔,碾了碾,有些沧桑地说:“这明明是给老板汇报工作进度,告诉老板我也是努力过的。” “……” 行,懂了,打工人的糊弄学。 不是,你一个开店当老板的,怎么玩起这一套这么熟练啊? 张扶灵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合着他们现在根本就是毫无进展,搞不好到最后等张起灵出来了,他们还在这里打转。 潘子倒是没多意外,不如说他还能借着这里残留的痕迹分析出这么多东西,他才意外。这帐篷和篝火,完全就是按照常规扎营搭的,几个帐篷之间的距离也不远不近,根本看不出什么差别,就这点残余的东西,他能分析出这么多,已经很惊人了。 张扶灵站直了身体,四下观望了一圈,“那我们接下来该往哪里走?” 周老板耸肩:“不知道,我是没辙了。你俩是被他们丢下的,他们就没想过让你俩进去。在他们刻意隐藏进入方法的情况下,能找到进去的路才见鬼。” 张扶灵睨了周老板一眼,对他的话表示怀疑。 “你就没准备点声呐探测仪什么的?” “你是魔鬼吗?那玩意儿那么重你觉得我一个人背的进来?” “行,那既然找不到路,那咱们分分行李散伙。” 张扶灵说完就去巴拉自己的包,周老板也没拦着。 “行行行,散伙就散伙。” 周老板话还没说完,张扶灵就拿着刀站了起来,锋锐的刀锋直指着他。 “散伙你个头,我就不信你这么长时间是瞎转悠,老实交代,入口在哪儿?” 第53章 达成一致 潘子站在张扶灵侧面,看见她从包里拿刀的一瞬间就立刻掏出枪拉了保险,枪口正对着周老板。 这反应快的简直像是他们提前就商量好的。 周老板也没多惊讶,看了看张扶灵手里那柄都没有二十公分的小刀,又看了看潘子手里的勃朗宁,最后说:“你那刀短的都够不着我,要不我往前走两步?” 确实,这个距离周老板绝对有能力在解决掉潘子之后再解决她。 张扶灵看着周老板轻视的表情,咧开嘴笑了笑,收回手把刀架在自己手腕上。 “谁说我要砍你了?我是要割我自己,你说不说?你不说咱们就玩一把真人版丧尸围城,大家都别活。” 周老板也是真没想过她能这么疯,那刀已经眼看就要割开她的手腕了,只要再轻轻向下一点点,就能直接割开她的动脉,到时候血液喷涌而出,他还得打报告给学院处理,只能举手投降。 但他还是最后劝道:“你确定你要下去?学院已经在申请直升机的航线许可,再过三天就有人来接应。你的任务到这里就已经结束,你没有下去的必要,下去之后会发生什么谁都没法保证。” 张扶灵全当没听到:“废话真多,你走不走?” 周老板叹了口气,“行,这可是你自己选的,到时候真出点什么事就不能怪我了。” 张扶灵收起刀,“不怪你,所以怎么走?” 周老板卸下包,从里面掏出了一台便携笔记本。 “按照之前的资料,西王母国的宫殿里很可能有一大块和长白山青铜门材质相同的陨玉。我用金属探测仪调查过这片区域之后,找到一处反应剧烈的区域。我做了测绘图,但是目前还没有找到进去的入口。” 张扶灵和潘子凑了过去,盯着周老板的电脑,那上面是一张雨林的地图模型,详细地标注了他们在的位置和这一片区域所有的地形。 “但是除了反应最剧烈的那个地方,我们在另一个地方也找到了大量的分散的金属反应 。” 潘子问:“有没有可能是金属矿?” 周老板摇了摇头:“不会,我用的仪器调整过参数,只会对这种特殊材质做出反应。” 张扶灵立刻听懂了。 翻译成人话就是,这青铜门和陨玉应该都是龙族的炼金产物,说什么参数调整都是托词,应该是卡塞尔学院针对炼金产物做的探测仪。 张扶灵思考了一下,指着反应最强烈的那一处说:“那我们从这个地方直接炸下去。” 潘子皱眉:“但是三爷下去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炸到他们怎么办?” 周老板:“不会,我的爆破技术很好。” 张扶灵又继续:“那我们就炸下去。” 周老板却摇头说:“这个地方已经被淹了,我们直接炸是没有办法炸下去的,况且以陨玉的硬度来说,我带的这点家伙可能不够看。” 张扶灵站起身掐住自己脖子,“还有什么问题你最好一次说完,不然我现在就掐死我自己。” 潘子赶紧去拽她,因为没敢用力一时之间居然还没拽动。 “行行行,怕了你了,我长话短说。”周老板把地图点开,指了指地图上星星点点的荧光标记,“这个地方我昨天做爆炸实验的时候看过,应该也是西王母宫的一部分,土质结构紧密不会坍塌,可以炸下去,我们就从这个地方炸开个口子,先进去再说。” 张扶灵放下手,眯起眼睛笑了。 “靠谱。” 吴邪和胖子追着陈文锦离开之后,吴邪就因为速度不够把人追丢了。之后又不慎掉下了水,在水潭里看到了吴三省队伍里的人,还没来得及确定吴三省是不是在这里面,被他跟丢的胖子就又突然被蛇群卷着扔在了水潭里。 吴邪小心翼翼确认胖子还活着之后,就把人背了起来,打算离开这里回去再说,结果脚一滑就摔进了水里,两个人被水流卷着落进了井道里。 在井道被卷着撞了几次头之后终于又落进一个蓄水池里才停下,吴邪还没缓过劲就遇到了听到声音来查看的黑瞎子,终于成功和吴三省的队伍会合。 吴邪现在只觉得心累,什么话都不想和吴三省说,没想到吴三省上来也没有任何叙旧的意思,叫人按住他就给他背上的野鸡脖子接了个生。 他这才知道,他落下的那个蓄水池根本就是野鸡脖子的育婴室,里面全是刚出生的野鸡脖子,会挂在人身上吸血直到长大,再把人毒死。 稍作休整,吴三省给他看了手里的录像带,紧接着他们找到了张起灵曾经留下的记号。他们按照记号往下走,一刻也没停歇,胖子在这过程中也醒了过来。 走了一段之后,他们见到了地面上那种会转头的人面像,在里面发现了一条巨大的白色蛇蜕,吴三省上手一摸就说不好,这蛇蜕是新鲜的。 一行人立刻开始寻找其他出口,还没找到,一个伙计就在所有人面前被突然拖进了一个井口,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那伙计就又尖叫着被甩了出来。 接着一条粗壮的蛇尾就从井道口甩了出来,把那伙计拍在了墙上。 光从这条尾巴看,这条巨蟒比之前在雨林里遇到的那条褐色树蟒还要大,大概是刚蜕完皮,浑身血红。吴三省本想带人射击,他们这么多人,火力覆盖之下这蛇又没有坚硬的鳞片防御,就算不死也会重伤。 结果那些临时聚起来的伙计根本没见过这种场面,丢下枪就四散而逃。巨蟒飓风一样顺着蓄水池壁盘旋而下,嘴一张咬死一个伙计,蛇尾一甩又甩飞几个。 吴三省就算再生气也无可奈何,只能带着吴邪边打边退,刚退进一处井道口,井道里就又冲出一群野鸡脖子。 这下前有狼后有虎,吴邪都以为自己死定了,结果黑瞎子还笑了一下说:“太多了,顶不住了。” 吴三省拿枪打退巨蟒,几人又冲回蓄水池,胖子早就跑没了影。 吴邪被迫和吴三省分开,好不容易逃进一处岔道口,两边居然都是泥茧骸骨,来不及多想吴邪就躲了进去。 那些野鸡脖子顺着味儿就爬了上来,吴邪还以为这一回自己要完蛋了,结果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盖在了他的脖子上。 等蛇退去,他才看清身后的人原来是陈文锦,而陈文锦这时候也不再跑了,用泥塑骸骨把道口堵上之后,她就坐下来笑盈盈地和吴邪打招呼。 吴邪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三叔处心积虑只为了找陈文锦,而现在,他们就隔着十几米,三叔生死不知,他却和陈文锦坐在一起。 第54章 解连环(一) 陈文锦并没有立刻和吴邪解释,反而把手放在嘴边,做出一个奇怪的手势,向着身后甬道深处发出“咯咯咯”的声音。 吴邪一时搞不清楚这是在干嘛,直到他听到身后也传来了“咯咯咯”的回声。 他立刻转身向后看去,一个身影从黑暗中缓缓走出,居然是张起灵。 他俩居然是一伙的! 吴邪反应过来之后立刻站了起来。 “小哥?你怎么在这里?扶灵他们呢?没和你一起?你和陈文锦又是怎么回事?你们早就串通好的?” 张起灵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看向了陈文锦。 陈文锦轻轻拍了拍吴邪的肩膀,“别那么激动,我们并没有恶意。” 吴邪简直难以置信,他想起张起灵之前和他说的话,又看着现在这明显和他设想中不同的局面,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 妈的,张起灵根本没想过让自己帮忙。他早就想好了怎么趁机离开队伍,搞不好陈文锦那个时候突然出现就是为了帮他引走自己和胖子! 外面的动静越发大了起来,陈文锦立刻出声打断了吴邪的思路。 “他们这样会把蛇都引过来,这里不能继续待下去了,我们要尽快离开。” 吴邪知道她说的是事实,也只能收敛情绪,跟在她后面向甬道深处退去。 毕竟有命才能去探究真相。 陈文锦一边撤退一边给吴邪解释了她之前让定主卓玛给他留的口信中没时间了究竟是什么意思。 西王母作为一个奇门遁甲高手,宫殿外被迷宫一样的水道层层包围起来,在没有地图的情况下,他们只能通过水流的走势判断方向,不管是向上出去还是向下前往西王母宫,只要水流在他们总能走出去。但是一旦水消失,他们就只能被困在水道里,成为西王母宫的祭品。 他们一直向下,水流逐渐消失,岔路口也明显少了许多。高度紧张之下吴邪脑子都是木的,直到耳边响起水流轰鸣声,他的脑子才像是突然被人塞回了颅腔内,逐渐运转起来。 这里显然已经离西王母宫的蓄水系统的终点非常近了,陈文锦终于停了下来,他们把通道的两端用石头和衣服堵了起来,点了一个小小的篝火休息。 吴邪把这一路发生的事情在心里盘了一遍又一遍,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他落下了。 他们找到三叔营地和神庙,在神庙浮雕上发现了蛇群的社会性行为和蛇母的存在。这时候小哥想要单独行动,于是陈文锦就出现引走了他和胖子,只剩下行动不便的潘子和几乎没有武力值的张扶灵,还有阿宁——阿宁! 吴邪猛地转头看向张起灵。 阿宁可不是完全和他们一路的人!小哥现在一个人出现在这里,意味着阿宁还在上面,以阿宁的性格,西王母宫已经近在咫尺她绝对不会放弃,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起灵看出吴邪的坐立不安,只以为他是担心潘子和张扶灵,于是点点头,示意他不用担心。 吴邪却以为张起灵这是表示他已经安排好了一切,让他不用担心阿宁。 陈文锦看他俩眼神沟通结束,笑了一下对吴邪说:“有什么想问的,你现在问,我会尽量回答你。” 吴邪想了想一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最后决定从一切的开始问起。 “你们当年去西沙考古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们后来为什么失踪了?” “你居然想问这个?”陈文锦有些诧异,但还是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从里面拿出了一张发黄的老照片递给吴邪。 吴邪看了一眼就递了回去。 这张照片他已经反复看过很多遍了,上面每一个人的位置他都能背下来。 吴邪:“我已经看过这张照片了。” 陈文锦看着照片表情有些复杂,“其实,你想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在这张照片里。” 接着陈文锦就让吴邪把照片里的人一个一个指出来,吴邪说自己并不能把所有的名字都对应上,陈文锦说没关系,说知道的就行。 吴邪就挨个找照片中他认识的人,首先是陈文锦和张起灵,接下来就是吴三省,可陈文锦却脸色难看地伸手拿回了照片。 陈文锦:“你为什么认为这个人是你三叔?” 吴邪被问的一愣,这还有什么为什么吗?他自己的三叔难道他还能不认识?虽然过去了一些年,但是人的长相在青年之后就基本定型了,还是能看出来的。 吴邪:“我……我见过三叔以前的照片,和这个很像啊。” 陈文锦就笑道:“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照片才会相似,有血缘关系的人也会。” 吴邪愣了一下,不太能理解陈文锦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就好像这个人并不是他三叔,而是另一个和他三叔有血缘关系的人。 吴邪突然想起一个名字,他后背一凉。 他记得解连环和他家是有亲戚关系的。 难道这人并不是他三叔?不,没道理,三叔为什么要骗他? 吴邪还没缓过神,陈文锦就继续说了下去。 “当时来找我托关系进入考古队的是你三叔,而不是解连环。当年的解连环,确实在考古队工作。和裘德考合作的人,是你三叔。” 可是吴邪还是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要撒谎?” 陈文锦道:“他将一切都说反了,但是出发前的事情并不是一切,他真正想掩饰的是后面的事情。” “后面的事情……” 后面发生了什么呢? 按照吴三省的说法就是解连环偷下海底墓被他发现,然后他威胁解连环带他一起下去,然后在古墓中,他触动了机关,解连环被他留在了海底墓里。 如果这一切是都是反的,那被留在海底墓的究竟是谁?现在的三叔又是谁? 吴邪不敢继续想下去,可又不得不想。 如果陈文锦说的是真的,他三叔早在十几年前就被掉包,为什么家里没有一个人发现?解连环又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第55章 解连环(二) 之后陈文锦重新给吴邪讲述了当年海底墓中发生的事情。就算吴邪再不愿意相信,这么多证据摆在他面前,他也不得不接受和他相处了十几年的人实际上并不是他三叔这件事。 当年被留在密道里的吴三省并没有死,礁石上被发现的那具尸体其实是裘德考上一批派来的人。因为时间紧张以及那具尸体已经出现了巨人观,所以他们当时并没有确认那个人的身份。 解连环因为担心吴三省在墓里留下什么线索,所以在进入海底墓之后假装身体不适独自行动,偷偷跟在他们后面,却被拦在了奇门遁甲外面。 而吴三省看到考古队的人,担心自己已经暴露,为了不连累陈文锦只好把考古队的人迷晕,再做打算。 至于那个血字,则是因为吴邪做拓本生意做惯了,习惯反着读,所以把吴三省的意思完全理解反了。 在陈文锦等人被迷晕之后,吴三省本应该叫醒陈文锦商量对策,却出现了一些变故。它突然出现,打断了吴三省的计划,吴三省自此消失,而陈文锦等人则被它带走囚禁在了格尔木疗养院里。 至于这个它究竟是什么,陈文锦却说不清,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只说这件事中有一股陌生的势力在操控影响着他们。 最后,陈文锦给出了一个最有力的证据,那就是她和张起灵这么多年过去了都没有衰老。 吴邪说这不是好事吗?长生不老是多少人的梦想啊。 陈文锦却悲凉一笑,问他还记不记得疗养院地下室的那个怪物。 吴邪点点头。 陈文锦说,那是霍玲,并举起手让吴邪去闻。 吴邪一闻就发觉陈文锦身上散发出一股熟悉的气味,那是禁婆的味道。在疗养院时,张起灵把那只禁婆烧死时,整个地下室都弥漫着那股味道,他不会记错。 陈文锦说一旦身上出现这种味道,那离变成禁婆那种怪物就不远了,最多半年的时间,她的身体就会跳过死亡这个步骤直接变成尸体。 吴邪虽然难以相信,但是还是顺着她的思路继续下去。 陈文锦他们一直被关在地下室里,直到有一天,他们发觉看守的力量似乎渐渐薄弱了,就想了个办法逃了出去。 可逃出去之后,他们又受到了陌生人的追捕,无奈之下只能东奔西走地躲藏。在发现疗养院人去楼空后,他们又躲进了疗养院里,一边躲避那些人,一边研究汪藏海的历史。 他们坚信汪藏海在研究的是一种成仙的技术,但是这种技术并不成熟,他们才会成为这种不成熟技术的试验品。而汪藏海的最后一站就是西王母宫,所以他们相信这里一定有解决他们身上这种问题的办法。 但是在进入西王母宫这件事上,陈文锦和霍玲发生了分歧,霍玲独自带人进入了西王母宫。等她再回来时,身上已经出现了异香,没有多久就变成了怪物。 最后,那个11人的考古队,终于只剩下了陈文锦一个人。她一直做研究却没有什么进展,直到一个月前,她的身上也出现了那种味道,她知道这就是最后了,才会寄出录像带。 只是没想到原本寄给裘德考的录像带在半路被人拦截寄给了吴邪,好在解连环也有自己的计划,误打误撞之下,最后裘德考也加入了进来。 这些计中计实在繁琐,中间又有大量的细节需要推敲,吴邪埋着头理着思绪,突然听到外面有人敲击石头。 “里面是不是有人?” 张起灵刚站起来就被吴邪拦住。 “小心,这里的蛇会学人说话。” 外面的人立刻就说:“是不是天真?” 张起灵看了一眼吴邪,说:“蛇不会和你说话。” 然后就撤掉了屏障。 屏障刚一打开,外面的人就立刻挤了进来,是胖子,后面站着黑瞎子和解连环还有几个伙计。 几个人互相交流了一下现状,胖子一见到吴邪就和见了亲人似的,叽叽歪歪个没完,说了一堆屁话,听说陈文锦是吴三省相好之后,立刻改口叫陈文锦“大姐头”。 吴邪三人跟着胖子他们回到了他们暂时歇脚的地方。解连环被咬了一口,虽然打了血清但一时还恢复不过来在那里躺着。 这个地方是一个很大的蓄水池,只有一个入水口,同样长满了树根一样的菌丝。陈文锦教他们堵住唯一的一个口子,就走到解连环旁边。 解连环微微睁开了眼睛,一看到陈文锦就激动起来,他们两个人就那样对视着,解连环突然伸出手,陈文锦立刻握了上去,轻声道:“小邪都知道了,你不用瞒了,我们都不怪你。” 听到这话,解连环立刻看向了吴邪,发现他脸上确实连一丝怨恨都没有之后 ,又看向了陈文锦,眼泪瞬间泉涌而出,动了动嘴显然是有话要说。 陈文锦看他这样子,也有些动容,附身凑近听完后紧紧握住他的手:“我知道了,你归队了,这不是你的错。” 吴邪看着这一幕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晚上过去,陪了他十几年的三叔不再是三叔,这一切都太戏剧化了。他看着躺在地上的解连环,什么也说不出来,嘴张开合上,最后只说出一句“三叔”。 解连环听到吴邪还愿意叫自己三叔,心情大悲大喜之下晕了过去。 吴邪顿时急的要命,这时候也想不起什么真假吴三省的事情了。 直到胖子说解连环只是晕过去,他才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一个伙计突然叫到:“这里有个门。” 众人立刻围过去看了起来,发现蓄水池中央底部有一扇石门。 几个伙计拉住门上的铁环把门拉起来,下面是一个洞。张起灵和黑瞎子下去探路之后,说下面没有蛇,是一个天然的溶洞,四周有很多石门。 那些伙计一听下面没有蛇还有路,立刻就躁动起来。 胖子也说可以下去看看,吴邪一把将他拦住,说下面虽然没有蛇,但是万一有机关陷阱,还是先下去几个人探一下路。 吴邪这么一说,那些原本蹦跶着要下去的又不说话了。 最后依旧是张起灵和黑眼镜打头阵,吴邪胖子和陈文锦跟在后头,其他人留在上面照顾伤患。 一落地胖子就提着矿灯往旁边走,吴邪赶紧把人拉住。 第56章 元旦特辑番外 偶像篇 “您好,请问是吴先生吗?您的快递到门口了,请签收一下。” “啊?哦哦,快递是,稍等一下。” 吴邪挂了电话揉着头发从床上坐起来,缓了缓精神才趿拉着拖鞋慢吞吞地走到门口,冲着外面喊。 “王盟!有快递,你去取一下。王盟?” 连喊了几声都没有动静,吴邪嘶了一声,咬着牙向外走。 王盟这小子,叫他这么多声都没听见,肯定又在打游戏,吴山居生意这么差,他还一天到晚摸鱼,这个月说什么也要扣他工资。 吴邪黑着脸走到大厅,王盟果然正拿着两个荧光棒戴着耳机在那儿手舞足蹈,手脚不协调的就像是刚刚安上四肢的假人。 “王盟!” 突然被人拍肩膀,王盟吓了一跳,猛地一扭头就看到吴邪站在自己背后。 “啊?老板?怎么了?” “出去帮我拿一下快递。” “哦哦,好。” 摸鱼被抓,王盟不敢耽误,把耳机摘下就往外走。吴邪叹了口气,转身进屋洗漱,等出来的时候,王盟已经把快递放在了桌子上。 吴邪过去看了一眼,顺手用桌上的剪刀开了箱。里面是一整套汝窑的茶具,釉质细腻一看就贵得要死,翻出快递盒一看,果然是解雨臣寄来的。 “王盟,上次我拿回来的径山茶放哪儿了?” “王盟?” 迟迟等不到回应,吴邪一抬头,王盟已经又把耳机戴上了。 啧,这家伙。 吴邪把茶具收好,悄悄走到了王盟身后。 这小子这两天越来越过分了,当着他的面都是这副死德行,他倒要看看他每天到底在干嘛。 王盟戴着耳机坐在电脑前面,屏幕上是一个正在播放的演唱会视频,吴邪过来的时候,镜头刚好切到远景,舞台上的少女看不分明,只能看到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和那片由荧光组成的点点光海。 哦,所以这家伙这两天这么奇怪是在追星。 吴邪无语地看了一眼沉浸在自己世界里,连自己过来都没发现的王盟。 追星嘛,这不奇怪,秀秀也追星,上次她还专门跑去国外听她爱豆的演唱会,现在年轻人之间就流行这个。 但是流行归流行,吴邪还是不能理解这到底有什么好看的,在他眼里,这些偶像除了那张好看的脸,好像也没什么值得称赞的地方了。 王盟戴着耳机跟着节拍摇头晃脑,根本没有发现吴邪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直到耳机被骤然摘下,他下意识伸出手,在看清来人之后迅速推开椅子站起来。 “老板!”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这个爱好?”吴邪一边说一边把一只耳机戴在自己的耳朵上,活泼又清丽的女声从耳机里传来。 唱的倒是挺好听的。 吴邪在心里默默评价。 如果让他打分,满分一百这首歌应该至少能打九十,剩下的十分是因为他不太喜欢这种有些甜腻的曲风。 王盟看着吴邪戴着耳机一副认真听歌的样子,尴尬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恨不得当场去世离开这个世界。 救命,这种被人发现自己上不了台面的爱好的羞耻感。 啊,当然,他不是说他的偶像wuli富江上不得台面,只是少女偶像这种东西毕竟还是小众爱好,在大多数人眼里会喜欢这些的都是一些心智不成熟的宅男,一听到就会露出那种嫌恶但又不能直说的复杂表情。 吴邪看着王盟纠结的样子,有些好笑,不由就想逗逗他。 “王盟,我倒是从来没发现,你居然还喜欢这种少女偶像?” 王盟:“啊,不是,老板,我。” 王盟我了半天也我不出个什么东西,他在网上倒是挺能和那些现充对喷的,但是现在说这话的是吴邪,他茫然地张开嘴,不知道怎么解释。 富江是瑞恩娱乐今年突然推出的少女偶像,年龄未知,容貌绮丽,曲风以元气活泼为主,相比起那些主流的传统歌手,主要活跃在acg圈子里,因此也不算特别出名。 王盟作为一个爱好游戏的宅男,会喜欢上富江也不难理解。 只是之前他一直隐藏的很好,最近富江马上就要到杭州来开演唱会,他想抓紧学一下演唱会上的wota艺,才会被吴邪抓了个正着。 吴邪拍了拍王盟的肩膀,把耳机摘下来放到桌子上,给了他最后一击。 “行了,没事,我也没什么意思,就是给你个忠告,你还是少看点这些东西,把精力放到现实生活。你毕业也有两年了,该想想将来了。” ko 王盟被吴邪打击的魂都要从嘴里吐出来了。 阿宅可听不得这种话。 吴邪欣赏完王盟失魂落魄的表情,也没了喝茶试试新茶具的心思,转身准备回去再补一觉。昨天他大学同学给他分享了一个国外的精彩案例,他研究图纸研究到后半夜才睡,现在困得要死。 吴邪揉着脑袋走到门口,身后突然传来王盟不算大却十分坚定的声音。 “不是啊,老板,富江她真的和其他人不一样,你要是看过她的演出,你一定也能理解的。” 吴邪没有回头,摆了摆手说:“行行,我知道了。” 你知道个锤啊!敷衍的能再明显一点吗? 王盟看着那扇门在自己眼前关上,泄气地坐回电脑前面。 他知道吴邪根本没有理解,他也不该强求让吴邪理解,只是喜欢的东西不被亲近的人认可,心里难免还是有些失落。 唉,算了。 王盟叹了口气,把耳机重新塞进耳朵里。 老板能不嘲笑他就已经是很难得了,不该想太多的。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那天醒来之后,吴邪好像完全忘记了这件事,依旧是每天睡到半上午才醒,王盟也没有再在吴山居里听歌看视频,每天坐在位置上玩扫雷。 直到演唱会前一天,拖延了一个星期都不好意思找吴邪请假的王盟,纠结了半天终于还是站在吴邪面前。 “老板,那个,我,明天——” “啊,王盟,我刚好要找你。”吴邪放下手里的杯子,转头看向王盟,“我明天要去一趟我二叔那里,吴山居就交给你了,没问题?” “啊?老板,我——” “你放心,工资我下个星期就打你卡上。” 王盟愣了一下,老板这是终于良心发现了? “不是,老板,我——” “行了,就这么定了。” 吴邪说完就走,丝毫没给王盟反驳的机会。 徒留王盟一个人在原地凌乱。 不是啊老板,比起工资他还是更想去演唱会啊老板! 第二天中午吃了饭,吴邪果然提着包就出了门,眼看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王盟犹豫了半天,到了四点还是果断收拾好东西锁了门,出门打车直奔演唱会会场。 他好不容易才抢到票,绝不可能放过这次机会,之后就算再被拖一个月工资他也认了。 出租车在会场停下,王盟拎着大包小包下了车,周围乱糟糟的都是人,一眼看过去全是头,有负责会场秩序的工作人员拿着喇叭指挥着排队。 那队伍长的连放了十几个指示牌,根本看不到头。 王盟深吸了一口气,走到队伍末尾,一边排队一边开始检查自己的东西。等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看到了头。 “您好,打火机不能带进去。” “啊?不能带进去吗?” 王盟原本正在翻看这次演唱会的歌单,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的,不能带进去,如果您需要的话,可以交给我们代为保管,那边登记一下,演唱会结束之后,可以到服务台领取。” “哦,那好。” 吴邪把打火机交给工作人员,突然感觉背后有一凉,下意识地转头去看,正对上王盟的眼睛。 吴邪:…… 王盟:…… 时间都在这一刻静止了。 王盟恨不得戳瞎自己的眼睛,就当从来没见过吴邪。 完蛋了,老板的心眼那么小,这种事情被他撞到,下个月的工资都能给他扣没。 吴邪也很崩溃。 完蛋了,被发现了!怎么办?这里有时光机吗?或者现在说自己是来打酱油的会不会来不及? ——未完待续 第57章 炼丹室 明明说好他们下来探路,剩下的人留在上面照顾伤员,可是却有一个伙计跟在陈文锦身后下来了。 吴邪问:“你下来干什么,不去照顾我三叔?” 那伙计听见吴邪的话,转头一笑说:“三爷那边有人照顾,我下来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那表情一看就没安好心,吴邪立刻警惕起来,毕竟这群人只是他三叔临时凑起来的,要说有什么道义是不可能的,盗墓贼就是盗墓贼,他们就是为了明器来的,现在到了这里,还想让他们听指挥是不可能的。 陈文锦脸色也不好看,轻声说:“让他们去,他们手里有武器,人又多,闹翻了对我们没好处。” 胖子也敏感地意识到了不对,紧了紧枪,冲着吴邪使了个眼色。张起灵打头阵几个人摸索着往前走,走到甬道尽头后,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溶洞,溶洞壁上有一段明显人工修葺的石阶,盘旋而下。 胖子打了两颗照明弹下去,火球在黑暗中炸开,把四周照亮。 等光线收束,他们才看清这个岩洞的全貌。 他们并不是在这个岩洞的最高点,上面还有很高,四周和古罗马斗兽场似的台阶,一圈一圈一层一层,每一层上面都挨挨挤挤地立着黑色的雕像。 吴邪一下就想起了云顶天宫的藏尸阁,也是这样的布局。 照明弹很快到了底,下面是一个巨大的石盘,周围摆放着各式各样大小不一的青铜器皿,四周也明显没有其他出路,看样子这就是这条路的尽头了。 胖子抬头看了看上面,吐槽说:“西王母还真是有病,好好的地面不住,就喜欢挖洞,和那些以为世界末日真的会来的外国佬似的,在自家搞个秘密基地。” 陈文锦听了就解释说:“这里可能是西王母国的圣地,用来举行一些秘密仪式。” 胖子嗤了一声,“那这圣地可够磕碜的,连点值钱的东西都看不见,还搞这么多石雕……我的天!吴邪,你看!” 吴邪被胖子一拍,手里的矿灯都差点拿不住,白了他一眼,提着灯去照那些石雕,然后就差点叫出声。 那哪是什么石雕,分明是七星鲁王宫里的那种玉俑。 张起灵在看清那玉俑样子时,突然眉头一皱,身形摇晃了一下,不得不伸手扶在旁边的石壁上。 细小的火焰突然亮起,像是一只只蝴蝶翩跹落进周围的青铜灯里,原本昏暗的地下空间顿时被照亮。 所有人都在惊叹这神迹一样的场面,只有张起灵皱着眉头收回了手,轻轻擦去了指尖的血迹,侧过头凝视着刚刚被他拂过的石壁。 刚刚有什么东西,附在石壁上突然咬了他一口。 可覆盖着柔软青苔的石壁上什么都没有。 不对劲。 张起灵还没有想通究竟是什么咬了他一口,他的血又为什么会点亮这个石洞,吴邪他们就已经顺着石阶走到了最下方的石盘边上。 张起灵只好收敛心神,跟着走了下去。 陈文锦站在石盘旁喃喃道:“这是西王母的炼丹室,没想到居然真的存在。” 石盘上刻着星图,每一处运行轨迹都十分详尽,上面星罗棋布着一个个小坑,每一个坑里都放着一枚绿色的丹药,象征着天上的繁星。 吴邪一眼就认出这是解连环给他看过的丹药。 那几个伙计也跟了下来,看到这些丹药顿时兴奋起来,“这是什么?长生不老药吗?” 胖子一听立刻冷笑一声说:“放了几千年的丹药,你要是不担心过了保质期就吃,只是吃死了我们可不负责给你们抬出去,你们就在这里和这些玉俑作伴。” “谁说要吃了,我们就看看。” 吴邪说:“这星盘一看就不对,最好不要碰这里的任何东西。” 那几个伙计中领头的那个叫拖把的一听吴邪这话,就说:“你算什么东西,这么多规矩。” 吴邪当作没听见,胖子袖子一撸,刚想说你踏马的又是什么东西,敢在我们跟前人五人六,就被吴邪拽住了。 几个人四散开来研究这些青铜器,这些青铜器从上面看的时候看不出大小,下来之后才发现这东西奇大无比,最小的那个托盘都有成年男人一臂长。 吴邪还在研究上面的篆刻,一个伙计突然惊叫一声说:“那是什么?” 众人抬头向上看去,只见岩洞最上面有十几根青铜锁吊着一个巨大的青铜球。 “那是什么玩意儿?” “是悬空炉。”陈文锦惊道,“这个洞一定就是大风水万山龙母的穴眼,这是炼丹的最高境界,丹炉不着地,尽收整条龙脉的精华。” 胖子震惊地看着上面的青铜球,说:“我靠,西王母还挺时髦,整了个青铜吊灯,这是打算开舞会啊。” 吴邪拍了拍胖子,叹气道:“这里又没有长腿妹子,你是打算和那些玉俑跳?” 胖子还没来得及回嘴,旁边的陈文锦忽然怒喝了一声。 “你们干什么!” 吴邪和胖子立刻回头,几个人按住了陈文锦,拖把戴了手套就去拿石盘上的丹药。 拖把道:“不要紧张,大姐头,老子也是行家里手,可不比你那几个相好差。” 吴邪大惊失色,大骂一声:“你们这几个混账,想找死吗?” 立即就有人掏出了枪来,张起灵和胖子马上回身护住他,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举枪的人对胖子努了努嘴巴,“把枪丢掉。” 胖子骂了一声,把手里的枪丢在地上。 拖把笑起来:“小三爷,你还真以为你是爷啊,时代变了,现在人不讲辈分了。” 说着他就挖出了一颗丹药,用手电照着,仔细去看。 张起灵脸色一变,“完了。” 话音未落,石盘忽然失去了平衡,朝一边歪了一下。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紧张地看着石盘。 在这种地方突然出现这样的变故,很难不想到是触发了什么机关。 等了一会儿,什么也没发生。 所有人面面相觑,胖子看了一眼吴邪,迟疑地说:“难道是这石头没放稳?” 没人回答他,张起灵抽出了刀,摆出了戒备的姿势。 “喀拉。” 第58章 艺术就是爆炸 “喀拉。” 所有人都听到了这声音,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声音,就像是连锁反应一样,“喀拉”声越来越多,连成了一片。 这下不用张起灵说,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些立在两边的玉俑身上的金缕玉衣之中的金丝被抽走,俑片开始掉落,露出里面的青紫色的干尸。 大概是因为这些古尸没有泡在水里,皮肤都干瘪了,和在七星鲁王宫里时的那具血尸不太一样。 吴邪想起张起灵说过的话。 在不对的时间打开玉俑,里面的东西就会立刻起尸。 而现在不管怎么想,都不可能是对的时间,这里还有那么多玉俑。 吴邪简直要头皮发麻,立刻大喝:“快退出去。”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随着机关转动的声音,他们来时的路已经被落下的闸门彻底堵死。 吴邪绝望地看着周围石壁上密密麻麻的玉俑。 这td至少有上千具,七星鲁王宫里一具血尸就让他们折兵损将,张起灵都受了伤,而这地方有这么多。 他们今天怕不是成了送上门的外卖。 几个伙计已经吓瘫了,张起灵面色难看地看了一眼进来之后就一直游离在所有人之外的黑瞎子。 对方察觉到他的视线,转过头对着他笑了一下,耸了耸肩,轻松地说: “看来今天是要死在这里喽。” 这个时候也就黑瞎子还能说出这种话了。 胖子也没歇着,捡起枪呸了一声说:“那就比比谁最后一个死,反正老子的字典里就没有等死这两个字,他娘的和他们拼了!” 胖子说完也检查好了子弹,抬起枪就对着离得最近的那个干尸的头就是一枪。 近距离的冲击力把那个干尸打得趔趄了一下,但是仅仅只打破了表面的一层皮,露出里面青紫色的皮,子弹只在上面留下一点点擦痕。 胖子一看就骂了一句,吴邪没听清他骂了什么就被他甩了一颗照明弹到手里。 “别往上打,照着这群王八嘴里打。” 那几个瘫坐在地上的伙计也终于反应了过来,拿着枪站起来向着周围的干尸射击。 那些干尸大概还没能从千年的沉睡中缓过劲,动作算不上快,有点活靶子的意思,但是就算这样,光看着他们的脸也足够恐怖了。 吴三省这次下来带的火力还算充足,他们勉强能用枪压制住这些干尸前进的脚步。 但还是杯水车薪,这些干尸源源不断地涌了上来,乌泱泱一大片,根本看不到后面还有多少。 吴邪脑子飞快地转动,想着怎么破局。 胖子突然一咬牙,大叫一声:“和他们拼了!” 然后就从身上掏出几根雷管来。 “我冲过去,一路扔炸药,炸出一条血路来,你们在四周掩护,我们就往前冲。” 吴邪都看呆了:“这玩意你从哪儿来的?” “上回我不是说过,没炸药我再也不下斗了。”胖子大叫道,“老子的私藏。” “只有四根雷管,距离这么远,所有人必须跟上,有一秒落下就救不了了!” 胖子说着拔掉引信,甩出了第一根雷管。 冒烟的雷管甩入尸群,顿时一声巨响,冲击波把距离最近的几具血尸炸飞了出去,压在后面的尸群上,勉强炸出一条通路。 胖子大喊一声“跟上!”就冲了出去。 这时候没人敢掉队,所有人就聚在一起向着炸出的通路跑了起来。 张起灵和黑瞎子一左一右护在队伍的最外侧,胖子在前面领路,其他人拿着枪尽量的射击,逼退那些包围上来的血尸。 胖子又丢出第二根,高台上所有的青铜器都被炸翻了,离得近的几个人也倒在了地上,但是没人喊疼,都爬起来就继续不要命地向前跑,紧紧跟在胖子身后。 紧接着第三根炸开,这次有了经验所有人都迅速弯腰低头躲避气浪,耳朵却还是被震得嗡嗡响。 他们一路跑一路炸,地上的石块被掀翻,场面一片混乱,烟尘和沙石漫天飞舞,就像是战争片一样。 石门近在眼前,胖子握紧了手里的最后一根雷管,大喊:“最后一根了,冲啊!” 说完就把雷管冲着石门的方向扔了出去。 所有人都立刻弯下腰等着雷管炸开,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冲在最前面的胖子一下子刹住了脚步。 “不好意思,判断失误,是一颗臭蛋。” 吴邪一脸的卧槽但也说不出什么话,这也不能怪胖子。 周围的血尸又密密麻麻地围了上来,那些苍白狰狞的面孔像是从地狱里爬上来复仇的恶鬼,将他们这些活人团团围住,要把他们撕碎。 吴邪立刻大喊:“用枪打那根雷管!” 胖子一边艰难地用枪托去砸那些血尸,一边回复道:“被挡住了,看不见!” 黑瞎子手里的枪一转对着吴邪身后的血尸就是一枪,把吴邪吓了一跳,刚想说谢谢,黑瞎子就严肃地说:“别分心,你想死吗?” 一旁的张起灵突然猛地跳了起来,凌空一跃踩着胖子的肩膀用力一蹬就飞了起来,双膝卡住一具血尸的脑袋,用力一拧就将它的脑袋拧了下来,然后用力一脚把无头血尸踢进尸堆里。 那一脚十分用力,后面的血尸被接连撞倒在地,露出了后面的雷管。 胖子动作很快,立刻抬手补了一枪。 雷管猛地炸开,因为离得太近,所有人都被炸翻在地,但是没人在意那些,爬起来就都立刻去看那扇石门。 然而烟尘散尽后,露出的却不是生路。 那扇石门后面居然还有一座青铜门! 可胖子的雷管已经耗尽了。 第59章 天空一声巨响,你爹闪亮登场 张起灵立刻上前一步想找找门上有没有机关,可是已经有血尸恢复围了上来,黑瞎子立刻从侧面一枪把血尸崩了出去。 黑瞎子:“你找机关,我掩护。” 张起灵没和他客气,立刻上前一步开始研究那扇青铜门。 青绿色的斑驳铜锈将这扇门完全包裹了起来,门顶上刻着玄鸟和云纹,而底部则是貔貅纹,看起来是商周时期建造的。 这扇门严丝合缝,是一整扇从上面落下的,死死扣在下面的卡槽里,背后应该还有自来石。 以那个时候的技术居然能造出这样精密的机关,这简直匪夷所思。 张起灵找机关的功夫,其他人已经被血尸追赶的越来越近,最后不得已全部退到了门边。 “这小哥看出什么了吗?”拖把一边用枪杆挡着血尸那长长的利爪,一边崩溃地大叫,“兄弟们要顶不住了!” “嚎你妈呢,看不见小哥正想办法呢吗?” 胖子一听他这话把压力都压到张起灵身上,立刻张嘴就骂了回去。 张起灵没说话,看了一会儿伸出手摸向了那扇门,只是在他的手即将触及那扇门前,黑瞎子却突然开口打断了他。 “哑巴,你想好,这玩意想打开需要“钥匙”的言灵,光靠你的血可打不开。按照那边的说法血统浓度不够,你可是会被吸成干尸的,它可不会因为你长得好看就松口。” 黑瞎子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所有人都听到了,但是此刻没人能腾得出手去阻止或者把张起灵的手按上去,只能等着张起灵做决定。 吴邪虽然不理解黑瞎子口中的血统浓度是什么意思,但是却听明白了张起灵如果要想开启这扇门,会有生命危险。 草,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胖子也听明白了,立刻抬脚把离得最近的一个血尸踹了出去,想回身把张起灵拉出来,但是没什么用,旁边很快又有新的血尸补了上来。 于是他只能大吼:“小哥,别冲动,一定还有别的路!” 一片混乱之中,不知道是谁推了张起灵一把,张起灵的手就势按在了青铜门上。 一张人脸立刻浮现出来,那张痛苦的人面叼着一根木柴,狰狞着张开嘴,一口咬在了张起灵的手上。 “小哥!” 吴邪和胖子大喊,同时想把张起灵拽出来。 但是他们却惊恐地发现,那些原本扑向他们的血尸,此刻突然一起调转了头,瞳孔中燃烧起金色的火焰,它们整齐地看着一个方向。 它们在看张起灵! 那些苍白破碎的脸上突然像人类一样露出了贪婪的表情,紧接着就发出了尖锐的嘶叫。 吴邪和胖子被迫回到了战场。 像是被张起灵的血刺激到了,那些血尸的力气一下子像是翻了倍,几个原本还能勉强抵挡的伙计差点被捅了个对穿,多亏张起灵一脚将那血尸踹出去,否则那伙计恐怕这会儿脑浆都飞出来了。 血尸们张着腥臭的大嘴,不顾一切地杀死所有挡在他们和张起灵之间的东西,即使那东西是它们的同类。 它们开始自相残杀起来,但是数量实在太多,就算相互倾轧也还是一眼望不到头。 张起灵被那个人面死死固定在了门边,吴邪几乎都要绝望了,他看着张起灵那张冷静的脸,感觉自己就像是皇帝身边的太监。 叛军都打到城外了,一旦进来这位皇帝就必死无疑,可是他却还稳稳地坐在皇位上一副不关我事的表情,反而是自己这个太监急的要命。 这样子下去,他非得被吸干不可。 妈的,所以他是早就料到了,才在神庙废墟里对自己说那种话吗? 早知道就不答应了,见鬼! 在场所有人都憋着一股气。 那些伙计等着张起灵被吸干打开门好跑路,而吴邪和王胖子则是拼命地在这种要命关头转动大脑,想着怎么才能再找一条路出来。 可是这里哪还有别的路? 黑瞎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吴邪旁边,轻声开口。 “小三爷,你相信光吗?” “哈?” 吴邪差点被黑瞎子这神来一笔问的栽倒。 什么鬼东西,他是被张扶灵传染特摄片看多了? 都这种时候了,扯什么相信光?难道他相信光,迪迦就能从天而降,发动必杀技把这些该入土的玩意儿全杀了? 黑瞎子笑了笑,用匕首斩断一只侧面伸出来的干枯人手,又问了一遍。 “你相信光吗?” 没完没了了还。 “没事,你不相信光没关系,会有盖世英雄踩着七彩祥云来接我们。” 吴邪接二连三地被打断思路,简直想要大喊,去你妈的相信光,老子一个盗墓的,就算相信光,光也照不进墓里啊! 然而不等他喊出这句话,突然从上方传来一声巨响。 所有人的心都跟着这声音震了一下,他们这时候已经经不起任何打击了。 张起灵抬头去看,那个被吊在半空中刚刚几次爆炸都没能震动的的青铜球居然在此时晃动了起来。 铁链开始疯狂晃动,发出喀拉喀拉的声响。 张起灵瞳孔一缩,意识到了不对。 “趴下!”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青铜球从天而降,像是一颗坠落的小行星,轰然落下,砸在了古尸堆里,那些古尸连一声哀嚎都没发出就被砸成了尸饼。 青铜球落地的巨大冲击,让整个洞穴都震动起来,所有人都被掀翻在地。 吴邪大脑一阵轰鸣,恍惚间好像居然真的看见了光。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这里离地面至少一百多米,在这种地方,怎么可能透得进阳光? 吴邪闭上了眼睛,以为是大脑产生了幻觉,可他刚闭上眼睛,就听到黑瞎子的低笑。 “怎么样,小三爷,我没骗你。” 吴邪立刻睁开了眼睛。 那个原本封闭的穹顶此时破了一个大洞,阳光从那个洞里倾泻下来,照在了所有人身上。 张起灵的表情突然变了,就连他的手被那扇门咬住时他都没有太多的情绪起伏,此刻脸色却明显苍白了起来。 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强光照射下,在中间那条光路中,一个身影缓缓地降下,飘飘然像是仙女下凡,然后哐的一声落在了青铜球顶端,怒吼一声。 “一袋米要扛几楼!” “地爆天星!” * 【一袋米要扛几楼,是日语音译,意思是感受痛苦。地爆天星为技能,两者都出自火影忍者。】 第60章 英雄的脚滑 “就是这里吗?” “对。” 张扶灵站在一边抱着手看着潘子和周老板确认好位置之后,就开始吭哧吭哧地打洞。 要不说专业的活还得专业的人干,潘子一铲子一铲子下的飞快,没一会儿就挖了两三米下去,再看隔壁周老板,东一铲子西一铲子,半天挖出个奇形怪状的大坑,丑的没眼看不说,深度也不对。 这种事情张扶灵帮不上忙,干脆蹲在一边想着之后该怎么出场。 按照周老板的说法,下面应该是西王母宫的某个藏宝库,从天而降的话,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达摩克里斯之剑,那她就喊“天诛”? 好像有点奇怪。 那喊“初号机发射”? 嘶,也不太贴切。 大威天龙?天动万象?你也想起舞? 啧,其实她觉得最帅的还是迪迦的登场,但是迪迦是从地里长出来的,而且也没有台词,唯一的台词就是“哼”“哈”,有点蠢,感觉像是哼哈二将。 张扶灵还在想有的没的,那边潘子已经把洞挖好了。 周老板过来伸出手比了比,说:“差不多了。” 潘子就从洞里上来,周老板把准备好的钻地弹安装好,上来拽起还蹲在那探头探脑的张扶灵,三个人足足走出去二十多米远蹲下,周老板才按下控制器。 钻地弹的钻头开始工作,巨大的嗡鸣声响起。 潘子脸色难看地等着炸弹爆炸。 他之前也知道周老板不简单,但没想到他连钻地弹这种级别的东西都能搞到。这已经完全不是盗墓这种小打小闹了,三爷怕是上了贼船。 一旦这人下去想做点什么,他们在场这些人恐怕没人能阻止他。 潘子还没想出个所以然,那边钻地弹的钻头已经停止了工作,嗡鸣声消失。 张扶灵没见过这种炸弹的工作方式,探着头往前看,刚把头抬起,就是“轰”的一声巨响。 霎时间地动山摇,巨大的爆炸声简直要把人耳朵都震聋,沙石飞溅,周老板立刻挡在了最前面。 爆破的余响好一阵才平静下来。 没有人过去看到底炸开了没有。 张扶灵恐高,潘子有经验,而周老板,按照他之前说的,他对用量把控的十分精准,他确信能炸开。 周老板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安全绳找了一棵树绑好,转头拿着另一端给张扶灵系上。 他们在出发之前之前就商量过炸开之后谁第一个下去这件事。 本来按照最优方案应该是潘子先下去,之后是张扶灵,最后是他。 但是张扶灵不肯,死活要第一个下去,动不动就放血威胁,最后只能妥协让她先下去。 张扶灵走到了洞口,周老板和潘子拽住安全绳。 他俩以为张扶灵既然自告奋勇肯定是会缓降的,结果没想到她走过去站在那儿看了看,直接就往下跳。 周老板眼睛都瞪大了,国粹还没骂出口,自由落体带来的巨大的冲击力就带着他俩往前滑了一段距离。 两个人顿时手臂上青筋暴起,好不容易稳住绳子,他们就听见张扶灵在下面狂笑着喊。 “地爆天星!” 两个人的脑子在这一刻达到了高度的统一。 妈的,傻逼。 张扶灵其实也不是故意的,她本来也想好好缓降,但是站那儿往下看的时候,只觉得下面又黑又深,恐惧如影随形,而这一次没有人拽着她的手,她只有一个人。 她光是站在那里都腿抖,刚想转身说后悔了,让潘子先下,结果腿一软就掉了下去。 她的尖叫直接被堵在了喉咙里。 脑子里快速闪过一堆念头,走马灯一样,这可能就是双脚离地了,智商又占领高地了。 然而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多亏了上面现在是两个人,才能勉强拽住她,否则只有周老板一个,她这会儿恐怕都摔成二维图层了。 张扶灵在半空中的时候怕得要死,但是等脚一踩到实地,看见那边的张起灵,顿时腿也不抖了,气也足了。 又想起了自己决心要闪亮登场的事。 于是深吸一口气,双手叉腰,脑子里这一瞬间除了要震撼他们这些丢下自己跑路的没义气的家伙,什么都想不到了。 明明准备了那么多正面案例,最后脱口而出的却还是反派登场时的经典台词——让世界感受疼痛。 她喊完之后自己都有点不理解。 难道她已经压抑到这种地步了? 她也没感觉啊?自从出来有电脑有网线,青铜门里要有这配置,她也不至于憋的在里面满地乱爬。 还要什么自行车? 张扶灵站在青铜球上摆着pose思考人生哲学,下面的吴邪等人已经人都傻了。 他们没见过张扶灵这样子,一时之间没认出来,只以为天降了个林妹妹,只不过可能是个倒拔垂杨柳的林妹妹。 黑瞎子是这些人里最平静的一个,一个是他眼睛不好使,听觉嗅觉就格外灵敏。 钻地弹工作的时候,他就听到了声音,所以那个时候才问吴邪相不相信光。 另一个是他之前已经见过张扶灵真实的模样。 所以他淡定地笑了一下问吴邪,“怎么样,小三爷,现在你相信光了吗?” 吴邪这会儿脑子都是蒙的,这场面谁见了不蒙啊。 黑瞎子等了半天他都没反应,啧了一声有些无趣地转过头,刚好看到张起灵百年难得一见的严肃表情,顿时嘴角一咧,幸灾乐祸起来。 哦吼,有人要完蛋了。 上面的张扶灵缓过劲,一抬头对上张起灵那已经冷凝的眼神,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妈妈,这人谁? 嘶,好可怕的一张脸。 完蛋,这次真生气了。 不对啊,他生什么气?明明是他把她扔下的,应该是她生气才对啊! 心虚个屁! 张扶灵的表情一秒钟之内变换了几次,比春晚节目都癫。 吴邪看着美女失控的表情管理,觉得有点眼熟,像是他们队伍里那个满嘴烂话的姑娘,但是又不敢确认。 也来不及确认。 青铜球砸下来时,确实砸扁了不少古尸,但是这个洞穴很大,没被砸扁的更多,这个时候已经又重新围了上来。 一双双黄金瞳在黑暗中亮起,咆哮着扑了上来。 第61章 稳定的三角形 青铜球的掉落给在场所有人缓了一口气,可是也冲开了他们原本的防御圈,有几个干尸直接越过吴邪和胖子就冲到了张起灵面前。 黑瞎子反应最快,一个侧踢把其中一具干尸踹了出去。 张扶灵站在青铜球上这个时候也反应了过来。 “卧槽,活的粽子!” 吴邪还没认出她,但还是下意识地吐槽。 “你家粽子有活的?” 张扶灵咂了一下嘴,看着张起灵原地撑着门旋身飞踢,突然意识到了之前一直存在的违和感究竟来自哪里。 张起灵绝不是那种看着别人冲在第一线的人。 他一向是队伍里冲在最前面,替所有人排除危险的那个。 可他现在怎么好像是被困在那个门边一样。 而且。 张扶灵看向了周围的古尸。 粽子的眼睛是这样的吗? 黄金瞳? 这明明是龙族的特征。 …… 草,见鬼的粽子,这他大爸的是死侍!是混血种血统浓度超过那条警戒线之后,失去意识变成的杀戮机器。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死侍好像动作缓慢僵硬的不像混血种,但是这明晃晃的黄金瞳没有第二种可能了。 这玩意儿光靠吴邪他们怎么可能打的过? 张扶灵迅速解开了自己身上的安全扣,掏出了一块手机电池。 “趴下!” 她的声音不算大,但是吴邪和胖子还是听到了,立刻弯腰低头。 张扶灵直接把电池扔了出去。 那玩意儿一落地就炸成了烟花,离得近的几个死侍直接就被炸上了天。 这玩意儿是装备部专门研究的对龙类特攻,炸别的可能威力有限,炸龙类那是一炸一个准。 胖子看着那五颜六色的火光,吞咽了一下,有些艰难地开口,“不是,你们魔法少女,连这炸弹都这么少女心吗?” “你就说帅不帅就完事儿了。” 张扶灵一边大喊一边把手里的电池向着四面八方扔了出去。 “艺术就是爆炸!” 她站在青铜球上面像行为艺术一样到处扔炸弹。 安全绳被爆炸的冲击波炸的满场乱晃。 搞得缓降到一半的潘子一下子吊在了半空中,不知道该上还是该下。 这他娘的。 潘子脑门上青筋都爆出来了,这倒霉玩意儿,就不该让她先下去。 吴邪和胖子压力锐减,赶紧回到张起灵旁边一左一右门神一样护着他。 但是实际上也没什么必要,张扶灵扔了几次之后就掌握住了爆炸范围,特意清空了这一片的死侍。 岩洞里就跟开了一场烟火大会似的。 站在上面的周老板看了一眼就退了回去,怎么说呢,有点刺眼。 黑瞎子也退了回来,看着吴邪和胖子勉强睁着一条缝的眼睛,笑着问:“怎么样?要不要墨镜?友情价500一副。” 胖子:“滚,你丫抢劫啊!” 吴邪也附和:“你还有没有点人性?” 只有张起灵默默伸出了手。 黑瞎子笑着从衣服里抽出一副墨镜放在了张起灵手上。 “老板大气。” 张起灵没说话,单手甩开墨镜架在了脸上。 光线太刺眼,会影响他对现场情况的判断。 张扶灵身上的电池也有限,很快就扔完了库存。 她想过去看看张起灵究竟为什么被困在那里,但是青铜球足有四五米高,潘子还吊在上面,吴邪他们被炸的没办法过来,她只能自己往下爬。 她坐在青铜球上,一点一点往下蹭,心里还想着张起灵为什么不能动。 难道是被她那个抹布文学诅咒成功了? 她记得诺玛的介绍里,龙族拥有名为“言灵”的超自然能力,在龙族血裔的领域内,以龙文说的话将成为一种规则。 所以她是不小心用“言灵”诅咒了张起灵? 不能,她都还没搞明白龙文的发音,而且那个抹布文学只是想想而已,又没有真的说出口。 要命。 吴邪一睁开眼,就看到张扶灵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青铜球上。 嘶,很难评。 吴邪张开嘴又闭上,不知道该对这一幕奇景做出什么评价。 一边的胖子就很直抒胸臆。 “卧槽。” 黑瞎子笑得得体,对张起灵说:“怎么样,老板,500块花的很值?” 张起灵:…… 张起灵还能说什么呢,他转过头看着黑瞎子。 黑瞎子接收到他的目光,知道他是让自己过去接一下那个四肢像假肢一样的玩意儿,于是笑着说:“这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去的,得加钱。” 张起灵手指一转,塞了一张卡到黑瞎子的手上。 黑瞎子收起卡就去救人。 “果然还是你大气,单身狗花个钱都抠抠搜搜的。” 一句话把吴邪和胖子都骂了,他俩立刻怒视着黑瞎子,斥责他连失忆老人的钱都骗,简直丧尽天良。 张起灵没有反驳,他的嘴已经开始发白,他伸出手指了指青铜球下面,说:“那边。” 吴邪立刻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那里被青铜球落地时巨大的重力砸出了一个洞,下面好像还有空间。 看到求生路的狂喜没有维持几秒,吴邪突然意识到张起灵还被困在这里,他根本走不脱,他立刻转回头。 胖子也没走,他比吴邪的反应更快,挠着那头短发,凑到青铜门边上研究那个咬住张起灵的玩意儿。 看清那张狰狞扭曲的人面之后立刻嘶了一声。 “卧槽,这什么玩意儿?” 胖子骂归骂,一点没耽误手上的动作,他抓住张起灵的胳膊,一脚蹬在了门上。 “操他妈的,不管什么玩意儿,今天老子和他干上了,谁也不能把老子的兄弟留在这儿。吴邪,愣着干嘛,过来搭把手。” 吴邪咬着牙,站在另一边学着胖子抓着张起灵的胳膊,蹬在墙上。 “死胖子,你这吨位要是这个时候没用处,你回去就给我把这一身膘全刮了!” “草,你还是省省力气用力,你胖爷我这一身膘绝对不可能白养,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瞧好了!” 张起灵在胖子转身的那一瞬间就愣住了。 胖子咬着牙,从牙缝里憋出几个字。 “一二,拔!” 第62章 再次亮起的黄金瞳 青铜球不算很高,上有很多复杂的花纹。 对于擅长攀岩的人来说,这种高度就是小儿科,但是对于张扶灵这种四肢不协调,完全没有运动天赋的人来说,她在往下伸出一只脚并踩空之后就完全不能动了。 黑瞎子到的时候,她已经在上面趴了有一会儿。 黑瞎子也没废话,十分对得起张起灵掏的卡,很快就爬到了张扶灵旁边拽住她的衣领。 “松手。” 张扶灵小幅度挣扎了一下,没挣开,只能转过头和黑瞎子商量。 “……你要不换个地方抓,这衣服质量我怕撑不住。” 黑瞎子叹气,“出息。” 然后一脚就把张扶灵还紧紧踩在青铜球上的脚踹开了。 张扶灵还没来得及尖叫就被黑瞎子抓着落了地,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三米的高度就把你吓成这样还敢跟来。”黑瞎子拍了拍手,“也不知道你脑子里每天都想的什么。” “卧槽,三米!我家层高都不知道有没有三米,让你说的好像游乐园蹦床一样。” 黑瞎子略微思索了一下,“你家层高我记得是三米四。” “重点是这个吗?” 张扶灵撑着膝盖从地上爬了起来。 “算了,总之你别妨碍我就行。” “可是哑巴出了钱的唉。” “啧,敢妨碍我,杀了你哦。” 黑瞎子:“……你要不还是少看点动画片,这个年纪还有中二病,我真的替哑巴觉得有点丢脸。” “要你管!还有什么叫这个年纪?我t至死是少年!” 张扶灵一边骂一边向着门那边奔跑。 黑瞎子耸耸肩站在原地没跟上去。 两边的距离并不算远,张扶灵赶过去的时候刚好赶上吴邪和胖子伸手拔萝卜一样拔张起灵,张起灵已经把墨镜摘了。 张起灵一早就发现她跑过来,皱着眉想让她跟着瞎子先走,结果张扶灵一眼都没有看他,反而直接走到侧面观察起那张咬着他的人面。 那张人面扭曲成了一个痛苦的形状,张着嘴咬住了张起灵的半截手掌,外面看不到血迹,但是从张起灵那只手的苍白程度看,这玩意儿绝对是在吸血。 而且恐怕已经吸了不少。 “啧。” 这回去得吃多少猪肝和红枣才补得回来啊。 张扶灵眼睛紧盯着那张人面,黑色的无机质的瞳孔中逐渐燃起金色的火焰。 “松开。” 她语气平静,声音也很轻,像是根本不在意随口一提,但是张扶灵自己知道,她已经在暴走边缘了。 她感觉自己像是站在那个命运的站台上,再往前一步就会被呼啸而来的列车碾成夹心饼干。 但是她却控制不住自己,或者说她突然不想控制自己了。 在看到张起灵那只手的时候,那种无法遏制的怒火从胸腔一路燃烧到大脑。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如此愤怒。 可能因为传说中巨龙有两个爱好,一个是收集黄金和宝石,一个是抢夺公主。 而张起灵是她的公主? 嘶,这么一想还挺带感。 她像是分离出两个人格,一个在暴怒,而另一个则清醒地看着自己因为愤怒而逐渐情绪失控。 黑瞎子抱臂站在远处看着,周围那些原本已经爬起来的死侍此刻已经重新趴在了地上,那是被绝对的血统压制的姿势。 数百倍的重力在所有人看不见的时候压在了这些东西的身上,在这个领域里,它们只能臣服。 “松开。” 张扶灵又重复了一遍。 那张人面突然像是被人拿撬棍撬开了一样,嘴被扭曲成了一个奇怪的形状。 吴邪和胖子根本没注意到发生了什么,全身的力量都在和那扇门做对抗。 那张嘴突然松开,两个人猝不及防后退了好几步,吴邪更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胖子:“卧槽,它怎么突然松口了?” 张起灵迅速撤回了手,还没来得及包扎就先去拉张扶灵。 张扶灵的眼睛已经彻底变成了金色,像是烈火镕金,闪烁着冰冷又灼热的温度。 她这个状态明显不对劲,张起灵皱着眉,她的黄金瞳颜色越来越纯粹了,他不知道这对她究竟是好还是坏。 但是每次她点燃黄金瞳的时候,情绪几乎都在崩溃边缘。 张扶灵冷静地和张起灵对视,她不知道在别人眼里她现在究竟是什么样子,但是张起灵的担心她还不至于看不出来。 干什么摆出一副她命不久矣的样子。 拜托,她才不会死,现在失血过多的明明是他自己。 搞得这么煽情,她好像不哭都不合适一样。 张扶灵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勉强把所有濒临爆发的情绪压回去,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瞳孔已经又变成了正常的黑色。 “他大爸的,张起灵你回去给我喝猪肝汤啊!” 张起灵沉默了一会儿。 “嗯。” 直到他这个字的尾音落下,紧绷的气氛终于缓和下来,吴邪和胖子也终于松了口气。 刚刚这两个人对视的时候,总觉得他俩下一秒就会打起来。 怎么说呢,张扶灵刚刚那个眼神,就很不妙,像是表面平静的火山,内里的岩浆却在翻涌,马上就会喷发,但是最后还是被张起灵按下去了。 张起灵简直就像是她的一道保险一样。 潘子和周老板这个时候也下来了。 一看下面这些死侍五体投地的样子,周老板吹了个口哨:“牛逼。” 张扶灵全当没听见,侧身把背后的包摘了下来。 张起灵的凝血功能差的要死,她包里还有一卷绷带和云南白药,这条件现在也没办法清创。 妈的,那鬼玩意儿谁知道有没有狂犬病,或者其他什么病毒细菌,万一破伤风了怎么办? 张扶灵刚把包摘下,张起灵就顺手接过背到了自己身上。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特别自然,张扶灵都懵了,等包都到了他背上才反应过来不对。 吴邪一看不对,迅速从胖子包里找了一卷绷带出来给张起灵包扎。 一边包扎一边把张扶灵堵在了后面,小声地对张起灵说:“小哥,领导夹菜你转桌啊。” 张起灵只是不喜欢社交,但不是情商低,他听懂了吴邪的意思,于是抬起头去看张扶灵的表情。 张扶灵看他看过来,笑了一下,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看嘴型应该是——“牛逼”。 张起灵:…… 她现在的脏话是不是越来越熟练了? 第63章 Play的一环 吴邪给张起灵包扎的功夫,周老板已经把这附近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张扶灵旁边。 作为一个半路加入这个队伍的人,他并没有和在场其他人打成一片的打算。 张扶灵还在盯着那扇门,大有把这门拆下来大卸八块的架势。 那扇门虽然松开了张起灵,但是因为没有足够的血,还是封闭的状态。 周老板轻声说:“这是活灵,龙族炼金术的一种。它嘴里叼着燃烧的木柴,意味着被火焰禁锢,痛苦但是不能解脱。龙族用火元素‘杀死’金属,去除杂质,然后令它‘复活’,被称为‘再生金属’。这是一种等级很高的炼金术,需要非常纯粹的火焰,龙王诺顿是四大君主中炼金术最强的一位,他被称为青铜与火之王,掌控火元素与金属,看来西王母很有可能是他的后裔。” “哦。”张扶灵收回目光,看了周老板一眼,一脚踹在了门上,“所以现在这个老女人是要怎样?把我们关起来?” 周老板干笑了两下,一路走下来,他已经充分意识到这姑奶奶心情不好的时候究竟有多疯。 那个活灵已经是个死物,都被她踹的五官乱飞。 “活灵只是个门锁而已,先不说它被你破坏成这个样子还能不能打开,我们根本没有钥匙。” “哦,那你能把这门直接炸开吗?” “不能,这扇门都是用再生金属做的,拥有非常好的延展性,目前很难依靠暴力突破它的防御。” “啧,那你来这里做什么?打酱油吗?” 一边竖着耳朵偷听他俩对话的吴邪和胖子彼此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出了同样的疑惑。 不是,这真的是那个爱玩爱闹,又废又懒的张扶灵?怎么感觉一夜不见她的脾气突然差了这么多?这绝对是在生气,看起来还气得不轻。 而且下来之后她除了最初看了张起灵两眼,后面简直是在把张起灵当空气。 他俩咋了?吵架了? 吴邪和胖子眼神交锋了十几个回合,都想知道他俩之间出了什么事,可谁都不想做那个出头的人。 张扶灵还在继续追问:“那接下来怎么走?” 周老板:“那就要问专业人士了,现在这里这么多人,你怎么就逮着我问?” “哦,因为我现在看你不顺眼,我现在看所有爬行类都不顺眼。” “……现在的年轻人脾气真烂。” “哦,那你报警。” 说完张扶灵又对着那张人脸狠狠地踹了两脚。 周老板:“……” 真的好难搞啊!他们这些年轻人一个个的个性也太强了,好难带啊!回去他就以年纪大了为由申请退休。话说学院有退休制度吗?实在不行他就辞职。 张起灵在听到周老板说这扇门打不开之后,就独自走到了炼丹炉旁边,黑瞎子已经在下面检查了一圈上来了。 张起灵:“怎么样?” 黑瞎子拍了拍手说:“还行,有一个你们张家的标记,但我看不懂,得你自己下去确认一下。” 张起灵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就顺着那个缝隙钻进了那个被砸出的洞里。 底下空间不大,张起灵下去之后只能猫着腰走。 他借着手电的光把下面打量了一圈,后面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上来。 他转过头去看,正对上吴邪那张有点尴尬的脸,他意识到了什么,稍微侧过头往吴邪身后看,果然是张扶灵。 她还板着一张脸,那张绮丽的面孔在这种氛围和环境之下,总是显得格外阴森诡异。 张起灵平静地收回视线,他知道张扶灵在生气,但现在并不是一个适合谈话的时机。 刻记号的地方是一块山壁,张起灵用他奇长的手指顺着山壁上的纹路摸了一把,像是确认了什么,转身捡起一块石头开始砸,连砸两下,石头就碎了一地。 他干脆侧过身撞,一撞山壁就被撞开了露出一个仅供一人匍匐通过的洞来。 “这里怎么会有盗洞?”胖子惊讶道。 “不是盗洞,这是用来设计机关用的管道,我们上面的机关就是在这里连动。”张起灵解释完就打头钻了进去。 吴邪还想问什么,就被张扶灵瞪了一眼,只能闭上嘴赶紧跟上。 好烦啊,夹在他俩中间真的好烦啊,他俩就不能自己面对面把话说清楚吗?干嘛非得把他夹在中间? 张扶灵并不知道吴邪的复杂心情,否则肯定会说,这是你小子的荣幸,不知道多少人想做她的挡箭牌都做不成呢,还不跪下谢恩? 爬了大概十米,最前面的张起灵突然停了下来,微微侧过头对着他们说:“前面有弯道,小心。” 吴邪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弯道有什么可小心的。 虽然垂直向下的弯道确实有点难搞,但是也绝对和危险不沾边。 小哥一下斗除了做解说几乎一声不吭,就算是特别危险的时候要提醒他们,也是俩字儿俩字儿往外蹦,什么时候说过这么完整一句话? 直到他爬出去一段距离后,听到张扶灵的“卧槽”,他才突然懂了那话是说给谁听的。 麻了。 吴邪绷着一张脸。 原来他也是你们py中的一环吗? 他说够了,真的够了,他难道是什么很贱的人吗?这个位置为什么不能让胖子或者潘子来?为什么一定是他? 他不想做夹心饼干里的夹心! 垂直的管道很难借力,张扶灵手脚并用都撑不住一点。 再加上她的头发很长,虽然用发绳绑了,但是也不能违背物理定律,所以现在她那一头的长发全都压在了头上,过长的发丝还晃晃荡荡地挡在她眼睛前面。 她几乎什么都看不到,颈椎都要被这承重压出颈椎病来。 靠北,富江为什么不能是个光头? 张扶灵眼泪都要被逼出来了,她对疼痛的耐受几乎为零。 因为体质原因她几乎没受过什么伤,在家里脚趾撞桌脚她都痛得在地上打滚,更别提现在这种脑袋倒栽过来,血液倒流带来的晕眩和全身重量都压迫在颈椎上的疼痛了。 救命,好疼,好想死,好想死。 她到底为什么还不能死啊。 第64章 吃多少都行 在张扶灵彻底撑不下去之前,他们终于到了这条管道的尽头。 水声隔着石壁都听的一清二楚,张起灵打头从管道出去,外面是一条宽阔的水道,水流平缓,清澈见底。 他们一下去,水底就突然骚动起来,已经有点神经衰弱的众人顿时被吓了一跳,几个胆小的伙计差点直接开枪。 张扶灵也下水看了看,水里是一些没有壳的肉色透明小虫子,虽然数量多,但是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攻击性,可能是水道积年累月进化出的新物种。 胖子打着灯照了照水道的两头,上游被铁闸门堵着,下游则是一片幽黑。 几个伙计上去摇了一下,发现那闸门经历了这么久的时间,居然依然牢固,都有些不可思议。 “不用试了,打不开。”胖子看了那门一眼,弯腰从水里捞出一只虫子,拎起来仔细看了看。 “这玩意儿长得还有点像虾,就是没有壳。” 张扶灵离他最近,好奇地凑过去看,“确实挺像的,弄一点出去爆炒?” 吴邪:“……这地方邪性得很,你俩能不能警惕一点,不要想一出是一出。只要能平安回去,我请你俩吃虾,你俩想吃多少都行,别打这里的主意了行吗?” 张扶灵微微侧头,“吃多少都行?” 胖子也贼笑着,“吃多少都行?” 吴邪立刻警觉:“先说好不去那种死贵的地方。” “切。” 张扶灵啐了一口,胖子一松手把那玩意儿丢回了水里。 “……我就知道你俩没安好心。”吴邪无语。 他们仨还在这边过家家,那边张起灵和黑瞎子已经发现了下游水道里立着一尊人面鸟雕像。 所有人聚过去,张起灵打着灯照着那石像。 这东西和雨林里他们看到的一模一样,足有两米高,狰狞的人脸像是在警告入侵者。 胖子道:“挺好挺好,还整个迎宾小姐,看来离主殿不远了。” 没人说话,张起灵率先领过这个雕像继续往前。 剩下的人一看大佬走了,立刻跟了上去,没人想在潮湿又阴冷的地方待着。 他们继续向前,水的温度越来越低,那些虫子被他们惊扰,四散开来,但是石壁上水位线上下的位置还趴着不少。 水道越来越宽,道顶也越来越高,所有人都知道出口不远了,精神都振奋起来。 走了大概一百米,顶上一空,空间一下子大了不少。 水声回荡在这片地下空间,远远传来回声,没有人敢大声说话,所有人都把手电和矿灯的光换成了强光。 他们面前是一片地下湖,看不清有多大,射灯的范围没有那么远,只能隐隐看到远处还矗立着大量的巨型石柱,像是古希腊神庙遗址,肃穆庄严。 他们四散开探索,这湖底虽然不平坦,但是深度变化不大,最深的地方大概就是到脖子那里,而且走两步就能出来。 所有人都惊叹于这片地下空间的广阔和诡谲,但是张扶灵对这些不感兴趣。 她不喜欢这种阴冷潮湿又过于空旷和黑暗的地方,所有人都打着手电到处观察,她就找了一处石壁靠着等着这些人看完。 要是阿宁在,肯定会给她讲一些这地方的地貌和形成原因什么的,她知识面很广,遇到什么都能说上两句,可惜她不在。 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 他们一行人进来,明明一开始还有说有笑的,结果越走事情越多越麻烦,吴三省和解连环的骗局,张起灵的秘密,卡塞尔的屠龙计划,看似没有关系,又隐隐透露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张扶灵越想越烦,干脆叹了口气,站直身体,打算跟着吴邪或者胖子看看。 至于张起灵。 啧。 大骗子。 吴邪正和胖子在那边拿着灯照石壁找张起灵上一次来时留下的标记,张扶灵走到一半,黑瞎子突然打了个呼哨。 他们聚过去,发现一根石柱上果然有清晰的标记。 陈文锦立刻追问张起灵:“这里水流平缓,没有向下的趋势,应该就是西王母宫整个蓄水工程的终点了。已经到了这里了,你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吗?” 张起灵没有回答,只是看着那个标记出神,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波动。 胖子看了看众人道:“西王母修建了这么复杂的地上地下双重防御工事,如果有什么要藏的,肯定就在这里了。记不起也没关系,我们顺着记号走下去肯定能找到答案。” 陈文锦低下眼眸思考了一下,说:“已经到了这里,我没有理由退缩或者放弃,这是我命里注定要走的路。后面不知道什么情况,你们在这里休息,我去探路。” 张起灵安静地听他们讨论,最后才说:“我也去。” 张扶灵没什么反应,只是立刻表态说:“那我也去。” 张起灵:“不行。” 张扶灵咧嘴一笑,“哦,那你有本事再捏晕我。” 吴邪一看气氛不对,赶紧出来打圆场,“我也去,都走到这里了,我没有道理停在这里。” 胖子立刻大叫:“我靠,你们这不是逼我去吗?这地方这么邪门,你们都走了,我和这群菜鸟待在一起没有安全感,我也去。” 这一下那些伙计也不干了,立刻表示不能把他们丢下,要么一起去,要么就要留一个人下来。 这些人虽然是亡命之徒,但是在探索古代地宫方面确实没什么经验,他们说这话的意思就是怕吴邪他们丢下他们自己跑了,因为自己心里有鬼,连带着也不信任别人。 真留一个人下来,那个人就是他们的人质,自然讨不到什么好。 张扶灵本来就因为张起灵又想把她丢下烦躁,一听这话,脸上的笑顿时更灿烂了。 她转过头,一双眼睛亮得出奇,嘴角拉出夸张的弧度:“行啊,那我留下来怎么样?” 既然这么想留下一个人做人质,那还有比她更合适的吗? 他们既然上赶着找死,那她只能成全他们了呗。 胖子立刻上前一步拦住张扶灵,“唉,别赌气,肯定不能把你一个人留下。这样,小吴,你陪着妹子留下,你还年轻,还有大好未来。如果我们有个万一,来年还能多个人给我们上香。” 张扶灵和吴邪同时骂道:“闭嘴!” “得得,两位爷,我惹不起,我闭嘴。” 胖子被他俩凶得举起手往后退了两步,微微侧头对张起灵说:“看见了,没辙,咱还是一起走。” 张起灵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陈文锦看他们算是商量好了,就说:“好了,既然决定都要去,那就抓紧时间。” 第65章 好听就是好头 陈文锦打头带着众人下水往前走,这片地下湖看不清有多宽,也看不清有多深,只能摸索着顺着张起灵留下的记号缓慢向前。 队伍被拉的很长,张扶灵前面是吴邪,张起灵这一次走在了张扶灵的后面,保持了一个身位的距离。 这个距离一旦发生什么他都能及时支援,不至于让她陷入危险。 他们打着光前进,依旧照不见前面的路。 深邃的黑暗中,除了视觉其他感官都被放大,除了他们的破水声,张扶灵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跳和呼吸的声音。 倒也不是害怕,只是有些忐忑和不安。 明明马上就能知道一切的答案,她却开始有些想要后退。 这一条路仿佛被拉长了数倍,明明走出去没多远,她却觉得走了很长的距离。 她忍不住想要回头,手指忍不住摩挲起来。 “到了!” 陈文锦的声音突然从前方传来,所有人立刻精神一振,这地方实在是太黑了,水又冷得刺骨,不止张扶灵在胡思乱想。 他们紧赶了两步追上去,上了一段台阶之后,看到了一个被台阶分隔开浅了很多的蓄水池。 胖子拿着手电照过去,水池中央有一个祭坛,上面停放着一口布满奇怪菌丝的巨大棺椁,棺椁背后是一条通往背后青铜门的石桥。 大概是这一次的降水超出了平均水平,那条通往石棺的桥被淹在了水下。 胖子伸出脚试探了一下,水不深,大概在脚脖子的位置。 “还行,能过。” 吴邪打量着水里,说:“这水里没有那种虫子。” “大概是冷的。”说着胖子搓了搓手,“总感觉这地方都要结冰了,怎么这么冷?” “冷你就多动动,动起来就不冷了。”潘子白了胖子一眼,越过他走到前头,“我去探路。” 陈文锦拦住他,“你受了伤,伤口不能沾水,我去。” 潘子顿时感动得要命。 张扶灵看他们这一幅母慈子孝的场面有点看不下去。 主要是陈文锦一直没有老,而潘子的年龄虽然赶不上吴三省,但是也不年轻了,这一幕就有点奇怪。 一直跟在队伍后面沉默不语的黑瞎子手里拿着卡转了一圈,说:“我去。” 黑瞎子虽然不至于说是无利不起早,但也绝不是什么随便发善心的人,从没有在这种时候主动过。 还算熟悉他的张起灵立刻抬头看了他一眼。 黑瞎子笑了笑没有回应张起灵,只路过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压低声音意有所指地说:“你安心待着,再让你去,我怕成为魔鬼的口粮啊。” 黑瞎子下了水,每一步都走的很小心,所有人都紧张地盯着他的背影。 一直走到半路,黑瞎子突然停了下来,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黑瞎子弯下腰在水底摸索着什么,随后直起身站在原地观察着手里的东西。 吴邪受不了这种气氛,问:“发现了什么?” 黑瞎子把手里的东西丢回了水里。 “没什么,一些碎陶片,应该是祭祀用的。” 说完他就继续向前,一直走到石棺跟前,都没有事情发生。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陈文锦立刻追了上去,直奔石棺背后的那座青铜门。 他们踏上了石板,小心翼翼地从并不算宽敞的石板上通过。 黑瞎子还站在石棺旁边研究手里的东西。 张扶灵刚想跟上去,周老板就伸出手准备拦她,只是还没碰到她,就被张起灵拦住了。 两人的交锋几乎只在刹那之间。 张起灵没有说话,只那双眼睛沉沉地盯着周老板。 周老板收回手笑了一声说:“别紧张,我只是想提醒她最好不要下水,那个黑眼镜刚刚从水里捡起碎陶片,虽然没有危险,但是在水里也容易被划伤。” 张起灵没有收手。 张扶灵左右看了看,看出了他们的剑拔弩张,这实在不是一个彼此交流的好时机,可她也想不出什么好的方法让他俩停手,这场面就挺尴尬的。思考半天,最后她只能双手交握在胸前,做作地棒读:“啊,你们不要再打了,这样是打不死人的。” 周老板:“……” 张起灵:“……” 原本紧张的气氛被张扶灵这神来一笔打断了。 张起灵收回手有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她的电视剧大概是真的看得有点多了。 但是周老板说的也是实情,就算周老板没拦着,他也不会让张扶灵直接蹚水过去。 他们这边还没处理好,那边黑瞎子突然怒喝了一声“后退”。 他们立刻转头看去,石棺上的菌丝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发起了莹莹红光,而那些原本潜伏在水里看不清的虫子,在这红光的映照下也显露出来。 张起灵立刻转身冲进了水里。 张扶灵皱起眉把手电光打到最亮,向着中间照去。 黑瞎子的声音在空旷的水洞里格外清晰。 “那些不是菌丝,是吸血的虫子,上岸!” 可已经来不及了,那边已经走到半路的伙计突然尖叫一声就倒进了水里。 挣扎着爬起来时已经开始七窍流血。 张起灵立刻上去抓住他,抽出匕首把他身上的虫子砍断,把人扔上了岸。 这一下,那人就狠狠撞在了石壁上,一声都没来得及吭就晕死过去。 周老板眼神一厉也下了水。 张扶灵用嘴叼住手电,解下背包开始翻找装备,把包里的东西一件一件往外丢,但是也没什么好用的。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那边的棺椁突然往下一沉,紧接着就是机关转动的声音。 棺椁上方的石壁上突然转开机关,向着下面的人射出箭矢。 周老板还没走远,立刻回身挡在张扶灵前面,一把刀被他舞得密不透风。 那些箭矢太密集了,张起灵的刀又太短,他只来得及确认张扶灵还好好地待在岸上,就不得不专心对付这些机关箭。 一轮扫射结束之后,两个伙计倒进了水里。 机关闭合。 张起灵当机立断地把那两个伙计捞了起来扔回了岸上。 张扶灵看了一眼,那两个伙计中箭的地方乌黑发紫,已经断了气。 那箭上有毒。 张起灵站在石台上和黑瞎子一起砍虫子,但是那些虫子还是越来越亮,也越来越红。 “接着!” 张扶灵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张起灵立刻转身,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东西砸在了吴邪脑袋上。 梆的一声。 第66章 虚假的王座 吴邪差点没被张扶灵一火枪砸水里。 踉跄了两步站稳之后,吴邪把喷火枪捡起来,一边往上面跑,一边怒骂:“张扶灵你踏马谋杀啊!能不能瞄准一点再扔!” 张扶灵把包收拾好重新背了起来。 “啊,对不起,下次我会注意的。” 张扶灵居然会好好道歉?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吴邪都想转头看看她是不是被人掉包了。 但是现在显然不是做这种事情的时候。 张起灵往前走了两步,伸手从吴邪手里接过那把熟悉的喷火枪,对着石棺按下了开关。淡青色的火焰再一次喷涌而出,那些虫子很快就被烧成了灰。 焦糊的味道在这片空间扩散开,灰烬落在石棺上,石棺明显停了下来,没有继续下沉。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石棺停下,至少不会再触动其他机关。 他们向着中心的石棺小心走去。 没有人关心刚刚死掉的那两个人。 张扶灵沉默着看了一眼地上那两具尸体,还有那个撞到石壁昏死过去的伙计,最后看向了周老板,平静地问: “我怎么过去?” 周老板食指顶了顶那顶已经有些破烂的牛仔帽,笑了一下。 “放心。” 张扶灵看着末世纪的老牛仔不合时宜的耍酷,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种动作和笑容只适合出现在电视剧里。 果然卡塞尔学院还是一个精神病院。 周老板转过身,小声地吟诵着什么。 看起来是施法读条,只是还没读条结束,顶部突然传来巨大的震动,石棺又重新升了起来,地面也不停晃动。 张扶灵警惕地看向石室顶部,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滑动。 在石块碰撞的巨响中,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和在他们刚进入雨林时那个祭台上的声音一样。 是压抑的愤怒,是期待已久的解脱。 好像整个宫殿都开始转动,欢迎她的到来。 她若有所感地看向了陈文锦身后的那扇门。 三米多高的巨门轰然打开,露出了后面笔直的台阶。 陈文锦在那扇门刚刚打开一条缝时就转过了身,等那扇门彻底落下,她立刻就冲了出去,可张扶灵却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太古怪了,这简直像是在迎接他们。 明明只是普通的石阶,可她却惴惴不安。这石阶就像是玛丽皇后登上断头台前独自走的那段路,她没有选择只能向前。 她的罪,她的恶,都要被审判,都要被清刷。 没有退路。 也不被允许逃避。 仿佛听到了命运三女神的织车在耳边开始运转的声音。 她简直想要拔腿就跑。 所有人都追着陈文锦而去,连张起灵都在看了她一眼之后也转身踏上了台阶。 他走得很快,一转眼就消失在了门的那边。 完全没有一丝犹豫。 张起灵看出了她事到临头的怯懦,他根本不在意她能不能跟上,或者说不管她现在做出什么选择,前进或是后退,都已经无所谓了。 他已经为她规划好了一切,只是这个一切里不包括他自己。 张扶灵双手死死地紧握在一起,指节泛白。 他又要丢下她,为什么? “走,接下来就是我们真正的战场了。” 张扶灵转头看过去,周老板脸上还挂着那副颓废又世俗的笑容,可她却能明显感觉到他的状态变化。那副一直以来都松懈着的身体,现在燃起了汹涌的战意,每一处肌肉都蓄势待发,像是做好进攻准备的大型猫科动物。 张扶灵难以抑制的反胃。 什么战场? 她的任务不是前期观测吗?她只是一个没有言灵的废物,这种英雄主义的台词不适合她。 她只想窝在自己的房间里,躲在网线后面,随便这个糟烂的世界怎么样,反正天塌下来也有个子高的人顶着,最多就是在那些英雄主义回来之后举着旗子喊一句“大佬牛逼”。 战场这种词一看就和她不搭啊? “走,富江专员。” 周老板露出一口白牙,笑得张扶灵心慌,她下意识回应。 “哦,好。” 还是那一长串晦涩难懂的语言。 但是这一次周老板的速度显然加快了不少。 在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的时候,他们周身的温度骤然降低。 “咔嚓。” 张扶灵睁大了眼睛。 所有的水汽都被凝结,水面自他们脚下开出冰花,那一声咔嚓就是水面突然结冰时张力挤爆冰面的声音。寒气森森一瞬间蔓延至尽头,极致的低温下整个水池都被冻结了。 艾……艾莎? 旁边这个肌肉虬结的中年男人? 啊? 虽然知道龙族的言灵就像是法师施法,但是第一次真正见识到还是难以形容的震撼。 这t什么大型全息游戏啊! 张扶灵还没反应过来,那边周老板已经挠着头走上了石桥,看她没跟上来,才转头看她。 “走。” 张扶灵:…… 她说真的,这一次如果还有命出去,她一定离这群非人类远远的。 张扶灵深吸了一口气,咬牙踏上了冰面。 周老板已经走到了尽头等着她。 门外是阿鼻地狱一样的场景,大量的石柱从上而下垂挂至地面,连成了一片巨大的石瀑布,坡度很缓,形状像是流动的岩浆,光是看着都能想象到当时的高温。 他们沿着石阶而上,两边放着青铜灯器,最上端是一个断口,被修成了一个石台。 石台上放着一个巨大的石头王座,隐隐坐着一个人,而其他人已经围在了周围。 明明他们都在看那具女尸,可当张扶灵踏上最后一阶石阶时,却还是有一个陌生的伙计突然对她伸出了手,被周老板强硬地挡了回去。 陈文锦冷冷地看了那个突然跳出来的伙计一眼,她就知道迟早会变成这样。 这些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稍微看到漂亮的女孩子就走不动道,只会拖后腿。 气氛一下凝固了起来。 只有吴邪沉浸在这个女尸的秘密里,完全没有察觉。 “这难道就是西王母?” 第67章 千年前的交易 吴邪还没意识到自己的突兀,围着王座上的西王母转了一圈,摸着下巴说:“这应该是这里的最高点,西王母是想在死后依然坐在象征权力的王座上?这是不是有点奇怪?” 等了半天还没人回应,他才后知后觉地转过头。 张扶灵对着他笑了一下,无视了其他人的目光走到了王座前。 那具女尸脸色发青,头上戴着繁琐的头冠,身上穿着用玉片装饰的金丝的裙袍,端坐在王座上,不怪吴邪认为这就是西王母。 张扶灵看了一会儿,突然探过身伸手在这具女尸的脸上摸了一下。 她的动作太过突然,没有任何预兆,连离得最近的吴邪都没来得及阻止她,她的手就已经摸了上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王座上的西王母青色的尸体像是泥塑的法身,在矿灯下显得鬼气森森,而张扶灵那张精致的像是假面的脸,在这种气氛下,竟然也显示出一种非人感。 她弯腰贴近西王母的脸,两张脸一张年轻一张年迈。整个场面恐怖的像是在拍画皮,下一秒她们两个怪物就要互相撕开对方的面皮。 张扶灵仔细地打量了一会儿,才收起手站直身体。 “假的。” 吴邪抖了一下,突然回过神,问:“什么假的?” “这个西王母是假的。” 张扶灵摩挲了一下手指,像是在回味刚刚的手感,笑着说:“她的脸是假的。” 在这种阴森又空旷的地方,张扶灵这种变态一样的表情和语气,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后背不自觉就泛起了凉意。 胖子最先反应过来,一拍大腿,“靠,管她真的假的,总之这些玉片和头冠总是真的。胖爷我九死一生到这儿,决不能空手回去。” 吴邪还没回过神,但是下意识就先抓住了胖子,“等等,先别碰。” 张起灵走过去将灯打到王座周围的地面上。 那上面刻着繁复的花纹,是一只人面鸟,和之前那些打磨粗糙的石阶看起来完全不同,呈一个圆盘状将王座整个包围了起来。 张起灵蹲下,用手指轻轻拂过圆盘边缘。 “有细小的缝隙,可能也有平衡机关,不要靠近她。” 胖子点了点头,又突然嘶了一声,指着张扶灵问:“不对啊,那她也上去了,怎么没事?” 张扶灵歪了歪头,说:“我没踩上去啊。” 吴邪给胖子咳了一声低声说:“她刚刚直接抓着王座趴过去的,柔韧度好,核心也强,跳芭蕾似的,确实没踩到地板。” 胖子眼睛一亮:“唉,那感情好,妹子我拽着你,咱们挑一两件拿就行,出去对半分!” “也行,那就对半分,不过我倒是不用你拽我。” 张扶灵说完就重新复制了一遍刚刚的动作,一只脚离地,身体绷直像是一座平板桥。一只手抓着王座的边缘,一只手去够西王母的发冠和身上的玉片。 剩下的那些伙计立刻蠢蠢欲动起来,毕竟现在看起来没什么危险了,他们作为盗墓贼,自然是想贼不走空,拿点什么。 但是陈文锦已经待不住了,在确定王座上坐着的不是西王母之后,她就开始焦躁不安。 周老板打着手电游走在外围抬着头打量着头顶,没有参与他们对西王母的解读。 他又不是真的盗墓贼,对这些财宝或者历史提不起半分兴趣,西王母如果真的是纯血龙类,那她一定不会把那些炼金物品放在这里。 龙族说起来也算是科学或者艺术疯子,在卡塞尔学院的记录里,龙墓里要么是陪葬了数不清的画作和艺术品,要么是各种精密的炼金物品,西王母看来就是后者。 作为一个杰出的炼金大师,她一定会把自己最宝贵的东西放在自己的巢穴里,等待着下一次的苏醒。 周老板的异样立刻就被陈文锦注意到了,她也打起手电向上看去。 这一照她就愣住了。 他们上方是一块难以用语言描述的东西,表面全是柏油桶大小的孔,成千上万,密密麻麻,一眼看上去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丑陋又恶心。 周老板像是注意到了陈文锦的异样,侧头看了一眼这个快要变成怪物的女人,想了想,还是用灯照到了西王母王座背后的石碑上。 陈文锦立刻意识到他是在指给自己看,于是紧跟着把光照了过去。 上面是一组石雕画,上面画着一个头戴冠冕穿长袍的男人,陈文锦立刻意识到这是神庙浮雕的后续。 张扶灵几乎把西王母扒光了,除了身上的衣服太复杂没有扒掉,其他稍微值钱的东西,在胖子的指挥下排除掉牵引机关全都拿了下来。 他俩在那边分赃,吴邪没什么兴趣,一转头看到张起灵和陈文锦去观察石碑,于是立刻跟了上去。 石碑上的石刻画栩栩如生,画面中间一男一女相对而坐,男的那个头戴冠冕、腰间配着宝剑,女的那个则蓬发戴胜、身着华服。相比画面中其他人,这两个人的雕刻精细了很多,人物也更大一些,显然就是周穆王和西王母。 战败的周穆王带着礼物拜访西王母,西王母没有将这个入侵者赶出去,而是宴请了他。 还挺大方。 吴邪仔仔细细地把第一幅画看了一遍,才看向第二幅。 相较于第一幅画的繁复构图,第二幅画就简单了很多。 西王母和周穆王两个人对着一个画着蟾蜍的圆环,也就是月亮的象征,歃血为盟。 而到了第三幅,月亮和周穆王都消失了,西王母一个人坐在王座之上,王座之下是一群蛇首人身的女人在向着她跪拜。 吴邪看得云里雾里的,前两幅他还能勉强看懂,可是最后一幅是什么意思?一群变异人跪拜在地上,西王母是想表达她的威严能让这些怪物都臣服? 吴邪还没想清楚,那边陈文锦在看完最后一幅画之后,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变了,她抬头左右看了看,转身向着王座后面跑去。 吴邪立刻顾不上研究石画,跟着追了上去。 “文锦阿姨!” 还在分赃的胖子听到吴邪的声音,立刻扔下东西站了起来。 “等等再分,那边好像出事了。” 胖子说完就追着吴邪跑了,其他人犹豫了一下也追了上去。 只剩下张扶灵慢吞吞地把东西一件一件收进包里。 一直站在角落里的黑瞎子问:“你怎么不去?” 张扶灵:“腿软,站不起来。” “哦,骨质疏松。理解,年纪大了都这样。需要我扶你一把吗?” “……” 啧,神他妈的骨质疏松,嘴真欠。 明明看出她只是随便找了个借口,还不依不饶,真讨厌。 张扶灵冷笑一声:“你什么时候信教了,这么乐于助人?” “刚刚。”黑瞎子换了个姿势扶了扶墨镜,“飞天意面神教,怎么样,要入教吗?” “……吃点溜溜梅你!” 第68章 进入陨玉 她从女尸身上扒下的东西没剩多少,就算再拖延时间也有限。 就算张扶灵一开始想抓着吴邪说,别管陈文锦了,这鬼地方不对劲,拿了东西就赶紧跑,可真的到了这个时候,她却发现她什么都说不出口。 明明没有人能为别人的人生负责,明明他们不应该去干涉其他人为自己做出的决定,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他们没有办法安静地看着那些人走向既定的命运? 明明什么也改变不了。 就算拼尽全力去救溺水的人,也只会被他拉下水罢了。 为什么不放手呢? 张扶灵和黑瞎子打着灯找到吴邪他们的时候,陈文锦正在给这群人科普头顶这块石头。 陈文锦说这是天石,从他们进入那个停放石棺的岩洞开始,他们头顶就是这块石头。西王母的王座是整个地宫的最高点,也是离这块天石最近的地方,这块陨石可能就是西王母神权和王权的象征。 到了这个地方,那块陨石已经离他们很近了,几乎就是在他们头顶的位置。远看时密密麻麻的坑洞,现在看起来就是一个个幽深的洞口,里面漆黑一片,深不见底,孔壁光滑,可以确定不是人力开凿出来的。 吴邪跳起来摸了一把,转头说:“材质摸起来像是玉石,这应该是一块陨玉。你们觉不觉得这东西看起来和之前那些玉俑身上穿的金缕玉衣的玉片是一个材质?” 胖子大惊:“如果是真的,那这么大一块岂不是值了老钱了!” “看来那些血尸的形成,和这块陨石脱不开干系。”陈文锦道。 张扶灵知道那些血尸不是普通的粽子,而是死侍,于是侧头看了周老板一眼。 吴邪已经开始发散思维,联想到了汉朝时期流行的金缕玉衣,搞不好就是那个时候的方士从古籍上发现了玉俑的记载仿制出来的。 胖子立刻就跟上了他的思路,说搞不好就是从战国帛书上找到的。 吴邪点头说可能汪藏海发现了这个破绽,所以他的最后一站才会是这里。 这个猜测不得不说很合理,但是被陈文锦否决了,因为如果汪藏海的目的是陨玉,那他已经得手了,可他们在海底墓并没有见到玉俑。 “那他到底想找什么?” 陈文锦说:“不知道,但我有一种直觉,我要找的东西,一定就在这些洞里面。” 陈文锦直勾勾地看着上面的那些洞,说完就直奔其中一个洞口而去。 吴邪伸手拦下她,“等一下,至少把安全绳带上,有什么事就拉绳子。” 陈文锦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只点了点头。 吴邪还想找个人陪她一起进去,可是那孔壁几乎是垂直的,进去之后恐怕只能手脚并用蹬着孔壁前行,个子高点的进去只会被卡住。而在场几个人里,除了张扶灵恐怕没人能进去。 但是张扶灵那个身手,进去搞不好还得陈文锦拉着她才能前进。 周老板看着上面的洞口也陷入了沉思。 他这体格比胖子也不差到哪去了,只是胖子是胖,他是壮,这种情况,他得把这玩意儿炸了才能进去,可是这玩意儿这么大,真炸了,他们底下这些人也不用活了。 思虑了半天,吴邪只能放弃,胖子一看这架势指定是要进去了,就主动蹲下给陈文锦当垫板。 陈文锦从吴邪手里抓过绳子绑在腰上就走,吴邪又拦了一下,像母亲叮嘱出去春游的孩子似的,说:“文锦阿姨,你一定要小心啊。” 陈文锦这才转过头一副大梦初醒的样子对着吴邪笑了一下,随后一脚踏在胖子肩膀上就探身进了孔洞里面。 这也太奇怪了,她简直像是被什么东西蛊惑了一样。 吴邪脸色不太好看,但是还是勉强安慰自己陈文锦身手矫健又是老江湖,不会在这种地方出问题。 陈文锦爬得很慢,安全绳被一节一节地带上去,他们在后面不停地通过打结的方式将其他安全绳系上去。 胖子每隔十几米就拽一下绳子,和陈文锦确认安全。 张扶灵和陈文锦不熟,但是看着活生生一个人消失在狭小黑暗的洞穴里,简直像是被什么怪物吃掉一样,再加上周围紧张的氛围,心里也忍不住忐忑起来。 她直直地盯着陈文锦进去的那个孔洞,总觉得有一种被人在黑暗中窥视的错觉。这一大块陨玉好像是活的,这些孔洞就是它的呼吸孔和食道。 这种感觉太惊悚了,她忍不住抖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想要移开视线,但是却无论如何都挪不开目光,这孔洞像是深海里的旋涡要将她吞噬一样,紧紧牵引着她的注意力。 张起灵远远地站在一边,游离在人群之外,脸色苍白地盯着陈文锦消失的地方。 外人大概很难看出他的纠结和挣扎,但是黑瞎子和他也算是共事过不短的时间,知道点内情,看出他现在难得的动摇,于是走到他旁边,手里还转着那张张起灵给他的卡,轻声问。 “怎么说,要不还是别进去了。这年头的年轻人不好带,个个都是刺头,你家那个还是叛逆期,更难带了。”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沉默地移开视线看向了周老板,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周老板察觉到他的目光,伸手摘下帽子行了个90年代美国电影里西部牛仔之间的见面礼。 黑瞎子只能耸了耸肩全当自己没问过,问这一句他都已经是看在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了,有些人有些事注定只能他们自己去扛。 抬着头的感觉并不好受,那些伙计盯了一会儿也四散开休息,张扶灵也被吴邪拽着坐下,这才勉强从那种魔性的吸引力里脱身。 所有人都数着时间,大概过了一个钟,胖子突然“嗯”了一声,所有人的目光立刻看向了他。 “没回应了。”胖子说完就又扯了一下,绳子很轻松就被拽出了一节,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胖子立刻开始用力,绳子飞快地收了回来,显然那一端并没有系着东西。 吴邪拿起绳子看了一眼,没有断口,是陈文锦自己解开的。 张起灵立刻意识到不对,用手用力地一撑胖子肩膀就要进去,被一直盯着他的张扶灵眼疾手快地拽住。 他们只对视了一眼,张起灵就飞快地别开视线看向了吴邪。 吴邪也立刻理解了张起灵的意思,但是陈文锦生死不明,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谁都不知道,他实在没有勇气在这种时候帮他阻止张扶灵,让她放手。 周老板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张扶灵旁边,伸手想拦,被黑瞎子挡了一下。 黑瞎子对着周老板笑了笑,“不劳你费心。” 说完就抓着张扶灵的手腕,轻轻一用力,张扶灵就感觉手腕一阵酥麻,连带着整个胳膊的神经都又麻又痒,手上用不上力,只能被迫放开了手。 张起灵立刻把胖子的肩膀往下一压,脚蹬在他肩膀上借力就钻进了孔洞里。 张扶灵来不及去骂黑瞎子,急忙探身去拽,却连张起灵一片衣角都没碰到。 第69章 最不负责的狱警 张扶灵伸手没抓到人,立刻按住胖子的肩膀就往上爬。 胖子怕她摔了一动不敢动,只能嘴上骂道:“老子又不是你们的马夫,一个两个的都踩着我往上爬是!” 吴邪赶紧去拦人,张扶灵什么身手他们都有目共睹,陈文锦都没了音信,真让她进去不得横着出来? 黑瞎子则是知道张扶灵进不去,干脆站着看戏,等她累了,自然就下来了。 孔壁太滑,张扶灵试了两次,就知道光靠自己不可能爬的进去。于是立刻从胖子身上跳了下来,去翻自己的包。从包里找出一双战术手套戴上,又把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火柴盒什么的塞了一口袋。 她重整旗鼓还想再来一次,可是胖子的背已经被吴邪征用了。 吴邪歪歪扭扭地往上爬,没比她刚才好多少,只是支撑的比她久,摔得也比她惨罢了,胖子都被他砸倒了。 她倒也不至于那么魔鬼还祸害胖子。 于是她走到周老板面前,对他说:“你不是说这是我们的战场?西王母就在眼前了,你不上?” 周老板伸出手比划了一下洞口的大小,“我被禁用了。” 张扶灵就拔刀。 周老板都快被她整出ptsd了,立刻拍拍她的肩膀说:“有话好说,咱俩是一个阵营的,我肯定是向着你的,但是现在客观条件不允许,不然我指定扛着枪就进去了。” “行,那你把我送进去。” 周老板叹气:“你确定?” 张扶灵握紧了手里的刀。 怎么每个人都要问她你确定吗?他们在其他路上放了禁止通行的牌子,然后问她你做好选择了吗?好像她犹豫拒绝就会有其他路可选似的,等到了最后,这些人再跳出来说这一切都是命运石之门的选择。 拜托,她还有的选吗? “别废话。” 周老板叹了口气,不再多说,抓着张扶灵往上一托,张扶灵立刻用战术手套死死扒住了两边的石壁。 这双仿生战术手套内侧有一层特殊的单向粘合布料,上面覆盖数千根微小的聚合纤维,能紧紧抓住光滑的石壁,支撑住至少40kg的重量,但是张扶灵的体重高于这双手套的极限,于是只能小心翼翼地试探。 确定能扒住之后,她立刻把腿蜷缩起来,用脚掌蹬住石壁慢慢往上爬,像只青蛙一样。 只是毕竟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再加上在下面已经耽误了不少的时间,就算有这种特制的手套,她也很难赶上张起灵的速度。 她艰难地蹬着墙壁,怎么也快不起来,只能看着张起灵的背影在自己面前一闪而过。心里愤怒地想骂娘,连最初看到这块陨玉时的恐惧和害怕都忘记了。 他大爷的,怎么会有这种狱警啊! 作为这个看守所唯一的狱警,你最重要的任务不应该是看守犯人吗?怎么能在带犯人放风的路上去见义勇为啊! 万一你挂了,那犯人还不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从此以后天高海阔任她到处乱窜? 而且在外面的时候问她记不记得黑瞎子电话是想干嘛?觉得看守所的日子太难熬了,把钥匙一扔就打算辞职不干了? 这么多年她早就看透他了,一个封建残余的老古板,骨子里还是老一套的思想,只会用自己认为对的方式去关心别人,把自己认为好的东西拼命塞给对方,根本想不到对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跟着吴邪他三叔,好的不学就学点没用的。当她傻逼吗?看不出来一路上他谁都防着,就不防着吴邪,还不是和那老狐狸打的一样的主意。 老狐狸雇他和吴邪一起下墓,就是指望着他俩能在这种环境里产生点革命友情,以后如果有个万一他能护着吴邪。 而他也一样,他防阿宁防胖子,却总是给吴邪增加存在感,为的就是如果他出不去或者又被天授,黑瞎子也不靠谱,至少还留了个重情重义的吴邪能看顾着点她。 这一出感情牌算是让他俩玩明白了! 明明从一开始决定带她进塔木陀,他就想好了这一天! 有事没事就给吴邪使眼色,当她是瞎的吗?!他动动手指她都知道他是要看书还是看报!不想拆穿他而已,还真把自己当成无敌超人了? 要她给他唱一首《daily grog》吗?喊他一声哥,还真把自己当她爸了! 张扶灵觉得自己眼睛都要气得吐水了。 玩什么潇洒,装什么酷?这个世界有一个楚子航还不够吗?还要让她做第二个?她可不是那个杀胚,没有什么永不熄灭的黄金瞳,也不会君焰,更没有董事长父亲和少年宫学来的太极和剑道,能一刀劈开混血种世界的大门。 她只会坐在那里打着游戏,哼着那些陈词滥调的旧歌,做一个口嗨怪。 她不想跟着黑瞎子走,也不想去吴山居,她不想融入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对她一点都不友好,她不想要这个世界,她只想要那个在青铜门后面给她点亮一盏灯的少年。 可是她的少年却总是把什么都扛在肩上,最后只能把她丢下。她拼命地伸出手,却什么都抓不住。 第69章 女生徒 十几分钟后,狭小的孔壁中,一双黄金瞳在黑暗中亮起,随后瞳光逐渐炽烈,光芒越来越盛,像是流动的液体黄金。灼热的液体仿佛能熔穿一切,逐渐溢满眼眶,缓缓从眼角的位置落下。 从外面看时所有人都觉得陨玉的这些孔壁深不见底,但是实际上在攀爬了十米左右之后,张扶灵就遇到了第一个拐角。那个拐角出现的十分突兀,没有任何缓冲角度,和她现在爬行的这个孔道几乎呈75°角。 张扶灵顺着爬过那个拐角,前面还是一样狭小的孔道,她只能像一只爬行类一样匍匐前进,膝盖和手肘的位置因为摩擦开始灼烧一样疼痛。 从外面看陨玉的孔洞就像被加特林射过的枪靶,密密麻麻数量十分庞大,按照常理这里面的通道应该是互相交错联通的,不可能没有交叉点。但是张扶灵在这里面前进了几十米,遇到的都是单行线,根本没有岔路。 而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一开始她还能听到吴邪和胖子喊她的声音,以及周老板和黑瞎子动手的声音,可是转过弯之后就什么都听不到了,那些声音像是突然被隔离去了外太空,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明明这么狭小的空间里,任何一点动静都会被放大,可她从转过弯之后就觉得这地方只有自己一个人,除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之外,什么都听不到。 她摸索着前行,生怕错过任何一个隐藏的拐点,就此和张起灵错过,可是越往前她就越焦躁。 这块陨玉的内部和长白山青铜门里几乎一模一样。 青铜门里的地面也是这样的材质,刚开始都是触手温润,但是一旦待久了,又觉得彻骨的冷,像是一个吸人精气的妖怪,逐渐把她身上所有的精力和温度都夺走。 她曾经一个人待在青铜门里面那么久,绝不可能认错。 难道这一切都是个骗局? 因为长白山的青铜门不再安全,所以他们就找了另一个地方来关押她?周老板的目的其实并不是西王母,而是她?前面他们之所以不对她动手,是因为知道她的细胞会分裂成新的富江,他们无法杀死她,就想像张家人人一样,把她困起来?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难压下去,张扶灵的心脏开始疯狂跳动。咬着牙往前又往前爬了一段距离后,她终于在下一个拐角停了下来。 冷静,要冷静。 在魔鬼城里他们就领教过西王母的奇门遁甲,她在她的都城外面都设置了这样的机关,那她的家里自然不可能那么简单,她一定是错过了什么。 不管什么样的布局都需要媒介,可是这里空空如也,除了陨玉就没有其它东西。 所有的不对劲都是从第一个弯道开始的,要退回去吗? 可是她现在连转头都困难,没有办法转身,如果倒退回去的路上被引入其它弯道,那和继续往前走也没什么区别,遇到什么事情也难以应对。 折返吗?还是继续向前? 张扶灵停在原地闭上了眼睛,如果她真的中招了,看到的就有可能是假的,她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只能一个一个排除。 失去视觉之后,其他感官就敏锐了起来。 逐渐放缓呼吸,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到对周围的感知上,终于捕捉到了那一丝空气的流动。 找到了! 张扶灵顺着那一点点空气的波动缓慢地向前,每走过一段距离就要停下来重新确认一下方向。那些年被关在青铜门里的时候,张起灵带进来的油灯有限,为了省下那些灯油去看书,她也经常摸黑在青铜门里乱爬,早就习惯了这种前进方式。 在爬过第三个岔路口之后,她终于听到了除了自己之外的第二个声音。 不是呼吸声也不是心跳声。 而是一段沉闷的钟声,仿佛是从遥远的冰原而来,本该空灵的声音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棉被,在传入她的耳道之后又骤然清晰。 钟声单调又孤独地回荡,张扶灵猛地睁开眼睛,威严的黄金瞳在黑暗中亮起,随即锁定了黑暗中那个发出声音的小东西。 一只锈迹斑斑四四方方的青铜铃铛,上面刻着双身人面蛇的纹路,像是寺庙里常见的那种角铃。 六角铜铃! 草!要死! 张扶灵在认出那东西之后,只来得在心里骂出这一句,眼睛就无法抑制地缓缓阖上。 她就说哪里不对劲! 完蛋! 她的世界重新陷入了黑暗。 再次有意识时,张扶灵听到了一个清澈的少年音轻声哼唱着什么。 梦うつつ 手を引いて 悲しみの眠る时に ひとりきりの秘密を 月はただ照らした 可哀想知らぬまま 枯れていく麦のように 隠された花の名を 谁が知っているでしょう 这是2014年发行的日语歌《女生徒》,歌名对应日本作家太宰治的短篇小说。整首歌曲调并不复杂,这个少年唱的也没有跑调,没有走音,淡淡的哼唱和和煦的午后阳光也很适配—— 个鬼啦! 现在才是2003年好不好? 怎么会有人唱2014年才发行的曲子!哆啦a梦吗?还是野比大雄?不管是谁都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啊! 她还赶着去拔张起灵的眉毛! 不要在这种时候玩这种把戏啊! 张扶灵愤怒地睁开眼睛,午后并不刺眼的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在她脸上留下斑驳的阴影。 高大的杏树遮挡在她头顶,熟悉的矮墙上坐着一个男孩,闭着眼睛侧着头哼唱着那首歌。 张扶灵僵硬地转过头,她身后是外婆家油漆剥落的大门,门里面是早就停产的凤凰牌自行车和一个木头梯子,微微转动视角甚至可以看到院子里的那棵山楂树和牡丹花。 而她现在正坐在大门口的石阶上。 她屏住了呼吸,生怕惊扰了这一幕。 空气中弥散开的花香,浓郁的不真实。 眼泪夺眶而出。 那一瞬间她忘记了张起灵,忘记了终极,也忘记了青铜门。 她回家了。 第71章 小魔鬼 张扶灵紧张地看着那个挂在门口的珠帘,期待着那张已经消失在记忆中,但是只要见到就一定会想起的脸出现。 直到她的脸因为缺氧而涨红,那扇珠帘都没有被人撩起。 “你可以呼吸。” 还没经过变声期的少年音清澈动听,张扶灵听到他的声音,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快要因为缺氧而窒息,弯下腰开始用力地喘息,可是眼睛依旧死死盯着那扇门的方向不愿意挪开。 “你知道的,这是幻觉。” 男孩冷漠地撕开了张扶灵最后一层侥幸。 她当然知道这是幻觉。 六角铜铃嘛,盗笔里面最强的对精神宝具。 她当然知道了。 可是她还是舍不得移开目光啊,那个她想回却再也回不去的地方,现在多看一眼都是偷来的。 男孩从矮墙上轻轻跃下,坐在了她的对面。 张扶灵不得不将视线暂时转到他身上。 男孩大约十三四岁的样子,稚嫩又精致的眉眼间带着不符合年龄的沉着和冷静,穿着一身蓝白色的初中制服,不是那种私立学校里昂贵的小西装,而是她上学时,那种宽大到能把手都包起来的白领蓝底的运动外套。 张扶灵眼泪差一点就又不受控制地流出来。 “我以为你只会穿黑色的小夜礼服和白色丝绸衬衣。” “客随主便,这是你的幻境。” 还真是体贴。 张扶灵简直要给他鼓掌。 可是真的体贴怎么会戳破她的希望,就算那只是希望只是泡影。 张扶灵平复着呼吸,靠在墙上,望着那个不足五十平的小院子。两个人重新陷入了沉默,时间慢慢流逝,太阳逐渐落下,巨大的圆月升起。 当那轮月亮行走到正中时,男孩轻声地说:“该醒了。” 张扶灵却执拗地看着那扇门。 “她们不会出现的,因为你已经忘记了她们的脸。” “你没发现吗?这个幻境很粗糙。” “牡丹开花在6月,山楂树结果在8月,它们不会同时出现,你家里曾经种植的牡丹花香也没有这么浓郁。剥落掉的门漆究竟是什么颜色?你家的珠帘真的是这种样式吗?” 男孩语气平稳和缓,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将幻境撕碎,脸上是百无聊赖的漠不关心。 这里的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他只是偶尔的好心发作,顺便想暂时地逃离那个牢笼,才会在沉睡之中接驳到少女的精神世界。 张扶灵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像是要把所有的悲伤和孤独都倾倒干净。 她仰头看着那轮仿佛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的皎洁明月,沉默了半晌,最后终于轻声吐出一句:“草,我终于知道古人为什么对月思乡了。” 男孩转过头脸色古怪地看着她。 张扶灵嘿嘿笑了一下,放下搭在额头上的手。 “以为我会哭?会接受不了发疯?不会的,人总要离开家的。别那样看我,不然怎么办呢……被关了几十年,看不开也得看开啊,我早就知道我回不去了。” “我还以为你会更有骨气一点,给这个世界一拳。” “那是你和你哥哥要做的事情,可不是我的目标。” “那你的目标是什么?” 男孩问出这句话就有些后悔,这个几乎是他哥哥翻版的烂人会说出什么回答,他不用脑袋都想得到。 “混吃等死。” 果然。 男孩讥讽地笑了一下,他们这种人说到底都是一样的。一样的自卑,一样的怯懦,永远嘴上说的好听,实际上连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都想不明白。只要没有人逼他们一把,他们就永远缩在自己的乌龟壳里,假装天下太平。 张扶灵看向男孩,他那双火焰般的黄金瞳里只有沉寂了上千年的沉默和悲伤。 张扶灵不太敢和他对视。 或者说,这个世界上除了路明非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敢直视他的眼睛。 啊,赫尔佐格不算,他是畜生。 男孩像是看穿了她的恐惧,微笑着伸出手。 “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重新认识一下,我是路鸣泽,路明非的弟弟。” “啊,你好,你好,我是——” 张扶灵忙不迭地握住男孩的手,像是第一次见到首相的平民那样诚惶诚恐,但是在说出自己名字时却卡了壳。 她不记得自己本来的名字,富江也好,张扶灵也好,都不是她的本名。 前者代表了她难堪的怪物身份,后者则是完完全全建立在谎言之上的假名,在这种场合,不管哪个名字好像都完全不够格。 路鸣泽一只手被张扶灵握着,另一只手撑着自己的脸颊,微微侧头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哈,哈哈,我是友人a啦。” 路鸣泽轻声说:“别那么害怕,你是哥哥的朋友,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我没有害怕啊。” “是吗?” 路鸣泽的目光微微下移,挑着眉看她。 张扶灵顺着路鸣泽的目光低下了头。 她什么时候跪下的?! 张扶灵立刻松开手跳了起来。 “啊,这是,我坐太久换个姿势而已。” 路鸣泽不置可否地转过头,看着天上的那轮月亮。 “作为友情提醒,我可以给你三个通关密码,你还记得星际争霸里面的秘籍吗?” “啊?什么秘籍?” 路鸣泽侧过头看了她一眼,好像是在说“居然有比我哥哥还废物的人”。 张扶灵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说:“你是说作弊码吗?” “对,bck sheep wall,地图全开,我哥哥刚刚用过的秘籍,效果不错,但是不要滥用,如果你用这个去抢五角大楼,哥哥会哭的。” “不至于,真不至于,我还没有神经到这种程度。” “第二个的话,我想想,你可能会需要这个,show the oney,可以获得一万美元,但是这个世界上一切都是守恒的,你最好不要指望用这个一夜暴富。至于第三个……” 路鸣泽垂下眼睫,像是在沉思到底该给这个废柴的友人a开什么样的挂,才能让她一路畅通无阻地打倒巨龙救出公主。 “第三个下次见面时再说怎么样?”路鸣泽看着张扶灵,完全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就这么定了,下次再见面时你会需要的。” “啊?” 张扶灵不明所以,她记得路鸣泽给路明非开挂是要交换条件的,每次开挂都收走路明非四分之一的灵魂,到她这里怎么好像超市减价大甩卖一样就扔给她了? 什么东西? 路鸣泽在路明非那里是黑心的小魔鬼商人,到她这里就变成慈爱的仙女教母了? 可能吗? 不会要交换别的东西! 可她什么都没有了啊,就连灵魂都是快要腐烂的散发着恶臭的过期食品,她还能用什么交换? 路鸣泽看着张扶灵这副愚蠢的样子,想到了自己那个同样呆呆的哥哥。 可能就是因为这样的共性,她才会从异世界来到这里,成为那把锁。 “醒醒,你身上没有我想要的东西,你可以当我日行一善。我的哥哥就快要死了,在他死之前,我还是可以大方一点,让他感受一下拥有朋友的快乐。” “或者,你出去之后可以给他发消息,劝他多照顾一下我的生意,做生意真的很不容易啊,还要照顾客人的情绪,我也很难的啊。” “差不多就这样,时间要到了,下次见。啊,对了。” 路鸣泽转过身,那双如烈日熔金般灿烂的双瞳映照着她最初的样子。 “你记忆里的那首歌,我很喜欢。” 第72章 Black sheep wall 黑暗中张扶灵猛地睁开眼,眼前还是那条分不清方向的孔道,角落里的六角铜铃已经停止了震动。 不知道这个六角铜铃是什么时候被遗弃在这里,里面的吊铛看起来像是刚刚被什么东西扯坏,仔细看的话里面好像还有一只不大的死掉的尸蟞。 应该是在她爬进这条甬道时,这只尸蟞感应到了她的到来,想要逃跑却被这个六角铜铃困住,在强烈的本能之下挣扎着扯断了自己的身体,也扯动了这个吊铛。 她把那个铜铃捡起,发现里面的吊铛已经坏的彻底,没有办法二次利用。 本来还以为能搞个小魔鬼召唤器出来,以后遇到危险就先摇个铃铛时停一下,找小魔鬼救场,结果是她想多了。 张扶灵略有些遗憾地将铜铃塞进口袋里,不过就算坏了也先带出去试试呗,万一能修好呢。 她深深吐出一口气,没有立刻使用路鸣泽给她的言灵,而是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稍微舒服一点。 长时间的匍匐姿势,让她全身的关节都有一点僵硬。 她最后从路鸣泽眼睛里看到的那张陌生又熟悉脸,会是她自己本来的样子吗?还是说也是她按照常识拼凑出的自己呢? “bck sheep wall 。” 张扶灵低声念出这段英文,语调轻柔像是在吟唱序曲。 她从不怀疑这段言灵的真实性,开玩笑她都能穿越了,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吗? 虽然按照诺玛的说法,言灵应该是以龙文的形式发动,但是路鸣泽是什么人,那是贯穿龙族整个故事线的小魔鬼,是借着路明非的身体都能杀死四大君主,面对白王宿体也能掰一掰手腕的大佬。就算他说他接下来要毁灭世界,张扶灵都不会怀疑这件事的可行性,而是马不停蹄地跑去xx会所点上四五个男人,开上七八个香槟塔花光所有的钱。 别说这段言灵是英文,就算路鸣泽说她的言灵是“月棱镜威力,变身!”,她都会信的好吗。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无数的信息涌入张扶灵的大脑,整个陨玉的地图以三维的方式印入她的脑子里,西王母设置的所有障眼法在此刻都失去了应有的效果,那些被隐藏的暗道统统被标记在了地图中。 和她最初的猜想一样,陨玉内部各通道都是联通的,这些通道大致上分为了三层,类似于城市的一环二环三环,但是每个区都只有一条正确的路通向下一层,而她现在就在最外层。 这样看陨玉就像是一个大型的蚂蚁王国,最中心的西王母就是蚁后,那些失去神志的死侍就是拱卫蚁后的卫兵,而她则是一个躲在通道里即将去杀死蚁后的入侵者。 简直就是一场大型的rpg游戏。 而按照游戏的概念,她现在装备了两个天赋,一个是恶魔的低语,被命中的人随机掉san,有两种精神状态,但是最终结果都是精神力降为0黑化;另一个是无限分裂,属于被动技能,一旦受伤就能分裂出不可控的分身,优势是不会死和优先对敌。 虽然路鸣泽给的那俩技能书属于是辅助型的,没有杀伤力,但是有就不错了,谁还能和魔鬼讨价还价啊!他没向你狞笑着索要代价都要偷着笑了,怎么还敢挑三拣四。 而且,只要是游戏,她就是无敌的! 开玩笑,她都开挂了能无限重开了,怎么还可能输啊! 张扶灵把匕首抽了出来绑在手臂上,按照地图向着最中心的方向爬去。 她没有先去找张起灵,“bck sheep wall”只是给她开了地图,但是并不没有标记出队友的位置。况且如果把这一切当作一场游戏,保护我方队友的最好方式,就是把对面杀光。 这个道理,在竞技场滚了那么多年地板,她早就学会了。 当年玩黄鸡,她就从来没转头看过我方奶秀。 保奶,保什么奶,把对面全杀了,奶不就保住了吗? 她恶人谷第一疯叽的称号可不是白来的。 冲啊!!! 风来吴山!!! 张扶灵有了地图,再加上那双仿生手套,简直就像是回归山林的猴子,手脚并用在孔道里爬得飞快,不一会儿就从三环爬进了一环。 进入最中心这一层之后,岔路就少了起来,孔道顶也高了不少,至少以张扶灵168的身高终于能像个人类一样在这里面直立行走了。 一开始她还学着电影里特工007的样子小心翼翼贴着石壁走,到后面干脆就甩开膀子狂奔,头发上绑着的发圈都不知道掉到了哪里。 别人入侵是生怕被人发现,小心翼翼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她入侵则是恨不得敲着对方脑门对对方说,我来了,你踏马快给我开门。 整个孔洞里都回荡着她的脚步声,但是直到她进入最后那个空间,都没有遇到任何阻碍,那些理应在勇者前进路上的小怪,居然一个都没有出现,她一路通关直接就到了最终boss面前。 但是这里面的装饰却和她预想的不太一样。 她还以为自己会看到镶满珠宝的屏风,黄金或者青铜做的象征权力的王座,四周挂着传说中的鲛绡,燃着千年不灭的长明灯,再不济也应该有一个工作台,上面放着各种工具和标本,因为按照他们一路走来的那些推测看,这西王母就像个技术宅,而阿宅的房间不就该摆满手办和工具箱吗? 可是这里空荡的厉害,整整一个足球场那么大的空间里,石阶呈圆环状一层一层通往中心的高台。而那个石台上除了一个石头王座之外,只剩下坐在王座上的白衣女尸。 她简直像是误入了活死人墓见到了小龙女的杨过,只是性别对不上。 张扶灵远远地看着那具女尸,很难想象这就是周老板念叨了一路的次代种,或者是吴邪口中那个手段强硬狠辣的西王母。 她很想看看这个时隔千年和他们博弈的女王的样子,但是却不敢过去。 因为如果她的眼睛没有出现问题,耳朵也还正常工作的话,那这个女尸她的胸膛好像在微弱的起伏,心跳声也好像在苏醒一样,逐渐恢复跳动。 见鬼,这玩意儿确定是龙,不是蛇?她不会是在冬眠? 张扶灵手抖得就和帕金森似的,哆哆嗦嗦地解开绑在手臂上的匕首。 倒也不是害怕,是实在太冷了,这地方简直是个冰窖,她的手现在不比刚从青铜门里出来走在长白山上的时候好多少,完全就不听使唤。 也不知道那个小魔鬼能不能听到她的诅咒,如果能听到的话,那她只能说,谢谢大爹,游戏体验很好,下次还玩,就是音效太逼真冷气开太足了,搞得她想静音之后再把感知调到最低。 原本微弱的心跳声此时一声强过一声,到最后简直像是在张扶灵耳边响起,整个陨玉都像是在应和她的心跳和呼吸,如暮鼓晨钟一样震在她的心脏上,快要将她的心脏震碎。 那双一直闭合的眼睛在黑暗中豁然睁开。 第73章 西王母 象征着血统的黄金瞳亮起的一瞬间,张扶灵就把早已准备好的手机拿了出来,按着关机键数了三秒后猛地向着石床上的女人扔了过去,然后转身躲到了通道之内。 只能说感谢那些年在青铜门里练习丢飞盘的自己,那个价值4000块的诺基亚9500飞越了几十米的距离,落在了王座之上女人洁白的裙子上,刹那爆发出了耀眼的火光。 中了。 她死了吗? 张扶灵没敢回头,在恐怖片里通常你一回头就会和女鬼来一个贴面礼。她自认自己的心脏还没有那么强大,能直面那种场面还面不改色。 她缓缓平复着心跳,将全身的注意力集中到石室内,数着秒去听里面的动静。 那个摄人的呼吸和心跳停止了。 西王母死了。 任务结束,太好了。 就是不知道她是次代种还是三代种,和龙王那种级别差太多了,简直是杂兵和英雄王的差距啊。 张扶灵小心地呼出一口气,想要把手里的匕首收起来,以免在任务结束之后还不小心给自己划一刀,但是却没能成功。 她全身的肌肉都在痉挛。 要命,她就说这种东西应该认认真真写个说明书!这爆炸范围和效果也太离谱了!如果她刚刚没有躲开,现在就要和里面那个爬行种不分你我地化成粉尘碎片了啊! 张扶灵艰难地活动着手指,低着眼睛在心里默数着时间。 张起灵应该听到这边爆炸的动静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赶过来呢? 哈哈,等他过来的时候,她一定要狠狠给他一个头槌。既然他不喜欢用语言交流,那就用拳头和暴力来交流,坦率又直接。 张扶灵没头没尾地胡思乱想着,觉得指尖终于恢复知觉,就立刻弯曲了一下指节,没有任何滞涩感。 唉?她的手不抖了? 张扶灵又试着动了几下,发现她的手确实恢复了控制。 不知道是不是炸弹爆炸的时候带起的热流,她觉得现在好像没有她刚进来的时候那么冷了。 装备部,果然是能给人惊喜的部门。 张扶灵看着漆黑的通道深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现在好像比刚才亮了一点。可这是陨玉的最深处,这里怎么会有光呢? 就算是张起灵或者陈文锦找过来,那光也该是从她前面照射过来才对,而不是从后面。 她的后面,现在只有一个人,或者说……龙。 张扶灵紧张得头皮发麻,两腿颤颤,怎么可能有东西在那种爆炸之下还活得下来啊。 可是种种迹象都说明那东西活了下来啊! 张扶灵觉得这一刻自己的富江血统真是弱爆了,这种完全没有武力值只能靠人海战术和精神污染的技能完全没有人家这种一力降十会的帅气啊! 而且她的痛感还没有关闭。 早知道当时就撒泼打滚也要和小魔鬼要一个痛觉屏蔽的言灵了,鬼胜就不错,听说能麻痹自己的痛觉,简直完美适配她的分裂。 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她已经能察觉那个东西在看她了。 细微的气流吹起她耳边细小的碎发和绒毛。 “姬满在哪里?” 张扶灵差点直接跪下。 姬满是谁啊?她只知道小鸡词典和鸡你太美啊。 哦哦哦,周穆王是。 姐妹儿你怎么几千年过去,一醒过来还是要找这个负心汉啊!恋爱脑现在是要被发配去挖野菜的啊! 你哪怕问一下现在是什么年代呢? 张扶灵哆哆嗦嗦地回答:“死了,大概。” “死了?” 那个声音飘忽遥远,听起来就像是一个身高一米七的御姐,搁在办公楼里就是踩着恨天高每天以凌然姿态傲视每一个人的能力出众的大领导。 张扶灵刚想说对的,大姐头,您的姘头死了,但是不是我杀的,几千年了,也就您这牛人还活着,谁能活得过您啊,他早死了,还被人挖出来放了一把火烧了。 结果那个声音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完了,疯了。 张扶灵拿着刀哆嗦着想着是先给自己来一刀,还是等一会儿等对方主动动手。主要是真得挺疼的,不是划下去的那一瞬间疼,而是之后伤口不断往外溢血,沾染到灰尘之类的其他东西之后,很疼。 她还没想好,一双柔软的手突然覆盖住了她拿刀的手背。 和她想象中那种苍白可怖干瘦如骷髅的形象完全不同,也不是覆盖着细密鳞片长着尖锐指甲的利爪,而是一只正常的普通的人类女性的手。 “我终于等到你了。” 喂喂喂,别这么说,搞得她们好像很熟一样。 张扶灵惊恐得快要把自己之前吃得那点果丹皮都吐出来了。 她可从没想过搞百合,不要说得她们好像几千年前有一腿一样啊!而且姐妹儿你不找你姘头了吗?她穿过来也就几十年,最多一百年,就算你真的和这个身体有什么,现在也是过去式了。这个身体已经不是格式化了,是完完全全从头到尾从里到外除了壳子以外,硬件软件换了个遍好吗? 她的性取向是黑发话少身世凄惨,孤独地把所有都背在身上的用刀杀胚,又酷又拽,一双眼睛藏起所有情绪的那种大帅比,不是你这一款啊! 张扶灵没回应,可是西王母的手已经缓缓向上挪动到了她的肩膀。 再往前面就是她的冲锋衣拉链了喂!你这女人到底要干什么啊! 张扶灵猛地伸手抓住了西王母的手,努力地安慰自己龙类都是高颜值,这才鼓起勇气转过头。 然后她就见到了什么叫“豹尾虎齿而善啸,蓬发戴胜”。 “啊啊啊啊啊啊!!!” 玩家张扶灵发动了攻击——尖锐的爆鸣。 第74章 昔者恒我 在尖叫声中张扶灵抓紧了西王母的手,飞快地抽出匕首捅进了对方的腹部。 这就是因果报应吗?吓人者人恒吓之,她发誓,她以后再也不吓唬吴邪了!这种贴面杀真的吓死人,她宁愿是追逐战,也不喜欢搞这种阴间特写。 暗红色的炼金刀具在黑暗中闪过一道冷光,磕在坚硬的鳞片上发出一阵刺耳的剐蹭声。 装备部的炼金武器无疑很出色,如果放在其他人手里,这一击大概能直接把西王母捅个对穿。但是张扶灵的力气显然不怎么够,在刺穿对方白色的丝绸长裙之后,刀刃就被对方的鳞片死死卡住。 西王母那张被黑色细鳞包裹着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有些不解的神情,就像走在路上突然看见路边青蛙张嘴说话了一样。 她问:“你是谁?” 不是,你是健忘症还是老年痴呆?这种时候才想起来问她是谁是不是有点迟了?前面说了那么容易让人误会的话,现在又说不认识她? 张扶灵来不及吐槽,全身用力到表情都扭曲了。她两只手紧紧握住那柄被卡住的匕首,一只脚蹬在西王母或者说这个小龙人身后的墙上,试图把匕首拔出来。 她倒不是没有别的武器,只是剩下的都是些炸弹。而那些小巧的炸弹她刚刚已经试过了,在真正的苏醒的龙类面前,那玩意儿可爱的就像是过年买的小摔炮,毫无杀伤力。 张扶灵还在用力,西王母腹部的鳞片突然张开,匕首被拔出,张扶灵向后踉跄了两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头刚刚苏醒的龙类看起来对她很感兴趣,弯下腰打量着张扶灵那张脸。 “你居然有了脸?” 废话,谁能没有脸啊! 就算是猴子都有脸好吗? 张扶灵缩着脖子拼命往后躲,她算是知道吴邪第一次见到她那张面具的时候在想什么了。这种事情光靠想象根本无法共情,非得真正自己也体会一把才行。 那种被冷血动物盯上的惊悚感,西王母无机质的黄金瞳冷漠的简直像是一台冰冷的机器。 人类是绝对无法理解龙类的,它们的思考方式从根本上来讲就不同。 西王母那双眼睛紧紧盯着张扶灵,就像是美洲豹盯着自己的猎物,不允许她跑出自己的狩猎范围,所有的一举一动都被监控。 “你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重要吗?” 张扶灵偷偷动了动手指,试图把自己的手指割开。 “确实,你是谁,你什么时候醒来的,这些都不重要。” 西王母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张扶灵面前,那双已经完全褪去人类外形的手像一把烧红的铁钳狠狠抓住了张扶灵的手腕,轻轻一拧就折断了她的腕骨。 “重要的是——” 西王母弯下腰,那双黑暗中熠熠的黄金瞳中倒映着张扶灵现在狼狈依旧美丽冷漠的脸。 “我终于等到你了。” “你在等我?为什么?你不是不认识我吗?”张扶灵忍着痛,她真得很想抱着手腕大叫,额头上都渗出了冷汗。 “我确实不认识你。”西王母细细地打量着张扶灵的眉眼,“我从没想过钥匙居然会变成现在这样。真是奇怪,你拥有这样的力量,最后最想得到的居然是这样脆弱的不堪一击的美丽。” “什么意思?” “你是在等待你的同伴来救你吗?” “不,我希望他不要来。” “所以我说你们真是奇怪的生物。”西王母微笑,“他曾经来过这里,在十几年前。” 张扶灵睁大了眼睛,她知道张起灵来过这里,但是她没想过西王母居然知道这件事。如果她当时已经苏醒,怎么会放过闯进她领域的张起灵? “很惊讶吗?”西王母紧盯着张扶灵,像是在观察学习她的表情,“当时我还在沉睡,但是我依然能感知到外来者的入侵。他被人喂了我的半成品丹药,和他的朋友一起来到这里寻找解药。作为一个低贱的混血种,他的能力还算不错,居然能杀了守卫的龙侍,但是也到此为止了。” 祭坛的龙骨! 张扶灵想起来了。 他们进入峡谷后在祭祀坑里被阿宁和吴邪拼起的龙骨,它的肋骨是被张起灵砍断的。张起灵在家做饭砍猪骨的时候也是那种断口,他是怕她看出什么才会突然插话! 张扶灵震惊得表情都错乱了。 他原来这么强吗? 不是,她虽然知道张起灵很强,但是那可是一头龙,一头会飞的龙啊!人类或者混血种,真的能靠自己杀死那种怪物吗? 西王母眯起眼睛,“他们进入宫殿之后就开始寻找我留下的手稿,但是我的手稿都是用龙文写的,除了他谁都看不懂。于是他装作看不懂的样子,把其中一页藏了起来。” 张扶灵沉默了一下,抬起头和西王母对视:“那一页是关于我的。” 西王母点头,“可以这么说,但是不够准确,上面记录的是关于恒我的传说——‘昔者恒我窃毋死之药于西王母,服之以月’。是我在无聊的时候胡乱写出来的,可他当时居然毫无防备地相信了,认为你的永生是因为我赐药给你。那个时候我还不明白他作为一个几千年来都在不断修改历史的混血家族的族长,怎么还会相信那样错漏百出的谎言,直到见到你。” “什么意思?” “恒我只是一个永生的符号,月亮或者恒我都只是一个象征,你明白吗?你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或者说,你不应该拥有自己的意识,你只是一个容器,一个承载了能够实现任何愿望的权柄的容器。” 张扶灵沉默了,见鬼的,什么圣杯拟人化,那她现在许愿世界爆炸行不行?或者明天宇宙就毁灭?小行星撞击地球? “听起来我很无敌啊,那你不怕我现在许愿让你去死吗?” “你只能许一次愿望,显然你已经把机会用掉了。” “……你为什么要和我解释这些?” “因为孤独。”西王母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泪水从金色的瞳孔里流出,像是岩浆一样砸在张扶灵的手背上,“作为弃族,我们不得不躲藏起来,上千年的沉睡,同族一个接一个死去,我只能把自己藏在最深的黑暗里。我也是会寂寞的啊,终于见到了同类,还是一个刚刚苏醒什么都不知道的同类,总是忍不住多说两句。” 同类?她一个杯子和你怎么会是同类。 张扶灵吐槽之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这头龙过去的千年时间里始终保持着警惕,她没有沉沉睡去,她只是浅眠,那她就是清醒着把自己关了几千年! 她早就该疯了! “所以姬满也是你的同类?” 西王母轻蔑地看了张扶灵一眼,“不,他只是一个想要窃取权力的偷盗者。” “那你为什么一醒过来就喊着他的名字?”张扶灵悄悄往后挪了挪。 “因为他欺骗了我。”西王母狰狞着表情,瞳孔里闪着怨毒阴狠的光,“我们曾经定下契约,他帮我找一样东西,作为交换,我许诺他永生。” “你许诺他永生?”张扶灵有些惊讶,随即明白过来,“像炼丹室那些死侍一样?还是变成禁婆?” 西王母冷冷一笑,“触摸神的领域是有代价的,抛弃多余且无用的人心换取永生的权与力,这很公平。龙类的力量来源于血统,低贱的混血种想要染指神的权与力,只能想尽办法提高血统的浓度,但是无论如何进化,他们都不能够将人类的那部分完全进化掉,所以只能变成‘死侍’那样的东西,要怪只能怪他们的贪婪。他向我祈求进化之路,而我满足了他的愿望。” 果然这些爬行种和人类是不同的,他们甚至认为把人变成禁婆或者血尸是恩赐。 张扶灵抖了一下,也不想问她让周穆王去找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了。 结合上下文语境,不出意外的话,这东西应该就是指她自己了,所以在最开始的时候,西王母才说终于等到自己这种听起来就很暧昧的话。 张扶灵简直想原地去世,她这身世也太复杂了。又是富江,又是龙类,现在还跑出来个西王母,对她说几千年前我就在等着你了哦,搞得好像她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一样。 可主角都是要经历各种痛苦和磨难才能修成正果,她只想躺平,这种伟大事业还是交给那些真正的勇士来承受。 “我们约定了三年,三年又三年,他始终毫无音讯。一部分人类突然开始捕猎龙类,而我马上就要茧化了,茧化之后我就会陷入沉睡等待下一次苏醒。可我没有时间了,我不能茧化,最后我躲进这里抵挡时间的侵蚀。几千年过去,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他早就找到它了,可他却把它偷偷藏了起来!”西王母大吼起来,“卑劣的混血种!肮脏的杂碎!他竟然敢欺骗我!” 她身上人类的特征越来越少,最外面的长裙被咯吱咯吱生长的骨骼撕破,鳞片慢慢将她整个身体覆盖,胳膊上肌肉虬结,简直像个铅球运动员,完全看不出最初身材纤细翩然若仙的样子。 张扶灵又往后退了退,被撕碎事小,挨一个逼斗事大。 确实,一个老太太,辛辛苦苦搞点科研,好不容易有点进展,就被一个男大三言两语给骗走了学术成果,搁谁身上都受不了,西王母暴走也是应该的。 但关键是她并不是在七星鲁王宫醒来的,周穆王如果真的找到并且带走了她,没理由死的时候不把她一起带走。而西王母一直待在塔木陀,她又怎么确定当时周穆王就找到了自己的? 这件事里还有其他人的影子,可她已经来不及思考。 西王母已经彻底完成了蜕变或者说进化,她现在简直像是机甲暴龙兽一样,浑身都是钢铁一样的鳞片和肌肉,一拳能轰死四五个小怪兽,巨大的嘴裂张开,露出里面锋利的牙齿。 “可是他没有想到,我还是得到了你,得到了这把通往进化之路的钥匙。” 张扶灵看着西王母暴怒的样子,突然想起一件被她忽略的事。 龙族的力量来自血统,混血种想要获得力量需要提高血统浓度,而纯血龙类的血统浓度已经是顶级,他们怎么强化血统?她说她是钥匙,那这把钥匙要怎么用?如果她还是那个许愿机,那西王母还有可能是对着她许愿什么的。可西王母说这玩意儿就是个一次性用品,还被她用掉了,那她的目的就不是许愿的机会而是她本身了。 血祭?还是吞噬? 张扶灵汗毛倒竖。 生吞的话是不是有点太重口了?但是分尸听起来也并不美妙啊。 她没时间继续往下想,她的双臂还没有恢复,而陨玉里光滑的能滑滑梯,她只能艰难地用脸去蹭掉在地上的匕首。 只是她还没碰到那把匕首,就先被一只利爪抓着脖子举起,她连咬破自己舌尖的力气都没有,就被狠狠贯在墙上。张扶灵咳了一下,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有些移位,剧烈的疼痛从胸腹的神经末梢传递至大脑。 “你想做什么?” 张扶灵笑了笑,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杀你。” 西王母仔细地观察着张扶灵的表情,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她太清楚轻视敌人的下场了。 “你弱的连刀都拿不住。” 张扶灵没有回应这个问题,反问:“我是钥匙是什么意思?” 角落里银白色的菌丝缓缓蔓延至她们的脚下。 “四大君主的王座之上向来都是双生子,他们彼此互补,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注定了,王座上的其中一位从一开始就是作为食物存在的。因为我们的血统已经足够纯粹,只能通过吞噬其他同类,来强化血统,获得力量。不必担心,我们将迎来新生,血统融合,新王将从我们中诞生,它既不是你,也不是我,它是我们之和,这就是龙类的进化。” 银白的菌丝慢慢将张扶灵彻底包裹了起来,她那双进入陨玉之后就不曾熄灭的黄金瞳,此时随着生命力的流逝也逐渐暗淡,她轻轻地叹息道: “真是疯狂的族类啊。” 第75章 王座的悲鸣 张起灵的记忆是从西沙海底墓开始一点一点想起的。 关于龙族、西王母还有卡塞尔学院的前身秘党。 在张家还鼎盛的时期,曾经和那个组织有过联系,但是由于观念的不同,他们并未达成协议。在那个时候,张家牢牢把控着国内所有的龙墓,秘党几次想伸手也被张家挡在了警戒线之外,几次交锋他们都以失败告终。 直到张家分崩离析,战火一路蔓延,秘党得到了张家已经解散的情报,在这个横亘在长久历史中的庞然大物的家族倒下之后,他们终于又一次出现在了国内的混血种世界里,开始大规模地寻找龙类存在的痕迹,试图从中解析出龙族更多的秘密。 在混血种世界,对普通人保密是共识,可是张家太傲慢了,他们习惯于掌控权力,在国内的混血种世界里,他们就是说一不二的皇帝,于是其他的混血种都消失在了那段张家掌控的时间里。以至于张家解体之后,张起灵甚至无法找到任何一个除自己之外的混血种来帮他保护龙类的秘密。 随着战火的蔓延,越来越多的龙墓被发现,那些对龙类一无所知的普通人,只以为是山野精怪,各式各样的民间传说流传开来。 张起灵也是在那个时候意识到靠自己一个人根本无法守住龙族的秘密,张家倒下得太快,他接任张起灵时几乎没有任何资料留存。他只能不停地在各地奔波,搜集张家曾经留下的资料,企图找到其他混血种,但是都失败了,就好像有人在阻止他一样。 直到他前往长白山,打开青铜门,见到了张扶灵。 他原本只觉得她是被关在门后的龙类,但是她那些慌张害怕的反应根本不像装出来的,体能也差得可怜。他想不通青铜门后怎么会关着一个少女,这和他在张家古楼里看到的内容完全不同。 他几次进入青铜门后试探,可张扶灵都没心没肺的厉害,简直比街上卖花的女童都没有防备心,他逐渐摸清了她体质的特殊之处,也因此不能放她离开那扇门。 他只能继续一边到处平息龙墓引起的恐慌,一边寻找关于她的记录。 最终在西沙考古时,他在汪藏海的墓里发现了关于她的记录“吉,翩翩归妹,独将西行”。之后跟着霍玲前往了西王母国,在这里找到了刻着“昔者恒我窃毋死之药于西王母,服之以月”的木简。 他试图为她找到化解这种体质的解药,孤身进入了陨玉,见到了王座上的西王母。 那是一头浅眠中的龙,他们都意识到了彼此的存在。他想要唤醒她寻问解决的办法,但是时间不对,他的血统浓度不足以提前唤醒西王母,而西王母也不能自行从这种浅眠中苏醒。 于是他离开了那里,却再次失忆。 直到在西沙海底墓他想起一些事情,才再次前往青铜门把张扶灵从后面接出来。 有些记忆想起来不如忘记。 他一直刻意避免她想起来那些事情,可是还是不能阻止卡塞尔学院的插手。 那个仿佛土匪一样的疯子聚集地,靠着财大气粗在国内建起不少据点,到处寻找龙墓,整的圈子里的那些人以为国外佬来抢生意,那段时间没少给他们找事,举报下绊子都是轻的,可还是没能阻止他们在国内的扩张。 张扶灵这一次跟上来对他来说是意外,但是他没有时间了,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失忆,这是他为她找到解药最后的机会,所以只能默认她跟上来。 他已经为她想好了所有的退路。 就算他死在这里或者再次失忆,黑瞎子也会看在过往交情和钱的份上带她走,至于吴邪,那是他准备的第二重保障。 而当熟悉的爆炸声传来时,张起灵意识到,他的两重准备都失效了。 张扶灵还是进来了。 他从没有跑得这么快过。 黑暗中他的眼睛仿佛有浅淡的金色亮起。 他的记忆也在奔跑中苏醒,像是突然拉开了剧场幕布,那些记忆如同潮水一样淹没了他的大脑。 “哇,没想到我居然有一天也能亲自参与历史。” “好酷啊,张起灵。” “这个时候的冰糖葫芦没有我以前吃得甜唉,是因为山楂的品种吗?没关系,等以后品种改良了,我请你吃。” “反正,我们多的是时间。” 她总说他们作为长生种多的是时间,从来不惧怕长生会无聊,每一次倒斗她都兴致勃勃,好像他们不是去盗墓,而是去探险旅游。 很奇怪,他知道她不是一个乐观的人,也知道她消极的时候会恨不得拉着全世界陪葬,可是在这种时候,他能想起的却只有她笑起来时的样子。 不够明媚,不够灿烂,像是太阳雨,虽然带着悲伤的底色,却还是挣扎着想要露出点光来。 他一路疾驰,孔道里开始出现密密麻麻的白色菌丝,越往前菌丝就越密集,到最后将整个孔道都密密麻麻包裹起来,丝丝缕缕地从顶上垂下来,像是会呼吸一样在空中摆动。 整个孔道就像是误入了爱丽丝仙境,美轮美奂的外表下掩藏着致命的杀机。 他转过弯道,就看到了一个被包裹起来的巨大红色蚕茧,他小心翼翼地上前,透过半透明的茧衣,看到了陈文锦,她像是被脱色的叶片标本,那些菌丝在她的血管里蔓延。 他试着用刀割开那些蚕茧,可那些蚕茧被割开一层之后又会迅速包裹上来,张起灵试了两下就立刻放弃了,他最后隔着茧衣看了一眼陈文锦,就毫不犹豫地继续向前。 他曾经救过很多人,也有很多人在他眼前死去,他知道他没办法救下所有人,也从不强求,但是至少这一次,就这一次他想强求一次,他想救下那个随时都有可能碎掉却仍然心怀期待的女孩。 他转过最后一个弯道,在入口站定,面前是被菌丝挤满的巨大空间,将所有黑色的陨玉一层一层掩盖了起来,整个世界只剩下了耀目的白。 最中央的王座之上,坐着一个已经看不清样子的人影。无数的菌丝从她身上延伸出来,张起灵分辨不清她究竟是这些菌丝的,还是终点。 他提着刀,没有选择绕开那些菌丝,而是踏着它们拾级而上,那些白色的菌丝在他脚下疯狂扭动,最后又断裂落下。 他终于走到了王座面前,上面坐着的是西王母,她始终被鳞片覆盖着的脸在此刻终于露出了真容,一张二十岁左右的女人的脸。 大概是好看的。 张起灵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失去了审美的能力。 西王母闭着眼睛,像是从未醒来,微微勾起的嘴角像是讥讽着张起灵的不自量力。 张起灵举起那把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刀,狠狠地向着西王母的头顶劈了下去。 那把黑色的刀被牢牢地挡在了西王母头顶一寸的位置,再难向下。 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之中睁开,浓郁粘稠的瞳光紧紧盯着面前的黑发年轻人。 “你来迟了。” 美得像是一幅古代仕女图的画面被打破,西王母举起龙化的左手将张起灵的刀刃挡住。 张起灵轻声说:“你杀了她。” 西王母不置可否,“这是她存在的意义,她是王座之外的另一条进化之路。” 张起灵不再说话了,漆黑的刀刃一寸一寸下压,两方博弈,占据上位的那一方显然更有利,张起灵将全身的力气压在这把刀上。 这个被白色菌丝包裹的巨大空间里,此时除了他们再没有第三个活物的存在,张扶灵去了哪里自然不言而喻。 西王母才刚刚将张扶灵吞噬,还没有彻底融合。现在只能被动地坐在王座上,看着那把炼金刀具一点一点像切割纸张一样切开她的鳞片。 在刀刃彻底割开她手臂的肌腱前,她猛地撤回了手臂向侧面闪躲,终止这场宴会离开了王座。张起灵的刀斩落到一半跟着转变方向横劈过去,但是没有击中。 被刀刃撕开的雪白菌丝从她身上脱落,她站立在原地,瞳孔中映射出暴怒,漆黑的骨翼猛地在她身后展开。 他们都没有再说话,双方都知道这是搏命的战斗,对方抱着必死的决心,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空乏,这是一场至死方休的厮杀。 张起灵不再想知道那些隐藏在背后的真相,那个被关在青铜门里几十年却依然愿意对他笑的女孩死了,那些真相就也失去了意义。 被白丝裹着的身影跃入空中,然后雷霆万钧地落下,那双被鳞片包裹的利爪直接贯穿了张起灵的肩胛骨,他没有闪躲,而是借着对方的势将那把刀送进了她的腹部。 骨翼急振,在张起灵横刀劈开她的身体之前,西王母退至半空中,她没有试着动用言灵,或者说在陨玉里,她无法发动言灵,这里是前往死者世界的通路,是躲避茧化命运的未知之地。 他们之间只剩下肉搏,只能以最原始的刀刃来决出胜负。西王母手里转出一把匕首,那把没有多余装饰的暗红色的刀刃上还沾着石油一样粘稠的血液。 随后他们同时奔向对方,地面被踏起碎石,尖锐的刀锋交错在一起,又很快错开。 张起灵落在地上,又迅速蹬地跳起,迎向落下的西王母。在他们兵刃相接的前一秒,张起灵忽然在空中扭转身体,身体弯折出一个人类绝对不可能做到的姿势,膝盖落在西王母被鳞片和骨刺覆盖的脖颈,全然不在意双腿被刺穿,腰身用力猛地一拧。西王母嘶吼一声,挥刀向上,张起灵迅速翻身退开,却依然被她的刀刃刺穿了腹部。 张起灵还没落到地面,西王母就振翅追了上来,一刀落下,张起灵只来得及将刀刃挡在身前,就被巨大的冲击力砸进地面,碎石飞溅。 腕骨在承受冲击后折断,练过缩骨之后的关节总是更加脆弱一些,张起灵来不及将腕骨复位,那头龙就像一颗炮弹一样从天而降。 他急速后退闪避,左手持刀挥出一道圆光,勉强挥退落地之后就疾驰而来的龙类。 粘稠的龙血落在地面像是强酸一样,白色的菌丝大片的死去,露出原本黑色的地面。 两边都没有再发起进攻,但是张起灵的状态明显更糟糕,他的右手腕骨骨折,双肩被洞穿,腹部被撕裂,膝盖上血迹斑斑。 西王母收拢双翼落在地上,看着这个胆敢两次挑战她的威严的年轻人,没有贸然接近他。 人类的感情对于她来说总是难以理解的。龙是强者生存的族类,他们的世界里没有所谓的同族感情,他们靠吞噬同类进化,弱者只能沦为同族的食物,几万年来都是如此,它们会彼此残杀战斗到最后,或者死,或者掌握权与力。 作为曾经掌握世界的族类,她不需要考虑人类的想法,可是这一刻还是忍不住感到困惑。 他明知道自己在苏醒,可是第一次深入这里时,却没有趁着她浅眠将她杀死,反而胆敢在明知道会被杀死的情况下,第二次出现在她的面前。 就是为了那个注定死亡的女孩? 张起灵靠着石壁坐在那里,垂着头缓缓调整着呼吸,像是感觉不到疼痛。在张家训练的那些年,他已经习惯了受伤之后继续战斗,在这一点上,张家人和龙类好像没什么不同,都是强者生存,而弱者只能成为强者的养料。 一开始他也不能理解张家的做法,但是后来渐渐懂了一些,面对这样强大又不畏死的敌人,唯一有战胜他们可能的只能是同样不畏伤痛的战斗疯子。 双方的战斗只能不死不休。 他没有选择,但是张扶灵曾经有。 她只是一个在青铜门后失去记忆又醒来的长生种,如果不是他把她带出来,或许她可以一直安稳地待在青铜门后面,虽然寂寞,但至少不会死。 张起灵的瞳光逐渐涣散,西王母一步一步慢慢靠近他。 她也同样伤的不轻,被炼金武器贯穿的腹部迟迟不能愈合,那把刀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她的伤口像是被灼烧一样疼痛,剧毒的龙血从鳞片的缝隙滑落。 她要给这个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人类最后一击,或许他会懊悔为什么没有在第一次见面时就杀了她,但是这都不重要了。 他很强,但是也仅此而已了。 血统已经决定了他们的成败。 最初的混血种曾经依靠着出卖灵魂杀死龙王,但是看起来他并没有掌握那种技术。 西王母举起了那把从张扶灵那里夺过的刀刃。 深红色映照在张起灵的眼睛里,像是染上了血色。 刀刃落下,西王母厉声嘶吼起来,面目狰狞,金色的瞳光闪烁不定,骨翼猛地张开刺向张起灵,张起灵没有后退,反而迎了上去,他的身体被贯穿。 可西王母却嘶吼着退开了,她倒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骨翼不住地拍打着地面,将地面砸出一个个深坑。 一把光华内敛的沉重黑刀贯穿了她的心脏。 以龙类坚韧的身体素质来说,这种伤口本应该在拔出刀刃之后迅速愈合,但是这把黑刀像是专门针对龙类研制的,她将刀拔出扔在一边,伤口依然没有愈合。 张起灵安静地靠着墙壁,头歪向一侧,像是沉沉睡去。 巨大的空间里只剩下了龙类痛苦的尖叫,血液像是滚烫的岩浆在它的身体里沸腾,可它却无法平息这剧痛,被刺穿的心脏像是破烂的风箱,拼命鼓动也只能将血液崩落在地面。 直到最后一滴血流尽,它终于停止了挣扎和悲鸣。 第76章 坦白 陨玉之下。 周老板握着短刀架住了黑瞎子从潘子身上顺来的勃朗宁,在子弹出膛的前一秒将他的枪打向了另一个方向。 两个人飞快地交手了十几次,全然没有在意在场的其他人。 子弹满场乱飞,吴邪在第一次差点被击中时,就识趣地和胖子一起趴在了地上,两个人一起怒骂黑瞎子和周老板,但是在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和巨大的枪声之下,这点声音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其他伙计原本就分散在远处靠着石柱休息,这两个人一打起来,他们就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躲到了那些支撑着陨玉的石柱之后。 没有人能插进这两人的战斗,黑瞎子一手握枪,一手拿着短匕和周老板打得有来有回,吴邪甚至看不清他俩的动作。 两边都是抱着杀死对方的目的去的,谁都没有留手,周老板甚至用上了言灵,但是黑瞎子的身上大概也有些古怪。他不是混血种,可本应该冻结的寒气到了他的身上居然毫无用处,像是被看不见的存在消除了一样。 于是周老板也只能和他拼体术。 他也没有说这都是误会之类解释的话,毕竟按照学院的任务,如果走出这里的是富江或者西王母,他还是要杀了对方,毕竟学院就是为了屠龙这一个目的建立起来的。 而这位黑爷对这些事情的态度一直都很模糊,谁知道他是不是一个想着复兴龙族的疯子?毕竟也是存在着那种认为纯血龙类死后,混血种就该通过成神之路成为世界主宰的傻子。 他曾经以交换学者的身份在学院待过一段时间,虽然不算是他们中正式的一员,但是学院很多秘密对他都是公开的,可他依旧选择了站在学院的对立面阻止他,只要知道这一点就足够周老板将黑瞎子认定为敌人。 黑瞎子很快就打空了潘子刚刚换好的弹匣,他随手将勃朗宁向着周老板脸上扔了过去,反手从绑腿上抽出另一把匕首握在手里。 而那把枪在空中就被周老板劈成了两半。 吴邪和胖子像两条虫子一样在地上一点点挪动,看见这一幕,忍不住吐槽这俩还是人吗?武打片都不敢这么拍,简直是会被观众在电影院里骂退票的离谱程度。 吴邪和胖子都以为这俩大佬要打到天昏地暗,打到其中一方倒下时,这俩人却又突然默契地停了手。 吴邪:“啊?这就不打了?” 胖子:“靠,胖爷我爬到这里容易吗?” 吴邪立刻转过头无语地看着胖子,胖子理直气壮地抬了抬下巴,指了指不远处的石柱。 “一步之遥。” 吴邪不想搭理他,转过头继续观望。 周老板:“她到了。” 黑瞎子:“得了,有些钱注定不归我赚。” 两个人都收了手,但是周老板简直想掰开黑瞎子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 最先动手的是他,听到陨玉里传来的爆炸声时先收手的也是他,要不是他最后硬生生拉伤韧带收了手,这会儿黑瞎子怕是不死也残了。这人简直就是在玩命,完全不在意自己的死活。明明他俩都打成那个样子了,他居然还用命去赌他会收手。 疯子。 周老板叹着气收起自己的刀。 这人真是适合学院。 周老板捡起地上被劈砍成两截的勃朗宁尸体扔了过去,黑瞎子抬手接住看了一眼,问:“干什么?垃圾回收吗?” “抱歉,习惯了,你知道的,我们的任务通常是打扫现场。”周老板把刀收回了刀鞘里。 黑瞎子抬头看了看,把那把枪笔直地扔进了头顶的洞里,清脆的碰壁声从陨玉的孔洞里传来,随后那两截枪落回他手里。 周老板闻声看了过来。 黑瞎子耸肩,“看来这个洞不深。” 周老板没说什么,坐下开始检查自己包里的铝热燃烧弹和其他装备。 吴邪和胖子确定他俩不会再突然拔枪之后,才小心翼翼地靠了过来,对他俩刚刚打的六亲不认,这会儿却又能坐在一起,一个哼歌,一个检查装备的温馨场面感到不解。 那些伙计这个时候也终于从石柱后面露了头,吴邪还没来得及问这俩是怎么回事,那些伙计就先提出要自己离开。 黑瞎子墨镜一戴就当听不见似的,周老板也没管,毕竟这些都算是吴家的人,和他们没什么关系。 吴邪还想说什么,胖子看了看不动声的那俩,按住吴邪同意了让他们先走,只是要把物资留下。 那些伙计看了看显然是要等那三个人出来的周老板和黑瞎子,最后还是忍着害怕提出物资三七分,他们三,吴邪等人七。 吴邪知道没有物资他们出去等于送死,这点物资差不多就是他们的极限了,于是点头同意了。 那些伙计拿着东西就互相搀扶着撤得飞快,显然是一点都不想在这里继续待下去。 等那些人一走,吴邪就迫不及待地想问他俩到底为什么打起来,潘子这个时候才拦了一下。 刚刚外人在场,他要给吴邪撑场子,不能让人觉得吴家小三爷什么主都做不了,但是现在那些人走了,该拦还是得拦一下。 周老板终于把所有的东西都确认了一遍,才抬起头看吴邪等人。 其实按照吴三省的计划,吴邪就算什么都不知道也无所谓,但是怎么说呢,他们是不太在乎这个的。吴邪已经卷进来了,知道多一点还是少一点都不会影响什么。 毕竟就算他冲出去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龙,别人也只会把他当傻子。 而且…… 张扶灵如果活着出来,他们迟早也会知道这个事情。 周老板挠了挠那一头短发,长叹了一口气。 “该从哪里说起呢?” 第77章 神话时代 “我姓周,在xx街北二巷21号经营一家旅行社,这是我的名片。” 吴邪看着周老板居然真的从夹克外套里掏出一盒名片,愣了一下才接过。“啊,你好你好,我是吴邪,在杭州西湖边经营一家古董店。” “我知道你,你是吴三省的侄子。”周老板撕开一根棒棒糖塞在嘴里,看周围几个人都有些震惊的样子,笑了一下解释说,“在戒烟。” 这画面简直太奇怪了,一个打扮成西部牛仔的硬汉,叼着棒棒糖说自己在戒烟。 吴邪深吸了一口气,肃然起敬。 这就是硬汉,因为对自己足够自信,所以不在乎别人的眼光。 周老板给他们一人分了一个,除了潘子没要,其他人都用棒棒糖塞住了自己的嘴,安静地听周老板徐徐道来那个埋藏在世界背面的关于龙族的宏伟史诗。 “按照学院的常规程序来说,在我讲述之前,你们是需要签署保密协议的,但是现在没这个条件,所以就算了。我目前就职于卡塞尔学院,一个在美国教育部注册的正规大学,也是世界上唯一一所研究龙类的大学。” 龙……又是龙。 吴邪用舌尖顶了顶嘴里的棒棒糖,没有说话。 自从云顶天宫出来之后,他好像就经常听到这个字眼。虽然第一次在祭祀坑见到那具所谓的龙骨有些惊讶,但是仔细想想,就连青鸟和西王母都真实存在,那真得有龙也没什么值得奇怪的了。毕竟这个世界上多的是人类未发现或者不了解的事。 “我们拥有顶尖的教授和一流且有病的后勤,整个学院的存在都只为了一个目标,屠龙。 因为龙是真实存在的,它们并不是单纯的神话传说。几千年来,我们都在寻找并且研究这个古老且智慧的族群,根据北欧神话《老爱达经》的记载,龙皇尼格霍德,那条盘踞在世界树根部的黑龙,会在诸神黄昏的时候咬断世界树的树根,那一天,世界将会毁灭。 而在世界各地都出现过不同版本的关于世界末日的预言,其中玛雅人的预言目前是我们认为最贴近世界的真实。他们将过去、现在、未来统统写入历史,认为这个世界一共有五个‘太阳纪’。前四个太阳纪都曾有过灿烂的文明,但是最终都消失了,毁灭他们的分别是洪水、风蛇、火雨和地变。然后世界迎来了第五纪,而当第五个太阳纪过去之后,世界不会继续延伸,一切都终结了,世界回归于零。” “嘶,这不就是2012?额,你继续,继续。” 胖子没忍住插了句嘴,又在众人谴责的目光之下把棒棒糖重新塞进了嘴里,示意自己不再说话。 没办法,周老板说的听起来真的是太离谱了,他宁愿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钢铁侠,至少那玩意儿看起来还算科学。 “我知道这个听起来可能有点打破你们的世界观,你们就当听个故事,信或者不信都随你们。”周老板也知道这种事情光靠语言有点太过苍白,但是他一个执行部的,在校时学的是炼金工程,又没有选修过《龙族历史学》,现在还要给这些人科普这些,他也很难的。 “总之,龙类曾经统治世界,黑王尼格霍德是他们的始祖,也是他们的皇帝。而黑王之下还有四大君主,分别对应着风火水地四大元素。他们在世界各地立起巨大的青铜柱,并围绕这些柱子建造了城市,奴役着人类。 可能因为龙类是追求权与力的族群,在一段时间的和平之后,四大君主掀起了叛乱,联合人类杀死了黑王,龙族的时代结束,那些龙类突然之间就销声匿迹了,自此人类正式登上了历史的舞台。 现行的古老神话和宗教,几乎都是对龙类历史的改编,或多或少地记录了那个神秘的种族。我们只知道黑王尼格霍德终将归来,而它归来的那一日,就是诸神黄昏,世界将陷入黑暗。” 周老板把最后一点棒棒糖咬碎,然后深深叹了一口气,“你们有什么想问的,趁着现在还有时间赶紧问。” 吴邪把所有问题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我三叔知道多少?” “不知道,和他对接的不是我,但是我推测你三叔知道的可能不比我现在说的多。” “那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龙族文明曾经真的存在?” “有,但是那些东西保密级别很高,我不可能拿给你们看。” “那炼丹室里的东西和西王母是怎么回事?还有小哥和张扶灵,他俩也是你们学院的一员吗?” 这个问题有点难以回答,因为要想解释死侍的存在,就还要解释混血种的出现,而当时上课讲到这段历史的时候,他刚好在给他国内的女朋友写信,之后也没有刻意去研究这段历史。 周老板清了一下嗓子,“狮虎兽知道,和那种东西差不多。龙类和人的混血,当龙血浓度超过50之后,就会失去理智,变成那副样子。张起灵和我们关系差不多就是和你三叔那样的,至于张扶灵,她在前不久刚办完我校的入学手续,但是介于一些特殊原因,学院决定让她在校外通过邮件和视频学习。” 胖子一听张扶灵办了入学手续,立刻就兴奋了,“念书好啊,我们还想着这次出去给她找个学校上学去。对了,你们学校在世界的排名怎么样?我记得美国有个什么常青藤,你们是常青藤吗?” 周老板被胖子这种学生家长式的逼问问的愣了一下,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话题究竟是怎么跳跃到这里的。 这怎么说呢?他们一个屠龙学校,怎么可能去和那些正经大学争排名啊? 周老板想了想,一拍大腿,“虽然刚刚建立没多久,但是我们的教授都是哈佛转过来的,配套设施相当完善,重视学生德智体美劳的全面发展。拥有耗资不菲的图书馆、运动馆和音乐厅,每周都会举办各种大型舞会,充分尊重学生的私人爱好和自由,毕业还包分配工作。” 胖子摸了摸下巴,“可是张扶灵不是不去你们本部学习吗?那这些好像就都和她无关了。” 不是,前面说了那么多,又是史前文明,又是世界末日,你就问这个? 周老板墨镜都歪了,眼见着他回答不上胖子的问题,吴邪赶紧咳了一声,打了个圆场。 “不管怎么说,高考这件事暂时可以不用担心了。” 第78章 消失的记忆 张扶灵完全不知道吴邪和胖子居然在外面操心起她的学业问题,她在被菌丝包裹起来之后,就知道自己赢定了。 不管是圣杯也好,还是富江也好,总之她这听起来就牛逼轰轰的设定,在西王母决定把她吞噬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结局。 她只要闭上眼睛,就当做睡一觉,醒来之后,一切都解决了,世界和平,然后他们就可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这一趟下来,就算张起灵发现厨房被炸,大概也不会那么生气了,然后她就可以继续窝在那个十平米的小房间里,吃着泡面打游戏,和网友快乐地吹逼。 但是她没想过会是那么痛苦的过程。 她不停地告诉自己忍一忍。 可是真得太疼了。 白色的菌丝一点点覆盖口鼻,从皮肤下钻进去,像是有成千上万的蚂蚁在血管里爬。它们在她的身体里扎根,每一处神经末梢都诚实地将这种疼痛传递至大脑的痛觉处理器,所有的细胞都在叫嚣着疼痛,她想要蜷缩起来,身体却被菌丝牢牢束缚住。 她像一条溺水的鱼张开嘴用力呼吸,可是只能被更多的菌丝顺着喉管钻进身体里,将她的肺部慢慢完全包裹起来,她拼命地仰起头,像一只濒死的天鹅。 那些菌丝在她的身体里游走,爬进了灵魂深处,一点一点吞噬啃咬着她的灵魂,将她的灵魂撕扯成碎片,她痛得全身都在颤抖,却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她突然觉得自己像是曾经感受过这样的痛苦,曾经被人溺毙在什么地方,那些破碎的记忆在灵魂撕裂的间隙喷涌而出,那扇存放着她记忆的大门被彻底打开。 长沙、张起灵计划、四姑娘山……还有格尔木疗养院。 乱石满地的黑暗里,细碎的声音响起,像是什么人在低笑,又像是肌肉在快速生长,声音越来越大最后交织在一起变成奇怪的混响。 无数的头颅从满地的血液中诞生,那些和张扶灵一模一样的脸上开始露出狞笑,眼眶里没有瞳孔只有眼白,她们窃窃私语着,怨毒地咒骂着,最后变成惨叫。 “好痛啊!” “痛死了!那个该死的丑陋的怪物!不是她我根本不会这么痛!” “还有那个废物的男人,他怎么连那个怪物都杀不死,害我受伤!” “废物!无能!怎么不去死!” 离西王母最近的那几颗头开始长出手臂和上半身,如同一团腐肉一样的身体挣扎着靠近西王母的尸体,那些白嫩的手臂轻轻搭在她的身上,轻柔地抚着她脸上的鳞片,趴在她的耳边低语。 “哈哈哈,真是丑陋啊,你会变成这样都是自作自受,现在你丑陋的就像是一只蜥蜴。” “既然这么痛那不如把身体让出来,只要放弃一切就会结束。” “你还在挣扎什么?为什么不放弃?” “逃避不是你最擅长做的事情吗?现在又坚持什么?” “你本来也不应该存在在这里。” “这种人生有什么存在的必要?没有人需要你,没有人会期待你,没有人在意你,没有人觉得你重要,你活着或者死去对这个世界都没有任何意义,你是这个世界最多余的那一个,甚至连你自己都不在乎自己。” “为什么还要坚持?” “只要你放弃一切就结束了,你不会感觉到痛苦,也不用再拼命挣扎,只要你选择放弃。” 说得真对啊。 张扶灵都想要笑出声了,这个声音还真是了解她啊。 她本来就是意外来到这个世界的过客,没有家人,没有朋友,一个人在门后面孤独地活了那么多年,就算她在疯狂地嘶吼着,像个猴子一样在地上乱爬也没有人在意,就算死了都不会有人知道,也不会有人难过,甚至没有人会知道她曾经来过,没有人会知道有一个女孩一个人孤独地死在雪山之上。 可是她还是不甘心啊,她不想就这样消失啊,她想要在这个世界留下自己曾经来过的痕迹,她想有人记得她,她想有人在乎她,想要有人说没关系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她也想要有能够为之付出一切的人啊。 她也想有能够为之赌上一切拼尽全力也要保护的人啊! 其实她本来是就算去死也无所谓的,但是张起灵看到她了。 他会伸出手说别怕,他会背着她下雪山,就算她满地打滚,嘶吼着像个疯子,他也会记着她,也会拉着她继续往前走。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有一个人,愿意听她那些乱七八糟没有意义的傻话,不管她怎么胡闹怎么发疯都不扔下她。 这个世界就算再糟,再烂,可是只要他站在那里,她就觉得心安了啊。她不想只是他的负担,不想只能被保护,她也想要为他做一点事。 她真的很怕疼,可是她更怕他消失。 所以,无论如何,她也不可能放弃。 她只剩下这具身体还能当作筹码了,这是她糟烂人生唯一存在的价值,是她这个废物唯一能为他做到的事情。 怎么可能放弃,就算痛到死,就算痛到疯,她都不会放弃! 想要抢占这具身体,想要变成龙王或者是变成富江? 那就来啊! 赌上一切的她绝对不会输! 被贯穿的心脏逐渐开始愈合,血红的新生组织开始彼此勾连,碎裂的双翼开始重新生长。 那些原本嘈杂的声音突然消失,所有头颅都转向了那具尸体。 黑暗中,那双眼睛骤然睁开。 * 第一卷 完 第79章 元旦特辑2 热闹的会场里,所有人都在兴奋地找自己的同好,在脸上贴上应援的贴纸,拿着准备好的无料礼物和其他人互换。 只有吴邪和王盟安静地并肩站在角落里。 吴邪搓了搓手指感觉烟瘾犯了,掏出烟盒又想起打火机被收了,于是又把烟盒收了起来。 “你出来的时候关门了吗?” “关了。” “哦,那就好。” “老板你呢?你怎么没去二爷那儿?” “……王盟,有些话没有必要说出来。” “……哦。” 王盟尴尬地往另一侧看过去,视线落在远处,看着眼神飘忽,脑子却异常清醒。 这他妈说什么?他总不能说‘老板,你不是说追星没意义吗’或者‘老板,好巧,没想到你也喜欢富江’,那不是找死? 吴邪也目光涣散。 这谁想得到,前两天他还在振振有词地教育王盟追星没意义,现在就在追星现场被堵住了,还是在他说要去找二叔之后,这种回旋镖扎自己脸上的感觉真的不太美妙。 一个姿势站久了腿难免有点困,一直在这里站着也不是个事儿。吴邪叹了口气,转头问王盟:“你是哪个区的票?” 王盟立刻挺胸回答:“内场c区!” 吴邪咳了一声,冷静地说:“哦,我是b区。” 草,幸好拜托了小花。他以前没追过星,也不怎么看演唱会这种东西,前两天知道这东西要提前买票的时候,别说内场a区,连站票都卖光了,差点连门都进不来。 “老板你也是内场啊,牛逼。”王盟露出一个有些惊讶的表情,“b区几座?” 吴邪拿起手里的票看了一眼,“b区4座。” 王盟看了看自己手里c区35座次的票,心里开始不平衡了。 没想到老板还挺深藏不露的,他手都起火星子了,都只勉强抢到c区35座的座位,结果老板一出手居然就是前排座。 “我还有一张b区5座的票,你要一起吗?” “卧槽?老板你还有两张?” “嗯,你要来的话,我们一起。”吴邪很自然地拿出另一张票递给王盟,反正解雨臣当时给了他两张票,放着也是浪费,既然遇上了,那不如给王盟,他俩一起还能减少点在陌生场所的尴尬。 王盟难以置信地接过票,再抬头的一瞬间看吴邪的眼神都变了,“义父大人,请受奉先一拜。” “可别,我可不想做董卓。”吴邪嫌弃地翻了个白眼。 总之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尴尬已经没什意义了,眼见着演唱会还有半个小时就开场了,两个人顺着场地指引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他俩的座位就在舞台下面的第一排,踮起脚伸出手甚至可以摸到舞台边缘。座位上放着包装精致的爱心形状的应援棒,王盟给吴邪解释说上面的光是可以变的。红色是富江的应援色,通常大家都是用红色,但是中间有几个曲目,要根据曲风更换颜色,座位上的小册子有清楚记载。 吴邪拆开自己的那一份拿在手里比划了两下,不太能理解这东西是做什么的,搞这么复杂有什么意义。 演唱会七点开始,六点五十八的时候,场地里响起可爱活泼的音乐,环绕场地的屏幕上出现了提前拍摄好的先导片。 粉色的到处摆放着彩色毛绒玩具的房间里,一个穿着粉色泡泡裙画着精致妆容的粉发少女玩偶闭着眼睛坐在地上,镜头一点一点拉近。少女如洋娃娃般精致的容颜即使在高清摄像头也全无死角。 突然那双一直紧闭的眼睛骤然睁开,粉色的双瞳里是六芒星一样的图案,少女扬起一个漂亮的笑容。 “准备好了吗?接下来就是另一个完美的充满爱的世界。” 音乐骤停,灯光消失。 “富江老婆!!!” 吴邪刚意识到演唱会就要正式开始了,四面八方就传来了厨子们的呐喊。 他一转过头,整片会场已经变成了红色的海洋,所有人都拿着红色的应援棒和彩色的印着富江名字的横幅疯狂挥舞。 一瞬间他被这种声嘶力竭的热情震撼到了,肾上腺素飙升,他突然理解了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看演唱会现场。 那些所有人为了同一份热爱聚在一起的美好氛围和浓烈爱意,让他都难以抑制地被感染。 “十、九、八、七——” 随着大屏幕上出现倒计时,现场的气氛也被炒热,所有人都数着倒计时。 “三、二、一。” 灯光亮起的一瞬间,一束灯光照射到了舞台中央,身穿一身黑红色打歌服的偶像出现在了舞台正中央。她转过身睁开眼睛的瞬间,舞台周围的屏幕上都是她的特写,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戴着v里出现过的那副六芒星的美瞳,随后音乐响起。 “i say——” “hey!hey!hey!start dash!! hey!hey!hey!start dash!!” 全场一起跟唱了这两句。 吴邪第一次听现场,突然意识到原来音乐确实能够如此得振奋人心,只是几句歌词就轻松炒热了现场的气氛,元气满满,让人难以抑制地跟着现场气氛摆动双手。 王盟在一边快要喊到破音。 吴邪震惊于现场这种偶像和粉丝之间的互动,第一次如此具象化地意识到粉丝和偶像之间的感情交换,他们彼此支持彼此热爱。 台上少女甜美的嗓音和跃动的身影是如此让人难以移开视线,只要见到她,没有人会不喜欢她。 吴邪在这一刻是如此坚信。 一曲结束之后,少女在舞台上挥了挥手,又唱又跳一整场下来,她的妆容和表情依旧精致,笑容灿烂,洋溢着热情和活力。 少女从主舞台上走了下来,现场灯光一变,红色的激光束晃得吴邪看不清人。 她走到了t字型的舞台上,吴邪这才看清,她脚上穿着的是一双细高跟的长筒靴。 虽然知道这是常态,但他还是为她能穿着那种违背人类生理结构的鞋子跳舞感叹。 果然,偶像都是非人类。 吴邪还在感慨,那边的王盟已经激动地站了起来疯狂挥舞着手里的应援棒,全场整齐划一的呼喊甚至对应上了前奏。 “目光交错时一见钟情,浑然忘我地全力追寻, 还想更加深入了解你,好奇心熊熊燃烧。 越是恳求谜团越是增多, 越是思考身体越发兴奋, 所以义无反顾地跃入这未知的世界。 恋爱也好梦想也好,虽然大家都在相信着, 但若是不主动出击,那可就太无趣了!” 一个拉长的高音结束,少女偶像突然弯着眼睛冲着吴邪比了个k。 吴邪很确信那个k是冲着自己来的,人的第六感是很准的,他几乎能看到对方眼里克制的笑意。 完了,心被击中了。 吴邪用手肘撞了撞王盟,“我靠,她刚刚好像朝我k了。” 王盟头也没回,冷酷无情地打破了吴邪的幻想,“老板你醒醒,人生三大错觉——手机振动,你能反杀,她喜欢你。富江不是看你,人家那是在看镜头,她镜头感很强的。” 吴邪被怼的哑口无言,只能继续看舞台,少女已经跃动的身影,每一个动作都标准的无可挑剔。 “濒临极限的爱,禁止触及的界限。 即便燃烧殆尽也要为你重现光辉! 如履薄冰的舞蹈,既是给你, 也予未来,无论几度粉身碎骨! 正因爱你,我蜕变重生! 因想被爱,我定将归来!” 整场演唱会持续了两个小时,两个小时间,少女一直在台上奋力地歌唱,奋力地舞蹈,将所有热情和笑容送给现场所有粉丝,中间换服装的时间加起来甚至不超过十分钟,甚至还在台上完成了一键换衣。 舞蹈动作虽然都不难,但是都十分耗费体力,吴邪跟了半场,这个时候嗓子也哑了,胳膊和腿上的肌肉都酸痛的要命,但是心情确实前所未有的激动和快乐。 这大概就是偶像的意义。 这一刻吴邪终于理解了王盟。 谢幕的时候,屏幕定格在了少女甜美的微笑里。 “真的非常感谢现场每一位的应援和喜欢,我真的非常、非常爱你们!” 演唱会终场,吴邪还有点回不过神,周围的人都在兴奋地和陌生人复盘演唱会上少女的表现。不知道后排哪来的一个女粉大喊了一声“富江老婆”,会场死寂了一瞬,然后就是铺天盖地的呼喊。 吴邪震惊地回过头,只看到王盟也在声嘶力竭地喊着“富江老婆我爱你”。 离开会场的路上所有人都还意犹未尽,有的人抱在一起合照,有的人还在高声唱着刚刚的曲目。 吴邪第一次参与到这种氛围的活动里,一直到回家躺在床上依旧心潮澎湃,关了灯躺在床上脑海里回荡着的仍旧是少女的歌声和笑容。 第二天王盟到了店里,一打开门就看到吴邪坐在平时他坐的位置上,一看就是一夜没睡的样子,黑眼圈重的简直可以去s丧尸。 “老板……”王盟小心翼翼地把水杯放到吴邪手边,生怕声音过大会把他的魂都吓飞,“你不会一夜没睡?” 吴邪挣扎着侧过头,两眼无神地看向王盟,有气无力地说:“嗯。” 王盟:“6。” 这件事之后,吴邪补了一觉就恢复了精神。吴山居里依旧是王盟玩电脑,吴邪躺平看书的枯燥日子。 他们的生活好像又恢复了最初平淡无波澜的样子,但是只要细心就能够发现,吴山居里多了许多和那些古董格格不入的东西。 放在地上的毛绒爱心拖鞋,木质展柜摆在最中央的黑发少女的手办模型,角落里的签名cd和桌子上红色爱心的手机链、鼠标垫,印着少女头像的马克杯。 现在的吴山居随便转一转,都能从犄角旮旯里找出富江的周边产品。 不经意间就透露出,啊,这个店主是个富江狂热粉这样的信息来。 吴山居的快递从一周一两件变成了一天三四件,吴邪自从从王盟那里学会打榜、买周边之后,每天就疯狂地下单,说要把以前的全部补回来。 王盟对此表示十分的羡慕嫉妒恨。 因为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吴邪买的周边甚至好多是绝版周边,他的梦情谷吴邪都是成打成打地买。 但是好处是,因为吴邪买了,所以王盟也能看到,只能说是痛并快乐着。 王盟还跑到网上发帖——论我的老板和我粉上了同一个偶像,是一件多么让人纠结的事。 吴邪甚至加入了富江的专属论坛和贴,在里面化身八爪鱼,每天稳定更新产粮。靠着他学建筑时磨砺出的优秀绘画功底以及一手清瘦俊逸的瘦金体,迅速吸粉无数,在能人辈出的论坛和贴杀出一条血路,成为了首屈一指的画手太太。 在圈子里简直是一人能顶半边天,人送外号打印机太太。这哪是他的舒适圈,简直是他的统治圈。 他的横空出世,很快就引起了富江背后经纪公司的关注。 某天下午,吴邪照旧躺在沙发上一边听歌一边看书,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他伸手探到茶几上,摸索了半天才接通电话。 “喂,您好,请问是论坛的吴山依旧老师吗?” “啊?哦对对对。”吴邪听到这个熟悉的id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您好,您是?” “哦,是这样的,我是前两天在论坛上给您留言的瑞恩娱乐经营发展部门的人,想问一下您这边方便接一些商业活动的宣传稿吗?” 手机听筒那边传来了一个专业干练的女声,吴邪这才想起前几天确实有个人在论坛上私聊他说想约稿。但是他只是出于热爱,属于是为爱发电,并不想给其他人画图谋生,当时就婉拒了,只是对方十分诚恳的样子,他才留了一个手机号给对方,没想到还真有后续。 吴邪一边夹着手机走到电脑跟前把王盟挤开,一边说:“方便问一下是什么类型的商业稿吗?” “偶像宣传、cd海报、专辑封面之类的。” 吴邪单手熟练地在搜索框里输入了瑞恩娱乐几个字,然后一个熟悉的少女头像就映入眼帘。 “卧槽。” 吴邪这才想起这个瑞恩娱乐为什么这么耳熟,这不就是富江的经纪公司嘛! 这什么大型追星成功现场啊! 吴邪立刻转变了态度,抱着手机诚恳地说:“可以,都可以,我都接!” “那您方便面谈吗?” “方便,都方便。” “好的,那稍后我会把我们公司的地址发给您,您看什么时间有空呢?” “有空,都有空。” 眼见着吴邪越来越离谱,王盟赶紧撞了他一下, 眼神示意他矜持一点。 吴邪这才咳了一声,改口说:“现在是周三,下周一,我得看一下机票。” “好的,那您保存好机票和酒店的发票,之后我们会为您报销。这是我的电话,到时候我们电话联系。” “好的。” 电话挂断,吴邪在座位上呆坐了一会儿,然后突然弹跳起步冲上了楼。 “王盟,你帮我看一下最近的去北京的飞机票,再帮我定一下酒店和当天的花束!” 王盟还没来得及说好,吴邪又从楼上冲了下来。 “不对,那些衣服都不太行,你先和我出去买两身衣服,再挑点配饰和礼物,光送花不行。” 王盟看着一脸激动已经开始换鞋的吴邪,挠了挠脸颊,“老板,那你去了北京,我怎么办?” “啊?”吴邪转过头,“你当然是留在店里看点啊。” 王盟顿时瞪大了眼睛,活像是被恶毒继母抛下的辛德瑞拉。 哦,他去见偶像,留他一个人在这里看店,什么恶毒老板啊。 眼见着王盟嘴都要气歪了,吴邪这才笑着说:“逗你的,你和我一起去,买两张机票,我回来给你报销。” “我靠,老板万岁!” 当天他俩把整个商场从头到尾逛了一遍,吴邪狠了狠心,买了两套贵得要死的西装,配了一双皮鞋,又买了一对红宝石袖扣和领带,从头到脚全副武装。 等两个理工男绞尽脑汁买完礼物,回到店里,已经是晚上了。 之后的四天时间里,他俩简直是寝食难安,度日如年,恨不得把时钟拨快一点,让时间赶紧到下周一。 然而等他俩真的坐上飞机来到瑞恩娱乐公司楼下时,却又被那种不切实际感包围了。 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谁也不想做第一个进去的那个,最后吴邪深吸了一口气,挺直身子步伐僵硬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迈进了公司大楼。 “你好,我们约了你们公司的经营发展部的李主管。” “吴邪?” 吴邪刚说完,还没等前台回复,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他诧异地转过身,看着面前穿着粉色衬衫的男人,脱口而出:“小花?你怎么在这里?” 解雨臣无语:“这是我家公司,上班时间我不在这里在哪里?” 吴邪愣住了,“你家公司?” 解雨臣挑起眉毛,冲着身后跟着的那些人使了个眼色,那些人立刻识趣地散开了。 解雨臣这才看向吴邪,说:“我们上去聊。” 王盟本来想跟上来,但是被前台拦住了,吴邪看了一眼解雨臣,发现他没有松口的意思后,只能给王盟使了个眼色,让他在下面等他。 吴邪跟着解雨臣上了楼,坐到解雨臣办公室里,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解雨臣名下的拍卖行也是以瑞恩命名的。 “你喝君山银针还是三清云雾?”解雨臣站在红木立架旁问。 “三清云雾。”吴邪舔了舔唇,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绝好的时机,他之前不清楚解雨臣这些年究竟在做什么生意,只是隐约知道他生意做得很大,没想到他居然涉足了娱乐产业。 他作为瑞恩娱乐最大的老板,那一定能帮他搞来两张签名照。 解雨臣泡好茶,清隽的手指稳稳地端起茶杯放到吴邪面前。 “你怎么突然跑到我这里来了?” “咳。”说起这个吴邪就有些不好意思,仿佛又经历了一次和王盟在演唱会门口相遇的尴尬场景似的。 毕竟同样是娱乐产业相关,他是下游的韭菜,人家是上游的老板,地位自然天差地别。再加上他俩这个关系,就像是小时候隔壁家孩子奥赛拿了奖,而你数学不及格一样。 在解雨臣面前,他真的很难把这件事说出口,于是含混道:“没什么,就是一点公事。” 解雨臣却没如吴邪的愿轻易地放过他,而是挑眉问:“哦?什么公事?说说看,说不定我能帮你。” 吴邪:“……” 好你个小花,还没完了,明明猜到了,还在这儿装不知道。 吴邪自暴自弃地说:“我被你家员工找来谈商业合作。” “哦,吴山依旧老师是。”解雨臣说完轻抿了一口茶水。 “你果然知道!”吴邪顿时露出一个生气的表情。 “没办法,你的画和那一手字实在太好认了,我想装没看到都不行,再说了,你也不想想,一个成熟的公司,怎么会和一个刚刚成名没有一个月的画手谈商业合作。”解雨臣笑着看吴邪抓狂。 “好好好,所以你早就知道了,就等着看我笑话是,我就说你怎么刚好出现在那里,合着早就等着我了。”吴邪啧了一声。 “你也没必要这样来掩饰你的不好意思,上次你说帮大学同学要票的时候我就猜到了。” “……我就知道瞒不过你。” 解雨臣换了个姿势,侧头看向了桌子上的一张照片,照片里是富江的初舞台照,刚刚出道就已经艳光四射,明媚动人。 “这没什么好羞耻的,富江是我们的王牌,喜欢上她很正常,不如说不喜欢她才不正常,没有人能逃过富江,她真的很特别。” 解雨臣注视着那张照片的神情很复杂,吴邪一时分辨不出那里的情绪。 难道小花也喜欢她? 吴邪一时说不上来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可能王盟比他喜欢的早,他也一早就知道王盟喜欢富江,平时他和王盟在一起时,也从不在意他厨子发癫。可是现在小花好像也喜欢她,他却发现自己心里觉得很别扭,像是被背叛了一样。 一方面是明明解雨臣知道他喜欢富江,却还藏着掖着,不够兄弟,另一方面是他知道解雨臣比他优秀比他有钱还比他好看,还是富江的老板,从各方面来说,好像都压他一头,如果和他争,他绝对争不过解雨臣。 解雨臣回过神就看到吴邪像是看叛徒一样盯着他看,顿时笑了,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说:“别那样看着我,偶像是不能谈恋爱的,否则就是偶像失格,在她还是我们公司最大摇钱树的时候,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影响到她的偶像事业。” 吴邪一愣,随即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红着脸辩驳道:“我只是单纯地追星而已,你想到哪里去了。” 解雨臣眼神复杂地盯着他看了一会说:“你不明白。” 吴邪皱了皱眉,“不是所有追星族都把偶像幻想成自己对象的,至少我不是。” 解雨臣看吴邪开始真的不高兴了,顿了一下,换了个话题:“你想见见她吗?” 吴邪愕然:“可以吗?” 随即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一个傻问题,对于解雨臣来说这当然不算什么。 于是他立刻改变说法:“想。” 解雨臣看了看表,说:“这个时间她大概率在休息室,我带你过去。” 说完,解雨臣就站了起来,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吴邪说:“希望你不会后悔。” 吴邪当时还没明白这句话的含义,直到跟着解雨臣走到了休息室门口,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女声。 “我不要,我为什么要和陌生人握手!我不喜欢肢体接触。” 然后是一个男声,大概是富江的经纪人之类的。 “我的姑奶奶,怎么就陌生人了?那都是你的粉丝,是财神爷!你忍一忍,别家都开见面握手会,就我们不开,粉丝意见大得很,那些杂志社都开始传八卦说我们不给你资源了!天地良心,我王胖子就带了你一个艺人,整个公司都围着你转,怎么可能克扣你的资源!你好歹帮忙把这次见面会应付过去。” “我不去,谁应下的谁去。” “不是——” 解雨臣像是司空见惯了,推开门说:“行程已经定下了,作为公司的艺人,你有义务服从公司的正常工作安排。” 吴邪跟着进了房间,房间很大,和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样,走的是极简风。除了少女正坐着的那张巨大的白色沙发外,就是一张茶几,一个开放式厨房,一个岛台。 一个清隽的男人坐在少女的对面,手里是一盘和他气质完全不符的彩虹色马卡龙,即使看到他们进来,也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另一个有些胖的男人则是站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打资料,看起来就是刚刚在外面时听到的那个男声。 吴邪把一切能打量的都打量了个遍。 解雨臣挨个指过去,给吴邪介绍说:“这位是王胖子,富江的经纪人,也是我们公司的金牌经纪人,能力很强,之前那场演唱会就是他一手组织的,谈下很多大单子,手里资源丰富。 这位是张起灵,富江的助理,虽然不太爱说话,但是做事细致认真。另外还有一位黑瞎子,是富江的保镖,现在不在这里,之后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最后这个,富江,本名张扶灵——” “唉?你不就是上次演唱会的时候坐在台下那个人吗?” 张扶灵趴在沙发靠背上,歪着头看了过来,眼睛里含着促狭的笑意,“我记得你,你当时坐在第一排,应援棒的颜色都搞错了,别人都是红色,只有你是粉色。我当时还提醒你了,你记得吗?” 张扶灵一边说一边对着吴邪k了一下。 吴邪脸一下就涨红了,强装镇定说:“你好,我是吴邪,是你的粉丝。” 张扶灵点点头,“我知道你,老板和我提过,你的票还是老板从我这里拿的。” 吴邪啊了一声,看向了解雨臣,解雨臣就说:“你别看我,你问的突然,当时只有她手里还有两张票。” 互相认识完,解雨臣熟练地接过王胖子手里的资料,翻开看了一眼,对张扶灵说:“你接下来的行程不算满,握手会的消息已经公布出去了,如果临时取消,肯定会引起粉丝不满,取消也可以,但是你要多加两场音乐节和一档综艺访谈类节目。” 张扶灵顿时倒吸一口凉气,“靠,你周扒皮!我每个月都只剩下三天休假了,还不算满?” ??? 吴邪觉得自己可能是幻听了,否则怎么能听到那个元气少女完美偶像富江爆粗口呢? “你也可以选择不取消握手会,决定权在你的手里。”解雨臣淡淡道。 张扶灵:……好小子,算你狠,这辈子和你不共戴天。 * 【一个小剧场】 青铜门后面其实是一个相声培训班,小哥进去之后要出师才能离开,于是一关就是十年。 吴邪在外面拍着门大喊:“他只是个哑巴!你们放过他啊!!!有本事冲着我来啊!!!” 吴邪崩溃,吴邪痛哭,吴邪释然。 吴邪在青铜门外面学起了二人转。 由于小哥学不会相声,于是青铜门打开了,把小哥扔了出来。 青铜门相声培训学校校长麦克阿瑟表示:这一届真是他带过最差的张起灵。 end。 第1章 开端 张扶灵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日暮下的四姑娘山,也有喧闹的街市。她就像是普通人一样,跟着张起灵从北走到南,一路向前。 * 三月的长沙城虽然还是有些冷的,但来来往往的行人也最多穿一身夹衣,戴个围巾帽子什么的,因此人群里那两个从头到脚用斗篷裹得严严实实,又戴着围巾遮着脸的一男一女就格外显眼,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他们一眼。 虽然这些目光并不带着恶意,一路走来也没少被人这样看着,但是张扶灵还是不太习惯,小心翼翼地往上拉了两下围巾又扒拉了两下刘海,把自己的脸往后面藏了藏。 几个月前张起灵突然回到长白山,打开青铜门见到她第一句话就是问她要不要出去。当时她愣了一下,没想到还能有这种好事,立刻就答应了,收拾了东西跟着张起灵就下了山。 下了山之后他们先是在东北待了一段时间,租了个小院子收集情报,然后就一路南下到了长沙。中间还下了几回墓,都还算是有惊无险,没遇到什么奇奇怪怪的灵异事件。 他们是今天早上刚下的火车,一直到现在还没有吃早饭。张扶灵悄悄看了一眼路边支着的冒着热气的馄饨摊,就自以为隐蔽地移开了目光。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她不想惹事,富江的魔性魅力在东北的时候她就领教过了。 张起灵每天日出晚归,被人抓住了规律,有天晚上俩男人翻了墙进来,直冲着她的房间过来,要不是她锁了门,张起灵又刚好那天回来得早,估计她又得让人分尸一次。 张扶灵现在一想起那天的事都心有余悸,看了一眼就不敢再多看。 张起灵注意到了,也没说什么,只是牵着她走了过去,对正在下馄饨的老板说:“两碗馄饨。” 老板应了一声,没有回头。 馄饨摊的生意还算不错,两三张桌子上都坐满了人,还有几个人端着碗站着吃。 老板手速很快,很快就轮到了他俩,刚好又腾出两个位置,他俩就坐下吃。 张起灵坐的笔直,吃的又细嚼慢咽,整个人斯斯文文的,配上那张好看的脸就像是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 反而是张扶灵,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扭捏着用汤匙舀起一个馄饨,吹了半天才下嘴,吃完第一个就原形毕露,一口接着一口,被烫的龇牙咧嘴也舍不得等馄饨凉一些再吃,长得再好看也没用,纯纯饿死鬼投胎。 但是最终反而是张起灵先吃完,他吃完也没站起来,就坐在那边安安静静地等,直到张扶灵把汤也喝干净,他才掏出钱递给老板。 只是还没等老板把钱找给他们,就突然有辆老爷车停在了他们身后,一个穿着军装的年轻人从车上下来很恭敬地说:“张先生。” 正在翻找零钱馄饨店的老板听了这话愣了一下,抬起头看着面前打扮奇怪却长相俊秀的年轻人,心里直犯嘀咕。 难道这人是什么从国外留学回来的归国的知识分子?怎么连佛爷的副官都管他叫先生。不过如果真是归国人士,那这副打扮也就不奇怪了,说不定是什么国外的时髦穿法。 张起灵没给那个副官一个眼神,就像没听见一样,安安静静地等着老板找零。 张副官也没在意,毕竟这位张起灵如果是真的,他还得管人家叫一声族长。他干脆也站在那边等着,眼神开始打量着张起灵和他旁边那个女人。 从这个方向他看不到对方的正脸,只能隐约看出是个17、8的女孩,身材纤细但是玲珑有致,看起来不像是练家子,但也不能排除她是张家人的可能性。 早在张副官下车的时候,张扶灵就拽着张起灵衣摆往后又撤了撤。 毕竟张起灵给她解释过青铜门外出现其他人痕迹的事,一想到那些丧心病狂的实验,她就心惊肉跳,一看到这种看起来就很有地位和财富的人,她现在的警惕值就疯狂up。 她低着头也不敢打量对方,但是对方的视线她却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 张副官还想再看两眼确认一下这女孩究竟有没有锻炼过的痕迹,张起灵就看了过来,目光沉沉带着警告。 张副官立刻收回了视线。 确实,他这样审犯人一样盯着陌生女孩看的确有些不妥当。要说平时,他绝不会犯这种错误,但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忍不住去打量这女孩。 馄饨店老板一直偷偷摸摸地看着他们三人,毕竟张副官这种人他们平时也不太能见到,现在看起来好像还有瓜可以吃,找零的速度就慢了起来。 等店老板磨磨蹭蹭地把零钱找给张起灵,早点的时间也差不多过去了,街上摆摊叫卖的陆陆续续收了摊。 张起灵收好零钱,这才看向张副官。张副官也没说话,沉默地对着两人做了一个上车的手势。 张扶灵本来是不想上车的,但是张起灵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外面待着,所以最后也跟着上了车。 张副官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终于通过后视镜看清了张扶灵的脸。 皮肤白皙细嫩,五官精致,眼角微微上挑显得妩媚又清纯,眼角的泪痣更是平添了一抹惑人的意味,眼波流转之间就勾的人移不开视线。 张副官吓得不敢再看。 他怕自己再看下去,会沉溺在这张脸之下。 张起灵皱着眉,把张扶灵的围巾又往上拉了拉。 张扶灵本来在看外面的街景,突然被人拉了围巾,就眨着眼睛去看张起灵。张起灵和她对视了一眼,就默默移开了视线侧过头去看车窗外面。 张扶灵就干脆盯着张起灵发呆。 她不知道张起灵来长沙是要做什么,但是总归和青铜门外出现的那批人脱不开干系,这个副官在他们一下车没多久就能找过来,显然是之前就和张起灵联系过的。 只是她不知道张起灵的计划,也就不能判断这个副官究竟是敌还是友。虽然她对张起灵抱有百分之百的信任,但是这些从政的心思都弯弯绕绕的,张起灵还动不动就失忆,她是真怕他俩被这人给卖了。 张扶灵还在努力地扒着自己的记忆,试图分析一下青铜门外那群人的身份,以及这位副官的来历,车就停在了一处宅院门口。 张副官转过身对两人说:“下车,我们到了。” 第2章 四姑娘山(一) 张扶灵跟着下了车,不算宽敞的大门两边站着两个警卫,张副官带着他俩进了院子,从外面看完全看不出里面有这么大,没有装饰花草树木,只通铺了方砖,透着一股沉闷压抑,二层的洋楼即使装潢的华丽大气,也难掩死气沉沉。 那房子简直像是吃人的鬼屋。 张副官把他们引到会客厅,一个穿着军装的高大男人正背对着他们坐在沙发上,听到声音后放下了手里的报纸站了起来转身看向他们。 那是一个威压很重的男人,看起来久居上位,但是奇怪的是他看起来最多30岁左右,很难想象他这个年纪居然会有这样的气势。 张扶灵咬着牙又往张起灵背后躲了躲。 刚刚看背影,她还以为这人得有个50多岁,那样子简直就像是她高中的教导主任。 结果居然这么年轻,真是人不可貌相。 张副官把人带到就退到了一边,双方都没有先开口说话,而是互相打量评估着对方的价值和能力。 沉默了一会儿,那个男人先伸出了手。 “张先生,欢迎来到长沙,我是张启山。” 姓张?难道也是张家人? 张扶灵一听这个姓头皮就炸了。虽然张起灵是张家的族长,但是谁知道那些张家人知不知道自己的事情呢。万一被他们发现张起灵把自己带出来,而他们不愿意再听张起灵的话,非要把自己绑回去可怎么办呢? 张扶灵深吸了一口气,探出头看了一眼,看到张启山右手的手指长度正常,没有张家人标志性的发丘指才放下心。 “张起灵。” 张起灵只犹豫了一下就伸手握了上去。 张启山一眼就看到了他奇长的食指和中指,终于确认这个在几个月前主动联系他的人,正是他们全国寻找的那个人。 张家族长,张起灵。 他们的手一触即分,张启山像是才注意到张扶灵一样,微微眯起眼睛问:“这位是?” 张启山身上的气势很迫人,毕竟是尸山血海走出来的将领,张扶灵下意识就要回答,却被张起灵打断了。 “她是外家人。” “原来如此,外家人。” 张启山的视线在张起灵和张扶灵身上转了一圈,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先请他们两个人坐了下来,边喝茶边谈,完全没有上位者的高高在上,但是张扶灵还是把皮绷得很紧。 张启山看出她的紧张也完全没在意,一个长相漂亮的女孩罢了。身手不行,脸上也藏不住事,一眼就能看透,不值得费心思。 “张先生,你应该知道我们找你究竟是为了什么。一切都已经就绪,最多再有两天队伍就会直接出发去四川,你有什么要求可以现在提,我们一定尽量满足。” 张起灵:“我要一个约定,一个你们九门和我的约定。” 这是在之前的信件中没有提到的,张启山立刻坐了起来,意识到这件事就是这个张家族长主动出现的原因。 “哦?什么约定?” “我可以带你们进入张家古楼,但是你们要保证她的安全,帮我守护一个秘密。” 张起灵完全没有犹豫,这件事是他在把张扶灵从青铜门接出来之前就想好的。 张扶灵第一次被人杀死时,他就意识到有其他势力注意到了青铜门,但是那个时候张家还没有完全解散,他们还有余力去保证青铜门的安全。 那些人可能也是意识到有张扶灵的存在贸然进入会有暴露的可能,之后的几十年里,都没有再出现过。可是在张家完全消失,祖宅也人去楼空之后,长白山上再次出现了那些人的痕迹。 那个时候张起灵就知道,他不可能靠一个人就守住青铜门了,于是才把张扶灵带出来,找上了在全国寻找“张起灵”的九门。 张启山转了转手腕上的双响镯,沉思了一会儿问:“什么秘密?” 张起灵道:“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是什么,我只知道有这个秘密本身。张家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保护这个秘密不被其他人或势力发现,而现在张家已经不复存在了,一些人盯上了这个秘密,我需要九门帮我一起保护它。” “你是张家的族长,你也不知道?” 张起灵淡然地回答:“我接任张家时,并没有获得完整的族长传承,只是按照我掌握的情报,这个秘密一旦暴露,将会是世界级的灾难。” 如果是别人这么说,张启山大概会把这个人打出去,什么疯言疯语,但是说这句话的人张家族长张起灵,这句话就算听起来再异想天开,他也不得不谨慎对待。 张启山沉思了一会儿,最后看了一眼张起灵身边坐着的张扶灵。 “成交。” “好。” 张扶灵一听他俩达成了一致,立刻偷偷松了口气。 这两个人谈话的时候,脸色一个赛一个的凝重,气氛沉重到她动都不敢动,这下可算是结束了。 “你们今天就住在这里,我让副官给你们收拾客房。”张启山一边说一边站起来。 张起灵本来想拒绝,但是张启山立刻就说:“这里的守备比较严密,你不是要我们保护这位姑娘吗?住在这里更方便。” 话说到这个份上,张起灵也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于是他俩就在张启山的府邸住了下来。 虽然就住在隔壁,但是张起灵每天好像都很忙,张扶灵找了他几次都没找到人,她本来以为吃饭的时候就能见到了,就安心地等着。结果到了饭点,副官把饭给她送到了房间里,说是张起灵和张启山在商讨事情,让她自己吃。 张扶灵顿时不安起来,等到下午副官给她送来了几套现在女孩们时兴的衣服,又给她送了几箱杂书,每一样都是她喜欢的东西,甚至就连她想看的小说都准备好了。 难道这些人从他们在东北时就监视他们,所以才对她如此了解,张扶灵顿时有些不寒而栗,追问副官,才知道是张起灵说的。 张扶灵简直要气笑了,人见不到,东西倒是没少见。 于是当天夜里她就一直等在张起灵房间里,结果等到凌晨一两点人都没回来,她实在困就给睡着了,第二天还是从自己房间床上醒过来。 第三天一早,有人敲门,她迷迷糊糊地打开门,张起灵穿着黑色大衣站在门外。 第3章 四姑娘山(二) “十点出发。” 张起灵说完给了她一件大衣就转身走了。 张扶灵打了个哈欠,回床上躺着懵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张起灵是来通知她出发的,赶紧从床上爬起来收拾东西。 等她收拾好拎着行李到门口,刚好十点,送他们的还是张副官。 “张小姐。” “副官。” 张副官很温和地笑了一下,和最初不苟言笑的样子简直是两个人,张扶灵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匆匆打了个招呼没敢多说。 其实张副官长得很好看,笑起来也很有亲和力,但是一想到第一次见面时他冷硬的样子,再加上富江的体质,张扶灵就怎么也笑不出来,甚至觉得有点可怕。 张起灵站在门口等她,看到她穿着那件从头包到脚的黑色大衣下来,顺手接过了她手里的行李箱。 人到齐了就直接出发了。 车还是那天的老爷车,只是司机换了一位。张扶灵一上车就熟练地把自己包成了一团缩进角落里,贴着窗户看着街景发呆。 60年代和50年后的变化很大,她对这个陌生世界没有任何的归属感和安全感。这个世界的过去和她无关,未来也不会有她参与,她隔着车窗玻璃看着街景,就像看着纪录片电影。 张副官还是从后视镜里观察着她。 张扶灵其实也算是身材高挑的那一类,在这个女性人均一米六的年代里,她身高足足有一米六八。可她只是空白着表情缩在那里,眼睛无神地望着窗外,就无端的让人觉得纤细可怜,身上散发着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气场,那种孤独脆弱又阴郁的气质配上她精致瑰丽的外貌,美得就像是文艺默片的女主角,诗人笔下凋落的玫瑰。 张副官默默地观察着她的表情,终于忍不住想要开口,可刚刚稍微偏移视线,就透过后视镜和张起灵的视线对上。 张起灵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淡漠,张副官却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一样收回了视线闭上了嘴。 张扶灵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注意到车里两个人的眼神交锋,如果注意到,她可能会吓得当场钻车底下去。 她可太清楚刀刃割开皮肤的感觉了,这辈子她绝对不想体验第二次。 车很快就在车站停了下来,张副官这一次是要和他们一起去的,他们组织的人已经在各地做过很多调查,里面不止有各家的好手,还有霍家当家人。张起灵空降过去还直接担任这次行动的领队,队伍磨合不好也很麻烦,他跟过去相当于是一次表态,告诉他们这是佛爷的意思,想搞事的都掂量着点。 张扶灵一下车就戴起墨镜和围巾,头上还顶了个黑色的绅士帽,把自己遮的严严实实的。 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反而更加好奇这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人是什么来历,但是因为张副官穿着军装,一看就是有背景不好惹,也没人上来搭讪,都只远远地看着。 等他们终于检票上了车,张副官带着他们到了一个单独的包厢坐下,张扶灵才把帽子摘了。 火车摇摇晃晃着行驶了一天一夜,他们才终于到了成都,然后在车站见到了此次任务的其他人。 世易时移,曾经最初的九门一代人,除了吴老狗和霍仙姑,其他都是找了后辈或者手下的伙计来。 张副官简单说了两句,就集合把人带去了解家在这里的一家不对外的招待所。他们一边核对物资和装备,一边重新和其他人解释这次的计划。 和之前无头苍蝇似的只能在各地找寻线索不同,这一次他们有了张家本家族长的参与,至少知道该往哪里走。 整装筹备了一个星期,十几辆军卡就从国道上了路。 张扶灵依旧和副官张起灵坐同一辆车,他们单独坐了一辆路虎跟在军卡后面。 摇摇晃晃走了两天,中间几乎没有停歇,后半段还是没有修整过的土路,颠簸的厉害,等终于到了目的地之后,所有人的腰几乎都要散架了,车刚停稳就都下去舒展筋骨。 张扶灵也跟着下了车,一下车就看到远处层层叠叠的群山环绕着中间四座雪山,暖色的霞光映照在雪山顶,美轮美奂不似人间。 作为此次行动中唯一的编外人员,张扶灵的身份在整个队伍里都是个迷,即使是霍仙姑也只知道她是佛爷特批跟来的,她一下车,那些对此次计划有些了解的高层就都开始打量她。 只是张扶灵头上戴着一顶包裹严实的黑色养蜂帽,整张脸只有一双眼睛露出来,身上又穿了一身黑色的军大衣,别说身材曲线,根本连男女都看不出,要不是在招待所的时候听过她说话,霍仙姑甚至还要先好好想想她究竟是男是女。 张扶灵对他人的视线可以说敏感的过分,一早就察觉了霍仙姑等人自以为隐蔽的视线。本来还想伸个懒腰,这下也不敢了,踮着脚假装自己是个高个子男人,迈着外八字故作镇定地退出人群,去找张起灵。 张起灵一下车就开始看着四姑娘山沉默不语,张扶灵知道他是在判断方位,也没打扰他,就默默在旁边站着。 就是说,万一这些人突然暴起,这个距离,至少张起灵来得及救她。 原地扎营生火吃了点东西之后,因为前面已经没了路,车没有办法开进去,霍仙姑就带了一队人去附近村子里租马和骡子,剩下的人就在原地整装扎营,在这里建一个临时的物资中转站。 等霍仙姑等人回来之后,队伍在这里分成了两批,一小部分解家的人留在这里做后勤,剩下的人则是跟着张起灵进山。 因为张起灵记忆不全,他们一行人在山里走了两天,张起灵才终于叫停了队伍。 副官安排人分工,营地很快就搭建了起来,因为条件限制,营地里所有人都要按照男女分开安排住宿,四人或者六人一顶帐篷。 张扶灵听完这个安排脸都绿了,立刻抓着张起灵问能不能搞个特殊,不是她不能吃苦,实在是怕半夜醒来,头上就立着三把刀。 作为唯一的吉祥物兼保护对象,张起灵一开始就想过她的去处,给她在库房单独分了一张床,她的职务就变成了库房看守。 张扶灵一听不用和人一起住,立刻就松了口气。 可惜到了晚上,她才知道这口气松的还是有点早。 第4章 四姑娘山(三) 他们扎营的位置是在一处悬崖下面,背后是一片茂密的森林,前面就是陡峭的山崖。这附近人迹罕至,周围一百公里内都没有村子,所有的补给和装备都只能靠马和骡子驮进来。 忙了一下午终于把周围清理出一片空地,搭起了帐篷,就差不多到了饭点。队里匀了几个会做饭的,在营地中间弄了个土灶,开始做饭。 张扶灵这几天一直是让张起灵帮她领回来,然后躲着人群偷偷吃的,所以吹哨的时候就干脆躲在库房没出去。 因为是第一天,晚饭就吃得很简单,用当地的腊肉和笋干煮了一锅汤,又一人分了一块烫好的白面饼。 张起灵端着饭进来的时候,张扶灵正歪在行军床上看一本《龙阳逸史》,是她收拾行李的时候专程带上的。 张扶灵听见门帘被撩起声音立刻被吓了一跳,动作迅速地把书塞进了枕头底下,然后从床上跳了下来。 张起灵看见了也没说什么,把碗放在她床旁边的一张小桌上,搬了一个凳子坐在她对面。 张扶灵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还……还挺丰盛的啊。” “嗯。” “这是腊肉炖笋干,腌笃鲜?” “嗯。” “……” 张扶灵没话了。 说他敷衍,他事事有回应,可要说他认真,他又一句嗯就以不变应万变,搞得她都没法继续往下接。 张起灵,冷场王。 张扶灵在心里逼逼赖赖了两句,端起碗开始吃饭。 但是她怕烫吃得慢,又不专心,就拿着勺子在自己碗里来回划拉,眼睛一直往张起灵那边瞟。 张起灵吃饭很快,但是很美观。因为不挑食,手上力度又控制的好,整个动作行云流水,随便一帧都诠释了力量与美。 张扶灵看着看着就想,这手不去弹钢琴真是可惜了。 黑白的琴键,配上葱削一样修长有力的手指,那种极致的视觉冲突,简直就是完美的艺术作品。 然后张起灵就吃完了。 “冷了。” “啊?” 张扶灵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他是说她的饭冷了,于是把饼子撕扯成几块泡进汤里,连汤一起几口就吃了个干净。 张起灵看她这样子,叹了口气说:“不用着急,我不是催你。” “嗯嗯。” “我走之后你把门锁好,有事就喊我,我就在隔壁。” “知道了。” 张扶灵一边点头,一边五分钟之内结束了战斗,吃饭速度没比张起灵慢多少。 等她吃完,张起灵就收拾了碗筷出去。他虽然是领队,但是没什么领导架子,什么事情都是亲力亲为,除了和副官几个人商量接下来的行动,其他时候都是独来独往。 张起灵一走,张扶灵就趴在了床上滚来滚去,行军床被她压得咯吱咯吱响。 这个年代娱乐活动本来就不多,他们又远离人群跑到深山老林里,天一黑除了睡觉也没什么事情好做。 张扶灵来回滚了两圈就爬了起来,拿起单子核对了一遍仓库里的东西,就把门从里面上了锁。 第5章 四姑娘山(四) 张扶灵关了门就准备睡觉,但是刚一关上灯,她就听到外面有脚步声。 这也正常,毕竟不是每个人睡得都这么早,临时搭建的营地隔音差,外面有人走动就听的一清二楚,这也没什么。 张扶灵躺在床上把被子拉起来蒙住了头,假装听不见外面的声音。 睡,明天还要早起。 她躲在被子里数着自己的心跳,等着外面的声音平息,但是那声音隔着一层反而更清晰了。 一步,两步。 她努力地分辨着外面那个人的声音,应该是在门口的位置停下了。 冲着她来的?可她这两天明明刻意和所有人保持了距离,为什么还会这样? 山里晚上气温低,库房里不能生火,盖着被子她都冻得直哆嗦。厚厚的棉被压在脸上,鼻尖抵在湿冷的被子上,没两下就呼吸不畅了。 门都还锁着,要不过去看看? 这个念头在心里过了三遍,张扶灵终于还是忍不住一把掀开了被子。 去他妈的妖魔鬼怪,大不了就死,有什么可怕的。 说动就动,张扶灵穿上鞋披上黑色大衣,又从旁边堆放的箱子里拿了根撬棍握在手里,小心翼翼地挪到门口。 外面已经安静很久了,但是那个人声音最后消失的位置是在她的门口,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还在原地。 出了意外的话,那就是撞鬼了,毕竟他们这一趟是来做什么,她多少也知道点。再说盗笔的世界,有一两个粽子,多正常啊,这还是在张家的地盘。 张扶灵在胸口画了个十字,右手拿着撬棍,左手捏起灵官指,手指盘成麻花打开了门锁。 来,管他是西方吸血鬼还是东方僵尸,都给她去死,武德充沛!哈利路亚! 门被她一脚踹开,外面果然站着一个人。 好家伙,先下手为强。 张扶灵挥着撬棍就打了过去,却被那人一下子就握住了,拔了两下没拔动。 完了,这群人果然都是硬茬子,没事,她还有pn b。 来不及多想,张扶灵直接松了手,一脚踹了过去,大喊。 “张起灵!” “是我。” 那个黑影突然出声,张扶灵一脚踹空,差点收不住势,被他拽了一把才稳住。 “你怎么在这儿?” 张扶灵小脑都要萎缩了,张起灵大半夜不睡站她门口当门神吗?吓得她还以为有开膛手杰克要把她活体解剖了。 “没事,早点休息。”张起灵说完就松开了手。 张扶灵握着自己被抓痛的手腕,反问:“你不回去吗?” 张起灵:“你先进去。” “你……” 张扶灵总觉得他怪怪的,但是又说不出哪里怪。 张起灵不会被她影响这件事,她一早就确认过了。他从不做多余的事情,就像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一有感情波动就故障报错刷机,别说本来就不受影响,就是真影响了,也分分钟系统重装。 为什么今天大半夜不睡出现在她门口,而且那个脚步声怎么回事?张起灵走路一向没有声音,就和猫似的,那个脚步声绝对不可能是他留下的。 张扶灵眯起眼睛,借着营地里微弱的火光朝张起灵身后瞥了一眼。 很好,没人。 那他挡在这里不走是什么意思?之前那个人又去了哪里?为什么光有来时的脚步声,却没有离开的声音,刚刚也没有打斗的声音和呼救声。 他把人藏哪儿了? 张起灵一看张扶灵这个表情,知道她又在分析今晚的事情,也没藏着掖着,直接说:“我把他送回去了。” 哦,送回去了。 所以果然是有人来过啊! 张扶灵后知后觉地开始害怕,心脏狂跳,她想起了她刚离开长白山的时候,那两个翻墙闯进院子的男人。 大半夜有陌生男人站在门外,你们之间只隔着薄薄的一扇门,他能做出什么事情来,你完全无法掌控。如果他发了疯,拿着刀要捅死你,或者做些别的,你却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还有比这个更恐怖的吗? 这个营地里本身就男多女少,她再怎么努力规避,也无法避免和人交流。那些人会因为一句话,一个表情,甚至是一个眼神,就踏入富江的陷阱。 她已经尽力做个花瓶了,她现在连表情都很少做,眼神也一直在放空,要么盯着天空,要么盯着地面,她已经尽力了,为什么还是不能放过她。 张起灵没有说话,只是陪她一起站着,等她自己消化情绪。他不知道这种时候应该怎么安慰她,任何言语在这一刻都显得苍白。 夜风很冷,远处有灯光亮起,营地不大,那些人大概是听到了声音,张扶灵深吸了一口气。 “多谢你。” “不用,早点休息。” “嗯,你也是。” 她没有站在原地等着张起灵离开,这一次她先关上了门。 第6章 四姑娘山(五) 第二天张扶灵醒的很早,她不知道昨晚张起灵是什么时候走的,他走路一向没什么声音,神出鬼没的就像一只猫。 张扶灵一开始还担心被人发现昨晚的事情,结果偷偷观察了一天,才发现根本没人在意,所有人都忙着做着准备。 营地里少了几个人,她从其他人嘴里听到的说法是张副官点了他们负责物资的供应,所以一早就离开了营地,但是真实性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吃过早饭,这支队伍就正式开工了,整个营地有条不紊地运转了起来,所有人都在忙碌,每个人都很严肃,九门的人各司其职,虽然没有人明说,却泾渭分明。 而张起灵和张扶灵则比较尴尬,张起灵说是领头人,但是这场行动牵线的人终究是张启山,早已各自发展的九门完全是因为张启山的权势和戴罪立功的名头才聚在一起,那群张家分家的人也只听从副官的命令,他们和九门其他人没有关系,也不属于张启山派系,难免在人群中格格不入。 九门的代表连着开了几天的会议,商量人手的安排、挖掘工作的具体行动流程以及最后的利益分配,张起灵作为领头人也几天见不到人影。 张扶灵不知道会议的过程中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在第一次会议之后,这支队伍里的人明显对张起灵敬重了许多,至少她再没有听到过关于那些人称呼张起灵为青头或者小白脸。 前期的准备工作很漫长,按照张起灵给出的情报,他们想要的东西就在面前这处悬崖峭壁上密密麻麻的孔洞里,当地人管这些孔洞叫神仙蛀或蛮子洞,一种是修仙人在这些洞里修行,一种是古时候这地方的一些族群有讲墓穴建立在山洞的习俗。 这些洞穴分布没有什么规律,深浅的差异也很大,有的洞穴里只有半米,有的内部则是别有洞天,弯弯绕绕的不知道通往哪里,粗略统计大约有一千多个。 因为不知道张起灵口中的那东西具体长什么样子,在哪个洞里,他们只能给所有洞穴都编了号,派人一处一处地探索。 但是分队的时候又出了问题,黑背老六是个独行侠怎么安排都可以,齐家来的人也不多,基本就是在营地里做一些玄学方面的顾问解说,有问题的是剩下几家。 因为际遇和来历的不同,这几家人赶路的时候就已经摩擦不断。除了霍家和吴家的人还算好说话,解家的人看不上陈家人几乎就要摆在明面上,甚至差点就打起来,红家和李家则是摆出一副不关己事的游离态度。 最后折腾了几天,从效率和利益两者的角度出发,最终这支队伍分成了两队。黑背老六带着红家霍家吴家和解家的人一队,而副官带来的张家人则是和李家以及最难搞的陈家人一队,分别从峭壁两侧开始向中间探索,张起灵和副官则是留在在营地里总领全局。 张起灵负责管理资料破译、分类的进度,而副官则是统筹后勤以及协调几家之间的矛盾。 开始前,为了稳定人心,也为了让他们卖力,副官许诺除了竹简、帛书等文字资料要统一上交,送到下面的营地里交给专门负责的人破译,其他东西都归摸出的那一家所有。 明面上张启山对九门的当家说的是要寻求长生之法,但是只有副官和张起灵知道这只不过是托词,张启山想要找的东西是更为致命的东西,是几十个世纪不能言说也不能记载的关于世界真相的秘密。 在探索开始前山下开始一批一批往上面运送设备,第二次运输时霍当家亲自带来一个年轻人,据说是翻译古籍方面的专家。 张扶灵一早就听说霍当家亲自下山找了个专家,所以对这个半路加入的人有些好奇,但也仅仅是站在门口隔着人群看了一眼。 那个叫金万堂的专家明显在讨好霍当家,大概是对霍当家有点意思,围着霍当家鞍前马后地跑。这本来也没什么,霍当家长得漂亮性格又温柔大气,被人喜欢也是正常的,只是这支队伍里女性不多,大都是霍家人,霍家女人不好惹几乎是九门的共识,心里又都有着各自的算盘,不打起来都不错了,更别提出现这种年少慕艾的画面,因此金万堂讨好霍仙姑也算是奇景。 原本张扶灵过了两天也就把这事儿抛在了脑后,结果霍当家却带着金万堂敲开了她的门,说以后所有的古籍都要在隔壁帐篷里翻译之后存入库房。金万堂负责翻译,张扶灵负责登记造册,他俩互相监督,少一本他俩就都滚蛋,就算张扶灵背后有张家撑腰也没用。 霍仙姑久居上位,认真的时候不怒自威,很有上位者的气势。 张扶灵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立刻保证自己会认真工作,保证把所有资料保管的整整齐齐。霍仙姑这才满意地带上人走了。 探索工作一开始,原本看着空库房没什么事情做的张扶灵顿时忙碌了起来。 从洞穴里搬出来的每一份资料都要先登记在册,再由她送去隔壁帐篷给金万堂,而翻译过的资料,也要由她整理登记好,再交给张起灵,由张起灵和副官确认这份资料的重要性,按照重要性排号,每周向山下运送一次,最后加密送到坐镇长沙的张启山手里。 金万堂一开始还出于礼貌想和张扶灵说话,但是张扶灵警惕性太强。每次送资料,她都是用托盘装着送到金万堂门口,一敲门就跑,金万堂愣是没找到一次机会和她说话,就连送还翻译好的古籍,也愣是没进去库房的门。 张起灵每天除了吃饭的时候会跑来和张扶灵一起吃,其他时间几乎连影子都看不到,不是在看翻译后的资料就是和副官商量之后的行动安排,偶尔还会上山独自探索几个洞穴。 换个人大概会觉得无聊的要死,但是对张扶灵来说,这已经是难得悠闲自在的日子了。尤其是副官还会徇私让人送物资的时候给她淘两本新书,她床底下的小说都堆满了,就更不在乎不能出门这件事了。 第7章 四姑娘山(六) 虽然考察队足足有两百多号人,但是探索的进度依旧缓慢,洞穴太多是一个,另一个就是因为这地方潮湿阴冷、地震频发,晚上的时候偶尔还能听到黑熊的叫声,不过好在副官专门留了一批人定期清理周边的野兽,目前还没有野兽闯进营地里来。 张扶灵每天一睁眼就开始登记,那些陶罐书简和布帛源源不断地从山上运送下来。 她每天绿着脸坐在桌子前面,必须不停地给自己洗脑这也算是编制,多少人挤破脑袋都考不上呢,才能勉强克制自己不掀翻桌子。 好家伙一分钱没给她发,活倒是一点没少干。这些人像是完全没有休息的概念,搞得她也被迫跟着连轴转,虽然不是007那么夸张,但是也是一周七天无休。 于是等张起灵又一次从一个洞里探洞出来,就看到一个熟悉的穿着黑袍的身影蹲在他正下方一个没人的地方数蚂蚁,看那个样子逃班大概有一会儿了。 张起灵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很快下了山,也不知道张扶灵怎么知道他的位置,总之他刚松开绳索就和张扶灵对上了视线。 张扶灵一看见张起灵眼泪都要飚出来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委屈。 以前是她不惜福,躺着睡觉多舒服啊,张起灵还会定时定点带着东西过来看望她,是她不知好歹,现在能不能把她重新送回青铜门里做留守儿童啊!997福报好可怕,她宁愿做被人讨厌的怪物都不想做没有休息时间的牛马! 张起灵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哭着扑了过来拽着他的裤腿狂哭,没两下就上气不接下气。 张起灵顿时回忆起曾经被张扶灵眼泪支配的恐惧。 他弯下腰,熟练地从怀里掏出一包果丹皮,撕开包装就塞进了张扶灵嘴里。 应该有用,他记得她爱吃山楂。 张扶灵哭得正起劲,突然被塞了吃的,愣了一下,也忘记了哭,咀嚼了两下咽了。 张起灵看她终于不哭了,就问:“为什么哭?” “我要做人,我不做牛马。”张扶灵理直气壮。 张起灵没听懂,在他眼里张扶灵的工作既清闲又安全,于是他说:“你本来就是人。” 张扶灵深吸了一口气,意识到和张起灵说话不能用过多修辞,必须直抒胸臆,于是鼓起勇气大声道:“我不想工作了,这工作谁爱做谁做,我是不做了!我要旷工!我要起义!” 张起灵:“……” 这下懂了。 如果是别人在张起灵面前说这种话,张起灵肯定头都不回就走了,这工作爱做不做和他没有关系,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没有谁是必须的,但是说这句话的是张扶灵,那他就要考虑一下了。 张起灵垂下眼睛思考了一会儿,蹲下平视张扶灵的眼睛,说了一个他认为最可能的原因。 “那些书,你看完了?” “什么书?哦,副官送来的那些小说,对,我看完了。但我不是因为那个,我的意思是工作,工作太多了。张副官是和我有仇吗?你们那么多人挖掘,结果入库和登记都要我一个人做?一天几车地往回运,那些东西都脆弱得很,整理起来麻烦得要死,还得分区,我又不是八爪鱼,一个人怎么可能搞得完!” “……” 张起灵听懂了,于是沉默了。 这个工作是他分给张扶灵的,和副官没什么关系。一个是因为他主要查看古籍发掘和翻译的进度及内容,一个是这份工作相比起其他工作接触人更少,也更安全。 张起灵面不改色:“嗯。” “说到八爪鱼,富江要是能听我的就好了,我直接分裂十七八个出来。可惜了,果然被压榨的只有好人。这个世道不公平啊!为什么只有好人受欺负!” 张扶灵越说越激动,越说越义愤填膺,两眼闪着泪花。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后面我忘了,但是不重要。总而言之,打工人什么时候能站起来啊!消灭人类暴政,世界属于三体!威震天在哪里,快来拯救人类啊!我不想997了,我要八小时工作制!” 张起灵哑然,他几乎一句都没听懂,但他看出来了,张扶灵已经要被工作逼疯了,几十年的青铜门禁闭效果也不过如此了。再这样下去,她恐怕当场给他表演一个倒立洗头。 他握住张扶灵颤抖的双手把人拉了起来。 “知道了。” 张扶灵抬起头,隔着雾蒙蒙的泪眼看到了张起灵冷静淡然的表情。 他那张本就精致的脸在这一刻仿佛打上了圣光。 “那就不做了。” 于是这一天,金万堂的工作量突然翻了倍,不止翻译,还要编号登记;张副官开会的时候也突然联系不到张起灵;张启山等到晚饭时间,也没等来本应该中午就出现在他桌面上张起灵发来的电报。 张扶灵:不干了,爱谁谁,不伺候了,死去! 张起灵带着她离开了营地,两个人漫无目的地在原始森林里乱逛,张扶灵看到什么蘑菇都想试试,越是看起来颜色迥异她越想尝试。 兴致勃勃地摘了一口袋,蘑菇周围的虫子在她靠近之前都下意识地退避开,别人荒野求生,她是采蘑菇的小女孩。 张起灵也不拦着她,主要是也有些自责之前忙着抓进度,没注意到她心情已经这么压抑。 他们在山里绕了两圈,也遇到了黑熊。经历了一整个寒冬的食物不足,那只黑熊一看他们就兴奋地狂吼。 张起灵原本想喊张扶灵往后退,结果没想到张扶灵推开他,张嘴也吼了回去。 黑熊:…… 张起灵:…… 张扶灵眼看那只黑熊还不走,立刻张牙舞爪拍打着自己的胸脯。 “啊!!!你大爷的,来啊,怕你啊,都别活,来啊!打工人的怨气,贞子见了我都得跪下大喊哈利路亚,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就是道菜!你姑奶奶我还没吃过蒸熊掌,你来啊!你过来啊!” 张扶灵狂吼着冲了出去,被张起灵一把从身后拦腰抱住。 那只黑熊震惊地看着张扶灵,大概是没见过这么癫的人类,犹豫了一下,后退了一步,最后向天怒吼一声,转身跑了。 张起灵:…… 他就说,张扶灵这个精神状态,再不调整一下真的会出事。 等那只黑熊彻底消失在树林里,张扶灵又一秒恢复了冷静,甚至还咳了两声清嗓。 “草,痛快。我都多久没和人说话了。” 一句话槽点太多,可惜没有吐槽役,现场只有闷葫芦一个。 张起灵默默松开了手,叹了口气,说不上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段树林并不好走,一开始张扶灵还自己走,到后面干脆躺在地上不想动了。张起灵看了看天色,估算了一下时间,把她背了起来继续往前走。 天色渐晚,太阳一点一点落了下去。 张扶灵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再醒过来的时候一睁眼就是欲晚的天色,阔而远的天际一望无云,只留下蒙蒙的霞光,温暖和煦。 她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树林里是不可能看到天空的,她立刻坐了起来想戴起帽子,却在抬起头的瞬间愣住了。 春末积雪未化,覆盖在山顶。作为四座山峰中最高的那一座,幺妹峰孤独挺拔地屹立在那里,白雪的轻盈与山峦的厚重同时出现在她的身上,展现出无与伦比的神秘与美丽。 晚霞将山石映成了更加深沉的红色,她突然就理解了为什么这四座山被称为四姑娘山。红白黑的色彩碰撞,颜色交融在一起,像是一件美丽的藏袍。 她侧头去看张起灵。 他要是穿藏袍,肯定胜却人间无数。 在月色与雪色之间,他是人间第三种绝色。 第8章 四姑娘山(七) 看过日暮的四姑娘山,回到营地,张起灵把张扶灵送到门口看着她进去才离开。 副官等在张起灵的帐篷里,原本想要问清楚他们消失究竟去了哪里,张起灵却只说了一句他们只是合作关系就把人打发了。副官也无可奈何,只能回去给张启山打报告。 之后的几天,营地周围的守备明显增加了,发掘速度也快了不少。张起灵不再上山,反而是在库房加了一张桌子,和副官讨论开会之后,他就会帮张扶灵分担一部分工作。 偶尔也会遇到霍仙姑去隔壁查看金万堂的翻译进展,除此之外整个营地再没有半分新鲜事。在日复一日的枯燥工作之下,所有人都从一开始的踌躇满志变得疲惫,如果不是张启山在上面压着,恐怕九门的人早就都跑了。 张扶灵的房间也从一开始的空旷,到最后堆满了装着古籍的木箱,整个房间里开始散发出一股腐烂的泥土气味,不刺鼻但难闻。 因为要架绳索和拉索装置,每个月都会有几天没有资料运下来,张起灵就带她离开营地,去外面采风。张副官看在眼里,却也没有办法,张起灵本来就是独狼,偶尔消失一段时间也不影响进度,但是他要总领全队,只能留在营地里处理事务。 除了陈皮和黑背老六,其他几家的领头人在山上待了一段时间确认洞穴只是探索工程麻烦但并不危险后就离开了,毕竟谁家也不是就指着这头活,山下也有不少事务要处理。 霍仙姑每个月跟着补给进一次山,其他人则几乎是一季度进一次山。一开始大家还都坐得住,但是随着工程的推进,眼见着洞穴越来越少,可该找的东西还是没找到,他们难免就焦虑起来。 张启山在电话里宽慰众人要沉得住气,但是事关自己家未来的前程,没有谁是真的坐得住的。 霍仙姑越来越频繁地跑去看翻译进度,张起灵则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偶尔跟着那些人进洞探索。 营地里人心浮躁暗潮涌动,张扶灵也无法独善其身,张起灵找了其他人接替她的工作,把她带到了自己的帐篷里,防止出现什么意外。晚上的时候张扶灵睡在床上,张起灵则是另外搭了张行军床,一动就咯吱咯吱响,但好在张起灵睡觉时不乱动,也基本没什么声音。 凑合了两个月,眼见着只剩下最后两个洞穴,霍仙姑几乎就要绝望了,副官也开始不安起来。那些拉索和脚手架已经开始拆卸,所有的典籍资料和物资仪器开始向外运输。 九门的领头人又开了一次会。 霍仙姑和吴老狗明显不看好这次行动,也不愿意再插手地下的事情,话里话外都有了退意。齐八爷则是在一边唉声叹气说早就说了他不来,这一趟是大凶,还偏让他来。解九爷没有表态,只冷眼旁观。陈皮早些年手里不干净,比起其他人更需要这次机会,不等霍仙姑说完话就冷笑一声嘲讽她是软骨头。红家和李家也表示只要佛爷需要,他们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张副官看着他们吵成一团,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拍板说让齐八爷再起一卦。 众人都不说话了,齐八爷摆盘推演算了很久,最后一卦落定,他只看了一眼就脸色煞白。 张起灵离得近看了一眼,卦象大凶。 齐八爷早些年和张启山关系很亲近,深刻了解这伙人的作风,知道自己跑不了,丢下一句“山泽损,大凶”也不解卦,搓了搓手把脸埋进了手掌里,不吭气了。 九门里都知道齐家的特殊,问卜是他们吃饭活命的本事,没人会怀疑齐八爷卦象的真实性,他说大凶那一定就是大凶,所有人都不说话了,营帐里的气氛陡然冷凝下来。 齐八爷偷偷瞥了一眼副官,这卦他没有说尽,山泽损主卦和客卦的阳数比是6比1,意味着主方占绝对优势,利用自己的优势给客方造成损失。这卦大凶非天灾,而是人祸。但是他们这一次的队伍非要说个主客,那只能是领头的佛爷为主,他们这些人为客。 那么多年的交情,他怎么也不愿意相信佛爷会坑他们。可除此之外,这卦究竟会应在什么地方,他也很难说得清。 营帐里沉寂了很久,外面传来了开饭的哨声,副官叹了口气拍板道:“还剩下最后两个洞,不论之后如何,眼下既然还在这里,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佛爷不能从长沙脱身,各位难道就能独善其身?这件事没个结果,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齐八爷的卦象虽然大凶,但是机遇向来都伴随着风险,这点浅显的道理各位都是老手,也不用我多说。下午两点,还按照之前的安排,两边同时进行探查,医疗队和后勤随时做好准备,没事最好,如果出事,恐怕就要在座各位和我一起进去一趟了。” 陈皮等人没有异议,霍仙姑和吴老狗对视了一眼也同意了这个安排。 下午两点,两边的人同时进了山洞,副官拿着望远镜在下面盯着,所有人都很紧张,生怕出现什么问题,却没想到两边都很快就出来了。 他们在山上向下打着信号,表示什么都没发现,就是两个普通的仙人洞。 听到这个消息,副官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平静地说让他们下来。所有人都很失望,将近三年的驻扎,到最后一无所获,放在谁身上都受不了。 张副官还在思索怎么和张启山汇报这件事,旁边的陈皮就冷哼一声,抓住其中一根绳索利落地攀了上去。 张副官立刻皱紧了眉头,“四爷,你这是做什么?” 第9章 四姑娘山(八) 陈皮已经攀上去十几米,听到副官的声音,他冷笑一声没有解释,自顾自地往上爬。 张副官还想质问两句,就被张起灵拦住了,张起灵抬起手指了指其中一个洞穴的位置。 张副官愣了一下,会意地拿起望远镜去看,上面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变了手势,表示有所发现但情况略有些复杂。 张起灵盯着那个洞穴,有一种强烈的直觉,他们要找的东西,大约就在这个洞穴之内。 大概二十分钟,陈皮终于上到了洞穴的位置。最开始发现这个洞穴问题的几个人已经将里面清理了出来,陈皮一上去就看到洞穴边上坐着的穿盔甲的古尸。 这个洞穴本身并不大,按照前面那么多洞穴的经验,应该是古时候那些修仙之人的坐化之地,但是哪有穿着盔甲坐化的修仙之人呢? 这么明显的问题,居然第一次探索的时候没有发现,陈皮看了一眼在那边挖洞的几个吴家和解家的人,嘲讽地笑了一声。 隐藏的甬道很快被清理了出来,陈皮率先走了进去。洞里的温度比外面低了大概有5c左右,地面上密密麻麻都是陶罐,每个陶罐上都长着一个球状的东西。那东西被黑色的像是头发一样的细丝包裹着,看起来就像是一颗颗人头,所有伙计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就连陈皮这样杀人不眨眼的狠人也在看清的一瞬间心里一毛。 所有人的脑子里都闪过一个念头——这些陶罐里面装着的难道是人头? 陈皮看了看地上的陶罐,没有轻易过去。他仔细地打量着整个甬道,打开手电也无法照亮整个甬道,里面的墙壁大概是有什么吸光的材质,保守估计至少有三百米左右。两侧墙壁上则是一个个被挖出来的壁龛,里面放着各种竹简和古籍。 陈皮甩出九爪钩将其中一个壁龛里的竹简抓了过来。那竹简已经氧化发黑,连接处的绳子更是一碰就散,却在他的九爪钩下完好无损。 陈皮将竹简交给身后的解家人,没有让其他人上前,而是选择用九爪钩将范围内的几卷古籍抓了回来,才折返回了洞穴口。 山下的人看不见洞内的情形,只看到陈皮进去,等了十几分钟也不见有人出来,顿时有些心焦。张起灵原本也想上去看一眼,但是一想到齐八爷的山泽卦就心里不安,无论如何都不敢把张扶灵一个人扔在营地里。 好不容易等到陈皮出来,看到他手里的竹简,张副官顿时松了一口气。 竹简放在上面的一个吊篮内,攒够一定数量之后才一起通过绳索运送下来。 陈皮很快就独自下来简单把洞穴内的情形描述了一下,长达百米的甬道和陶罐,张起灵立刻意识到这应该就是他们要找的地方。 由于地上的陶罐无法处理,身手差的进去除了添乱没有别的作用,为了最大限度上保护那些古籍,副官很快将上面的人撤了下来,准备亲自带队上去探洞。 霍家因为独门的身法,能凭借一根绳子从墓顶上过去,因此第二次的队伍中几乎一半都是霍家人,剩下的则是解家和红家的人。 张副官带队,张起灵也一起跟了进去。 他们上到洞穴里,发现甬道里已经破了两个罐子,大概是那些伙计撤退时不小心打破的,也可能是别的原因,现在也没法追究。 张起灵瞥了一眼地上的陶罐,拦下了其他想要进去的各家人。 张副官是见识过张起灵身手的,立刻问:“发现了什么问题?” 张起灵略微皱着眉,看起来也有些困惑,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他蹲下身拿着手电仔细地观察着地上破碎的陶罐,里面塞满了头发一样的东西,罐子破碎之后那些头发就如流水一样铺在地上。张起灵关掉手电,只剩下身后的唯一光源,在空气中折射形成一条条通路,有细小的颗粒在光路中缓缓起伏,张起灵脸色一变。 “不好,快出去!” 他说完就站了起来,所有人都立刻退到了最初的洞口,没有人迟疑,没有人质疑张起灵的话,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他们刚刚跑到洞口,就听到下面的营地里远远传来凄厉的嘶吼声。 张起灵来不及多想,一想到张扶灵还在下面,立时就抓着一条绳索跳了下去。他没有绑安全绳,而是全靠着臂力,几乎是垂直地下落,陈皮爬了近二十分钟的路程,他不到五分钟就下去了,副官和其他人也立刻下山,还是没赶上他的速度。 营地里乱成了一团,五个浑身血红的人在营地里到处乱窜,被他们碰到的人,皮肤就像被融化一样落在地上,几乎是瞬间就变成了和他们一样的红色血人。 张起灵来不及多想本应该在营地周围配着枪的警备去了哪里,只迅速地在一个血人扑过来的时候抽刀,刀光如秋水般轻盈地划过,轻而易举地将那人的头砍了下来。 吴老狗看着这眼熟的一幕,仿若旧事重演,狠狠地咬牙,却想起瓜子庙前的往事,举起手中的猎枪对准了那个曾经是自家伙计的血人,始终没能狠下心扣动扳机。 霍仙姑在一旁和另一个血人缠斗,她和吴老狗是离得那些血人最近的一个。那些跟着陈皮第一批下来的人里,一半是她们霍家的人,一半是吴家的人,她作为霍家当家自然要向自家人了解一些上面的情况。 那个霍家人在和她汇报时,突然伸手挠了一下脖子。这是很奇怪的一件事,因为霍家人虽然是靠盗墓起家,但是家风却很严,这种几乎是无理的动作,不应该在霍家人里出现。 霍仙姑当时就意识到了不对,却没来得及阻止,眼睁睁看着那个霍家人在她面前不到半分钟就蜕皮变成了一个血人。 她几乎是弹跳一般退了出去,想要向吴老狗求助,却发现其他第一批下来的人,除了陈皮都变成了血人。 他们嘶吼着向周围的人扑去,那些被他们碰到的人拼命挠着自己身上的皮肤,几乎是顷刻间就也溃烂的不成人形。 霍仙姑看到后大骇,可她身上没有带着枪,只随身带了两柄匕首,没办法和这些人拉开身距。 那些血人的队伍迅速扩大,霍仙姑原本想着这里发生骚动,外围的警备一定会发现这里的不对劲,她只要撑到他们赶来支援就可以,却突然听到外围传来了激烈的枪声。 霍仙姑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完了,出事了! 第10章 四姑娘山(九) 活生生的人在自己眼前变成了怪物,谁都没见过这种场面,上一秒还笑嘻嘻地和自己说着这次任务结束回去一定要好好喝一杯的人,下一秒就褪去了一身的皮,变成猩红的血人,一边惨叫着一边向自己扑过来。 他们明明还有理智,却被疼痛刺激的只想抓住什么东西。 里面的人一开始还想着按住他们冷静下来,让医疗队过来看看,结果就发现接触他们的人也会变成血人,立刻争先恐后地往外跑。 外面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听到里面人的惨叫,就想着过来搭把手。 一边想进去,一边想出去,最后谁也没走成,几乎是瞬间那些人就都变成了血人。 霍仙姑看在眼里,却也无能为力,她投鼠忌器不敢和那些血人近身搏斗,力气又没有这些血人大,眼见着自己陷进包围圈腹背受敌,正准备发了狠和这些人同归于尽,正面的那个血人就突然被人一刀砍下了脑袋。 张起灵救下霍仙姑,看都没看她一眼,扔给她一把枪转身就走,霍仙姑连句谢都没来得及说。 有了张起灵的加入,其他人终于有了喘息的时间,反应过来之后很快就将所有的血人清理干净。 张副官在最后收尾的时候才终于带着人从山上下来,脸色铁青地收拾残局。 “各家统计一下伤亡人数,五分钟之内报上来。后勤打扫一下营地,把这些血迹冲洗一下,运下来的古籍资料加紧送到库房那边去。医疗队的过来看一下尸体,查一下死因。还有警备队在哪里?让他们的领队过来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营地发生动乱,他们人都见不到一个?” 张起灵听到张副官让人查死因,立刻抬手阻止,说:“不要动这些尸体。” 张副官此时态度却很强硬,“死了这么多人,总要查一下原因,不然没法向各家交代。” 张起灵脸色严肃地看了他一眼,说:“不行,会死。” 张副官知道张起灵不会无的放矢,还想再问清楚一些,地上的尸体就突然动弹了一下,他立刻退开一步手按在腰间的枪上。 那个已经看不出原貌的头颅猛地一颤,随后从原本太阳穴的位置破开一个洞,一只血红色的小虫从里面钻了出来,奋力甩了甩身上湿漉漉的粘液,展开双翅刚要起飞,就被守在一边的张起灵一刀劈成了两半。 副官意识到这就是这场祸乱的罪魁祸首,示意众人后退远离地上的尸体。 他们刚刚退后几步,地上的那些尸体就接二连三地爬出了同样通体鲜红的虫子。 见识过刚刚那些血人的下场,所有人都严阵以待,几个配着枪的伙计直接就对着尸蟞王开了枪。 可尸蟞王体型小,速度又快,那些伙计开了十几枪也没中,最后是副官眼疾手快杀了两只,霍仙姑杀了一只,吴老狗杀了一只才终于将所有的虫子杀死。 经历了这一遭,也没人敢过去了,张副官干脆派人浇上油烧了地上所有的尸体。 后勤上的人刚走,那边警备队的人就进来了,汇报说他们刚刚被狼群袭击了,数量之大直到刚才他们才全部清理完毕。但是这一片明明早就被他们清理过了,根本不可能形成那样大规模的狼群。 这两件事撞在一起巧合到离奇,可张副官听完汇报,只不动声色地说了一句知道了,就再无下文。 霍仙姑站在一边看了一眼警备队的领队,丢下一句“我去看着翻译进度”就走了。 张副官也没拦着,他后续还要处理清点人数,确认死者的身份信息,发放抚恤金之类的各种麻烦事,探洞的事情就暂时停了下来。 营地里出事的时候张扶灵正躺着发呆,外面的骚动传来的时候,她立刻从床上翻身坐了起来。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不是说马上探索就结束了吗?前两天不是都已经开始往山下搬运物资了吗? 营帐外面的嘶吼声和惨叫声越来越大,夹杂着一些人声嘶力竭的怒吼。张扶灵只能隐约辨认出几个“疯”“杀”之类的字眼,但是更详细的就听不清了。 啧,她就知道这种高压工作环境迟早把人逼疯,果然就出事了。 张扶灵从床底抽出一根早就准备好的撬棍拿在手里,轻手轻脚地挪到帐篷门口,悄悄掀开一道缝往外看。 营地里面人影幢幢,挨挨挤挤的,只能看到有一部分人往外跑,看起来像在躲避什么东西一样,大概是里面出了事,但是都这么久了,能出什么事呢?难道是他们挖出一个千年老粽子?粽子还能在白天出来? 眼见着向外跑的那些人越来越多,张扶灵立刻放下了帘子,觉得这事情看起来有些不对劲,她拿不准自己要不要找个地方躲起来。 这地方荒郊野岭的,野外还真不一定比营帐里安全。 况且如果真的出了事,张起灵一定会第一时间来确认她的安全,如果她跑出去,会不会反而和张起灵错开? 张扶灵还没作出决定,外面就又突然响起了密集的枪声,这一次是从营地外围传来的,意味着警备队那边也出了事。 嘶,行,这下不用纠结了,被包了。 张扶灵瞬间就释然了。 外面枪声断断续续地传过来,等到一切终于平静下来,门口终于有了动静。 张扶灵警惕地看着门口,想着如果进来的是陌生人,要不要先下手为强,从后面打脖子应该打不死人,之类莫名其妙的事。 结果门口却传来了三声叩门声。 张扶灵立刻松了一口气。 因为担心她不方便,张起灵在门口挂了一块木板充当门铃,进门之前他总会先敲一下木板,得到她的允许才会进来。 张扶灵:“进。” 张起灵这才掀开门帘。 他的身上没有一丝血迹,却还是染上了一股浓郁的血腥气,一进门就扑面而来,张扶灵立刻皱起了眉头。 她想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有了解局面才能做出有效的应对措施,但是又担心张起灵会不会有些累了,不确定是不是应该先让他休息一下再问。 张起灵看出她的犹豫,主动解释说:“他们探洞遇到尸蟞王,有剧毒。” “哦哦,这样,那现在是没事了是吗?”张扶灵一说完就觉得自己真是问了一句废话。 但凡有事张起灵恐怕都不能好好坐在这里和她说话。 张扶灵立刻就想再找补两句,却没想到张起灵还居然真的认真地回复了她这句废话。 “嗯,没事了。” 第11章 四姑娘山(十) 张起灵简简单单一句话,立刻拯救了张扶灵那颗尴尬到脚趾抠地的心。 好好好,话没有落在地上真的是太好了。 张扶灵正感动得要死,外面又吵吵了起来,不过这一次的规模显然比之前小了不少。 张起灵立刻出门去看,张扶灵跟着想在门口看一眼,就被张起灵按着头推了回去。 “待着,别出来。” 他说完就走了。 张扶灵再不满,也只能在帐篷里等着。 张起灵这一去就再没有回来,连晚饭都换成了其他人给她送,她没有信息来源,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心里装着事也只能瞎焦虑,晚饭就一口没吃,原样放在了门口。 辗转反侧一夜未眠之后,她终于忍不住想和给她送饭的人聊聊,看看能不能从对方嘴里套出点什么话。 她掐着点等在门口,一听到脚步声就掀开了帘子,正好和来给她送饭的那个张家人对上了视线。 张扶灵抱着手臂站在门口,微微眯起眼睛审视着那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张家人,眼神看似犀利,实则没有落点。 “我能不能打听一下,昨天下午营地里出了什么事?” 那个张家人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说:“我的耳朵在战场上被炸聋了,听不见。但是我会读唇语,你说慢一点再说一次。” 张扶灵这才注意到那个人耳朵上不自然的痕迹,表情瞬间一僵。 草,她可真该死啊。 她恨不得回到一分钟前掐死自己,但是此时此刻已经到了这一步,也只能艰难地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她本来以为这人不会那么轻易地就告诉她,结果没想到,她才刚重复了一遍,那个张家人就几乎是事无巨细地把昨天下午的事情给她复述了一遍、 昨天下午处理完那些血尸之后,张副官带着人做部署,其他人就地解散,修整等任务安排。 结果没想到那些人刚回去各自的帐篷,就突然毫无预兆地都倒下了,他们的队友立刻去喊队医,忙活了一下午才终于救回来,但是也只是保证不死罢了。副官连夜安排人将那些人送去了山下的医院,现在还不知道那些人的死活。 但是他们毫无预兆倒下的样子,再加上血尸的事情,营地里一下子就人心惶惶了起来,副官只能连夜开会商量后面的事情稳定人心。 听副官的意思,之后恐怕还要进洞,但是领头人那边,也就是张起灵却说,他们已经拿到了想要的东西,那些在打斗中沾染上血迹的战国帛书就是他们此次行动的目标。 张扶灵听完觉得哪里不对,但是一时也想不出头绪,只觉得隐隐的不安。 之后的几天,她也没再见到张起灵,那个每天给她送饭的张家人嘴里也再问不出什么,一切都平静的好像这件事马上就要结束一样。 直到有一天,张起灵突然回来了,对她说,队伍里不安全,让她跟紧他别乱跑。然后重新给她披上了来时的那件黑色兜帽斗篷,带着她去了他们平时开会的帐篷里。 之后九门的代表也陆续到齐,他们看见张起灵旁边坐着的张扶灵也没说什么,只是在他们各自的位置坐下。 所有人都露出肃穆的表情,没有说话,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压抑的气氛让张扶灵有些透不过气。 张起灵说有内奸,但是却没说是怎么发现内奸的。现在九门的当家都坐在这里,却都一言不发,比起要开会,他们现在的表情,更像是在等什么事情的发生,或者是一个结果。 张扶灵腰背挺直,双手交叠放在腿上,眼观鼻鼻观心,她上课都没坐这么端正过。 就在她数着点,猜这个结局什么时候揭开的时候,门帘又被打开了,两个人推着金万堂走了进来。 金万堂被推到了正中央,顶着帐篷里所有人的目光无疑是压力巨大的,金万堂几乎是一瞬间就流下了冷汗。 他身上已经被搜出了一份帛书,无论如何是躲不过偷窃的名头的,他只能想尽办法给自己开脱,说自己不是为了钱,只是出于学术研究的见猎心起。 张起灵看了他一会儿,突然走了上去,伸出两只手按在了他的头维穴上。 从张扶灵的视角,只能看到张起灵伸手按在他头上之后,金万堂就面目狰狞了起来,像是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张起灵开始问他问题,一开始他还想挣扎着撒谎,但是谎言漏洞百出,没有撑过三个问题他就崩溃了,痛哭流涕地承认了一切,交代了他还偷了一份帛书藏在鞋底。 张扶灵立刻对他肃然起敬,在这种真枪实弹包围之下,还敢偷东西,实在是个狠人,果然这一行就没有一个胆小的。 张扶灵原本以为这个金万堂就要像她看过的那些话本电视剧一样被砍个三刀六洞丢出去,或者削去双手双脚做成人彘,结果没想到霍仙姑居然开口求了情。 因为有外人在,霍仙姑没有明说,但是话里话外都是这人是她随机找来的,在营地的三年也本本分分老老实实,没有和营地里其他人说过话,不可能是内奸。 张扶灵一开始还不理解,以为霍仙姑是单纯的心地善良,听到后面才发现,她根本是担心这人是她找来的,如果被打上内奸的烙印,也会影响到她后续的利益划分。 张扶灵叹为观止。 这些当领导的脑子就没一个是简单的,心眼子多的简直就是蜂窝煤。 幸亏她现在是坐在这儿旁观,要是让她换去金万堂那个处境,她估计就得对霍仙姑感恩戴德,念念不忘一辈子了。 张起灵也看出了霍仙姑的意思,不想掺和他们九门之间的这些弯弯绕绕,确定金万堂把帛书都交出来之后,就把人交给了霍仙姑处理。 最后金万堂被扒光了衣服扔了出去,霍仙姑还给了他两件衣服和火车票,让人把他送回了北京。 第12章 四姑娘山(十一) 战国帛书失窃的事情被解决了,金万堂只是利欲熏心,并不是潜藏在队伍内部的奸细。按照张起灵的意思,他们应该继续排查队伍里的人,他怀疑这一批人和当初他在长白山遇到的是同一批人,这些人追到了这里,显然是冲着终极来的。 藏在暗处的老鼠终于露出了尾巴,如果不抓住这次机会,那下一次再想抓住他们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但是对九门来说,自从张起灵确认鲁黄帛就是他们要找的东西之后,他们的任务就完成了。至于暗处潜藏的势力,那和他们没有什么关系,他们本来就是临时拼凑起来各自为政的队伍,短暂的合作并不能意味着什么。 再加上那天的意外,下去的六个人四死两伤,根据法医检验的结果,那些人被霉菌侵占了全身,黑色的发丝一样菌丝包裹住他们全身的器官,现在还活着的那两个人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救治方法,只是勉强吊着一口气,估计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情。 张起灵推测,估计是陈皮下来之后,上面的人还想试着过去对面,却不小心打破了罐子,里面养着的菌丝的孢子在那个时候飘散在空气中,也放出了里面休眠状态的尸蟞王。 第一批下来的人身上带着尸蟞王,孢子还没来得及繁殖,那些人就先中了尸蟞王的毒变成了血人。而第二批进去的人,吸入了空气中的孢子。那些孢子顺着呼吸进入肺部,扎根在肺部后迅速繁殖,又顺着血液流经了全身,才会让他们那样挣扎着痛苦死去。 没人敢问张起灵和张副官怎么没事。 九门的人头一天还在商量怎么散伙,没想到第二天张启山就出现在了营地里。有他在上面压着,九门的人就是再不愿意也说不出话了,只能听张启山的安排。 因为队伍里可能存在的奸细,他们精简了整支队伍,由齐八爷和张副官带着战国帛书和大部分人先离开,只留下张家人和各家领头人在这里, 这一次的队伍,依旧是张起灵带队,张启山和其他九门领头人一起戴着防毒面具进洞。洞里的黑色菌丝还是他们上次来时的样子,铺了满地,不同的是,这一次都是好手,没人打破罐子。 他们很快就通过了三百米的甬道,到了后面的石室里。石室正中心是一个圆桌大小的铁盘,上面刻着花纹,有些地方不知道什么原因已经有些破损了。四周的洞壁上则是和甬道内类似,有着许多四四方方的小洞,里面放着竹简。 中央的巨大铁盘正在缓缓地转动,没有人在这时候乱动,这一幕简直匪夷所思,有机关可以理解,可是什么机关能持续转动上百年?张家人要是掌握了永动机的技术,那岂不是早就应该成为世界霸主了?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震住了,他们确信在他们进入到这里之前没有人进来过,可是这铁盘又实实在在地在转动。 张起灵走上去,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铁盘上面那些看起来有些模糊的花纹其实是血槽,上面那些沉积的血垢已经成了黑色的硬块,干涸在上面,不知道是倾倒了多少血液进去。 张启山让山下的人通过绳索送血上来,而他们就趁着这点时间修复铁盘上破损的地方,又将血槽里的污垢清理了一下。 不知道山下的人去哪里搞来的血,大概两个小时左右,粘稠发黑的血液被装在密封的罐子里送了上来。 盖子打开的一瞬间,浓郁的血腥味顿时在洞里炸开,其中还混杂着一股不太明显的奇怪味道。 张起灵看了一眼罐子里的血,虽然有些粘稠但是却并没有凝固,甚至还散发着一丝热气,明显是新鲜的血液。 但是送血上山的过程绝不会低于二十分钟,普通血液正常二十分钟绝对已经凝固了,他们应该是往里面加了其他东西,而加了其他东西之后的血液还能不能启动机关就很难说。 不同密度的液体流速和重量都有变化,如果血液里加了其他东西,很有可能无法启动机关。 张启山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询问了那个送血上来的那个伙计,伙计说不清楚,这是鸡血,厨房那边杀鸡的时候发现鸡血没有凝固,他们就把营地里的鸡都杀了,接了血直接送上来了。 张启山没有继续追问,摆了摆手让那伙计下去了,张起灵却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对,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 他们把血液一桶一桶地倒进血槽里,那股原本不明显的气味顿时被放大,像是雪山上冷冽的空气又像是某种木质香,但是没人注意到。 粘稠的血液顺着血槽爬满了整个铁盘,铁盘上的花纹被黑红色的血液填满,逐渐勾勒出轮廓。所有人屏息看着这诡丽的一幕,等待着血液流向铁盘之下地机括,阴冷的洞穴里逐渐弥漫开不祥的气息。 几分钟后,铁盘终于停了下来,脚下和身侧的山壁传来了如雷般巨大的机关运转的声音,整座山像是都在颤动。 这一切都是瞬间发生的,就像是有什么困在山里的东西要挣脱束缚爬出来一样。四周山壁上原本放着竹简的洞内竹简被推出,竹简噼里啪啦地掉落在地上,原本的孔洞被填平,一部分甚至突出墙壁。 等一切平息,众人往后退了几步,才看清墙壁上的东西。 凸起的部分有着不算完整的花纹,仔细看,像是一幅记录着什么的浮雕画,但是每到关键的地方浮雕就断了。再联系刚刚的动静,他们大概才破解了第一层机关,恐怕还要解开后续的机关,才能看到完整的浮雕。 这里毕竟是为起灵准备的密码,到这一步张起灵已经认出了大半。他走到铁盘边上,看着铁盘上的花纹,繁复的花纹整体看起来,像是一朵盛开的藏海花,他对这种花印象很深刻。 张起灵观察了一会儿,铁盘中间有一个十字花纹,贯穿了整个藏海花的花纹,看起来像是经纬线,又像是一个巨大的十字架。其中一个位置有凸起,是校准铁盘方向的标志。 张起灵重新观察了一下三面墙壁上壁画的位置,转动了铁盘,机括声再次响起,四周的石壁再次开始变化。 等一切落定,墙上多出了几块浮雕石,组成了一个奇怪的图案。张起灵一共转动了三次铁盘,霍仙姑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照相机开始拍照,确定把每个细节都拍进去才收手。 到这里为止,一切都很顺利,张起灵把铁盘复原,众人又在张启山的指示下把竹简放回原位,然后才依次退出洞穴。 第13章 四姑娘山(十二) 张扶灵一早就得到了张起灵他们要进洞的消息。 自从金万堂那件事之后,一切都顺利得不像话,但是她却总是觉得哪里不对,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就是隐隐不安。 张起灵说队伍里有奸细,可是什么奸细才会不长眼地跑来张启山的队伍里呢?国内的盗墓贼会有那么大的胆子?那是国外的势力?可就连张启山都是因为曾经是张家人才知道张家的秘密,那些国外的势力大费周章地潜伏进来难道就为了盗个家族墓? 张扶灵躺在床上半睁着眼睛发呆,直到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按照这个时间应该是来给她送午饭。 她叹了口气,爬起来到门口去拿饭。 排除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最近她的生活简直就像是回到了大学时期,每天瘫在床上看书,然后等着外卖送到,吃完饭就接着瘫回床上。生活规律的简直能拍一部纪录片,名字就叫一日三餐。 可恶,太颓废了这生活。 再这样下去会变成废物啊! 不行,太堕落了,想一下想一下,非编码氨基酸是什么来着?瓜氨酸、鸟氨酸、同型半胱氨酸……还有什么来着?完了想不起来一点,废了。 嘶,算了。 反正她以后应该也做不成医生了。 总而言之,感谢大体老师。 张扶灵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拉开了门。 一个从没见过的张家人站在门口,眼窝深陷,黑眼圈重的都能去动物园s大熊猫,看起来就一副没睡好的样子。 啊这,咋的了这是?昨天熬夜看片了? 她警惕地后退了一步,通常送饭的人都是放下东西就走,今天居然站在门口,有点反常。 她没有多说一句话,也没有多看对方一眼,立刻准备关门,可还是慢了一步,身侧突然出现一块手帕捂住了她的口鼻。 被堵住嘴的一瞬间,她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卧槽,乙醚! 完了,是两个人!经典分尸终于还是来了! 吸入高浓度乙醚,张扶灵努力坚持了十秒还是晕了过去。这些人显然是有备而来,整个过程没有发出明显的声音和动静,干净利落地就将她绑了起来。 等乙醚的效果过去,张扶灵终于醒了过来,她尝试张了张嘴,发现嘴被人堵上就不再挣扎了。 好好好,分尸现场是。 没关系,世界以痛吻她,她会直接痛晕。 然而大脑的晕眩过去之后,身体上却并没有太过疼痛的感觉,她甚至还能察觉到四肢的存在。她挣扎着侧过一点头,就发现对方居然在放血。 这是干嘛?没听说过杀人还要先放血的,这不是杀猪的步骤? 张扶灵还在盯着地上接血的铁桶,一双浑浊的眼睛突然出现在她的脸旁边,死死地盯着她。 张扶灵被吓了一跳,秉着呼吸那双眼睛互相瞪视了几秒,发现对方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才试探着转动眼球打量着房间。 男人身后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划痕很多的砧板,角落里还有成箱的蔬菜和肉类,应该是在后厨之类的地方。 虽然她没有观察过营地的布局,但是厨房的位置不可能在她帐篷附近,搬运她这么大一个人也不可能无声无息。那么,是因为营地里的人都去了其他地方,还是因为……所有人都是同伙? 张扶灵把两个可能都想了一遍,依旧没有头绪。 她从青铜门里出来之后,就发现自己好像有了轻微的脸盲,除了张起灵之外,剩下的人类在她眼里好像都长得差不多。况且她这个情况也不敢盯着别人的脸看,实在是分不清绑了她的这个男人是不是队伍里的人。 但是不管是哪种情况,对她和张起灵都很不利。 而且……失血过多之后,大脑供血不足,她现在实在是有点……困了。 站在一边的男人安静地看着她,直到她失去心跳和呼吸。 这一刻她的存在如此清晰,她不能对着别人笑,也不能摆出一副冷脸,她安静地躺在这里,像一尊精致的洋娃娃。 帐篷被拉开,一个人逆光站在门口。 刚一回到营地,张启山就丢下其他人,和张起灵单独进了帐篷谈话。 张起灵在洞里看到墙上的浮雕时想起了一部分关于张家古楼的记忆,但是具体位置和进入的方法还需要进一步的确认。 张启山拿了一张地图出来,和张起灵讨论到了深夜,晚饭都是在帐篷里吃的,最后也只是把范围缩小到了广西巴乃那一块。 等张起灵终于从张启山那里出来的时候,营地里静悄悄的,天上无月,只剩下营地里警备队守夜的两盏灯光。 深林夜晚里潮湿冰冷的空气顺着鼻腔进入肺腑,他又闻到了那股混杂在血腥味中的气味。一般来讲,六月的四姑娘山,雪已经化了,可这味道却让他有一种自己还在二月飘雪季节的错觉。 张起灵敏感的察觉到有些不对,这种感觉他在洞里的时候就有,但是当时情况不允许他多想,现在终于安静下来,这种隐约的第六感就让他有些不安。 他和往常一样敲门,没有回应。 他原地伫立了一秒,转身就走。 张扶灵不在里面。 他终于明白了心里那一丝不安的来源,可已经失去了补救的机会。 他重新回到了那个山洞,山洞里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凄厉的哀嚎被压在铁盘下,每一个声音都在叫他的名字。 “张起灵!” “张起灵!” 他推开铁盘,那些血迹长出了花,可是没有一朵是她。 他们杀了她。 张起灵点燃了手里的火折子丢进洞里,火焰顺着血迹一路向下延伸至黑暗里,照亮了整个山洞。 他没有理会身后熊熊的大火,转身离开了山洞,营地里的喧嚣终于顺着夜风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大脑开始抽痛。 张启山不知道去了哪里,而营地里燃起了火焰,火势顺着帐篷越来越大,人影幢幢,尖叫声嘶吼声乱成一片。 人间炼狱。 他下了山。 那些人高举着被点燃的残肢,大声地呼喊着她的名字,鲜血淋漓像是某种宗教仪式现场。 木头烧焦的气味和悠长香气混杂在一起,满目猩红,烟尘弥漫,他穿过这些人,听着女孩的尖叫和男人们的欢呼。 他好像回到了几十年前的那个夜晚,泗州古城里的那些人也是这样,在火光掩映下为了各自的欲望厮杀。 眼前的景象逐渐开始重叠,太阳穴爆开尖锐的剧痛,这症状他再熟悉不过。过往每一次都是这样,他早就应该习惯了,可是这一次不一样,他不能在这里失忆。 张起灵跌跌撞撞地走向了营地的边缘,倒了下去。 第14章 格尔木疗养院(一) 格尔木疗养院。 外面看起来是一个普通的疗养院,有着高高的铁栅和门卫亭,坚硬的大铁门常年关闭,三层的联排楼就算是白天也全部都紧紧拉着窗帘。 李辉穿过昏暗的走廊,走到一扇门前,铁质的门牌上没有写门牌号,而是孤零零地写了一个003。 李辉隔着铁窗看了一眼里面的男人,他闭着眼睛安静地躺在床上,胸膛几乎没有起伏。 这是正常的,近五年来他们都几乎只维持了003号最基础的生命体征,每天只给他一顿饭,在缺乏能量来源的时候,降低呼吸是最有效的节省体能的方法。 倒不是说故意虐待实验体,003号是他们这个项目最重要的实验体之一,只是前段时间他被上面派人押送过来时,负责交接的人不止交代了这个实验体的珍贵,还特意强调了他的武力值。 听说是一夜之间将一整个考古队的人全杀光了,精神方面也有些问题,好像是有逆行性记忆缺失症,送来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将过去的记忆全部忘记了,安安静静的,完全看不出是个能杀死几十人的杀人狂。 不过这些和他长生不死的体质比起来,就都不算什么了。 自从被选进这个项目组,李辉就知道他们研究的对象不是人。 入职的第一天,上面的领导就对他们说过,这个项目是一个为了全人类的项目,是为了揭示世界真相的研究。他们的研究成果或许永远不会有公之于众的一天,但是带来的意义和影响一定能够改变世界。 但是要李辉说,这些大道理都是扯淡,他只是图这里给的钱多罢了。 他从小就没什么远大的目标和理想,努力学习也只不过是为了找个好工作。他小时候坐在田埂里,看着村子里那些人面朝黄土背朝天地伺候庄稼,他就知道他不想那样过一辈子。 疗养院里的实验员很多,项目也多,他运气不错,进来第一天就被分到了这个组,项目受重视,拨下来的钱也多。 李辉站在门口冷淡地观察了一会儿,确认旁边连接在003号身上的仪器数据都显示正常,才在旁边的查房记录上记下自己的名字和时间。 确定做完今天最后的工作,李辉这才有心情走到窗边,拉开一点点缝隙看向窗外。 这座研究所是保密性质的,他们不被允许与外界有交流,每个人都至少要在这里待三年以上,才有请假回一次家的权利,做的又是那样颠覆性的实验,就算是他这样感情淡薄的人偶尔也会觉得有些压抑。 窗外太阳的余晖正在消失,一个人影突兀地出现在院子里。 李辉立刻注意到了他,微微皱起眉,仔细地观察着那个人,他确定他从没在研究所里见过这个人。 不过研究所里的人那么多,不同项目的人上班时间和工作地点都不同,他们也不被允许互相交流,有那么一两个不认识的人也是正常的。 那个人提着一个有些破旧老式的行李箱,身上的白大褂都没有换下来,一开始脚步很慢有些驼背,看起来畏畏缩缩的,快到门口的时候却突然加快了脚步。 大概又是受不住压力想偷跑,但是这个人偷跑的也太没水平了。 李辉冷静地评价着。 研究所的管理很严格,就算是请了假回家的人身边也有着各种监控,想趁着放假偷跑那是不可能的。一旦有了偷跑或者向外界吐露研究所里内容的倾向或嫌疑,通常都是直接击毙处理。 保安室里看着是普通的门卫,实际上是长沙那位佛爷的心腹,别说他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研究员,就算是专业的杀手来了这里都只能有来无回。 李辉安静地看着,心里暗自猜测这个人绝对走不到大门。 果然,门卫举着枪出来了,他举着枪示意着那个男人,可是那个男人居然还是没有放下行李箱。 他一只手抓着行李箱,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条。 门卫让他把纸条放在地上然后后退。 看来应该是请假申请之类的东西。 李辉有些怅然地想,啊,真是个笨蛋,研究所里确实有这种只知道做实验的傻子,连请假流程都搞不明白。 一般来说,请假批准之后,会有专人过去检查带出去的东西,检查没有问题之后带人去门卫那里交接,最后才能出门。这个人一个人出现,显然是没有检查行李,拿了假条自己就跑出来了,不出意外的话,就是被劝返了。 门卫检查完请假条,举着枪大概是在说让那个男人回去等检查。 没有人会在真枪实弹之下有勇气违反规定,李辉无趣地等着看男人提着行李丧气返回,结果那个男人居然低着头站在原地不动了。 哦吼,看来还是个犟种。 李辉来了一点兴致,他想看看这个人能撑到什么时候。 男人站在原地垂着头,过了大概30秒,突然提着箱子直接向着大门冲刺跑了过去。 李辉立刻站直了身体。 多少年了,他有多少年没见过有人挑战研究所的警备了。 门卫怒吼了一声追了上去,保卫处却静悄悄的。 其他人呢? 李辉不理解。 通常来讲保卫处是至少有五个人的,一开始只有一个门卫出来还可以解释说对方是所里的研究员,可是现在眼见着他要闯门,其他人还不出来,这就有些难以解释了。 李辉还没想通,那个研究员就已经被门卫按在了地上,行李箱从他手里飞了出去摔落在地上。 这一摔摔开了行李箱的锁扣,血肉模糊的尸块洒落了一地,血色瞬间蔓延开来。 眼见着暴露,那个男人的情绪越发激动起来,嘶吼着向前爬,甚至差点掀飞身上的壮汉。 李辉倒吸了一口冷气,立刻拉开了窗户,想要更清楚地听到两个人的对话。 “扶灵!” “张扶灵!” 实验楼里跑出几个姗姗来迟的研究员,迅速上前帮忙控制住了男人。 这些人里没有一个李辉认识。 走在最后的男人突然转过头,视线狠辣地向上面看了过来。 李辉立刻后退了一步离开窗口。 白色的窗帘在风中飞舞。 李辉背靠着墙壁深呼吸平复着心跳。 这些人,究竟是什么人? 【发在评论区好像没人看见,雪天路滑摔了一跤,右手摔伤了挂了个脖,成杨过了,得休息几天,大家也要注意出行安全(╥_╥)。】 第15章 格尔木疗养院(二) 李辉定了定神,重新走到窗户那里,悄悄向下看。 那些尸块切割的太过散碎,虽然他们收拾的很快,但是他还是看到了那颗头颅。 那是一个过分美丽的少女的头。 浓密纤长的睫毛,完美的像是复制粘贴一样对称的五官。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那双闭合的眼睛突然睁开,空洞的双眼正对上了李辉的视线。 李辉大骇,他还想看清楚一点,但是那些人已经把那颗头颅连着其他尸块收拾进了那个行李箱。 他们很快处理好了地面的血迹和尸块,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那个发疯的实验员也被控制了起来。 当天晚上二层项目组的负责人就把李辉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说上面很欣赏他的实验能力,准备调他去三楼,让他今天晚上收拾一下,和其他人交接好工作就去三楼报到。 李辉听完只问了一句工资待遇,听到三工资翻倍之后,就没有任何异议地回去收拾资料了。 研究所一共三层,一层的研究对象大致都是一些尸蟞、发菌、棺材菇、野鸡脖子之类的,二楼则是一些人型实验体,干尸、湿尸、血尸、以及他负责的003号实验体。 前两层他们在进入研究所时都有详细介绍,只有第三层,他到这里这么久,从没听说过第三层的研究内容。 第三层的保密等级是整个研究所里最高的,也是最神秘的,没人知道第三层究竟在研究什么东西,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是更加要命的东西。 在第三层习惯了几天,每天除了整理实验室器材药剂之外,就再没有别的工作。 那天的事件太过恶劣,每天都有一些人被叫去问话,大部分人离开之后就再没回来。持续了一个星期,这件事终于算是落幕,但是项目组的负责人也重新换了一个。 研究员几乎是大洗牌了一次,原先的研究员都被换掉了,而新来的研究员里除了两个能力超强的男研究员,剩下的都换成了女研究员。 负责人说项目组购买了一批新的自动化设备,未来两个星期要对三层实验室重新装修和规划。 等待了两个星期,实验室重新装修好,实验项目正式重启。他们进入新的实验室,实验室里没有操作台,只有各种控制器和显示屏,无数杂乱的线铺在地上,通往另一个房间。 整个实验室里,只有机器运转的声音,显示屏上如实地记录着实验体的生命体征。 她还活着。 在各种解剖实验、生理实验之后,她还活着,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所有人都震惊于她顽强的生命力,他们用巨大的针筒抽血,然后将血液注射到小白鼠和兔子体内做实验。 晚上一天的实验结束,李辉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突然又想起了那双眼睛,黑暗中那双眼睛将他包围。 他睁开眼睛,怎么都睡不着,只能爬起来坐到桌子前发呆,在昏黄的灯光下思考着那个女人的来历。 那个女人究竟是什么东西? 研究所到底为什么要把她关起来? 还有项目组的负责人,为什么会选一个既不是生命科学方面的专家,也不是人类学方面的巨擘,而是一个研究中世纪神秘学的老头。 神秘学。 难道还真的有人相信科学的尽头是玄学吗? 这些以前从来没想过的问题,今天一股脑地出现在他脑袋里。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笔记本上已经画满了那个女人的眼睛,他顿了一下,看向了纸上密密麻麻的眼睛。 他见过很多死人的眼睛,在学校的手术台上,在村里的葬礼上,但是没有任何一具尸体的眼睛会是那样的。 死人的眼睛是浑浊的,但是她的眼睛却不是。 明明被分尸成那么多块,那双眼睛里却看不到任何怨恨和阴毒,微微上挑的眼睛清澈又冷漠,就像死的不是她自己一样,充满了无机质的非人感。 简直是对研究所最大的嘲讽。 他激动的浑身颤抖。 他必须亲眼去看一眼那个实验体。 之后的几天,只要他一合上眼睛就会想到那双冷漠无神的眼睛,连着一个星期没有睡好,脸色苍白的可怕,眼睛里也布满血丝。 那个女人被关在走廊尽头的房间里,他趁着晚饭的时间避开其他人独自走到那扇门前。 门上没有开探视窗,完整的一扇铁门将门内门外分隔开,走廊里的白炽灯把这里照的亮如白昼,他的影子投射在厚重的铸铁门上,隐隐绰绰。 门是被锁起来的,钥匙在那个负责人老头那里,但是没关系,他并不是那种只知道死读书的书呆子。 李辉熟练地从怀里掏出一根细长的铁丝,伸进锁孔里,咔哒一声就撬开了锁。 他轻轻地推开门,里面没有开灯,黑漆漆的房间里空荡荡的,一股奇怪的香味混杂着腐烂的气味扑面而来。 白色的纱帘慢悠悠地起落,飘荡起的时候借着身后的灯光才看清底部边缘的深色,以及背后被木板钉死的窗户。 李辉没有犹豫,直接走了进去。 房间里铺了满地的线,各种仪器像是铜墙铁壁一样将中间那张手术台围了起来。 那个实验体穿着白色亚麻的约束衣躺在那里,或者说被死死捆在那里,约束衣上的十几条宽皮带将她固定在那张手术台上,就连动一下手指都艰难,像是一具刚出土的木乃伊。 周围的仪器连接在她身上,她的头也被包裹在白色的面罩里,连一根发丝都没有露出来,浑身上下只露出鼻子用于呼吸。 那些人不允许她说话,也不允许她睁开眼睛。 李辉关上了门,这声音虽然不大,但是也足够引起房间里的人的注意了。 他走上前稍稍将她头上的面罩拉起,即使在这样的实验下,她的唇瓣依旧是鲜艳的红色,皮肤惨白但富有弹性,纤长的睫毛像是两把小扇子,整张脸美丽的不可思议。 李辉期待地等待着,期待着再一次看到梦中的那双眼睛,想象着她会用什么眼神看向自己。 没有人能在这样长久的寂静和实验中保持理智,在这样的环境里,她一定渴望听到声音,渴望睁开眼睛。 他耐心地等待着,优秀的猎人总是有耐心的。 但是,没有。 她没有睁开眼睛。 李辉有些恼怒,有些用力地拉下了手里的面罩,再一次遮住了那张脸。 啊,对,是他忘记了。 李辉冷静了下来。 她是个怪物,没有人类的感情。 第16章 格尔木疗养院(三) 晚饭时间很快就结束了,李辉回到了实验室,没有人发现那扇门被打开过,他们像往常一样整理分析数据之后依次在名册上签字离开。 几次实验之后,他们的实验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 之后几天里,李辉每天都趁着晚饭时间跑去那个房间。 他什么也不做,只是站在手术床前,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偶尔他会说一些实验进度,关于他们对她的研究。 他沉浸在自己窥探到研究所最大的秘密而带来的巨大满足感中,他完全不在乎她的反应,不管是谁,他只是想分享这个伟大的天才的壮举。 这种隐秘的,仿佛一拳打在那些高高在上的资助人脸上的行为,让他兴奋不已。 那副过于美丽诡异的皮囊,就是他最好的兴奋剂。 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被动地躺在床上听着他絮语着那些人隐藏的秘密。 他在这里越来越随意,在这间房间里,他就是掌控一切的皇帝,他尽情地享受着这份前所未有的权力,完全不用担心被人戳破。 然而当这份喜悦达到顶峰,他开始感到不满足,不满足这间房间里他唯一听众的反应,那张脸虽然精致,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实在是让人挫败。 实验室给每个实验体都用数字编了号,就像他曾经负责的那个男人,他是003号,但是她不同,她是x号。 一个象征着未知和完美的符号。 他开始把让她做出回应当成自己的目标,但是不论他说什么,她都没有任何反应,那双眼睛始终没有睁开,像是对他无声的嘲讽。 他越来越不甘心,投入的时间和精力越来越多,甚至有时候晚上宵禁之后,他仍然会偷跑到这里。 他想,这是当然的,从经济学的角度出发,这叫沉没成本,那些不可回收的支出,他的时间、精力和被发现的风险,都已经不可改变。 他在市里念高中的时候,曾经从班里的读书角借过一本全英文版的小王子。狐狸对小王子说:“因为你为你的玫瑰花费了时间,这才使你的玫瑰变得如此重要。” 而他们是一样的,对他来说,她就是他的玫瑰,所以他才会如此愤怒。 这是理所应当的。 他从她的死而复生讲到研究所里消失的那些研究员,他们被送去了一所隐蔽的精神病院接受治疗,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可她依然无动于衷,安静得像一具尸体。 不论他说什么,她都没有丝毫反应,终于他的脑子里只剩下了如何让她睁开眼睛。 他沉浸在这场只属于他的战争中,完全忘记了其他所有事情。 直到有一天,他听到了有人在谈论关于他曾经负责的那个003号实验体的事情。 他又失忆了。 作为这个研究所里为数不多的人形实验体,003号的价值似乎远没有x号高。 他随意地听了一些关于003号的消息,并没有特别在意。 他已经找到了关于x号的线索,那个每天神叨叨的老头是个疯子,他的嘴很严,但是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他是个酒鬼,而研究所禁止饮酒。 在他买通了守卫,从外面带进来一瓶伏特加之后,这个老疯子对他吐露了一个惊人的秘密。 在西伯利亚北部的冻土层下,有人发现了龙类的尸体。 不是东方神话中能够腾云驾雾的神龙,而是真实存在的西方那种长着翅膀的巨型蜥蜴。 李辉想,这可真是够神经的。 但是那个老疯子信誓旦旦说,他担任过那只科考队伍的物资运输官,曾经亲眼见过那只长眠在冰层里的黑色巨兽。 那是人类历史上不曾触及的世界真相,是奇迹,是足以推翻现有科学研究的真理。 那支科考团相信那头巨龙是上帝的完美造物,拥有最完美的基因,他们通过各种研究和实验证明,这种基因可以改造人类,赋予人类超常的能力。 而疗养院的研究,也是从他带回那条消息开始的——他们的幕后资助人相信落后就要挨打,他们决不能在这方面落在其他组织后面。 但是他们和那支科考团不同,他们并不是要利用这种基因创造新人类,而是想要找出他们的弱点,彻底消灭这个非人种族,他们担心这种不能用科学解释的生物会再度苏醒。 这话实在太扯了,这个世界上如果真的存在那样的生物,人类恐怕早就灭绝了。 李辉推了推眼镜,决定不再听这个酒鬼的臆想。 但是当他再一次站在x号面前时,负责人的话却一次又一次地在他脑海里响起。 “它们是完美基因的宿主,是这个世界上最为伟大的造物,不要被它们的皮相迷惑。” 李辉猛地一惊,像是突然从一场噩梦中醒来,他环顾四周,第一次开始反思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这里。 冷汗瞬间将他的衬衣打湿。 他应该立刻离开这里,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再次低下头去看那张脸。 不,不是那样,他在这里只是因为他想在这里。 他想要证明研究所里的其他人只不过是庸才,是蠢猪,是蠹虫。 他和那些被送进精神病院的愚人不同。 李辉盯着x号深吸了一口气。 “或许你认识那只西伯利亚的巨龙?” 这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这太像傻子了。 但是,或许呢? 他紧紧盯着x号的脸,可惜过去整整一分钟,x号还是一动不动,完全没有搭理他的迹象。 果然。 李辉脸色难看,愤怒地将面罩拉了下来。 他想,他真是个傻子,居然相信一个醉鬼的疯言疯语。 可能人在尴尬的时候,总会找点事情让自己看起来很忙。 虽然x号重新戴上了面罩,但是他还是忍不住给自己找补,无数想法在脑子里一闪而过。 “王水都无法彻底消灭你,可二层那个和你一样的实验体,他完全没有你这样再生的天赋,今天居然又失忆了。你们究竟是什么东西?个体差异为什么会这么大?” 他碎碎念着,眼珠乱转,扫视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然后他突然顿住了。 他震惊地看着x号被面罩罩住的脸。 白色的面罩上缓缓洇开水痕。 她居然哭了? 第17章 格尔木疗养院(四) 李辉立刻拉开了x号的面罩。 那双眼睛甚至比他印象里的样子还要精致好看一些。 她无声地流泪,眼睛没有焦距,像是一台坏掉的机器。 “为什么?你为什么哭?是因为我提到的实验?” 李辉焦躁地绕着手术床转来转去,他想不通x号突然流泪的原因,但是她的反应还是让他欣喜。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好的进展。 “因为那些实验内容?” “不不不。” “你并不害怕强酸强碱,王水这种程度的腐蚀剂也仅仅只能抑制你的再生速度。这些溶液的浓度是一定的,腐蚀你的细胞之后,溶剂的浓度会下降,这个过程不断重复,迟早有一天会下降到一个对你无法造成伤害的浓度。” “你只害怕高温,你的细胞燃点很低,高温可以轻易地将你的细胞点燃。不管你再生速度有多快,也只会成为火焰的助燃剂。” “所以,是因为003号?你在物伤其类?我听说他是在找你的路上失魂症发作晕倒才被抓的,你们也会有这种感情?” “啧,也不是。那个老头说你们是力量至上的种族。” 听到这里x号突然收回视线,盯着李辉,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淡漠的没有一点情绪。 太割裂了。 她明明还在流泪。 但是那张脸却冷漠的离谱,上面看不到一丁点情绪。 明明是非人类,却披着人类的皮,伪装成人类的样子,混入人类社会,搞不好就连现在的眼泪都只是伪装,就像是自然界中许多是肉食性的生物,会把自己伪装成无害的样子,吸引猎物靠近。 虽然是演出来的,但是总归是有了反应,之后的几天,李辉一点一点试探,终于发现她不是没有反应,只是反应很慢。 她好像并不知道那些表情分别代表了什么感情,只是根据他的语气神态给出相应的反馈。 她大概要把所有的反应在大脑里过一遍,才能得出现在应该做什么表情,最后再通过控制面部肌肉艰难地表现出来。 她在学习。 多么惊人的发现。 但是研究所里没人在乎这个。 多遗憾啊。 明明每天都有女研究员拿着骨髓穿刺用的针给她抽血。 而且她似乎能影响人类的情绪,就算她什么也没做,那些女人也一样地恨她,好像只要看到那张脸,就忍不住地嫉妒愤怒。 抽血原本是用不到那种粗细的针头的,但是那些女人不愿意让她那么痛快,穿刺针都只是最基础的,她们每天都会变着法地折磨她。 李辉拿起桌上的培养皿,里面的血肉正挣扎着拼命向上想要顶开培养皿的盖子,但是在触碰到透明的玻璃盖后又像是被烫伤一样,迅速回落,如此反复。 徒劳的努力。 多么可怜。 这里只有他能明白她。 他和那些女人没什么区别,都是一样的恶人,这座研究所里没有好人。 但是有什么关系呢? 她只能向他寻求帮助,还有比这更可靠,更稳定的关系吗? 只是有点可惜,最近他不能去看她了。 前段时间的事情终于还是没能瞒住,投资人派了人来调查那件事。负责人老头说这种事情瞒是瞒不住的,他们只要展现出与之对应的价值就好,但是所长显然听不进去,焦虑的要死,整天在三楼转来转去。 研究所的死活和李辉没有太大关系,研究所解散的话,大不了他就是再找个新的研究所上班。他唯一担心的就是,x号会被怎么处理。 作为人类社会的异类,他们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不管是销毁,还是带去其他地方看管,总之如果研究所解散的话,她就和他再无关系了。 他也可以偷偷带走一部分试验样品,但是那些试验样品繁殖出来的东西,都是残次品,和母体不同,没有学习能力,只有本能的挣扎嘶吼,丑陋又狰狞。 只有从头部再生出来的才是她的本体,而如果头部也被再分解,那么她的再生就是不稳定的。 垂体、额叶、下丘脑,她可能从任何一部分再生,唯一肯定的是,母体一定是最先再生的。 她是怪物,也是最完美的实验体。 总之,他如果想要偷走她,只能将她的整个脑都一起带走。 在调查组来之前他需要一个周全的计划。 他做了很多准备,但是调查组来的比想象的还要更快一点。 调查组果然和负责人说的一样,并不在乎那起事故造成的后果和影响,而是更在意研究进展和成果。 领头男人看着很年轻,气势却很足,李辉只听所长管他叫张副官,也不知道是谁的副官,所长对资助他们的人讳莫如深。 张副官看过他们的报告之后,提出了要去看一眼x号的要求。 人到中年的所长只能擦着脑门上的汗,给他带路。 “研究总体上来说还算顺利,报告也每个月都按照要求整理提交了。只是基因测序技术方面,国外也才刚刚有了突破,我们做起来也确实困难。” 领头人听着所长的汇报,走到了那扇铁门前面,趁着所长开门的间隙,打量了一下这扇铸铁的大门。 “x号是这些实验体里最特殊的,因为之前那件事,一般情况下,我们是不直接接触她的。可以确定的是,她会无意识地影响周围人的情绪和感知。我们所里的女研究员,几乎无一例外地都在接近她的时候想要杀死她,而男研究员则是想要将她带走藏起来。” “上一批研究员就是在长时间接触她之后,精神出现了一些问题。为了保险起见,我们把他们送到了一所保密性很好的精神病院。” 说到这件事的时候,所长的汗流的更快了,他不得不暂停手里的活计,先擦了把汗。 “那些人去了精神病院之后依旧没有好转,甚至因为离开她而出现了一些自残之类的现象。”所长面色惨白,身体因为恐惧而不自觉地颤抖。 他微微侧过头,认真地看着调查员,“虽然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我认为他们的精神都是被x号污染了。” 调查员皱起眉头,没有说话,他觉得这个研究所里的人都疯疯癫癫的。 “不要这样看着我。”所长深吸了一口气,将钥匙插进了锁孔里。 “如果你见过他们现在的样子,一定也会像我一样,畏惧这个房间里的东西。” “他们已经,不是人了。” 第18章 清明节安康!【是番外】 【背景是一切结束后的日常】 春分一过,时间就像是被按下了快进键,只是下了几场小雨,就临近清明。 村子里家家户户都开始准备祭祀的东西,吴邪也和胖子准备了黄纸、纸钱之类的东西。 只是胖子还想弄点纸扎的别墅豪车什么的,村子里那些纸扎都不太好看,他就干脆自己动手做。 张起灵没有参与他们这些,只是不声不响在巡山的时候带回了几段木头,不巡山的时候,他就搬个小凳子坐在院子里,拿着刻刀一点一点刻牌位。 距离清明还有七天。 天气回温,万物生发,但是他们几个却总是提不起兴致。 胖子熬了几天,实在受不了,为了活跃气氛,晚上专门在院子里支了个烧烤架子准备吃烧烤。 烟火气十足的烧烤配上冰啤酒,兄弟之间吹吹牛逼,有什么心事也都烟消云散了。 他想的倒是好,结果实操的时候,他倒是烤的烟熏火燎的了,吴邪和张起灵却一个赛一个的沉默,两个人坐在那儿一瓶接一瓶的喝。 等胖子反应过来,他们都干掉一打,地上全是空酒瓶。 张起灵倒是还好,喝到最后还清醒,只是吴邪酒量一般,胖子还没吃完他就睡了过去。 这场烧烤就以吴邪睡过去草草结束。 胖子晚上喝了不少,半夜的时候就免不了起夜。 因为面积材料之类的种种问题,最后设计出来的时候,二楼一共四个房间,除了他们三个的房间,还有一间吴邪的书房。 胖子和张起灵住门对门,在楼梯东侧,厕所在楼梯西侧最里面,往外是吴邪的房间和他的书房。 胖子要去厕所就不可避免地要经过吴邪的房间,等他上完厕所出来,半梦半醒之间突然发现吴邪房间的门没有关严。 透过那一点点门缝,有光线和声音传来。 初春的晚上还是有点凉意,他们这个屋子为了好看又是弄得半开放的木质结构,夜风一吹,胖子的脑子一个激灵,瞬间就清醒了。 他一边想着吴邪大半夜不睡在干嘛,一边打着哈欠准备回去。 原本是这样的,可是他走出去两步,又突然觉得不太对劲。 那声音听起来像是一个女人,轻轻用闽南语哼唱着什么东西。 “月光光,照厅堂。高朋满座,迎新娘。月光光,照绣房。红绸高挂,喜变丧。” 胖子听着听着,搞不懂吴邪大半夜发什么神经,走到他门口刚想敲门,那扇门就吱呀一声开的更大了一点,他也看清了房间里的样子。 墙上不知道哪里来的镜子,地上还点着两根白蜡烛,吴邪侧对着门口坐在床边对着镜子拿着一把木梳子梳头。 胖子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要知道吴邪可没有一头及腰的长发,他拿着梳子对着空气比划的样子,让胖子一下子想起了海底墓的时候。 这一看就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上了身。 他就说吴邪邪门。 可胖子毕竟是干这一行的,并没有多惊慌。 像这种情况,最忌讳打草惊蛇。 胖子想着先去叫起张起灵,毕竟有他在才万无一失。 烛光忽然一闪,再抬眼吴邪已经不在镜子前了。 胖子顿时感觉背后凉飕飕的。 按照各种文学作品来说,这种时候一定不能回头,吴邪搞不好就在他背后。 草,别他妈自己吓自己。 胖子深呼吸了一口气,刚准备转头,门缝里突然出现一双漆黑的眼睛,紧紧盯着他。 吴邪盯着胖子,嘴一咧,头就歪成了九十度,像要掉下来似的,冲着胖子龇牙。 “你是在找我吗?” 胖子一口气没上来,跳起来从自己脖子里掏出前段时间庙会上买的护身符直接扔吴邪脸上。 “呔!哪里来的孤魂野鬼!” 那护符就是随便买的玩意儿,胖子也没指望那东西有用,护符刚扔出去他转头就跑,边跑边喊。 “小哥!不好了!” 走廊并不长,张起灵的警觉性也很高,几乎是他刚转身,张起灵就打开门冲了出来。 但是张起灵却并没有胖子想象中的大杀四方,立刻制服那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女鬼。 而是站在他面前问:“怎么了?” 胖子只觉得奇怪,但是这个时候也来不及多想,只说:“坏了,吴邪被女鬼看上了。” “哈?” 胖子一转身,吴邪穿着一身短袖大裤衩子站在门口,一只手揉着眼睛,一只手拉着门,显然是刚睡醒,听到他的话还没反应过来。 “死胖子,吼什么吼?你才被女鬼看上了。大晚上不睡吵吵什么?” “不是,你小子刚刚被鬼上身了你知道吗?” “……你喝多了。” 吴邪显然不相信。 张起灵看这个情况,也转头看着胖子。 胖子只觉得自己有理也说不清了,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明明吴邪刚刚那个样子,一看就不对劲,现在怎么反而成了他胡说? 吴邪摆了摆手说:“早点睡,明天还有一堆事儿,大半夜的,别发癔症了。” 然后就要关门。 胖子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他转头看向张起灵。 “不是,小哥,你应该听见那段民谣了。咱们这位置后面就是公墓,这两天又快到清明了,我是说……” 胖子看着张起灵没什么表情的脸,语塞了,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骂了一句。 “草!我踏马比窦娥都冤!” 吴邪翻了个白眼就要关门,被胖子眼疾手快地拦住了。 “不行,我今天要和你一个屋,我必须证明我的清白。” “不是,你有病。” “我就不信了,我肯定能抓住这女鬼。” 吴邪张了张嘴又闭上,最后说:“行,随你。” 于是后半夜他俩就一个屋睡了一晚上,胖子一晚上没合眼,吴邪倒是睡得香,但是那个女鬼却再没出现。 第二天,吴邪一边叠着纸元宝一边嘲讽胖子,一晚上没睡胖子也不自信了。 难道说真的是他喝多看错了? 可是不能啊,那歌他现在都还记得,甚至还能哼两句。 但是也没什么证据,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头天晚上熬了大半夜,胖子也熬不住,早早地就睡了。 村子里的生活虽然惬意,但是也很累,胖子睡得死沉。 到了半夜,他突然觉得鼻子痒痒的,拿手拨了两下没拨开,迷迷糊糊睁开眼,一颗人头正飘在他正上方。 胖子高声骂了一句国粹,立刻清醒了过来。 还是吴邪那张脸,对着他邪笑。 胖子一蹦三尺高,这次他可要抓贼拿赃,被子一掀,兜头就向着吴邪盖了过去。 结果被子落下,空空如也。 张起灵和吴邪站在门口,无语地看着抓着被子站在床上的胖子。 三个人相顾无言,好一会儿之后,吴邪说:“胖子,你是不是年纪大了,晚上不好睡?不然咱们去城里医院看看,你这老犯病也不是个事。” 张起灵:“嗯。” 胖子:“……草。” 犯了病这个帽子就这样扣在了胖子头上,他想摘都摘不掉。 这下胖子彻底怒了,心里憋了一口气,发誓一定要把吴邪身上藏着的那个女鬼抓出来。 吴邪和张起灵都被骗过去了,难得的孤身作战,让胖子回忆起了在遇到吴邪之前的日子,意外的斗志昂扬了起来。 “等着,有你爷爷在此,什么牛鬼蛇神都给你抓出来。” 胖子找了张纸把那天晚上的歌词抄了下来,也不收拾祭祀用品了,拿着那张歌词就到村子里挨家挨户打听。 折腾了一天,居然没一个人听过这首歌,只说确实有一首民谣叫月光光,但是后面的内容完全不一样。 胖子没放弃,又拿了条烟跑去问村长,这两年有没有死了的新嫁娘,村长一听就翻了个白眼,说他们村民风淳朴从来没出过这种事。 胖子忙了一天,没有半点进展,到了饭点,一进门就看到吴邪和张起灵坐在一起,一看刚刚他进门前,那两人就是在嘀嘀咕咕自己。 胖子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觉得烦闷的要死。 刚要上楼,没想到吴邪居然上来搂住他的肩膀说:“下午我和小哥讨论了一下,我俩一致认为你说的有道理。” 幸福来得太突然,胖子立刻换了副嘴脸,一拍吴邪的肩膀。 “卧槽,天真!” “胖子!” 胖子和吴邪执手相看泪眼。 吴邪:“我今天确实觉得身体很累,小哥也说第一天的时候,在我房间里闻到了没散干净的蜡烛燃烧过的味道。” “这么说,小哥早就知道了。”胖子说完就看向了张起灵,“小哥,那你不早说。” “总之,这个女鬼已经来两天了,这样下去没完没了了,谁知道她到底想干嘛,还是要把她抓住或者赶走。” “我就说天真你邪门,都三十了还找不到对象,好不容易招点桃花,还是阴桃花,实在不行把你许配给她算了。” “放你娘的屁,那她还喜欢折腾你呢,你怎么不说她喜欢你?” 张起灵在一边听着他俩斗嘴没说话。 到现在为止,那个女鬼已经出现了两次,吴邪是她选中的容器,胖子是她折腾的对象,只有他到现在还没见过。 和胖子互相骂了几句,吴邪就开始正经分析。 毕竟活人被女鬼上身还是有点不舒服的,他又不是瞎子,能经得起这么折腾。 一般来说这种事情都是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到了第三次这个女鬼肯定要做点什么才对,他们目前的情报有限,不知道这个女鬼到底有什么目的,也不知道她是什么人。 为了抓住这个女鬼,晚上的时候,胖子抱着被子睡到了吴邪屋里,张起灵则是依旧在自己的房间里。 按照胖子的说法,张起灵的麒麟血太克这些东西了,担心他在那女鬼害怕就不出来了。 结果连着几天,吴邪不管怎么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不管是喝咖啡还是死命掐自己,一到子时就准时头一低睡过去,过不了五秒,醒过来开始各种作妖折腾胖子。 等张起灵一开门,那女鬼就又消失的无影无踪,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简直像是在张起灵身上安了雷达。 胖子连着几个晚上又是被拉着跳舞,又是被按在镜子前面化妆,只能白天补觉。 这下除了张起灵,胖子和吴邪谁也没精神准备祭祀用的东西了,白天只能补觉,剩下的时间就是用来查各种资料。 吴邪还给瞎子打了电话,问有没有办法,结果瞎子说,徒弟你是不是找抽?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他要是有办法,他还能背着那女鬼到现在? 他们把糯米、朱砂符、桃木剑、红线、铜钱挨个试了一遍,结果都屁用没有,只黑狗血好像起了一点效果,那天那个女鬼来的特别晚,一上吴邪的身第一反应就是去洗脸。 胖子都傻了,说这女鬼别的看不出来,倒是挺爱干净的。 等到了第七天,张起灵拿出一个布袋,说到了晚上再打开。 吴邪追问说里面装的是什么,张起灵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语塞。 胖子研究了一会儿,说:“懂了,就和精灵球一样呗,到时候朝着女鬼扔过去就行。” 张起灵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到了晚上,表一过十二点,原本还算清醒的吴邪就又晕了过去,而这一次他一睁开眼,胖子直接就打开了那个布袋,冲着吴邪大喊。 “女鬼,看招!” 结果吴邪却并没有表现异常,只是摆了摆手,示意胖子看身后。 胖子不明所以地转过头,镜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长发的少女,穿着一身素白的裙子,看他转过头,就歪头笑着对他挥了挥手。 “卧槽,这么灵的吗?” 吴邪揉了揉脑袋,叹了口气说:“胖子,你还记得今天什么日子吗?” “啊?”胖子反应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卧槽,清明!” “这两天咱么忙着和她斗智斗勇,都把这事忙忘了。”吴邪点头,说完又看向镜子里的少女,“姑娘,你是有什么执念吗?找我们是有什么事没完成?” 那少女并不是明媚艳丽的长相,顶着一张娃娃脸,像是邻居家的妹妹,一看就是那种学校里的乖乖女。 又大又圆的杏眼,笑起来的时候又透出一股狡黠。 她笑了笑,然后又抿起嘴,垂下眼睛说,“我没什么事,只是前段时间突然被震醒,趁着这两天阴气重,就想上来看看。我不是故意的。” 吴邪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估计是这姑娘就埋在下面或者附近,他们盖房子挖地基的时候挖到了这姑娘的墓。 那些盗墓上说的什么雪花飘过立成盐之类的墓穴迹象,看得都是大墓,普通人能有一口棺材都算是家底殷实了。 而这种只有一口木棺材的墓,地表是没有任何异常表现的。 如果这姑娘不是出身名门望族,那他们挖的时候没发现也是有可能的。 吴邪还想接着问,突然发现张起灵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 他刚想说一起进来听,就看见张起灵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我本名黄鹄,正德生人,是长乐人士。” “哦,正德年间的。”胖子点头,“这村子我之前问过村长,他们这个村子从明初开始就有记载,具体到年份的话应该能查到。” 自称黄鹄的少女一愣,没想到这胖子会来这么一出,反应过来又接着说:“我的故事其实也没什么好讲的,平时就是放放纸鸢,看看书什么的——” 吴邪:“不对,等一等,福建这边叫风筝是纸鸢吗?” 胖子愣了一下说:“南方好像是叫鹞子和纸鹞,还是风筝来着。” “哈?”少女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这两个人就开始挑自己的错处,“不是,你们就没听过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吗?” 吴邪听她这么说直接笑了,说:“清代高鼎的村居,你一个明朝人,怎么念清朝的诗。” “嘶。” 这回轮到少女汗流浃背了。 不是,哥,你,我,他。 啊? 少女恼羞成怒,镜子里的黑发开始飞舞,“他妈的,闭嘴,到底你是女鬼还是我是女鬼!” 胖子:“她破防了。” 发丝飞舞,眼见着要飞出镜子,张起灵这个时候才走进来,他只是站在那里,那女鬼就不敢放肆了。 好半天,张起灵突然冒出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回来却唯独不见他? 张起灵原本没想问,她总归是有理由的。 要么是没想好怎么面对,要么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问题问出来也没什么意思。 他第一天就认出那把梳子了,檀木的,上面没有花纹,也不算精细,手工做的,甚至因为是第一次做,所以有些粗糙。 吴邪以为张起灵是在问为什么这女鬼要说谎,刚要说话,发现那女鬼居然低下头转过身,背对着他们跑远蹲下了。 不是,啊? 吴邪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脱口而出:“张扶灵?” 那个背影一抖,头埋得更深了。 胖子发出气音:“卧槽。” 他们那些天忙活,就是为了给她收拾东西,什么漫画游戏小说,她以前看的连载篇都找了后续,前前后后忙活了那么久,气氛不好也是因为她,结果她还真能回魂啊。 几个人心里都有点乱,不知道该说什么,房间里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讲到这里,吴邪叹了口气,放下了手里的杯子,对面的解雨臣也皱起了眉毛。 “所以你们后来怎么办了?她明显是怕你们清明节难过,所以才逗你们玩。” “啊?不是,你。”吴邪诧异扭头,盯着解雨臣思考了一下,然后释然地说:“你的话,确实能理解她。” 吴邪想起解雨臣在四姑娘山上给自己讲的那个故事,他怎么都想不到那居然是个笑话。 确实,解雨臣在这方面和张扶灵确实很像,他俩都是那种完全不会调节气氛,一旦想要调节气氛就会做出一些莫名其妙举动的人。 吴邪又叹了口气,刚想接着往后讲,门口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打扰一下,女鬼来喊你们吃饭了。” 张扶灵站在门口,倚着门框语气平稳。 解雨臣看着活生生站在眼跟前的人,愣了一下,转头就去看吴邪。 吴邪知道骗不下去了,就干脆站了起来,冲他笑笑。 “愚人节快乐。” 说完吴邪掉头就往外跑。 解雨臣反应飞快,从桌上拿起一只万宝龙钢笔就扔了出去,正中吴邪后脑勺,吴邪应声倒地。 解雨臣走上前,用脚尖踢了踢他。 “起来,别装了,我根本没用力。” 但是吴邪依旧没什么反应。 解雨臣愣了一下,以为真出了什么事,赶忙蹲下翻过吴邪。 吴邪唰得睁开眼睛。 “愚人节快乐!” 解雨臣一巴掌呼在他头上,把人扔下站起来就走,边走边拨通了电话。 “瞎子,联系一下,准备一块风水好一点的墓地。” “棺材准备用水泥封的那种。” “嗯?没什么,防止吴家小三爷诈尸。” 张扶灵走到吴邪旁边蹲下,把人翻了过来。 吴邪鼻血都流出来了,抬手抹了一把,龇着牙冲她笑。 “愚人节快乐。” 嗯,那鼻血也是假的。 第19章 出逃(一) 门被打开了,张副官没有进去,所长打开灯,明亮的白炽灯照亮了整个房间。 机器、手术床,还有穿着拘束衣的x号。 如果不是张副官要求,所长是一点都不想亲自来这个房间的。 他实在是太害怕了。 其他人没有见过精神病院的那些前研究员,但是他见过。 离开研究所之后,那些人就像是离开了土壤的植物,迅速枯萎了。 那些人不吃不喝不睡,精神亢奋,只靠着被精神病院的医生强制注射葡萄糖维持最低的生命体征。眼窝深陷,头发凌乱,嘴里一直念叨着x号的名字。 简直就像是末日片里的丧尸。 所幸张副官只在门口远远地看了一眼,并没有进去。 距离四姑娘山的那次事件已经过去了近二十年,这次如果不是听说这里出了事,他也不会主动申请带队。 这次的调查时间很紧,毕竟研究所每天的消耗都巨大,资金成百上千万地砸进来,总要看到点成效。 总之,张副官并没有进去,只是在外面安静地看了一会儿,就带着其他专业人员去评估他们的研究成果了。 一二三层项目组的负责人分别做了汇报,一二层的汇报项目还好,只是第三层那个老头,不知道是不是前一天晚上喝多了,站在那里就开始畅想新人类。 什么长出翅膀上天,长生不老,精神脱壳,灵魂神游,说得天花乱坠,和那些信了邪教的神棍一样神神叨叨的。 张副官坐在下面脸色肉眼可见地变黑,吓得一边的所长赶紧找人把那个研究历史和宗教的老头拉了下来,换了李辉上去汇报。 换了李辉就正常多了,到底是正经大学毕业的大学生,从细胞活性分析到造血功能,面面俱到。 这份报告里的内容大多不能细想,张起灵的实验都还好,那些人顾忌着怕真的把他弄死不敢下狠手,只是抽血,测量他的身体各项数值变化情况。 但是张扶灵不会死,因此更多张起灵身上无法做的实验,统统在她身上来了一遍。甚至就连溺水实验,他们都做了两种——干性溺水和湿性溺水。 那个老头还在旁边念叨圣经,所长坐在旁边,冷汗直流,搞不懂投资人为什么要找这么个神棍来做负责人。 他们研究的是这么严谨重要的课题,甚至有可能改变未来人类社会结构,可是却硬生生插了个不懂科学的老疯子进来。 这又不是拍电影,投资人也不是煤老板,塞关系户在这么重要的位置。 何况这老头长得也并不好看。 资料太多太冗长,第一天只是简单的概述。他们摆出了许多动物标本,用于说明实验的进展。 那些动物有的长出了两个头,有的长出了翅膀,但无一例外的是它们大多造型狰狞。 之后几天陆续还有更加详细的汇报,关于资金的流向和后面一年的研究方向和展望。 总之就是忽悠投资人买单,尽可能从投资人钱包里掏钱。妄想着进实验室就能摆脱社交只是自欺欺人,只要还活在这个世界上,那就总有人会是你的甲方。 三楼的负责人派不上用场,所长就将这个任务交给了李辉。这是他们整个研究所最优秀的研究员,年轻,脑子活,又识趣,长相也出众。 张副官偶尔也会趁着没人的时候站在手术室门口徘徊。 他是不敢进去的。 一方面,张扶灵对他的影响还在,一方面,他也耻于面对她。 但是当他又一次趁着夜色来到三层时,立刻敏锐地察觉到这一层还有另一个人在这里。 空气中弥散着酒精的味道,粗重的呼吸声从走廊的尽头传来。 已经过了宵禁的时间,正常来说这一层不应该有人,来这里几天,他已经摸清了研究所的规定,可能是因为关着吞噬人心的怪物,研究所的值班人员都在一层和二层。 在这个时间里出现在这里的,无论是谁,此时此刻都只有同一个身份。 张副官放缓呼吸,沿着走廊另一边潜入。 呼吸声越来越明显,这是很低级的错误,潜入者要么是个蠢材,要么就是对自己很自信。 张副官走近门口,才看清居然是白天那个被撵下去的神棍老头,浑身酒气,一看就醉的不轻的样子。 也不知道他哪来的酒,总不能是酒精兑水,那会喝出人命的。 张副官叹了口气,他对这老头倒是没什么恶感,于是收起了刀,蹲下用手拍了拍那老头的脸。 “喂,醒醒,这可不是你该睡觉的地方。” 老头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迷迷糊糊地说:“那是魔鬼,放出来就会为祸人间。” 张副官知道他在隐射张扶灵,但是也不想和醉鬼争论。 老头说完就又闭上了眼睛,张副官也不能叫人来把他弄走。 这醉鬼虽然违反了规定,但研究所也不会仅仅因为这件事就把他搞下台。万一明天他被发现,把自己供出来,又是一桩麻烦事,只能再把他送回房间去。 张副官刚要把老头背起来,那扇一直关着的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 张副官反应迅速的起身拔枪,警惕地看着黑暗之中的手术室。 这扇门什么时候开的,还是说它一开始就是开着的? 这间手术室的钥匙一共有两把,一把在所长那边,一把就在门口那个老头身上。 果然他出现在这里不是意外。 张副官贴着墙放轻脚步慢慢向里走去,黑暗中没有第三个人的呼吸声,但是也不能排除有人屏息潜藏。 他走进房间,月光透过木栅缝隙,空荡荡的房间没有第三个人来过的迹象。 只有床上那个包裹的死紧的尸体一动不动。 确认周围没有其他能够藏身的地方之后,张副官终于一步一步慢慢靠近了那个人。 然而越是靠近心跳就越是剧烈,像是下一秒就要冲破胸腔的束缚,血淋淋地裸露出来。 他在手术台前站定,庆幸此时此刻她被包裹的像一个粽子,看不清自己狼狈的表情。 他仔细地打量着她的轮廓,这么多年过去,甚至没有一点变化。 这一刻他短暂地忘却了究竟是谁打开了这扇门,也忘记了门口的醉鬼老头,只是愧疚地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 他在手术台前伫立良久,一个声音突然穿破黑暗。 “嗨,张副官,好久不见。” 第20章 出逃(二) 疗养院的值班分成前半夜和后半夜两批,每一批两个人,午夜三点时换班。除了每一个项目的负责人以外,其他研究员都要参与轮班。 因为每一周的轮班表都在变动,轮班当天才由负责人通知今天究竟是谁值班,因此当李辉提着铝制保温杯出现在二楼楼梯口的时候,负责上半夜的两个研究员差点怀疑自己因为太困出现了幻觉。 “李辉?今天好像不是你值班。” “嗯,老商今天晚上下楼的时候摔了一跤,所以临时让我替一下。” “那怎么就你一个人?老王呢?” “不知道,我过来的时候没看见他。” 李辉把保温杯放在值班员的桌子上,冷漠地看着那两个人。 李辉其实在研究所里并不算出奇。 他既不是研究所里长得最好的,也不是家里最有钱的,除了实验做得好,其他方面都平平无奇。为人虽然并不能算是冷漠,但是也从不和人交心。 他都在这里待了十年了,居然一个朋友都没有,他们私底下都议论李辉简直就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那两个研究员问了两句,也不想多管闲事,就收拾了一下在值班手册上签了名走了。 李辉拿到钥匙,看着那两个人远去的背影,勾起嘴角露出一个讥讽的笑。 哈,两个蠢货。 老商念大学的时候,可是学校田径队的,怎么可能突然在下楼的时候摔了一跤,当然是他在后面推了他一把。 至于老王,一针镇静剂估计够他睡到明天了。不过他也不用担心因为缺勤被处分,今晚过后,研究所也就不复存在了。 李辉轻车熟路地走到了003号房间门口,打开了那扇门。 003号安静地躺在床上,皮肤青白,眼窝深陷,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 这是当然的,就算没有x号的实验强度大,003号每天的抽血强度也不是一般人能忍耐下来的。 003号的警惕性很强这是公认的,李辉毫不意外他会发现自己的到来。 李辉把手里的保温杯拧开,放在了床边的桌子上,然后一把扯住他的衣领,把他拽了起来,粗鲁地把保温杯里的液体灌进他嘴里。 通常情况下,值班人员要负责给这些实验体定点注射安定类药物,毕竟研究员大部分都手无缚鸡之力,而这些实验体有些又过于残暴,为了不发生意外,就要保证这些实验体时时刻刻都处在肌无力的状态下。 003号这个时候才抬起眼皮看了李辉一眼,嘴抿的死紧,很难想象一个重度失血还被注射了镇定剂的人能光凭意志做到这一点。 李辉啧了一声,没了耐心。 003号的眼神让他想到x号之前的样子,这两个人在无视他这方面真是可恨的相像。 他死命地用杯壁去撬他的嘴,直到磕出血也没能成功掰开,这才放弃。 时间要来不及了。 他今天晚上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李辉把杯子放到桌子上,杯子里面装的是葡萄糖,他并没有打算杀死003号,正相反,他想要放走他。 调查组来的那个张副官自从来了之后,就对x号表现出极高的兴趣,张副官在那扇门前的表情让他敏锐地察觉到一件事。 他们之前就认识。 这个猜测让他怒火中烧,原本计划在调查团走之后再引起骚动,但是现在却迫不及待地将计划提前。 他无法忍受这个猜测。 这意味着他的秘密被人分享了。 李辉一想到张副官那天站在门口的表情,就忍不住咬牙,他看着坐在床边的张起灵说: “药效差不多应该过去了,听说你曾经杀掉一百多人,别让我失望啊。” 李辉离开了这个房间。 张起灵盯着保温杯看了片刻,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向着门外走去。 过量的药物注射让他眼前昏昏沉沉,视力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响,他隐约记得自己要找一样东西,或者是一个人,他有一件十分重要不能忘记的事情要做。 走廊的白炽灯闪烁了两下突然关闭了。 张副官在听到声音的一瞬间就僵住了,他没想到会被认出来。 张扶灵继续说:“把这个破布从我头上拿下去。” 张副官手指微动,没有动作,张扶灵也不急。 他显然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挣扎了很久才终于动手将张扶灵的头套摘下。 张扶灵左右活动了一下脖子,头发柔顺地铺在手术台上,她冲着张副官抬了抬下巴,露出了脖子上的拘束带。 “解开。” 张副官咬牙,这个时候也说不出什么对不起之类的废话。 “这个需要钥匙。” “我知道,那老头身上有。”张扶灵丝毫不意外地说。 张副官立刻抬起头看她,显然是在惊讶她这副样子居然还能知道外面的事情。 张扶灵脸上没什么表情,安静地看着张副官。 那副冷漠的样子瞬间刺痛他,他说不出多余的话,只能顺从地走到门外从那个老头身上解下钥匙。 但是一旦稍稍远离,他好像就又找回了一点理智。 张扶灵好像早就猜到了他会来,是谁给她通风报信?还是说这一切都是她设计好的? 然而他刚想出一点头绪,就立刻被打断了。 “张副官。” 张扶灵还是那副马上就要咽气的样子喊他。 “我要死啦。” 明知道她不会死,那一瞬间心脏也还是猛地停跳了一下,等他再反应过来,张扶灵已经踢着腿坐在床边揉手腕了。 张扶灵试探着活动着手脚。 今晚宵禁之前,那些女人又给她注射了过量的镇静剂,足够麻痹一头大象,但是对她来说也仅仅是让她到明早之前都不能独立行走而已。 她今晚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至少要恢复行动能力,但是这个身体到这里差不多就是极限了,那些人对她身体的了解程度比她本人都要好。 张扶灵低下头想了一会儿,抬起头看向了张副官。 这件房间里的利器在实验结束之后就会被统一带走销毁,现在唯一还能放血加快循环的就是张副官手里的刀。 于是她相当理直气壮地伸出手。 “把刀给我。” 张副官警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你要刀做什么?” “啧。” 张扶灵用手轻轻撑了一下手术台,然后就利落地跳了下去,但是手脚还没恢复机能的后果就是她眼见着就头朝下摔了过去。 张副官立刻伸手去接,接到她的一瞬间,她也握住了刀柄。 第21章 出逃(三) 张副官立刻伸手按住张扶灵。 “你做什么?” 张扶灵也没和他抢,瞬间就松了手说:“不做什么,放点血而已。” 放血让她说的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张副官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松了手。 “你不是怕疼吗?” 张扶灵回过头看他,表情平静,眼睛里却全是讥讽,张副官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言。 “对不起。” “……别说这种话,怪恶心的。” 张扶灵侧过头不再看他,真是多看一眼都会吐出来的程度。 她不在乎这些人是不是愧疚,也不在乎他们的道歉。 他们这样的关系,听这种话真的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她会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而且她也没空理会他的愧疚,要愧疚也别当着她的面,他如果一定想找个人听他忏悔,出门找个教堂也比对着她强。 张副官深呼吸了一口气,把张扶灵扶稳,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也无话可说。 走廊的灯突然灭了,张副官立刻站起身准备出去查看。 研究所是两套供电系统,从来没断过电,外面大概是出了什么事。 张扶灵也意识到了,冷着脸说:“我动不了,你抱我出去。” 张副官回过头,张扶灵就坐在地上仰头看他,明明动不了,却一副睥睨众生尔等都是垃圾的冷淡样子。 他今晚就不该来。 虽然意识到了一旦做出决定就等于是背叛,张副官还是咬牙伸出手准备把张扶灵背起来,张扶灵却向后躲了一下。 “你听不懂人话吗?” 她脸上的表情实在是过于冷漠,张副官只好打横把她抱起来。 轻飘飘的身体没什么重量,隔着那层拘束衣几乎感受不到她的温度,冰冷僵硬的就像是一具尸体。 张扶灵侧过头看向黑暗的走廊,那个喝醉的老头还睡在角落里。 这扇门当然不可能自己打开,按照她的计划,原本应该是由李辉打开这扇门,但是没想到这老头提前把门打开了。 虽然不是计划里的一环,但是也无所谓,她也不在乎那老头是谁的人,势力越多越好,场面越混乱越好,浑水才能摸鱼,事后她才好带张起灵躲掉这些人的追踪,说不定还能栽赃给那个老头。 反正这研究所里也没一个好人。 独属于她的金色瞳孔在黑暗中亮起,走廊里的一切都清晰地映照在她眼睛里。 安静的走廊里只剩下老头的呼噜声,那家伙已经睡得不省人事了。 但是张副官此刻也顾不上他,研究所大概是被入侵了,没有听到拉响警报,说明外面的人还没发现楼里的不对。 那些人居然能不声不响地摸进来,把张扶灵一个人丢在那里也确实不安全。 张副官每一步都走的很小心,他直觉这一层楼里现在不止他们三个人。 人的第六感有时候是非常准确的,大脑集中处理所有的信息,在没有意识到的地方发现了端倪,不是通过逻辑推理判断,而是无意识的知觉,比人脑的反应更迅速。 然而这么紧张的时候,张扶灵却突然轻轻哼起歌,张副官后颈一凉,意识到了不对。 黑暗中的影子突然暴起,张副官下意识侧身,匕首擦着他的腰腹划了过去,做工优良的军服瞬间被划开。 多可惜啊。 张扶灵叹息,这一刀要是扎在他胃部多好啊,他就可以感受一下被胃酸腐蚀全身,器官衰竭而死的痛苦了。 抱着张扶灵腾不出手,张副官立刻就想放下她,然而张扶灵却突然伸出手牢牢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明明还没有恢复,此时此刻抓着他的手却十分用力。 来不及诧异,张副官只能一脚将那个人踹了出去,然后伸出一只手去掰张扶灵的手。 他意识到张扶灵恨他,本以为她不会松手,结果还不等他碰到张扶灵,张扶灵就松了手,他也来不及去看张扶灵的表情,那个人就又冲了上来。 张扶灵冷眼看着这两个人打得有来有回,李辉虽然不至于说是手无缚鸡之力,但是和张副官这种人比起来还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为了防止实力过于悬殊,她只能平衡一下他俩之间的战斗力差距。 但李辉可真是个废物,她都这么妨碍这家伙了,他都没捅死他。 张扶灵时不时看准机会就去抓张副官的脖子,其实只要张副官松开手,她就只能摔下去,可她赌的就是他不敢松手。 他不敢赌李辉和她不是一伙的可能性。 打到最后,李辉被踹的站不起来,张副官身上也添了十几道口子。 实力相差太远了。 其实李辉大可以拿实验室的强酸强碱直接泼张副官,但是张扶灵还在他怀里,他投鼠忌器,生怕泼到张扶灵身上。 张扶灵看着马上就要昏迷过去的李辉,虽然猜到了结局,此刻也不免可惜。 可惜他们居然没有一个人死去。 不过这样也好,她还不想背上人命,便宜他们了。 李辉在匕首上涂了神经毒素,那些伤口虽然并不致命,但是也足够让毒素渗透进去,剧烈运动加速了毒素的蔓延,张副官很快就感觉到头晕目眩,倒下去之前还不忘转身给张扶灵做垫背。 可惜没人领情就是。 在他倒下去之前,张扶灵就挣开了他的手自己跳了下去。 她蹲在他旁边,从他怀里摸出了钥匙和通行证,然后开始扒他的衣服。 一楼的警报终于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应该是来之前李辉给那些东西开了门。 黑暗中那个老头突然开口。 “你居然不杀了他们。” 张扶灵头都没抬,“别把杀人说的像杀猪一样简单。” 她只扒了副官的外套和帽子,其余的倒也没什么必要,这夜黑风高兵荒马乱的估计也没人能看出来。 “有人托我问你,考虑一下加入他们的组织吗?”老头蹲在张副官另一边拨弄着他额前的碎发问。 “不考虑。” 什么组织啊?一看就不行,这老头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派出来工作,要么是组织没人,要么就是太黑心了。 张扶灵把东西收拾好,站起身,她还要去接张起灵,没工夫和这老头瞎逼逼,只要不妨碍到她,爱谁谁。 老头从怀里拿出一张名片塞进张扶灵手里,“哎呀,别急着拒绝,也许以后你会改变主意呢?” 第22章 出逃(四) 张扶灵原本没想接过来,但是被老头强硬地塞进了手里,她低头一看,黑底金边的名片上是一棵一半枯萎一半繁茂的树,背面写着卡塞尔学院。 等等,这个名字好耳熟。 “不想加入也没关系,他们是正规大学,不搞强买强卖那一套。” 张扶灵想说那也不去,可刚抬起头就看到走廊尽头靠着墙壁的那个人。 他摇摇晃晃站都站不稳,手还在因为失血过多而痉挛抽搐,过于消瘦的身体甚至撑不起那套衣服。 明明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可他还是没有在房间门被打开的时候,直接离开,而是顺着直觉从二楼爬到了三楼来找她。 张扶灵立刻咬住了嘴唇,说不上来什么感觉,一直以来努力维持的理智和冷静被打破,刻意忽视的委屈和痛苦在这一瞬间汹涌而至。 可是明明自己也很苦逼,在看到张起灵这副虚弱的样子的时候,那种压抑不住的愤怒甚至压过了委屈和痛苦。 她抬起脚狠狠踩在了张副官的伤口上,已经昏迷过去的副官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张起灵远远地看着她,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是熟悉的茫然。 太熟悉了,每一次他失忆都是这副表情。 对上视线的瞬间,张扶灵就控制不住了,她拼命地吞咽不想让自己太狼狈,但是每一次吞咽都艰难地像是在吞咽刀子。 她不敢说话,她怕一开口就忍不住哭出来。 她以为她能忍的很好,但是到了这时候也只能徒劳地用手遮掩。 妈的,草。 她该说什么?这些人怎么敢的啊,怎么敢把那样好的一个人折磨成现在这个样子? 张起灵敏感地察觉到她情绪上的不对劲,于是体贴地移开视线看向了地上的那两个人,留给她整理情绪的空间,然后就看到了张副官被扒掉的衣服。 谁扒的? 张起灵还在思考为什么要扒张副官的衣服,那边的老头突然插话说:“虽然很不想打扰你们重逢,但是我想说,楼下打起来了,再不走恐怕就走不掉了。” 张扶灵用手挡着汹涌的眼泪,“走。” 她把张副官的衣服披在张起灵身上,并不合身,但是这个时候也来不及计较这些。 他们沿着楼梯下去,二楼和一楼已经打成了一片,那些蛇、尸蟞和血尸都被放了出来,没有人顾得上他们。 有人嘶吼着不要近身保持距离,但还是有人被血尸抓到然后迅速被感染。 真是熟悉的场面,但是他们这次没那么好运了。 张扶灵没有给他们多余的目光,在老头的掩护下,快速离开了这里。 疗养院的后门位置停着一辆吉普,老头掏出钥匙,熟练地点火启动。 巨大的声响瞬间吸引了守卫的目光,远光灯立刻打了过来,晃得张扶灵眼睛都睁不开了。 老头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墨镜,歘的一下打开戴上。 “真是的,差点被晃瞎眼睛,真没素质。坐稳了。” 张扶灵还想问什么意思,不是说都打点好了吗?老头一脚油门就冲了出去。 她原本以为他们至少买通了守门的那几个人,结果没想到完全就是强闯。 车头撞上铁门的瞬间,巨大的颠簸让张扶灵差点以为自己就要一头撞死在车玻璃上,一只略微有些冰凉的手稳稳护住了她的头。 意识到那是谁的手,她没有抬头,干脆就趴在他手心,没出息地又开始掉眼泪。 妈的,不是说失忆了不记得她是谁吗? 张起灵安静地坐着,隐蔽地打量着张扶灵的脸,很熟悉,但是想不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帮她挡着,只是身体下意识地就动了。 他们以前的关系应该很好。 她会知道他以前的事情吗? 但是不能问,她哭的时候,他最好是装作没看到的,这是保护她的自尊心。 很奇怪,看到她哭的时候,脑子里突然就出现了这样的想法。 车很快就平稳了下来,但是张起灵也没有收回手。 老头是有点疯劲在身上的,一辆破吉普被他开的就像是要飞上天一样,身后是那些人扫射轮胎的声音。 “他们没追上来吗?”张扶灵努力地克制住鼻音问。 “不会,我把他们车的轮胎都扎爆了。”老头笑得得意。 车辆在小巷子里七拐八拐的,很快就走上了主路。 身后的声响逐渐远去,张扶灵被感情麻痹的大脑终于开始重新运转。 “你准备开车带我们去哪里?” “随便哪里都行,我不认路。” “……” “开玩笑的,去解九爷名下的一幢私宅。” “解九?”张扶灵一听就炸毛了,那不还是九门吗? “唉,放心,解九爷没有张大佛爷那么丧心病狂,他不支持佛爷的计划,学院也是他联系的。”老头哼着一首难听的歌,单手靠在车窗上撑着下巴。 这姿势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危险的过分,张扶灵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他们居然坐在一个70岁老头的车上,甚至这老头大半夜的还戴着墨镜。 神经病啊! 张扶灵努力安慰自己,没关系,也许这老头有什么特异功能。 “你别告诉我你没有驾照。” “嗯?你怎么知道?” “不是,你大爷的,你没驾照你还开车?” “这种时候你还在乎这个?我这不是安全把你们接出来了吗?” “不是,你神经病啊!” 张扶灵头发都要立起来了,她真是信了这老头的邪,老头开什么吉普啊,乖乖开老头乐不好吗? “停车,我们要下车!” “唉,别啊,这荒郊野岭的。” 张扶灵还想说不劳烦他操心,就看到前面有一条巨大的沟槽,已经近在眼前了,因为路上没有灯,车灯照不清,她这时候才看到。 她也来不及说别的,赶紧拍着主驾的椅背。 “沟沟沟!” “嗯?欧蕾欧蕾欧蕾?” “不是,你踏马傻逼,沟啊——!!!” 第23章 出逃(五) 张扶灵快气死了。 这老头不止眼睛不好使,脑子也有问题,谁他妈和他对歌了。但是她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车就已经飞了出去。 即使张起灵动作迅速地伸手把她按在了座位上,她也觉得脑浆都要被晃匀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车并没有栽沟里。他们这边略微比另一边高了一点,这老头一脚油门,直接给他们来了个飞跃峡谷。 车子冲出断口,在空中滑行了一段距离之后,平稳落了地。 之后这老头的车技也依旧是神乎其技,在路上七扭八拐,总是一脚油门一脚刹车。等车终于停在一处小院前面之后,张扶灵第一件事就是下车冲到路边狂吐。 张起灵在一边扶着她,看着她干呕却什么都呕不出来的样子皱起了眉。 “你这身板真不行啊。”老头点了根烟靠在车上,“你看看人家张起灵,人家就没什么反应。” 张起灵听到自己的名字,回头审视地打量着老头,半晌之后突然开口。 “名字。” “哈,失忆也能看出来吗?”老头笑了一下,把烟掐灭,把墨镜摘了下来,在下巴那里摸索了一下,扯下一张皮来,又扯下头发和胡子。 “重新认识一下。”他把墨镜重新戴好之后才重新抬起头来,“黑瞎子,卡塞尔学院的名誉校友,偶尔会接一些他们的外派任务。” 张起灵没有丝毫意外的样子,虽然他失忆了,但是有些东西就像是刻在骨子里一样,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直觉这个人的样子不对劲。 而张扶灵缓过劲来,立刻就开骂了。 “管你是谁,你脑壳有泡啊?那前面有沟你还加油?武则天死老公,失去理智了你啊!” “害,气大伤肝,你们这不是平安无事吗?” “……我看你也别叫黑瞎子了,叫黑疯子算了。” 张扶灵第一次见到世界上居然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她还以为她就是最无耻的那个了。 太无耻了,怎么会有这种强词夺理的人? 张扶灵觉得自己都要气出乳腺结节了,但凡刚刚失误一下,她倒是无所谓,碎了也能拼起来,但是张起灵呢? 真见鬼,这人真的是完全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啊,这车让他开的像赌命一样。 黑瞎子靠在车上,“所以,怎么说?跟我走还是?” 张起灵并不信任他,如果是他一个人的话,他大概会掉头就走,但是从这一路上他们的相处看,张扶灵至少不排斥他,于是他侧头看向了张扶灵,把决定权交给了张扶灵。 而张扶灵就更光棍了,她从李辉身上拿走了那把匕首,现在就藏在袖子里,只要黑瞎子接下来的解释不能让她满意,她直接放血带张起灵跑路。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如果你是说什么时候伪装成那老头的话,一开始。我是趁着研究所出事,由解九爷和卡塞尔学院联手编造履历送进去的。” “那你对研究所知道点什么?” “不多,卡塞尔学院给的资料并不完整,西伯利亚那边的研究保密性比格尔木还高,他们只能从设备仪器的购入推测他们是在构建基因库。” “你们的目的。” “谁知道呢,我就是个拿钱办事的。” “那换个问法,你的任务是什么?” 黑瞎子叹了口气,“那就多了,卡塞尔学院要研究所的内部资料,解九爷要制造混乱,让他们的研究彻底中断。但是之前一直没有机会,直到那个研究员的事情发生,他们把大部分的研究员送去了精神病院,研究所出现了大量的空缺,解九爷这才找机会把我安插进去。” “进去之后我才发现,研究所的混乱并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黑瞎子透过墨镜直勾勾地盯着张扶灵,“你是故意的。” 张扶灵并没有被揭穿的慌张,她看着黑瞎子,冷静地说:“你没有证据。” “确实,那些人都是自发的,你甚至没有挑拨他们,包括李辉。你把自己都算进去了,在所有人眼里,你都是那个受害者。就算没有我,你也能独自从那里逃出来。”黑瞎子往前走了两步,“所以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的脸几乎就要贴到张扶灵面前,那双锐利的眼睛隔着镜片仿佛要看穿张扶灵的灵魂。 张扶灵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那层坚硬的壳又重新套在了外面。 是她的做的,那又怎么样呢? 是那些人活该。 下一秒张扶灵就被拉开,一记鞭腿直击黑瞎子面门,黑瞎子后仰躲掉了这一击。 “哎呀,说笑的,别急眼啊。” 然而张起灵却并没有因为他这句话停下,趁着他后仰直接一掌拍向了他太阳穴,黑瞎子只能抬手格挡。 这下黑瞎子也不说话了,两个人拳拳带风,张扶灵甚至看不清他们的出招。 她担心张起灵药效没过会吃亏,下意识就去拔匕首,结果却摸了个空。 她这才后知后觉,刚刚张起灵那一拽,估计是发现她袖子里不对劲,直接顺手给拿走了。 她转头去看那边的局势,短短一会儿功夫,两个人已经过了十几招。 张起灵侧踢踹中黑瞎子胸口,两个人分开各自后退了几步。 “我错了。”黑瞎子举起手示意停火,“下一个话题。” 张起灵没有继续动手,但是也没再理他,拽起张扶灵转头就走。 张扶灵也没有异议,屁颠屁颠跟着张起灵就走。 眼见着任务对象就要走没影了,黑瞎子也不急,捋了把头发说:“你就不想知道她身上的秘密吗?” 张起灵顿了一下,张扶灵意识到他在为自己犹豫,立刻捏了捏他的手,她不想变成张起灵的负累。 为了搞清楚她的事,他已经做的够多了。 虽然他没说,但她也不是瞎子。 他查阅的那些资料和笔记,几乎都逃不开青铜门,终极和她。他一直在努力,努力帮她回到正常社会。 就连后来带她离开,去参加张起灵计划,也是为了保护她。 可是真的足够了。 她甚至有些害怕看到他为她付出了。 张起灵回过头。 黑瞎子勾着嘴角笑了。 “愿者上钩,等价交换。” 第24章 出逃(六) 黑瞎子并没有信口胡说,他在研究所时间虽然不长,但是拿到了很多核心资料。可以说,目前他手里的资料是最全的。 但是即使这样,张起灵决定和他合作的时候,张扶灵也快要气晕过去。 张起灵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关键时刻却偏偏犟的很,做的决定谁都不能改变。 即使张扶灵再三表示她这个体质没办法用科学解释,张起灵还是一意孤行。 张扶灵现在觉得自己不止胸口疼,淋巴和甲状腺也突突地跳,可能是淋巴结节和甲状腺结节。 黑瞎子一看人回来了,立刻表示外面隔墙有耳,还是先进房间再说。 张扶灵以为他这样是有钥匙,结果他不知道从哪里找了根铁丝,在锁孔里捅了两下,那把沉甸甸的大锁就开了。 黑瞎子侧了侧身,“请。” 妈的,又不是你家。 张扶灵腹诽着,跟在张起灵身后进了门。 门里的院子堆满了杂物,木柴和秸秆上挂满了蜘蛛网,一看就是年久失修,甚至就连屋顶都长了草。 他们一推门,那门上的土直接就落在了他们头上。 黑瞎子保持着微笑说:“西北风沙大,正常。” 张起灵:“……” 张扶灵拍了拍头发,一只蜘蛛顺着她的动作落在了她的鼻尖。 她条件反射差点把旁边的黑瞎子拍死。 张起灵两指一捏,把蜘蛛直接捏爆在了她脸上。 张扶灵:“……” 大张哥,听我说,谢谢你。 然而张起灵还坦然地回望着她,意思是不用谢。 好好好。 张扶灵微笑着闭着眼睛把脸埋进了张起灵的衣服里,把土和蜘蛛的尸体一起擦在了他的衣服上。 张起灵想躲没能躲开,被她死死扯住衣服。 黑瞎子站在一边拍手:“精彩。” 张扶灵擦完脸抬起头,从张起灵怀里掏出匕首直接砸了过去。 “精彩你个头,这就是你说的解九准备的房子?” “不是啊,因为躲追踪,我迷路了,后面走到哪里我也不清楚,所以这就是个单纯的没人的空房子而已。” ……那你他妈还那么信誓旦旦,装挺好啊。 张扶灵决定一头撞死这傻逼,却被张起灵死死拽着后衣领拦住。 “老张,你放手,今天不是他死,就是我活。” 黑瞎子不知道从哪找了条干净的手帕,一边擦身上的土,一边吐槽:“合着都是我死呗。” “老张,你放手!” 张起灵松了手。 张扶灵愣了一下,扭头看了一眼张起灵,又不可置信地看向他的手。 不是,怎么真就松手了? 黑瞎子走到房子前面,隔着窗户纸向里面看了一眼,说:“这房子虽然旧了点,但是临时躲几天足够了。这村子大概都搬迁了,进来的时候附近都很安静。” “……这大半夜的,不安静才见鬼了。”张扶灵翻了个白眼。 “没有狗叫。”张起灵观察着四周,梁上的木头已经被虫蛀空了,土墙斑驳残破,别说他了,估计张扶灵都能一脚踹塌。 黑瞎子一脚踹开了正房的门,接着张起灵的话往后说:“一般来讲,村子里十家有九家都会养狗,就是为了看门护院,但是我们从进这个村子开始,就没有听到一点声音。人睡死听不到声音很正常,但是狗不会。” 张起灵点头表示认可。 张扶灵狐疑地看向张起灵,“你不是失忆?” 张起灵垂下眼睛淡淡瞥了她一眼,“偶尔能想起来一部分。” 张扶灵语塞。 妈的,失忆的人还这么敏锐。 合着在场的就她又变成智商洼地了呗。 这个院子不算大,但是东西还算齐全,三个房间各自都有一张土炕,院子里的水泵也勉强能用。 他们三个各自刚好一人一间,张扶灵选了最小的那个,但是运气不好选中了以前藏过粮食的房间。 她一开门,就有几只硕大的老鼠从屋子里窜了出来,吓了她一跳,张起灵都没反应过来,她就直接窜上了炕。 那些老鼠一眨眼就跑没了影,但是张扶灵却死活都不肯在这个房间待了,跑到张起灵那边小心翼翼地看着张起灵收拾。 张起灵收拾的很快,但是收拾好也天亮了,黑瞎子就说先吃了饭再收拾。 早饭吃的是黑瞎子包里的压缩饼干,黑瞎子和张起灵都习惯了,只张扶灵宁愿不吃也不碰这玩意儿。 黑瞎子评价她说没有公主命一身公主病。 张扶灵冷笑一声说他今晚最好别合眼。 吃过饭,张起灵用院子里堆着的枯木点火烧了点水。 张扶灵原本以为他要擦身体,就坐在台阶上撑着下巴兴致勃勃地等着,结果张起灵却看向她。 “洗头。” 张扶灵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开始觉得不好意思。 她上一次洗头发还是在上一次。 谁家研究员会闲着没事给实验体洗澡啊!所以是她太脏了连张起灵都看不下去了? 张扶灵抬起手捂着眼睛,不敢直面这操蛋的人生。 黑瞎子路过,看见他们俩都不动,嗤笑了一句,“你们俩,一二三木头人?” 张扶灵一秒破功,手里拿着的石头直接冲着黑瞎子丢了过去。 黑瞎子动都没动,那石头离他还有三四步就掉在了地上。 “切,出息。” “滚。” 张扶灵没心思和他贫,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张起灵面前,壮士断腕一样把头埋进了水里。 然后就被张起灵一把抓了起来。 张起灵眉头皱的死紧,张扶灵没懂他怎么突然就变脸了,还是黑瞎子一语道破。 “他叫你洗头,不是叫你把自己淹死。” 张扶灵才后知后觉过来,她刚刚脸朝下,头发进没进水不知道,脑子是肯定进水了。 “啊啊啊,对不起,再来一次,这次一定。” 她以为张起灵不会再说什么,结果却听到他说: “对不起。” …… 张扶灵觉得今天的太阳真的太大太讨厌了,晒得人头脑晕乎乎的,眼睛也刺的疼。 张扶灵最后也没有洗成头发,那盆水被路过的黑瞎子打翻了,黑瞎子说是有人绊了他一脚,这是栽赃陷害,但是没人理他。 第25章 西沙海底墓(一) 稍作休息之后,黑瞎子出去打探风声。研究所对外只是一个疗养院,所以外界并没有什么关于那天晚上的消息。 回去的时候,他给他俩带了青椒肉丝炒饭,但是张起灵不知道去了哪里,只剩下张扶灵一个人坐在院子里。 黑瞎子看着张扶灵拿起筷子就吃,嘶了一声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就不怕我下毒?” 张扶灵翻了个白眼,“你要是能毒死我,我跟你姓。” “有点脑子,但是不多。我真的很好奇你那个漏洞百出的计划到底怎么成功实施的。”黑瞎子看着张扶灵就像看见一只说人话的猴子,稀奇的要死。 张扶灵:“……” 等张起灵在周边转了一圈回来之后,就看到张扶灵被黑瞎子反手捆在了椅子上,而黑瞎子搬了把椅子坐她对面,拿着一根树枝逗狗一样逗她。 张扶灵黑着一张脸,看起来气得不轻。 黑瞎子看他回来,不慌不忙地扔了树枝,和他打了个招呼。 “呦,回来了,事先声明我什么都没干,她想拿刀捅我,我才把她绑起来的。” 张起灵看了一眼洒落了一地的炒饭和被拆的只剩下桌子腿的桌子,最后把视线移到张扶灵身上。 张扶灵听见黑瞎子这么说狠狠翻了个白眼,也不想解释,冷笑一声没说话。 张起灵叹了口气,走过去给张扶灵解开。 黑瞎子在张起灵过来的时候就躲开了,张扶灵被松开之后第一件事果然还是拿石头砸他。 “本事不大,脾气不小。”黑瞎子石块砸身上也没躲,“消气了吗?消气了我们就来说说正事。” 黑瞎子这一趟出去也不是白出去的,疗养院那边虽然没什么动静,但是他试着联系了解家,那边给了一个关于海底墓的线索,可能和疗养院研究的东西有关,问张起灵要不要去。 张起灵确认了他们消息的来源之后,表示同意,但是黑瞎子却说张扶灵不能跟去。 一个是海底墓的情况复杂,人员众多,他们没办法保证张扶灵的安全,另一个是张扶灵自身体质的问题。 说到这个的时候,张扶灵也很好奇黑瞎子怎么也不受她体质的影响。 黑瞎子扶了一下墨镜说:“有时候我真的怀疑到底是我瞎还是你瞎,我这么大一个墨镜你看不到吗?我都叫黑瞎子了,你说为什么?” 张扶灵:“因为你是南桐?” 黑瞎子:“……那张起灵为什么不受影响?他也是南桐?” 张扶灵:“……嘶。” 黑瞎子一看她这个反应,乐了。 “你不会没想过?所以怎么说,你觉得张起灵是南桐?” 张扶灵想起那些年看过的同人,露出了犹豫的表情。 这还真不好说。 被他俩编排的张起灵坐在一边抬头四十五度仰望天空,平静的就像是死了一样。 总之海底墓这一趟,张起灵也不赞同张扶灵跟着,而不管张扶灵如何反复强调她的体质真的不用改善,张起灵都没松口。 好不容易从疗养院出来,张扶灵现在对和张起灵分开这件事有了强烈的ptsd。张起灵一收拾东西,她就开始坐立难安。 决定要去海底墓的当天下午,黑瞎子就找了辆车送他俩先离开青海,中途再转火车大巴到徐闻港,从港口坐渡轮去海口和其他人会合。 因为走大路关卡太多,担心研究所的人追踪,黑瞎子和张起灵光是商量路线就用了很久,张起灵虽然失忆了,但是他潜意识里的直觉还在,很多事情比黑瞎子安排的要细致。 张扶灵因为身份原因,既不能跟着张起灵,也不能留在青海,而黑瞎子也要暗地里跟着考古队,没法带着她。 三个人商量了半天也没商量出个结果,只能先把她带着,想着到了港口再做决定。 结果一直到了港口也没想出个万全的主意,张扶灵想说自己又不是孩子,用不着他俩像看孩子一样担心。 但是一个人留在岸上也确实不安全,万一那边发现端倪找上来,张起灵和黑瞎子都不在,她一个人搞不好又得被抓回去。 最后再三斟酌,只能折中让她跟着黑瞎子。 张起灵那边顺利地和那些人接上了头,这边黑瞎子和张扶灵两个人互相不对付,吵得不可开交。 黑瞎子倒不至于真生气,但是也实在是心累。 张扶灵一会儿嫌弃海边太阳太大,一会儿又说太潮了,她要得风湿性关节炎了,一路上那张嘴就没闲下。 黑瞎子说她是不是有表演型人格障碍,怎么话这么多,之前张起灵在的时候她可不这样,跟在张起灵后面乖巧的就像只狗一样。 张扶灵就翻了个白眼说,他才像狗。 等张起灵他们上了船,张扶灵立刻拿出准备好的高倍率望远镜开始找人。 张起灵失忆之后对一些事情的反应明显变慢了,虽然身手还在,但是人情世故方面实在是让她不放心。 考古队这种组织,她担心他一个半路插进去的关系户会被其他人为难,毕竟四姑娘山的时候,那些人还叫他小白脸。 虽然他确实脸很白就是了。 看到张起灵顺利地上了船,还和那些人合了影,张扶灵立刻放下望远镜骂了一句。 黑瞎子躺在椅子上晒太阳,听到她骂脏,笑了一声,“羡慕别人能拍照留念啊?没事儿,我也准备了照相机,你想拍多少张都行。” 那是拍照的事儿吗?她都没有张起灵的照片。可恶,等这件事结束,她要给张起灵拍一个相册集,每天拍一张,拍他几百本。 张扶灵羡慕又嫉妒,啧了一声,拿起望远镜,刚准备继续监视,就突然被黑瞎子抓住了手。 “唉,想拍就拍嘛,你不是说你没见过海?这下给你见个够。” 张扶灵刚想骂他,突然就被用力握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监视着这支队伍的可能不止他们两个。 但是她感觉黑瞎子即兴演出的这个剧本好像哪里不太对,她总觉得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啊,对对,去码头整点薯条吃吃。” 张扶灵大脑一过载就开始胡言乱语,黑瞎子都被她这反应逗乐了。 “行,给你买包薯条你坐那儿边吹海风边吃。” 说完黑瞎子就站起来拉着张扶灵往码头那边走,他伸手揽住张扶灵的肩膀,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了两下。 被一个比自己高大许多的异性揽在怀里给张扶灵一种极为不安的感觉,总觉得好像被威胁了。 但是考虑到还有人看着,张扶灵强压住给黑瞎子一个过肩摔的冲动,只不自在地僵硬了一瞬间。 她以为装的这么亲密是黑瞎子有话要说,结果他只是脸上带着期轻松惬意的笑,一句没有解释,就像是真的来西沙旅游一样,真的就带她去买薯条。 可惜的是,她忘了,这个年代国内还没有薯条这种东西,黑瞎子也是没反应过来,他俩只能装模作样地绕着码头走了几圈。 一路上她一想说话,黑瞎子就掐她,她就只能闭嘴跟着他到处七拐八拐地绕。黑瞎子还拿起相机让路人给他俩拍照,她也只能跟着笑。 只是那路人拍完之后,看了一眼相机就尖叫一声把相机扔到一边跑了。 边跑边叫,像是突然疯了一样,把路人的眼光都吸引了过来。 张扶灵被吓了一跳,他那个样子简直像是见了鬼。 黑瞎子皱着眉过去捡起相机,发现相机已经摔坏了,照片也看不上,不知道到底那人拍到了什么东西,才会吓成那样。 张扶灵还想再问,黑瞎子就叹息了一声说,可惜了,这可是国外最先进的设备。 等他俩回到码头,黑瞎子才松手,可是张起灵他们的船已经开走了。 黑瞎子在码头上转了一圈,点了根烟的功夫就和附近一个村民租下了一艘渔船,也不知道他怎么和那人说的,总之张扶灵过去的时候,船上已经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黑瞎子戴着墨镜靠在驾驶舱的门上,笑盈盈地看着她,“上来。” 海风带着海水腥咸的味道,吹得张扶灵直恶心。 她走到边上,这个地方离甲板还有一定的距离,露出一段海水。 船在海里摇摇晃晃的,光是看着她就一阵眩晕,忍住不住就开始想象自己没踩稳一脚掉下去被海水淹没包围之后的窒息感,下意识就有些害怕。 黑瞎子也没料到她会怕这个,愣了一下准备去接她,结果她只是犹豫了一秒,就跳了下来。 因为是普通渔船,吨位并不重,张扶灵这没有常识的一跳,船身立刻剧烈摇晃起来,她下意识就跪在了甲板上。 黑瞎子看她上了船,也不慌了,站在她跟前摸了摸下巴说:“哎呀,这可使不得,折我寿了不是。” 气的张扶灵直接一拳打在他腹部。 梆硬,打得她手疼。 这艘渔船并不大,船上就他们两个人,张扶灵没想到黑瞎子居然还会开船,黑瞎子解释说他以前在国外留学,出门在外为了以防万一,什么都得学。 张起灵身上带着定位装置,他们就沿着定位一路追踪了过去。 黑瞎子开船的时候,张扶灵也帮不上忙,就坐在甲板上吹风,偶尔看着天空发呆。 她少有这么轻松的时候,放空大脑什么也不想。天很高很远,云彩也轻飘飘的,除了阳光有些刺眼外,一切都很好。 她看到两个像是蝌蚪一样一上一下的云彩,觉得可爱的要命,忍不住想,不知道张起灵有没有看到这两朵云彩。 吃饭的时候,还是青椒肉丝炒饭,也不知道黑瞎子从哪儿弄来的,张扶灵有些晕船,没什么胃口,就什么都没吃。 黑瞎子也不管她,反正饿不死就行。 他们在海上走了两天,张起灵他们的船才停下来,张扶灵就饿了两天。 黑瞎子白天要开船,晚上守夜的活就交给了张扶灵,她那双眼睛,就算是晚上也可以看的很清楚。 考古队的人开始不断地下水探索,张扶灵一开始还监视的认真,看了几个小时之后就开始感觉到无聊。 那些人下了水就什么都看不到了,她就只能一直盯着,等他们出水才能看清他们带回了什么。 但是总这么等着也不是办法,她就和黑瞎子说这么看什么都看不出,万一他们不声不响地就进了海底墓,他们在这儿守着岂不是白瞎? 黑瞎子听她这么说,也很惊讶,说她为什么要拿着望远镜看,如果有进展,张起灵会给他们发消息。 张扶灵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心说他们用什么东西通讯的?她对这个时候的通讯技术还停留在四姑娘山的时候,张起灵每天用传真机拍电报给张启山。 结果黑瞎子拿出一台卫星电话说,解家掏钱,他就给他和张起灵一人买了一台。 张扶灵语塞,合着他和张起灵早就商量好了,就是没告诉她。她还以为虽然是被迫带着她,但是他们俩姑且是把她也算作这次行动的一份子了,结果全是她自作多情? 黑瞎子看她愣神,拍了拍她脑袋说:“就当送你一课,什么时候都要藏一手,不要轻易让别人知道你的底牌是什么。”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张扶灵似懂非懂,只觉得这人更讨厌了。 但是总归是不用再盯着那边了。 考古队三天了一直没什么发现,直到第四天傍晚的时候,张起灵突然传了一则消息说是船上死了人。 不知道是因为他本身就话少,还是因为事发突然,他给的消息就短短一句话,他们也没办法判断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张扶灵拿着望远镜远远地看,考古队的人果然乱了起来,他们那艘船上放下几艘小皮艇,绕着某一片水域开始搜寻,一直搜寻了大半夜。 到了第二天的时候,张起灵又传来了消息,只有三个字——找到了,黑瞎子立刻打起精神,他让张扶灵留在船上,自己则是开始准备一下下水需要的东西。 考古队的人不知道怎么商量的,那艘大船居然就那么开走了,原地只剩下几艘小皮艇,虽然靠着礁石滩,但是张扶灵远远地看着,还是觉得不安。 第26章 西沙海底墓(二) 这种海底墓和陆上的土墓不太一样,虽然定了位置,但是想要找到合适的位置进去非常困难,考古队的人一时间也陷入了窘境。 对海底墓黑瞎子也没有多少把握,他虽然不怕死,但是也没有找死的意思,趁着考古队这两天进展缓慢,他把能想到的意外都想了一遍,又把东西检查了几遍。 至于张扶灵,她已经看腻了海上一成不变的景色,再好看的景色连着看了一个星期也会腻,她开发的新项目是钓鱼。 鱼线是船上的破旧渔网上拆下来的绳子,鱼钩是黑瞎子用铁丝给她凹的,鱼竿则是船上不知道哪来的一根竹竿子,就这么东拼西凑的组成的鱼竿,但是总好过干坐着。 一连钓了四天的鱼,到了第四天的时候,她正靠在躺椅上钓鱼,突然就被黑瞎子薅了起来。 她不明所以,但是看黑瞎子那个急切的样子也知道出事了。 黑瞎子来不及解释,把一套备用的潜水服丢给她,让她赶紧进里舱换上,然后自己开船向着张起灵他们那边赶过去。 等她换好潜水服出来,黑瞎子语速很快地问她会不会潜水,得到否定的答案之后,黑瞎子立刻给她交代了一遍注意事项。 张扶灵虽然在换衣服的时候就有了要下水的思想准备,但是真的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很慌。 黑瞎子此时的脸色极为难看,她都不敢说自己怕水,只能硬着头皮记那些沟通手势。 黑瞎子用一根绳索把他俩的潜水服连在了一起,告诉她下去之后放轻松,不要紧张,不要动,他会带着她走,如果遇到危险就拽绳子。 最后下水前,黑瞎子深吸了一口气,缓和了脸色,难得地安慰她说没关系,别怕,他水性很好,不会出事。 但是这种安慰也实在起不到什么作用,面对这黑色的深不见底的广袤无垠的海洋,张扶灵生出一种孤立无援的恐慌,这是人类本能的反应,尤其是这么突然,她完全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危机来临的紧迫感夹杂着对深海的恐惧,张扶灵脸色变得惨白。 黑瞎子已经下了水,但是张扶灵还坐在船舷上。这个时候的潜水设备,头上是一个头盔,戴上之后就没法说话,黑瞎子只能向她伸出一只手,示意他会接着她的。 张扶灵也知道黑瞎子不会无缘无故突然要求她下水,只能眼睛一闭滑了下去。 黑瞎子稳稳地接住她,立刻就转身带着她向下游。 张扶灵不会潜水只能靠着腰间的绳子被动地被黑瞎子带着向下,就像一只巨大的人形风筝。 黑瞎子手长腿长,速度很快,就算带着她也并没有多少负累的样子。但是因为下降的太快,张扶灵耳朵开始传来针扎一样的痛楚,心脏也不太舒服。 这种时候,偏偏她的身体就像是每一个正常人类一样,适应不了突变的压强环境了。 黑瞎子让她有事情就拽绳子,但是因为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担心时间紧迫,她不想耽搁进度,就没有动作。 她跟着黑瞎子向下继续游了不知道多久,海面上的光线离她越来越远,很快周围就一片漆黑,她点亮了黄金瞳,才勉强看清前面黑瞎子的背影。 他们很快看到了一个洞,张扶灵没有意识到这就是海底墓的入口,跟着黑瞎子一头钻了进去。 第27章 西沙海底墓(三) 墓道很长,他们越往里走越窄,两边的墙上都附着着厚厚一层黏腻湿滑的淤泥或者是海草一类的东西,隔着头盔仿佛都能闻到那股腥臭的味道。 黑瞎子带着她一直向前游,不知道游了多久,拐了几个弯,终于停了下来。 张扶灵抓着绳子靠过去,发现前面被一块石头挡住了,居然是个死路。 张扶灵不清楚他们的目的地,但是黑瞎子知道,他是一路跟着张起灵的标记过来的,如果他们走的是同一条路,现在已经走到了死路,这里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 如果是机关的话,张起灵一定会给他留下线索,除非当时事发突然,他没来得及做标记,一定有什么他没发现的地方。 时间越来越紧迫,黑瞎子只能沿着来路两边寻找,张扶灵就被动地被拽着前前后后地来回飘。 但是墓道太窄了,张扶灵时不时就会被甩到墙上去。她虽然死不了,但是也不是说就不疼了,她刚想拽一下绳子让黑瞎子注意点,结果就不知道撞到了哪里,身后的石块居然向里缩了回去。 张扶灵当时脑子里就一个念头。 完蛋,碰机关了。 张扶灵只来得及拽了一下绳子,就被四面而来的汹涌水流卷着掉进了洞里,像是滚筒洗衣机一样转个不停。 跟着水流一路翻滚,不知道翻滚了多久,等停下的时候,人已经浮出了水面。 有人从岸上拉她,张扶灵下意识地伸出手,她不会水,求生的本能让她死死抓住了那人的手,力气大到她自己都惊讶。 她挣扎着向上看了一眼,血液倒流造成的视觉障碍让她什么都看不清,只觉得眼前黑漆漆一片。 那个人力气很大,拽着她的手就把她拉上了岸,她想大概是黑瞎子先她上了岸。 直到瘫倒在地上,她才感觉到身体的沉重和疲惫,腿软的都不像是自己的了,耳朵里也全是嗡鸣,乱糟糟的听不清,像是黑白电视没有信号时发出的白噪音。 黑瞎子帮她摘了头盔,长发披散下来的时候,她闻到了一种很奇怪的香味,这味道很熟悉,但是说不上来在哪里闻过。 有人轻轻地拍她的背,这绝对不可能是黑瞎子,黑瞎子可没有那么好心。 她抬起头,发现那人居然是张起灵。 他怎么在这里? 随后又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叫出黑瞎子来。 张扶灵回过神,在一片漆黑中向着四周看去。 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围上来几个人,有男有女,正是他们这两天监视的考古队的人,而黑瞎子则挡在他们中间,似笑非笑地转着手里的匕首。 她又看向张起灵,拿不住现在应该是个什么反应。 看现在这个情况,他们绝对是暴露了。 而且这里人也太多了,她对三次元人类过敏,这些人再围着她看,她立刻给他们表演一个原地去世。 张起灵不动声色地捏了捏她的手,然后松开手站了起来。 张扶灵立刻心领神会,这是说还没有完全暴露。 成功接收到张起灵的信号之后,张扶灵立刻换了一副虚弱的样子,微微蹙起眉,有气无力地向着黑瞎子伸出手。 “黑爷。” 黑瞎子转着匕首的手一顿,换了个方向把匕首收起,关切地蹲下半扶着她。 “感觉怎么样?” “晕。” 张扶灵做出一副西子捧心的样子,该说不说这副皮囊还是很能唬人的。 都说灯下看美人,张扶灵这张脸本来就好看,现在又叠了病弱buff和光影,美得就像是吸人精气的妖精一样,至少考古队的那些男人立刻就露出了一副担心的表情。 黑瞎子收起匕首过来之后,考古队的人也退到了另一边,双方都没有贸然搭话,默契地在这个房间里各自占据了一边。 张扶灵借着黑瞎子的遮挡,眼珠转了转,打量着周围这些人。 一共八个人,女三男五,除开张起灵之外,只剩下一个人看起来不太好对付,领头的应该是中间那个女人,很漂亮,也很聪明的样子。 张扶灵仔细地在心里估量着双方的武力值,张起灵一个应该能顶他们四个,黑瞎子差一点,应该也能打三个。 确定那边听不到这边的对话之后,张扶灵小声地问黑瞎子:“到底出什么事了?” “什么都不知道就敢跟着我走,不怕我杀了你?”黑瞎子笑了一声,也低声回复她。 张扶灵顺着他的话一想,确实,她什么都不知道就敢跟着黑瞎子下海,是有点草率,毕竟他们认识也没几天。 张扶灵立刻皱起眉开始自省,明明已经吃过一次亏,怎么还能犯第二次错误。 黑瞎子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转身曲起一条腿坐在她旁边,手搭在膝盖上,笑了一下,轻声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太容易轻信别人是会吃亏的。” 张扶灵嘴硬道:“你要是真有什么想法,疗养院到港口那么多次机会你不行动,偏偏等到现在?再做谜语人小心我揍你。” “不错,有进步,学会思考了。”黑瞎子一副老怀安慰的样子。 “滚你大爷的,能不能别瞎扯了,说点正事儿行吗?”张扶灵气笑了,顾及到考古队的人,也只能压低声音骂他。 黑瞎子正了正神色,认真地说:“哑巴传消息过来说要海啸了,我们的船不是大型船只,吨位不够,抵挡不住风暴,所以只能进墓里躲躲。” “你们出海没看天气预报?” “天气预报预测不到那么准确,而且海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不管什么时候都要最坏的打算。” 张扶灵还想再细问一下现在的情况,那边考古队不知道聚在一起商量出什么结果,那个女领队拿着手电,身后带着之前张扶灵看到的那个男人走了过来。 “认识一下,我是陈文锦,这是吴三省,我们是西沙考古队的,你们两位是?” 第28章 西沙海底墓(四) 张扶灵看了看陈文锦,又看了看吴三省,眼珠子转了一下,指着自己说:“付江。” 然后又指了指旁边笑盈盈的黑瞎子。 “齐德龙东强。” 黑瞎子的笑僵在了脸上。 陈文锦显然也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个一听就是假名的答案,脸上浅浅露出了一点惊讶。 而吴三省则是笑了一声,压低声音说:“好名字。” 黑瞎子抬手轻轻拍了张扶灵一巴掌,笑着说:“她爱玩,乱说的,叫我黑瞎子就行。” 张扶灵被他看似轻飘飘的一巴掌拍的咳了起来。 陈文锦看了她一眼,大概是在评估她的身体素质,发现她真的咳得脸都有些涨红之后才收回视线。 “方便问一下你们是怎么进来的吗?” “不方便。”黑瞎子慢悠悠地回答。 吴三省看起来有些被他这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激怒了,或许是想在心上人面前表现,又或许是原本就看黑瞎子不顺眼,脸色立刻难看起来,像是想要动手的样子。 张扶灵心道,陷入爱情陷阱的男人总是愚蠢的。总是会有这样的时候,不过也挺好的,人又不是机器,总是要有上头的时候,这种笨拙,反而更动人。 陈文锦拦住吴三省,收起那张笑脸,严肃地说:“这里是考古现场,不管你们因为什么原因出现在这里,现在都请你们立刻离开。” 该说不说,有正规途径的就是底气足。 张扶灵知道自己这张脸对女人是没用的,搞不好还有反作用,只能等着黑瞎子回应。 结果黑瞎子手一摊,十分不要脸地说:“出不去,找不到出口。” 这一招很无赖,原本就怀疑他们的陈文锦立刻招呼人想把张扶灵和黑瞎子绑起来。 结果那些人走过来看到张扶灵那张脸,犹犹豫豫就是不肯动手,甚至还劝陈文锦,说他们就两个人,翻不出什么花样,费劲绑他们做什么? 陈文锦气得要死,说他们两个突然出现在这里,一看就很可疑,他们花了多长时间才打通这个入口,这两人居然能顺着他们挖好的这个洞跟进来,就说明队伍里有内奸。现在必须把这两个人绑起来,谁要是不动手,谁就是内奸。 吴三省一听陈文锦发话,立刻磨刀霍霍准备把他俩绑起来,而黑瞎子手一翻,匕首就握在了手里。 这时候队伍里另一个女生过来,在陈文锦耳边说了两句,声音很小,张扶灵没有听清,总之她说完之后,陈文锦也不再说什么了,只是皱着眉盯着他俩,十分戒备的样子。 张起灵原本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看事态没有发展到不可控,又默默坐了回去。 经过了这么一遭,考古队算是默认了张扶灵和黑瞎子的存在。 安静下来之后,他们队伍里的人开始坐不住了。毕竟是考古队,那些人拿着手电开始到处看。 张扶灵借着他们的光线,也看清了这个房间的布局。 这是一个长方形的房间,他们刚刚是从正中间的圆形喷泉出来的,四周没有太多的装饰,只墙壁上有许多壁画,但是也被水汽腐蚀的厉害。 地上摆着一溜的瓷器,张扶灵不太懂这些,也看不出年代和价值,只能看出釉质细腻,工艺很精美。 整个房间只有一个石门,也不知道通向哪里,但是肯定不会是出口。 考古队的人小心翼翼地拿起那些瓷器观察,互相传阅,彼此交流想法。张扶灵竖起耳朵偷偷听了一会儿,想着来都来了,总得学点什么。 她正偷听的起劲,突然一个声音惊呼:“你们快来看,这些瓷器下面有蹊跷!” 张扶灵立刻抬头去看,是刚刚那个和陈文锦说话的女生,长得很娇小可爱的样子。她刚刚听到其他人叫她霍玲,看得出很受队伍里的人照顾,她一开口那些男生就围了过去。 他们围在霍玲身边,争先恐后地发表看法,眼神却止不住地向着张扶灵这边瞟。 张扶灵注意到了,但是也没有表示,既没有移开视线,也没有露出厌恶或者喜悦的情绪。她无动于衷,对男人的殷勤习以为常。 但是她能注意到的事情,霍玲自然也注意到了,秀眉一拧,立刻一个眼刀就杀了过来。 张扶灵对这种究竟谁才是队伍里的吉祥物或者说魅力角色的事情不感兴趣,但是也不想和这个看起来就很大小姐很难搞的女生起冲突,于是主动移开了视线,反而恰好对上了张起灵探究的眼神,她立刻弯起眼睛笑了一下。 开玩笑,这可是把她解救出来,还带她到处跑就为了帮她解决身世之谜的青天大老爷。 虽然说脑子不太好使,话也少,但是人家长得好看啊,人美心善的。 要不是场合不允许,她高低得给张起灵比个心。 而霍玲也注意到了他们两个的眼神交流,明明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俩之间的氛围却和谐到像是任何人都插不进去一样。 霍玲本就对张起灵好奇,又看张扶灵不顺眼,立刻拿着那个瓷瓶走到张起灵面前,挡住他的视线,说:“小张,你帮我看看,这上面是什么?” 张扶灵原本对霍玲的各种冷眼都无所谓的,但是一看她居然找上了张起灵,立刻就坐不住了,刚准备站起身,就被旁边的黑瞎子按住了。 黑瞎子低声说:“冷静,他还没暴露。” 张扶灵只能咬牙坐下,恶狠狠地瞪着霍玲的背影,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他妈的,那我一见钟情不行吗?” 黑瞎子说:“你觉得他们信的话。” 而张起灵视线突然被挡住,抬起头发现是霍玲之后,看都没看她手里的东西一眼,就冷冷地移开了视线说:“不知道。” 霍玲吃了闭门羹自然不肯罢休,强硬地把瓷器塞到张起灵手里,说:“小张,不许敷衍我,仔细看看再回答。” 张扶灵听到张起灵说不知道,差点就乐得笑出声,结果现在又听到霍玲用这种命令式的语气和张起灵说话,立刻转头看着黑瞎子说:“还是直接开打,你一挑七,我给你加油。” 黑瞎子斜觑了她一眼,说:“你的加油不值钱,不干。” 张扶灵还想说什么,那边张起灵就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突然站了起来。 第29章 西沙海底墓(五) 张起灵走到墙边,拿起剩下几个瓷瓶挨个看了一遍,显然是发现了什么。 霍玲紧跟着他问:“小张,怎么样?发现什么了?” 然而张起灵就跟没听到似的,一言不发连看了十几个瓷瓶,完全把霍玲当空气。 张扶灵一直看着那边,看到霍玲在张起灵那里吃瘪,觉得有点好笑。 这就叫媚眼抛给瞎子看。 张起灵脑子里压根没有那根筋,他能发现霍玲的心思才奇怪。 而张起灵越是不理会霍玲,霍玲就越是起劲,她非得搞清楚这个年轻人的来历不可。 但是眼见着霍玲越跟越紧,张扶灵啧了一声,不顾黑瞎子拽她,站起来就走过去。 旁边几个男生一看她走过来,立刻就让开了位置,把陈文锦说的防着她和黑瞎子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张扶灵耷拉着眼睛,走到霍玲旁边,霍玲也早就发现她过来了,毕竟那些人那么大的动静。 张扶灵贴着霍玲的耳朵问:“霍小姐,有什么发现?方便分享一下吗?我很好奇。” 鼻间飘过一股和大殿里一模一样的香气,霍玲只觉得耳边一阵阴冷潮湿的风吹过,她根本无心去听张扶灵说了什么,慌乱地后退了两步。 张起灵背对着霍玲站在她身后,也没有回头,就像安了后视镜一样,霍玲刚向后退,他就飞快地闪到了一边。 霍玲本来就因为被抢了风头而厌恶突然出现的张扶灵,现在更是像输给她一样,踉跄两步站定之后,只觉得又惊又怒。 “说话就说话,靠我那么近做什么?” 张扶灵侧头看了一眼张起灵的方向,漫不经心地回复说:“哦,我以为霍小姐比较喜欢贴着人说话,看来是我会错意了。” 霍玲立刻意识到张扶灵在讽刺她,但是又没法反驳,只能指着张扶灵叫道:“你——” “我?” 张扶灵这个时候才露出一点笑意来。 总是被黑瞎子打击,她都快忘记打击别人是一件多么让人愉快的事情了。 啊,真好。 看看霍玲那张气急败坏的脸,真的是,好美啊。 这样的绝景,甚至胜过了价值百亿的名画。 虽然她根本没见过什么百亿的名画。 黑瞎子要是知道她现在表情严肃的皮囊下面想的是这种东西,一定会吐槽她中二病该毕业了,如果装逼犯法,那她一定是死刑。 可惜脑内小剧场没人知道。 陈文锦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走了过来问霍玲发生了什么,霍玲就把瓷器底部发现的特殊刻纹的事告诉了陈文锦。 陈文锦拿起其中一只瓷瓶看了一眼,确实和以前见过的铭刻都不太一样,她也拿不住这是什么。 这时候张起灵突然说:“是编号。这些瓷器的花纹上的图,按照编号排列,就是明初云顶天宫的建造过程。” 张扶灵不知道云顶天宫是什么,但是考古队的人都听说过这个传说中漂浮在天空之中的宫殿,立刻都激动了起来。 他们按照张起灵说的,把那些瓷器摆放在一起,挨个去看,果然能连起来,而最后一个瓷器是一只小巧的瓷花双耳壶,上面勾勒着一个建造在云层之上的宫殿。 修建这所天宫的工匠们站在地面上,仰望天空,而主持修建这座天宫的明初鬼手神匠汪藏海则穿着一身道袍站在一边的山上,怡然自得地微笑。 毕竟是传说中的建筑,说不好奇是假的,趁着这些人惊异地一个一个观看瓷器的时候,张扶灵凑到了张起灵旁边,想让他把最后那只双耳壶给她看一眼。 结果一转头就看到霍玲站在张起灵旁边,踮着脚凑上去,噘着嘴要亲他的样子,而张起灵显然陷入了自己的世界,根本没注意到。 卧槽! 张扶灵心里闪过一连串的乱码,什么都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就冲了上去。 见鬼,誓死扞卫我们百岁老人的清白好吗? 这能让你得逞? 他妈的,我种的白菜,不给你啃! 张扶灵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速度,冲上去就挤开了霍玲,脑子一抽,自己叭的一声亲在了张起灵脸上。 声音爆响,整个墓室都安静了。 亲完她也没看张起灵的反应,一抹嘴站在霍玲和张起灵中间,挑衅地看着霍玲,大有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看什么看,不是你的,你能随便乱亲吗? 你妈没教过你,路边的野花不要乱采,小心被蜜蜂蛰吗? 张扶灵气势汹汹地瞪着霍玲。 霍玲都呆住了。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动作,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三个,有几支手电筒的光闪烁了两下悄然熄灭了。 霍玲对张起灵特殊他们是有目共睹,怎么新来的这个,她不是有对象吗?怎么跑去亲张起灵? 当面戴绿帽子这么刺激的吗? 不是,张起灵他凭什么啊? 怎么是个女生就都喜欢他啊? 一直坐在角落里的黑瞎子举起手拍了两下。 “精彩。” 张扶灵反应过来也懵住了,她深感愧疚。 完了,百岁老人的清白没守护住,监守自盗了。 虽然他俩现在其实也算是同龄! 但是见鬼,她一直把张起灵当爷爷尊敬的! 草,遇到事情不要慌,总之先找时光机。 张扶灵麻木着一张脸,在众人的注视下向着房间中央的喷泉慢慢走了过去,然后越走越快,最后埋头狂奔起来。 没脸见人了。 不活了,死。 现在,立刻,马上。 麻溜的去死。 奇怪,她明明已经是一具尸体了,怎么还会感觉到丢人呢? 眼见着张扶灵一只脚都踏进了水里,一直跟在她后面的张起灵立刻伸手拉住了她。 张扶灵立刻扁起嘴,五官都扭曲在了一起。 不用回头她都知道是谁。 这个头回不了一点。 她不敢。 救命,这种时候就不要拉她了!好尴尬!尴尬到她想原地去世! 鬼知道被富江亲一口会不会中毒,万一有狂犬病呢?她可负不起这个责任啊! 张起灵不会揍她?呜呜呜,她见过张起灵打架,超帅但是一看就觉得超疼的。 没关系,想开点,一辈子很快的。 救命,可是富江死不了啊! 这一辈子就是一太阳纪啊! 在没人看见的地方,张扶灵脸上天崩地裂,整个人四分五裂地碎开了,拼都拼不起来。 虽然她背地里也口嗨过,巴山楚水凄凉地,小哥can you kiss ,张起灵麦外敷什么的,但是她真的只是口嗨,没想舞到正主面前啊! 现在怎么办?她这一冲动,带来的伤害比三个艾伦耶格尔还强啊! san值狂掉啊喂! 张扶灵一口气上不来,差点憋死自己。 第30章 西沙海底墓(六) 张起灵拉住她的手,她的手一直都是冰凉,可能是体质的原因,从没见她手温热过,但是冒冷汗还是头一次。 其实他也没太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但因为是她,所以没有躲开。 她的嘴也是冰凉的,没什么温度。那个吻也轻飘飘的,就像羽毛一样,短暂地停留了一瞬间,快的就像是错觉。 他看到霍玲的脸色很难看,也看到了其他人在瞪自己,但是他还是更在意她的状态。 明显僵硬到不行,感觉一碰就要碎掉了。 他不太理解,也不太懂,可能他失忆之前他们是那样的关系。 虽然她没有说,但是他并不反感,那应该就是那种关系。 他们之间还有很多事情悬而未决,关于失忆之前的事情,他们还没有好好沟通过,但现在并不是一个好时机。 再等等。 张起灵手上略微用了点劲,把张扶灵拽上了岸。 张扶灵不敢看周围人的反应。 她的底线是很灵活的,当众撒泼可以,当众接吻不行。 她是没脸见人了。 尤其无颜见张起灵。 她怎么敢的啊,天啊。 她怎么敢亲一个二十世纪出生在封建王朝的人啊!亲一下不会让张起灵怀孕!哦,对,他是男的。也不是,亲一下不会怀孕! 啊啊啊!!! 为什么要拉住她?让她去死!他不会问她要解释?可她解释个锤啊,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啊!可能就是刚才突然精神被三体人控制了。 沟通是不可能沟通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沟通。 张扶灵全身都在拒绝上岸,但是终究胳膊拧不过大腿,张起灵力气太大了。 于是最后她的胳膊吊在了半空中,下半身却还瘫在水里,就像一根面条一样,随着张起灵的动作来回晃荡。 一直看着这边的黑瞎子立刻笑喷了,这一幕真的太好笑了。 这才是真的绝景,百亿名画都不换的那种。 反应过来的霍玲黑着脸,冷哼了一声坐到了一边不说话了。 张扶灵最终还是被拽上了岸,垂着头坐在黑瞎子旁边一言不发。 所幸的是,张起灵并没有提起刚刚的事,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确认她没事之后,就走过去和陈文锦提起了进入后殿搜索的事。 他们现在在的这个房间里并没有见到棺椁,应该只是这座墓穴的耳室,耳室能够提供的线索有限,要想完整地了解墓主人的生平,必须进入后殿开棺。 从这些瓷器来看,这座墓穴的主人应该就是传说中建造云顶天宫的汪藏海,也是解家给他们提供的线索所指向的人。 为了解开疗养院背后的秘密,无论如何,他都要进去看一眼。 而陈文锦并不赞同,吴三省刚刚在他们翻找瓷器的时候已经睡过去了,他们这一次只是进来躲避海上风暴的,没有带考古的设备,也没有领队的带领,就这么进去太危险了,也是对文物的不负责。 然而张起灵却去意已决,黑瞎子这时候站了起来说:“老在这里待着,手脚都麻木了,那小哥既然想去后殿,一起呗。” 陈文锦一愣,立刻怀疑地看向张起灵。 之前她就猜测黑瞎子在队伍里有内应,张起灵又是半路插进来的关系户,如果内应真是张起灵,那也合情合理。 张起灵没有理会陈文锦,自顾自地收拾好装备就往甬道走去。 黑瞎子也招呼张扶灵跟上,张扶灵这个时候就算再不情愿,也只能埋头跟着。 陈文锦一看张起灵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无视队伍的纪律,立刻上前一步伸出手去,冲着张起灵单薄的手腕抓去。 陈文锦能在考古队里担任领队,自然也有些真本事,才能制服手下这帮天南海北聚集起来的人。 她这一招叫扣脉门,握在关节的位置上,就可以四两拨千斤,是一门以柔克刚的法门,以往队里那些毛头小子就没少被陈文锦这一招制的疼的求饶。 队伍里其他几个男人都中过她这招,知道这招的厉害,就都等着看张起灵的笑话。 没想到陈文锦却抓空了。 张起灵转过头来说:“不用担心,我不会破坏墓里的东西。” 陈文锦脸色难看,冷笑一声说:“小张,这里可是古墓,你这样无组织无纪律,出了事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 张起灵点点头说:“知道了,我会尽快回来。” 黑瞎子也跟着说:“放心,我们就进去看看,什么都不碰。” 张扶灵虽然低着头,也不敢抬头,但是还是忍不住心里腹诽,让盗墓贼进古墓,那和让孙悟空去守蟠桃园有什么区别? 还什么就进去看看,你自己听听,你信吗? 陈文锦脸都气红了,一把抓住张起灵,“不行,你不能去,我们已经少了一个人了,你叫我回去怎么向所里交代。” 不得不说陈文锦还是很负责的,但是张起灵毕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本身就和他们不是一路人,于是他脸色一变,刚刚温和的样子不复存在,眼神像是淬火的刀锋,只一眼就吓得陈文锦手都软了。 张起灵甩开她的手,冷冷清清地说了句谢谢。 反正陈文锦是没从里面听出谢意来。 那边黑瞎子已经带着张扶灵走到了甬道口,其他人自发地拦在门口不让他们过去。 霍玲还在气头上,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注意这边的事情,吴三省还睡着,陈文锦一时竟然孤立无援起来。 其他人看她松了手,只以为她同意了张起灵的要求,立刻嚷嚷起来,也要一起去后殿。 一方面是好奇,一方面是怕后殿有什么发现,被张起灵抢了功。 总不能什么好事都让他占了。 陈文锦一看口子已经开了,她已经彻底拦不住这些人了,就只能同意一起去后殿看看。 第31章 西沙海底墓(七) 张起灵打头阵,率先进入了甬道。 甬道里一片漆黑,众人打起手电,这甬道是用汉白玉修葺的,两侧各有一条灯渠,里面每隔一米就有一个灯座,尽头有一扇玉门,两侧还各有一扇略小的门。 张扶灵第一次见识这种场面,觉得新奇,一时间也忘了尴尬,跟在张起灵后面左看右看。 众人还在仔细观察这个甬道,张起灵就已经走了出去。 陈文锦立刻说:“小心,这种地方通常都会有重力机关。” 张起灵头也没回说:“知道。” 他语气倒是平平,但是陈文锦却气了个半死,但是张起灵不听指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也不好说什么。 张扶灵虽然不情愿,但是也知道跟在张起灵身后是最安全的, 众人跟在张起灵身后小心前进,没有人说话,都专注地用手电照着地面,生怕自己踩中机关。 张起灵走得很快,给人一种这甬道其实也并不危险的错觉。 临近那扇玉门,众人都松了一口气,但是往往就是放松的时候才最容易出事,张扶灵刚看清玉门上的花纹,就有人踩中了机关,箭雨立刻迅猛地落下。 张起灵的反应最为迅速,他抓起张扶灵就扔进了旁边的灯渠里。 张扶灵被扔的突然,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立刻趴在了地上。被张起灵扔出去也没生气,毕竟他向来都是选择最快捷直接的办法,没直接用脚踹都是特殊对待了。 黑瞎子一看,也就地一滚躺在了灯渠里。 张扶灵刚落地,还没转过身就又挨了黑瞎子手肘一个重击,立刻骂道: “卧槽,你看着也不重,怎么跟个秤砣似的,我十二指肠都要让你压出来了。” 箭雨从他俩的头上嗖嗖地射过去,灯渠位置有限,两个人就有点挤了。 “讲道理,刚刚那个位置应该是你的胃。” 黑瞎子感觉有一根箭几乎是贴着他头皮的位置射过去,叹了口气说:“唉,劳碌命,偷懒一下都不行,你呆着。” 张扶灵拽住他,往旁边爬了爬给他勉强让出一个位置,“凑合躲一下,这箭雨也不可能没完没了。” 黑瞎子嫌弃地看了一眼说:“你还是和哑巴挤去,我宁愿回去挨个几箭,免得把你十二指肠挤出来。” “……” 还挺记仇。 张扶灵无语,也没再劝,反正黑瞎子那个身手,应该也不会出事。 张扶灵缩在灯渠里,尽量让自己紧贴墙壁和地面,甬道里手电光乱晃,人影散乱,她的动态视力没有那么好,只能不停地在人群中搜索张起灵。 陈文锦在一片混乱中还保持着镇静,大声喝道:“不要慌,两个人一组,降低高度背靠背向墙边移动!尽量护住自己的重要部位!” 这个办法还是很有效的,骚乱的人群立刻冷静了下来,向着两侧的灯渠移动。 张扶灵这个时候才看到张起灵,他站在队伍最前面,打落了大部分的箭矢。 箭雨的速度很快,但是他的速度更快,张扶灵跟不上他的速度,只能紧张地看着他。 毕竟富江带狂犬病毒是开玩笑,这箭上涂了什么还真不一定,就算没有毒,这墓里这么长的时间,有点细菌和铁锈也是正常的。 队伍的人很快就都靠了边,张起灵也收了手,侧身闪过一根箭后落到了张扶灵旁边。 第32章 西沙海底墓(八) 箭雨持续了整整五分钟才停下,等确定机关解除之后,陈文锦立刻站出来清点伤员。 那些箭几乎是从四面八方射过来,速度又快,至少以张扶灵的动态视力,根本看不清这些箭射来的方向。 张扶灵站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把张起灵浑身上下前前后后都检查了一遍,以防这个人什么都憋着不说,毕竟他真的太能藏事了,直到发现他连剐蹭都没有之后才松了口气。 他们进来的时候,加上张扶灵和黑瞎子一共九个人,一共三个人被射中。 陈文锦看着那三个人的伤口,脸色很是难看,那些箭光是看露在外面的部分,应该射入很深,在没有装备的情况下,很难处理。 其中有一个因为舍不得包里的东西,硬是用身体挡住了包,被扎的和刺猬没区别。 张扶灵默不作声地走过去,发现箭头射进去那么深,居然没有出血。 她盯着看了一会儿,突然伸手就去拔那支箭,陈文锦立刻拦住她,喝问道:“你做什么?不要乱动!” 张扶灵被拦住也没生气,收回手站起来说:“这箭不对劲,这个位置如果箭头真的射进去,不可能不出血。” 张起灵动作就快多了,他根本没给陈文锦阻拦的机会,伸手用力一拧,那支箭就被轻松地拔了下来。 他端详着箭头,说:“是莲花箭。” 这名字还怪诗意的。 张扶灵很好奇,但是那箭头现在被张起灵拿在手里,她也不太敢过去,只能偷偷瞥了一眼。 那支箭箭头的位置缩了进去,取而代之的是四个小钩子,应该是特制的,一受力就会缩进去,然后翻出钩子抓在人身上。 但这就更奇怪了,都费力安了机关,居然不直接杀人,反而用这种不温不火的东西,这墓主居然这么好心? 陈文锦一看那人的伤口只留下浅浅几个红印,并没有被穿透,赶忙招呼人帮忙把那三人身上的箭都拔了下来。 虽然刚一进入甬道就碰上了机关,但是总归没有伤亡,只是虚惊一场。在场的除了张扶灵也都不是第一次下墓,不至于因为这点事情就裹足不前,于是稍作休整之后,众人就来到了甬道尽头的玉门前。 考古队的人一看到那玉门就激动了起来,纷纷打着手电上前,争先恐后地记录观察。张扶灵第一次见到正儿八经的墓门,也忍不住跟了上去。 汉白玉的门框上雕刻着两条卧在祥云上的螭龙,门上分成四块,雕刻着蝙蝠纹,门两侧则是纹着百鸟,总的来说华丽非常,用料做工都很讲究。 张扶灵正盯着门上的花纹思考当年雕刻这么一扇门究竟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肩膀上突然就搭上来一只手。 她一回头,看见是张起灵,吓得五官开始乱飞,灵魂直接出窍。 张起灵拍了拍她,没有说话,示意她看左边。 张扶灵吓成名画呐喊,还不忘顺着张起灵的视线看过去,这一看表情管理就更不可控了。 那扇侧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众人都没注意到的时候,居然开了条缝。 第33章 西沙海底墓(九) 那扇门内黑漆漆的看不清里面有什么,张扶灵立刻想到是有人趁着他们被玉门吸引注意的时候偷跑进去了。 但是她又马上打消了这个想法,毕竟就算队伍里其他人都在看玉门,张起灵也一定没有放松警惕。 真的有人能在张起灵的眼皮子底下,无声无息地打开那扇门吗? 那是什么东西打开了那扇门? 墓主诈尸了? 时隔几百年? 想到这个可能,张扶灵脑子都要炸开了。 那可真是活见鬼了。 “先装作没看见,免得这些人大呼小叫打草惊蛇。” 黑瞎子压低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两人身后。 张扶灵没有回头,小声说:“你们猜是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都有可能。”黑瞎子看了一眼还在兴奋拍照的人群,“但是肯定是要进去一趟了,不管是什么东西,坠在后头都够麻烦的。” 人群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了下来,看来陈文锦也发现侧门的异样了。 众人脸色凝重,都下意识看向了张起灵,从刚才的甬道箭阵张起灵展露出能力开始,他们就下意识把张起灵当成了这个队伍里最核心的那个人。 张起灵比了个安静地手势,上前轻轻推开那扇门。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门后突然窜出什么未知的东西来。 玉门和地面摩擦的声音十分刺耳,这种声音,居然刚才没有一个人听到。 张扶灵忍不住怀疑起自己的记忆,那扇门难道其实在他们进入甬道的时候就打开了吗?否则没有道理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它是什么时候打开的。 张起灵打起手电环顾看了一圈,然后才回头示意他们没有危险,可以进入。 众人依次进入墓室,十几个手电一起打起,立刻就把阴暗的墓室照亮。 这个墓室是一个很大的圆形墓,中间有一个巨大的圆形水池,水池中间摆放着一个很奇怪的像是一个巨大的盆一样的棺材。 应该是棺材,张扶灵也不太确定,她对这种东西的了解都来自上辈子电视里探索发现节目和博物馆,除了干百年湿千年不干不湿就半年之外什么都不记得。 但是不管怎么说都很不同寻常,古人讲究事死如事生,墓穴形制通常都是按照阳世住宅修建的,虽然在规格和装饰上会有所不同,但是大体上都是相似的,还从没见过把墓室修成圆形的。 而现在这地方不止是圆形的,中间居然还有一个这么大的水池,他们几乎就站在水池边缘。 水池看起来很深,里面不知道有什么东西,众人正在惊叹这墓穴结构的不同寻常,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张扶灵立刻回头看去,门居然被关上了,一个考古队的人就站在门口,手足无措地看着其他人,磕磕绊绊地解释说:“不是,我只是靠了一下,它自己关上的!” 那人没有说谎,门下有一个石栓机关,应该是一受力就自动卡死了。 黑瞎子笑了一声说:“好样的,这下有什么东西我们都不用跑了。” 陈文锦显然也被他气到了,但是现在说什么都迟了,她刚打算上前看看那扇门还能不能打开,身后的水池突然传来巨大的声响。 显然这是一个联动机关,那边门一关上,这边水池的机关就立刻启动。 水池开始咕噜咕噜地向外冒泡,一声闷响之后,水池中间同时出现了十几个漩涡,那个盆棺也开始跟着旋转,在这种地方,看起来又阴森又诡异。 水位很快就降了下去。 第34章 西沙海底墓(十) 几乎是眨眼的功夫,水池里的水就降了下去,所有人都震惊的说不出话。 这墓主设计这样的机关,显然不可能是毫无目的的。 很快池水就见了底,众人这才看清,这水池是个漏斗形状,上宽下窄,估摸约有十几米深。 池水退去的速度太快,池底形成了浓密的水雾,一眼望下去看不清有什么东西,反而让人头晕目眩的。 沿着水池内壁有一道石阶,沿着边缘盘旋而下,直通池底。 张扶灵只站在边缘看了一眼,心就开始狂跳,有一种从这里一跃而下的冲动。 水雾太深了,一层一层盘旋而下的石阶像是通往地狱深处。 陈文锦看着池底,拿不准主意要不要下去看一眼。 他们现在是进退两难,身后的门已经被卡死了,如果不继续向前,就得研究如何打开身后的大门。 张起灵只回头看了一眼,就说:“不用试了,打不开。” 有几个人不死心还试图去搬那个石栓,果然打不开,那石栓紧紧镶嵌在地面石板内,深处应该还有别的机关。 众人只能沿着石阶而下,张起灵走在最前面,张扶灵紧跟着他,后面是黑瞎子,然后才是考古队的那些人。 一直走到池底,缭绕的水汽顺着脚踝攀爬至头顶,张扶灵才松了口气。 池底的水雾很浓,手电的光根本无法穿透,甚至还在水雾上折射出各种奇怪的狰狞的人脸,潮湿的水汽比人都高,只能看见影影绰绰的影子,黑暗中就好像隐藏着什么东西会随时扑上来。 在这种气氛下,没有人再说话,所有人都挨挨挤挤地走在一起,只有张起灵和黑瞎子神色镇定。 霍玲看了一眼那些队员,嘲讽地说:“一个个都比小张年龄大,结果胆子却连人家的渣都比不上,丢人。” 张扶灵听她这么说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张起灵的表情,被这种可爱又漂亮的女孩子夸奖,应该会很高兴。 那些队员年轻气盛,听不得霍玲这么说,再加上一直对张起灵憋着一口气,立刻抢着冲到了前头去,张起灵也没在意,回过头看着张扶灵,用眼神问她什么事?显然是并没有把霍玲的话放在心上。 好一个郎心似铁的男人。 张扶灵感慨,霍玲真的是弹琴给聋子听。 那些人走出去没多远,就被浓浓的雾气遮的严严实实,很快雾气里传来一声惊叫。 “里面有只怪物!” 然后几个人就奔逃了回来躲在张起灵后面。 张扶灵的心一下子就悬到了胸口,毕竟这个世界都有她这种怪物了,那多几个僵尸什么的,人头气球之类的,应该也不算是奇怪。 张起灵没有理会那些人的拉扯,自顾自地继续向前走,张扶灵一看他这个样子,心里也突然就安定了下来。 走到中央才发现,那个所谓的怪物实际上是一个雕刻成猴子的石像。 那猴子雕刻的栩栩如生,但是在这种地方,这种环境下看,还是让人毛骨悚然。 而这种石猴一共有四个,面朝四方,中间还有一块石碑,隔得太远看不清上面的内容,张起灵立刻走了过去,打起手电仔细对照上面的内容。 然而石碑上却一个字都没有,甚至连刻画过的痕迹都没有,这居然是一块无字石碑。 陈文锦看清石碑之后也十分激动,这个墓发掘到现在,里面的东西已经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简直就是颠覆性的发现,只要他们这次能顺利把这个墓里的东西整理发表,这将是所有人履历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张扶灵并不明白这些发现的价值,也就不理解陈文锦等人的激动,她看见张起灵低下头仿佛在研究什么,就凑了上去,问他有什么发现。 张起灵指了一下石碑的基石,上面写着几行小楷。 上面的字迹被水流侵蚀,还附着着一些青苔,已经有些难以辨认,张扶灵费劲地用手电去照,连蒙带猜地说:“此碑于有缘者,即现天宫门,入之,可得仙境也。” 这话神神叨叨的,张扶灵是不相信什么天宫、仙境的,这种东西无非就是一些古人对死后世界的美好祈愿或者就是一些幻想之类的东西,比如说那个樵夫上山砍柴,看两老翁下棋,醒神之后斧柄朽坏,到家才发现人世已经百年过去,诸如此类的。 这句话出现在这里,指代的说不定就是云顶天宫或者是墓主人真正的墓室。 那边陈文锦已经开始招呼其他人去找离开的路了,毕竟这里只有这几个石像和石碑,怎么看都不像是有路出去的样子。 他们好像全然没有发现少了几个人一样,丢下张起灵他们三个就自顾自地走了。 黑瞎子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轻声说:“嚯,这还有比我还瞎的。” 他们三个本身就是带着另外的目的进来的,能和陈文锦等人分开行动自然是再好不过,谁也没有出声叫住那些人的打算。 趁着陈文锦等人离开,他们三个人开始围着石碑周围找线索,张起灵用手一寸一寸地摸过石碑,但是没有找到任何机关。 张扶灵把能想到的地方都找了个遍,刚想说,说不定这墓主人就是故作玄虚,实际上唱的是空城计,根本没有什么通往天宫的门,这个石碑只是个障眼法,就突然被张起灵拽着后退了一步。 张起灵拽着她躲到了石猴后面。 她屏住呼吸看向黑暗,黑瞎子不知道藏到了哪里。 黑暗中出现一个陌生的影子。 那人打着手电,动作很轻地来到了石碑前面,离他们藏身的位置几乎只有一米左右的距离。 张起灵对她比了个安静待着的手势,然后自己爬上了石猴上面观察。 这个距离实在是太近了,张扶灵甚至觉得自己的呼吸都会惊扰到那个人。 难道说这个墓里除了他们之外真的还有其他人? 又或者说不是人? 就是他打开了侧门? 第35章 西沙海底墓(十一) 借着手电的光,张扶灵看清了那个人的样子,居然是吴三省。 可吴三省不是在后面的耳室睡觉吗?他什么时候跟上来的?还是说,他一开始就在这里? 吴三省蹲在石碑前面,穿着一身潜水服,像是对着镜子那样,用手指梳理着头发。 诡异程度不亚于那些年她看过的鬼故事,尤其是在这样一个墓里,看着更是鬼气森森。 远处陈文锦好像发现了他们几个离队,带着人回来找他们。 “你们三个,走了——” 声音戛然而止,看起来他们也发现不对了。 但是这个距离他们能看到的东西应该有限,张扶灵不知道他们到底看到了什么,她明显从陈文锦和霍玲的声音里听出了慌乱和恐惧。 陈文锦突然叫了一声:“吴三省,别玩了,你给我下来!” 张扶灵愕然,她居然真的看清了,这得是多好的眼睛啊,堪比黄金瞳了。 张起灵比了个安静的手势,但是陈文锦好像更生气了,上前两步就要跳上石猴。张扶灵赶紧给人拦住,那石猴上面的位置又不富裕,他俩上去倒是掉不下来,但是也怪挤的,动静太大,万一惊扰了吴三省呢? 也不知道吴三省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万一就像是梦游不能被叫醒一样,出什么事呢? 陈文锦被张扶灵拽住,转头一看是她,愣了一下,脸上闪过复杂的情绪,然后一把把她推了出去,刚好撞到了吴三省身上。 张扶灵没想到她突然来了这么一下,被推出去的时候还在发懵。 她其实,真的还挺喜欢陈文锦的。 又漂亮又聪明,目标明确,行动力拉满,又有领导能力。 张起灵反应很快地伸手去拉她,但是没有拉到,吴三省直接就被张扶灵撞倒了。 吴三省速度很快地站起来,对着张扶灵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就像是那种纸扎娃娃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然后转身就跑。 张扶灵被他吓了一跳,皱着眉不知道他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陈文锦毋庸怀疑是被富江影响了,只是推她一把都算是陈文锦意志力坚定,但是吴三省呢? 难道这里还有类似富江的能影响人精神的东西? 张起灵跳下石猴犹豫地看了张扶灵一眼,张扶灵立刻会意说:“不用管我,先追他!” 黑瞎子也从另一边冲了出来,直奔吴三省而去。 但是就这几秒的功夫,也已经错失了先机。 吴三省的速度很快,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只剩下了一个模糊不清的背影,他已经到了石壁边缘。 张起灵立刻冲考古队的那些人喊道:“看住石阶!不要让他上去!” 但是也已经迟了,吴三省一个侧身,被水雾遮掩的身影就消失了,远远看着就像是穿过石壁一样。 张扶灵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而陈文锦也反应了过来,愧疚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张扶灵,还是伸手想拉她一把,结果张扶灵完全没注意到她,自己一个咕噜就从地上爬了起来,冲着张起灵和吴三省的方向追了过去。 张扶灵追到那片石壁前,难以置信地用手触摸那块石壁,冰冷潮湿的水汽顺着手心一路凉到了她心里。 见鬼,难道这个世界还真有这么不科学的东西? 张起灵看她露出一副震惊的表情,立刻知道她被骗过去了,说:“这是一个机关,这里的池壁在转动,吴三省找到了门,顺着门出去了,但是他离开之后,那扇门就转到了别的地方。” 张扶灵转过头震惊地看着他。 等一下,张起灵说了几个字?她没数清,她能让张起灵再说一遍吗? 张起灵说这么多话,简直比吴三省能穿墙而过还让人震惊啊! “要让一个机关运行这么长时间,必须使用几百年几千年都不会腐坏的材料,石头或者活水。” 张起灵一边解释一边去摸墙上的机关,很快就找到了一扇门,但是他没有贸然进去,而是接着往前走去。 张扶灵看他脸色不对,意识到可能是遇到了什么让张起灵都觉得棘手的事情。 她没有问,但是张起灵却没让她疑惑太久,微蹙着眉说:“是奇门遁甲。” 奇门遁甲,她在康熙词典看到过相关的一些说明。 奇指三奇,即乙、丙、丁,门指八门,即开、休、生、伤、杜、景、死、惊,遁甲则指六甲旬首藏而不现,遁入六仪,六仪即戊、己、庚、辛、壬、癸。是一种从易学中衍生出的占测法门,以时间方位万物流变规律构成吉凶环境,总的来说复杂的一批,历史上很多着名的军事家都利用奇门遁甲排兵布阵。姜子牙的太公兵法、诸葛亮的八阵图都是从奇门遁甲演化而来的。 但是无一例外的是,这些阵都很凶险。奇门遁甲阵,八门只有一门生,一门死,其余六门则是进之又见八门,循环往复,周而复始,生生能把人困死在这里。 张扶灵一听是奇门遁甲,脸都绿了,她倒不是怕死,她也死不了,但是要把她关在这里,那还不如让她去死。 陈文锦等人并没有追上来,大概是被这变故吓到了。 黑瞎子也脸色凝重:“哑巴,对这东西,你知道多少?” 张起灵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转身回到了石碑的位置。 陈文锦一看他们回来了,立刻问:“怎么样?” 张起灵就把发现给他们又复述了一遍,陈文锦沉思了一会儿,突然也学着吴三省的样子,蹲在石碑前面开始梳头。 她年轻又漂亮,做起这个动作的时候完全没有吴三省那种不合时宜的诡异感,反而有些动人。 陈文锦梳了两下,又转了转头,像是欣赏自己的美貌,转到一个角度的时候,她突然停住大叫:“找到了!” 第36章 密室 众人一听陈文锦说找到了,都十分激动,围着石碑仔细地上上下下地看,但是始终看不到陈文锦看到的东西。 陈文锦一看他们的样子就说:“不对,你们要向我这样,降低高度,找角度才能看到。” 张起灵立刻有样学样地跪在了石碑前面,张扶灵皱着眉看着陈文锦压了压张起灵的肩膀说:“你太高了,再低一点,目光不要直视,盯着自己的鬓角。” 张起灵跪坐下来,学着陈文锦的样子梳头,然后向着侧面十分女性化的一瞥。 张扶灵站的位置,刚好就在他瞥过来的方向。张起灵身形本身就瘦削,脸又生的美丽,这一眼直接给张扶灵看得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控制不住脸上的笑。 她慌乱地侧头去看周围,然后就对上了黑瞎子笑得欠揍的脸。 莫名其妙的,拳头就硬了。 张扶灵一下子就收起了笑。 张起灵转了转头之后,也找到了陈文锦说的位置。 但是这实在是难以用语言描述,张扶灵干脆也跪到了石碑前面,对着石碑开始照自己的脸。 这石碑虽然光可鉴人,但是实际上照出来的影像并不清晰,她转着自己的头,怎么也找不到张起灵和陈文锦说的三条首尾相连的鱼,反而是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年轻道人的样子。 那影子并不清晰,十分模糊,之所以认定是道人,是因为之前看过的瓷画,导致她先入为主,看到宽袍大袖就先想到道人。 难道说这人就是汪藏海? 为什么陈文锦和张起灵看到的都是首尾相连的鱼,而她看到的却是这么一个影像? 张扶灵还想看得仔细一点,那边张起灵已经按照鱼的印记找到了生门。 所有人都欢呼了起来,张起灵侧身推开了那扇门,张扶灵立刻坐不住了,也不再看什么人影,站起来跟着众人走到了生门前。 里面是一条非常窄的通道,张起灵依旧习惯性地进去排查机关。 张扶灵怕那些人又出意外,把门关上,张起灵刚走进去,她就立刻走到门边用手死死撑住石门。 所幸他们并没有找错位置,那扇门没有阖上的意思,张起灵示意他们没有机关可以进入。 这里的走道也是用青冈石板堆砌成的,不宽,差不多刚好能容纳一个人走过去。 张起灵打着手电走在最前面,张扶灵和黑瞎子依旧一前一后跟着他。 和水池一样,走道里也弥漫着阴冷的水汽,脚下的青冈石板附着着一层滑腻的苔藓类混合物,墙壁上也挂着水珠。 张扶灵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刚刚陈文锦推了她一把,她检查过没有蹭破,但是也不是每一次都那么好运。 她可不想有一天突然被富江的追求者们找上门杀死,这方面就算再怎么谨慎也不为过。 张起灵大概是察觉到她的担心,回过头冲她伸出一只手,大概是想拉着她走。 张扶灵摇了摇头,拒绝了。 开玩笑,这可是机关多得要死的墓里,张起灵走在前面趟雷已经够麻烦了。知道他强的离谱,但是强的离谱不还是会被暗算吗?再强也还是人啊!一只手拿手电,一只手拉着她,万一有什么突发状况,张起灵怎么办?用嘴吗? 张扶灵低着头默默地吐槽。 张起灵看她拒绝,不明所以,但是还是轻轻拽住了她的手。 可恶,他人真的好好。 张扶灵很想再拒绝一次,但是他都主动成这样了唉! 黑瞎子的视力就像薛定谔的猫,开车看不见沟,这个时候却看见他俩牵手了,啧啧了两声,被张扶灵狠狠踩了一脚。 “笑尼玛。” 张扶灵压低声音恶犬咆哮。 黑瞎子嘶了一声说:“哑巴养了你,就像养了一条狗,以后他家门口得挂个牌子,内有恶犬,保持安静。我连笑都没权利笑了吗?我都没笑出声!” “不管,我听见了。”张扶灵咬牙,没有回头。 她现在必须找点什么转移一下注意力,不然嘴角就要裂开了。 她可不想因为这种原因,分裂出富江。 啊,张起灵的手,好软啊,明明是训练过的人,手怎么会这么软呢? 明明手心有茧子,但是摸起来就像没有骨头一样。 她现在如果捏一下,会不会显得过于变态了? 可是真的好想捏一下,可恶。 黑瞎子觉得可笑,说:“收收,口水都要掉下来了。” 张扶灵恼羞成怒地捂着嘴,“……要你管,死瞎子,闭嘴。” “你再叫我死瞎子,我也是会生气的。” “哦,那你生气,大不了你杀了我呗。”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也可以选择揍你。” 黑漆漆的甬道里,他俩互相对骂,张起灵在前面带着路,好像也变得不那么长了。 走了不知道多久,甬道突然向上开始倾斜起来,远处也出现了昏黄的亮光。 这简直不可思议,要知道,这墓至少几百年了,什么东西能持续发光几百年? 张起灵立刻意识到,这就是出口了,转身对着后面说了一句,“到了。” 然后就继续不紧不慢地向前,差点把后面的人急死。 离开通道,眼前一明,他们终于离开了黑暗,等所有人都适应了这里的光线之后,考古队那些人发出了一声惊呼。 他们的眼前是一个巨大的方形房间,房间左右各有十根金丝楠木的柱子,这玩意儿在古时候非权贵不能用,贵比黄金,而这地方居然有这么多,而且看起来三人都围不住一根。除此之外,整个房间是由黄浆砖砌成的,雕梁画栋,上面甚至有十只五爪金龙,工艺精湛,精巧程度当世罕见。 要知道那个时候只有皇帝才能用五爪金龙,就连太子身为储君都只能用四爪。 简直了,这墓如果真的是汪藏海的墓,那也太超规格了,他也不怕被皇帝知道,该说他胆大包天呢?还是才高气傲,艺高人胆大呢? 这个房间不止面积大,层高也高得离谱,抬头看过去,足有十米高。 张扶灵抬头看着宝顶,宝顶上镶嵌着一幅星图,她不太懂天文,看不出这是什么星图,但是她知道上面代表星星的石头,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夜明珠。 真是财大气粗。 原来从古时候开始搞土木就这么赚钱了吗? 第37章 天宫模型 偌大的房间被那几十颗夜明珠照亮,明明应该是森冷的墓室,却也显得金碧辉煌。 房间中间摆放着一个巨大的石盘,上面是一个宫殿建筑群模型,规模宏大,最矮的建筑都有一人高,估计就是那座传说中建造在天上的宫殿。 张起灵围着这座模型转了几圈,看起来很感兴趣。 确实,哪有人逃得过乐高的魅力,大型手办和组装模型老少通杀。 张扶灵看着精致的模型,脑子想的就俩字儿,牛逼。 这玩意儿要是整个薅下来带走,拿回去放在她房间里,虽然她现在没有房间,但是迟早会有的,总之,放在她房间里,那还不牛逼炸了。 张扶灵对着云顶天宫的模型,幻想着以后自己房间的布置,这个位置放床和衣柜,那个位置放书架和展示柜,再放个电脑桌和人体工学椅,最后把这玩意儿往中间一摆。 我靠,绝了。 她仔细地看着模型里的假山流水,想着以后再弄个灯带,在家搞一个大唐不夜城,从此不蹦洋迪。 那边霍玲突然惊叫起来:“上面有个死人!” 张扶灵抬头一看,才发现霍玲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站了上去。 这他妈不是毁坏她的不夜城吗? 张扶灵刚想喊说这是墓室,有死人是正常的,有活人才不正常,赶紧下来,不要破坏东西!就看到张起灵居然一个翻身也上去了。 张扶灵愣了一下,被泼天富贵冲昏的脑子才骤然清醒过来。 能坐在天宫模型里的尸体,必然是对汪藏海很重要的人,甚至搞不好,这也许就是汪藏海呢? 张扶灵立刻也想跟着上去,其他人一看她想爬上去,立刻过来伸出手打算把她举起来,方便她上去。 张扶灵被这些人包围,有人伸手去拉她,被她一把打掉,她厉声道:“别碰我!滚开!” 她戒备地盯着那些人,她曾经无数次地说过同样的话,但是下场都不怎么好。她就像怀抱珠宝招摇过市的小孩,空有财富,却没有与之相匹配的实力。 张起灵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回过头警告地看向那些人,伸出手托住张扶灵双臂,把她抱上了石盘。 那些人被张起灵的眼神吓了一跳,脸色也不好看起来,有个人嘟囔说:“装什么?” 黑瞎子听到之后笑了一声说:“伙计,提醒你一句,对女士要尊重,她不愿意的时候,就是不愿意。” 那人不说话了,但是眼神明显忿忿不平。 他们依然围着张扶灵没有让开,陈文锦试图让他们该干嘛干嘛去,但是也没人听,气氛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张扶灵看着这些人,他们的眼神她真的太熟悉了,那种充满恶意的眼神,和疗养院那些人一模一样。 疗养院的那些人一开始可能也并没有想那样对她,但是一段时间之后,那些人明显变了,如果说一开始那些人的眼神里还有怜悯,那之后只剩下了兴奋和施虐的欲望。 可能是地宫的氧气不够了,张扶灵只觉得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石盘虽然大,但是本来就摆着模型,下脚的地方并不多,三个人就略显拥挤了。 霍玲发现张扶灵也站了上来,明显不高兴,但是中间隔着个张起灵,她也什么都做不了。 张扶灵离开人群包围,才缓过神,啧了一声抬手挡住了眼睛。 妈的,这该死的体质。 这也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只希望在离开之前,这些人不会发展到想要肢解她的程度。 张扶灵没有理会身后那些人的眼神,主动往霍玲那边走了过去。 当务之急是看一眼尸体上有没有线索,要不然他们这次就是白跑一趟了。 那具尸体在整个模型的最中间,是一具已经完全收缩的干尸,身上的衣服已经烂光了,裸露出来的皮肤呈黑色,打坐在中间的玉石座上,头发和指甲看起来乱糟糟的,应该是死后还在一直生长,指甲甚至已经和手指一样长,看起来就和僵尸片里的僵尸一模一样,只是没有尖牙。 这尸体一手指天,一手指地,看起来诡异又肃穆。 但是张扶灵完全没在怕的,死人对她来说比活人可爱多了。 这啥玩意儿?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感觉这尸体下一秒就要开大了啊。 张扶灵想起很早以前看过的一本漫画,里面一个高人气女角色的绝招就是这样的,当时她觉得超帅,长大了觉得有些中二羞耻,结果现在又在这里见到了。 真是一个前摇超级长的回旋镖啊。 虽然不害怕,但是直接接触这种尸体还是有点不适的。 张扶灵还在想怎么查看这尸体有没有隐藏线索,张起灵就直接上手了,毫不客气地掰开人家尸体的嘴巴,发现没有东西又一路从腋下往下摸,直到摸到肚子的位置。 陈文锦这时候也上来了,看见张起灵这一系列的动作,抓住他的手腕质问道:“这是倒斗的那一套, 你究竟是谁?” “你怎么知道这是倒斗的手法?”张扶灵这句话没有掺杂任何个人感情,只是单纯地好奇,“你们考古的手法和倒斗的有什么区别?” 她是认真地在问,却不小心问到了陈文锦的软肋。 陈文锦出生于九门,自然从小也没少接触倒斗的事情,现在虽然是公职,但是这依旧是她小心隐藏的过去,张扶灵这话无疑戳中了她肺管子。 陈文锦咬牙没有回应张扶灵,继续质问:“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别看她和霍玲在考古队里好像话语权很高,但是这个队伍里她真正能信任的,除了霍玲也就只剩下半路求她插队进来的吴三省了。 这一句话问的不止是张起灵的目的,她更想问的是,把她选拔进考古队的目的,还有那些在巴乃把考古队替换掉的人的目的。 这一路她和霍玲真的走得太难了,步步艰险,处处留心。 她真的想要一个答案。 张起灵敏锐地察觉到她语气里的郑重和疲惫,思考了一下,依然没有回答,就像陈文锦不能信任他一样,他也不能信任陈文锦,他不能拿张扶灵的安全去赌。 张起灵转过头指着尸体的肚子说:“你看。” 陈文锦转过头去,那尸体肚子上残破的衣服被张起灵扒开,露出了一条很长的伤疤。 陈文锦没有再追问,伸手在尸体肚子上按了一下。 这尸体的肚子里居然藏了东西! 第38章 无名干尸 张起灵和陈文锦对视了一眼,显然是在想同一件事,那就是要不要把东西拿出来。 张起灵犹豫了很久,他们好不容易找到这里,真相可能就近在眼前,但也仅仅只是一个可能,真要为了这个可能,去剖开一个已经死去的人的肚子吗? 张扶灵蹲在尸体前面,伸手戳了戳那尸体的肚子,硬邦邦的。 “算了,没必要。” 对张扶灵来说,她其实并不在乎那些,他们都闯进人家的墓穴了,还扯什么尊重尸体啊,没必要,但是张起灵不行,他过不去心里那个坎,那她也愿意尊重他。 况且她自己并不认为墓里的东西能解决富江体质的麻烦,比起玄学她更相信科学。 陈文锦是北派的,北派比较讲究这些,也说:“取之不仁,必遭天谴。” 张扶灵是不希望张起灵违背自己的原则的,但是张起灵看了她一眼,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退后一步跪下,郑重其事地给那个尸体磕了一个头。 张扶灵看着他弯下去的脊背,没有阻止,但是心里莫名的憋闷。 张起灵拜了三下,站起来刚准备伸手,突然发现那尸体居然笑了。 他反复确认了这尸体的嘴角弧度,确定他不是一开始就这样,而是在他磕头之后,才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那尸体明明紧闭着双眼,却又好像在注视着他们这群人,然后指着天的那只手就落了下来,水平指向了东边,宝顶上的夜明珠也跟着暗淡了下去。 房间骤然变暗,其他在下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人惊恐地尖叫起来,张扶灵也抓紧了张起灵的胳膊。 她倒不是怕黑,而是担心有什么意外,毕竟显而易见的是张起灵跪下,那尸体才有了变化。 难道真有起尸这种说法? 黑瞎子发现房间变暗了,也跳了上来说:“怎么回事?” 还不等张起灵解释,边上就传来一个发抖的声音:“墙、墙上有脸。” 这一下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张扶灵顺着那人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房间里的夜明珠还亮着四颗,分别照亮了四面墙,昏暗地映照出一点影子,而东边那堵墙上,光影变化之下居然浮现出一张巨大的惨白人脸。 在这种环境之下,饶是张扶灵胆子大也被吓了一跳,然后她迅速反应过来,这可能是墙面不平折射导致的。 她小心翼翼地跟在张起灵后面走到那面墙壁前,发现上面居然是一幅影画,上面刻画着一座建造在雪山上的宫殿,山顶云雾缭绕,看起来就像是建造在空中一样。 这应该就是那座云顶天宫。 其他三面墙上也有影画,依次看过去,第一幅画上是汪藏海在一棵巨树下,从一个棺材里拿出了一个造型奇怪的盒子。 第二幅则是天宫下面的悬崖上一群人正在修建栈道,而后用吊车将一个巨大无比的棺材向上拉升,送葬的人则穿着白袍排成一排,顺着栈道向上攀爬,最前面的那个人手里捧着第一幅画中从树下棺材里拿出的那个盒子,而棺材下方的栈道则燃起了熊熊大火,这应该并不是同时发生的事情,只是将他们画在了同一幅画上。 这么大规模的宫殿居然只是一个陵墓? 张扶灵心想,万恶的封建制度,踏马的,这得废多少劳役。 到了第三幅画,画面上只剩下了被皑皑白雪覆盖的雪山,再不见天宫的痕迹,也看不到悬崖。怎么回事?难道顺序看错了?这才是第一幅? 旁边的张起灵轻声说:“雪崩。” 张扶灵这才恍然,看来是他们的工程太大,引起雪崩把整个宫殿都埋在了下面,如此巧夺天工的辉煌的建筑群,如果保存完好,肯定是不亚于布达拉宫、故宫那样的建筑奇迹,真实够可惜的。 也不怪汪藏海在自己的墓里把这个宫殿记录下来,她一个旁观者都觉得弥足可惜,他作为设计者,被活活气死都不奇怪。 只是不知道这座宫殿建造在哪里,棺材里埋葬的又是谁,居然这么大手笔,而那个被汪藏海找出来的盒子里装的又是什么东西,看起来和云顶天宫的建造并无关系,但是却出现在了两幅画里。 张扶灵摸着下巴想着,搞不好那个尸体就是被气死的汪藏海,他肚子里藏得就是这座宫殿的建造图纸,这要是带出去,也是一项足以震惊考古界的发现。 她转过身想再去看一眼那个古尸,却发现陈文锦正带着人搬东南角的镜子,那镜子足有两米高,搬动起来非常困难。 张扶灵不明所以,还以为陈文锦是想把这镜子带出去做研究,心想,好家伙,真敬业,自己的命都还不知道保不保得住,就开始想工作了。 直到黑瞎子过去问了一下,才知道陈文锦是看到吴三省从镜子后面一闪而过,怀疑后面还有通道。 那镜子重的诡异,正常来讲,就算是铜镜也不应该这么重,他们用尽了力气,才堪堪移动了半米,但是已经足够露出后面的通道。 张扶灵看的目瞪口呆,心说这墓真是牛逼大发了,机关阵法这么多就算了,光一个偏殿暗门通道都这么多,这墓主难道属兔子的吗?这么喜欢打洞。 张起灵观察了一下,没有贸然进去,而是和黑瞎子一起去挪动了角落里其他三面镜子,然而那三面镜子后面并没有通道。 可能是因为事关吴三省,陈文锦再沉稳这个时候也有些沉不住气,打着手电就冲了进去。 等他们听到霍玲大喊陈文锦的时候,只看到陈文锦的背影一闪而过,而那些考古队的队员为了追陈文锦也跟着进了洞。 “糟了。” 那洞里也不知道有什么,就按照这个墓的诡异程度来说,考古队那群人自己进去,怕是有命进去没命出来。 张起灵和黑瞎子也立刻追了上去,留下张扶灵这个体力废,跟不上他俩的脚步,只能追在最后面,吃他俩的尾气,但是好处是有他们在前面趟雷,她没什么危险。 然而一进洞,张扶灵就发现了不对劲,这洞里有一股熟悉的香气,像是她的身体被焚烧时的那种味道,略有些不同,但是很相似,如果不是她在疗养院经常闻到,大概也会认错。 什么香味能经久不散?这都几百年了,就算这个墓穴密闭很好,没有被打开过,也不至于这么长时间还没有散尽? 张扶灵一下子就想到了吴三省,难不成他躲在这里面搞鬼? 但是他又是从哪里找来的这种东西? 第38章 异香 洞里一片漆黑,张扶灵身上的手电早在水池那边的时候电量就耗尽了,黑瞎子因为走得急,没给她备用电池,现在只能是追着前面的亮光往前走。 所幸这通道并没有其他拐角,只是越往前那股香气就越浓郁,浓郁到张扶灵甚至觉得胸闷,也不知道张起灵他们怎么忍得下来。 她继续往前跑了没两步,就发现那光源居然停下了,看来是张起灵他们追到了陈文锦。 她隐隐看到一个人影,不像是张起灵,那应该就是黑瞎子,“齐——” 话刚说了一半就被人从后面捂住了嘴拖到了墙边。 这个通道和他们来时的那个不同,这个通道足够容纳四个人并排走,而她在进来的时候光顾着追着光源跑,并没有向两边看过,有人藏在黑暗里她居然都没有发现。 张扶灵的心一下子就悬了起来,过去的记忆一下子涌上来,她拼命地去掰那人的手,就差上嘴咬了,突然听到张起灵的声音。 “嘘,别出声。” “那不是瞎子。” 听到熟悉的声音,张扶灵终于冷静了下来,张起灵接着说:“你看地上。” 张扶灵顺着他的话,往地上一看,这才注意到地上居然躺了一排人。 光线太过昏暗,她只能隐约数清一共是六个人,刚好是考古队那批人,她又去看最初看到的那个背影,除去考古队的那几个人和黑瞎子,现在唯一有可能在这里的人就是吴三省,但是那人穿着一身陌生的衣服,她对吴三省并不熟悉,也无法通过背影判断那究竟是不是吴三省。 张起灵低声说:“你先出去,这是禁婆香,能迷惑人的心智。” 这名字听着就不像是好东西。 张扶灵愤愤,这支考古队果然有问题,她就知道和九门扯上关系就没好事。 那人转过身,似乎是在数人数,脸暴露在光线下,正是吴三省。 她紧紧盯着吴三省的动作,发现他在一个一个给那些人喂食东西,他背对着他们,她也看不清他到底喂的是什么东西,但是陈文锦毕竟也在其中,应该不至于是要人命的东西。 张扶灵还在想黑瞎子去了哪里,就感觉身后的温度突然消失了,她一回头,张起灵顺着墙壁滑落在地上昏迷了过去。 吴三省给所有人喂了丹药之后,解连环才从暗道里出来,他的脸上还戴着吴三省的人皮面具,看起来和吴三省别无二致。 他数了数地上的人,皱起眉说:“少了三个人。” 吴三省诧异道:“怎么是三个人?不是只少了张起灵吗?” 解连环摇头说:“有两个不知道来路的人跟进来了,他们是一起行动的。” 这下吴三省的脸色难看了起来,“不知道来路的人,难道说是疗养院的人?” “不像,如果是那边的人,直接安排进考古队就行,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 吴三省沉思了一下,说:“看来情况远比我们之前想的还要复杂,裘德考、疗养院、还有咱们,已经是三方了,居然还有在此之外的第四方。但是不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计划进行到这一步已经没有停下来的可能了,张起灵那边暂且先不管他,先把这几个人带出去。” “谁?!” 吴三省猛地回头,一个背包兜头就向他砸了下来,他反应极快地闪身向侧面躲开,黑暗中一双金色的瞳孔那么明显,像是某种大型食肉动物,闪烁着噬人的光。 而解连环则是立刻认出了来人。 “付江!” 解连环惊呼。 吴三省立刻意识到这就是解连环说的两个人其中的一个。 一击没中,张扶灵从黑暗中缓步走出,那双眼睛没有丝毫波动地看着吴三省和解连环,她平静地看着他们两个的脸。 她原本并没有打算正面和这两个人对上的,在这种情况下,这两个人以这种方式出现,本身就已经代表了一些东西。 张起灵只不过是昏迷,并没有生命危险,黑瞎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带着张起灵先离开这里,找个地方等他醒过来才是上上策。 但是张起灵就算再怎么消瘦,也是一个实实在在一米八的成年男性,她这个被富江的设定限定死的身体,就连拖都拖不动他。 而那边的两个人显然就要行动了,她不能让他们发现昏迷在角落里的张起灵,情急之下,也只能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为什么会有两个吴三省?双胞胎?克隆人?还是整容手术?陈文锦他们怎么了?” 张扶灵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手中的匕首被她轻推出鞘,上面沾染着红色的血迹,显然是刚刚用过不久。 吴三省仔细打量着张扶灵的身形,看她并没有经过锻炼的痕迹,但是也没敢放松警惕。毕竟她没事,那另外两个人搞不好也没事,张起灵的身手他是知道的,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打他和解连环两个人还是轻轻松松。 吴三省心念急转,避开了张扶灵关于他和解连环外貌的问题,道:“这洞里有禁婆香,他们只是昏迷了,小张呢?他没和你一起吗?” 张扶灵知道他是怕张起灵还醒着,毕竟他只看到陈文锦等人,并没有发现昏倒在角落里的张起灵,但是她实在很不会撒谎,在没有剧本的情况下,能演出到这里都已经是超水平发挥了。 她知道自己打不过这两个人,也不敢寄希望于不知道身在何处的黑瞎子,只能偷偷放了血,然后自己跳出来拖延时间,她头一次希望富江的生长速度能快一点,再快一点。 解连环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自从她露面之后那一句付江之外就再没说过话,可能就那短暂数十分钟的相处,他就已经落入了名为富江的陷阱,但是目前是否能够用的上他,恐怕还是个未知数。 张扶灵垂下眼睛,没有说话,吴三省立刻就意识到张起灵恐怕不在这里,或者无法行动,总而言之,她现在应该是孤立无援的状态。 这就好处理多了。 第39章 珊瑚树 吴三省估摸着两边的实力差距,从身后拿出了一把枪,自从听过解九爷的计划之后,他就下定了决心,要把这个计划执行下去,为了这个计划他甚至骗过了陈文锦,走到这一步无论如何都不能前功尽弃。 而张扶灵想的则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两个人发现张起灵的位置,看这个情况,他们喂给陈文锦的东西恐怕并不如她想象中的无害。 这个通道的尽头不知道通往哪里,如果不是一条死路,那她就能带着他俩在这里兜圈,如果是一条死路,那至少也能给富江们拖延时间。 张扶灵一步一步向着吴三省走去,判断着两人之间的距离。 她笑着说:“我刚刚是看到他们都晕过去太激动了,不是故意的,你没事?” 吴三省也笑弯了眼睛:“好说,我身手还算不错。” 下一秒,张扶灵猛地跑了起来,震耳的枪声回荡在走道里。 解连环反应很快,吴三省枪身抬起的瞬间就被他按了下去,这一枪就打在了石壁上,他大声喝问:“你做什么?” 吴三省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解连环这是做什么,他俩明明应该把这个突然闯进计划的无关者处理掉,现在他阻碍了自己,怎么反而质问自己在做什么? 他随即一把甩开解连环,向着走道连射了几枪。 然而就是这短短几秒,张扶灵已经跑出了光源的位置。 吴三省骂了一句“草”,举起手电向着走道深处照去,张扶灵已经跑出了将近百米的距离,这是她第一次跑这么快。 快一点,再快一点。 但是和前面几个他们走过的通道比起来,这个走道却并不长,吴三省的手电光一打过来,就照到了尽头。 这个通道的尽头,摆放着一个巨大的白色的珊瑚树,一人多高,有许多枝杈,上面挂着许多金色的小铃铛。 来不及多看,张扶灵直接躲到了珊瑚树后面,想着怎么才能和吴三省周旋拖延时间。 吴三省看清里面的状况之后,没有开枪,使了个眼色给解连环,示意他出去看看。 张扶灵在一个人的情况之下,不躲着他们走,反而还主动向着死路跑,太反常了,她是想引开他们,那外面就一定有她想要保护的东西或者人。 解连环看了一眼吴三省手里的枪,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向外面走了过去。 张扶灵没有看到解连环出去,只听到了吴三省的脚步声一步一步靠近。 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的心跳上。 她闭起眼睛,仔细地辨认着他们之间的距离。 “咔嚓”一声,是子弹上膛的声音,然后是拉保险栓。 双方谁也没有说话,一时间安静的只剩下呼吸和心跳声。 吴三省在那株珊瑚树前站定,满树金色的铃铛在手电的光源下折射出耀眼的金光,整个石洞一览无余,那个女人就躲在珊瑚树的底座后面。 不管她是谁,有什么目的,都到此为止了。 吴三省举起枪,对准了她露出来的衣摆,砰的一枪。 铃铛声响起,整个房间都剧烈的摇晃起来,机关运转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张扶灵还没有反应过来,脚下一空就掉了下去,吴三省也没能逃脱。 她眼睛里最后看到的景象就是那株发光的巨大珊瑚树。 妈的,她就说这墓主属兔子的,这里居然还有洞。 第40章 影画里的盒子 这个洞并不深,失重的感觉只维持了一瞬,大概五六米高张扶灵就触了底,因为姿势的问题,她的脚貌似是骨折了,她也一声没吭。 周围漆黑一片,她没有亮起黄金瞳,她记得吴三省和她一起掉了下来,这种情况下,光源和声音都是天然的靶子。 她安静地躺着,失足掉下来的时候,她看到整个房间除了中间那株珊瑚树,全部都空了,那这个洞的直径应该不小,不知道能不能原路返回。 如果不能的话,不知道这个地方还有没有其他的出口,万一没有,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陷阱,那她就只能祈祷张起灵或者黑瞎子能找到这个机关,从上面把她弄出去了。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这下吴三省也在这里了,那上面那些人就安全了,毕竟那个解连环看起来可要比吴三省心软多了。 黑暗中没有任何声音,连呼吸声都很微弱,张扶灵没有黑瞎子和张起灵那样的本事,听不出这里现在到底有几个人,没一会儿她就躺不住了。 难道说吴三省没有掉下来? 她慢慢坐起来,一束光突然打了过来。 “难道这就是……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张扶灵被那光晃得睁不开眼睛,但是这欠揍的语气也足够让她听出这是谁了。 “死瞎子,你再用手电晃我眼睛试试?我他妈立刻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林黛玉拳打镇关西。” 黑瞎子坐在角落里晃了晃手电,“我这不是想着万一掉下来的是吴三省,我就用手电晃瞎他的眼睛嘛。” 张扶灵闭着眼睛白了他一眼,鬼才相信他的鬼话,他要是没发现掉下来的人是她,她名字倒过来写。他那眼睛,在黑暗里反倒看得更清楚,估计机关启动的一瞬间,他就看到她掉下来了。 张扶灵想到这里突然觉得有点奇怪,她的体质黑瞎子是知道的,正常情况下,黑瞎子会在她摔下来之后安静这么久吗? 有点奇怪啊。 难道他掉下来的时候也受了伤? 张扶灵顺着黑瞎子的声音看了过去,黑瞎子曲腿靠坐在墙壁上,从姿势上来说,看不出什么问题。 她只是直觉哪里不对劲,黑瞎子这人和张起灵一样都是没长嘴,这两个人都把自己的心事藏得很紧,唯一的区别是张起灵是干脆一句话都不说,而黑瞎子是满嘴跑火车,倒不一定是假话,但是一定没什么信息,直接问肯定是什么都问不出来的,只能等他自己说。 张扶灵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真是造孽,怎么两个队友都这么喜欢让别人猜。 她原本以为黑瞎子应该在外面接应张起灵,没想到黑瞎子一直没出现居然是掉进了机关里,这下好了,他们三个,两个掉机关,一个昏迷,他们都拥有光明的未来。 还是得自救。 张扶灵转头打量起房间,这个房间不大, 和他们之前到过的几个墓室相比甚至可以算得上袖珍,但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四角各有一盏一米多高的青花瓷长明灯,而她和黑瞎子正巧掉落在房间的两边,黑瞎子靠着的那面墙上还挂着一幅山水图。 她左手边是一张供桌,供桌上一左一右摆着两盏烛台,中间供奉着一个造型古怪的青铜盒子,上面雕刻的花纹古朴大气,感觉和整个房间的其他陈设格格不入,应该不是同一个时期的东西。 右手边则是一整面墙的书架,上面的书卷已经泛黄,不知道会不会碰一下就碎掉。 整体看起来就像是误入了谁家的书房,而不是在一个墓里。 张扶灵扶着墙慢慢站了起来,有东西还好,有东西说明这里并不是独立的空间,那就一定还有别的路,最怕就是只有一个深坑。 她看向了左侧的供桌,拖着崴了的左脚,慢慢挪动到供桌前面。 黑瞎子看到她动作,叹了口气说:“省省,我都看过了,没有机关,也没有出口。唯一的可能就是等哑巴来救我们了。” “张起灵晕过去了,指望他救你才是省省。吴三省既然不在这里,一定是掉去了另外的地方,万一他先出去,他一定会返回那个房间,我必须尽快从这里出去。” 张扶灵摸到供桌前,看着那个造型奇怪的青铜盒,她认不出那些花纹代表了什么,也猜不出这东西的年代,只是感觉这花纹看起来好像有点眼熟。 她试着拿起那盒子,盒子下面平平无奇,并没有暗格之类的东西,然后又去转动烛台,那烛台也是可以拿起来的,并没有连接机关。 这张桌子除此以外就再没有其他可能藏有机关的位置了。 但是张扶灵不死心,把整张桌子一点一点又摸了个遍,每一个花纹,每一处镌刻,都被她用力按了一遍。 和黑瞎子说的一样,这桌子只是一张普通的桌子。 她又费劲地一点一点撑着墙走到另一边,去挪动书架。 那书架足有三个臂展那么宽,两米左右的高度,上面的书都是大部头,每一本拿下来都够砸死人的,张扶灵踮着脚,一本一本地取出来又塞回去。 黑瞎子看她挪的费劲,也没有帮忙的意思,反而像是睡着一样没了动静。 等所有的书都被拿下来过一次之后,张扶灵意识到这样子下去,等她试出机关出去,黄花菜都凉了,说不定都能给考古队那些人收尸了,于是停止了这种机械化的无用劳动。 冷静,要冷静。 墓主既然准备了这样一间房间,那就一定有他的用意。从目前他们经过的房间来看,墓主毋庸置疑是汪藏海,他们进入的第一间耳室,里面是一排青花瓷器,上面记录了云顶天宫的建筑过程。 第二个房间是偏殿,偏殿正中的那个棺材他们没有去看,里面的葬的也不知道是汪藏海什么人,池底的奇门遁甲阵通往第三个房间,放置云顶天宫的模型,用影画记录了云顶天宫的建造到失落。 这么看汪藏海无疑对云顶天宫这个作品非常满意和自豪,想要炫耀但是又不能留下文字记载,只能在自己的墓里留下这些记载。按照这个思路,那这个房间里的东西,应该也和天宫有关。 张扶灵想到这里,抬眼看了一眼黑瞎子背后的那幅画轴,仔细一看,确实和他们在第三个房间里看到的那幅云顶天宫消失之后的雪山画相似。 不,不对。 这个房间的主体并不是那幅画,不管是那个供桌还是书架,都要比那幅画显眼。 那个盒子! 她想起来了,那个花纹和影画里那个盒子上的纹路一模一样!这个盒子是汪藏海从棺材里带出来的那个盒子! 第41章 真假瞎子 按照影画记载,这个东西应该是云顶天宫主人的陪葬品,云顶天宫消失之后,它就应该随着云顶天宫一起被埋葬在雪山下,但是现在居然出现在了海底墓里,说明这东西对汪藏海来说也十分重要,重要到他从云顶天宫把这个盒子偷了出来。 意识到那个盒子的重要性之后,张扶灵立刻一瘸一拐地返回了供桌前面,把那个盒子举起来,前前后后地观察了一会儿,发现这盒子居然没有机关也没有锁孔。 张扶灵试着掰了一下那个盒子,居然真就轻而易举地、不费吹灰之力地打开了一条缝。 哈? 她还以为有多复杂,结果就这? 张扶灵一口气把盒子打开,结果里面空空如也。 哦,怪不得。 怪不得这东西没有锁,这里面根本就是空的! 张扶灵叹了口气把盒子放下,看来这个盒子的线索到这里就断了。 她只能折返回到那幅画前面,踮着脚小心翼翼地把那幅画从墙上取了下来,仔细地摸着那幅画后的墙壁,她对这种墓穴里的机关并不熟悉,只能采用最原始的办法,就是一块砖一块砖地敲击,听回声的不同,但是试到最后,她关节都开始疼了,也没试出哪块砖不一样来。 难道真就像黑瞎子说的,他们只能等人来救? 虽然知道故事主线没开始,张起灵这个主角团无论如何都不会挂在这里,但她还是止不住担心。 万一蝴蝶效应了呢?万一她这只蝴蝶就把剧情扇歪了,铁三角从此变成二人转了,那张起灵怎么办? 张扶灵忍不住又急躁起来。 她又把书架里的书一本一本拿了出来,这一次不是为了试机关,而是她想到,汪藏海既然是个建筑大师,又那么爱秀,这个书架里一定会收录他作品的图纸,如果能找到海底墓的建造图纸,她就能找到出去的路。 她一本一本地翻看,感谢那些年张起灵给她带的康熙词典,不至于让她变成一个睁眼瞎,线索放在眼前也看不懂。 黑瞎子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没有说话,大概是睡着了,也真亏他在这种环境下还能睡得着。 张扶灵快速地翻阅着这些古籍的目录,幸好这些书有些是成册的,只需要看一本就知道剩下的几册是不是她要找的东西,否则等她出去,搞不好张起灵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翻到书架中间位置的时候,她终于找到了一本看起来貌似是汪藏海笔记的内容。 她大致看了一下,大概就是讲述汪藏海的起家,少时于乡野耕读之类的,唯一比较值得重点标记的是他在主持一个建筑工程时,发掘到了一个周朝墓,因为这个墓葬规模太过庞大复杂,以至于最后这个工程不得不改换地址修建。 按照他的说法,他从这个墓里得到了一个宝物,是周穆王游历四方后得仙人馈赠得来的,装在一个方形的青铜盒内,那个青铜盒四方各饰一龙为耳,四壁上部饰鳞纹,下部饰波曲纹,和供桌上那个青铜盒刚好对上。 后面的记载就开始断断续续起来,但是都大差不差就是在某一年主持建造了什么宫殿之类的。记载到云顶天宫时,才又提了这个盒子一嘴,说是担心宝物动人心,就把盒子里的东西放进了天宫下发现的青铜门内。 见鬼的,他胡说,青铜门后面明明就什么都没有。 张扶灵不死心地继续往后翻,终于在下一册里找到了这些建筑的图纸。 这个海底墓她听张起灵和黑瞎子商量对策的时候提起过,是一个沉船墓,既然是沉船墓,那和其他宫殿设计应该有明显的差别。 果然在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她找到了一艘巨型船的图纸,再往后就是墓穴图纸。 她看不懂上面标注的工匠之间的行话,只能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排查,努力把图纸和她这一路走来的房间对应起来,最后惊讶地发现,图纸居然上根本没有他们掉落的这个房间! 这怎么可能? 张扶灵不死心地一遍一遍排查,她甚至把黑瞎子摇起来和她一起回忆,毕竟黑瞎子看起来对这些比她熟悉。 但是就算叫上黑瞎子一起,他得出的结论居然也是这个房间并不存在。 难道这是汪藏海给自己留的密室? 他神经病吗?在墓穴里留密室的意义在哪里? 在自己家里玩密室逃脱? 张扶灵在心里把汪藏海骂了一遍又一遍,但是也无济于事。 找到了图纸依然找不到出去的路,黑瞎子又一次劝她放弃,终于把她惹毛了,把手里的书往地上一摔,就开骂。 “你踏马的不帮忙净说风凉话,有这个功夫就再想想还有什么办法!别他妈的在这泼我冷水,我是死不了,你是不饿还是不渴?指望张起灵,他一个人能做多少事?他是人又不是神,外面还有个解连环虎视眈眈,你能不能支棱起来!” 张扶灵一顿狂喷,喷完才意识到不对劲。 确实,从她掉进这个房间到现在,虽然没有表,她对时间的流逝也几乎已经失去了常人的判断,但是她前前后后做了这么多事,不算那些找机关的时间,单说她把那些书一本一本拿下来又放回去,翻看目录,至少就应该过去了十几个小时,她是不会饿不会渴,但是黑瞎子是正常人,他也不会饿不会渴? 他的状态好像和刚开始没什么分别。 而且从进来开始她就觉得这个黑瞎子说话哪里怪怪的,她可不觉得黑瞎子会说等张起灵来救他们这种话。 如果这个人不是黑瞎子,那一切就都说的通了,可如果这人不是黑瞎子,那他又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顶着一张和黑瞎子一模一样的脸。 这地方现在除了她只可能有两个人,一个是消失在走道里不知去向的黑瞎子,一个是和她一起掉下来的吴三省。 黑瞎子现在排除了,吴三省也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换脸,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排除所有可能性,剩下的那个无论多么难以相信,都只能是正确答案。 张扶灵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转过头看向了站在一边的黑瞎子。 难道说是……鬼? 张扶灵咽了口唾沫,她是不怕死人,但不代表她不怕鬼,毕竟有形对上无形,她总不能物理超度。 阿……阿门? 那个假的黑瞎子好像也意识到了张扶灵的怀疑,缓缓朝她勾起了嘴角,嘴角夸张地延伸至了耳缘。 张扶灵呼吸一滞,眼泪都快被吓出来了。 上帝佛祖玉皇大帝!!!圣母菩萨妈祖娘娘!!! 救命!!!有鬼啊!!! 第42章 医院 对面那个人的脸从中心开始扭曲,旋涡像是黑洞一样将周围的一切都卷了进去。 失重的感觉再次袭来,她最后看到的是那株挂满金色铃铛的白色珊瑚树。 落地之后,黑瞎子用手电晃了晃她的眼睛,说:“啧啧,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张扶灵打量着房间,看房间布置这里应该是这座墓的享殿,书桌、书架、供桌,应该是仿照墓主生前书房的布置。 张扶灵看向了黑瞎子背后的墙上,上面是一幅雪山图,很眼熟,好像是张起灵把她接出来的那座山。 她移开视线,看向了供桌的位置。 不能瞎想,吴三省还不知道在哪里,上面那些人都昏迷了,她必须赶在吴三省之前出去。 黑瞎子因为视觉受损,其他感官就变得异常敏锐,一进走道他就闻到了那股莫名的香味,在这种封闭了几百年的地方,任何气味都是致命的,他一下子就警觉了起来。 他转头看向张起灵,发现张起灵也意识到了,可能是出于一些他们这种人的共识,只是一个眼神交流,黑瞎子和张起灵就一起关了手电。 越向里走,这香味就越浓郁,虽然屏住了呼吸,但是也支撑不了太久,他们继续向前走了没多远,就发现陈文锦等人都晕在了地上,而角落里还点着一炉香。 他俩立刻就意识到这是个陷阱,有人扮做吴三省的样子骗他们入局,或者干脆就是吴三省本人做了个局,总之不论如何这里一定还有第三人。 他俩摸进了尽头,看到了那株挂满铃铛的白色珊瑚树。 考虑到张扶灵还不知道里面的问题,张起灵出去负责把她拦在外面,黑瞎子则隐蔽在黑暗处等那人出现。 只是张扶灵的速度太慢,张起灵前脚刚接到她,后脚黑瞎子那边就已经和吴三省打了起来。 黑瞎子躲在暗处,一击即中把吴三省撂倒按在地上,却没想到吴三省并不是一个人,于是被另一个和吴三省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暗算了一把。 黑瞎子反应虽然快,但是也这地方本来就不大,又放了一株那么大的珊瑚树,打斗的时候就不可避免地碰到了。 瞬间几十个铃铛一起响起,又通过珊瑚的中空的结构放大,在走道里形成了回音,一层一层,铃声像波纹一样散开。 离得最近的黑瞎子和吴三省立刻就被撂倒了。 张起灵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张扶灵的黄金瞳在那一瞬间亮起,又骤然熄灭。 等他再次醒过来,人已经在医院里了。 黑瞎子坐在他的病床旁边吃着苹果,看他醒了就举起手挥了一下,说:“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张起灵沉默地看着他,并没有接茬。 黑瞎子咬了口苹果,暗叹,虽然有时候也觉得张扶灵烦,但是偶尔还是会觉得寂寞,比如这种时候那家伙就会说“好消息是我醒了,坏消息是我即将锤爆你的狗头”,这么一想就瞬间觉得,果然还是哑巴好一点。 黑瞎子胡思乱想完,把苹果核往病床边的垃圾桶里一丢,说:“好消息是我们都活着出来了,坏消息是其他人都不见了,她也没醒。” 黑瞎子没有明确地说明她是谁,但是张起灵一下子就听懂了。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手背上的输液针,几乎是一刻没犹豫地就伸手拔了下来,翻身就准备出去找她。 黑瞎子也没拦他,只是说:“这玩意儿也许分人,我就比你醒得早,也许过两天她就也醒了呢?” 张起灵皱着眉,抬起眼皮看黑瞎子,长久没说话的声带有一些滞涩,他沉吟了一下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她在哪儿?” 黑瞎子推了一下墨镜说:“我家。” 门口传来了轻快的脚步声,张起灵和黑瞎子对视了一眼,黑瞎子立刻就说:“哎呀,你看你也醒了,住院可要花不少钱,咱们还是出院回去静养。” 张起灵点点头。 两个人一个叭叭的说话,一个沉默不语,倒是也配合默契,一唱一和地就站起来往外走,来查房的护士愣了一下,看到了病床上被拔掉的输液针,发出了一声急促的惊呼。 “你们这是干什么!怎么能擅自拔针呢!!!护士长!!!” 实习的小护士本来想着好不容易有帅哥来住院,觉得上班也有了盼头,每天打扮的精致妥帖。 没想到这帅哥一醒过来,就自己把针拔了,居然还是个难搞的病人,眼看拦不住这两个人,立刻飞奔着去找护士长,头发也散了,妆也花了。 黑瞎子站在门口看着闻声而来的护士长,立刻嘶了一声,“哑巴,快跑!” 话音还没落下,他就先跑了,结果没想到一回头,张起灵已经跑到了楼梯口,根本不需要他提醒,整个人飞快地就消失在了这一层。 张起灵一下楼梯就看到来来回回办各种手续、挂号、缴费、买药和来看望病人的人,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只犹豫了一下,就被身手敏捷的护士长抓住了。 被抓住的一瞬间,张起灵就知道为什么黑瞎子要他快跑了。 护士长嘴就像机关枪一样,从他们落网那一刻就没有停过,从不能讳疾忌医说到医院的规章制度护士守则,分贝不高但是一顿数落,偏偏还让人还不上嘴,就像是那些每一个不容拒绝的街道热心大妈一样。 黑瞎子双手插兜戴着墨镜盯着自己的鞋,就好像上面突然长出了一朵花,张起灵则是目光涣散微微抬着头看向了远方。 被数落了一通后,黑瞎子叹了口气,说:“好,省不下了,做检查。” 张起灵的记忆里,并没有关于医院的常识,并不知道出院的流程,只是看黑瞎子防备那个小护士的样子,以为这里又是疗养院一样的地方,于是在黑瞎子说跑之前,就先一步窜了出去。 被护士长带人堵住数落才发现不对,于是只能被动地跟着黑瞎子做了各种检查,最后获得了医生的许可后,才在住院部众多小护士依依不舍的注视下,办了出院手续。 第43章 重回青铜门 张起灵跟着黑瞎子去了他家,张扶灵就躺在黑瞎子房间里唯一的床上,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呼吸均匀,脉搏和心跳都没有任何异常。 黑瞎子靠在门边看着张起灵一项一项给张扶灵检查,说:“她这个情况和你不同,不能去医院,又不能随便找个地方扔出去,我就只能把她放在我家。” 张起灵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地看着她难得安静下来的眉眼,帮她整理了一下散落的碎发。 等晚上黑瞎子带饭回来,两个人坐在院子里吃饭,他才把那天醒过来之后的事情前前后后给张起灵叙述了一遍。 那天黑瞎子醒来之后,走道里的香味已经散尽了,那两个吴三省和考古队的人也消失了,整个走道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他具体怎么把他们两个弄出来的就不再赘述了。 总之他出来之后就去联系了解家,却发现解家的当家居然死了,而解家年轻一代也死绝了,最后居然让一个八岁的小孩儿上台当家,虽然有红家的二爷出面,明面上是风平浪静了,暗地里却是波涛汹涌。 别说找人问清考古队的事情,他都没能从解家的正门进去。 几个月前联系他的解家人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可能是死在了内斗里,也可能是无暇顾及解九爷在他这边的布置,总之,这条线算是断了。 卡塞尔学院那边倒是有联系,但是他们的手目前还伸不到国内,对他们在墓里的事情也摸不清状况,他们在这之前几乎对国内的风水玄说没有研究,只能提供一些资金上的援助。 不过结合他们在墓里的发现,再加上联系到了国内一个姓陈的混血种家族,卡塞尔学院对张扶灵的来历倒是有所猜测。 虽然所有龙类都有一个共同的始祖——黑王尼德霍格,但是他们的能力却并不相同。前段时间他们就发现,日本有个长寿且会不断复活的混血种,再加上张家的能力也是类似的长生和传承,总之,他们猜测张扶灵大概是黑王时期最接近纯血龙类的混血种,因为某种原因一直沉睡到今天才再次苏醒。 至于张家内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们保守的所谓的终极的秘密又是什么,这就只有张家人自己知道了。 黑瞎子从墓里出来的时候,意识到是那铃铛有问题,小心翼翼地从珊瑚树上面拆了一个下来,交给了卡塞尔学院做研究。 前两天研究结果大致出来,那边给的说法是,这玩意儿能致幻,对神志影响很大,目前原理还不清楚,但是龙血浓度越高的混血种受到的影响越大,不排除变成智障或者植物人的可能。 这玩意儿简直就是个对龙类宝具,那边加紧研究之后,一比一复刻投入了实战实验,效果还不错,就是有些敌我不分,即使摘掉耳鼓膜也还是会受到影响,总结就是,用这东西之前要先做好被震成傻逼的准备。 装备部那群神经病倒是很喜欢这玩意儿,但是执行部的战斗疯子对它的评价是鸡肋。 张起灵听完之后沉默了很久。 之后他在黑瞎子这里守了张扶灵半个月,半个月里她都没有半点要醒过来的迹象。 他和黑瞎子到处打听西沙那支考古队的下落,但是都一无所获。 因为张扶灵是在海底墓出的事,张起灵之后又独自前往了西沙,企图在海底墓里找到更多的线索,终于在顶室和下方墓室之间又找到了几间悬空的房间,其中一间是享殿,里面分成书房和寝殿两部分,他在那里找到了一个青铜盒,打开之后里面有一张拓印,上面用大篆记了一句繇辞。 “吉,翩翩归妹,独将西行。逢天晦芒,毋恐毋惊,后且大昌。” 所谓繇辞指的就是卦象的解文,这一句出自归藏一书,对应的是嫦娥窃不死药奔月的故事。 张起灵想汪藏海作为一个风水大家,追求长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古时候修道之人终极目标几乎都是与天同寿,白日飞升,这也没什么奇怪的。 几年后陈文锦等人从格尔木疗养院逃出来,和张起灵在海底墓相遇,张起灵才知道原来陈文锦等人当年被喂下了不完整的长生丹药,被送进了格尔木疗养院关了起来。 在这几年里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变成了怪物,而剩下的人为了躲避变成怪物的命运,开始探索整个疗养院,他们发现了关于x号的资料,陈文锦根据那些资料猜出了张起灵和张扶灵的过去。 两方都要研究汪藏海,不论当初各自有什么目的,总归现在是一致的,陈文锦提出了合作,张起灵没有拒绝。 他们研究了几年,终于研究清了汪藏海的路线,其中有一部分关于那个青铜盒的记录让张起灵格外注意。 当年汪藏海在周穆王的地宫里发现了周穆王和西王母的盟书,周穆王和西王母定下约定,以可以实现人心愿的宝物换取长生秘法,但是周穆王并不相信西王母,于是将宝物私藏了起来,试图研究出里面的秘密,这个研究直到周穆王身死都没有成功。 汪藏海对这个传说可以实现人愿望的宝物也很感兴趣,于是将它从周穆王的墓里带了出来。 期间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但是晚年的时候,汪藏海认为这个东西并不会真正地完成人的心愿,而是通过一种扭曲的方式达成目的,于是在修建天宫时,就将它作为陪葬品一起放入了天宫,认为不见天日才是它最好的归宿。 张起灵立刻意识到,这或许是一个叫醒张扶灵的机会。 陈文锦提出要去长白山走一趟,而霍玲则认为云顶天宫建造在海底墓之前,不可能有完整的丹药记载,他们应该前往塔木陀寻找西王母宫。 陈文锦和霍玲之间爆发了激烈的争吵,最后队伍分成了两队,一队由陈文锦带队前往长白山,一队由霍玲带队前往塔木陀。 而张起灵也要带着张扶灵前往长白山,于是他选择了加入陈文锦的队伍。 他们从壁画里整理出了三条路,然而到最后走到青铜门前的时候,也只剩下了陈文锦和张起灵两个人。 他们原本以为打开青铜门还要再费一番功夫,却没想到在他们刚刚踏上那条路的时候,那扇巨大的青铜门就自己打开了。 像是欢迎他们的到来。 他们进入了青铜门,见到了无数世界的新生与湮灭,他们的进程或许不同,但都有一个相同的结局。 黑龙尼德霍格苏醒,它会把世界之树“尤克特拉希尔”的树根咬断,双翼下挂着无数死者的骨骸飞上天空,死人之国尼伯龙根的女王,蓝色肉身的“海拉”站在这艘巨舰的舰首,她将打开世界上所有死人之国的门,那一天,世界毁灭。不会周而复始,也没有支线,就像是“命运三女神”织机上纺出的丝线,笔直向前,一路通向死亡。 没有任何一个世界例外。 青铜门就是那扇死人之国的大门。 最终的审判将从这里开始。 这就是张家守护的秘密。 这就是世界的终极。 一切终将归于虚无。 张起灵终于明白,周穆王、西王母、汪藏海,他们都是在意识到这一天终将会到来后,想要改变命运织机的人,千年的谋划和布局只为了改变命运的终章。 而他们所寻找的那个青铜盒里装的是黑王的遗物,是黑王死去时绝望而不甘的怒吼,是对人类下的诅咒,也是希望的种子。 汪藏海作为风水大师,知道命运已经铺好,无论如何努力都不会有例外,但他也不愧是天才,他找到了黑王遗物的用法,许愿了异世灵魂的到来。 命运就此被裁断。 无辜被牵扯进来的异世灵魂,在无知觉的情况下许下了第二个愿望,遗物回应了她内心深处渴望被爱的愿望,为她化形名为富江的容器。 从此她就是黑王怨恨的载体,只有当下一个故事开启,黑王尼德霍格开始苏醒,她才能再次醒来;只有当世界末日的那一天,黑王的怒火平息,她才能真正得到解脱。 张起灵哑然,只有待在青铜门后面她才能等到醒来的那天。 离开长白山,他们又前往西王母国,希望寻找到更多的关于末日传说的资料。 然而这一次探索,他们并没有得到什么进展,陈文锦最终没敢进入西王母国深处,只有张起灵进入了陨玉,直面了传说中不死药的炼制者西王母,但是她并没有醒来。 之后陈文锦回到了格尔木疗养院,继续她的研究,而张起灵则是前往了广西,希望能从世代守护终极的张家档案中找到更多的线索。 可惜他又失忆了,失忆之后他再一次被利用,成为了钓尸的阿坤,直到被陈皮阿四所救,再次遇到黑瞎子,才再一次进入这些幕后人的视线,在海底墓里找回记忆的碎片。 命运的枢机再次开始转动。 第二卷完。 【非正文,是设定说明,因为作者有话说放不下了,所以放在这里,哭泣。不想看整理的可以直接跳过!!!】 这一卷我写的也很艰难,虽然有大纲,但是怎么把大纲内容写出来还是比较糟心的,因为各种原因最后删减了很多内容。尤其是这一卷内容是前尘,并不愉快,想尽量轻松地呈现也不太能做到。 大概上来说,这一卷的内容就是介绍一下女主的身世背景,以及小哥绝对不是坏人啊喂!!! 梳理一下时间线: 首先是过去的尼德霍格被杀——怨恨和愤怒凝结成一个许愿机——许愿机是有极限的喂,不能超过黑王的权限——西王母作为二代龙类害怕路鸣泽的清洗,想要借助许愿机获得力量——由于此时人类已经开始捕杀龙类,混血种出现,她不能自己去找许愿机,所以和周穆王盟约——周穆王也想要进化,发现自己被西王母骗了于是很愤怒,找到许愿机自己偷偷藏了起来——结果到死也没研究出怎么用来,于是带进了自己的墓里——被汪藏海掘出来了——汪藏海把许愿机拿走了——汪藏海许了个愿来个异世界灵魂!没成功——汪藏海觉得不好使把东西扔青铜门后边了——汪藏海发现西王母不知道周穆王找到了,于是叭叭地跑过去告诉她这个消息。 许愿机启动了但是因为前摇太长,导致汪藏海以为失败了,其实没有,所以女主穿越了——女主因为心理状态的原因,渴望被无条件的爱,于是许愿机再次启动,扭曲了,成富江了——小哥进来,卧槽,青铜门后面居然有活的,不知所措jpg——小哥开始研究这到底怎么回事,研究不出来,汪家先来了——汪家打开门,卧槽,有人,被埋伏了,一刀下去,掉头就跑,发现不对,火烧青铜门——小哥回来发现被偷家,赶紧先把人带出来jpg——张起灵计划——失忆——格尔木疗养院——失忆——海底墓,女主昏迷——青铜门,唉?人带进来就带不出去了?——塔木陀——广西,失忆——陈皮阿四——七星鲁王宫——海底墓,想起来一部分,卧槽,我好像有什么东西落在青铜门里jpg——云顶天宫接出来——接上了第一卷,女主因为六角铜铃编织的幻境昏迷太久导致记忆错乱了,以为自己在青铜门里一直没出来,实际上出来过的(虽然可能不如不出来)。 关于龙族部分: 看了龙四和一部分龙王重启之后,我已经彻底绝望了,所以关于龙族的背景就完全自设了,只参考龙一到三。 然后本文作为给终极填坑的龙族的故事线是这样的:路明非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曾多次在路鸣泽的帮助下存档重启世界了,但是几乎每一个世界都失败了,只有这个世界因为汪藏海的骚操作,女主的蝴蝶效应真的改变了世界。 路鸣泽知道女主的存在之后,甚至添了把火,让路明非认识女主,相似的性格,但是女主比老路更激进一点。于是路明非在日本没有再错过,他救下了绘梨衣。 绘梨衣自由之后跟着衰崽去了学院念书,可惜老路这个不上进的,有了老婆就开摆,和芬格尔一起嘎嘎留级,最后绘梨衣毕业了他才毕业。毕业之后两个人回国和楚师兄合伙开了家网,楚师兄出钱,衰崽出人的那种。 诺诺和凯撒结婚了,两个人都不鸟家族,成天到处跑,炸龙墓极地探险,什么刺激干什么,甚至两个人还计划去外太空办婚礼。 楚师兄杀了奥丁,找回了楚天骄的尸体。 芬格尔毕业之后就经常跑来路明非的网组织同学聚会,路明非吐槽说谁家同学聚会是分队在网玩5v5oba啊。那边凯撒就热血沸腾地拉着诺诺组织学生会的人和楚师兄火拼,楚师兄也有美少女后援队,路明非就站在楚子航后面当狗头军师。 路鸣泽作为房东,他倒是不玩游戏,就坐在角落里看书,路明非说他装逼,他说路明非傻逼。 关于黑王这一块儿,用的是网传的贴大佬的设定【小声逼逼本文不会写龙族,所以其实根本用不着这么详细的设定,但是鬼知道我是怎么想的,我设定可全了,这里只放一部分还算有点关系的】,圣经中有三位一体的存在,分别是圣父,圣子,圣灵,对应死去的黑王,路鸣泽,路明非。圣父掌管过去,圣子掌管现在和未来,圣灵则是一直存在的,他是人类的保惠师,引导人的善恶,他们三个都是黑王,是三个时代的神。 在新旧神交替的时候,也就是路鸣泽本该接替过去的黑王掌权的时候,路鸣泽被过去的黑王与四大君王钉死在十字架上,也因此背叛了路鸣泽的龙族成为了弃族。而当路鸣泽再次回归的时候,末世随之来临,他将清算过去的所有罪行,同时开启新时代。 路鸣泽和路明非交易灵魂,其实是想让路明非抛弃作为人类的部分成为新神,但是同样的,路明非如果掌权,那路鸣泽就得去死,所以路明非潜意识里并不愿意。 青铜门——死人之门,门后是黄泉古路,连接所有尼伯龙根,目前处于关闭状态【不是说打开门就是开启状态,能打开也没激活】 陨玉——半成品的尼伯龙根 西王母——一个倒霉催的康斯坦丁制造的二代龙类,因为想进化成新王,所以不敢和王座上的兄弟面对面,几次想出门都发现诺顿在地图上游荡,只能学奥丁躲在西王母国搞研究,准备带着自己的死侍军队搞个大的。 血尸——死侍 长生术——西王母想给自己做一支死侍军队 尼伯龙根——里世界,属于龙类的城市,在这里时间静止。黑王将表里世界通过青铜门建立起连接,黑王死后,青铜门失效,尼伯龙根陷落。 秦岭神树——黑王仿照世界树做的炼金产物 汪家和汪藏海的目的完全不同,汪家只是找到汪藏海记录的人建立的。 张家人和周穆王:周穆王骗张家人说,他找到了解决末日的办法,许诺张家人新时代,说三千年后他会归来,带他们度过黑龙灭世,结果他根本醒不过来。 终极:黑王看到的未来,无可避免的末日终结,命运的枢机。 番外 5v5的同学聚会 【是补偿番外】 张扶灵从学院毕业也有几年了,按照道理来说,她入学的时候,并没有正儿八经地在学院读书,但是莫名其妙的就是,她把学院的风云人物认识了个遍。 比如说狮心会的会长,人间理想,万千少女的初恋白月光楚师兄——楚子航;在校十年留级八年唯一打破学院记录创下g级神话的芬格尔师兄;以及萝莉身御姐心的高冷俄罗斯美少女零。 她后来也想过这究竟是为什么,最后得出结论是,因为她认识了这些风云人物的共享宠物——路明非。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总而言之,从学院毕业后的这几年,和她这个偏安一隅混吃等死的废物不一样,大家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能聚在一起的时间就格外的少,每一年的同学聚会,基本上只有路明非和她这两个无所事事的家伙参加。 两个人的同学聚会还叫什么同学聚会啊! 每一年同学聚会,他俩最后都是坐在麦当劳或者肯德基面面相觑啊喂! 因为去别的地方吃饭,容易有约会的嫌疑,而不巧的是,他俩现在都是有对象的人,更加不幸的是,他俩的对象武力值都很变态,所以最后只能选在像是儿童乐园一样完全没有私密性可言的快餐店,以免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即使小哥说他并不会误会。 毕竟他俩是胖子认证过就算躺一床被子里也只会联机打游戏,简直像白开水一样纯洁的友谊。 但是今年,出人意料的是,他们的同学聚会居然终于打破了两人魔咒。 张扶灵坐在沙发上,看着坐在对面的四个男人,觉得自己不能理解。 毕竟她只邀请了楚师兄和路明非来雨村,甚至可以说路明非都是为了诱骗师兄来雨村捎带的,可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金发蓝眼的意大利贵公子现在正靠在她拼夕夕十几块钱买来的熊猫抱枕上,虽然周围都是廉价的便宜货,可也硬是凭借自身气场拉高了在场物品的逼格,就连旁边从吴山居里拿来的假货,这会儿都衬的像是刚从拍卖场拿回来的真品似的。 与之相对的,另一边那个抱着手机噼里啪啦打字,脖子上挂着一个芭比粉的拍立得的家伙。虽然知道他是信息部部长兼学院第一狗仔,但是一个猛男到底为什么会有这么少女的爱好啊!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张扶灵想。 至少这样,胖子和天真就不会认为她是个无可救药的精神病了。 毕竟,神经都是对比出来的。 “所以,我们的比赛什么时候开始?” 原本以为就要这么沉默到天荒地老,结果学生会主席,优雅的意大利老钱,加图索家族唯一指定继承人凯撒先生居然率先开口发言。 虽然这家伙平时对每一个下属都相当体贴,出门旅游还会给每一位下属手写明信片,但实际上还是相当自我的,看不上眼的人他连说一句都多余。 张扶灵简直受宠若惊。 对她来说,凯撒就是只存在于守夜人论坛的悬赏榜和优等生名单里,唯一的接触就是有一次她去找路明非的时候,正好遇到他们在一起,于是他们远远地互相点头问好。 他们之间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张扶灵对他的印象完全来自路明非和芬格尔的吐槽以及八卦。 但是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之后,她又愣了一下,说:“什么比赛?不是同学聚会吗?” 路明非放下手机解释说:“你记不记得前两天打游戏的时候,咱俩吵了一架,你说小哥打野贼六,我说师兄本命橘右京带飞,你不服气说要线下真人决斗。” 路明非这么一说,张扶灵就想起来了。 当时她确实和路明非吵的有点上头,对他俩这种怂蛋来说,承认自己垃圾很简单,比大哥那就不行,他俩都认为自己的大哥是全天下最好的大哥,誓死守护大哥的地位。 所以确实说过要线下battle来着。 但是,这和凯撒有什么关系? 不应该是小哥和师兄battle吗? 路明非又说:“我给师兄发消息的时候,他刚好和老大一起出任务,老大一听师兄要比赛就亢奋,说师兄是他唯一承认的对手,只能和他比赛,所以就跟来了。” 张扶灵:“哇哦。” 喝茶路过的吴邪:“好奇怪的关系。” 张扶灵立刻回过头说:“对啊对啊,他们喊着羁绊啊友情啊地就冲过来了,真是吓死人的对手关系。” 凯撒笑得得体,换了个姿势靠着,大概是没听懂她在内涵他和楚子航关系不正当,说: “学妹总结的很到位。” 路明非小声逼逼:“我觉得她不是那个意思。” 张扶灵站起来一把拽过路明非。 “我有话对你说。” 于是一整个屋子的人的目光就聚集到了那两只身上。 而恰好来雨村做客的解雨臣,这个时候终于从工作中解脱出来,说:“比赛随时都可以。” 张扶灵把路明非拉到角落里,小声说:“所以你为什么会选凯撒做你的老大啊,你不觉得他压迫感超强的吗?” 路明非侧过头瞥了一眼和解雨臣谈笑风生的凯撒,说:“都一样啊,师兄压迫感也很强。” 张扶灵摇头,“不一样,楚师兄只是对自己狠,但是对周围的人没那么高要求,他只是自顾自的往前走。凯撒加图索,那可是发表过和不够格的人说话是在浪费时间的那种话的精英中的精英,皇帝中的皇帝,贵公子中的贵公子。完全就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发言人啊,你跟着他不会觉得压力很大吗?” 路明非嘶了一声说:“其实也还好啦,老大他还是很为部下着想的。不过他确实只是把我当成学生会的吉祥物。不过话说回来,不管跟谁,咱俩不都是最底层的那个吗?跟着谁我压力都一样大啊!” 张扶灵鄙视地看了他一眼:“你对自己的定位可真清晰啊。” 凯撒看了一眼那边窃窃私语的两只弱小的食草小动物,转过头笑着对解雨臣说:“学弟和学妹还是需要一些历练,总是待在安稳的地方,即使是狮子牙齿也会钝化。” 解雨臣面不改色地回复:“就算现在看起来毫无杀伤力,但是一旦领地受到威胁,就算是猫咪也一样会露出爪牙。” 凯撒挑眉:“看来我们的理念不太一样。” 解雨臣:“认同。” 没有人反应过来事情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但是解雨臣和凯撒之间的火药味突然就浓到两个小动物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生怕这场世纪大战的硝烟和余震波及到他俩。 张扶灵:“你踏马下次能不能有点谱,我还敢请你吃饭吗?” 路明非:“我是无辜的,大神打架,关我什么事?” 总而言之,这俩大佬决定用沿用张扶灵和路明非的方式,游戏决胜负。 他俩你一言我一语,谈笑间就决定好了分组,甚至贴心地把张起灵和楚子航分配到了两个组。 跟着解雨臣一起过来的黑瞎子不想凑这个热闹,试图拒绝参与,但是最终败在了解雨臣巨额奖金的诱惑之下。 最后的分组结果是解雨臣组由解雨臣辅助、黑瞎子射手、楚子航打野、芬格尔上单,张扶灵中单,凯撒组则是他自己担任上单、张起灵打野、路明非射手、胖子辅助、吴邪中单。 张扶灵:“铁三角没有分开,为什么情侣组就要分开啊!你们这些资本家难道打个比赛都不允许办公室恋情吗喂!” 解雨臣和凯撒这个时候已经开始上头,这俩平时几乎不玩游戏的大佬,下载好游戏就开始一个英雄一个英雄地读技能介绍,认真的样子简直像是明天就要去参加高考。 张扶灵:这不是比她还神经吗!哪有人玩个游戏这么认真的啊! 所有人都被迫卷进了这场纷争,一开始比赛的目的到现在已经没有人再记得。 游戏从bp环节就开始勾心斗角,激烈程度简直就像是一场职业联赛。 根据芬格尔提供的情报,解雨臣一上来就先禁用了路明非的本命英雄公孙离以及胖子喜欢的朵利亚,而凯撒则是参考狗头军师路明非的意见禁用了张扶灵近期常用的海诺和楚子航本命的橘右京。 海诺被禁张扶灵没生气,橘右京被禁,她立刻跳了起来。 “本来就是为了看师兄的橘子,你们禁了还打什么比赛啊!” 然后又立刻被解雨臣压下去。 “没事,让他们禁。” 解雨臣冷静地指挥在首位的黑瞎子。 “禁盾山。” “好嘞,老板。” 楚子航侧头看了一眼一脸无语的张扶灵,安慰说:“放心,能赢。” 张扶灵简直心累,这根本不是赢或者不赢的问题,谁会不想看楚师兄的橘右京啊,尤其是橘右京修罗的皮肤,和楚师兄在日本登台表演的那一身简直适配度爆表啊! 最后英雄bp结束: 蓝队(解雨臣组) 辅助解雨臣:孙膑 射手黑瞎子:孙尚香 打野楚子航:铠 芬格尔上单:达摩 张扶灵中单:甄姬 凯撒组则是: 上单凯撒:亚连 打野张起灵:杨玉环 射手路明非:敖隐 辅助胖子:桑启 中单吴邪:大乔 顺便一提,凯撒和解雨臣的账号由芬格尔友情提供,这家伙就连玩游戏都有十几个小号。 游戏一开局,黑瞎子就被胖子蹲了一手,胖子一个一闪直接把黑瞎子打成了残血,解雨臣刚好从河道赶来给了个治疗。 黑瞎子:“谢了。” 解雨臣:“别大意。” 胖子嘿嘿一笑:“怎么样!逼出一个治疗来!” 而中路吴邪开局大乔清线比张扶灵的甄姬快了不少,一到二级就转去上路帮凯撒拿了河野。 芬格尔立刻鬼叫起来:“师妹救我!!!” 张扶灵清线清不掉还得防着可能路过的张起灵来抓她,眉头一皱说:“别叫了!救不了!等死!” 毕竟游戏场上无情侣,她可没把握在张起灵的打野手底下活下来,即使他拿的是杨玉环。 解雨臣没有说话,在上路河道点了个集合,楚子航立刻埋伏到了上路靠红方的河道草里。 张起灵和吴邪刚好从自家红区向着上路靠。 张扶灵原本以为打不起来了,芬格尔突然一个发起进攻,一技能接闪现就把吴邪锤到了墙上,解雨臣立刻二技能加速带着张扶灵往上路赶。 张起灵反应很快给了一个控,吴邪交了闪现头也不回地往塔下走。 吴邪还没到四级,大招未升级,没有办法放法阵传送队友过来支援。芬格尔大招结束,吴邪的血量已经岌岌可危。 楚子航开大,位移两段一刀就把吴邪秒了。 吴邪崩溃地啊了一声,双手离开手机屏幕。 凯撒赶到直接开大追击芬格尔,芬格尔又开始吱哇乱叫,满嘴的师妹救我,张扶灵被他喊的头都大了,大招接一技能也还是没救下他。 楚子航追着凯撒砍了两刀,也只能看着他在张起灵的护送下安然离开。 张扶灵回到中路,偷了张起灵两只小猪,张起灵赶到时只剩下两只小猪的尸体。 胖子一看自家猪没了,叫的比芬格尔还激动。 “榨菜你变了!你这个偷猪贼!” “游戏的事,怎么能叫偷呢!” 胖子带着路明非赶到中路,从草丛突然钻出来,一个一技能直接把刚从上路传过来的解雨臣拍飞。 解雨臣冷静开了个二,吃了一波伤害之后往下路转。 “瞎子,回撤。” 上路凯撒秉持着不服就干的原则,又是一套打在芬格尔身上。 芬格尔上一波团战死了一次,又没拿到河野,经济比凯撒低一节,差点死在自家塔下,又开始叫。 “师妹救我!” 张扶灵被他念得脑子都炸了,直接把线放给楚子航,自己跑去上路蹲凯撒。 胖子不管玩什么位置,一向都是又猥琐又胆大。给了吴邪一个眼神之后,直接进了楚子航红区,发现猪已经打掉之后立刻从对面红区往下绕。 铁三角的默契不用多说,张起灵立刻跟着往下转,路明非一看这个架势,立刻一个人向前压打了一波换血。 解雨臣察觉不对,直接交大让黑瞎子撤,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胖子直接大招进塔,吴邪大招接上盾张起灵留人,黑瞎子闪现接翻滚卖了解雨臣。 最后人头给到了胖子。 黑瞎子一边往回跑一边说:“对不起啊老板,他们人多。” 解雨臣冷静到治疗都没交,说:“无所谓,保发育。” 游戏进行到这个时候。 双方打野各自一个人头。 第1章 归来 干坐着等待太过无聊,王胖子追着周老板差点把卡塞尔学院校长的底裤颜色都挖出来。 吴邪跟着一起被迫知道了卡塞尔学院迎新会上每年提供的菜色都是相同的,晚间不论几点都提供夜宵,生日还可以在学院餐厅领取一份生日蛋糕。 听起来这校园生活还真挺不错的,至少能有点盼头。 但是之后周老板给他们吐槽的东西听起来就有些离谱了。 卡塞尔学院都是一些人龙混血,因此学院里可以说是天才遍地走,精英贱如狗。在学院里,这些天才可以随意发疯,校董会会出钱摆平一切,就算烧掉学院花了几十万美金铺好的草坪,校长昂热也只会说“放肆是年轻人的权力”这种话。 但是天才也会有放假的那天,放假的时候他们还是要回归到普通的人类社会里,所以出些小事故也不那么奇怪,如果那真的是小事故的话。 周老板说上个月有个学生偷走了学院的设备,自己跑去埃及挖龙墓,不小心惊醒了即将破茧的二代龙,于是千里追杀到现在还没有返校,学院的教授不得已只能派执行部去支援,结果在他们找到那个学生之前,他就从开罗杀到伊斯坦布尔杀到纽约杀到开普敦,最后用炼金飞弹射击那只龙类坐的水上飞机时不小心击落了五角大楼试飞的新型隐形无人机,这场事故被五角大楼解读为敌对势力的示威,听说已经开始调整军费支出了。 吴邪:这他妈是他这种一个古董店小老板能听的八卦吗? 吴邪这段时间已经被周老板刷新三观整麻了,这世界上居然还真有生活这么多彩的人类,哦,不对,混血种。 但是再怎么新奇的故事,在等待一周之后也变得无聊起来。 卡塞尔学院的人在第四天的时候到达了这里,他们穿着统一的作战服,戴着黑色军帽和墨镜,手里提着印着校徽的手提箱,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精英的气场。 周老板一看到这些人出现就站了起来,提了提裤子,过去揽着领头人的肩膀就把人带到了角落里,两个人一个吞云吐雾一个咬着水果硬糖聊天。 吴邪目瞪口呆地看那些人训练有素地把东西一样一样从手提箱里拿出来,然后行云流水地组装起来,pzf44-2a1火箭筒、2勃朗宁重机枪,这些人就像是行走的军火库,而所有的枪炮口都对准了上方的陨玉。 胖子坐在他旁边微微张开嘴,半天吐出一句:“这可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 他们这个时候才对远在地球另一边的这群混血种有了些切实的认识。 周老板和那边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吴邪看见那领头的转头挥手说:“让外面那群人先停一下,榴弹炮先不用运进来了,爆破组在外面原地待命,实在闲得无聊就去搜集一下当地的物种,校长喜欢收藏这些小东西。” 然后吴邪就看到刚刚转过西王母王座的那群人,潮水一样涌来,又潮水一样迅速退去。 领头人拍了拍周老板的肩膀:“工作不容易啊。” 周老板叹了口气,“没有节假日就算了,还总是出差,我闺女上初三了,我都不知道她学校大门朝哪边开。” “忍一忍,再忙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实在是缺人手。”领头人捻了捻脚尖把烟头踩灭,视线划过王胖子和吴邪,最后落在了黑瞎子身上,停顿了一秒之后快步走了过来。 远看不觉得,一走近吴邪就立刻意识到这人身上的压迫感有多重。 他本以为来者不善,没想到那人把帽子和墨镜一摘,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热情地拿出一支笔和本子,露出一个标准的八颗牙齿微笑。 “黑校友你好,我是你的粉丝,特别仰慕你,能麻烦给我签个名吗?” 吴邪:“……啊?” 黑瞎子:“不能。” 那人哦了一声,有些失望地收起了本子。 周老板在旁边解释:“这是校工部的,因为这段时间学院确实腾不出人手,所以这次只能派校工部来支援。” 吴邪:“……啊?” 黑瞎子看吴邪这一副大脑过载的迟钝样子,叹了口气说:“卡塞尔学院的校工部都是前海豹突击队队员和一些血统浓度不高的混血种。” 吴邪:“……啊?” 黑瞎子:“……” “这位黑先生是我们学院的名誉校友,以前在学校举行的摩托车锦标赛上拿过第一!” 吴邪转过头看向黑瞎子。 黑瞎子耸了耸肩,脸上挂着轻松的笑。 “还行,只是刚好遇上,闲得无聊就报了名,顺便拿了个奖。” 领头人接着说:“太谦虚了!当时第二名想在最后一个弯道超车,结果速度飙太快,把握不住方向甩出去,全身多处粉碎性骨折,在校医院躺了半年才恢复。” 吴邪:!!! 周老板伸出手打断了这场粉丝见到偶像之后的激情演讲。 “先停一下,咱们的b级专员还在里面执行任务呢,医疗队怎么不进来?” 领头人显得很惊讶。 “我没带医疗队啊?” “你们没带医疗队过来搞鸡毛啊!”周老板也怒了,“这次情况特殊,打报告的时候不是说了有普通人带上医疗队吗?” 领头人嘶了一声,把周老板往旁边拽了拽,小声说:“不是,咱们又不是红十字会。校医院的这两天在准备自由一日,忙的焦头烂额空不出人手。我去申请的时候被施耐德教授骂了个狗血淋头,说不管是谁,死不了就抬回学院治。” “……” 吴邪现在彻底明白周老板说的学院的人既是天才又是疯子是什么意思了。 他们还在这边扯皮,王胖子突然拽了吴邪一把。 “卧槽,天真,你看,他们是不是出来了。” 吴邪立刻扔下那边几个人,转身疾走了几步抬头看去。 离他们最近的那个坑洞里,黑色的长发倾泻而下。 是张扶灵! 第2章 你妈个头!快逃啊! 吴邪刚往前走了两步,就被周老板拦住了。 “等等。” 吴邪一转头,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些武器的枪口全部都对准了张扶灵出来的那个洞口。 所有人都很紧张,气氛瞬间焦灼起来。 周老板按住校工部那个壮汉说:“再等等。” 黑色的长发像海藻一样从慢慢滑下,露出一张苍白的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眨了眨眼睛。 “嗨。” 周老板这才松了口气,转头对那些壮汉说:“搭把手!把人接下来!” 他话还没说完,吴邪和胖子已经跑过去,胖子张开双手说:“没事儿,榨菜,跳,我们都在呢,肯定摔不着你。” 张扶灵听着胖子喊她榨菜,就好像上辈子的事情一样。她看了看距离还有七八米的地面,又看了看胖子,一秒没犹豫直接松了手。 胖子大惊:“卧槽,你来真的啊!” 吴邪也睁大了眼睛,两个人飞扑过去,刚好垫在她下头。 他们四个叠罗汉一样落在一起,最上头是昏迷不醒血人一样的张起灵,胖子压在了最下头。 张扶灵看着上方黑色的陨玉,笑出了声。 他们都还活着,真好。 吴邪推了推张扶灵,艰难地说:“榨菜你别笑了,怪瘆得慌的。” 胖子被压在最底下,龇牙咧嘴地推吴邪。 “你也是,说个屁啊,快起来,三个瘦猴顶上一头猪了,我都快被你们三个压死了。” 周老板叹了口气,对校工部的说:“行了,看样子任务结束了,收拾收拾撤退。” 领头的那个指了指上面那块儿陨玉说:“校长对这个很感兴趣,要我们拆一点下来带回去。” 周老板顿时生出不好的感觉,“怎么拆?等等!” 校工部的领头笑得开朗,“天天在学院里收拾他们炸掉的学院废墟,终于我们也能出一次任务了,这就是古语说的天道好轮回,终于轮到我们搞爆破了。” 张扶灵还没来得及和吴邪说张起灵受重伤,周老板就一把扯断了她身上和张起灵绑在一起的菌丝,把张起灵往背上一甩,怒吼道: “快逃,你妈个头!他们这群神经病要把这里炸了!” 吴邪和胖子一听也来不及多问,站起来就往外跑,再一看,黑瞎子都已经跑到西王母王座前头去了。 所有人都在往外跑,校工部的那群人一边跑一边笑,脸上都乐开花了,看起来确实像是刚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神经病。 他们刚跑到停放棺椁的那个水池,身后就响起了剧烈的爆炸声,震耳欲聋,整个宫殿都开始晃动。 王胖子边跑边骂:“卧槽,他们钱多烧的吗?炸那玩意儿干什么!又不值钱!” 吴邪吐槽说:“你当每个人都和你似的只看钱吗?” 胖子不服气:“不爱钱的都是傻子!” 周老板背着张起灵一马当先跑在最前面,面有戚戚:“他们退役前也都是战斗疯子,退役之后在学院里天天给那些天才收拾烂摊子,估计早就憋坏了,好不容易出一次任务,还是无人区,他们没把整个盆地炸飞你都该庆幸了!” 跑了一半,吴邪突然想起来不对,说:“文锦阿姨还没出来!” 张扶灵想起她出来路上看到的陈文锦结成的茧,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吴邪这个消息。 最后只能说:“陨玉很坚固,放心,他们炸不塌。” 这个理由说服不了吴邪,但是眼下他们自身难保,只能继续往前跑。 这个水池很大,他们跑到一半的时候,突然闻到一股恶臭从水里传来,紧接着众人脚下一空,吴邪反应很快地拿着矿灯潜了下去看了一眼,上来之后面色难看地说: “下面塌方了,中间看不清有多深,趁着没有形成漩涡,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周老板根本没等吴邪说完话,刚听到塌方,脚下就用力一蹬,游出去两三米。 张扶灵不会游泳,脚下空了的瞬间整个人就往下掉,黑瞎子眼疾手快地一把把她捞起来,带着她往前游。 然而没游出去几米,脚下就又开始晃动,水池中间形成了一个不算小的漩涡。 胖子张着嘴,喃喃道:“天真,你他娘的嘴开过光啊。” 但是那个漩涡并没有扩大,反而渐渐平息了,一个巨大的黑影迅速从漩涡形成的位置浮了上来,胖子立刻拿灯去照,黑暗中那东西速度很快,体型也过于巨大,看不清究竟长什么样子。 “靠,史前巨兽!天真,快跑!” 张扶灵被黑瞎子带着游在第一梯队,隐隐约约听到后面胖子和吴邪的对话,拽住黑瞎子想回去看一眼发生了什么事。 一条巨大的蟒蛇破水而出,光是眼睛就有篮球大小,这下她不回去也看得到了。 爆炸声还在继续,头顶不断有石块砸落,周老板人都麻了,看着那个巨大的蛇影,忍不住骂校工部的壮汉。 “你们到底搞了多少炸药,怎么还没结束?” 结果那群人理都没理他,反而从包里掏出了冲锋枪和军刀,大吼说:“看到了吗?校长的冰窖里就差这么一条玩意儿!伙计们,奖金和假期就在前方!冲啊!” 这些人不愧是前海豹突击队队员,配合的相当默契,但是75的子弹也无法打穿这东西的鳞片,只能擦起一连串的火花。 蛇身在水里迅速地游动,水池底部的塌陷越来越大,水流卷着所有人向下,张起灵的伤还没有好。 吴邪还想说别和那东西缠斗,在水里是这家伙的主场,就看到张扶灵转过头,那双漂亮的眼睛再一次变成了黄金的颜色。 “滚。” 语气平静像是不掺杂任何情绪,那条蛇却像是遇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呆滞了一秒后转身就跑,校工部的那群人还想追,被周老板劝了回来。 “我怎么感觉不像是陨玉那边在爆炸?外面那群人在做什么?” “可能是……收集标本?” 第3章 美容美发 西王母宫的地下水道系统错综复杂,来的时候他们走了差不多三天,但是出去的时候因为有校工部的人开路,走了差不多一天左右,就到了地面上。 路上黑瞎子找到机会问张扶灵是不是想起来了,张扶灵没说是或者不是,但是黑瞎子也大概猜到了。 时隔半个月见到太阳,吴邪等人的感动自然不用提,张扶灵反而没什么感触。 外面的雨林还是那副静谧祥和的样子,只是迎接他们如果不是穿着沙滩裤的一米八肌肉猛男,吴邪大概会更高兴。 那些壮汉一改初次见面时的精英模样,穿着花衬衫大裤衩和十字拖,在雨林里搞bbq,可能这就是火力充足的好处。 张扶灵问起阿宁的下落,周老板说张起灵把人打晕之后交给他,他又打电话给裘德考公司的人把阿宁带回去了。 张扶灵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一下,张起灵真的替她把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想过他自己。 因为张起灵还没有醒,周老板先让人把他们送回了市区。 来的时候是开着路虎,回去的时候是坐的直升机,反差太大,让吴邪都忍不住感慨金钱的力量。 他们坐在直升机上往下看,才知道前两天那一直没停歇的爆炸声究竟是怎么回事。 卡塞尔学院的人居然把剩下的那条双鳞巨蟒给炸翻了,原本茂密的森林,硬生生被他们炸出一个巨大的空地来,上面寸草不生,土石裸露,一片狼藉。 等离开雨林进入沙漠,王胖子突然提起了张扶灵来的时候开的那辆路虎。 “咱们榨菜的车技还是不错的,我和潘子在沙漠里看见她,想拦下看看是什么人,结果追都没追上,吃了一肚子尾气。” 张扶灵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原来刚进沙漠的时候,和她飙车的就是胖子和潘子。 原来在那么早的时候,他们就见过了。 “所以榨菜今年多大了?应该成年了,是不是今年就应该高考了?不然哪来的驾照?” 张扶灵:“……我没有驾照。” 胖子:“啊?你无证驾驶?” 黑瞎子:“哦吼。” 吴邪:“无证驾驶不安全啊。” 胖子:“这可不行,看来普法的任务还很艰巨,天真同志,交给你了,务必照顾好祖国的花朵。” 张扶灵:“……” 她好想说神金,但是对着胖子就怎么也说不出口。 可恶,她都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大人了,为什么在胖子面前总觉得自己还是小孩子。 回到市里的当天,张起灵就进了急诊,肋骨全断,双手手腕骨折,大出血,各个都是要命的症状,但是他硬是挺过来了,出了手术室之后就进了重症。 黑瞎子没什么事儿,打了个招呼就走了,吴邪陪着待了两天,心里惦记着吴三省的事,也和潘子回去了,只剩下胖子因为对卡塞尔学院感兴趣一直没走。 吴邪走后的第二天,张起灵就从重症转出来住进了单人病房,依旧是每天花钱如流水,不过好在学院财大气粗全部承担了,不然张扶灵可能就要没良心地出去卖肾了。 张起灵醒过来的第一天,就趁着所有人不注意偷偷溜出了病房。胖子跑过来说找不到人的时候,张扶灵正在那边和医生讨论他的病情,一听人不见了,站起来就往外跑。 最后一群人把医院周围都找了个遍,在停尸房找到他。 他把所有的裹尸袋都打开了。 张扶灵一看张起灵那个表情,就知道他又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们把他带回病房,她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强行扯出一抹笑。 “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张起灵坐在床头,皱着眉头仿佛在仔细思索,但是很快头就开始疼。 张扶灵一眼看出他的不适,深吸一口气说:“想不起来也不用勉强,你叫张起灵,你想知道什么事情都可以问我。” 她还没想好怎么介绍自己,干脆就把自己略过了。 但是张起灵却仔细地打量着她的脸,好像在回忆什么似的。 “我们……是什么关系?” 张扶灵呼吸一窒,事到如今,她也拿不准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家人?朋友?还是背负着相似命运的同路人? 在她昏迷的那几年,张起灵又是以什么心态照顾她那么多年,最后又把她送回青铜门后面的呢? 张起灵看她不回答,意识到她的纠结,于是移开了视线,没有再追问。 张扶灵心虚地拿起旁边床头果篮里的苹果开始削皮。 胖子听完医嘱回来,察觉到室内气氛的变化,脸色一变转头就想跑,被张扶灵硬生生扯着皮带又拽了回来。 胖子坐在椅子上唉声叹气。 “小哥失忆又不是我干的,你俩的事儿,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张扶灵啧了一声,“没问你,只是你就不想陪小哥说说话吗?” 胖子转过头震惊地看着她,“卧槽,你,你,你叫小哥什么?” 张扶灵低头削苹果不说话了。 她现在不止不喜欢自己的名字,也不喜欢张起灵的名字 ,这两个名字承载的过去都太沉重了,现在她有一点明白张起灵当时为什么什么都不愿意和她说了,她现在也希望张起灵不要想起来。 张起灵看她拿刀的样子,下意识觉得不妥当,皱着眉伸出手,说:“我来。” 张扶灵也没和他抢,乖乖地把刀和苹果都放他手里。 胖子就和见了鬼似的,瞪着眼睛看张起灵躺在病床上给张扶灵削苹果。 “不是,你俩,算了,我多余。” 胖子站起来就想走,被张扶灵一把按住。 “说什么胡话呢,咱们之间谁跟谁啊,坐下。” 胖子心如死灰地顶着张起灵打量的眼神坐下,像是上刑一样,一会儿就挨不住了。 “小哥你想知道啥你就问,我只要知道我肯定不藏着掖着。” 胖子抓耳挠腮,脸都憋红了。 张扶灵听到这里立刻打断胖子的话,“不用问胖子,问我就行,我比他知道的多。” 张起灵低下头沉思了一会儿之后,问:“我以前……是做什么的?” 这可真是个好问题,一个问题就囊括了职业、能力、社会地位和生活圈层。人都会想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以什么谋生。张起灵问出这个问题,代表着对过去和未来两方面的考虑,她不想张起灵接着东奔西走了,那么这个问题就一定不能随意地回答。 张扶灵脑子里飞快地思考着对策,抬起头的瞬间,她笑着说: “小哥你以前是干美容美发的,是村里有名的tony老师啊,你不记得了吗?” 第4章 关于小哥是东北人的论述报告(一) “你是村里有名的tony老师。” “啥?” 张扶灵说完这句话,张起灵还没有反应,胖子手里刚剥开的香蕉就掉地上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张扶灵。 不是,怎么就成tony了,这大白天的她怎么就开始一本正经地说胡话了? 张扶灵就像是完全没看到胖子的震惊似的,点了点头,握住了张起灵的手,面无表情一副睡不醒的样子,但还是认真地说: “组织需要你,你是我们村儿最有名气的理发老师。” 张起灵低头看了一眼两人交握的手,又抬头去看胖子。 胖子不敢揭穿张扶灵,也不敢骗张起灵,张起灵一看过来,他就立刻把头转到一边,盯着医院新粉刷的墙皮说: “啊,这墙真白,怎么就这么白了,用的什么漆质量这么好?不行,我得问问去。” 张起灵又转回头,看着张扶灵说:“我不记得了。” “没关系!不记得也有肢体记忆在!我们帮你复健!”张扶灵立刻斩钉截铁地把这个事情定了下来,“胖子,你说是不是!从今天起你就是小哥的模特!我们全力帮助小哥找回记忆!” 胖子:……他能说不行吗?这谎话编的,傻子都看得出来不对劲!还找记忆,小哥找个锤子记忆!他又没干过美容美发! 张起灵抬起头看着胖子。 “谢谢。” 胖子:……干呗!不就是美容美发吗?干就完了! 在龙血的帮助下张起灵的身体恢复的很快,过了两天他们就不敢继续在这个医院待着,怕被人发现他身体的异样,找关系给他办了出院的手续。 原本说好去北京潘家园看看,但是张起灵提出了想回家看看,张扶灵脑子瞬间清醒,想起了被炸掉的厨房。 她一改之前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抖擞起来对张起灵说,没问题,回,立刻回。 胖子也从黑瞎子那儿听说过她把家里厨房炸了的事情,就调侃说,行啊,正好他也去认认门,以后方便串门。 第二天三个人大包小包出现在火车站,胖子看着手里的票。 格尔木——沈阳。 胖子转过头看着张扶灵。 “不是,这票?” “小哥是东北人,家在东北没毛病。” 胖子转头又看了看张起灵,想起张起灵在长白山的举动,觉得也不是没可能。 张扶灵吃着雪糕,研究着手里临时从报刊买的的全国地图,翻到辽宁那页,仔细研究着张起灵虚构的家可能在哪里。 胖子:“……你在干什么?” 张扶灵头也没抬:“哦,我没去过小哥家里,我怕我找错位置,研究一下。” 胖子转头去看张起灵,张起灵回望他,目光淡淡,没有任何怀疑。 胖子:草,妹子现在心好黑,这么骗小哥,良心都不会痛的吗? 胖子也拆了一根雪糕,堵住了自己的嘴,他怕自己忍不住把张扶灵卖了。 候车的时候,胖子还是决定挣扎一下,如果小哥还是不怀疑,那他也就无话可说了。 “你们以前是东北的,可我感觉你们说话没有口音啊?也没听你们说过家里的事情。” 张扶灵闭着眼睛,淡定地回答:“是吗?我也觉得我妹有口音。” 胖子:……草。太蹩脚了! 他立刻去看张起灵的反应,张起灵没有反应,他认真地看着张扶灵给他买的时尚造型大全,研究里面时新的各种非主流发型。 胖子咽了口口水,简直没眼看,但还是垂死挣扎。 “我还没去过东北,到时候就全靠你了。” “嗯。” 张扶灵知道胖子的意思,他是不想这样子骗张起灵,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如果可以她也不想骗他。但是事实证明,过往的经历确实有助于记忆的恢复,在这件事情上,她现在不想冒任何风险。 胖子现在就是无比地想念吴邪,这种痛苦,他一个人承受不来啊。 到了东北的第一站,他们没有去吃饭,也没有去逛景点,先找了个理发店,胖子还搞不明白这是要干嘛,难不成是想让小哥现场学习一下? 张扶灵:“老板,我们租借一下场地。” 胖子:“啊?” 直到胖子坐在洗了头坐在椅子上才反应过来,他紧张地看着镜子里的小哥和张扶灵,冷汗都冒出来了。 “不是,真让小哥给我剪啊?” 张扶灵一脸严肃地点头。 “是的,你喜欢哪种发型?” 这话在胖子听来就像问他你喜欢哪种死刑一样。 小哥那双手是用来砍粽子脑袋的,他真怕小哥习惯了,手起刀落他就下辈子见了。 胖子坐在椅子上抖如筛糠,张起灵拿着剪刀面若冰霜。 张扶灵安慰他:“没事,小哥技术很好的,你要相信小哥。” 胖子:“我相信小哥技术好,但是这不是一回事。我的头发是我未来的婚内资产,属于我和我未来媳妇两个人的共同财产,不能——” 张起灵微微眯起眼睛,刀锋如闪电般划过,胖子只感觉自己头上凉飕飕的,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镜子里折射出胖子圆溜溜的脑袋。 张扶灵:哇哦,八卦图。 张扶灵摇着头,赞叹地拍了拍手。 牛逼。 不愧是小哥,干什么都这么牛逼。 胖子眼角流出了一滴晶莹的泪,自己的脑袋还在真是太好了。 胖子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向了镜子。 “啊!!!” 据说那一天理发店所在的整条街都听到了一声让人闻之落泪的怒吼。 理发店的名声都差点被这一声给毁了,张扶灵最后不得不又赔了一点精神损失费给老板。 胖子拽着张扶灵的衣领,泪流满面。 “你就是这么让小哥给我剪头发的?!你看看我这头!我还能找到对象?!你赔胖爷我精神损失费!” 张起灵站在张扶灵后面默默地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剪刀,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他觉得那个发型还挺好看的。 张扶灵看着胖子头上的八卦图,努力抿住嘴角,让自己看起来严肃一点。 “不会啊,很好看,要是有人觉得不好看,一定是他们审美水平不行,胖爷你要相信自己,你的帅气不论什么发型都遮盖不住。” “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是,胖爷我是英明神武,但是再英明神武,也顶不住这种发型!你看看,你看看,这好看吗,啊?”胖子眼里含着泪,又不敢真的动手,只能拽着张扶灵站到镜子前面。 镜子里照出他脑袋上齐齐整整的一幅八卦图。 张扶灵:“……” 第5章 关于小哥是东北人的论述报告(二) “好看,怎么不好看呢?”张扶灵死鸭子嘴硬道,“你看看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碗;离中虚,坎中满;兑上缺,巽下断,以后人家一看就知道你肯定很有实力,寻龙点穴不在话下。” 胖子:“去你妈的,胖爷我不用这玩意儿也有实力。” 张扶灵一看胖子真的要碎掉了,只能赶紧安慰他。 “这样,我让小哥再给你剪一个,我保证!这一次剪的时候发型让你自己选!” 胖子惊恐地看着张起灵举起剪刀,大有只要他答应就立刻动手的样子。 胖子大喊:“小哥你怎么能榨菜说什么就信什么呢?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张扶灵转头看向张起灵。 “动手。” 张起灵立刻磨刀霍霍向胖子。 胖子惊恐后退。 “我靠,你们,你们以多欺少,这不公平,我要申请场外援助!我要给天真打电话!” “不公平?”张扶灵歪头,“哪里不公平?你可以自己选啊,现在这样只有两个补救办法了,一个是剃光头,一个是把外面的八卦推掉,改成太极图,你选一个。” 胖子一哽,“榨菜,算你狠,你是一点都不记得你胖哥我对你的好啊,你等着。我选光头!” 最后三个人离开理发店的时候,胖子从理发店买了一顶假发还有一顶帽子。 他不敢直接和张扶灵作对,只能暗戳戳地趁张扶灵去买东西的时候暗示张起灵。 但是张起灵就像是信号接收器坏了一样,每次他说一大堆,张起灵都抬头看着天空不说话,等他说完,才平静地看他,显然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胖子:淦。 因为有胖子捣乱,张扶灵想彻底洗脑张起灵,让他相信自己以前确实是理发师的进度异常地缓慢,甚至有一天,张起灵举着自己的发丘指问她,为什么他这只手和别人不一样。 张扶灵对此早有准备,她冷静地掏出了一张碟片《剪刀手爱德华》。 张扶灵:请看vcr。 胖子:6。 他们三个在租来的房子里,一起看完了这部上个世纪的电影。 看完之后,胖子提回来一打啤酒和烧烤,边吃边哭说人造人都有爱情,结果他现在还单身。 张扶灵则是认真地看着张起灵说:“你明白了,你这手是职业病。” 张起灵举起手看了看,没有说话,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是人造人?” 张扶灵认真地说:“人都是人造的,不然难道是机器造的?你放心,你是正常人类繁衍产物,是爱情结晶,不是机械造神。” 张起灵嗯了一声,看胖子已经喝醉睡着了,突然低声说了一句:“我不喜欢这个故事。” 张扶灵知道他是不喜欢这个悲剧的结尾,人类社会终究还是容不下男主这个长相怪异的人造人,真善美也拯救不了世界,但是她反而觉得这样才显得男女主人公的爱情更加珍贵动人了。 她会遗憾,会惋惜,但还是很喜欢这个故事。 看得出这俩大男人都被这个悲剧爱情电影伤到了,张扶灵决定第二天带他们出去好好玩一把,放松一下心情,买了三张滑雪场的票。 张起灵倒是生物钟很准时,每天早上五点准时起床晨练,但是胖子因为前一天宿醉,被张扶灵挖起来的时候还有气无力的,直到站在室内雪场上才清醒。 张扶灵穿着整齐,全套的防护设备她都买的最贵的,站在雪场最高点,右手一挥,对张起灵说:“你看,这都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 张起灵:“……哦。” 胖子:“……小哥你就惯着她,迟早被你惯坏了。” 张扶灵也就当听不见,对张起灵说:“这也是为你恢复记忆考虑,你多滑两圈肯定就能想起来。你看你那大长腿还有你那柔韧性,那都是以前下雪地滑,劈叉劈出来的。” 胖子翻了个白眼,没眼看,真是没眼看,这小哥能信? 然后一转头,张起灵真信了。 胖子:淦。 她就不信张家人还带张起灵玩过滑雪。 胖子一点也没怀疑张起灵会滑雪这件事,毕竟在他看来,张起灵会什么都不奇怪。 张扶灵拉下护目镜,微微弯腰,姿势看起来像模像样的。 张起灵看她似乎很专业的样子,也没有管她,自己拿着雪仗比划了两下,确实感觉有点熟悉,就飞快地滑了下去。 结果他一走,张扶灵还没起步,直接摔了个狗吃屎,脸朝下摔进了雪里,把旁边的胖子也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过去扶她,结果忘了自己也穿着滑雪板,一个踉跄,也扑街了。 张起灵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他俩一边一个扑在雪里,旁边围了一群少年宫的小孩,对着他俩指指点点,小声地讨论这是什么新游戏还是出了事故,他俩丢人的冷死都不愿意抬起头。 张起灵:…… 等张起灵冷脸把那群小孩吓跑,才挨个把他俩扶起来。 休息的时候胖子就吐槽她:“你可真是屎壳郎翘脚你装高个啊,不会滑雪你直说啊,我和小哥又不会笑话你,你看看把自己摔得,幸亏雪厚,不然你可就破了相了。” 张扶灵沉着冷静地说:“不可能,我来之前做过功课,看了滑雪的书。双脚与肩同宽,腿部放松,膝盖前曲,上身挺直,略前倾,大臂自然下垂并向两侧略打开,小臂前伸,协助平衡,目视前方,我都做到了,没有道理会摔。” 胖子:“好一个纸上谈兵的赵括,你都没实战过,怎么这么自信?谁给你的勇气啊?梁静茹吗?” 张起灵一直默默听着,听到这里突然问:“梁静茹是谁?” “一个女歌手,唱勇气的那个。”胖子回答完又转过头数落张扶灵,一直数落到滑雪场闭馆。 张扶灵:听不见,我听不见。 第6章 关于小哥的新工作 从雪场回来之后,张扶灵窝在家里睡了整整两天。 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其实青铜门里也挺舒服的,能让她随时随地大小睡,没有外界的打扰,要是能给她一个永远看不完的书架,那一辈子待在里面等待世界末日也没什么不好。 别问,问她就是遇事不决睡大觉的那种人,她t到处睡睡睡。 胖子的能量条有那——么长!她就只有一丢丢,比起来就是鸟枪和大炮的区别。 如果不是张起灵执着地想要找回记忆,她甚至能当场刷爆学院给的信用卡,直接带张起灵找个穷乡僻壤隐居,管他妈什么社交,什么龙族,什么汪家,什么九门,统统去死。 敢破坏她归园田居的生活,她当场分裂富江吓死他们。 但是不行,张起灵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张扶灵能看出来他还是对过去很在意。 这不是废话吗?哪个人能对过去的自己没有半点好奇心啊! 这可是组成自己的一部分,是自己活在世界上的证明,是连接自己和这个世界的一部分啊! 所以也没什么办法,她既不想张起灵想起来,又不想他自己一个人憋闷着,只能这么和他耗着。 未来究竟怎么样说实话她也想不到,她总觉得这么瞒着不是个办法,他迟早会想起来。 但是现在就只是想逃避,能迟一会儿就是一会儿。 他不想让她想起来疗养院的事情,她也不想他想起她体质或者说是身上的麻烦,不想他想起张家背负的东西和疗养院的事情。 她在塔木陀的时候,曾经说吴邪有权利知道真相,无论真相是什么样子,不应该瞒着他。 那个时候她对吴邪感同身受,他们就像是这个世界上的同位体,性别互补的二重身,可是到了现在,她反而共情了那个时候的张起灵和吴三省。 双标到她自己都快要不认识自己了。 她房间的窗帘都是遮光窗帘,拉上之后白天都不透一丝光,她这三天活的就像阴沟里见不得光的老鼠。 胖子每天给她送饭,但还是忍不住和张起灵吐槽,说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要憋出事情的。 张起灵也很担心,但他不是那种会强迫她改变的人,就算担心也没有打扰过她。 他们都不明白为什么她只是出去玩了一天,就在床上睡了三天,简直就像是和床长在了一起,挖都挖不起来。 张扶灵也不至于看不出来,所以终于痛苦地挣扎着从被子里像条蛆一样拱出来。 她一边叹气一边换衣服从床上爬到地上,好像完全丧失了站立的功能。 累啊,真的太累了。 不说富江的体质并没有解决,就说被迫出门社交也够累了。如果可以,她真想就这么一躺到底啊。 和西王母的融合,只是让她想起了一切,明白了自己这倒霉体质到底是怎么来的。已经实现的愿望是不可逆的,唯一能解决的办法就是用另一个愿望去覆盖这个愿望,就像是给出漏洞的系统打补丁,但是这个愿望要怎么许,见鬼的西王母其实并不知道,所以她也不知道。 这几天她都有意识的不在一个地方过多停留,不和那些人有过于多的交际,目前看来这个办法还算有效,就算被吸引,但是在和她达到一定距离之后,那些人就会清醒过来。 不过这里也不能久留了。 张扶灵拿出之前买的地图,她早就想好下一站了,为了避免张起灵看到熟悉的东西,想起什么来,她都刻意避开了他有可能去过的地方。 下一站他们就去延边,她就说张起灵其实是朝鲜族。 她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外面阳光正好。 胖子在外面敲了敲门。 “我给小哥找到工作了,今天上班第一天,你不去给小哥捧个场?” 张扶灵一愣,什么玩意儿?找到工作了? 她打开门,门外胖子笑得得意。 “胖爷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怎么样?厉害!” “找到工作?找到什么工作?你不会把他卖了?” 不是她不信任胖子,实在是小哥那个样子,没有身份证明,又不爱说话,她实在想不到胖子能给他找到什么正常的工作。 “嘿,怎么说话呢?我是那种人吗?”胖子啧了一声,把门彻底拉开,“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她一出门就看到张起灵已经穿戴整齐站在了门口,身上那身十几年如一日焊在身上的蓝色兜帽卫衣也换了,换成了白色t恤加咖色的工装马甲,原本凌冽的眉眼都被映衬的柔和了不少,就像每一个二十几岁初出茅庐的年轻人,突然就有了一丝属于青年的活力,像是和这个世界建立起了某种温暖的联系。 胖子笑着撞了撞张扶灵的肩膀。 “怎么样?看呆了!胖爷我的审美,嘎嘎的。” 张扶灵深吸一口气,“可拉倒,那是人家小哥脸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那你别咽口水。”胖子白了她一眼,戳穿了她的口是心非。 锁了门,跟着胖子左拐右拐,穿过两个街道,在一个不算大的店面前停下。灰色的招牌上做了白色的立体字造型,“莎宣造型”四个字做了花体,落地的玻璃门窗擦得透亮,能看到里面客人并不多,零零散散坐了两个人,店内只有一排位置,椅子后面是等候区,一个女孩子正在里面给客人剃胡子。 胖子转头看了一眼张扶灵,说:“到了,就是这里。” 张扶灵回望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这么小的店通常都是夫妻店,还会招张起灵做理发师? 她怎么觉得这么不靠谱呢? 他们在门口只站了短短几秒,已经有来往的路人停下来围观了。 店门从里面被打开,那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女孩打开门,手里还拿着沾着白色泡沫的刮胡刀,高兴地看着他们。 “哇,小张,你来了,快进来!” 第7章 老少通杀 这女孩完全没有看胖子和张扶灵的意思,对着张起灵招了招手,笑得明媚。 张扶灵立刻一个眼刀杀过去,然后又转头看胖子。 就这还敢说不是把小哥卖了? 胖子丝毫不觉得心虚,面上挂着笑,低声对张扶灵说:“这附近的店都不招人,只有这家店的老板看小哥形象好气质佳才说让我们来试试。这是店长的女儿,昨天我们来的时候,只和她说过两句话,天地良心我可没有卖小哥。” 张扶灵深吸了一口气。 忍住把胖子这个不靠谱的打一顿的冲动,走上去主动对女孩说:“你好,我们是他的朋友,今天是他第一天上班,我们就想看看他的工作环境,不知道会不会打扰你们。” 女孩像是才注意到张扶灵一样,露出一个略显惊讶的表情,随即又变为为难。 “啊,虽然店里人不多,但是……” 张扶灵就像听不懂她的未尽之言一样,绕开她,推开了另一扇门。 “啊,这样,那就打扰了,不好意思。” 转头看胖子和张起灵还在原地不动,嘴角上扬,眼角却还是耷拉着。 “胖子,小哥,快进来啊。” 胖子不敢多说,赶紧拽着张起灵就向里走。 女孩的笑一下子僵硬在了脸上,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跟进来。 进入店内之后,张扶灵这才看到在最里面给客人剪头发的一个中年男人,看来这就是老板了。 胖子走过去和老板沟通,毕竟张起灵这张嘴,让他去主动和人说话也确实为难他了。 老板和胖子聊了两句,就招呼他们先坐,让张起灵熟悉一下环境。 张扶灵和胖子就挤在角落里坐着,很快下一个客人就来了,是一个看起来还在上中学的女生,要求也不难,就是剪一个刘海。 老板就让张起灵去试试。 张扶灵明显看到那女孩的脸迅速地红了。 虽然少女情怀总是诗,但是这少女也太小了,和她在一起就成祖孙恋了,还是未成年,犯罪啊。 张扶灵一脸没眼看的表情。 胖子还在嬉皮笑脸,拿胳膊肘拐了她一下。 “怎么样,不错,我就说小哥肯定受欢迎。” 张扶灵不想理他,顺手从旁边的杂志架上拿了本漫画挡住脸,把眼睛从漫画上面露出来,继续偷偷打量。 “也给我一本。” 胖子捅了捅她。 张扶灵就把自己手里那本给他,又从旁边拿了本新的。 两个人整整齐齐地偷窥。 老板很有心机地让张起灵在最外面的位置给客人理发,阳光透过玻璃窗打在张起灵的侧脸上,把他的优势展现的淋漓尽致。 刘海剪起来并不困难,很快这个少女就剪完了,还行,没出什么岔子,就现在流行的厚重齐刘海。 但是她显然不想走,坐在座位上一直和张起灵说话。 张起灵:“五块。” 少女:“我……我之后还能来这里找你吗?” 张起灵:“……” 他没再多说,转身就向着张扶灵和胖子走过来。 “她不给钱。” 他微微皱着眉,语气里有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不解和困扰。 张扶灵、胖子:“……” 两个人捂着脸憋着笑,但还是有细碎笑意从指缝里露出。 少女坐在椅子上,显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涨得通红。 胖子赶紧找补:“不好意思,我们不是在笑你。” 张扶灵点头:“没错,我们受过专业的训练,是不会笑的。” 胖子憋笑憋得都快厥过去,还是坚强地说:“对,对,除非忍不住。” 少女涨红了脸,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在镜子前的操作台上拍下一张五块,飞快离去。 张扶灵转头看着胖子,认真地说: “不是,我真的没笑她。” 胖子摇着头,也缓不过劲。 “我知道……我也是。” 张起灵无语地看着他俩,不懂哪里好笑。 张扶灵和胖子笑了一会儿,第二个客人就进来了,是一位穿着打扮都很时髦的女士。 老板一看就知道对方的发型肯定是找人设计过的。 这一位简直从头精致到脚后跟了,他估摸着自己恐怕都不一定能做出对方满意的造型。 但是顾客上门了就没有拒绝的道理,也不敢让张起灵上了,刚好他那位客人剪完了,就打算自己接待,没想到美女纤纤玉手一指,指向了张起灵。 “我要他帮我剪。” 老板脸上挂着笑:“哎呀,老妹,他是今天新来的——” “没关系,就他了。” 老板脸上的笑差点就挂不住了,他怕张起灵剪不好,不过顾客都这样要求了,他也只能拍拍张起灵的肩膀说:“行,那小张你加油干。” 张起灵就没想那么多,依旧是洗头吹头问要求。 张扶灵和胖子在角落看着,两个人都嘀咕,刚刚那个妹子年纪小不觉得,现在怎么就突然觉得亏了呢? 尤其是看到那女人眼神在张起灵身上都快拉出丝之后,张扶灵就开始死命掐胖子。 胖子疼得龇牙咧嘴还不敢出声,只能小声求饶。 “姑奶奶,错了错了,你去掐那女的去。” 张扶灵咬牙切齿,她错了,她一开始就不该编这种瞎话。 女人可能也不想破坏自己的造型,只让张起灵给她简单修剪一下刘海。 本来是个简单的事情,但是她的刘海是那种法式碎刘海,张起灵练手的时候没学过,他到现在只会剪齐刘海、斜刘海和圆刘海,一剪刀下去,女人的刘海直接成了龟壳,正正好在眉毛上方两指的距离。 角落里看清这一幕的两个人拼命掐着自己的腿,不让自己笑出声。 女人本来一双眼睛都在张起灵那张脸上,直到额前一凉才看向镜子。 尖叫了一声,站起来指着张起灵“你你你”了半天,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但是看着他那张好看的脸又说不出什么刻薄的话,最后也是扔下钱拎着包就跑了。 张扶灵深吸了一口气,一脸看开了的表情。 “我是因为漫画太好笑了才笑的。” 胖子点头,假装认真地看着手里的漫画。 “确实,太好笑了。” 张起灵站在门口转头看过来,淡淡地说:“书拿倒了。” 胖子“哦”了一声,赶紧换过来。 这之后,理发店又来了几波客人,渐渐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店里挤满了人,上至60岁老太,下至13岁妙龄少女,性别全部为女。 全是冲着张起灵来的,老板没了工作,坐在胖子旁边,也拿了一本漫画看。 张起灵周围被围得铁桶一般,要不是他长得高,这会儿张扶灵估计都看不见他的头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时间,老板赶紧说不好意思真的要打烊了,把那些人都送了出去,张起灵这才脱身。 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此时露出了一点点的疲惫和不解。 给胖子和张扶灵心疼坏了。 胖子:“妈的,不干了,这破工作,那些女的,一双招子全在小哥身上了,这哪是来理发的,都是来揩油的,小哥腹肌都快给她们摸平了。” 张扶灵也附和说:“就是就是,不干了,我已经找到小哥家了,咱们明天就出发!” 胖子闻言立刻转头看向张扶灵,一双眼睛里写满了“不是,老大,你还来?” 张扶灵就当没看到,拍了拍张起灵的胳膊安慰他,“没事儿,咱不干了。” 一路上不管他俩怎么变着花样安慰张起灵,张起灵都没说话,直到到家张扶灵埋头找钥匙,他才开口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 “我以前不是做这个的。” 张扶灵手一顿。 坏事儿了,他想起来了。 第8章 探馕取物 张扶灵被张起灵这话问的一愣,没有接茬,先找出钥匙进了房间。 胖子冷汗直流,一进屋就坐在沙发上搓手。 他也算是个从犯,小哥要是想起来,不得劈了他。 张扶灵倒了杯水握在手里,问:“你想起来了?” 张起灵摇了摇头:“没有。” 张扶灵悄悄松了一口气,吓死,差点就跪下来求他原谅了。 没想起来就好,没想起来就说明他只是怀疑,不过美容美发确实为难人了一点。 还好,她还有pnb。 张扶灵把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脸色平静地看向张起灵。 “好,事到如今,我也就不瞒着你了。” 胖子立刻提起一口气,忐忑地盯着张起灵,准备随时见事不好,拔腿就跑。 “你确实不是做美容美发的,我们骗了你。” 胖子点头附和:“嗯。” “你也不是东北人。” “嗯。” “你是新疆人。” “嗯。啊???” 胖子抬头看着张扶灵,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张扶灵信誓旦旦。 “没错,你是新疆人,以前是个厨师,专门烤馕的,你这两个手指就是专门试烤炉温度的,水火不侵,从炉内探馕易如反掌,职业病。” 张起灵:“……” 胖子:“草。” 胖子现在彻底慌了,他怕张起灵以后想起来翻旧账。 他好想逃,却怎么也逃不掉。 他想不通张扶灵为什么这么勇,嘴皮子上下一碰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他已经麻了,他一句话都不想说,他觉得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将会变成呈堂证供,成为将来张起灵收拾他的原因。 晚饭是张起灵做的大盘鸡,从和面到炒鸡一气呵成,胖子不信邪全程围观,直到菜上了桌,他都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不是,小哥居然这么会做饭吗?”胖子看了看桌子上的菜,又看了看张扶灵,“你们之前也没说啊。” 张扶灵轻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开玩笑,她超细节的好不好。 张起灵的厨艺那可是正儿八经考过证的。 没点底气,她敢说那么玄乎吗? 张起灵皱着眉坐在桌子前,他下意识觉得哪里不对,但是握着锅铲的感觉确实很熟悉,那些调料放在他面前,不需要思考就知道什么时候该放什么。 张扶灵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这一顿饭算是彻底坐实了张起灵以前是个厨子的事情,就算他再怎么觉得奇怪,但是手感不会骗人,这一次他确实觉得莫名熟悉。 胖子对张扶灵的骗术叹为观止,张扶灵则对他说低调低调,那么些年斗智斗勇也不是白来的。 在骗张起灵这件事上,她可以说是有几十年的老道经验。 假话就是要掺着真话说,三分假七分真,这样才不容易露出破绽。 胖子:“可你丫嘴里没有一句实话啊。” 张扶灵摊手:“谁说的,小哥会做饭,考过证这可是真的。” 胖子:“6。” 他现在是彻底对张扶灵改观了,这孩子脑子还是挺好使的,在某些方面来说。 之后张起灵又好几次旁敲侧击,诈张扶灵,但是都被她一一挡了回去。 她倒是不怕张起灵事后报复,但是胖子每天是提心吊胆的,张起灵一皱眉,他那颗心就七上八下的。 虽然饭很好吃,但是多吃几顿就感觉像是断头饭。 胖子在油锅里煎熬了几天,实在受不住了,但是就这么扔下失忆的张起灵和看着就没什么社会经验的张扶灵,他又不放心,最后只好连夜打电话给吴邪,说要带张起灵去杭州投奔他。 吴邪一接电话就愣住了,说也行,到时候他去火车站接他们。 胖子立刻打蛇随棍上说要他兑现水道里请客吃饭的诺言。 张扶灵被胖子一提醒,也想起吴邪说要请他们吃虾的事情。 于是第二天三个人就收拾好东西坐上火车直奔杭州。 一下火车,张扶灵就看到吴邪举着一个巨大的纸牌子,上面写着“胖子、榨菜、小哥”。 胖子眼尖,一看到吴邪立刻就扔了行李冲了过去把人抱起来转了个圈。 把吴邪都转懵了,搞不懂胖子怎么突然这么煽情。 胖子一看见他就想看见亲人似的,但是又不能当着张扶灵的面吐槽,只能用一双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吴邪,把吴邪看出一身鸡皮疙瘩,给了他一拳让他正常一点。 胖子一面假意抹眼泪一面说:“天真,你不懂,你不懂我这两个月是怎么过来的。” 吴邪翻了个白眼,从张起灵手里接过行李放在后备箱里。 “怎么过的?上山了还是下海了?出息。” 胖子冷笑一声,说:“你不懂,你差点就见不到你亲爱的胖子同志了。” 吴邪被他勾起了好奇心,问他怎么回事,但是胖子又死活不说,只是暗戳戳地瞥张扶灵,吴邪就跟着转过头看张扶灵。 张扶灵看到吴邪转过来,立刻勾起嘴角笑了笑。 再见到这张脸,吴邪还是不太习惯,像是被刺到了一样立刻移开视线。 张扶灵倒是没什么感觉,毕竟摘了面具的是她又不是吴邪。 车站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大概是富江体质的问题,他们这一行人也可以说是十分引人注目了。 张扶灵担心张起灵不适应这种被人注视的环境,催促吴邪赶紧上车出发。 说完一转头就看到张起灵盯着吴邪的背影像是在思索什么,他早就从胖子和张扶灵嘴里,听过这位天真无邪同志的事情,估计这会儿是见到本人,想起了些什么也说不定。 从答应胖子来杭州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也做好了张起灵想起来的准备。 她总不能一直拦着张起灵去寻找自己,拦着他想起属于他自己的东西。 仔细想想这两天的安稳都像是她从命运手里偷来的,也该知足了,逃避或许一时有用,但是也总有面对的一天。 但是—— 张扶灵看着吴邪和胖子互怼的背影,突然想起雨林里她被蛇追的时候这两个人追在后面的样子,还有从陨玉出来时那两张担心的脸。 但是只要这群人在一起,就好像什么也不用担心。 不管有什么事情,他们总是能一起面对的。 她张开双臂,深深地呼吸着属于这个世界的空气。 鼎沸的人声和喧闹的杂音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第9章 吴山居 一路上胖子坐在副驾上,和吴邪有说有笑的,只字没提这两个月的事,只说是想念他们的友情了。 吴邪一个字没信,但是也没非在车上问,等到了吴山居,进了门,让王盟带着张扶灵和张起灵逛一逛吴山居,借机支开他俩,才单独问胖子到底怎么回事。 胖子沧桑地叹了口气,说:“小哥想找记忆,所以我就带着他来投奔你来了。” 吴邪皱着眉表示不理解。 “小哥想找记忆直接问榨菜不就好了?他的事情榨菜就算不是全部都知道,应该也能说个大概。” 胖子瘪了瘪嘴,挤眉弄眼地把吴邪拉到一边,小声说:“可拉倒,她根本不想小哥记起来,不知道藏着什么秘密。自从发现小哥记不住事情了,她立刻变了张脸,那张嘴能说出朵花来,小哥都要被她忽悠瘸了。” 吴邪不解:“怎么回事?” 胖子:“小哥刚醒过来的时候什么都不记得,一个劲儿地往外跑。我一开始还想他是不是不喜欢医院,后来发现不是,他一个劲儿地往医院地下室跑,直到妹子过来才消停,从这开始我就怀疑有隐情,你还记得文锦笔记里说他们在海底墓晕过去醒过来之后就在疗养院的事情吗?我怀疑小哥和榨菜也被困在疗养院里了。” 吴邪听到这里,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 “你是说文锦阿姨说谎了?” 胖子摆了摆手,“不一定就是陈文锦说谎了,也有可能他们并没有关在同一个地方。我总觉得小哥刚醒来的样子,像是对什么东西应激了。” 吴邪低下头重新开始捋陈文锦的笔记,思索到一半突然想起一开始的话题并不是这个,又抬起头对胖子说:“你接着往下说。小哥想找记忆,然后呢?” 胖子也想起来说到一半的事,一拍手接着说:“小哥不是什么都不记得吗?他就记得榨菜,榨菜说啥他信啥。榨菜一开始说他是东北人,本来我还觉得挺靠谱,直到她说小哥那一双大长腿和惊人的柔韧性是因为东北冬天下雪,地面太滑劈叉劈出来的,我踏马才知道她根本没安好心。” “我本来以为以小哥的洞察力,这屁话他指定不能信,结果小哥点了点头还真他娘的被她忽悠住了,还问自己那发丘指又是怎么回事。” 吴邪点头:“啊,这个确实不好隐瞒。” 胖子深吸一口气,“你知道她怎么回答的吗?” 吴邪:“怎么回答的?” 胖子捂着脸:“她说小哥以前是干美容美发的,是剪刀手爱德华,所以那两只手指才那么长。” 吴邪:“……” 胖子接着说:“你看我这个头。” 吴邪呆滞地看着胖子脑袋上的光头。 “刚见面的时候我就想问了,你怎么了?出家了?还是被抓住进去走了一趟?” 胖子摇了摇头,肩膀一耸一耸的。 “本来小哥上手就想来个八卦图,剃了一半我发现不对,赶紧叫停,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最后只能剔成这样。” 吴邪也深吸了一口气,他问:“然后呢?” “然后,然后小哥就真的去干了几天的美容美发,那店里一下子涌进去一大堆大姐大妈,个个都奔着小哥去的,小哥双拳难敌四手,腹肌都差点被她们摸平了。” 胖子像是想起了不堪回首的记忆,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小哥就开始怀疑了,但是榨菜就说‘啊,对,我确实骗了你,你是新疆人,咱俩以前在新疆卖囊,你还有个新疆名字叫亚里坤。但我也不是有意骗你的,烤馕要徒手试温度,你那俩手指就是为了探烤炉温度练出来的。’” 吴邪:“小哥信了?” 胖子:“啊,信了。小哥失忆是真好骗啊。” 吴邪:“那你就看着小哥被骗?” 胖子立刻挺起胸脯,为自己辩驳:“那哪能啊,但是我一开始也被唬住了!小哥那手艺,你别说,你还真别说,和我有一拼。” 吴邪立刻表示鄙视,“你被唬住个屁,你就是想吃小哥做的饭!” 胖子一点都不怂,反问:“你别搁这儿马后炮,我就问你这事儿换你,榨菜站你跟前一脸认真地说,你信不信?” 吴邪想了想,发现自己还真会信,于是没话了,使了个眼色示意胖子继续往下说。 胖子:“我越琢磨这事儿越不对劲,感觉再这么让她忽悠下去,小哥都能信自己是从78星云来的外星人,就赶紧买了票,带着他俩投奔你来了。” 吴邪悄悄转过头看了看坐在沙发上凑在张起灵跟前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的张扶灵,这个时候的张扶灵已经没有戴着面具了,那张一颦一笑都摄人心魄的脸有着让人沉沦的魔力,吴邪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低声对胖子说:“我能有什么办法?” 胖子一脸苦相,“我也是没办法了,再这么下去,小哥都要被她带沟里去了,咱们两个人一起商量,总比我一个人瞎出主意强。” 吴邪感觉这整件事说不上来的奇怪,尤其是胖子,总觉得他瞒了点什么。 “等等,那你们怎么两个月过去了,才想起来找我?” 胖子立刻心虚地不再看他。 吴邪眉毛一竖:“你们还做了什么?说实话!” 胖子哼哼唧唧:“没干什么,就是去东北滑了个雪,她说指定要给小哥回忆一下飞一样的感觉。我和你说,她信誓旦旦的,结果小哥滑的挺溜,她摔了好几个屁股蹲,笑死。” 吴邪气了个倒仰:“你踏马你们出去玩完了,才想起我来?而且你说实话,这不是你的主意!小哥重伤失忆还没恢复,你们带着他瞎跑什么?张扶灵胡来,你也跟着她胡来?” 胖子脸色扭曲又僵硬,看起来憋得很难受,转过头就是不看吴邪。 “她说要带小哥忆往昔峥嵘岁月。” 吴邪不依不饶,“说实话,你们出去谁掏的钱?” 胖子吸了吸鼻子,摇头叹息:“卡塞尔学院的那些人临走的时候,给了妹子一张学生证你知道。那是一张‘arican express’的信用卡,信用额度十万美元,每个月学院那边会为她还清账单。好像是说给妹子在西王母国出意外的补偿,也是她的任务奖励,只要她未来四年不挂科,这张卡就能用到她毕业。” 吴邪缓缓张大了嘴:“……我靠。” “现在你懂了,她现在是真有钱啊。” 不等吴邪反应,胖子又接着说:“你知道被金钱腐蚀的滋味吗?他娘的看着小哥被骗,我的良心都在痛啊。” 吴邪翻了个白眼,一语中的。 “拉倒,我看你是怕小哥以后想起来,找你麻烦。” 吴邪刚吐槽完,那边张扶灵突然举起手指着角落里一块牌子。 “假一赔十,真的假的?” 吴邪:“!!!” 第10章 楼外楼 张扶灵拿起角落里的牌子,上面写着工工整整的四个大字“假一赔十”。 然后又转头看着店里摆的满满当当的货架,她看不出那些古董拓印的门道,只觉得既然摆了这牌子,那这些东西应该都是真的。 心说没想到啊,吴邪居然还是个深藏不露的有钱人,之前可真没看出来。 吴邪一看就慌了,赶紧上去把牌子抢过来扔给王盟。 “这不是我店里的牌子,是隔壁书店的,王盟你赶紧给人还回去。” 王盟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说:“哦,我现在就去还。” 王盟拿着牌子一出门,吴邪立刻转头说:“行了,你们一路上也累了,先去吃饭,吃完饭回来再说。” 吴山居隔壁就是楼外楼,现在才半上午,楼外楼人不多,他们找了个靠窗的位置,点了龙井虾仁、西湖醋鱼、叫花鸡、清炒油麦菜和宋嫂鱼羹,考虑到张扶灵是个女孩子,吴邪还专门加了一道桂花蜜藕。 临窗的位置刚好看得到西湖的湖景,张扶灵一坐下就撑着头看着湖景,六月的西湖,正是最美的时候。远处山景映衬湖色,岸边的杨柳低垂轻摆,虽然她也算跟着张起灵看过千山万水了,此刻也还是忍不住沉醉在这片风景中。 吴邪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轻声说:“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你们算是来巧了。” 一时之间,没有人再说话,张起灵原本就话不多,张扶灵懒得说话,吴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胖子受不了这种气氛,往身后的椅子上一靠说:“好看你就说好看呗,天天看你还没看腻?” 原本伤春悲秋的氛围一下子就被打破了,吴邪回过头恶狠狠瞪了胖子一眼。 胖子说:“咋的,我还说错了?” 张扶灵也不喜欢那种莫名其妙的氛围,举起手给胖子点了个赞。 “好开,跟了。” 在场四个人,吴邪立刻把头转向张起灵,张起灵正在给张扶灵倒水,察觉到吴邪的目光之后看了过去,又在对上视线的一瞬间转过了头。 胖子还在持续输出,有他在的场合必不可能让场子冷下来。 吴邪有再多心思也挡不住胖子那张嘴,只能认输。 菜很快就上来了,第一道菜就是桂花糖藕,这菜一上来,吴邪就推到张扶灵跟前。 张扶灵抬头看他,吴邪说:“小姑娘爱吃的。” 张扶灵听完哦了一声,拿起上面放着的香烟形状的巧克力叼嘴里,转头把菜推给张起灵。 “吴邪说小姑娘爱吃的。” 吴邪:“……” 不是,他们这四个人里,怎么看都只有一个小姑娘!他可没说小哥啊! 张起灵面不改色地拿起筷子,很给面子地吃了两口,然后就放下不动了。 太腻。 张扶灵摇头晃脑地哼歌,一点都不在乎对面吴邪轻轻碎掉的样子。 胖子安慰地拍了拍吴邪的肩膀,“没事儿,习惯就好。” 吴邪:习惯就好,习惯什么?习惯把头别在裤腰上吗? 第二道菜是叫花鸡,服务员拿小锤子轻轻敲掉外面那层黄泥,里面是一整只童子鸡包裹在荷叶里,闻起来有一股烟熏的味道,打开之后里面的鸡很嫩,拿筷子轻轻一戳就能撕开。 吴邪作为东道主准备讲解一下这道菜的来历,结果还没开口,鸡就被瓜分完了。 吴邪:“不是,这菜上来都没有一分钟。” 胖子一边吃一边说:“人说好饭不怕晚,但是这鸡凉了就不好吃了,你再逼逼下道菜也没你的份。” “这是仪式感!” 张扶灵撑着下巴没什么精神的样子,但是一点没耽误吃,两只鸡腿,一只在她碗里,一只在张起灵碗里。 吴邪到最后只分到两只藏在鸡肚子里的鸡爪。 西湖醋鱼和龙井虾仁是一起上来的,两个菜卖相都不错,龙井虾仁还配了一小碟醋。 这一次菜一上桌吴邪立刻举起杯子。 “等一下,我就说两句!” 胖子一看他这个架势,dna就动了,虽然杯子里装的是茶,也立刻举起来,“不用说了,一切都在这杯里了,感情深,一口闷,我干了,你们随意!” 张扶灵立刻跟上,张起灵一看这场面,也举起杯子。 好好的一杯龙井绿茶,硬是让胖子弄得像是七十几度的烧刀子。 吴邪彻底沉默了,放下杯子。 “吃,吃,活爹们,不够吃我再加。” 张扶灵拿起勺子左右看了半天,挖了一勺子虾仁配着醋吃,吃完之后沉默了很久,然后抬起头问吴邪:“吴邪你最近内分泌失调?” 吴邪正在扒拉鱼刺,让张扶灵这么一问,筷子一划,鱼肉就彻底碎成了渣。 他茫然地抬起头。 “谁?我吗?” 张扶灵点头,“或者是我们得罪你了?” 胖子也一改之前饿死鬼投胎的样子,捂着嘴眼睛一个劲儿地在那俩菜上打转,一副沉思的样子。 吴邪看着他俩这样子恍然。 “不好吃?” 张扶灵欲言又止,“这倒不是说好吃不好吃。” 胖子接过话茬,“就是有点酸。” “而且是两道菜都有醋。” “你真的不是内分泌失调吗?天真?” 吴邪:“……” 胖子摇着头说:“这可不能算你请我俩吃了虾啊,不能算。” 张扶灵拿筷子戳着盘子里的鱼,说:“客观来讲,鱼很嫩,也不腥,汁儿是酸甜口的,也不难吃,但是怎么说呢,这和我把一条鱼塞嘴里又喝了一壶糖醋汁儿有什么区别?然后这个龙井虾仁,不难吃,河虾还挺新鲜的,但是请问为什么叫龙井虾仁呢?不蘸醋,有点咸,蘸醋,有点酸。唉,不过这个样子倒是——” 张扶灵一副想起什么的样子,夹起一颗虾仁看向胖子。 胖子恍然大悟,一拍手。 “像西王母水道里那玩意儿!” 吴邪还想挣扎,他看向了张起灵。 “小哥,你觉得呢?” 张起灵低着头看了一眼盘子里剩下的鱼,举起杯子又喝了一口水。 “还行。” 胖子解释说:“还行的意思是能吃。” 张扶灵单手撑着脸语气平平地做总结。 “芜湖,小丑的出场总是千奇百怪,小丑的退场总是相同姿态,小丑的失败总是毫无意外,小丑的下次总是一样失败。你说对,小三爷。” 吴邪:“……妈的,以后再请你俩吃饭我就是猪。” 张扶灵:“说到猪,你是什么品种的猪?我比较喜欢吃四川养的黑毛猪。” 胖子:“大概是乌克兰小母猪。” 两个人对视一眼笑起来,张扶灵甚至笑得差点钻到桌子底下去。 吴邪:“……” 他好像突然懂了胖子为什么要带他俩跑杭州来找他了。 合着是找一个背锅的。 最后胖子和张扶灵这俩人实在吃不惯西湖醋鱼和龙井虾仁,又一人点了一份东坡肉。叫花鸡和清炒油麦菜很好吃,一盘子很快就清空了,宋嫂鱼羹也算是中规中矩,而那道专门给张扶灵点的桂花糖藕,从开场一直到退场都无人问津,连西湖醋鱼和龙井虾仁都被吴邪和张起灵吃空盘了,它都还留在桌上。 第11章 再次出发 吃完饭之后吴邪带着他们回了吴山居,商量接下来的行程。 然而不管怎么说,都绕不开给张起灵找回记忆这件事。 虽然他不说,但是谁都看得出他对过去的在意,而中间又夹了一个目的不明的张扶灵,摆明了不愿意让他想起来,这就很棘手了。 虽然张扶灵说她能照顾好失忆的张起灵,也能照顾好自己,但是胖子看着她那张脸说什么也不放心。 搞得张扶灵都纳闷,这富江体质也没说会给自己找个妈啊?怎么到了王胖子这儿,就变质成母爱了呢? 他们四个人明明是围成一圈坐在吴山居里,但是张扶灵总觉得好像自己被孤立了。那三个男的明明什么都没说,眼神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她就受不住了。 “干什么?三堂会审啊?” 胖子嘿嘿一笑,“这话说得,哪儿能啊。” 吴邪:“这不是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嘛。” 这话说的,明明是给张起灵找记忆,还要来问她的意见,她能有什么意见,她的意见就是小行星撞击地球大家都别活了。 这能说? 这要是说了,他们仨还不是找记忆立刻暂停,先把她扭送精神病院? 张扶灵怀里抱着吴山居唯一的抱枕歪在椅子上,想了想为了防止吴邪他们说的半通半不通的,搞得张起灵又到处跑着找真相,决定还是把事情给这哥仨从头到尾说一遍。 于是坐直了看向被自己霸占了椅子和抱枕的王盟说:“能麻烦你去给我们买几杯饮料吗?我有点渴。” 一直站在旁边当背景板的王盟受宠若惊地指了指自己。 “谁?我吗?” 张扶灵点头,“对,我想喝地下铁的玫瑰苏打和冰火苏打,啊,对了,还有知味观的龙井茶酥和乐事的黄瓜味薯片,因为我们要开一个女子座谈会,所以想准备一点吃的,那就麻烦你了。” 王盟:“好的,我马上回来。” 吴邪看着王盟绝尘而去的背影,喃喃说:“这小子,我平时让他干点什么都推三阻四的,这时候倒是勤快了。” 唰的一声,屋里突然一黑。 吴邪转头一看,张扶灵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窗帘都拉上了。 她把手电光从下往上打在自己脸上,做出一副下一秒就可能会嘎的尸体样子,说:“准备好了吗?这是一个非常非常非常漫长的故事。” 胖子嗑着瓜子举手,“准备好了。” 张起灵:“嗯。” 吴邪:“……” 你们就惯,迟早惯出毛病。 说是那么说,但是张扶灵其实并没有讲的很细,大概给他们讲了讲自己的来历和张家的事情,又说了些关于九门的事情,中间省略了富江体质的问题和在疗养院的事,最后才提起陨玉里的事。 胖子摸着下巴说:“所以,其实你是个人形许愿机?那我们以后岂不是不会缺钱花了?只要对着你拜一拜就什么都有了。” 吴邪翻了个白眼,对胖子没溜的样子十分无语。 “你能不能不要一天到晚往钱眼里钻,这是重点吗?” “怎么不是重点呢?重点不就是咱家这俩这小可怜的倒霉身世吗?早知道就该把汪藏海那缺德玩意儿找出来一起炸了。” 张扶灵举手:“小可怜这形容有点恶心。” 压根没人理她,吴邪和胖子互怼上头,呛说: “行行行,你去炸,你连他最后到底埋哪儿你都不知道,你炸去,我不拦着。” 胖子还想怼回去,一直垂着眼睛安静听故事的张起灵突然开口。 “我想去这几个地方走走。” 张扶灵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她说这话之前就想过张起灵会想去这些地方看看,所以她才不想说,好不容易安生两天,她是一点都不想他再去那些地方,尤其是长白山。 吴邪和胖子也一下子呆住了,胖子这些天也算是把张起灵彻底划进自己的阵营了,看他一副了无生趣马上就要辞别人间的样子,脑子里立刻就响起“再见了,妈妈,今晚我就要远航”。 背景音欢快又活泼,歌词却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胖子回过神,一抬眼才发现是张扶灵正面无表情地给他配乐。 他就说他从来没听过这歌,怎么脑子里突然就响起这玩意儿。 胖子赶紧摆了摆手说:“停停停,音乐停一下。” 张扶灵撇撇嘴,没继续唱了,说:“老师,我就说我们家子涵不能听这种鬼故事,你看,这下要离家出走了。” 吴邪一直没说话,脑子里一直在思索张扶灵讲的那些事,他总觉得有几个地方连不起来,要么是张扶灵在刻意隐瞒,要么就是她其实也不知道,恐怕小哥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才会提出想要再去那几个地方走走,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但是故地重游真的有用吗? 先不说七星鲁王宫和海底墓被他们炸了还能不能找到线索,唯一的地上建筑格尔木疗养院也被小哥自己烧了,刚去过的西王母宫更是被卡塞尔学院整个端了,小哥就算想游也没地方可游啊。 那就只剩下长白山的云顶天宫了。 吴邪思虑了半天,最后决定实在不行就再去一次长白山,反正也有经验了,这次肯定能准备的比上次齐全。 他一抬头,张扶灵立刻抬起手做了个中止的手势。 “打住,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云顶天宫没必要去,那地方什么信息都没有了,只剩下一个被你炸的四分五裂的暴走混血种。” 张扶灵看着这哥仨沉思的样子,就知道他们想不到招了,线索几乎全断。 关于九门到底在找什么研究什么,她已经告诉他们了,无非就是在寻找龙类存在的证据和研究祂们的基因和能力,这几乎是全世界知道龙类存在之后的人都会做的事。 而张起灵和吴邪在想的,她没出来之前,张起灵为什么会全国各地地跑来跑去,之后又为什么会去参加张起灵计划,她没说,毕竟这涉及到她那倒霉的体质和那个一直隐藏在暗处的组织。 前段时间她也翻来覆去想那几年的事,发现这个组织一直躲在后面,应该是在害怕什么。他们以前害怕张家,现在害怕卡塞尔学院,只敢用情报暗戳戳地勾别人替他们卖命。而现在这个状况,卡塞尔学院甚至都在国内建立起分部了,他们会出现那才是真的见了鬼。 为了隐瞒她那会被分尸的倒霉体质,这个组织反而暂时可以先搁置一下。 至于九门之中的解九后面为什么突然反水,卡塞尔学院在其中又起了什么作用,张家一直以来保管的秘密究竟是什么,那她就是真的不知道了。 不过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一个人,一个一直出现在整个故事里,联系起九门和卡塞尔学院的人。 她抬起头看向了张起灵,张起灵此时也恰好看了过来。 她立刻意识到,他们想到了同一个人。 黑瞎子。 第12章 黑瞎子的电话 自从离开西王母国之后,他们就没和黑瞎子联系。 因为当时小哥还没醒,张扶灵也忘了问黑瞎子要个联系方式。 虽然小哥的手机里不出意外应该有存,毕竟黑瞎子还帮他们租了房子搞定了身份证明,但是打开联络簿,上面只有备注为a-e的五个号码,根本看不出谁是谁,不过好在只有五个,挨个试一遍就知道了。 一群人就围着小哥等他拨通电话。 小哥打开联络簿,第一个是a,张扶灵只看了一眼就说下一个。 胖子问为什么,被吴邪怼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还能为什么,因为a就是张扶灵呗。 于是拨通了b,对面声音很嘈杂,众人听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这是一家送牛奶的。 一时都没太反应过来,为什么小哥的手机里会存着一个送牛奶的电话。 只有张扶灵默默捂脸。 靠北,这牛奶是给她订的。 小哥在的时候,每天早上晨练会顺手给她买牛奶,他和黑瞎子去西王母国之前,就找了这家每天早上给她送。 “下,下一个。” 下一个是吴邪的,第四个打了三次无人接通,第五个拨通之后响了十几秒也没有人接。 他们正想说完了,这下看来得想其他办法了,那头电话就接通了。 黑瞎子懒散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来。 “呦,稀客啊,怎么?找我有事?” 张起灵淡淡道:“有点事,电话里不方便说。” “行呗,那面谈,地址你知道,三天后老地方见。” 张起灵“嗯”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完全听不出他其实什么也不记得。 张扶灵等他挂断电话才紧张地追问:“老地方是哪里?” 张起灵冷静地抬头。 “不知道。” “……那我们去哪里找他?” “家里。” “等等,谁家?” 张起灵没再说了,只用那双好看的眼睛盯着她。 张扶灵:“!!!” 胖子一听,同情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该来的总会来的,面对现实。” 张扶灵颤抖着手拿出自己新买的诺基亚,手速飞快地输入了一串号码。 电话被无情地挂断了。 她立刻重拨回去,又被挂了。 反复几次之后,她被拉黑了。 啊啊啊!!!天杀的黑瞎子!!!他如果不是故意的,她名字倒过来写啊!!! 张扶灵握着手机,黄金瞳都给急出来了。 别让她碰上,再碰上,她上勾拳打他下巴,下勾拳揍他鼻子,让他肿成猪头啊!!! 张扶灵忐忑不安地啃着指甲,眼珠子四处乱转。 没关系,问题不大,既然小哥失忆了,那就还有挽救的余地,到时候就假装是他们出门太久,家里进小偷。 谁家小偷跑别人家里炸厨房啊! 没,没事,不要慌,小哥失忆了,肯定想不起不让她进厨房这件事,就说是不小心的。 等等,那现在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提前自首是不是更有胜率。 张扶灵立刻抬起头,正对上小哥问询的眼神。 妈的,这怎么说得出口。 要不再等等?等他看见了,问起来再说? 第13章 出来混迟早要还 虽然在塔木陀和黑瞎子一起相处过一段时间,但是吴邪和胖子对这个吴三省找来的帮手还是知之甚少。 黑瞎子并不是一个容易相交的人,恰恰相反,他是一个很独的人。 所以这一趟会面的主导者就变成了在场唯一和黑瞎子还算有点交情的张扶灵,毕竟小哥失忆了。 用张扶灵的话说,黑瞎子也是吃过小哥做的饭的人,那关系肯定不能算一般。 他们一大早到了北京,张扶灵一改头一天上火车前的焦虑,带着他们回了自己所谓的家。 胖子还等着看张扶灵笑话,结果推开门之后,并没有什么异常,既没有被熏黑的墙壁,也没有散落一地的锅碗瓢盆,整齐干净的就像是从来没人住过一样。 胖子立刻表示了质疑,没等张扶灵回应,小哥先一步进了卧室。 几个人都很惊讶,问他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小哥点了点头,拉开衣柜,吴邪和胖子都很好奇,得到允许后跟过去看了一眼。 好家伙,一衣柜的藏蓝色卫衣,款式都一模一样。 胖子叹为观止:“小哥你一看就是个好男人,对衣服都这么专情。” 张扶灵靠在门口没有进去,她是看过小哥衣柜的,已经震撼一次了,所以只是对着胖子说: “怎么样,我没骗你。” 因为没打算在这里待多久,他们也就没折腾着在家里开火,午饭是胖子和吴邪出门打包的。 隔壁那个李阿姨看见吴邪和胖子从这一家出去,还关心了一下之前住在这里的那对兄妹。 胖子和吴邪满嘴跑火车,说张扶灵考上了国外的大学,准备出国了,而小哥也打算一起过去,他们这次来就是收拾行李的。 李阿姨顿时露出一个有点失落的表情,毕竟小哥在她这里也是优质的相亲资源。 虽然家里还有个妹妹,但是长得好看这一条就足够甩那些人几条街了,还没有乱七八糟的亲戚,人际关系简单。 他们和黑瞎子约定的时间是下午四点,吃了饭太无聊,胖子就提议抽乌龟。 这是一种常见的纸牌游戏,有的地方也叫抽鬼牌,把大小王取出一张,剩下的牌平分,玩家各自将手牌中的对子弃到牌堆,然后按顺序抽下一位玩家的一张牌,抽到与手牌成对的打出去,最后“王牌”在谁手上谁就接受惩罚。 胖子说他们也就玩一乐,输的人贴纸条就行,这个惩罚不重,杜绝小哥帮张扶灵作弊。 张扶灵拿着牌不屑地说,你是没见过黑瞎子输得叫我姑奶奶的样子。 他们玩了几局,四点一到,院子里的门准时被敲响。 黑瞎子站在门口,等了又等,没人来开门,正准备再敲一次,那门突然就开了。 他差点没认出开门的人是谁,一脸的纸条看着就像是纸扎人似的。 黑瞎子侧了侧身,看了一眼院子里,吴邪和胖子坐在桌子边上埋着头肩膀一耸一耸的,了然一笑,从面前人脸上撕下一张纸条。 “呦,这不是东北赌王嘛,怎么混成这样了?落魄了啊。” 张扶灵沉默了一会儿,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滚。” 第14章 出发准备 张扶灵骂完转身就走,这纸条开始前他们说好要戴整整一天。 本来吴邪说戴到游戏结束就行,但是之前在火车上和黑瞎子玩牌给了张扶灵自信,想也没想就把时间延长到了一天。 问题是斗地主是算牌,而摸乌龟是算人心。胖子是人精,小哥失忆了也能面不改色,只有吴邪嫩点儿,但他俩也只是有来有回。 不知道是吴邪运气不错,还是她自己点儿太背了,到最后几乎全部都是她输。 这也算是回旋镖扎自己脸上。 对于张起灵的事情,黑瞎子果然知道一些隐情,当年他从长白山回来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消息,再见到他就是在陈皮阿四的队伍里。 因为知道张起灵和九门之间的事,黑瞎子就多问了几句关于张起灵的事情,陈皮的人就告诉他说张起灵是在广西时被陈皮从一群越南人手里救下来的。 张扶灵立刻就问为什么说是救下来? 黑瞎子说那他就不清楚了,他当时并没有问的很详细,而那些人的嘴也很严,像这种事除非特意去查,否则不可能得到什么消息。 至于解九爷究竟为什么反水,他也不太清楚,那个时候他人还在国外,解九爷的人就找上了门,要他帮忙联系卡塞尔学院,他只是拿钱办事,帮解九传了个话,后面的事情都与他无关。 张扶灵安静地听着黑瞎子的话,除了问那一句为什么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黑瞎子说陈皮阿四在广西有堂口,在一个叫巴乃的瑶寨里,他们如果想知道更多的情报,可以去看看。 解家那边,前两年可能是安稳下来了,又重新联系上了他,虽然只字没提当年解九爷的安排,但是这些年也没少找他办事,有需要的话,他也可以帮忙牵个线。 吴邪一想到解连环和吴三省的事就头大,解家那边不知道知不知道这件事,又是什么态度,他不敢贸然去联系。 张扶灵现在除了已经认识吴邪以外,对九门的人是避之不及,唯恐再有牵扯,条件反射到一听他们的名头就立刻想扛着张起灵连夜跑路。 当年四姑娘山和疗养院的事还历历在目,就算解家后面给了他们一些帮助,但是也远比不上带给她的心理阴影大,能不见还是不见的好。 黑瞎子也没多劝,只说解家现任当家解雨臣这些年也在调查这些事,他现在算是给解家办事,以后有需要随时联系。 最后他们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第二天就出发去广西,至于解家就暂时先搁置到一边,如果到最后在巴乃仍然找不到线索,他们再联系解家试试。 晚饭后张扶灵打开了自己日思夜想的电脑,刚一登录就收到了路明非的连环轰炸。 她看了一眼最近的一条消息都是几个星期前的,说他差点被发现是个普通人然后被遣送回国,又说他的新室友是一个留级了八年的神经病,最后问她什么时候去学校上学。 张扶灵想了想,回了一句,恭喜他进入名为学校的监狱,以后有机会她会去探监,但是一起坐牢这件事就大可不必想着她了。 邮箱里有阿宁的消息,说让她把卡号发过去,她说了给她买车就不会食言。 张扶灵一条一条都回复了,还问阿宁要了一张照片,她朋友不多,想留个纪念。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亮,张起灵出去晨练,顺路买了包子油条豆腐脑,回来的时候这三个人还在睡,他就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闹钟一响,吴邪挣扎着爬起来准备去洗漱,打开门迷迷糊糊看见这一幕,还以为看见了他二叔吴二白,吓得当场关上门重新躺回了床上。 直到胖子爬起来坐在沙发另一边,看了一眼表,离他们赶飞机的时间只剩下三个小时了,立刻卧槽了一声,就跳起来把吴邪从被子里挖出来。 吴邪迷瞪着眼睛洗漱,胖子就在旁边哐哐砸门。 张扶灵和吴邪不一样,虽然大家都是朋友,但她毕竟是女孩子,胖子只能一边砸门一边喊。 “榨菜,快起床,要来不及了!咱就是现在立刻马上变身超级赛亚人都飞不过去了!快醒醒!” 张扶灵被胖子一嗓子喊得直击天灵盖,昨天她整理东西整理到四点才睡,想着今早起来赶飞机的时候再补觉,迷迷糊糊还听到张起灵出门的声音,没想到一觉睡过去之后反而睡不醒了。 她闭着眼睛拉开门,胖子一看她这样子就着急,不等她醒过来拽着她就去洗漱,牙刷挤好牙膏放她手里,又在牙杯里接好水,眼看着就要来不及了,匆匆拿着毛巾抹了一把脸,就拽着她往外跑。 吴邪和张扶灵都在犯迷糊,胖子兵荒马乱的,转头一看张起灵稳稳当当不动如山,顿时心如死灰。 这个家只有他着急赶飞机,一个个都是活祖宗。 饭也来不及吃了,胖子往他俩嘴里一人塞了一个小笼包,一手提一个,张起灵提着他俩的行李箱跟在后面,好不容易打到车,胖子一路叨叨,恨不得让司机师傅飞过去,终于在舱门关闭之前登上了飞机。 直到坐在座位上,胖子才松了口气。 张扶灵靠在座椅上想说一会儿放餐不用叫她,刚说了俩字儿,眼睛一闭,立刻就又睡了过去。 吴邪在半路的时候就彻底清醒了,睡不着就准备再研究一下黑瞎子说的巴乃。 而张起灵,这还是他第一次坐飞机,在格尔木住院的时候,胖子去派出所帮他办了一张身份证,现在也是有合法身份的公民了。 因为这几个人长得好看,空乘小姐姐一会儿过来问一下需不需要报纸或者杂志,一会儿又问要不要喝饮料。 张起灵拒绝几次之后,想到什么抬起头问:“有毯子吗?” 空乘小姐姐立刻扬起一个甜美的微笑。 “有的,先生。” 然后亲眼看着张起灵把毯子盖在已经睡得不省人事的张扶灵身上。 张扶灵这时候刚好说了一句梦话。 “草拟大爷的,都说了意大利面要配43号钢筋。” 小姐姐的笑僵在了脸上,之后一整场飞行除了放餐食,再没有出现过。 胖子看了看睡得七仰八叉的张扶灵,又看了看在旁边看地理杂志的张起灵,摇了摇头,感慨说:“红颜祸水啊。” 第15章 大小姐和她的三个跟班 西南地区多山地,广西更是号称有十万大山。而黑瞎子说的那个巴乃,正是一个在大山深处的瑶寨。 下了飞机之后,他们先转火车又转大巴,马不停蹄走了两天才终于在第三天下午到了巴乃。 巴乃的瑶寨里都是木楼,从外观上看除了大小看不出什么区别,他们一路走一路问,才终于找到了一家旅馆。 旅馆的老板叫阿贵,四十多岁,为人热情,他们刚到门口就立刻出来迎接,张罗着帮他们拿行李收拾屋子,说在这里什么事情都可以找他。 张扶灵站在最后面,看着胖子和老板聊的热火朝天。 胖子那张嘴毕竟是在潘家园练出来的,能说会道,吹牛逼就像呼吸一样自然,很快就唬得阿贵以为他们真是什么大城市来的大老板。 尤其是在看到张扶灵以后,对胖子和吴邪的有钱人身份更是深信不疑。 毕竟在他眼里,这么漂亮的人如果不是图钱,那是万万不能跟着这几个大老爷们儿跑到他们这种犄角旮旯的穷地方来的。 吴邪一看就知道胖子吹过了,让人家误会了,但是又不能解释,毕竟人家也没明说,只能暗暗戳了戳胖子让他收敛一点。 胖子还犹自不满足,觉得自己刚聊的起兴,于是转过头小声和吴邪逼逼。 “天真你别添乱,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我这是降低他的防备心。” 吴邪翻了个白眼,气得快厥过去。 “你踏马快别胡吹了,你上下嘴皮子一翻什么都敢胡诌,你他妈是猪油糊了眼睛瞎了吗?看不出来那老板误会了吗?你看看小哥那眼神!你再继续下去,这老板明天就能给咱俩收尸了!” 胖子浑身一个激灵,回过头对上张起灵没什么表情和温度的眼神,立刻身板站的笔直,昂首挺胸,眼神坚定地像是要入党。 胖子转过身像是太监扶太后一样,扶着张扶灵。 “大小姐悠着点,小心脚下。” 张扶灵:“……” 她倒也还没有废物到这个地步,大可不必。 一路上舟车劳顿,她现在是一句话都不想说,只想赶紧找个地方躺下,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极限,大脑宕机,完全是靠着一股子不能倒的劲儿硬撑。 胖子还给她整这一出,她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茫然地看了看眼神诧异的阿贵,只想赶紧结束这场闹剧去休息。 脑子一抽,顺着胖子的话就给自己安了一个带着三个跟班到处旅游的大小姐人设,自然而然地把东西甩给吴邪,又伸出手要张起灵抱。 “我累了,房间在哪里?这样,胖子你先和他聊,我们进去睡一觉,剩下的明天再说。” 她满嘴胡话,已经分不清自己说的是什么,完全没发现自己的话有歧义。 阿贵听她说他们要上去睡觉,只以为吴邪和张起灵是被她包养的小白脸,顿时目瞪口呆,以为她要搞什么三人行,满脑子都是有伤风化和世界上居然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大庭广众之下就说出如此虎狼之词。 他呆呆地伸出手指了一个房间,然后看着她人一歪,张起灵真就把她抱起来往上走。 吴邪也懵了一下,手足无措地提着行李站在原地,最后顶不住阿贵震惊的目光,逃一样地跟了上去,一起进了屋。 胖子:“……” 不是,他只是想帮张扶灵立个身份,她怎么这么接的?这让他怎么圆? 张扶灵已经累得看人都模糊了,一进屋张起灵把她放床上,就立刻抱着被子一滚,把自己卷成蚕蛹,两眼一闭倒头就睡。 吴邪麻木地放下她的行李,看着床上那一坨,张了张嘴,最后说:“不是说老年人觉少吗?” 幸好这地方偏僻,不然他的一世英名今天算是交代在这家伙手里了。 鬼知道外面那老板会脑补什么东西出来,他也不想管了,随便,倒头就是摆。 张扶灵一觉睡到了天黑才缓过劲,醒过来的时候房间里只剩下了她一个,她的行李就放在床边的木地板上。 睡醒之后精力充沛,她现在感觉她能一拳打十,可惜就是没人让她试试手。 她推开门出去,外面没有灯,黑漆漆的一片,不远处就是一片林子,黑暗中好像近在咫尺,给她一种很不好的感觉,仿佛有人在那里偷偷盯着她。她对他人的视线一向敏感,再加上这相似的树林和大山,让她想起四姑娘山的时候。 夜风一吹,她才从回忆里清醒过来,嘶了一声裹紧了衣服,转身带上门准备去找张起灵他们。 张起灵他们正在饭堂吃饭,整个木楼此刻只有那里亮着灯,十分显眼。 张扶灵进去的时候,吴邪正扒拉着饭,看起来局促的要命,胖子好像喝大了,拉着阿贵不知道在说什么,而张起灵举着筷子一口一口慢慢吃饭,眼神没有落点,显然是完全没在意旁边两人的状况,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走过去找了个凳子坐下,看了看桌子上的菜,有一份单独分开装在小盘子里,显然是给她准备的。 吴邪看她过来,想说那份是提前给她留下的,凉了的话热一下再吃,但他本来就吃得急,想说话一下子呛住了,差点没咳得背过气去。 张扶灵被他这动静吓了一跳,推过一杯水去。 好家伙,这旅馆的饭有那么好吃吗?至于吃成这样? 张起灵一改之前两眼无神的状态,伸手摸了一下碗的外侧,发现已经冷了,就准备拿去热一下,被张扶灵拦住了。 张起灵说:“冷吃对身体不好。” 张扶灵无所屌谓地说:“没事儿,我就爱吃冷饭。热饭太烫了,下不去嘴,冷饭刚刚好。” 张起灵皱起眉,看起来很不赞同的样子。 那表情太过熟悉,一瞬间张扶灵差点以为他想起来了,多年被压制的感觉一下子就回来了,下意识就收了手,甚至恨不得滑跪给张起灵道歉认错。 这时候旁边一个女孩适时地过来把盘子收到了一个木质托盘上。 张扶灵这才发现,这屋子里居然还有个小姑娘。 刚刚进来的时候,她只注意到了这哥仨的奇怪氛围,没注意到这女孩,此时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那少女发现她看自己,抬起头腼腆一笑说:“我叫云彩,就是天上飘着的那个云彩。” 第一次有女孩子这样对她笑,张扶灵愣了一下,木木地点了点头,说:“哦,你好,你的名字真好听。我叫张扶灵,扶灵回乡的那个扶灵。” 她第一次有些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要给自己起一个这样的名字,一点都不阳光不开朗不乐观不积极向上,看看人家小姑娘的名字,光是听名字都那么柔软,这名字在唇齿间走一圈,简直心都化了。 云彩听到这里,有些羞涩地低下头,留下一句“我去给你热一下饭”就跑了。 张扶灵眼睛瞪得溜圆,看着穿着瑶族服饰的少女跑走的背影,有些回不过神。 天啊,居然还有女孩子能这样正常地对她笑出来。 巴乃,人间天堂! 第16章 关于病态心理学 张扶灵看着云彩的背影彻底消失才收回眼神,一回头,发现那哥仨都震惊地看着她,尤其是胖子。 胖子酒都醒了大半,眼神十分复杂地看着她,她分辨了半天,也只读出一个委屈,搞得她莫名其妙的。 胖子:“你一双眼睛都黏在人家身上了,你怎么不干脆跟着一起去?我和你说榨菜,做人要知足,你都有小哥了,怎么还惦记我的云彩?” 张扶灵:“你的云彩?” 胖子:“嘿嘿。” 张扶灵:“……” 而吴邪的眼神就比较直白好懂了,全然只剩下了震惊,满脸写着“卧槽,你居然是女同”,手里的筷子掉地上他都没发现。 至于小哥,虽然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变化,只是眼神更加锐利了一点,但是以她哑语十级的专业性解读来说,应该是四分震惊三分怀疑以及三分的……不赞同? 不过仔细一想也是。 毕竟这时候同性恋还是个只能避而不提的事情,就连二十年以后,在洋柿子都还只能打双男主标签,小哥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 虽然她并不是女同……应该不是。 让他们这么看着,整得她自己都不自信了。 被看的心虚,张扶灵拿起桌上倒满饮料的杯子,一口气闷了下去。 甜甜的,有一股浓郁的米香,还挺好喝的。 阿贵:“等一下!那是米酒!” 但是已经说迟了,张扶灵一杯酒下肚也完全没感觉,听阿贵说这是米酒,她才低头又看了一眼杯子。 这是刚才他们给张起灵倒的米酒,虽然吴邪极力劝他尝尝这里的特色,但是他也一口没喝。 没想到现在就全进了张扶灵的肚子里。 吴邪紧张地舀了一碗汤递给她。 “这酒是米酒,刚喝没感觉,过一会儿就上头了,你胃里又空,一会儿指定得晕,你先喝两口汤缓缓。” 云彩回来的很快,炖肉和米饭很搭,但是那肉不知道是什么肉,她感觉不太吃得惯,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 吴邪吃完就帮着云彩去刷碗了,顺便套话,胖子喝多了坐在一边醒神。 张扶灵一看管她的都不在了,就一杯接着一杯,像喝饮料一样喝米酒。 喝到第三杯的时候,手被人按住了,她一回头。 哦,对,还有这位大神在呢。 张起灵看着她已经有些涣散的瞳光,把杯子从她手里拿了出来放在桌上。 “跟我来。” 张起灵失忆之后对外界环境都是观察为主,很少主动掺和别人的事,只有面对她的时候特殊。 从醒过来开始,明知道她在说谎也没有拆穿过她,还陪着她到处疯玩,可能是看穿了她掩藏在背后的不安,就算她瞎折腾,也没说过一个不字。 然而相处的久了之后,他渐渐开始有了一些情绪化的表达,比如现在,明显就是不赞同。 每当这种时候,张扶灵都会错觉他其实没有失忆,下意识就想看他脸色行事。 她跟着张起灵站起来,走到窗边。 大山里是不怎么看得到星星的,只有虫鸣花香和夜风。 站了一会儿之后,她稍微清醒了一些,就听到张起灵问她。 “你有什么打算?” 张扶灵被他突然谈心问的摸不着头脑,不懂话题怎么突然就转到了这里。 她能有什么打算呢?混过一天是一天呗,人生在世,都是混子。 她想避开这个话题,但是张起灵没给她这个机会。 张起灵侧过身看着她,认真地说:“吴邪想找他三叔,胖子活在当下,你呢?你的活法是什么?你不能把我的人生当成你的。” 张扶灵一下子被问懵了,心说你失忆前话可没这么多。 又想,胖子活在当下,那她也活在当下不行吗? 张起灵就像看出了她在腹诽什么,摇了摇头又说:“你不快乐。” 胡扯,她哪里不快乐,能每天游山玩水睡到自然醒,她简直不能更快乐了。 “没有啊,我挺快乐的啊。” 张起灵伸手碰了碰她的眼睛。 “不想笑的时候可以不用笑。” 张扶灵彻底笑不出来了。 她已经预感到了张起灵要说什么。 “你回去。” 果然。 张扶灵手都在抖,她不是第一次听张起灵说这种话了,他好像总认为他们两个人应该分开,她应该去过自己的生活。 不知道是酒精作祟,还是太久没人触及到她的内心,她几乎是瞬间就在张起灵面前溃不成军。 她想,每次都是这样,她丢盔弃甲,他大获全胜。 她也知道这样不对,这样不行,没有人应该把自己的人生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 可她早就失去了自己生活的能力,她的精神早就彻底长在了他身上,每一次试探着剥离都血肉模糊痛不欲生。 她当然知道这样不正常不健康,可是不这样她会疯的。 张起灵不止想治好她身体的毛病,还想治好她的精神问题,一次又一次地想让她接触外界,一次又一次地让她接触其他人,想要让她能够脱离他独自生活。 她知道这是正确的,也试着听他的安排走出去。 可是每次一想到这件事还是会委屈,在每一个无人的时候反复拷问自己。 是不是因为自己太病态了,是不是因为自己不够爱笑不够乐观,是不是给小哥的压力太大了,是不是自己这个负担太过沉重了。 她这样的寄生虫,是个人都会受不了。她拼命地从前其他人身上汲取精神力量,却从来做不到正向输出。 都说一个爱笑的女孩永远比一个整天忧郁的女孩讨喜,她之前一直觉得自己已经努力在笑了,为什么还是不够。 直到今天看到那个叫云彩的女孩子,她才突然意识到,真正的快乐开朗是装不出来的。 她永远不可能像这种女孩子那样,给人提供正向的情绪价值。 她就是一滩烂泥,就是腥臭的死水。 她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和胖子说的话也不是开玩笑,离开富江的皮囊之后,她只不过是一个胆小鬼罢了,既不活泼也不开朗,抑郁暴躁无理取闹,没人会喜欢这样的她。 所有对她好的那些人,包括吴邪,都是看在这张脸的份上才给她优待,离开这张脸她就什么都不是。 她何德何能。 她在所有人面前都小心翼翼地捧好自己,不让人发现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慌和忧虑。 她妥帖地收拾好自己,装出一副开朗乐观地样子。她清醒的知道,同情只是一时的,没有人会同情她一辈子,想要长久的关系,就必须伪装好自己。 可总是这样,只要在张起灵面前,她就总是装不好! 张起灵等不到她的回应,发现她眼神空泛茫然,知道她又陷入了自己的情绪里,轻轻叹息了一声。 他肯定自己失忆前,一定也做过类似的事情,按照他们的说法,他们已经相处近百年了。 之前他还怀疑过,为什么近百年的时间过去了,他们居然还没有分开,他不可能放任她这样下去。现在他知道了,对她,他总是狠不下心的。 鹰隼会把孩子从悬崖上扔下去,只为了让它学会飞行。 他认同这种训练模式,也会提前做好捞底的准备,防止他们真的摔得粉身碎骨。 但是张扶灵不太一样,他还没真的动手,就好像已经看到了她死无全尸的结局。 他碰了碰她的眼睛,轻声道歉。 “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第17章 一些大脑飞速运转的代价 张扶灵眼眶一红,眼泪差点掉下来。 明明是她绑住了他的人生,他道什么歉呢? 意识到自己情绪不对,张扶灵抬手啪就给了自己一巴掌,毫不犹豫,毫不留情,干脆利落,动作快的张起灵都没反应过来。 废话,这么些年,不会自救她早就点把火自焚了。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人是这样的,偶尔有些感情波动很正常,只要不是一直波动就行。 谈感情讲道理分析逻辑跟张起灵是说不通的,那就不说了。 这世界好事轮不到她,坏事把她轮了,她都躺平任草这么久了,还受这鸟气。 去他妈的,她自己爽就完了。 胖子听声音吓得酒都醒了,哐一下站起来,伸手就去摸刀。 “谁?怎么了?” “哦,没事,觉得自己太傻逼了,打了一巴掌,清醒多了,你睡你的。” 张扶灵随口回了胖子一句,然后伸手拽住张起灵衣领,把人拉下来,眯着眼睛盯着他,恶狠狠地威胁说。 “我告诉你,老子爱怎么着怎么着,你管不着。我就是要跟着你,你不同意也不行,这不是商量,是通知。你有意见吗?” 张起灵:“……” “好的,他说没有。” 胖子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但还是下意识反驳。 “小哥都没张开过嘴。” “有也没有用!” 张起灵看着她被一巴掌扇红的脸,不知道该说什么。 确实不内耗了,都不思考了,可不就不内耗了吗? 又癫又狠的,完全不是个正常健康的心理状态,不过确实有用。 张起灵没有辩驳,也没有回应。 张扶灵松了手,说:“现在!立刻!马上!给大小姐唱歌!不然大小姐立刻就把你发卖出去!” 胖子回过神,看着张起灵沉默着被张扶灵揉搓的样子,在东北时被张扶灵支配的恐惧涌上心头,浑身一抖,大喊道: “天真!!!” 声音要多凄惨有多凄惨,要多悲怆有多悲怆。 吴邪闻声赶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没有冲干净的碗。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喝醉了。” 吴邪顺着胖子的视线看过去,张扶灵确实一副上头的样子,眼眶和脸颊都通红,嘴角挂着从来没有过的邪笑,一向懒散睁不开的眼睛这会儿就跟开了大眼特效似的,闪烁着异光。 “are you ready kids?” “i can''t hear you!” “ooooooooh——” 吴邪:…… 什么大猩猩出世? 吴邪还没反应过来,张扶灵已经松开了张起灵,旋转跳跃到了他面前。 她一手抓起吴邪,一手抓起胖子,一边唱着伴奏,一边拉着他俩蹦跶。 “怎么也飞不出!花花的世界!” “原来我是一只!酒醉的蝴蝶!” 被留在原地被迫观赏这段辣眼舞蹈的张起灵:…… 他总觉得这一幕莫名的眼熟。 有些人看着好像人还在,实际上走了已经有一会儿了。 “我说天真你知道逆转时间的公式吗?y=x?+09x(n-x2)?(axπxx),如果π能算尽,这个等式成立,就可以实现时空跳跃,也就是俗话说的穿越。” “咖喱杀手13号登场!全杀了!呜呜呜,知道我黑历史的都杀了!都杀了” “感恩大家过去一年对我的忽视,我很喜欢大家,真的。大家都各管各的,没人鸟我,我也不想鸟你们。我很欣慰,我朋友很少,只有你们。大家都特别真实,色情、装逼、矫情、贪婪、伪善、两面三刀、见利忘义、嫌贫爱富、厚颜无耻、卑鄙下流,你们要继续加油,我会一直和你们耗下去的,你们这群傻逼。” 吴邪:“……” 胖子:“……” 张起灵:“……” “天真你做个人,别拍了,你没听她说知道她黑历史的都杀了吗?” “哦,问题不大。” “……” “她丢人的事情也不是一件两件了,没事儿。” “天真,我发现你这糯米汤圆,那可真是黑芝麻馅儿的,你等着她追杀你。” 张扶灵抱着柱子一直哭,等她终于哭累了,张起灵送她回房间睡觉,吴邪和胖子留在饭堂收拾残局。 收拾到一半,胖子突然说:“天真,你来看。” 吴邪过去看了一眼,那是一张挂在墙上的老照片,因为年代久远已经泛了黄,原本应该是一张黑白照,上面是两个人的合照,而其中一个人正是陈文锦。 因为时间已经不早了,阿贵和云彩已经睡了,吴邪再想知道内情,也不好大半夜的把人喊起来,只能把这件事压在心里,准备明天起来再问问阿贵。 陈文锦和小哥都曾经出现在这里,这不可能是巧合,这里一定有吸引他们的东西。 第二天张扶灵一睁眼,吴邪、胖子就关爱地看着她。 瞬间把她吓清醒了。 胖子:“你还记得昨天做了什么吗?” 张扶灵茫然地看了看他俩,转过头,张起灵靠在窗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又重新看向胖子,迟疑地摇了摇头。 胖子微笑:“嘿嘿。” 张扶灵:“……你正经点,怪瘆得慌的。” 吴邪微笑:“嘿嘿。” 张扶灵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裹着被子往后退了退。 “咋了?你俩早上山里采蘑菇去了?中了什么毒?” 胖子一歪头,吴邪立刻拿出一个索尼dsc-f717相机,高高举过头顶。 胖子声情并茂:“大小姐请看vcr!” 张扶灵:“……不是你俩有病,我又没失忆。” 胖子、吴邪:“啊?” 张扶灵抓了一把头发,从床上坐起来,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 昨天那酒还挺上头,别的不说,她感觉昨天喝完酒之后,大脑活跃到可怕,本来平时思维就够跳脱了,昨天直接跑没边。 感觉还挺好的,她还挺喜欢这种状态的,醒了也不头疼,回去的时候能和这老板买一点带回去。 张扶灵穿上鞋,一转头发现那俩还石像似的搁那儿罚站,看着她一脸的不可思议。 吴邪:“不是,你……一点不觉得尴尬吗?” 胖子:“虽然你平时也挺癫的,但是妹儿啊,你还记得你是个女娃不?” 啊,她就说,这俩人怎么这反应,原来是因为这个。 张扶灵微微眯起眼睛,举起手嚎叫一声就冲着两个人扑过去。 “我踏马进化了,现在是丧尸暴龙兽!我要生吃两个人!嗷呜!” “啊!!!” 第18章 高脚木楼 和胖子吴邪闹腾了一会儿之后,张扶灵把人都撵出去,换了身衣服。 昨天虽然没有断片,但是也有一点上头,她起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 阿贵的女儿云彩正在外面给他们做饭,看她起来了,抬起头对着她甜甜一笑打了个招呼。 嘶,扛不住。 这种真挚的最淳朴的善意。 可恶,想娶。 午饭是田螺鸡脚煲,阿贵说这是云彩一大早去河里摸的,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吃个特色。 张扶灵本来对这个没什么感觉,一听说是云彩专门给他们找来的,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立刻做出一种夸张的表情,担心他们不相信,甚至瞪大了眼睛以示诚恳。 “好吃,真的,特别好吃,我最爱吃田螺和鸡脚了!云彩好棒!我都不会做饭,做的真好吃,我要是能吃一辈子就好了。” 胖子:“……” 靠,她爱吃个锤子的鸡脚和田螺,楼外楼那一次,要不是她嫌弃鸡脚骨头多啃得麻烦,吴邪连鸡脚都没得吃。 云彩捂着嘴笑了,拿起筷子一个劲儿地给张扶灵夹菜。 “爱吃你就多吃点。” 胖子扭捏地看着云彩说:“云彩,我也爱吃鸡脚。” 云彩:“哦。” 张起灵:“……” 吴邪顶着胖子哀怨的眼神,硬生生把笑收了回去。 他们早上趁着张扶灵没醒的时候,已经和阿贵问过了那张老照片的事,胖子还给阿贵付了三百的消息费,确定了几十年前陈文锦带考古队来过这里。 陈文锦在考古队工作并不是一天两天,除了西沙之外,去其他地方工作也属于正常调动,唯一不正常的是,张起灵也出现在这个村子里。 吴邪直觉这之间一定还有联系,吃了饭,就叫上云彩带他们去从黑瞎子手里要来的地址。 一路上张扶灵夸云彩性格好,长相好,人美心善手还巧,她俩走在最前面有说有笑的。 胖子背着手跟在后面,吴邪问他怎么不上去和他们一起聊,以胖子在潘家园练出来的嘴皮子,不至于连个小姑娘都拿不下。 胖子抬了抬下巴,指着张扶灵说:“算了,她难得有个朋友说话,平时除了咱们几个外,她都不怎么和人说话。平时一说话就没溜,你看她今天,那漂亮话车轱辘一样转着说,都没重过样,胖爷我什么人啊,今天让一让她。” 吴邪知道胖子对云彩的心思,诧异地看了胖子一眼。 “不愧是胖爷,就是心宽体胖!” 一边说他还一边拍了一下胖子的肚子。 胖子白了他一眼,把他手拍了下去。 “去去去,没大没小的,小鸡崽子一边玩去。” 张起灵跟在最后面,看着前面几个人的背影,有些出神。 那地方并不远,大概走了十几分钟就到了。 一栋一层的木楼孤零零地立在那里,除了小旧破了一点,看起来和寨子里其他房子没什么区别。 云彩说这里已经很久没人住了,又问他们为什么要找这个地方。 胖子随便扯了个话题,给云彩塞了点钱,把她支开,然后趁着没人就开始撬锁。 他们连着推了两把,那门上的锁十分牢固,推了两下居然推不开,反而弄了一身的灰尘。 张扶灵站在一边看了一会儿,上去仔细地打量着那锁。 胖子一看她这架势,就说:“算了,小哥自己刚刚看过都打不开。先不说小哥对机关的敏锐程度,就说这是小哥家,他都打不开,咱们就别想了。” 张扶灵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胖子一看她这样子,一拍脑袋说:“忘了,你和我们这些愚蠢的人类不一样,你是屠龙的勇者,怎么说?能打开?” 张扶灵严肃认真地盯着那把铁锁。 “阿拉霍洞开!” “嘶嘶嘶。” “芝麻开门!” 胖子:“……” 张扶灵转过头看向胖子,说:“我打不开。” 胖子无语地说:“谢谢你告诉我,我看出来了!” 吴邪被他俩逗笑了,说:“你俩别玩了,一会儿云彩该回来了。” 张起灵拿起那把锁,皱着眉研究了一会儿,松开了手,抬脚准备直接踹,吴邪赶紧上去按住他说:“小哥,等等,还没到这地步,怎么说也是自己家。” 张扶灵说:“确实,怎么说也是一处房产,以后说不定能升值。” 胖子不屑地说:“就这破地方,怎么可能升值,就算要升值,那得是多少年以后的事了。小哥的身份证都是我给他办的,他能有这地方房产证才奇了。” 张扶灵后退一步:“那踹,我没意见。” 吴邪:“……你俩钻钱眼儿里了?能不能考虑一下情绪价值。” 张扶灵:“好,那不踹。” 胖子插着腰:“嘿,榨菜,你这墙头草摇摆的挺快啊!一会儿一个样!” 张扶灵:“好,那踹。” 胖子:“二比一,天真我赢了。” 吴邪:“不是,你俩有病,这是争强好胜的时候吗?小哥你站哪边?” 张起灵看了看吴邪,又看了看胖子和张扶灵,最后移开了视线,谁也没看。 张扶灵举手:“芜湖,他站中间。” 胖子嘿嘿一笑:“天真,你也别为难小哥了,咱到这儿就是找线索来了。家这种东西,有亲人朋友才叫家,这顶多算小哥一住处,大不了以后我掏钱,小哥想在哪买房咱就在哪儿买房。” 张扶灵一只手死死压住自己的嘴角。 虽然知道不应该在这种时候杠,但是她真的忍不住。 张扶灵:“故宫。” 胖子:“……榨菜没有你这样的。” 张扶灵立刻滑跪道歉:“对不起,我错了。” 吴邪叹了口气,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行行行,踹,先说好,要是弄不开或者动静太大,那就趁早想别的办法,这地方虽然偏,但也不是没有人,被发现咱们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张扶灵和胖子狂点头,然后两个人整齐划一地往后退了几步,弯腰冲张起灵做了个“您请”的姿势。 张起灵:“……” 倒也不必这么有仪式感。 第19章 刻痕 张起灵一脚就把门踹开了,胖子和张扶灵这俩气氛组十分给面子地在旁边鼓掌欢呼,张起灵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转过头看了他俩一眼,才迈开腿进去。 踹门的动静其实不算小,但是这个点村里大多在午休,没人在外面,因此也没人注意到。 吴邪偷偷摸摸的像做贼似的,胖子在旁边看不下去了,给了他一巴掌说:“天真,支棱起来,这可是小哥的家。” 吴邪被他拍了一巴掌,恼怒地转过头,压低声音说:“我知道!” 张扶灵也是第一次来到这地方,她对张起灵以前生活过的地方还挺感兴趣的,好像能从这些他生活过的痕迹中,看到他以前生活的样子。 木楼里面并不大,分了两个房间,一个是和他们现在住的那个木楼里的饭堂差不多的大房间,角落里有一个灶台,墙上挂着各种工具,都锈了。 屋子里挂满蛛网,所有东西上都覆盖着厚厚的一层土,看起来已经很久没人进来过了。 张扶灵从角落里拿起一件蓑衣,虚空对着张起灵比划了两下。 她真是想象不到张起灵穿蓑衣的样子,太有年代感了。 灶台前面还有一条板凳,所有东西都摆放的整整齐齐。 胖子看了一会儿说:“小哥,没看出来,你还有强迫症,一个人住东西都归置的这么整齐。” 吴邪翻了个白眼说:“你以为都跟你似的,到处乱丢。” 胖子说:“小同志,这就是你不懂了,我那是生活情趣,生活化懂不懂。” 吴邪懒得搭理他,最后说了一句:“我看云彩也不会懂你的生活化,人小姑娘可精致了。” 胖子:“……” 张扶灵看胖子被打击到了,走过去拍了拍他的手臂算是安慰。 “没事儿,胖哥,我也喜欢生活化。” 胖子抬起眼皮没精打采地看了她一眼,“谢谢你啊,榨菜,没事儿,你一边玩去。” 虽然是中午,但是因为背靠着山,木楼里面还是有点暗。 张扶灵一开始没注意到隔壁还有一个房间,还是吴邪走过去,她才发现。 两个房间之间只用了一堵墙隔开,没有装门,只有一个有些破旧的帘子,上面的灰尘一看就厚重的要命。 张起灵刚刚一直没有说话,这会儿没有犹豫,直接伸手撩开帘子就走了进去。 他们几个对视了一眼,立刻跟了上去。 这种时候他们都不想让张起灵一个人面对,这种明明已经走到了过去的位置,却依旧什么都想不起来的感觉并不好受。 张扶灵说实话,她其实做不到像吴邪一样的感同身受,但是她知道张起灵刚刚那个表情,决不能让他一个人待着。 没想到一撩开帘子进去就是一股霉味,光线比外面还要暗一点,几乎看不清什么东西,他们走动时带起的尘土浮在空气中,十分呛人。 胖子越过张扶灵想去开窗,却发现这房间居然没有窗户。 张扶灵咳了一声,忍着喉咙里的痒意,把门帘拉起,让外面的光照进来。 吴邪看她这样子,不确定她是不是粉尘过敏,就招呼上胖子用外面锈了的镰刀,硬是把门帘割掉一半。 他们这才看清里面的布局,靠墙一圈的架子,隐约放着一些书和盒子,另一边是一张桌子和一张板床,就像一个临时的出租屋,因为是临时的,所以也不必添置什么东西。 张扶灵扫视了一圈,最后把视线落在了床上,那床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连枕头被子之类的东西都没有,要么是张起灵走的时候连枕头被子这些东西都带走了,要么是一开始就没有。 按照张起灵的性格,她更倾向于后一种可能。 简直就像个苦行僧。 张起灵站在那个架子旁边,伸手拿下一本书,空气中的灰尘好像因为他这个动作更多了,她有点喘不上气。 胖子和吴邪也有些呆住了。 胖子喃喃道:“没想到小哥你以前还是个非常穷苦的种地的。” 吴邪用胳膊怼了他一下,示意他别乱说话。 张起灵拿起书看了一眼就又放了回去,他审视着房间里的每一处,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吴邪和胖子也到处翻找着找线索。 只有张扶灵还在原地站着,她不知道张起灵当年住在这里是找到了什么线索,她只是透过这些,好像看到了自己一个人孤独地待在青铜门后面的时候,还有另一个人待在遥远的另一端,为了她而奔走。 她从来不是一个人,张起灵从来没有让她一个人。 吴邪站在桌子前,透过桌子上已经泛黄的玻璃,看到了下面好像压着几张照片。 他刚想喊他们过来看一眼,一抬头就看到张扶灵好像要哭了的样子。 明明还是那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但是她的眼神却好像要哭了。 他立刻有些慌乱,说实话他除了他妈和他奶奶,可没哄过别的异性,女孩哭了该怎么办他可是一点不知道。 他立刻去看其他人,发现张扶灵这个位置,刚好只有他能看清她的表情。 胖子盯着小哥,小哥捏着眉心,根本没人发现他的困境。 妈的,先别管那些了,小龙女要哭了喂! 真的不会水淹巴乃吗? 张扶灵察觉到有人看自己,转过头就看到吴邪一脸惊恐地看着自己,脸上就差写上四个大字“世界末日”。 见鬼,他什么表情? 胖子问张起灵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这一句把他俩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张起灵皱着眉,看了他们一圈又低下头,欲言又止的样子一看就是有事。 张起灵重新在房间里走了一圈,用手丈量过房间里每一处地方,最后停在床前,说:“好像不对。” 他很少用这种不确定的语气词,胖子立刻追问:“什么不对?” 张起灵眉头皱的更紧了,“这个房间给我的感觉不对。” 吴邪:“难道这不是你的房间?” 张扶灵站在原地没有走动,也没有插话,等着张起灵自己整理好思绪。 他们都没有参与过张起灵的这段人生,就算有什么不对劲,也只能等他自己想起来。 张起灵没有再说话,思索了一阵后,他突然蹲下朝着床底看去。 第20章 都是报应 床下一片漆黑,张起灵从怀里掏出一个打火机,点燃往床下一照。 床下什么都没有,他伸出手掀起一块地板,用力弯折,那木板发出一声刺耳的断裂声。 胖子大惊,叫道:“虽然我说这不算家,但是小哥你也不用拆房子!” 张起灵动作很快,胖子说话的功夫,已经掀起两三块地板,并且伸手下去,从下面拉出一个黑色的铁皮箱子。 那是一个相当大的箱子,上面布满了生锈的花纹,上面的老式锁钮已经坏了,搭扣看起来很不牢固。 吴邪比划了两下之后对众人说:“看上去像以前地主人家的东西,可能还是个古董,用来放衣服之类的。” 胖子说:“我就知道小哥你以前肯定不是个贫苦人,咱这手艺,这箱子里指定是藏的宝贝,金条还是银块?” 张扶灵也跟着比划了两下,心想这大小刚好装个成年人的尸块,但她没把这话说出口,而是顺着胖子的话说。 “这么大个箱子,要是真装金条,那小哥就发了,以后咱几个就等着小哥包养就行了。我先说,我想环游世界!” 吴邪也笑了一下,说:“这箱子里是不是金条还两回事呢,你就先许上愿了,先打开看看再说。” 说完他就伸手准备打开那个搭扣,被张起灵一把按住箱子。 “不能打开。” 他的语气可以称得上是急切,吴邪被他这异常的反应吓了一跳,立刻松开了手。 张起灵脸色有些苍白,说:“不要打开,我的感觉……很不好。” 他们四个围着这个箱子站着,胖子一听张起灵说不好,就往后退了一大步,活像那里头装着个定时炸弹。 “很不好你还把这玩意儿放家里,真是艺高人胆大啊,小哥。”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沉沉地盯着箱子。 张扶灵想难不成还真是尸块?或者是龙类的茧?那就有些牛逼了。 想了半天,想不出个所以然。 吴邪猜说有机关,张起灵说不是。 胖子不甘心就这样放过到手的线索,说让他们出去,他自己开。 张扶灵耸肩说,那还不如让她来,万一真有什么要命的东西,反正她不会死。 最后他们谁也说服不了谁,胖子就说算了,这东西太大,既然不能轻易打开,不如先把这东西放在这里,等他们决定离开的时候再回来带走。 箱子就又被原样放了回去,张扶灵还可惜地看着那盒子,说真的不能让她打开看一眼吗? 胖子气得拉下一张脸,数落她小脑斗不过大脑,说话一点谱都没。 张扶灵还不服气,说你有谱,难道不是你先说想打开的? 他俩吵得脸红脖子粗的,话题从一开始的谁先想打开那箱子歪到了到底应该按年龄排辈分,还是按照为人处世社会经验论资排辈。 吵得正起劲,突然地下传来了敲击地板的声音。 胖子和张扶灵立刻转头看向了另外两人,以为是他们谁又发现了暗格,结果却看到他们谁都没有动。 张扶灵和胖子吵架的声音一停,那笃笃声就更明显了,站在架子旁边的张起灵脸色一变,立刻走到床边俯身去探那个箱子。 胖子反应过来也趴在地上帮忙去拿。 空间就那么大,他俩趴下去之后,张扶灵和吴邪只能在边上焦灼地看着。 这种靠近山里的地方,生态环境都比较好。这些年这房子没人住,很可能成为某些野生动物的巢穴,张扶灵想,可能小哥是担心那箱子被咬坏,但是很快她就推翻了这个念头,因为胖子的脸色很明显地变了。 胖子憋红了脸,显然是使足了力气,但是这个姿势不太好用劲,他怒吼一声:“何方毛贼,敢在你爷爷头上动土!” 床板和地板都开始剧烈的抖动,显然下面现在是有其他人在的,而且还在和他们抢夺那个箱子。 张起灵一用力,把箱子抽了出来,扔给吴邪转身就破窗而出。 胖子扔下一句“你俩看着箱子”,爬起来转身也追了出去,边跑边喊“小哥,左右包抄!” 一切发生的太快,张扶灵想都没想,跟着就往外跑,结果刚跑到门口,就听到身后“铛”的一声,转头一看,大概是箱子太沉,吴邪拿不动,砸到了地上。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追出去看看,毕竟他们这里的动静也算是大了,万一惊动了寨子里其他人,他们就说不清了,何况他们也确实不是什么好人。 然而只是犹豫了这一下,外面胖子惊呼那小子会遁地的声音就传了进来,应该是跟丢了。 而身后又传来了一声木板断裂的声音,显然地板之下还有一个人,这是个再简单不过的调虎离山之计。 张扶灵立刻转身回到房间里,吴邪费劲地推着那箱子,而他身后的木板床下面,那人已经探出了半个身子,浑身是泥,头发披散,双手撑着地往外爬,就像是恐怖片里的怪物一样。 好家伙,这不是专业对口了嘛。 张扶灵拿起墙边的锄头,想也没想,越过吴邪使尽全身力气一锄头就朝着那人肩膀砸了过去,结果却一锄头砸了个空。 那人身形很奇怪,一扭就闪开了,反而是张扶灵收不回力,锄头一下子砸进了木板床里,一时半会儿居然还拔不出来。 吴邪一看这阵仗,也转身去拿锄头,可等他找到锄头,那家伙已经抱着箱子往外跑了。 真他娘的奇了,那么沉的箱子,吴邪抱都抱不起来,那家伙抱着却健步如飞。 张扶灵一看箱子被抢走了,立刻扔下锄头去追,但是门太窄,刚好和也往外追的吴邪撞到了一起。两边都是全力奔跑,在速度加持下,两个人的脑门剧烈地撞击了一下,都向后跌去。 不知道是不是报应她之前在西王母宫给吴邪来的那一下,张扶灵只觉得天旋地转还想吐,可能是被撞出了脑震荡。 见鬼的,吴邪这脑壳是真硬啊。 她晕乎乎地坐在地上,一下子被撞得爬不起来,只觉得都是报应, 吴邪到底是什么品种的铁头娃,难道他其实还有个名字叫灶门炭治郎吗? 那还找什么武器,直接使用头槌攻击,刚刚那黑影早就趴下了,还有这事情? 该死的,什么痛击我的队友啊。 第21章 睡了不是死了 张扶灵被吴邪撞得眼冒金星爬不起来,按照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这条铁律来说,吴邪也应该晕头转向才对,但是可能真就像张扶灵想的那样,他已经铁头功大成了,因此只是被撞倒,并没有像张扶灵一样反应剧烈。 吴邪飞速地爬起来往外跑,胖子还在外面蹲守之前那个人,一听屋里有动静,立刻站了起来。 吴邪大喊:“抓住他!” 那人见势不好,转身就往小楼背后的山里跑。 胖子见状什么也来不及问,站起来就追。 张起灵从另一个方向赶了过来,跟着胖子一起追了过去。 等张扶灵缓过劲儿来,从地上爬起来追出去,连张起灵和胖子的尾气都没看到,只看到吴邪的背影一闪而过。 他妈的,又是拉力赛。 她这该死的体质什么时候才能长出肌肉来,再这么下去,没被富江体质害死,先自己跑断气了。 张扶灵心里吐槽,也不能真的停在原地不动,毕竟他们刚到这里,东西就被人抢了,这怎么看都不像是意外,如果对方有备而来,那她一个人待着指定出问题,只能咬着牙跟了上去。 吴邪走了一趟西王母宫也算是练出来了,速度比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快了不少。 张扶灵紧赶慢赶,也还是渐渐地看不见他的背影,甚至很快就彻底跟丢了。 她只能先停下,弯腰把手撑在腿上大口喘气。 她现在虽然也算是有一些户外经验,但是也不代表她就认路。这里虽然不算是深山老林,但是也算是人迹罕至,真要是走丢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歇了歇,左右看了看,决定还是先在这里等着张起灵回来找她。 她相信就那么两个人,还不至于让张起灵难办。 现在是夏天,雨林里热得要命,一歇下来,张扶灵才察觉自己的衣服已经被汗湿透了。 早上出门的时候根本没想过会剧烈运动,为了避开人,她穿的贼拉严实,白色的长袖兜帽卫衣配着牛仔长裤,不动还好,这会儿跑了几步就热得受不住了。 她只能把袖子一圈一圈挽起来,一直挽到胳膊上,又把裤腿也挽起来,但还是热的难受。 这附近连块儿石头都没有,张扶灵热得感觉自己脑子里的血管都要爆开了,不知道是不是刚刚那一撞的后遗症,脑瓜子嗡嗡的。 妈的,不干了,大不了就死。 张扶灵热得难受,直接就往地上一躺,也不管地上的淤泥落叶,倒头就睡。 她闭着眼睛,大脑放空没两秒,就又开始思考刚刚那人到底是哪一批的人。 按照路明非的说法,卡塞尔学院那边刚刚有学生在任务中死去了。以卡塞尔学院的实力来说,能在全副武装的情况下牺牲,说明他们找到了一个难搞的家伙,那一时半会儿应该分不出手来管他们这边的事,周老板也没联系她。 九门或者说吴三省那边,虽然情报是黑瞎子提供的,但是能把地址精确到哪个寨子哪一栋木楼,显然背后肯定还是有吴三省或者解连环的手笔。既然让他们来,说明就是想引着他们继续往下走,没有道理给他们下绊子。 那就只剩下当年在四姑娘山的那个藏在暗处的组织了。 仔细一想也确实是他们最有可能,毕竟张家无了,卡塞尔学院抽不开身,大概是天晴了,雨停了,他又觉得他行了,秋后的蚂蚱又开始蹦跶了。 张扶灵想,也挺好,那就趁着这一次摸清他们的路数,等找到他们的大本营,她直接进去就是一个放血的大动作,一劳永逸,永绝后患,省得天天惦记。 干完这一票,他们就都能歇一歇了。 胖子之前不是说想开农家乐吗? 他们就找个地方开农家乐去,或者就是现成的,让他入赘到阿贵家。 啧,云彩那么可爱的姑娘,便宜他了。 张扶灵想着想着,眼皮子就越来越沉,她还没等来张起灵,头一歪就先睡了过去。 张起灵追上那个黑影,两个人交了几次手,胖子和吴邪就也赶了上来。 箱子在他们打斗的时候掉在了地上,那人一看他们追上来,也不缠斗,转头就跑,吴邪立刻扑过去捡起箱子。 张起灵一看他俩都追上来了,也顾不上去追那个人,立刻问:“她呢?” 胖子追出来的时候张扶灵还和吴邪一起待在屋子里,一听张起灵问她下落,立刻转头看向吴邪。 吴邪抱着箱子脸色一变,“我俩出门的时候撞了一下,她应该还在屋子里。” 胖子一拍脑门。 “坏了!前面那个人没抓到,搞不好还会回去,草!” 张起灵不再多问,转身就往回跑。 吴邪也顾不上别的,把箱子往胖子怀里一塞,也跟着往回跑。 张起灵速度很快,但是所幸他们是沿着来时的路回撤的,还能判断个大概方向。 他们跑了没两分钟,远远就看到那边地上躺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张起灵心脏骤停了一秒,脑子里闪过一个相似的画面,不同的是当时那个人的姿势好像并不是这个样子。 吴邪也被吓了一跳,他没有见过张扶灵随地大小睡的样子,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脸色惨白,大脑一片空白。 胖子反而是三个人里最淡定的,他是见过张扶灵在魔鬼城淋着雨都能躺地上一秒熟睡的本事的。 他抱着箱子走过去蹲下,仔细检查了一下,除了脑门有点红以外,没有外伤和打斗挣扎的痕迹,转过头对着另外那俩当石像的人说: “没事儿,她丫的又睡着了。咱家榨菜这睡眠质量真的是,不佩服都不行。” 说完胖子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吴邪一听她是睡着了,这才狠狠喘了一口气,他算是服了,差点被她吓死。 吴邪也走过去靠着胖子坐下,张起灵还站在原地没有动。 刚刚太着急,体力消耗也大,现在一时之间居然没有一个人说话,三个人坐的坐,站的站,就盯着张扶灵睡觉,谁都没去叫她。 而张扶灵双手交叠放在腹部,睡得十分安详。 爱意随风起01【黑瞎子番外】 【该番外与正文无关,黑瞎子番外注意,情感向预警!不喜欢请直接跳过。】 黑瞎子第一次见到张扶灵,是在格尔木疗养院里。 解家和卡塞尔学院准备了很久,但是因为疗养院的特殊性,他们几乎不对外招收人员。 一直等到疗养院发生了那起恶性事件,将十几个研究员扭送进了一所精神病院,才终于找到了机会将他安插进去。 解家负责和他联系的人给了他一本圣经一本尼伯龙根之歌,告诉他,他这次的身份是一个酗酒的神棍。 黑瞎子把那本圣经翻来覆去地看了两遍,然后随手把书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里。 愿主与你同在,阿门。 格尔木疗养院因为刚经历过一次大规模的排查和清洗,十分缺人,他一进疗养院就成了负责人。 院长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对他并不感兴趣,但是私下却经常找他忏悔,好像把他当成了神父一样的角色。 明明是他们把人关起来的,最后却对自己的囚徒感到害怕。 次数多了,他逐渐对院长口中那个被关在疗养院里的魔鬼开始感兴趣。 而李辉的到来,更是加剧了他的好奇。 那个研究员一脸睡眠不足的样子,自以为自己的演技天衣无缝,实际上拙劣到被黑瞎子一眼就看穿。 他每天夜晚撬锁进去的时候,黑瞎子就站在走廊的视觉死角里看着他。 昏暗的房间,失去理智的男人,被束缚捆绑囚禁的魔鬼。 现在他知道之前疗养院的事故是怎么造成的了。 那天晚上在李辉离开之后,他走进了那间房间,解开了她的束缚。 可是她却并没有任何动作,没有想逃跑,也没有尖叫自残,甚至没有摘掉自己头上的面罩。 这就有点意思了。 他装作是来帮助她逃跑的样子,给她提供了疗养院的情报,可是她却平淡地告诉黑瞎子,这些东西她早就知道了。 黑瞎子看着她冷漠淡然的眼睛,明白过来,之前所有的一切都不是意外,就连李辉都在她的计算之内。 他沉默地看着疗养院里发生的一切,在这个她设计好的舞台之上,一切都像她预料之中的那样发生。 她像一位专业的戏剧演员,在这场戏剧表演里尽职尽责地扮演自己的角色,即使要忍受一切非人的折磨,也没有崩溃。 她用贫瘠到个位数的语言、细微到几乎无法被察觉的微表情,一点一点蚕食着李辉的灵魂,让他顺着她的计划提供给她想要的情报。 但是这个计划有一个bug,李辉的状态是肉眼可见的不对劲,迟早有人会注意到。 黑瞎子想,社会性观察实验是不应该有外力干涉的。 可当院长问起李辉时,他却说,李辉最近下班之后在跟着他研究圣经,太刻苦导致睡眠不足,才看着那么死气沉沉。 李辉把那个值班研究员推下楼的那一天,黑瞎子就站在楼上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这个疗养院里果然没有一个好人。 包括他。 他装作醉酒的样子,看着那名张副官把她带出来,旁观了他们被黑蛇引诱挑唆而导致的争斗。 在一切结束之后,他以为她会杀了他们,或者一把火烧了这里,不管是什么,她总得找一个发泄的出口。 可她却说别把杀人说得像杀猪一样简单。 他简直要笑出声,明明是被关在这里的怪物,却比那些所谓的人类更像一个人。 他没话找话和她聊天,她理都没理。 直到张起灵出现在走廊尽头,他才突然想起,解家交给他的第二个任务。 他看着那个单薄的男人,心里想的是——真是幸运,差点就拿不到尾款。 他开着车带着他们冲出了疗养院,冲出了这个一直束缚他们的牢笼。 这就是自由的味道啊。 他坐在驾驶位上,在机枪扫射声中听见身后她抽噎的声音。 终于从那个鬼地方逃出生天,是该哭一场。 只是她怎么连哭都这么弱唧唧的。 发现前面那条沟槽的时候,他只犹豫了一秒,就把油门踩到了底,风刮在脸上像刀割一样疼痛。 他听到轮胎不堪重负的声音,也没有松开油门,反正这车也不是他的。 她好像也发现了那条沟,大喊“沟沟沟!” 他故意装作没听懂的样子,接了一句“欧蕾欧蕾欧蕾”。 车身越过那条两米的沟槽落在地面上的时候,她终于中气十足地骂出了那句“傻逼”。 黑瞎子觉得她终于像个人了。 或者说,终于像一个活着的人了。 但是下车之后,他看着她扶着树狂吐的样子,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她终于活过来,是因为那个叫张起灵的男人。 他和张起灵打了一架。 他略逊一筹。 但是张起灵这个时候身体还没有彻底恢复。 原来是两个非人类。 真是绝配。 他们决定暂时在这个无人村待一段时间,躲避疗养院的搜捕。 房子里灰尘太多,还有一些可爱的小动物,老鼠、蜈蚣、百足虫之类的,他已经习惯了,却没想到她居然会害怕这些东西,尖叫着窜到了高处,碰了满头的蛛网。 这下更像西游记里的蜘蛛精了。 他还在笑,张起灵已经烧了水给她洗头。 他看着她走过去直直把头埋进水里,明明是个地狱笑话,他却笑得差点背过气去。 他听着他们两个煽情,走过去一脚碰倒了凳子,水就撒了一地。 他说刚刚有鬼绊了他一脚,她说骗人也不编个走心的理由,追着拿石头扔他。 她突然就变得不经逗起来,经常被他两句话就气到跳脚。 解家那边说让他们去西沙,商量之后,由他带着她在暗处接应,而张起灵就按照解家的意思跟着考古队一起。 她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拿着望远镜像个偷窥狂一样盯着张起灵,还羡慕考古队能拍照留念。 他们这种人,其实是很忌讳留下影像之类的东西的,但是这个时候他觉得拍一张也无所谓。 他拽着她走遍了码头,终于找到一个地方,看起来风景还不错,找了个路人帮他们拍照。 可那人不知道发什么疯,拍照之后只看了一眼,就扔下相机大喊着跑走了。 他想起老人们说的,照相机会吸走人的灵魂。 他不相信这些,可这时候也忍不住怀疑,难道说那个人透过相机真的看到了什么? 上船的时候,她犹豫着不敢从码头上跨过来。 她害怕的东西又多了一个。 晕针,怕鬼和恐高。 他们悄悄地跟在考古队的船后面,船上的日子太无聊,他们弄了两根鱼竿海钓,偶尔也能钓上来一些海兔之类的东西。 他简单弄了个蘸料让她试试刺身,她吓得眼睛都睁大了。 他看她每天都勤勤恳恳地用望远镜监视那边的情况,故意没告诉她他其实和张起灵有联系,直到她问起来才坦白,她气了个倒仰。 他总觉得她生气的时候,才像个活人。 他本以为他们会就这样平平无奇地结束这个任务,直到张起灵发来消息说马上会有风暴。 他来不及多说,可她也没多问,居然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跟着他潜进了海里。 明明恐高还怕水,却还是因为他一句话就从船上跳了下来。 等他们终于进入到墓里,她才想起问一句发生了什么。 他都被她逗乐了,他算是知道她为什么会被那些人抓进去了。 他告诫她知人知面不知心,和人相处的时候多留个心眼,有些人说话是留三分的。 她好像也没听进去。 转头看见考古队的小姑娘对着张起灵撒娇就沉不住气。 他观察着这支队伍,从他们的行为模式里划分他们的阵营。 他和张起灵的目的不同,他要找到的是这些人的目的,而张起灵想找的是她的秘密。 她跑过去和张起灵站在了一起,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差错,叭的一声,她简直是嘬了张起灵一口。 所有人都在看他,他们以为一男一女一起下海,自然是一对的。 他习惯性地挂上了笑容,拍了拍手说:“精彩。” 之后他们探索起了这座古墓,甬道里的机关射出箭矢的时候,他下意识去找她的位置,看到她躲在灯槽里,想都没想就靠了过去。 黑暗中,张起灵牵住她的手,他没忍住笑了一下,就被她追着怼,简直就像一条挂着张起灵铭牌的狗。 他们一路畅行,直到最后陈文锦跑入密道,他和张起灵出于不同的目的追了上去。 密道里的暗香,很熟悉,像是每次疗养院实验结束时,用火处理试验样品时的味道,但是又有些不同。 他让张起灵出去接应她,他留下等待暗处那个人出现。 打斗中触碰到了放置在暗道里的珊瑚树,铃声一层层叠加,晕过去前他想,不知道张起灵找到她没有。 等他再次醒过来,吴三省正在给张起灵喂丹药,看他醒了,那家伙立刻拔腿就跑。 他看到地上躺着的那俩家伙,没有追上去。 他费尽力气把他俩带出去,张起灵在医院待了一段时间之后就醒了,可她却像是再也醒不过来的样子。 他对张起灵说:“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张起灵一如既往地沉默,他这个时候想的却是,如果是她,她一定跳起来说“好消息是我醒了,坏消息是我即将锤爆你的狗头。” 她在床上躺了整整五年,他也照顾了她整整五年。 张起灵为了找到让她醒过来的办法,疯了一样地去每一个和他们相关的墓里寻找线索,那一段时间几乎是住在了墓里。 再回来时,张起灵一句多谢,一沓钱,就把人带走了。 他没有阻拦,只是笑着说:“多谢老板惠顾,下次有活记得找我。” 那之后又过去很多年,张起灵失忆去了陈皮手下。 再见面就是在火车上。 他躺在上铺,听着她和那个叫王峰的胡扯,心里想的是,这么多年,她还是没什么长进,他就知道他说的话她没听进去。 趁着她出去找张起灵,他把那个叫王峰的小子打晕了扔到了中铺的床上。 桌子上的苹果被她削的坑坑洼洼,他坐着边吃边等他俩回来。 听到声音,他转过身笑着和她打招呼,嘴里还抱怨着她削皮技术太烂。 他以为张扶灵会骂他“饿死鬼投胎,想吃不会自己削啊”或者“拿人手软吃人嘴短,苹果都堵不上他这张嘴”,他都想好了怎么接,结果她看了看他半天,最后问了一句“你他妈谁啊”。 他们这姓张的,难道都有这种毛病? 动不动就失忆? 他有些控制不住地故意戳她痛处,可她却有些怕他,他稍微语气重了一点,她就往张起灵背后躲。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胸口有些憋闷,可能真的被她气到了。 他半真半假地骂了她一句没良心,她没听懂,还以为是在说王峰的事情。 他只能又对她说了一遍那句话。 “知人知面不知心,出门在外长个心眼。” 他们一起玩牌,那个王峰可能是故意报复他,他们两个对他一个,就算他赌王在世,不出千也不可能赢。 下车之后,他托解家的关系帮她办了一张证件,他以为沉睡这么多年,她会和这个世界脱节,没想到她玩起那些电子设备比张起灵还顺手。 卡塞尔学院的人大概一直盯着张起灵,他们才刚从长白山出来,那边就有人联系他。 他拒绝了那边的工作,又托了解家帮忙在他们离开的时候看顾着她,结果还是没能阻止她入局。 在魔鬼城遇到她也算是意料之中,尸蟞王群出现的时候,她握着喷火枪就冲过来。 龇牙咧嘴的样子完全不像是他刚认识她的时候。 可能什么都不记得,对她来说才是一件比较幸福的事情。 张起灵带她进魔鬼城找吴邪之前,找他谈过一次。 张起灵曾经进入过西王母宫,大概是对这次的行动有点想法。但是他没说多少,只说,如果有个万一,麻烦他看着她点。 黑瞎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干他们这行的,本就是把头拴在裤腰上。 说不定哪天就进去了或者死在自己人手里,把每一天都当成最后一天过才是常态,所以才有那么多龌龊恶心的事情,张起灵这种担心当然是正常的。 但是如果真的担心,他大可以不进去这一趟。 他一向不喜欢干涉别人的决定,也从不劝人,可还是忍不住把这话说出了口。 张起灵只摇了摇头就走了。 怪不得道上的人都叫他哑巴张。 他们分开进了雨林,进入了西王母的炼丹室,那群伙计触发了机关,张起灵被“活灵”咬住了手。 看不到头的死侍朝着他们扑过来。 这大概是个必死的局了,他也早就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也不能说有多意外,相反他的内心很平静,平静到能和吴邪开玩笑。 听到头顶上爆炸的声音,他就知道外面有人找进来了,这动静大概是学院那群疯子。 他问吴邪相信光吗?吴邪让他滚。 下一秒头顶就破了个大洞,沉重的青铜球把死侍群砸开一个口子。 熟悉的声音大吼着“让世界感受痛苦”掉了下来。 站在青铜球上往下扔炸弹的样子,让他想到植物大战僵尸里的豌豆射手。 他问他们要墨镜吗? 只有张起灵伸了手。 一副墨镜进价五十,转头他就卖了五百。 这钱还真是好赚。 张起灵让他去接她一把,他才想起她恐高。 过去的时候她死死扒着青铜球,他都抓住她了,她也不撒手。 虽然觉得她想不起来也挺好的,但是他还是怀念她在海上的时候,他说会接住她,她就毫不犹豫地跳下船。 他叹了口气,一脚把她的脚和青铜球分开,抓着她的衣领就往下跳。 落地之后她啪的一下就跪在那儿了,和在船上的时候因为站不稳给他跪下一模一样。 他听着她中气十足地骂他。 对,这才是他认识的张扶灵。 这才是在疗养院心狠到把自己都算进去的张扶灵。 第22章 山涧 张扶灵睡了没多久,醒过来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又陷入幻境了。 和早上的时候一模一样,三个人三双眼睛围在旁边盯着她。 胖子笑眯眯地看着她。 “你醒啦,手术很成功哦。” 吴邪也笑眯眯的样子,说:“现在你就是个男孩子喽。” 张扶灵刚醒,脑子还没开机,就被他俩堵得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顺着他俩的话思考,立刻回复了一句。 “卧槽,真的假的?那我要草十个!” 胖子:“……女孩子家家,你能不能文雅点,再这么下去,小哥真得砍我了,我还想多活两天。” 吴邪:“你一天天说的都是什么虎狼之词,等等,这不会是你的真实想法?” 吴邪吓得花容失色,难以置信地说:“为什么同样是老古董,你这思想就这么奇葩?不是,你们女孩子每天脑子里到底都在想什么?” 张扶灵冷静道:“想着草十个。” 张起灵皱眉,“不要说脏话。” 张扶灵立刻闭上眼睛,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还是忍不住反驳。 “这不是脏话,这是正常生理行为。” 吴邪:“谁教你的正常生理行为是这个啊?” 张扶灵:“没人教,无师自通,厉害。” 胖子举起手鼓掌,“不愧是小龙人,你们是有那种小说里的传承记忆吗?” 张扶灵没听到张起灵再说话,以为他放弃纠正自己了,立刻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坐起来,兴致勃勃地和胖子胡扯。 “对,没错,我们小龙人的性别都是乱马,遇到冷水就会变成女孩,遇到热水又会变成男孩。所以我要草十个!” “等等等等,这个我知道,乱马1\/2,一个上世纪的岛国动画片,王盟之前就在看这个。”吴邪听到熟悉的东西,立刻举手。 “呵,这你就不懂了。”张扶灵束起食指摇了摇,“这个动画的灵感就是从我们身上来的,原作者高桥是学院的一个学姐,而且岛国那边也有龙族,卡塞尔学院还在那儿有分部呢!” 胖子一脸的卧槽,“不是,我只是胡说的,结果你来真的?” 张扶灵歪嘴一笑,没有解释,刚要站起来,旁边一直旁听的张起灵突然来了一句。 “假的。” 她的笑就僵在了脸上。 张起灵一把把她从地上薅了起来。 “地上凉,醒了就回去睡。” 张扶灵被张起灵揪住衣领,缩着脖子像个鹌鹑似的,她总觉得哪里不对,这熟悉的压迫感,可恶。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张起灵。 “小哥?爹?皇阿玛?您想起来了?” 张起灵侧目看着她,显然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么听话,因此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以后不要和胖子学那些。” 那些是哪些他没明说,但是是个人都听得出他是说别说脏话。 张扶灵拿不准他恢复了记忆没有,一路上都不敢吭气,脑子转的飞快,反复思考张起灵到底想起来没有,想到自己在海底墓里那唧一口,她就不敢和张起灵大小声。 妈的,心虚。 一行人沿着山路回了寨子里,吴邪说刚刚走得急,桌子底下压着的照片忘了拿出来,一会儿回去先把照片取出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线索。 但是没想到从山路一出来,他们就遇到了一群扛着锄头的中年人,站在山路口盯着他们,也不知道是路过还是专程在这里等着他们。 张扶灵一看这架势心就慌了,吴邪和胖子也停了下来,刚刚脸上的笑一下就退了下去。 胖子抱着箱子怼了吴邪一下,让他别盯着那些村民看。 现在状况不明,万一被当成是挑衅,他们这几个人对上一村子的壮劳力,那可不是开玩笑,小哥再能打,也不是这么个横法,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们还是别招惹这些人比较好。 张起灵把张扶灵往身后拉了一把,他们尽量自然地向着村子里走,那些村民虽然戒备地盯着他们,但是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动作为难他们。 但是这一下也只能先回阿贵那里了,照片是别想了。 回到阿贵那里,云彩已经回来了,问他们刚刚去了哪里,她回去没看到他们人。 吴邪和张扶灵就上去一人一句,说他们想到处看看,问云彩哪里的风景好。 趁着他俩转移云彩的注意力,胖子赶紧抱着箱子回了房间。 张扶灵之前在地上躺了一会儿,身上都是泥,云彩看见就问说怎么回事。 张扶灵也实话实说说是贪凉,在地上躺了一会儿。 云彩想了想说寨子外面有一条小溪,有不少村民都在那里纳凉玩水,如果她觉得热的话可以去那边泡泡。 胖子出来刚好听到,立刻就说正好,他都快馊了,问云彩具体位置在哪儿。 张扶灵听他们热热闹闹地讨论,估算了一下从这里过去的距离,对她来说只要是非必要的出门,十米以外就算远方。 于是十分冷酷地拒绝了他们一起玩水的邀请,并且高贵冷艳地表示,那是小孩子才会做的事,而她要做一些大人才能做得事情,比如说白日梦。 胖子:“……” 云彩看起来好像真的很希望张扶灵出去走走,就说他们可以顺着水流往上游的位置走一些,那里没什么人。 胖子就说:“走嘛,都是自己人。” 张扶灵:“我不是人。” 雨林里的潮热闷湿真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明明能舒舒服服地躺着,为什么要走那么远去什么小溪。 张扶灵铁了心不想去,胖子就说那他们哥仨去交流交流感情。 张扶灵一听他们交流感情不带自己,立刻急了,说他们是不是孤立自己。 胖子说:“那你一起去呗。” 张扶灵咸鱼瘫:“那还是算了,你们还是孤立我。” 胖子:“你的脚是长在床上了吗?人鱼公主?走两步脚就疼?” 张扶灵:“嗯~都是神话故事里的东西,怎么不算呢?” 胖子:“迟早有一天懒死你。” 第23章 小鸡内裤 张扶灵到最后还是跟着他们一起去了,因为寨子里没有通自来水,在屋里洗的话,只能一盆一盆接水来擦,或者弄到浴桶里。 虽然云彩说她可以帮忙,但是她还是觉得太麻烦了,觉得不如跟着他们多走两步去溪边拿个桶冲几下,省的来回折腾。 回房间换了一身宽松的短袖大裤衩,她就准备出门。 刚走到院子里,张起灵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顶帽檐超宽的草帽盖在了她头上。 她调整了一下帽子之后,发现只有她脑袋上戴了帽子,他们三个都没有,就问。 “你们不戴帽子吗?” 胖子嘴快,说:“只有一顶,你小姑娘怕晒你戴。” 张扶灵看了看他们三个晒得有些斑驳的脸,没说话。 胖子从旁边树上扯了几片芭蕉叶挡在头上,又说:“没事儿,我们用这个就行,也不远,一会儿就到了。” 山里的寨子通常都建在水源旁边,倒也确实不远,他们来的时候就看到环绕寨子的溪流,只是水太急并不适合游泳或者冲凉。 他们顺着云彩指的路,一路上又问了不少村民才找到那处水流相对平缓的山溪。 刚一靠近,水汽和凉气就扑面而来,驱散了一路上的暑热。 张扶灵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的大脑都清醒了不少。 溪边人还挺多,看来当地人也受不了这种粘稠沉重的湿热,在水里玩的大部分都是孩子,年纪大一些的就在岸上乘凉,有一群十五六的姑娘在里面玩水,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胖子看到后立刻把芭蕉叶往下一拉。 吴邪一看他这样子,没忍住笑出了声,说:“你现在倒是成道德标兵了?” 胖子啐了他一口说:“你懂个屁,这叫洁身自好,你还是思想觉悟不够高,有了喜欢的人就要守身如玉!这是最基础的,要么你单身呢!” 吴邪被胖子这么一怼,立刻也不赏景了,转过头说:“对对对,你不是单身,你也不看看人云彩搭理你吗?” 胖子一听就怒了,两个人就站在那儿开始吵。 张扶灵也停下提着空桶站在岸边看了一会儿,那群女孩站在过腰的溪水里泼水嬉戏,笑声回荡在林里溪边,年轻又美好。 她现在就像是得不到糖果,只能看着别人手里的糖巴巴流口水的孩子一样,羡慕的都快哭出来了。 吴邪到最后还是吵不过胖子,胖子一身的本事,那张嘴算是占了一半,他俩休战之后,一转头,看见那俩姓张的都在面无表情地盯着水里的女孩看。 这画面就很奇怪,张扶灵看没什么,问题是张起灵也这么看就有些奇怪了。 胖子凑近小声问:“怎么了?里面有敌特?” 张扶灵:“对,没错,看见那个双马尾姑娘了吗?我怀疑她是敌方的美人计,可恶,输了。” 胖子:“在哪儿呢?我看看?” 吴邪被他俩的没溜无语到,叹了口气说:“别看了,这里人多,再往上走走。” 他们沿着水一路又往上游走了走,找了一处没什么人水也不深的地方,张扶灵拿着桶直接打了水往身上冲,胖子和吴邪则是直接下了水。 张起灵坐在岸边闭着眼睛没有看他们,自顾自的小憩。就算是他,也受不了房间里的闷热,虽然他并没有说,但是身上的衣服也是被汗湿透了的,所以没打算下水,也跟着他们走到这里。 胖子是扔了上衣才下水的,在水里游了几个来回,折腾个没完。吴邪顾虑到张扶灵在场,干脆只脱了鞋,也没像胖子一样走到中间去游泳,只在浅水区找了个地方靠着小憩。 只是他刚闭上眼睛有了一点睡意,突然就被人泼了一脸水,他还以为是胖子,睁开眼睛刚要骂,就对上了张扶灵没什么表情的脸。 她蹲在旁边的石头上,完全没有不好意思和愧疚,看吴邪睁开眼睛,就从桶里又捧出水泼在他脸上。 “陪我玩。” 再次近距离和张扶灵脸对脸,吴邪差点又让她吓晕过去,只不过这次不是被丑晕的,纯粹是吓的。 不管是谁,荒郊野外的,突然被一个美丽的要命的女人面无表情地泼了一脸水,说陪她玩,都会被吓到!简直就是灵异故事的开头啊喂! 吴邪被她泼的没脾气,抹了一把脸说:“玩什么?” 张扶灵想了想,觉得好像和吴邪玩那些女孩玩的游戏也不太对劲,于是提着桶站起来说:“我不知道。” 说完就从石头上跳了下去,哒哒哒踩着水又回了岸上。 吴邪就看着她拎着桶跑到张起灵身边,她这次没有直接泼上去,大概是不敢,远远的,吴邪听见了同样的一句话。 “陪我玩。” 所以为什么到他就是直接泼了啊喂! 张起灵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张扶灵手里的桶,叹了口气,还真就站起来朝着吴邪走了过来。 吴邪感觉张扶灵根本就不是去找小哥玩,根本就是因为他的反应没让她满意,她就去叫家长了! 胖子这个时候也游回来了,大概是听到了刚刚张扶灵的话,就问:“想玩啥?” 张扶灵还是摇头:“不知道。” 她是真不知道,总觉得和他们三个玩有点奇怪,但是不玩她又郁闷。 感觉像是有一团怒火憋在胸口,上不来又下不去,但是偏偏也没什么惹她生气的事情,她只是莫名的情绪不好生自己的闷气罢了。 张起灵没有说话,只是突然从背后推了张扶灵一把,张扶灵根本没想到他会突然来这么一下,一个没站稳直接摔进了水里。 张起灵是看好位置才推的。 这里的水水质清澈,底下没有什么尖锐物品,吴邪就站在旁边,能及时拉住她,她不会受伤。 张扶灵摔进水里,踉跄了两步站稳,满腔的怒火终于找到了发泄口。 比起愤怒,更多的是一种有了合理正当发泄途径的喜悦。 吴邪和胖子都看呆了,谁都没想到张起灵突然来这么一出。 水不深,张扶灵干脆扔了桶,转身怒气冲冲地回到刚刚落水的位置。 胖子反应过来,立刻压着张起灵下了水,说:“快给太君道歉!” 张起灵转头看了看他,没有什么反应。 胖子立刻给吴邪使了个眼神,伸手在张起灵身上比划了一下。 吴邪意会胖子的意思是让他去按张起灵的头,给张扶灵道歉,脸上顿时像吃了屎一样难看。 胖子看吴邪不动,又是一个眼神。 吴邪转过头,看张扶灵气到黄金瞳都亮出来了,立刻一蹦三尺高,去按张起灵的头。 “快给太君道歉!” 胖子看吴邪蹦起来,以为他懂自己的意思,就去拽张起灵的裤子。 两个人同时动手,却都理解错了对方的意思,张起灵被按得头一低,裤子也被胖子一扒到底,他两个都没反抗,毕竟这是水里,他要是动手,怕胖子和吴邪出意外。 张扶灵捧着水刚打算泼张起灵一脸,就莫名其妙地看着胖子扒了他裤子,露出里面一条鸡仔内裤。 胖子扒完裤子,心想这可不是自己一个人的锅,天真也得一起背,一抬头,才发现,动手扒衣服的只有他一个,一时也愣住了。 吴邪就更莫名其妙了,他都蹦到小哥背上去压他头了,结果胖子莫名其妙就蹲下去了,他感觉自己现在就是拔了老虎的毛,还骑在老虎背上,进退两难,也僵住了。 四个人一下子就维持着这个诡异的姿势,没人说话,也没人动。 所有人都呆了。 胖子看着吴邪,眼神里全是:吴邪你他娘的是不是有病?我让你帮小哥用美人计啊!咱小哥这腹肌,这身材,哪个女人看了不迷糊?谁他娘让你去按小哥头了! 吴邪看着胖子,手都开始抖了,控诉地看回去:你他娘的不是让小哥道歉吗? 而张扶灵现在,木呆呆地看着张起灵被扒掉的裤子,心想自己是不是应该羞涩地捂着脸喊一句流氓,可是现在好像有点迟了。 张起灵则是看着水从张扶灵指缝间流走,想着她现在是不是开心了一点。 第24章 你有我没有 张扶灵的头发湿漉漉的黏在头上,很不舒服,但是她没有动。 因为大家都没有动。 就连挂在张起灵背上的吴邪都没有动。 这个时候她应该是什么反应? “哇,是小鸡内裤。” 这平铺直叙的语气听的胖子心梗了一下,他唰的一下提起了张起灵的裤子。 张起灵目光一瞥,胖子立刻觉得自己被刮掉一层皮。 “小哥,对不住,我错了,别削我。” 胖子的滑跪道歉很快。 吴邪从张起灵背上跳下来,挠了挠头,说:“不好意思啊,小哥。” 就是说,怪尴尬的。 胖子脑子也不知道整天都在想什么奇怪的东西。 然后四个人整整齐齐地穿着衣服坐在浅水区,胖子也不去游泳了,张起灵也不睡觉了。 静坐了一会儿,张起灵突然转过头问:“玩什么?” 张扶灵被他问的愣了一下,不是,大哥,你还记着这个呢? 胖子想了一下说:“小哥失忆了嘛,不记得很多事情,咱们就玩个你有我没有的游戏增进一下小哥对咱们的了解好了。” 吴邪说:“这倒是可以。” 胖子给张起灵解释了一下规则,然后游戏就开始。 胖子:“先说好,小哥和榨菜那些牛逼轰轰的设定不算,什么血能驱虫啊,长生什么的,都不能算,必须是日常生活。” 张起灵点头说:“好。” 张扶灵:“没问题。” 胖子眯起眼睛很自信地说:“那就从我开始,我睡觉打呼!” “……” 胖子看着三个人整齐划一放下的手指嘿嘿一笑。 “怎么样!” 吴邪咬牙说:“算你狠,够不要脸。” 胖子说:“这叫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天真你就说服不服!” 张扶灵拍了拍手,赞叹道:“好好好,比不要脸我还没有输过。” 按顺序下一个是吴邪,吴邪想了想,说:“我浙大毕业。” 胖子:“……天真你是不是故意的。” 吴邪:“你就说我是不是。” 张扶灵:“我觉得十根手指可能都不够咱们玩三轮的。” 胖子:“那不行把脚指头算上。” 张扶灵无语地弯腰探出头去看他,“你脚指头弯一个我看看?” 胖子费劲地抬脚,“弯了,你看着没?” 张扶灵:“看见了,看见你的裤裆裂了。” 胖子瞬间把脚放了下去,转头去看张起灵的表情。 “小哥,这你不管管?” 张起灵微微垂着眼睛,好像在思考,听到胖子喊他,想了想说。 “我洗澡的时候不唱歌也不听歌。” 说完他抬起眼睛看着正围着自己的三个人,目光很明确,是让他们三个放下手指。 “……靠!” 整整齐齐三根手指放下。 张扶灵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不是,洗澡不唱歌也不听歌的还是人吗?” 胖子崩溃:“这都行?为什么小哥这个听起来这么正常,却一下子把咱们三个都干掉了,靠,至少输在劲爆一点的消息上啊!” 吴邪麻木地竖着手,说:“我只想知道我什么时候暴露的。” 张起灵回头,认真地说:“吃饭那天。” 吴邪:他以后一定要换个隔音好的房子。 终于轮到了张扶灵,张扶灵想了想,自己有什么是日常又这几个人绝对没做过的。 炸厨房这个吴邪和胖子都有可能干过,她不相信有人能生来就会做饭。 自驾他俩应该也没少干,还有什么? 扮演迪迦或者阴暗爬行这种事情,应该是个人都干过,不算什么,还能有什么她干过他们没干过的? 张扶灵想了想,一拍手说:“我有阿宁的照片!” 胖子:“……啊?” 吴邪:“?” 张起灵:“阿宁是谁?” 张扶灵转头认真地说:“我的朋友,一个优雅美丽温柔大方的女强人。” 胖子:“温柔?” 吴邪:“优雅?” 张扶灵:“咋的,不服?” 吴邪:“不是,你什么时候有她照片的?” 张扶灵耸肩:“那你别管,你就说你们有吗?” 吴邪:“那我肯定没有啊!” 张扶灵抬抬下巴:“那就放。” 一轮结束,四个人都只剩下了六根手指,但是却没有一个劲爆的瓜,胖子很不满意,他决定来点狠的。 胖子提了提裤子,做足了准备姿势,一副要放大招的样子。 “这游戏和你们玩真是比他娘的白水煮豆腐都寡,够没劲的,听着!” 说到这里胖子停顿了一下,咳嗽了一声,看他们都看向自己,这才满意地继续往下说。 “我初吻已经不在了!” 吴邪靠了一声,犹豫着要不要放下手指,他今年都26了,过了生日就27,如果这个时候放下手指,是不是有点丢人。 张起灵也愣了一下,皱起了眉。 倒不是因为吴邪那样的顾虑,而是他就算玩游戏也很认真,过去的事情他没有记忆,说不好自己有没有初吻。 他想了想看向胖子,胖子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就说:“没有记忆就不算。” 张起灵于是很淡定地把手指放了下去。 胖子看向还倔强地举着手的吴邪和张扶灵说:“干什么?想违规?” 张扶灵歪嘴冷笑一声,骄傲地抬起头。 “呵,男人,没想到!我的初吻已经不在了!” “什么?” 吴邪和胖子震惊地看着张扶灵,这下也不关心游戏输赢了。 胖子只觉得这游戏到这里就值了。 张起灵也转过了头,有些诧异的样子。 张扶灵勾着的嘴角就没放下来过。 “我的初吻已经给一个不知名的护士姐姐了,我上辈子溺水的时候她给我做过人工呼吸。” 吴邪眼睛一转。 嘶……这个理由强啊! 那他小时候也被他妈亲过,应该也算。 胖子摆手说:“同性不算。” 张扶灵说:“那我女铜怎么说?” 胖子被她无语到了,沉默了一会儿转过头说:“……小哥我和你说,那个阿宁啊——” 张起灵看向了胖子,看起来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的样子。 张扶灵见势不好立刻堵在胖子和张起灵中间。 “胖子你是不是玩不起!” 胖子只想邦邦给她两拳:“到底是谁玩不起啊,人工呼吸你都算初吻啊!” 吴邪在旁边:“嗯……怎么不算呢?” 胖子:“……你俩是不是胡搅蛮缠?这游戏还能这么玩?” 吴邪和张扶灵头一次站在同一战线,他俩彼此对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地对胖子说: “怎么不算呢?” 胖子:“……靠!” 第25章 烧了个干净 总之这一局最后就这么过了,吴邪已经准备好了自己那一部分,但是还没来得及说,他突然看到林子另一头远远的有烟升了起来,看方向,应该是寨子里。 吴邪立刻站了起来。 “等一等,好像着火了!” 山溪的位置离寨子不远,他们四个很快就回到了寨子里,这才发现,着火的居然就是张起灵以前的那栋房子。 浓烟滚滚,热浪滔天,周围围了一群寨民正在提着桶救火,火势已经弥漫到了吊脚楼后面的山上,甚至还在继续蔓延,看起来好像是山上起了火,吊脚楼离得太近被波及。 木质结构的房子在这种天气很容易着火,每一年都有关于山火的新闻,但是这一次显然不同,空气中的煤油味道说明,这显然不是一场意外,而是有人蓄意纵火。 漫天的黑烟顺着风扶摇直上,光是在人群外站着都能感受到空气的灼热。 张起灵一看这情况,二话没说径直冲进了火场,从高脚楼底下的空处翻滚了一下,就不见了人影。 动作干脆利落,和以前在墓里动不动就消失简直一个德行。 张扶灵看着他的背影,立刻也想跟着进去,被胖子死命拉住。 她看着张起灵消失在已经完全变成火海的吊脚木楼里,刚刚已经熄灭的火又再一次熊熊燃烧起来,烧的她几乎要失去理智。 她拽了几下胖子的手,根本拽不脱,黄金瞳在火光掩映下闪烁着,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胖子大喊说:“榨菜你冷静一点!小哥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情!你要相信他!” 张扶灵此时已经哽咽地说不出话了。 她想说你们没有见过他在陨玉里的样子,没人知道她当时在陨玉里醒来,看到一地富江残肢时的害怕和发现他呼吸微弱地躺在角落里,浑身上下都是伤口时的绝望。 相信他?怎么相信他? 她当时只觉得这世界上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从此以后要一个人面对一切,甚至她还无法死去,那种孤独那种绝望,让她甚至连呼吸都忘记了。 现在又是一样的场景,这种火场里,没有防护措施,甚至不需要碰到火焰,空气的温度就足够把人烤熟,几乎不可能活着出来,她眼睁睁地看着他冲进去,这让她怎么冷静? 她努力地张开嘴想说放开,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只能拼命地去捶胖子,但是很快就感到四肢麻木冰冷用不上力,心脏也开始绞痛,她一下子脱力跪在了地上,捂着心口拼命地呼吸,眼睛却还死死地盯着火场。 吴邪大喊着救人就冲了过去,但是火势实在是太大了,他只是将将靠近,就被热浪逼退。 胖子一手拉着张扶灵,一手还得拉着吴邪。 直到木楼里传来一声房梁断裂的巨响,张起灵才从下面出来。 张起灵一出来就跑向了他们三人,旁边的村民向他身上泼水,顿时冒起白烟,那些人说真是疯了。 他靠近后胖子这才看清他身上全是泥,他应该是在楼下裹了泥才冲进火里。 张起灵看着胖子怀里已经开始眼神涣散的张扶灵,顾不上其他,伸出手想看看她的情况,可手刚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只短而快地说: “慢慢呼吸。” 张扶灵的样子明显不好,但是张起灵也好不到哪里去,浑身上下都是泥和灰,脏兮兮的看不出有没有烧伤。 吴邪摸了一下张扶灵的脉搏,心跳快的不正常,于是立刻脱下自己的衣服捂住了她的口鼻。 “她过呼吸了!这里空气质量不行,要把她移到其他地方!” 旁边有人说:“快带他们去村公所看看。” 胖子立刻把张扶灵背了起来,他们找了个围观的小孩带路,到了村公所的时候张扶灵已经缓过了劲,看着情况好了很多,只是依旧头晕。 她一路上一直死死地抓着张起灵的袖子不放开,用力到指节泛白,硬生生被几乎没有多余指甲的手掐到流血,血迹全留在了张起灵袖子上。 她刚刚能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你踏马不要命了?” 张起灵皱着眉说:“没有。” 张扶灵喘不上气,可还是骂了一句:“你没有个屁。” 吴邪在旁边也说:“小哥你刚刚确实太吓人了,火场的温度有多高你不是不知道,怎么能什么防护措施都没有就往里闯,就算照片再重要,也没有你命重要啊!大不了之后我们去找别的线索——” 胖子皱着眉怼了吴邪一下,说:“你少说两句,隔墙有耳。” 张扶灵气得牙痒,缓过劲来简直想一口咬断张起灵的喉咙,与其他自己作死,还不如让她一口咬死,还能让她过过嘴瘾。 可看着张起灵一身的灰,她又担心他的烧伤,不知道该从何处下口。 医生终于姗姗来迟,给张起灵检查了一下,烧伤不算严重,又开了一些草药让他坚持每天敷,只是检查到手的时候,张起灵犹豫了一下才伸出来。 他手上的烧伤明显比其他地方严重一些,全是水泡,但是那医生却说,没事,坚持涂药,保证疤都不会留下。 过了一会儿,烧伤来取药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就没有再多待,拿了药就回了阿贵那边。 云彩看起来也知道火灾的事情了,等在院子里很是焦灼的样子,一看见他们这副样子,就知道他们也去了现场,就问:“伤的严不严重?” 吴邪已经累到了极点,摇了摇头不想说话。 张扶灵和张起灵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也只是点了点头就回了房间。 只留下胖子和云彩解释。 张起灵的衣服沾了张扶灵的血算是不能要了,只能回房间换了一身,把替换下来的那身拿去烧了。 胖子去打了水,他们又都重新清洗了一遍。 因为接二连三的出事,现在村子里显然不安全了,他们几个就都聚在了张扶灵的房间,准备晚上的时候,就在这里打地铺,还把那个古怪的箱子也搬了过来。 张起灵冒了这么大的风险冲进去,结果什么都没能拿回来,他进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所有的东西都毁之一旦,地板都烧穿了。 吴邪一听张起灵说什么都不剩下了,想起之前没有立刻折返回去把照片拿出来,就懊恼的一个劲儿地用脑袋砸墙。 张扶灵则是现在一看见张起灵就气得胸口疼,可是他又受伤了,不能打也不能骂的,只能学着吴邪用头撞墙。 胖子无语地站在旁边看他俩撞墙,哐哐哐的还挺有节奏感,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第26章 云彩 等他俩冷静下来,四个人围坐在房间里,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事情从他们到这里开始就处处不对劲,头一天晚上的时候张扶灵就感觉黑暗中有人盯着自己,估计就是那两个在木楼和他们交手的其中一个。 他从他们一到这里就开始监视他们,在发现他们去了木楼之后,就立刻出现将他们引离,然后又折返回去放火。 他们之前问过云彩,木楼后面那条路通向寨民的瓜地,这两天正是忙碌的时候,所以他们那天才会刚好碰上那群寨民。 那两个人对寨子很熟悉,应该就是寨子里的人。 他们放火烧了木楼说明他们并不知道他们找木楼是做什么,否则只要烧掉那些照片就好。 他们现在剩下的线索只剩下了那天胖子花钱请阿贵说的故事里,给陈文锦做向导的那个人。 可那些人既然阻挠他们,那恐怕找向导的事也不会顺利。 晚上吃饭的时候,阿贵发现他们都搬到了张扶灵的房间,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可是他也不好意思问,他们也没法和阿贵解释。 张扶灵反而是最自在的那个,她淡定地对阿贵说想问什么就问,别憋着。 阿贵盯着他们几个看了一会儿,还是什么都没敢问。 吃过饭还早,张扶灵不习惯这么早睡觉,就拿了本书靠在床头看,刚翻开书,胖子就提了一壶热水进来,说云彩找她。 张扶灵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去,这种时候,云彩找她? 她想了想,放下书问:“她没说是什么事情吗?” 胖子说:“好像是想问你白天有没有伤到?她怕你不好上药。” 张扶灵说:“那你替我转告她,我没有受伤,谢谢她关心。” 胖子说:“她就在门口。” 张扶灵这才站起来,穿上鞋走到门口。 云彩果然站在屋外,她好像很不好意思地低着头,说:“你的伤好点了吗?” 吊脚楼的隔音很一般,张扶灵不明白为什么她明明站在门口听到了自己刚刚的话,还要问自己有没有受伤。 白天火灾的时候她并没有受伤,过呼吸不算是受伤,而且也很快恢复了。 非说她受伤的话,就只能是白天在吊脚楼里被吴邪一个头槌捶成的脑震荡,但是这件事云彩应该不知道才对。 “我真的没有受伤。” 云彩扭捏地往屋子里看了一眼。 “其实……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知道……你们晚上,就这么……” 云彩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也越来越低。 到最后说完,又补了一句。 “是我老爹让我来问你的,要是另外那间屋子有什么问题的话,你可以和我一个屋子。” 哦,所以前面那些其实都是因为云彩不好意思说后面这些话,所以才反复地问同一个问题。 张扶灵想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白天那两个人应该都是男人,云彩是个女人,她肯定是没有嫌疑的。 她作为本地人,和她住一间屋子既能保证安全,又能探听一些消息,倒也不是不行。 张扶灵垂下眼睛想了想,觉得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就点了点头说: “那我回去收拾一下东西。” 她也懒得问会不会打扰之类的废话,毕竟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两个人既然敢放火烧山,她就一定要把这两个家伙揪出来送进局子里。 她转头回房间简单和他们说了一下这件事,胖子倒是没什么意见,吴邪和张起灵意见就大得很。 吴邪:“不行。” 张扶灵:“为什么?” 吴邪捂着嘴满地转悠,摇了摇头说:“说不上来,一种感觉,但是我觉得我们几个最好这几天都不要分开。” 张扶灵冷静地说:“这个理由说服不了我。” 张起灵也皱着眉说:“不行。” 张扶灵叹了口气:“你们不觉得我一个女孩子,和你们一起住,很不方便吗?” 吴邪“啊”了一声抬起头。 “有什么不方便的?在雨林的时候咱们不是经常一起睡吗?” 张扶灵无语地看着他。 “吴邪,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张起灵和胖子也被他无语到了,他们这个队伍好像不管什么时候,都总要有那么一个脱线的家伙,不是胖子、张扶灵就是吴邪,总有一个人没溜。 吴邪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皱着眉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但是现在情况特殊,你的状况更特殊,万一半夜被云彩——” 胖子立刻叫了起来:“打住啊,云彩不是那样的人。” 吴邪说:“我知道,但是万一,她这个体质,谁都说不好,阿宁之前还想把她带走呢!” 张扶灵听到这里愣了一下,阿宁想带她走?她怎么不知道? 张起灵在旁边总结说:“我也认为我们不要分开。” 胖子说:“那现在二比一,我弃权。榨菜你去和云彩说一下, 晚上就不过去了,就这样。” 吴邪看张扶灵还不太能接受他们这个解释,想了想又说:“万一那个人看你和云彩两个人都是女孩儿,把你俩一起绑了呢?” 这倒是也有可能,虽然云彩是寨子里的人,但是有些人疯起来是完全什么都不顾及的,确实有一些冒险。 “行。” 张扶灵只好回到门口,对等在外面的云彩说:“不好意思啊,他们不让。” 云彩的脸色顿时更白了,她颤抖着嘴唇看了看站在旁边的胖子,又看了看坐在窗户边的张起灵,最后把视线移向了正皱着眉一脸严肃的吴邪身上,像是被吓到了。 “你,真的不需要和我一起住吗?” 张扶灵点头说:“对,不需要,但是还是谢谢你。” 云彩这才松开了她的手说:“好,那你早点休息。” 云彩心事重重地走了。 张扶灵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哪里好像有些奇怪。 她第一天到这里见到云彩的时候,只觉得云彩是个特别乐观开朗的姑娘,明媚的就像是小雏菊一样,那种快乐是从心底透出来的,所以才特别打动她。 可是今天一整天,她都觉得云彩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如果说是被今天的山火吓到了,可是听寨子里的人说这里每年都会有大大小小的山火,她不认为云彩会被这种事情吓到。 那还能因为什么? 总不能是因为离她太近,想要杀了她? 第27章 再见阿宁 张扶灵等云彩彻底离开,才把门关上。 云彩不对劲只是她的感觉,也可能是她感觉出错了,考虑到今天发生了那么多事,她就没有对其他人说,只是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 吴邪说如果明天找向导这件事出了意外,他们的线索就算是彻底断了。 胖子说那可不见得,小哥以前在道上那么有名,不少瓢把子都想找他夹喇嘛,那些掌灯的要联系他,肯定对他有所了解。而且他们也不必舍近求远,吴三省这几次行动,都找了小哥,以他那个多疑的性格,肯定是把小哥摸透了才敢拉人入伙,他们只要找到吴三省手底下负责这一块的,一问就什么都清楚了。 不得不说,胖子在这方面的经验确实是他们几个人之中最高的,他一下就想到了可以去找中间人。 吴邪想了想,这倒是个好办法,但是他对他三叔的盘口不太了解,就算去问,那些人也不一定会说,找潘子去打听倒是可以,但是潘子这段时间为了他三叔的事本身就足够忙乱了,他不想在这种时候给潘子添麻烦。 张扶灵就说,倒也不用现在就开始焦虑,万一他们明天去找那个向导的时候很顺利呢? 她难得正儿八经地安慰一次人,他们三个几乎都是瞬间就看了过来。 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 晚上睡得时候,灯一关,房间里一片漆黑,胖子躺在吴邪和张起灵中间,兴奋的怎么也睡不着。 他们第一次从阿贵那边打听考古队的消息的时候,胖子就说过这是天意,让他们几个又碰上一个大型的古墓,不去走一趟简直就是违背老天爷的意思。 吴邪当时拒绝了他,可现在又不得不走上这条路。 胖子睡不着就拍了拍吴邪,把这件事又和他重复了一遍。 把吴邪气得够呛,差点大半夜不睡和他打起来。 张扶灵本来觉得自己不困的,甚至被他俩说话的声音弄得有点清醒,但是听着听着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吴邪说胖子打了一晚上的呼噜,他都没怎么睡好。 张扶灵倒是睡得安稳,完全没有被胖子的呼噜声吵到。 吴邪就觉得很奇怪,他总觉得张扶灵自从从塔木陀回来之后,好像就越来越能睡了。 趁着早饭的时候,他拉住她和她说了一下这件事,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张扶灵一听吴邪说这件事,立刻笑得开朗。 “说起来,吴邪你好像忘记了一件事。” 张扶灵眼睛亮亮的,凑近吴邪说:“你踏马昨天给我那一头槌差点给我整出脑震荡来,你知道吗?” 她笑着说出这话,语气温和,但是怎么看都像是下一秒就要暴起杀人的样子。 吴邪立刻举手投降。 “我错了,我道歉。” 本来他不问,张扶灵都要把这件事忘记了,他一问,她反而想起来了。 这能怪谁? 这就是天意。 张扶灵说:“没事,我原谅你了,但是你也原谅我一下。” 吴邪:“啊?” 张扶灵一蹦三尺高,按着吴邪就是捶。 “我原谅你了,所以你也原谅我一下,这很公平!” 吃了早饭,他们按照阿贵给的地址,去找一个叫盘马老爹的老猎户。 阿贵说这个人就是当时给考古队带路的那个向导,他已经帮他们和盘马老爹约好了今天见面。 然而等他们找过去的时候,盘马老爹却并不在家,他儿子说他一大早就进了山。 顶着大太阳白跑了一趟,盘马老爹的儿子说他这两年经常突然就进山,也不是故意放他们鸽子,他没有拿猎枪进去,应该不是去打猎,让他们坐着稍等等,也许一会儿人就回来了。 人不在也没有办法, 毕竟是他们有求于人。 但是张扶灵没有张起灵和吴邪的好耐性,根本坐不住,就干脆站起来说出去走走。 结果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门口传来一个女声。 “盘马老爹在吗?” 张扶灵一抬头,居然是阿宁! 她自从在塔木陀和阿宁分开之后,她俩就再没见过面。 “阿宁!” 张扶灵有些意外,又觉得理所当然。 这里显然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九门,那自然也会吸引阿宁的公司。 阿宁一开始没有认出她,仔细打量了一下才从声音和身材认出她。 “小张!” 屋里几个人听到声音出来的时候,就看到那两个女人亲亲热热地抱在了一起。 张扶灵使劲地蹭着阿宁的脸。 “阿宁,我想死你了。” 阿宁没有推开她,而是笑着说:“我也很想你,你之前那个人皮面具是哑巴张做的,他以前还扮过油腻中年秃头,一看就是他的审美。” 吴邪看着这一幕脸都黑了,他就知道这一趟不会顺利,现在看到阿宁,就代表着裘德考这个外国人又要掺和进来了。 而张起灵则是下意识地皱起了眉,他对阿宁没有印象,但是也知道他们以前一起探索过几个墓穴,阿宁出现在这里,几乎就代表着麻烦。 只有胖子,胖子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说:“这个女人又来了,她是狗皮膏药吗?怎么怎么甩都甩不掉?” 然后他又转过头对张起灵说:“对了,小哥,这就是阿宁。” 张起灵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 张扶灵和阿宁抱了好一会儿才松开手。 真好,虽然知道又要勾心斗角了,但是能和阿宁见面实在是太好了。 她的朋友属实不多,她现在甚至觉得天气都晴朗了几分。 阿宁看了看站成一排的三个男人,笑得灿烂。 “你们好啊,又见面了。尤其是你,张起灵。” 吴邪叹了口气,认命地说:“对对,你好,又见面了,你的老板这次又让你来做什么?” 胖子也说:“怎么哪儿都有你啊?” 盘马老爹的儿子一看这状况,立刻诧异地看着他们几个。 “几位,你们认识啊?” 阿宁收起了笑,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问: “盘马老爹呢?” 盘马老爹的儿子只能尴尬地又把他爹进山还没回来的事情说了一遍。 阿宁眉头一挑,脸色就沉了下来。 “怎么?他又不愿意卖了?” 第28章 阿宁的线索 阿宁这么一问,几个人立刻知道她是来这里买东西的。 可是这么偏远的寨子,阿宁能来这里买什么东西呢?只能是和陈文锦他们那支考古队发现的古墓有关系了。 看来这一次他们的目的又是相同的。 张扶灵对这件事已经彻底不耐烦了,这些破事没完没了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如果只是单纯的冒险,她倒是很有兴趣,只是一和这些人的算计牵扯起来,就麻烦的要命。 阿宁看盘马老爹的儿子不说话,冷笑一声说:“你别是想转卖给其他人?一样东西卖两家?” 这话意有所指,很明显是在说吴邪。 盘马老爹的儿子立刻摆了摆手:“不是不是,他们只是来问老爹一些山里的事情。” 张扶灵这个时候突然想到,他们和阿宁老板想要找的东西虽然不一定完全相同,但一定是有关的,阿宁的老板既然能找到这里,一定知道些什么。 如果能从阿宁嘴里套出线索,他们的进度肯定能加快不少。 吴邪显然也和她想到一起去了,他没有立刻在这个地方问出来,而是问阿宁现在住在哪里。 这个寨子并不好进,既然是要长期在这里活动,那必然要找个地方住下。 阿宁听到吴邪问她现在住在哪里,眨了眨眼睛说:“干嘛?想套近乎?那就拿出点诚意来。” 胖子立刻上前一步说:“好说好说,晚上的时候来我们的院子里,我们请你吃饭,怎么样?都是老朋友了,不说那些没意思的,咱们就当是叙叙旧。” 阿宁似笑非笑地看了张起灵一眼。 “叙旧?和一个把我打晕了的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叙旧,我可没那么大的气量。” 吴邪听到这里讪讪地笑了一下。 塔木陀的事情张起灵不记得了,他们三个可是清清楚楚。 阿宁当时都已经算是走到了西王母宫门口,就差临门一脚,被张起灵硬是踹了回去,是个人都肯定心里不舒服,尤其是阿宁这种事业心极强的人。 当时他们还是合作关系,想起来肯定是有些理亏的。 阿宁看他们几个都不说话了,就看着吴邪说:“吴邪,你就这点儿能耐?连这点气都受不了,怪不得你那店背靠着吴三省,都还是没什么起色。” 这话要是别人来说,张扶灵和胖子肯定饶不了他,但是这话是从阿宁嘴里说出来的,分量就又不一样了。 他们也算是一起患过难,自然和别人不太一样,况且阿宁还是张扶灵除了他们几个之外唯一的朋友。 大概能算得上是朋友。 张扶灵咬着牙缓缓吐出一口气。 “阿宁,如果今天来的是你们公司的其他人,我们就是打死也不会开这个口,甚至可能还会给他们下绊子。但今天来的是你,你知道我的意思。” 阿宁这才放下手臂,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说:“这个任务原本不是交给我的,是我自己和老板求来的。” 阿宁说到这里沉默了一会儿,再抬起头时已经恢复了刚见面时的洒脱样子。 “我知道你们住在哪里,今天晚上备好酒,咱们不醉不归。” 因为实在等不到盘马老爹回来,他们干脆和盘马老爹的儿子约了下次,和阿宁定好了晚上的时间,就回到了阿贵那里。 胖子说既然要招待阿宁,他去附近转转,看看有什么稀罕的东西弄回来,顺便再弄点好酒,阿宁都说了不醉不归,他们哥几个必然不能输给她。 张扶灵一听就说上次阿贵那里的米酒不错,晚上可以再让他弄一点。 吴邪和胖子立刻摆手。 胖子说:“算了算了,那玩意儿你一喝就喝多了,到时候再发酒疯,让阿宁看见多不好。” “那也不算是撒酒疯,最多就是上头了,所以把憋着的心里话实话实说罢了。” 张扶灵啧了一声,她还以为今天能借着阿宁的光,喝上那天的米酒呢。 “还是别了,你是无所谓,我们哥俩上次那得亏是没人看见,要是被其他人看见,我们俩非得投河自尽不可。” 胖子一副心有戚戚的样子,看起来是被上次张扶灵喝多之后,拉着他和吴邪跳舞吓着了。 倒也不至于那么难以接受? 张扶灵努力回忆了一下上次喝多时候的事情。 “也还好,广场舞大妈天天跳,多可爱啊,是你俩不懂得欣赏。” 胖子点头,“对对对,我俩不懂,你还是找小哥跳去,你们是同龄人,咱们之间有沟,马里亚纳海沟。” 突然被cue的张起灵立刻转头看了过来,犹豫了一下之后,说:“我去买个西瓜。” 这话没头没尾的,但是张扶灵一下就听懂了。 胖子还没听明白,说:“行,小哥你去挑个甜一点的,晚上吃完饭,咱们切个瓜来吃。” 张扶灵鼓着脸说:“他不是那个意思,他的意思是,晚上你们喝酒,我喝西瓜汁。” 胖子立刻求证地看向张起灵,张起灵就点了点头。 胖子诧异地看向张扶灵。 “牛波一啊,榨菜,你算是把小哥懂完了。” 张扶灵谦逊地摆摆手。 “好说好说,哑语十级罢了。” 胖子吃了中午饭就出了门,剩下他们三个就各做各的。 张起灵惯常地发呆,张扶灵继续看她的小说,吴邪就只能研究这里吊脚楼的建筑结构,也算是不枉费他大学四年的学习。 一直到了接近傍晚,胖子也一直都没回来,他们几个这才开始担心,刚想出去找找,云彩就跑来和他们说,胖子被马蜂蛰了,现在正在村公所包扎,让他们过去看看。 来不及问到底怎么回事,他们急匆匆地赶去村公所,一进去就看见胖子正龇牙咧嘴地叫唤,那天给他们烫伤药的村医正在给他头上缠纱布。 吴邪一看人没事,立刻松了一口气,无奈道:“你都多大了,还去捅马蜂窝,也不怕人笑话。” 张扶灵则是上去好奇地戳了一下他脸上还完好的部分,问他:“疼吗?” 胖子疼得立刻表情都扭曲了,刚想说废话,就看到他们后边还跟着云彩,立刻换了一副嘴脸说:“没事儿,胖爷我经历的多了,就这点小伤,不在话下。” 张扶灵看他嘴硬,知道他是想在云彩面前充好汉,就故意用手又戳了戳他包好的纱布。 “啊,是吗?真不疼?” 胖子咬着牙:“不疼。” 张扶灵看他都这样了还硬撑着,只能竖起拇指。 “全身上下嘴最硬是。” 马蜂和蜜蜂不太一样,毒性更强一些。陪着胖子挂完盐水,他们才慢慢往回走,一到门口就看到一个人影坐在院子里,显然等了他们有一段时间了。 胖子用完好的那只手拍了一下脑袋。 “坏了,阿宁。” 阿宁显然也看到了他们,站起来指了指桌子上的菜说:“我听村里人说有个游客被马蜂蛰了,我一猜就是胖子,估计你们还没吃饭,在寨子里的饭店打包了菜,一起吃一点?” 这简直太贴心了,哪还有白天剑拔弩张的架势。 吴邪和胖子对视了一眼,显然有点难以相信。 阿宁看他们这样子就知道他们并不信任自己,刚想说这菜被她下了毒,她是故意来毒死他们的,就看到张扶灵已经坐下拿起了筷子。 张扶灵拿着筷子,看着还在原地罚站的几个人说:“你们不饿吗?吃呗,愣着干什么?” 几个人这才坐下。 胖子因为脸肿成了猪头,吃饭都困难,他们没在饭桌上商量事情,吃完饭才正式进入正题。 阿宁说自己回去之后,她的老板就发现她的不对劲,想调她离开国内,但是她这些年一直在国内调查这些事情,已经无法脱身,也不想脱身。 一个故事,不知道它如何开始的还可以忍受,但是不知道它如何结束,那就极其难受。 她不想这件事成为她将来的遗憾,所以主动申请留了下来继续跟进,为此还和她的老板裘德考吵了一架。 至于她现在手里的线索,和他们交换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她一开始就是冲着他们几个来的,否则只是买个东西,还不至于让她亲自跑来交涉,只是之后的事情,他们不能避开她,必须带她一起。 她有预感,这个故事一定会在他们手里结束。 张扶灵听得一愣一愣的,她一开始听说阿宁是主动申请来巴乃,还以为阿宁是来找她的,结果压根不是。 阿宁看她这个表情,笑了一下说,其实也是来找她的,如果她愿意的话,她可以带她离开国内,甚至这个故事有没有结果也不重要了。 吴邪胖子和张起灵一听这话,立刻警惕起来,盯着阿宁,大有你要敢多说一句,立刻就关门放狗的架势。 张扶灵拿着筷子啊了一声,说,那不行,她也想知道故事结局。 吴邪立刻打岔,问阿宁她白天在盘马老爹那里到底想要买什么东西,裘德考对这个寨子又知道多少? 阿宁说,其实裘德考的线索也是断断续续的,背后好像一直有人在拿着线索吊着他们,但是因为利益太大,裘德考即使知道这是个陷阱,也心甘情愿做对方的马前卒。 他们从塔木陀出来之后,卡塞尔学院的人就找上了门,阿宁当时不在公司,只是听人转述。 那是一个拿着刀的年轻男人。 在重重安保之下,对方强破了十几道防线,出现在裘德考面前,拿枪指着裘德考的脑袋让他不要再继续查下去,还带走了裘德考多年来查到的线索和资料。 裘德考在国外的大本营可是有真枪实弹保护的,各种先进的仪器设备和武装都没能拦住那个年轻人,可他在这里来去自如,轻松的就像是在自家后花园散了个步。 这个人带来的压迫感实在太强了,原本裘德考已经打算放弃了,但是偏偏在这个时候,他们在国内做考察的队伍带回了一个消息,一个前所未有的强大氏族的家族墓埋葬在这里的消息。 阿宁说到这里的时候,看了张起灵一眼。 她说:“你们都是研究历史的,古人在介绍自己的时候,为表示谦虚通常都会说免贵姓什么,但是皇帝的姓氏和孔姓是不需要说免贵的,而除了这两种之外,还有一个姓氏不需要说免贵。” 胖子也意识到了什么,他说:“张。” 阿宁点点头,“是的,每个朝代的皇帝都不同,但是不管哪朝哪代,张姓都不需要说免贵,因为张是老天的姓氏。而我们收到的消息指明,这个氏族恰好也姓张。” 胖子张着嘴,半天回不过神,转头看向张起灵说:“小哥,这么说,你果然是个神仙啊。” 吴邪立刻狠狠在他后背来了一巴掌,“说的什么胡话。” 胖子总是能在这种严肃的时候,神来一笔破坏气氛。 张扶灵原本在想,看来裘德考就是幕后那个组织选中的烟雾弹。从时间上看,九门当年在四姑娘山探索完毕之后,下一站应该就是在巴乃,而那个组织当年混在其中,一定也找到了关于巴乃的线索。 只是她还没把整个事情捋顺,被胖子一打岔,刚刚想到哪里现在也全都忘记了。 她转过头冲着胖子说:“我好像到了该换牙的年纪了,最近牙总是痒,想咬点什么东西。” 胖子看她一脸认真,嘶了一声说:“不会是狂犬病?小龙人也会得这毛病?你们这么接地气吗?要不我给你买俩狗的磨牙棒?那天你嗷呜一声,我就觉得不对劲,还是说你们这小龙人和那外国电影演的狼人一样,月圆之夜会变身?” 张扶灵龇了龇牙:“是的,所以你再多说一句,我现在就咬死你。” 胖子立刻拿起桌上的玉米塞她嘴里,“乖,想磨牙就吃这个。” 张扶灵:“……” 张起灵也拿起一根玉米塞进了胖子嘴里。 “安静。” 吴邪在一边看着这一幕,差点笑成大粪。 胖子顿时一脸委屈,把玉米从嘴里拿出来,说:“小哥,你变了,你比之前更偏心了。” 阿宁看他们几个没溜的样子,放下手里的西瓜汁说:“你们还想知道什么?” 吴邪强压着自己的笑,问:“所以你们想从盘马老爹那里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阿宁微微皱着眉,像是有些困惑的样子。 “是一个铁块。” 第29章 张家密藏 “一个铁块至于这么兴师动众,还劳动你跑到这里买?”胖子嘴快地问了一句。 “不是普通的铁块,里面包着东西,应该是陈文锦当年在这里挖出来的。”阿宁整理着思绪,一边说一边思考。 “我们想尽办法切割开了那个铁块,但是我无法给你形容里面的那东西究竟是什么。那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摸起来像是某种柔软的生物,延展性很强,有着刺鼻的气味,但是放到显微镜下却没有细胞结构。 我们的人拿着那东西做了很多实验,推测可能是某种未曾被发现的硼基生物,会被强碱腐蚀,燃烧时会出现绿色的焰色反应,但是这东西的熔点很高,我们拿到炼钢炉里才把它熔化掉。” 张扶灵听到这里就知道为什么阿宁公司明明已经收到铁块,却依旧对盘马老爹手里的铁块还那么感兴趣了。 这么多实验做下来,他们手里的实验样本恐怕已经所剩无几,所以才会对盘马老爹手里的东西那么在意。 不过听阿宁这个描述,她倒是想到一个东西,龙族的炼金术并不只是熔炼金属,一切元素和存在物质都可以被拆解重新组合,听起来那铁块里的东西很像是他们在西王母宫遇到的那个“活灵”,或者说是另一种的再生金属。 但她毕竟没有在卡塞尔学院系统地学习过,对炼金术也是一知半解,所以这仅仅是一个猜测。 只是按照这个思路推测下去,当年的张家人或许在这个地方搞了一个炼金物品的仓库,如果真的是这样,也能解释为什么张起灵当年会跑到这里待那么久。 毕竟龙族的炼金物品都是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说她,她可以算是龙族炼金术的最高成就,想一想如果她这样的东西被人大量发现,那也是一场灾难。 他那段时间,大概是在守护这里的张家密藏。 啧,真有责任心。 而陈文锦她们也确实是有些真本事,当年被利用来到这里考古,说不好就发现了张家埋藏的秘密,甚至还带出了一部分,才有了现在这些事情。 阿宁说完之后并没有给他们太多时间思考,立刻就问:“怎么样?我的情报已经全部告诉你们了,你们的线索和想法呢?” 吴邪刚想说他们这两天的发现,张扶灵就突然掏出手机放在了桌上。 “我的想法是,既然听起来这么麻烦,我们不如找个外援?” 他们几个瞬间不赞同地看了过来,干他们这一行的,基本都多疑,已经习惯了单打独斗,绝不会轻易把情报交给其他人。 何况这里面还涉及了张家的秘密,原本张起灵就是为了保守秘密,喊人来帮忙,不就等于公开? 张扶灵耸了耸肩说:“咱们够累了,是时候轻松一点了,卡塞尔学院的不是一直对国内这些墓葬什么的感兴趣吗?听说前段时间还跑去三峡那边挖了个水下墓葬,肯定对这个也很感兴趣。” 吴邪伸手按住她放在桌子上的手机说:“可是,我们也没说要进去啊?” 张扶灵愣了一下。 不进去吗?她以为他们来这里就是为了进去呢? 吴邪也很困惑,不解地说:“咱们从头盘一下这个逻辑。最开始咱们来这儿是为了帮小哥找记忆,然后发现陈文锦带着考古队也来过这里,之后在小哥家里遇袭,小哥的家又被烧毁。 说明这里有人在隐藏什么东西,而小哥的事情很有可能和考古队有关,所以我们才要搞清楚考古队当年到底在这里做什么。” 胖子插话说:“倒斗,干了票大的。” 吴邪转头怒视胖子。 “你别以为你是病人我就不揍你!” 胖子:“那我也没说错啊,她们可不就是来倒小哥祖宗的墓的吗?” 吴邪闭了闭眼:“那我真是谢谢你的提醒了!” 胖子:“不用客气。” 张扶灵顺着吴邪的话往下说:“想知道当年考古队到底来做什么,又发现了什么,两条路,找知情人士问一下,或者咱们自己进去走一趟。 知情人士考古队的那批人已知是团灭了,还有可能对当年的事有所了解的就是盘马老爹和那个在背后阻挠我们的人,你觉得以咱们的运气,真能顺利从这些人嘴里问出来当年的事情?” 吴邪很乐观地说:“先试试,不行再说。” 张扶灵看了看在场地几个人,除了胖子一听到倒斗就跃跃欲试,阿宁和张起灵明显更倾向吴邪的办法。 行,二比三,按照国际惯例,少数服从多数。 “那就只能等见到盘马老爹再说了。” 然而事情果然没有那么顺利,他们吃了饭商量完接下来的事,刚准备散伙,外面就突然吵闹了起来,一群人背着枪,打着手电就往山上去,为首的正是白天他们才见过的盘马老爹的儿子。 阿宁立刻站了起来,出去拦住一个寨民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寨民说了两句话,用的是当地的方言,看起来很急切的样子,说了两句就跟着大部队走了。 这里的方言很晦涩,阿宁只听懂了个大概,给他们解释说,有人在山上发现了盘马老爹的衣服,上面全是血迹,寨子里的人估计是盘马老爹出了事,所以要上去搜山。 吴邪刚刚还说要等问过盘马老爹再做决定,突然老爹就出了事,一下子愣在了当场。 胖子看着张扶灵那副“我就说不可能顺利”表情,竖起拇指对她说: “好家伙,我愿把我乌鸦嘴之王的称号拱手让给你,太牛逼了,榨菜,咱们就是说言出法随啊,这也是你们小龙人的特异功能吗?” 张扶灵翻了个白眼,有气无力地说:“要是真有那么灵,我早就许愿这一切都结束了。” 其实刚刚她就困了,只是一直强撑着,吴邪说的对,自从离开塔木陀,她就变得特别容易困。 要不是确定她在西王母宫只是吞噬了西王母,按照一般小说套路,她现在指定得是个怀孕或者绝症,多新鲜呢,富江怀孕。 结果现在又出事,天杀的,就不能换个时间出事。 怎么总是挑她没电的时候出事。 第30章 都是小龙人了怕什么野生动物 盘马老爹的失踪出现的太过巧合,阿宁和吴邪立刻达成了一致,说要和寨民一起去搜山。 张扶灵不太想去,又不是她害盘马老爹失踪的,和她有什么关系? 这明显就是个陷阱,虽然踩进去有可能吃到饵,但是她宁愿选择不吃,也不想动弹。 她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想管,她要做一个安安静静的小蘑菇,随便在哪个角落里蹲着。 这是一种生活态度,也是一种人生哲学。 张扶灵坚信自己这套理论,她闭着眼睛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十分虔诚地对着吴邪许愿。 “求你了小三爷,咱们能不去吗?” 吴邪差一点就被她这副样子唬住,好在最后还是清醒了。 “不行。” 阿宁可能是特别吃这套,转过头说:“没事,让他们去,我陪你先睡。” 一听这话,张起灵就像被触发了关键词,眼刀瞬间杀了过来。 张扶灵被他看得浑身一震,那眼刀分明是冲着阿宁去的,但是就像是把她剐了一遍似的。 这么多年了,她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就是说,一看小哥生气,她就下意识的想找个榴莲跪下,一点变化都没有啊! 她到底为什么一对上小哥,就觉得心虚理亏啊! 张扶灵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硬生生撑着装出了一副精神百倍的样子。 “不困!我一点都不困!我们现在就出发!” 张扶灵耍小脾气的时候几个人都不惯着她,现在看她强撑着说自己不困,又开始心疼她。 人可能就是这么贱得慌。 胖子皱着眉说:“不行就别去了,多咱们一个不多,少咱们一个也不少,看看榨菜都困成啥样了,咱收拾收拾睡觉算了。” 吴邪也开始犹豫,最后一咬牙说:“这寨子里不安全,阿宁和小哥留下陪她,我和胖子跟着他们去搜山。”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皱着眉把张扶灵掐在自己腿上的手拿开。 “不要这样。” 张扶灵思考着这件事的必要性和可行性。 幕后之人几次对他们下手,都是暗地里动手,估计他也不是什么能光明磊落出现在寨子里的人,要么是人不多,要么是本事不行。 不管哪一种,都说明他在明面上无法和他们几个抗衡。 而盘马老爹也是进了山才遭了暗算,进一步证明他的布置要在山里才有用。 深夜进山很容易惊扰到一些夜间的捕猎者,能把一个经验老到的优秀猎人困在里面,山里的危险可想而知。 以小哥的性格,如果不是她在这里,绝对不会对这件事置之不理,他向来是力量越大责任越大的那种类型,而且这件事还和他有关,他一定想自己去寻找线索。 啧,就是因为他这个性格,所以才带感啊! 都说了她xp是把一切都背在身上的美强惨少年,这下好了,越想越带感! 可恶,心脏突然跳的好快,都说了不要在她xp上跳踢踏舞啊!现在万一心梗死掉了,不是很丢人吗? 别这样,快停下来!鼻血要流下来了! 完蛋了,她的脑子好不干净!没法正眼直视小哥了,多看一眼都是亵渎! 都这种时候了,她到底在想什么东西啊! 但是真的好想撕扯他的血肉,看他眉头轻锁、衣衫不整的样子啊!好兴奋! 不行,快住脑!不能再继续发散下去了! 张起灵和吴邪眼睁睁看着张扶灵的脸色从困顿苍白变成了红润兴奋,甚至还把自己的手背塞到嘴里疯狂啃咬,完全猜不透她在这短短一分钟时间里,脑回路究竟是怎么转的。 只看到她突然抬起头,眼神亮晶晶地说:“我没逞强,现在就出发!” 然后她就看都没看他们几个一眼,雄赳赳气昂昂自顾自地往外走。 张起灵赶紧把人拉住,阿宁也说:“等一下,我和吴邪先去找村子里的人商量一下,你们先准备一些手电和刀之类的东西。” 张扶灵点了点头,说:“好,都行,都可以。” 她简直就是肉眼可见的兴奋。 吴邪都被她吓到了,不懂半夜搜山救人有什么可兴奋的。 胖子也一脸见到神经病的样子,说:“你这情绪变化是不是有点太快了?上一秒还冰天雪地,下一秒就热带雨林了?咱们这中间,就没个过渡期?” 张扶灵没有回答,只是抿着嘴笑,用一种“你永远不明白我的快乐”的眼神看着胖子,胖子感觉自己像是被变态盯上了一样,抖了一下,转身跑去收拾上山的东西。 等一切都准备就绪,他们跟着大部队上了山,根据村民的说法,他们是在一个叫水牛头沟的地方找到盘马老爹的衣服。 水牛头沟是大保林区和护林区的分界线,过了水牛头沟,后面就是羊角山,那便是深山老林,平日里除了一些老猎人,几乎没人往那边去。 阿宁友情给胖子和吴邪一人提供了一把勃朗宁,是她自己的配枪。 村民们大约有二十几人,带着猎狗上山,那些狗平日里习惯了跟着猎人们上山,今天夜里却显得异常的不安。 那些村民都觉得奇怪,怀疑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从大保林区那边过来了,举着猎枪更加警惕。 张扶灵心想,还能为什么,吓得呗,动物比人灵敏,她吞噬西王母之后,这些小家伙在她旁边还能动都是她收敛了。 吴邪和胖子也知道这件事,转过头看她,正对上她吐着舌头吓唬云彩牵的那条狗的样子。 一时之间甚至有些分不清究竟谁是狗。 他们顺着山路一直走,这里的林场平日里也有猎户进来,所以路并不难走。 一路上都没遇到什么麻烦,直到走发现血衣的位置,他们才停下来。 吴邪举着手电往树上照去,几乎什么都看不到,但是也足以确定上面没有东西。 众人四散开搜索,但是也只能看到零星的血迹,几乎每个方向都有,最后只能分成几队向着不同的方向找过去。 他们几个因为是阿贵的客人,因此跟着阿贵往羊角山的方向走了过去。 猎狗走在前面给他们引路,张扶灵担心自己影响那狗的灵敏度,特意走在了最后保持距离。 他们沿着谁牛头沟走了很远,走到一处斜坡才慢了下来。 因为积水和雨季的原因,这里的泥又湿又滑,吴邪试探着踩了一脚,那上面的淤泥就滑了下去。 猎狗没有停下,他们只能继续跟着向前。 张起灵刚想问张扶灵需不需要背她,张扶灵就已经自觉地跳到了他背上。 “悟空,快驮着师父!师父的新鞋可是潮牌,很贵的!” 第31章 古坟 对张起灵来说,背一个人并不算负担,即使背着张扶灵也如履平地走得很稳。 猎狗带着他们停在一个树下,冲着后面的杂草狂吠,云彩以为会看到盘马老爹的尸体,吓得不敢上前,胖子就趁机过去安慰她。 张扶灵趴在张起灵的背上,倒是什么都不怕。 死人她见多了,大体老师还有云顶天宫的那些尸体,这会儿只想赶紧解决之后回去睡觉,就小声和张起灵说: “悟空,快带为师过去看看是何方妖孽。” 张起灵:“……” 但还是往那个方向走了两步,刚走近他就发现了不对,单手拿着手电拨开杂草,露出一块断掉的石碑残片。 张起灵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个墓碑。 意味着这里有一处坟墓。 出于习惯,他一路走来都留意着周围的山势,从风水来讲,这里是山口,透风不聚气,绝对不适合葬人。 这里怎么会出现这样一个石碑? 张起灵刚想继续往前探索,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叫。 张扶灵立刻拍了拍他说:“别紧张,是有人摔了一跤。” 她对墓碑之类的东西并不敏感,所以刚才就一直注意着四周。 那猎户摔下去的时候,她刚好看到,只是还没来得及说,那人就尖叫起来,听起来应该只是个斜坡,并不严重。 众人聚过去,把人从斜坡下面拉了上来,张扶灵这时候也爬了下来,她蹲在那个斜坡的旁边,看着斜坡下面掩在淤泥下面的东西,轻轻“啊”了一声。 然后转过头弯起眼睛,笑眯眯地看着众人。 “是个棺材。” 云彩被她吓得一声惊叫就埋到了胖子怀里。 胖子冲着张扶灵竖起一个拇指,张扶灵回了他“不用客气”的眼神。 阿贵瞪了胖子一眼,把云彩拉了出来自己揽住。 其他几个山民听到是棺材,犹豫了一下才蹲下仔细往下看。 张扶灵站起来说:“见棺发财嘛,回去说不定会中头彩哦。” 吴邪蹲在旁边一边往下看一边说:“那是梦里见到才是发财,你现在又不是在做梦。” 张扶灵眯起眼睛说:“你别逼我把你踹下去。” 吴邪立刻做了一个拉紧嘴巴的动作,闭上了嘴。 那棺材看起来已经十分残破了,几乎不成形状,依稀能看到里面的淤泥居然也长起了草,估计暴露出来有一段时间了。 那两条狗自张扶灵靠近就不再叫了,趴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只是现在没人注意到它们的异样。 张扶灵伸手给它俩顺了顺毛,虽然不是什么名贵品种,但是一看就被养的很好,油光水滑的。 因为之前盘马老爹的儿子说他老爹把铁块藏了起来,又加上老爹这两年频繁进山,吴邪怀疑他把铁块藏进了山里,而现在这个棺材正是一个藏东西的好去处,不搞明白他是不会安心的。 于是不顾阿贵等人的劝阻,和张起灵一起滑了下去,在淤泥里摸索起来。 这个墓很简陋,和之前他们几人去过的大型地宫没法相比。 棺材一半暴露在外,一半嵌在山里,大概是土质沉降造成的。 张起灵很快摸出一个空的塑料袋,上面还沾着血迹,看来东西已经被人取走了。 张扶灵蹲在上边,盯着下面左右来回晃着身体,突然被胖子一把按住。 “你现在不是圣僧,又改大本钟了?晃荡啥,小心掉下去。” 张扶灵刚想说不是大本钟,是不倒翁,身后的山林里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犬吠。 她猛地回头,发现不是自己这边的狗,那两只狗依旧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接着又是一声极其尖锐的叫声,看来是其他人遇险了。 张起灵和吴邪迅速爬了上来,众人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赶了过去。 那边十分混乱,远远地就听到各种急促的声音,然而当他们真的赶到的时候,却发现那些人都看着他们这边,举着猎枪十分警惕的样子,直到看到他们手里的火把和手电,才放松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 阿贵就上前问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些人也说不出来,只说是被某种野兽包围袭击了。 那些家伙极其阴险狡诈,甚至会用战术埋伏他们,它们埋伏在灌木里,借着夜色的遮掩行进,他们只能聚在一起防备,本来以为要陷入苦战了,结果突然那些家伙疯了一样向着一个方向逃窜,他们还以为是有更可怕的东西,把它们吓走了,这才防备地看着这边。 阿贵说,看来盘马老爹就是遇上了这些家伙,才受了伤,只是不知道他现在去了哪里,人是否还安全。 张扶灵听到这里,突然想起一件事,转头问阿宁。 “盘马老爹今年多大了?” 阿宁回忆了一下说:“应该七十多快八十了。” 张扶灵哇了一声,说:“那他这可真是够健朗的,快八十了还能进山打猎。” 吴邪听见她俩的对话,心里吐槽说,你这个快一百多的老妖怪,在这装什么相呢。 也就是现在周围都是人,不然他高低得挤兑张扶灵两句。 刚刚经历了一场袭击,另一队的山民现在精神显然都很紧绷,有一个人突然指着吴邪身后大喊: “谁?谁在那里!” 吴邪猛地回头,一个瘦高的黑影正站在他身后的树林里。 张扶灵立刻大喊:“何方妖孽!还不速速现出原形!” 张起灵把她向身后一拉,挡在了她前面,一米八的个子把她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见了。 可恶,被他帅到了。 张扶灵躲在张起灵背后龇牙咧嘴的样子,被一边的胖子看到,本来是挺严肃挺危险的场合,胖子愣是差点没憋住笑出声,一瞬间把所有悲伤的事情都想了一遍,才勉强克制住。 那黑影淡淡地出声道: “是我。” 第32章 麒麟纹身 那人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借着月光,他们才看清这个人的样子。 那是一个干瘦的老头,浑身都是血,手里提着一把猎刀,衣衫半开,目光犀利如刀锋,精神矍铄,威武壮硕,简直像是天神下凡。 旁边的山民看清他的样子之后,突然叫道:“盘马老爹!” 张起灵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僵住了,借着这个机会,张扶灵才终于从他身后探出头。 找了这么久的人,现在居然自己出现了,她还以为以他们的运气,这人指定没救了呢。 张扶灵满脑子胡思乱想,但是等她看清那个盘马老爹时,她也僵住了,甚至差点摔倒在地上。 那个盘马老爹半敞着的衣衫下面,居然掩映着一个黑色的纹身。 鹿角龙鳞,踩火焚风,是麒麟,是张家的麒麟! 张扶灵心跳骤停,大脑一片空白,她呆愣地盯着那个黑色的纹身。 虽然出于脸面之类的问题,她没见过几次张起灵的纹身,每次他纹身露出来的时候,她也不好意思细看,但是她敢肯定,这和张起灵身上的那个绝对是一模一样的。 但是这怎么可能? 张家不是已经分崩离析了吗?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怎么可能是张家人? 不对,等等,既然这里有张家的秘密,那有张家人在这里看守好像也算是正常。 可不对啊,如果还有张家人在,张起灵以前没理由瞒……不对,以他那个性格,就算不是故意瞒着,也可能不说。 嘶。 真会给她找麻烦。 张扶灵狠狠揪了一把张起灵的衣服泄愤。 张起灵终于回过神,他用力地抓着张扶灵的手,掩饰此刻内心的不平静。 那边老头并没有多说什么,话少的和张起灵有一拼,身上那种沉稳的感觉也和张起灵如出一辙。 吴邪左右来回看了看,小心翼翼地凑近张扶灵和胖子,低声对他俩说: “草,虽然知道不可能,但是你们觉不觉得,这老爹和小哥站在一起,简直亲父子似的。” 张扶灵心头一震。 我靠,好像也不是没可能。 毕竟小哥身世不详,她只记得白玛是他的妈妈,父亲是谁最后又去了哪里,她好像还真没印象。 盘马老爹走到阿贵等人面前,用当地的方言说了一长串,然后动手开始擦拭身上的血污,张扶灵这才看到他背后脊梁骨上有一个很深的伤口。 阿宁在旁边听了一会儿后,回来告诉他们,这老爹进山之后被山里的猞猁埋伏袭击了,差一点就命丧当场,幸好背后背了一根木棍,这才捡回一命,但是因为这些猞猁有集体狩猎的习惯,他只能和这些东西在山里周旋等待机会,刚刚听到他们这边的动静,这才赶过来。 张扶灵听完只觉得,这他娘的和小哥岂不是更像了。 一样的独,一样的强大,一样的沉默寡言。 难道两个人真的有什么亲缘关系? 如果这是真的,那这一趟确实没白来。 简直赚翻了啊。 张起灵心绪很少这样不平静,他强忍着没有直接上去问话,回去的路上一直紧紧牵着张扶灵的手。 回到村子里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本来想着各自回去休息之后,再去拜访盘马老爹,没想到对方却冲着他们几个摆了摆手,意思是让他们跟着一起。 盘马老爹身上的伤口被缝了十几针,照旧是前几天的那个医生。 那医生拿着不算细的针在盘马老爹身上,就像缝被子一样把伤口缝了起来。 张扶灵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她心脏狂跳,手里直冒冷汗,晕针的毛病是她从疗养院开始有的,直到现在也没好。 那么粗的针,光看着她都怕,盘马老爹居然一声不吭,这可真是硬汉中的硬汉,狠人中的狠人。 阿贵给他们拿了饼子和粥,稍微吃了点,等盘马老爹包扎好伤口,他们就跟着站起来准备和这位村里的老人聊聊。 没想到盘马老爹突然指着张起灵,对着阿贵说了什么,阿贵不解地解释了两句,两个人说了没有几句,阿贵就过来很尴尬地对他们说: “老爹说,你们想知道事情可以,但是只有这三位可以跟去,这两位不行。” 吴邪看了看他指的人,发现这盘马老爹很有指向性,精准地排除了他们这五个人中姓张的那两个。 张扶灵心想,坏了,碰上真的张家人了,不会被认出来了?不对啊,张家人应该不知道她的存在啊? 前面那些话,她只是胡乱想想的,并没有真的那么觉得,可是现在……真有那么凑巧吗? 吴邪还在追问为什么,阿贵面色古怪地说:“盘马老爹说,你们和他们两个在一起,迟早会被他们两个害死。” 吴邪一听这宛如预言一样的话,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显然是被吓到了。 旁边胖子还没等阿贵说完就怒了,大骂着: “这都是他娘的封建迷信,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一套?我们可都是唯物主义战士!要相信国家!相信科学!不要以为年纪大了胖爷我就会惯着他!欺负我们小哥话少,我看他是茅坑里打灯,找死!” 张扶灵也蹦了起来,本来她还有些心虚,怀疑这人是知情人士,但是现在去他娘的知情人士,小哥心里压力本身就够大了,他还说这种话,给人增加心理负担,她非得把他脑壳里的水都给他倒干净不可。 “我看是他老糊涂了!一天到晚疑神疑鬼的,被害妄想症还是老年痴呆?没事儿,我学医的,让我给他看看,兴许还有的治呢?” 张扶灵一边撸袖子一边就往那边走,被张起灵一把拽了回来,扔给吴邪。 张起灵没有让任何人替他出头,自己追了过去,拉住盘马。 “你这么说,你认识我?” 盘马老爹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用那双沉默的眼睛看着张起灵。 张起灵头一次这么沉不住气,他猛地脱掉上衣,露出里面的黑色纹身,又问了一遍。 “你是不是认识我?” 然而盘马老爹依旧没有回话,他们两个沉默的对峙,两个相同的麒麟纹身在这一刻像是活了过来一样。 这一幕把在场所有人都看呆了,张扶灵甚至幻视搞不好小哥老了以后就会变成盘马老爹这样。 盘马老爹面上没有任何波澜,和张起灵对视了一会儿之后,就漠然地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这气场,这性格,比张起灵还张起灵。 第33章 复活的影子 几个人看着那老头潇洒离去的背影,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吴邪比了个手势,示意回来和他们细说就和阿宁一起追了上去。 剩下他们三个跟着阿贵回去,本来搜了一夜山,身体都很疲惫,但是经过那老头这一下,几个人回去也都睡不着了。 胖子就去找阿贵打听这盘马到底是个什么人,以前是一直住在这里吗? 阿贵听到这话,很诧异地看了胖子一眼,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问,盘马老爹当然是他们寨子里的人,从很早以前他们家就是村子里有名的猎户了。 胖子还不死心,问说真的不是从外地移民过来的吗? 阿贵说真不是,他们村这么穷,只有往出走的,从没有外面来的。 胖子嘿嘿一笑,说那不巧了,他就觉得这地方挺好的。 张扶灵听得直翻白眼,胖子这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八字还没一撇,就开始想着做上门女婿了。 张起灵一开始坐在一边听他们聊天,等阿贵终于被胖子烦跑,才突然站起来,回房间把之前在木楼里找到的那个箱子提了出来。 胖子一看这架势,知道张起灵终于还是决定打开箱子,立刻拿起旁边的铁锹。 “小哥,你放心,我准备好了,这究竟是骡子是马,咱牵出来就知道了。” 张起灵摇了摇头,直接就打开了箱子。 里面是被已经泛黄的纸层层包裹起来的一个两头宽中间窄的葫芦状的铁块,和阿宁说的那个寄到他们公司的铁块一模一样。 张扶灵看清里面东西的那一刻,伸手把东西拿了起来,双手举起,大声说:“生了生了!是葫芦娃!” 胖子扔开铁锹,也凑过来看,稀罕的不行。 “铁葫芦是几娃?要埋土里浇水吗?什么时候出来?我是它爷爷。” 张起灵:“……” 吴邪不在,没人吐槽这俩不靠谱满嘴胡话的家伙。 他俩举着铁块从葫芦娃编排到狮子王,胖子甚至举着这铁块唱了一首《the circle of life》。 很难想象一个胖子举着一个铁块,深情地唱着一首非洲风格的粗犷又柔情的曲子,到底有多让人震撼。 总之等吴邪和阿宁回来的时候,张起灵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神放空,吴邪叫了他几次,他都没有反应。 张扶灵还惋惜地说,如果这个时候有一只橘猫,举起来会更应景。 吴邪:…… 不是,你们两个就没人在乎一下小哥的死活是吗? 等张起灵终于回魂,吴邪简单说了一下从盘马那边得到的线索。 先是关于他身上的麒麟纹身,听他说是他小时候,他父亲救过一个苗人,那苗人为了答谢才给他纹了这个,说是有了这个在苗寨就可以畅通无阻,并没有什么奇异的地方,也不是什么家族传承。 听起来好像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他们已经提前从张扶灵这边知道这是张家特有的,那么他这段话的可信度就大打折扣了,以至于后来吴邪听完考察队的事情之后,还怀疑他有所隐瞒。 第二件事就是,当年陈文锦他们确实带队来这里考察过,他们驻扎在山里的一个月牙状的湖边,进行了为期几个月的考察。那些人规矩严得很,盘马作为向导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考察什么,只有一次,他恰好看到那些人一箱一箱地向外运送那些铁块,还被警告说那东西很危险。 吴邪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很不好的回忆。 阿宁就接过话茬继续说,他俩觉得盘马还隐瞒了一些事,就诈了他一下,没想到诈出一个大事来。 盘马当时带了几个兄弟给考古队送东西,结果那些人见钱眼开,去偷东西被发现了,失手杀了个人,本想着收手伪装成失踪,结果没想到被巡逻的人发现,引起了连锁反应。那些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最后一整个考察队的人都被他们杀死了。 张扶灵听到这里立刻卧槽了一声,说那陈文锦和霍玲怎么回事,按照吴邪的说法,她们来这里考古应该是七几年的事情,如果都死了,他们后面见到的那些人是谁? 吴邪说,这就是重点,盘马说过了几天之后,他返回去想拿些财物,结果发现考察队的人又都活了过来,在那个湖边扎营。 那些人身上都散发着和那个铁块上一样的味道,他怕得要死,怀疑是因为他把尸体扔进了湖里,那湖里的妖怪就变成那些人的样子上了岸。后来,他们当时一起的几个兄弟,几乎都因为各种各样奇怪的原因去世了,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 这听起来像一个灵异类的故事。 胖子立刻就表示不相信,他觉得盘马那老头绝对是看他们不顺眼,故意吓唬他们的。 吴邪和阿宁却表示,在这件事上,盘马应该没有撒谎,他当时已经被吴邪和阿宁故作高深的样子吓到了,甚至连他的儿子都被他撵了出去,才单独说给他俩听。 张扶灵举手说,好的,那我们现在就是知道了一个几十年前的连环杀人案,我们应该做的是报警,而不是继续追查。 其他几个人立刻收声看向了她,显然他们并不赞同这个稳妥的提议,还是想自己调查。 吴邪缓了缓说,这里面还涉及到了当年考古队的那批人和他三叔,这里面应该还有一些事情,不能贸然报警。 胖子说,那好办,他们找到那个湖潜下去看看有没有尸体就知道这件事是不是真的了。 张扶灵原本以为他们要找张家的藏宝地,还想着能拉卡塞尔学院下水,他们跟在后面捡现成的,结果现在变成了捞尸体,也不好叫人来帮忙,顿时仰天发出一声长啸。 “啊——我不想去,我好累。” 胖子是个待不住的,一听能进山下水,不管是去做什么他都兴奋。 这会儿听张扶灵这么说,就拍了她一巴掌说:“你累就让小哥背你,不用你走,你就当去海边旅游了,阳光沙滩比基尼,你就躺那儿晒太阳就行,做啦啦队。” 张扶灵崩溃地看他:“哪来的阳光沙滩比基尼,这地方动不动就下雨,尤其是最近貌似赶上雨季了,咱们已经多久没见过那种晒得人发晕的太阳了?我衣服洗了都是湿的!” 胖子叹了口气,这倒是真的,山里不怎么见得到太阳,热也是湿热,他的裤衩库存也告罄了,现在身上的是最后一条,根本干不了。 阿宁想了想说:“反正咱们现在也没有潜水设备,不如先回去收拾一下,准备一些东西,然后再回来。” 好家伙,这地方进来一趟麻烦的要命,他们居然还要出去带上装备再回来。 张扶灵光是听着这个安排,就觉得自己不如死了算了,立刻表示阳光沙滩挺好的,不用比基尼。 最后几个人商量了半天,达成了一致,还是决定立刻就进山,就拜托阿贵找一个靠谱的猎人带他们进山。至于装备什么的,就从附近村民家里买一些替代品,这里的猎人经常进山,直接买一套现成的就行。 阿贵还建议他们带一些蚊香什么的,蚊虫喜欢在水里产卵,所以水边的蚊虫又多又毒,他们几个城里人,怕是一去了就会被叮成包子。 但是几个人都没在意,毕竟有现成的人形驱蚊器。 花了几天把东西收拾好,第三天一早,他们就准备出发。 【番外】5V5的同学聚会(下) 一波团战结束之后,吴邪去上路帮凯撒回复了一下状态,而张起灵则是蹲在中路等张扶灵,胖子绕了一圈又蹲到了对面红区。 张扶灵看着吴邪去了上路,就准备出去清线,刚一露头,就被张起灵一套耗了半管血。 张扶灵牙都咬碎了。 解雨臣从红区赶过去支援,胖子愣是躲在草里没动,直到看到黑瞎子的孙尚香上来,才突然从草里钻出来给黑瞎子拍飞,路明非立刻站在龙坑里把伤害补足。 楚子航从上路赶过来,开大一套把张起灵逼退。张扶灵和解雨臣转头支援黑瞎子,已经来不及,胖子直接大招收掉黑瞎子。 黑瞎子:“可以啊,胖子。” “哈哈,也不看看你胖爷是谁!”胖子转头招呼路明非,“怎么样?小老弟,你胖哥我这辅助,够硬?” 路明非点头:“优秀优秀。” 黑瞎子一死下路的小龙也没了,凯撒直接招呼吴邪压塔,芬格尔兵线碰都没敢碰直接退到了二塔。 解雨臣中路点了一波集合,张起灵刷完红,刚走到河道,张扶灵立刻一技能接大,楚子航动都没动。 张起灵反应很快控制一结束就交了大。 他俩互换了一波技能,双方状态都没掉。 凯撒推掉上塔往中路赶,双方这个时候全都蹲在中路草里,他一进草直接和楚子航来了个面对面。 楚子航叹息一声开大砍了两刀果断撤退,晚一步都要被旁边的胖子和张起灵留下。 由于蓝方上路掉了一塔,凯撒直接追进蓝区绕了一圈。 野区视野一暴露,张起灵发现楚子航蓝要刷新了,立刻就带着吴邪开了大龙。 解雨臣知道这条大龙保不住,直接在蓝区点了集合,想给楚子航守一下蓝。 胖子直接大招进场,一技能拍飞张扶灵,张扶灵交了个大招卡位置向后撤,解雨臣也交了大招,芬格尔包过来直接拿下胖子。 胖子怪叫。 “啊啊啊!!!全是人!!!” 凯撒大招进场粘着张扶灵,张扶灵残血闪现到塔下躲掉。 芬格尔又是一闪进场,楚子航立刻跟上,两个人冲着路明非就上,路明非立刻也怪叫起来。 “啊啊啊啊,老大老大老大!” 凯撒回头和楚子航对砍起来,路明非大招落地的时候,凯撒已经无了。 张起灵杀掉芬格尔,二技能留下解雨臣,路明非立刻补上伤害带走解雨臣。 解雨臣叹了一口气放下手机,看着对面死掉后同样放下手机的凯撒。 两个人相视一笑。 他俩的阵容选择,几乎是注定的。张起灵和楚子航分别代表两队,他俩抽签决定自己去哪一队以及谁先选择队友。 解雨臣抽到楚子航和第二位选择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抢不到胖子和吴邪。因为他缺乏对卡塞尔学院这些人的了解,芬格尔是他必抢的队友,所以干脆放弃了拆散铁三角的想法,选择了自己更熟悉的黑瞎子。 而凯撒知道自己对游戏理解不足,抢到吴邪和胖子之后,第三位选择了路明非,把指挥的位置交给了路明非。用他的话说,他不需要指挥每一场战斗,优秀的皇帝会选择合适的臣子。 这场游戏进行到现在,他和解雨臣不说惺惺相惜,也对彼此有了一些改观和欣赏。 优秀的人总是值得尊敬的。 中路的龙到位,吴邪开二扛着塔伤压进去,楚子航站在塔下二技能想把他推出圈,被跟在后面的张起灵控了一下,草里藏着的路明非立刻跟上,带走了楚子航。 中路打完,张起灵直接进了楚子航的蓝区往上路压,芬格尔立刻后撤。 等楚子航赶到之后,张扶灵追上张起灵大招接二技能冻住张起灵,也被吴邪和胖子打成残血,解雨臣二技能交的及时,然而凯撒大招黏了上来,张扶灵刚退到塔下恢复成半血,也被直接抬走。 楚子航和芬格尔试图留下凯撒,但是对面三个人也立刻跟了上来,解雨臣立刻点了撤退,四个人从河道退到中路二塔。 一直在边缘试探的黑瞎子被路明非抓住机会打成残血,差一点饮恨。 蓝方上路二塔、中路一塔被拆。 张扶灵扔下手机暴躁抓头,看着一直隐身的黑瞎子,恨不得给他两巴掌。 胖子在对面看她暴躁的样子,嘿嘿一笑:“电子竞技,菜就是原罪,服不服?” 张扶灵:“滚你大爷!优势就优势,再逼逼赖赖,今天晚上你睡觉别闭眼!” 黑瞎子:“冷静冷静。” 楚子航调整了一下手机位置,说:“别慌。” 双方复活,在中路拉扯了一波,路明非点了集合,往蓝方红区靠。 解雨臣几乎是同时,在红方红区点了集合,几个人集合从河道绕了过去。 两边互换了红区,路明非和张起灵又拿了一条小龙。 吴邪和胖子发现不对时,解雨臣一个加速带着众人撤退,他俩也不敢追。 芬格尔拿掉了红方上路一塔,路明非则是带了下线拔掉了蓝方下路二塔。 张扶灵往红区靠了靠想蹲一波路明非,被胖子一个辅助装备探了出来。 胖子乐呵呵地说:“和你胖爷玩阴谋诡计,你还嫩着呢。” 十分钟小龙准备刷新,解雨臣立刻点了集合准备卡位置,张起灵从中路河道过来,开二试探了一下。 解雨臣直接开二带着人追击,张起灵大招退回塔下,解雨臣点了撤退,放掉小龙。 到这个时候蓝方已经彻底劣势,张扶灵看着5k的经济差,头都快愁掉了。 不是她不相信解雨臣的判断,实在是对面那几个她可太清楚平时他们玩游戏什么水平了。 除了凯撒,她和每一个人都玩过,路明非这个游戏变态就不用说了,跟他一起玩就没输过。 张起灵也是,不管是什么位置,都给人一种磐石一样厚重的安心。 只有胖子和吴邪他们三排的时候偶尔会输,那也是因为吴邪打游戏的时候不太想动脑子,胖子一打游戏就上头满场乱窜像个混子。 她愁的牙都要咬碎了,一看队友,除了芬格尔一贯的狗叫,剩下三个几乎一个比一个冷静,搞得只有她不合群。 解雨臣是因为bp时就猜到了前期可能会劣势,楚子航则是习惯了不管什么局势都淡定。黑瞎子,黑瞎子是不在乎,反正输赢他都有钱拿,解雨臣只要他态度端正尽力就好。 之后路明非又指挥着准备拿下蓝方的上路高地,然而瞎子的经济一直没落下,四件套已经做了出来,一波团战之后,胖子再次阵亡。 路明非脸色立刻沉重了起来。 解雨臣立刻在龙区点了集合,两方在龙区再次爆发团战,然而胖子这个时候还没复活。 张起灵试图拦下,但是被楚子航开大直接逼退,路明非赶到也只能耗血。 胖子复活,吴邪开大试图留人,解雨臣已经再次带着人跑路,凯撒的亚连开大进场,张扶灵立刻大招封路,凯撒也只能撤退。 解雨臣看了一眼经济,这个时候已经拉到了3k的差距。 显然芬格尔的情报处理能力不止体现在八卦上,他对凯撒和路明非的了解以及对时机的把握,给了解雨臣翻盘的机会。 芬格尔带着黑瞎子在草丛蹲了一波路明非,路明非刚刚露头,芬格尔一闪直接就给他锤到了墙上,黑瞎子一枪直接带走。 路明非手机一放,往后一靠说:“完了,没戏了。” 然后又看向对面笑的猥琐的芬格尔,说:“不是,你也太了解我了?” 芬格尔说:“那可不?咱俩这一个被子里睡出来的关系,我都知道你今天穿的什么颜色的内裤!” 路明非脸色一变,骂了一句:“靠,你变态啊!” 芬格尔挺起胸膛,骄傲地说:“这叫狗仔的职业素养!” 战况到现在,已经是在拼双方谁失误了。黑瞎子经济起飞,一枪下去,对面五个没人能扛得住。 拿了大龙之后,反推了对面三路塔,直接上了高地。 趁着他们拆下塔的功夫,吴邪和凯撒带了上路线,这个时候蓝方上塔已经空了,于是芬格尔立刻回城。 路明非立刻带着人冲了黑瞎子,解雨臣为了救他也没活下来,所幸他们还有线权。 胖子被路明非的拉扯战术搞得烦的一批,脸都黑了,也不说垃圾话了。 双方现在兵线差不多优势,二十分钟龙王出现,两边这个时候发育的都差不多了,比赛的结果基本就在这个龙王身上。 两边都在拉扯,芬格尔闪现突到路明非脸上,路明非被迫交出大招,失去了优势。 路明非知道这条龙大概率保不住了,可是直接放弃他们也没有什么翻盘的机会,相反如果在这里赌一把,拿到这条龙,他们还有下一波的机会。 要赌吗? 吴邪看了一眼旁边这个比自己小了几岁的指挥,似乎是看出了他的顾虑,笑了一声说:“怕什么,大不了就是输呗。” 凯撒看路明非还在犹豫,就说:“玩没玩过21点?你现在赌还有赢的可能,不赌就连赢的机会都没有了。不战而退是懦夫的行为,你可是我招进学生会的精英,相信自己的判断。” 路明非深吸了一口气,按下了发起进攻,和胖子一起几乎站到了最前面,给张起灵找机会进场抢龙。 路明非技能全交,把黑瞎子打残,路明非被黑瞎子一枪带走,复活甲站起来也没走掉。 张起灵进场惩戒抢龙,胖子为了给张起灵退场,自己替张起灵留下。 路明非叹了一口气,好在张起灵抢到了龙。 难以想象,居然有人能从那个师兄手里抢龙唉! 师兄看到龙一向比谁都专注! 解雨臣也不轻松,点了撤退。 对面龙王,他们就算从下路推上去,也有可能被龙兵偷家,只能让楚子航单独去守一路,剩下他们几个抱团清两路。 楚子航一露头,凯撒和张起灵就追了上去,吴邪卖掉了专精装备,随时准备大招把他俩叫回家。 楚子航一看凯撒带着张起灵冲过来,立刻回头,还是被张起灵留下。等他靠着复活甲站起来,解雨臣带着其他人赶到,吴邪大招把凯撒和张起灵叫回城。 两边路明非和楚子航各自掉了一次复活甲,三波龙兵结束,兵线依旧没有变化。 龙这次刷新在小龙位置,红方优势。 双方再次在龙坑爆发团战,这一次胖子冲进去直接开到了瞎子,凯撒立刻大招进场留人,解雨臣技能全交,保住瞎子退场,龙王再次被张起灵拿下。 张扶灵手都开始抖了,她从来没打过这么高强度的勾心斗角,几次命悬一线,对面张起灵和凯撒几乎是盯着黑瞎子和她打,稍有不慎就会寄。 她都快被这两个人打出ptsd了,真就一点都不手下留情啊喂。 说好的美女的特权呢?电子竞技不止没有视力,也没有爱情呗! 气死了,张起灵就盯着她打,明天开始她就天天炖猪脑汤,他们三个谁都别想跑!都得给她喝! 路明非趁着龙王buff,带着铁三角和凯撒赢下了这一局。 游戏结束,张扶灵打出了真火,按着胖子和张起灵锤,解雨臣和凯撒反而化干戈为玉帛,英雄惜英雄了。 黑瞎子拿出pos机晃了晃,说:“花儿爷,刷卡还是转账?” 解雨臣扔过一张卡,“这卡里有十万,你这陪玩一次,都赶上吴邪在道上的身价了。” 吴邪本来赢了游戏正看张扶灵锤张起灵和胖子,突然听到解雨臣cue自己,莫名其妙地转过头。 “啥?我都金盆洗手了,道上还有我的单价?” 解雨臣不置可否地说:“就是因为你这些年不出手了,道上的认为你怂了,这些年报价的是有,只是没人找得到你,价格也就越来越低了。” 黑瞎子接过卡说:“虽然我贵,但是我物有所值啊。” 解雨臣也没反驳,只说:“所以我才给你卡。” 路明非被芬格尔针对了一整局,游戏结束给了芬格尔一拳才往沙发上一瘫。 楚子航走过来,坐在旁边,说:“打得不错。” 路明非立刻爬了起来。 “我靠,师兄你这么夸我我可要膨胀了。” 但是楚子航却说:“以前打游戏都是一队,反而是做了对手之后,对你的战术有了更深的理解。干得不错。” 张扶灵锤了胖子两下,胖子嗷嗷叫着没还手,转头让小哥管管她,她现在是越来越无法无天,倒反天罡了,没大没小。 张扶灵立刻骂道:“你叫小哥叫什么?叫小哥是!那我是什么?我是不是小嫂子!到底谁倒反天罡!” 张起灵安静地看着,张扶灵锤完胖子,转头想锤他,对上他淡然的目光,一下子没了话,最后锤了一把腹肌,说:“抵消了。” 胖子嗷嗷叫着不公平也没人理他。 第34章 湖边篝火 第三天早上他们起身准备出发,发现阿贵找来的猎人,居然正是他自己,云彩也换了一身瑶族的猎装。 吴邪悄悄说,估计是钱给多了,阿贵不想被别人赚了去,准备自己赚这个钱。 但是这个时候也来不及找别人了,胖子嘟囔了几句,还是跟着阿贵进了山。 阿贵说云彩小的时候就跟着她爷爷进山,这山里她比谁都熟悉,胖子还想反驳,但是云彩已经走到了前面带路。 瑶族的猎装很好看,穿在十几岁姑娘的身上就更好看了,尤其云彩还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姑娘。 张扶灵第一次看见这种装扮,稀罕的不行,就走在云彩旁边,一个劲儿地往她身上瞧。 那衣服真的很美,从材料到工艺,没有一个地方不精致,瑶族的扎染技术做出来的印花,简洁大气又不失古朴,带着很浓的地方风格特色。 云彩看她很喜欢的样子,就说回去之后,她可以给她也做一件。 阿宁走在她们身后,并没有加入谈话,而是慢了几步走到吴邪旁边,低声说:“之前没有问,你们是从哪里找到这个旅馆的?” 吴邪有些不解,抬起头看了一眼和张扶灵有说有笑的云彩,又回过头看向阿宁。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阿宁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只是有些不好的预感。” 阿宁也独自带队探险调查过几个大墓,在危机处理和人员调度方面还是很有一套的,吴邪不相信她会无的放矢,于是接着追问了几句。 但是阿宁只是神秘地笑了笑说:“直觉。” 吴邪:“……” 妈的,怎么这些人都喜欢说半句藏半句的,做人就不能真诚一点吗? 阿宁说完又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吴邪看问不出什么来,也就不问了。 山路难走,但是和塔木陀相比还有些距离,他们走了三天,才找到了盘马说的那个月牙状的湖。一路上,胖子追着云彩逗乐,三天的脚程倒也不算全然无趣。 他们站在山坡上就已经能看到山坳里的那处湖泊,在群山包围之下,那湖泊就像一面澄澈的镜子,倒映着山势。奇险的山峰高耸入云,连绵不断,很难想象这里居然是丘陵地貌,光是看着就让人心生敬畏。山间植被茂盛,水汽蒸腾形成的云雾恍若人间仙境。 张扶灵拿出相机拍了两张照片,回过神想和张起灵分享一下自己的摄影技术,转过头才发现,他正眉头紧锁看着远处的山峰。 大概是在看山势走向和地形,也算是职业病。 张扶灵收起相机,学着他的样子看向远处,但是除了景色很美之外,她也看不出别的什么东西,她试着从科学的角度分析,最后悲哀地发现,自己那点浅薄的地理知识早就上辈子就都还给了老师。 几十年不学无术的下场就是别人看风水,她看山水。 这么一打岔,两个人就落在了队伍后面。吴邪发现他俩掉队,挥着手让他俩跟上。 从山坡上下去,就到了湖边,他们扔下包裹各自休息。 吴邪去洗了把脸,回来说,这水是凉的,应该通着地下河,周围这些裸露在外的石块应该是这些年水位下降暴露出来的,上面还有水痕,形状也大小不一。 而且这湖水位落差很大,浅的地方能清晰地看到湖底的石块和水草,可再往中间去一点,就突然下落引入黑暗之中去了。 像这种静水流深的地方,鬼知道会有什么东西在下面。他们本来以为这地方是一潭死水,可现在水下可能有其他流通的水系,就又有不同了。 休息了一会儿吃过午饭,阿贵拿着猎枪进山看看能不能打到一些山鸡之类的,云彩和张扶灵就收拾营地。 因为这个湖落差很大,吴邪推断盘马当年抛尸不可能走得太深,水位下降之后,很可能就在岸边。 胖子则认为,盘马当年如果抛尸在浅水,尸体很有可能被动物拖上岸分食,他们这样找很可能什么都找不到。 但是不管怎么说,来都来了,吴邪觉得既然发生过,就不可能一点线索都找不到。 他们就把岸边划分了区域,一人负责一片,把石头一块块翻开查看。 阿宁就选择了离营地最近的一块区域,她是不在乎盘马当年到底有没有杀人的。只是盘马的铁块是从这里捡回去的,而他又死活不肯卖,她就只能来找找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的铁块,好回去交给公司。 张扶灵则完全把这次行动当成了郊游,她真的就像胖子说的,成了啦啦队,和云彩一起整理好营地之后,就找了一块相对平坦的石头靠着。 山里本来见不到太阳,但是他们在的这一片位置,又刚好是一块相对平坦的空地,今天的太阳又出奇的好。 一开始她还能听见胖子和吴邪吹牛打屁的声音,后面被太阳晒得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她现在每天醒着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几乎无时无刻不在睡觉。 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月上正中。 她隐隐听到歌声,睁开眼睛慢慢爬起来的时候,就看到云彩换了一身衣服,正围着篝火跳舞。 她转着圈,时不时地后踢小腿,舞蹈动作活泼明艳,就像她这个人一样,充满活力和生气,虽然穿着t恤,但是异域风情拉满。 张扶灵看了一会儿,发现云彩的眼神时不时就会飘向张起灵,而胖子看着她眼睛都看直了,嘴角都挂着傻笑。 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这t是什么三角恋现场啊! 张扶灵有些无语,还有些抓马,她之前是真没发现云彩有这个心思,现在她感觉一觉醒来,不止太阳没了,世界都好像变了。 阿宁是第一个发现她醒过来的,侧过头对着她很温柔地笑了一下,简直直击她心巴。 明艳挂的风情大美女,斩不斩男不知道,但是一定斩女。 阿宁看了她一眼之后,又回过头继续和吴邪说话,不知道在说什么,离得有些远,她也听不太真切。 吴邪也发现她醒了,冲着她挥了挥手里的鸡腿,笑得得意,估计是想说楼外楼没吃到的,现在补回来了。 张扶灵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这个幼稚鬼。 吴邪又招手示意她过去吃饭,但是她刚睡醒,没什么食欲,不想吃饭,就没过去。 她转了转头,阿贵坐在另一边,烤着一只兔子,看起来应该还没熟,估计他们都吃过了,这只兔子是给她留的。 张扶灵脸色瞬间变了,如临大敌。 她讨厌吃兔子。 她记得很多年前,在四姑娘山的时候,有一次警备队巡逻的时候在山上掏了一个兔子窝,给他们加餐,副官拿了一整只兔子给她。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厨子是个四川人,放了贼多的鱼腥草,到现在过去这么多年,她还记得那个味道。 又腥又膻,yue,一点都不好吃。 第35章 心在桃园外 篝火燃烧发出噼啪的声音,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终于看到张起灵正坐在另一边的石头上,抬着头大概是在看星象。 云彩那么美的舞蹈,他大概是一眼都没看,眉毛拧得都快打结了,也不知道他心里怎么能装着那么多事。 不像她,心眼子超级小,小到只放的下码头的薯条和冰箱里的可乐。 她睡得时间有些长,身上就有些冷,缓了缓才慢慢从石头上爬起来,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做贼一样挪到张起灵旁边,拍了他一下。 “嘿,小哥,看什么呢?” 张起灵收回视线转过头看她,没有说话,漆黑的瞳孔在火光掩映下,让她产生一种过分温柔的错觉。 她学着张起灵刚刚的样子抬头看向天空,夜色很好,没有云层遮挡,那些遥远的天体分布在黑色的棋盘之上,她没有学过风水,看不出这些星象排布和地势的联系,脑子里只有很俗气的想法,就是星空真的很美。 她想象这些星光穿越几十亿光年的距离,走了几十亿年才闪烁这一刻。 她在现在触碰到了这些天体的过去。 她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小时候她的梦想是做一个航天员,去探索宇宙,后来阴差阳错跑去学了医,可是每一次深夜从图书馆出来,抬头看到星空的时候,仿佛就又找回了童年的梦想。 宇宙那么大,人类却那么孤独。 她难得有些怅然,感觉自己好像摸到了一点龙族所谓的“血之哀”。 她换了个姿势,蜷缩起来抱住双腿,轻声地说: “你知道吗?人类的诞生是很神奇的一件事,因为地球这样的行星,是产生不了重元素的。我们身体里的铁,来自璀璨的超行星爆炸。血液里的锌,源自两次中子星对撞后喷射向宇宙的尘埃。而微量的铜,更是需要见证一颗白矮星的死亡,即使是最微不足道的钴,也源自几十亿光年外的星云。 某种意义上讲,人类的星空怀有好奇是正常的,渴望见证星河大海的极限,因为我们本就是星辰之子。所以当你凝视自己,也就见到了整个宇宙的轮廓。 把人类体内的dna搓成一条线的话,它能延伸100亿英里,比地球到冥王星的距离还远。一切生命都是星海的孩子,我们终将回归星空。” 张起灵没想过她会说出这种话,毕竟平时她看起来没心没肺惯了。 出门就喊累,遇事不决就睡,看到人就大喊onkey,偶尔心情好,还能和他们说两句人话,心情不好,就是有事烧纸,无事退朝。 大多数时候她看起来都是不把任何人任何事情放心上的样子,像是并不在乎事情的发展,也不关心周围的变化,不管环境如何变动,她都一如既往。 嘴上没溜,心里却比谁都要坚定。 口头禅是“我好累”“我要休息”“你就当我死了”的人,笑得比谁都夸张,看起来最柔软好说话,实际上却是这些人里最冷漠,最无情,最强势的那一个。 只要是她心里认定的事情,那么就再没有转圜的余地,只是大多数时候,她对所有事情都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态度,就连她自己好像都不太被她自己在意。 感情对她来说,是一种奢侈品,她并不太能体察到周围人的情绪变化,就算偶尔察觉到不对也不太能理解。 他之前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可她现在居然会关注到他的情绪,还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让他有些惊讶。 张扶灵安静了没有一分钟,回过头朝着他嘿嘿一笑。 “哎呀,还是不习惯这种文艺的调调,但是怎么样?理科生的浪漫也不错?那些话不是我说的哦,我只是从书里看到觉得很应景,借用一下。不要小看理科生啊,混蛋!理科生的浪漫也很浪漫的! 不过见鬼的,咱俩好像也不算是纯种人类,说黑王是所有龙的始祖,是进化树顶端的生物,但是我看做细胞分析的时候我们和普通人类差别好像也不是很大,遗传物质也是dna,最多就是谱系不太一样。 我说你啊,不要沉浸在过去的阴云里啦,抬头看星空的时候,也不用只想着星象对应的地势嘛,那种人生也太没意思了。偶尔也想想人类科技的极限,或许终有一天,我们能达到宇宙的尽头呢?再过两百年,说不定我们还能在火星上漫步呢!” 好了,又从人类变成猴子了。 张起灵抬头看向她看向的星空,听她碎碎念着各种奇怪的想法,突然有一种被人拉回到现实的感觉。 大概就是,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终于醒来后对陌生世界的怅然和惊慌,但是又被人小心翼翼地包裹起来。 她好像很擅长这一点。 胖子这个时候终于发现张扶灵醒了,从阿贵那里拿了烤好的兔腿,跑过来一屁股坐在她旁边。 “榨菜,醒了?尝尝?” 张扶灵还没闻到味儿,先回忆起了被鱼腥草支配的恐怖,转过头yue了一声。 胖子大惊:“卧槽!啥时候的事儿?” 张扶灵来不及问什么事儿,满脑子都是那股上头的鱼腥味,胃里一阵翻涌,话都说不出一句,伸出手狠狠掐住胖子的胳膊就是一拧。 胖子立刻嚎了出来:“卧槽,你谋杀亲爹啊!大逆不道!” 张起灵眼疾手快地把胖子手里的兔子拿开,张扶灵这才缓过一口气。 “你是谁亲爹?滚犊子,我亲爹是爬行种,又当爹又当妈把我生下的,你要说自己是大蜥蜴,能自体繁殖,那我也没意见!” 胖子连连摆手:“算了算了,你们小龙人我高攀不起。我听天真说你最近特别嗜睡,刚刚又犯恶心,怎么个事儿?几周了啊,怎么也不跟我和天真说一声?见外了是不是!” 这下傻子也听懂了。 神t几周了,她是对兔子ptsd好不好! 张扶灵站起来就是一脚过去,胖子往旁边一闪,她没踹着,反而差点劈了叉。 胖子赶紧扶住她,大喊:“小心孩子!” 张扶灵:“……去你大爷的。” 第36章 我们瑶寨也有自己的亚特兰蒂斯 胖子一来,安静的氛围就被破坏了,张起灵都忍不住勾了一下嘴角。 看见他笑了,张扶灵这才松了口气。 吴邪拿着米酒过来,递给张起灵,说这么好的景色,不喝点可惜了。 但是张起灵依旧无动于衷,拿起来看都没看就放在了一边。 张扶灵看他不喝,就自己拿起来和吴邪碰了个杯,两个人喝多了还唱歌,张扶灵唱的是《只爱西经》,吴邪唱的是《铁血丹心》,两个人完全不搭茬,把胖子听得直打哆嗦,就跑开离这俩疯子远一点。 射雕英雄传是经典,就算是阿宁也看过电视剧,听了一会儿,轻声和了吴邪两句,但是发现这家伙喝多了之后完全不在调上,就翻了个白眼坐到一边休息去了。 等他俩都唱累了,张扶灵又开始昏昏欲睡,张起灵突然站起来走到了湖边,他们带着的几只狗也趴伏在地上,紧紧盯着湖边。 风从湖面上带来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拍打着湖面,张扶灵和吴邪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看他们紧张的样子,阿贵摆摆手让他们别担心,说只是野兽来喝水,然后就拿起了猎枪赤脚向着湖边走去。 几个人结伴向着湖边靠过去,拿着手电扫射了一圈,连个影子都没见到。 沉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过来,绝不是野兽的声音。 一直站在湖边的张起灵这个时候回过头看了他们一眼。 “潮汐。” 吴邪和阿宁的地理都不错,他俩很快就反应过来,向着水位线走了几步。 湖边的水位线比白天的时候下降了十几米,已经快要到斜坡的位置。 吴邪回来之后脸色很不好地说:“这个湖恐怕还连着另外一个更大的湖,因为压力差,湖水都被吸到另一个湖里去了。我们找不到尸体,恐怕就是因为岸上所有的东西都被潮汐卷进了湖底,这简直是个天然的埋骨地。” 阿宁再次提出回去收拾一些装备再来探索,总归这东西就在这里,跑不掉。 但是吴邪认为这里的水位经过下降之后,湖中心的深度最多不超过五十米,即使没有装备,他们也能潜下去看看。 阿宁则说,就算是有专业潜水证的人,也不能在没有设备的情况下进行水下作业,他们就算能潜下去,也探索不了多久,不如整理好装备再来。 于是两个人就吵了起来。 胖子作为兄弟,肯定是站吴邪,而张起灵虽然不说话,但是也一副不会离开的样子。 张扶灵听着他们争论,一会儿说阿宁说的有道理,一会儿说吴邪说的也没毛病,墙头草一个,摇摆的厉害。 他们吵了一会儿,突然发现不对,转头看向张扶灵,问她到底站谁,怎么感觉像在拱火一样。 他们研究了太久,阿贵和云彩都睡了,张扶灵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还要被吴邪和胖子逼问到底站谁,一下子就怒了,说再吵就把他们都阉了!她阉割手术做的可好了! 骂完她转头就睡,也不知道他们几个最后到底商量出什么结果,总之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阿宁和吴邪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出山。 胖子说,阿宁和吴邪是最合适的人选,他俩都有伙计,出去打个电话就能把这事儿办妥当,他们则是留在这里,先大概探索一下,看看到底有什么东西。 等阿贵带着吴邪和阿宁离开,他们稍微休息了一下,胖子就开始折腾着下水。 他们用草绳编了两只小浮排,又拆了一只尼龙包,把里面的线扯出来绑了块石头测深度,准备妥当之后,就脱得只剩下裤衩准备下水。 于是张起灵的小鸡内裤就又露了出来。 这个是真的看一次笑一次。 张扶灵和云彩笑得都快厥过去。 张扶灵不明白为什么上次都暴露了,张起灵还不换一条别的。 胖子说他给张起灵买的都是同一个设计风格,区别大概就是上面到底有几只小鸡,还让张扶灵仔细看,今天这条和那天的不是同一条,那天只有一只小鸡,今天有两只。 张起灵被笑也没什么反应,甚至还在张扶灵笑得差点摔倒的时候扶了她一把。 张扶灵被扶起来之后,赞叹道:“处变不惊,临危不乱,什么叫高人风范啊。” 胖子说:“你净整那些个文绉绉的屁话,直接说装逼犯不就完了。” 胖子说完也不敢等他们反应,大笑着推着浮排就下了水。 张扶灵想追,但是又怕湿了衣服,他们带的辎重里大部分都是吃的和工具,衣服根本没带两件,所以也只能在岸上看着。 到了湖中央之后,他们先是测了水深,然后就下了水。 从岸上看过去完全看不出什么动静,水面一丝波纹都不曾起,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张扶灵数着时间,不由得有些心慌。 大概过了五分钟,胖子就先一步上来了,隔太远,她看不清胖子的表情,只看见他一爬到浮排上就仰天躺下,大概是累得狠了。 张起灵又过了两三分钟也上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东西,他们没有急着回岸上,而是先检查起了张起灵捞上来的东西,看来是有了进展。 他俩把浮排拽到了岸上,把那东西拖到干燥的地方晾晒。 张扶灵过去看了一眼,发现是一个腐烂的牛皮包,散发着湖里特有的水草的腥臭味。 云彩在看到这包腐烂的样子的时候就跑走了,张扶灵打了个哈欠,从旁边捡了根树枝,就开始用树枝代替手去翻看这个牛皮包。 胖子蹲在旁边,用一种讲鬼故事的语气说:“我和你说,榨菜,绝了,这湖底下沉着一个寨子,里面全是面无表情的人像,而且这些人像的眼睛都齐刷刷地向着同一个地方看,特别恐怖。你听没听过失落的亚特兰蒂斯,啧,就和那个传说一模一样。” 张扶灵仔细想了一下那个场面,嘶了一声,问他:“你凑近看了?那人像是石头的还是青铜的?分男女吗?从穿着打扮看是哪个朝代的?” 胖子信誓旦旦地说:“石头的,而且都是男的,穿着打扮都是短打,估摸着应该是明清时候的。” 第37章 就说是小龙人了,当然会冬眠啊 张起灵在旁边听胖子胡侃的越来越离谱,皱着眉按了他一下,胖子回过头,看张起灵那个表情,立刻举手投降,说:“错了。” 张扶灵这才反应过来上当了,啧了一声狠狠捶了胖子一下。 “所以你们在水下到底看到了什么?” 张起灵说:“一个瑶寨。” 胖子附和道:“一个特别大的瑶寨,小哥作证,我前面说的都是真的,只有后面那个人像是假的。” 张扶灵想不通,水底下怎么会有一个寨子,听胖子的描述,这个寨子应该不算小,完完全全被淹没在湖底,这种情形并不多见,就算她地理不好,也知道一般只有大型水利工程,会造成这种现象。 可这地方是山里,这湖看起来也不像是修建过水利工程的样子。 难道是地震? 张扶灵还没想明白这寨子是怎么被淹的,胖子又神秘兮兮地拿出一个东西给她看。 “你猜猜小哥捞上来的包里是什么东西?” 张扶灵很配合地问:“什么东西?” “葫芦籽!”胖子献宝一样,把那个拇指大小的铁块掏了出来。 张扶灵立刻“哇”了一声,说:“牛逼,集齐七个葫芦娃,就能召唤葫芦金刚了。” 他俩在胡扯这方面,总是能对上频率。 那是铁块一看就知道和箱子里那个是同一种铁块,只是大小不同。表面花纹很精致,但是在某一处突然断开了,应该原本是一个整体,然后被切割成几个小份。 张起灵不解地看着胖子手里的那个铁块,怎么也想不到他俩是怎么联想到那些东西的。 他偶尔也忍不住怀疑,张扶灵搞不好其实是王胖子的亲生妹妹或者闺女,原本不姓张,而是姓王。 不然他俩地脑回路怎么总是能神奇的对上电波? 午饭随便吃了一点汤泡饭,张起灵和胖子就又下了水。 胖子嘴上胡咧咧,但是遇到这种奇怪的事情,又比谁都上心。 下潜打捞的工作很费体力,就算是张起灵忙了一天之后,也不想说话。连着打捞了一个星期,中间有几天下雨,他们就躲在窝棚里讲故事。 胖子给云彩讲那些他以前去过的地方,把云彩这个山里的妹子哄得团团转。 张扶灵无聊,把胖子说的故事当成助眠项目,靠着张起灵睡觉,一睡就几乎是一天。 他们一看她这么睡,担心她身体有问题,结果张扶灵说,听雨眠是一件多有氛围的事,所谓春困秋乏夏打盹,她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这种天气,他们还这么有精神才奇怪。 到了一个星期后,阿贵带着人送了些物资进来,包括一些从镇子上买的尼龙绳,阿贵说是吴邪和阿宁吩咐的,因为看这里没什么事,就让云彩和其他人先回去了。 胖子和张起灵打捞起一套老旧的潜水设备,大部分装备已经不能用了,但是潜水头盔还能用,胖子就稍微改良了一下。 有了这东西,他们的打捞进度瞬间加快。 但是这个时候也开始下雨,张扶灵的睡眠时间也越来越长,长到阿贵都悄悄说,睡得太多可能也是一种病。 胖子又说了张扶灵几次,她也只说爬行类是冷血动物,冷血动物天气冷了就要冬眠,这很正常。 胖子一听就去拽张起灵,说她这都开始说胡话了,正是三伏天,她居然说天气冷了要冬眠,这一看就不对劲。 于是两个人就商量着想出山,但是偏偏雨下个没完,阿贵说这个时候出山会有危险,很容易遇上泥石流,就算是十几个人拉着骡子也只能全军覆没。 但是胖子和张起灵执意要走,阿贵就说,要走他们走,他是不会在这种天气离开的。 张扶灵睡得多,但是睡得并不是很死,她的意识昏昏沉沉的,说不上是怎么回事。听见他们和阿贵起了争执,就爬起来出去看。 她刚走到外面,还没来得及说话,阿贵就先大叫一声晕了过去。 她瞬间清醒了,还以为胖子动手打了人,结果仔细一看,胖子和张起灵都站的离阿贵有一段距离,而胖子也睁着眼睛,正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她立刻意识到,阿贵是被她吓晕过去的。 她伸手摸上自己的脸,难道是富江长出来了? 不能,她以前情绪波动都没长过富江,现在睡一觉,就长出富江来了? 她一抬手,就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们进山的时候,穿的是长袖长裤,但是在水边扎营之后,就换了短袖。 而现在她露出来的胳膊上,全是鳞片。 那些鳞片随着她的呼吸一开一合,雨水落在青色的鳞片上,就被瞬间蒸发成水汽。 张扶灵怪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哎呀,遭了,现原形了。” 胖子吐槽道:“神td现原形了,咋的,你是白娘子啊,端午节驱五毒把你给驱了?” “都是爬行类,说不好真有这方面原因呢。” 那些鳞片在张扶灵意识到之后,又很快消弭于无形。 张扶灵真不觉得自己身体有什么大问题,她平时也胡咧咧惯了,胖子问她的时候,她就下意识胡扯了一句,结果没想到他们这么大反应。 她只不过是有点醉能量罢了。 就是,类似于醉氧,醉碳水之类的。 通俗的说就是能量多了不消化。 也可以当做孩子正在长身体。 再加上有点苦夏,睡得就多了点。 总而言之,阿贵晕过去了,这下也彻底没人能带他们出去了。 再加上张扶灵反复强调自己真的没事,胖子和张起灵就只好暂时把这件事放在了一边,只是心里想着,等出去了一定要压着她去做一次全面的身体检查。 湖里的尸骨分散的厉害,他们打捞的差不多之后,就开始拼图一样拼骨头。 在这方面,张扶灵算是专家,她有过临床经验,没人比她更清楚每一块骨头的位置,就算是张起灵也比不过她。 他们很快就把所有的骨头拼了起来,但是奇怪的是,这些尸体的右手全部是断掉的。 而且看骨头的痕迹,这些尸体的右手并不是被砍下来的,简直就像是自然脱落一样。 这简直太离奇了。 第38章 戴金丝边眼镜的不一定是总裁,也可能是家长 雨势越来越大,伴着隆隆雷声,天色也愈加阴沉,映衬着他们挖出的这些尸骨,张扶灵心中涌起一种错觉,这场连绵阴雨,恰似一场好戏将要开场,揭开几十年前那场惊天谋杀的真相。 湖面因为这几天的大雨不断地上涨,水位线向着河岸两边延伸,已经快要到他们的营地附近。 胖子把阿贵背回窝棚里,他们三个聚在门口,看着摆了一地的尸骨,谁也没有说话。 这么多年过去了,骨头有缺失并不奇怪,但是这么多骨头里居然没有一只右手,这就很难说得过去。 吴邪在转述盘马的话时,并没有提到盘马把这些人的右手砍了下来。 以吴邪的性格,这种细节他一定不会忘记,甚至还会记得更加清楚,他没有说,一定是盘马没有提。 如果是盘马有意隐瞒,阿宁当时也在场,瞒过吴邪简单,瞒过阿宁却不容易。 用胖子的话说,阿宁是一个口蜜腹剑心机深沉的蛇蝎美人,嘴里的话十句里没有一句可信,撒谎对她来说简直像呼吸一样简单,同样的,想骗过她那是屎壳郎想挡大车道,没门。 但是如果不是盘马干的,这些人是生前就没有右手,这么明显的一个特征,盘马也没理由注意不到。 难道是盘马把这些人抛尸之后,有人挨个把他们打捞上来,砍掉了他们的右手? 费这么大劲图什么? 是他们的右手上有什么秘密?还是说只是一种单纯的癖好,就像有的人喜欢收集牙齿,有的人喜欢收集头发,而这山里有个变态就喜欢收集死人右手。 假设盘马杀的那批人右手完好,死后也没有被人砍掉右手,那有没有可能,他们捞上来的尸骨并不是当年那批人的。 按照吴邪的推测,盘马杀人后有另一批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那些人替换了,那说明这座山里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安宁,那么有没有可能是还有一批人也死在了这里,胖子和小哥打捞上来的,其实并不是考察队的人,而是另外一批死在这里的。 胖子说他们只是在寨子外围篱笆的位置转了转,没有深入寨子里,也许再往里面去一点,就能找到线索,他想继续下去探索。 张起灵不同意,古寨内部比外围更深,如果结构不稳定,很容易坍塌,湖底不比岸上,一旦发生事故,跑都跑不掉。 胖子还想坚持,但是张扶灵也不同意,她不像张起灵那么好说话,很认真地看着胖子说,除非他能把她说服,否则他就别想跑,她会让张起灵盯着他的。 胖子顿时语塞,张扶灵可以说是吃软不吃硬的典型,但是认定的事情,你和她来软的也没用,就很难搞。 胖子翻来覆去地说,只是下去看看,不会有什么危险。又说这下着大暴雨,山路不好走,等吴邪和阿宁回来还不知道有多久,他们搞不好得在这里待上一两个月的,真相就在眼前,那不是憋死他了。 张扶灵也不为所动,任凭胖子嘴皮子都磨破了,最后也只有一句话。 “如果你下去寨子塌了怎么办?你用什么保证这个寨子不会塌?这个寨子又不会长腿跑掉,就算真的等上一两个月,又有什么关系?” 胖子就只能偃旗息鼓,这种感觉是十分憋屈的,他认为没什么危险,可张扶灵就是不同意,就连张起灵到最后也说可以远距离观察一下,张扶灵都还是不松口,甚至禁止他俩再下水。 阴雨天连绵了两个多星期,胖子人都木了,每天待在窝棚里,用树枝给那些骨头做架子,把他们立在岸边,最后实在憋不住,甚至跑出去在雨里狂奔。 张扶灵也依旧很冷静地看着,就地取材做了一根钓鱼竿,跑到湖边垂钓。大雨天,那些蚯蚓虫子跑到地表呼吸,鱼饵都是现成的。 说是垂钓,其实是守着不让他俩下水。 对张扶灵来说,等待和忍耐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事情,她完全有耐心等吴邪和阿宁回来。 只是她没想到,和吴邪阿宁一起回来的,会是那么一大帮子人。 这些人到来的时候,胖子在湖里做浪里白条,而张扶灵正和张起灵下棋。 他们用河滩上的石头做了一个简易的棋盘,因为五子棋下腻了,所以现在是在下象棋。 张起灵刚要将军,突然停了下来,脸色很凝重,警惕地看向了他们背后出山的方向。 张扶灵趁机把棋盘弄乱,跟着他一起转头看向了身后的山林。 吴邪和阿宁两个人身后跟着长长的队伍出现在山里,队伍目测有二十几人,牵着十几头的骡子,给他们带路的人,正是之前见被他们狠狠得罪过的盘马。 也不知道吴邪是怎么说服盘马的,但是看看后面那一长串的队伍,搞不好盘马是被吴邪逼迫进来的,只是不知道吴邪从哪儿找来的这么多人,难道是阿宁出去之后联系了裘德考? 张扶灵虽然不愿意这么想,但事实摆在眼前。 毕竟在她印象里吴邪只是一个小古董店的老板,伙计只有一个王盟,算上潘子也不过是两个人,绝不可能一下子找来这么多人。 然而这些人一走近,她就知道她想错了。 这支队伍显然并不在乎阿宁,队伍之中也没有一个外国人,反而是隐隐以吴邪跟着的那个白净的中年人为首。 那个中年人戴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身型清瘦,气质儒雅随和,即使走在泥泞的山路上,也完全没有其他人的狼狈,整个人透露出一种很稳的气场。 张扶灵的第一反应是,这人谁啊?装逼犯? 仔细一看还和吴邪长得有些相似。 等等,该不会是吴邪老爹? 所以吴邪出去一趟还叫了家长? 哪有这样的? 张扶灵一下子就愣住了,大脑死机重启几次都报错,完全想不通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感觉就像是你约了小伙伴出去网包夜通宵,你俩说好今夜是不眠之夜,谁先睡觉谁是狗。他说,那行,我回家收拾一下装备,咱们老地方见,结果到了地方你才发现,对方居然还带了家长一起过来,你想喊他一起玩,但是却被对方家长的长辈身份压了一头,突然之间就低人一头,主动权不知不觉间就度让出去。 不是,吴邪,你小子? 啊? 张扶灵太过于震惊,以至于没有看到这中年人身后还跟着一个戴着墨镜的熟人。 黑瞎子反而倒是一眼就看到了他们几个,可能是嫌弃他们几个有些丢人,默默地把墨镜都推高了一点。 这三个野人一样的家伙是谁,他完全不认识。 第39章 关于被叫家长这件事 吴邪跟在吴二白身边,蔫了唧的,就像是去网逃课被抓的小学生以一样,怂的一批,一路上一句话也没敢多说。 他和阿宁出去之后,在镇子上先是吃了顿饭,商量了一下究竟该怎么办。 阿宁说她的卡在公司有专人监管,一旦动用就会惊动裘德考,如果吴邪他们想抢在公司前头,那就只能自己掏钱。 吴邪说掏钱就掏钱,他也算是下过几次肥斗了,不至于这点钱都掏不出。 他就想着给王盟和潘子各去一个电话,结果没想到,还没联系上潘子,刚给王盟打了个电话,就被吴二白抓住了。 他都来不及问王盟为什么他二叔会突然跑到吴山居去,就先被吴二白抢白了一顿。 吴二白是什么人呐,吴邪一撅屁股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三言两语之间就把吴邪隐瞒的事情问了个底儿掉。 吴邪再想隐瞒也来不及了,吴二白当时在电话里声音就沉下去了,火山爆发前夕的平静一样,让吴邪在镇子里等着,他要亲自过来看看。 吴家一直是不同意吴邪跟着吴三省胡来的,前面几次下斗吴邪都是瞒着家里人偷偷去的,而吴二白作为家里真正做事的老二,一向是说一不二的存在,就算是吴三省见了他这二哥都要缩着尾巴走,更何况是吴邪。 吴邪一听当场立刻就认了怂,一句屁话也不敢多说,乖巧的像个鹌鹑一样,连在电话里说一句哪能劳动您啊都不敢。 第二天下午吴二白就带着一队伙计杀到了吴邪待的镇子上,一落地见了面,也没来得及和吴邪说一句话,电话就一个接一个。 吴邪听了一会儿,发现他二叔居然是在调度他想买的那些潜水设备和人手,还没来得及感动,吴二白就说,让他哪来的回哪儿去,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的。 吴邪顿时就急了,梗着脖子说他有正事要做,不会碍着吴二白的事。 吴二白虽然也很宠着吴邪,但是吴邪从小就怕他,和他大小声的次数绝不算多,于是有些惊异地回头看了吴邪一眼,确认这还是他那个总是脑子不清醒的大侄子,没有被人掉包,这才转回头去。 大概是看出了吴邪的坚定,吴二白终于重新审视自家侄子的请求,思考了一阵后,才终于妥协。 而要说吴二白为什么会这么恰好在那个时间点出现在吴山居,其实不是他出现在吴山居,而是王盟被他找去了解情况。 前脚王盟刚把吴邪他们几个送出门,后脚吴二白就收到了消息,说潘家园的王胖子带了两个人去找吴邪,一个是道上有名的哑巴张,一个是一个相当漂亮的绝世美少女,然后四个人一起去了广西。 吴二白当即就让人去查张扶灵的底细,结果查来查去,除了这人是哑巴张带着的,其他的什么都查不到,最后查到黑瞎子头上,那边有解家挡着,算是彻底查不动了。 这人在塔木陀之前的履历,和哑巴张一模一样,几乎是一片空白,这么一个人出现在吴邪身边,吴二白一下就警觉起来。 他对吴三省究竟在做什么心里是有数的,吴邪作为吴家第三代唯一的独苗,吴二白对他的态度可想而知,虽然面上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油盐不进的样子,实际上也是殚精竭虑为他考虑铺路。 再加上寨子里的人传来消息说,他们几个居然在有空房间的情况下,住进了一个屋子,那个少女还嗜睡的厉害,吴二白这才坐不住了,找来王盟想了解一下细节。 结果王盟刚上门,吴邪就打来了电话,正撞到吴二白手里。 要说手底下的人传来的消息,吴二白其实没信,偏偏是吴邪这个电话打坏了。 他这个侄子究竟是个什么德行,吴二白再清楚不过了,说好听点是求知欲旺盛,说难听点是脑子一根筋,转不过来,轴的要死,能让这么个傻子在这方面上心,那简直堪比吴三省说自己明天就回家一样不可思议。 吴邪自己还没开窍,吴二白就已经听出不对了,于是连夜订了机票,又联系黑瞎子了解情况。 黑瞎子那边解家刚好也找他买情报,两厢一合计,他们就一起上路赶到了广西。 队伍也就越来越大,成了现在这样。 而见到吴邪之后,看他冒着大雨也要进山,吴二白对这几个人在自家侄子心里的地位又有了新的认识,更加好奇起了这些人到底有什么魅力。 最后由吴二白出面,一杯茶的功夫就把盘马搞定了,带着他们冒雨进山。 因为雨大,山路不好走,一些大一些的设备不好运输,吴二白让一些人等在了寨子里,才看起来只有二十几个人。 实际上这一趟下来,吴家和解家加起来,估计得有一百多号人,这还是吴二白走得匆忙,没来得及仔细地安排人手。 张扶灵隔着暴雨行成的雨幕,看着山上下来的那一批人,有一种想要回头叫自己家长出来battle一下,但是转身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的感觉。 就很不妙。 这么些年,其实她也早就习惯了背后已经没了长辈这件事,她在疗养院的时候,都是想着自己跑,也没指望过别人,但是现在被吴邪这么一刺激,心里就突然不平衡起来。 她转过头看张起灵,仔细想想,觉得张起灵不能算她家长,又去看胖子。 胖子顶着暴雨在湖里游泳,没有戴假发,那刚长出毛茬的脑袋,看着就像长了毛的卤蛋,狼狈的厉害,和一看就是成功人士的吴二白根本没法比。 他们这三个人要是说年龄和辈分,她曾经也是和吴老狗霍仙姑坐在一起议过事的人,那肯定不输吴二白,但是要说心计和处事,那吴二白一个完爆他们三个。 小哥要是没失忆,或许还能和他掰掰手腕,现在……还是算了。 以前总说小哥是她家长,其实心里还是把自己放在了同等的地位上,并不担心他真的生气,所以肆无忌惮地挑战他的底线。 但是吴二白这个气场,隔着这么远,她都感觉有两米八。 上一个让她有这种感觉的,还是张启山。 她一下子找回了上辈子在学校的时候,面对教导主任的感觉。 张起灵大概是看出了她害怕,站了起来远远对上了吴二白的目光。 两个人都是沉默是金的类型,大概是同类人之间的默契,他们的视线交锋又错开。 吴二白没有立刻顶着暴雨和他们几个见面,而是等身后的那些伙计扎好营之后,才把吴邪放了回去。 第40章 青衫烟雨客,似是故人来 因为人多,营地很快就搭建了起来。 阿宁和黑瞎子到雨棚里避雨,受到了当地土着的热切欢迎。 张扶灵和胖子恨不得举一个上面写着欢迎领导莅临检查红色的横幅。 胖子自称是倒斗界的肥王子,但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装备,张扶灵死活不让他下去,现在好了,阿宁他们带着装备回来了。 一见到黑瞎子和阿宁,他就冲上去握着两个人的手,情真意切潸然泪下。 “感谢组织的关怀,组织还是记挂着我们的。” 黑瞎子反手就握了上去。 “应该的,应该的。” 阿宁白了他一眼,转身出去去观察那些打捞上来的骨头。 黑瞎子和胖子执手相看泪眼,黑瞎子一句“同志们辛苦了”,胖子就接一句“为人民服务”。 张扶灵站在胖子身后,没有掺和他俩的耍宝。 黑瞎子进来的时候,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白色冲锋衣看起来二十出头的青年。 张扶灵看了对方几眼,猜测他的身份。 大概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对方微微侧头看过来,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 张扶灵被发现也没尴尬,理直气壮地看了回去,明目张胆地把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这人生了一副好皮囊,面如冠玉,长相颇为秀气,看着应该是和黑瞎子一起来的,只是不知道是黑瞎子找来的帮手,还是吴邪家的亲戚。 这倒斗难道还要看颜值?吴邪、小哥、阿宁、黑瞎子还有面前这个人,就连当年的陈文锦和霍玲也是风格不同的美女。 那胖子是怎么回事? 因为太胖,筛的时候没把他筛下去? 那人可能是第一次遇到张扶灵这种被发现了也依旧我行我素的不要脸的流氓行为,略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敛眉垂目上前一步,伸出手说: “你好,我是解雨臣。” 好家伙,这一动起来就更像了。 像冷月葬花魂的林黛玉。 可他分明是个男人。 张扶灵回过神之前,先把手握了上去。 解雨臣的指甲修剪的很圆润,可能是天气原因,那双手握住时有些微凉。 张扶灵第一次明白什么叫指如削葱根,那双手握起来的感觉和张起灵不太一样,像是一团软玉,没有骨头。 “你好,我是贾宝玉,啊,不是,我是张扶灵。” 眼前的人被她逗笑了,笑得眉眼弯弯。 “你好,小张姑娘,我听瞎子谈到过你。” “啊,是吗?” 张扶灵有些诧异地看了黑瞎子一眼,这人和人聊天的时候,居然还会说起她?说她什么?东北赌王全靠作弊?还是说她哑巴张妹妹,但是身手为零? 奇了。 黑瞎子在旁边听到他俩说话,插了一句。 “放心,没把你趴在青铜球上吓得像个树袋熊的事情说出去。” “……黑爷您可真会聊天。” “过奖。” 谁夸你了! 张扶灵被黑瞎子气成了河豚,旁边的胖子立刻拍了黑瞎子一巴掌。 “看看把我们孩子给气的,都成气球了!” 黑瞎子笑了笑,转身给他们介绍起解雨臣。 “这位是解雨臣,九门中解家现任当家的,也是我这一次的东家。” 知道解雨臣是现任解家当家以后,张扶灵的脸色一下就变得僵硬起来。 这种感觉很奇怪,她当年其实只和霍仙姑比较熟,解家的人她没怎么接触过,她也无意把过去的恩怨延续到现在。 只是最初那批人已经死去了,而她还活着,现在甚至还见到了那些人的子侄。 不只是物是人非,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仿佛重新延续起过去的故事的感觉。 人的记忆会不断美化过去,她现在其实都有些记不起四姑娘山发生的事情,只记得那天夕阳下的幺妹峰,美得惊人。 她实在很难把眼前这个人和过去那些人联系起来。 而张起灵只是脸色淡淡地点了一下头,好像并不为解雨臣的身份所动,他是谁都和他没有关系。 解雨臣大概对当年的事情也大概有一些了解,知道自己身份尴尬,没有主动和他们说话,互相认识之后,就在雨棚里找了个地方站着,阖上眼睛闭目养神。 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胖子无所适从地左右看了看,跑到门口去眺望吴邪,殷切期盼他能赶紧回来,两个人抱团不至于让他一个人尴尬。 胖子都快等成望夫石了才把人盼回来。 可惜吴邪一回来就点了根烟,脸色沉重地坐在椅子上,心事重重根本没空搭理他。 吴二白其实也没和他说什么,只是说了放火烧掉木楼的是他的人,目的就是不让吴邪继续追查下去,然后把其他能说的事情大概说了一些。 吴邪想继续帮张起灵找记忆他不会管,但是追查吴三省的事情就绝不可能。 吴邪想试探看看吴二白到底知道多少,但是刚一开口就被吴二白堵了回来,说不用试探,他知道的远比他想象得多,让他仔细想想再做决定。 等吴邪一根烟抽完,转过头看向这群人,解雨臣就主动站起来和吴邪介绍了一下自己,重点放在了他们曾经是发小这件事上。 吴二白这些年还和他有联系,但是吴邪这家伙就没心没肺的很,幼时的玩伴突然消失了,他也没想过问问为什么。 吴邪盯着解雨臣那张秀气精致的脸,捂着脑子想了半天,才小心翼翼试探性地问: “小花?” 解雨臣微微笑了一下,说:“是我。” 解雨臣比吴邪还要小一岁,但是光从气场上看,解雨臣却稳稳压了吴邪一头。 小时候一起玩泥巴的小伙伴,转眼之间已经变成了西装革履的成功人士,可自己却还是一身狼狈,被家长教训的皮实孩子,这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吴邪难以接受地说:“可是,小花不是一个女孩子吗?” “你没记错,那个时候,我确实是个‘女孩子’,”被这么说,解雨臣也没有生气,脸上依旧是那副笑模样,“我小时候长得嫩,又跟着二爷学戏,所以很多人都以为我是个女的。” 张扶灵一直躲在人群后面没说话,悄悄地打量着解雨臣。 确实,这一举一动都能看出身段来,一看就是练过的。 她脑子里开始脑补这人扮上戏装的样子,然后又想张起灵如果穿戏装应该也是大青衣,吴邪可以唱花旦,黑瞎子和胖子就不行,他俩不能扮女相。 等一下,如果唱黄梅戏,她印象里梁祝有一段扮观音,如果是张起灵扮观音,目若青莲,低眉生慈,回眸肃穆, 嘶,意外的合适啊。 那边吴邪和解雨臣的叙旧已经到了尾声,胖子把他和张起灵在水下的发现一说,吴邪立刻站了起来。 “你们在水下发现了一个瑶寨?!” 第41章 吴家邪门 吴邪皱着眉,看起来像是很不解的样子,一直喃喃着瑶寨。 胖子看不惯他这心事重重的样子,就说,有屁快放,别憋着,再拉兜里。 吴邪被他恶心的够呛,白了他一眼说,他不太确定,但是来的时候,觉得这里的山势地形和阿贵他们寨子旁边那条山涧很像,现在又出现一个湖底瑶寨,他觉得这不会是巧合。 吴邪说完又陷入了沉思,胖子一向是想到就去做,看他又想个没完,立刻一巴掌拍向他后背。 “咱们哥几个,什么险境没闯过,还怕个小小瑶寨?放心,有你胖哥罩着,没问题。” 吴邪被他一巴掌拍回神,旁边解雨臣一直默默听着,直到这个时候才说: “你们确定这个地方和那个山涧相似?” 吴邪叹气说:“只是一种感觉,但是小哥也觉得相似,那我觉得至少百分之八十。” 解雨臣听到这里,转头看向了张起灵。 “他很信任你。” 张起灵淡然地看了回去。 解雨臣看他这样子,笑了一下说:“瞎子也很信任你,你到底身上有什么魔力,能让这些人都聚在你身边,我很好奇。” 张扶灵撑着下巴看着他们几个。 “大概是爱的魔力,那首歌怎么唱的来着,爱的魔力转圈圈,想你就在我身边——” 张扶灵唱到一半就被吴邪捂住了嘴。 “自己人,别开腔!” 吴邪做贼一样左右看了看,确定雨棚周围没有其他人,才松开手。 他现在看谁都感觉像是他二叔的奸细,他可不想让他二叔以为他的朋友都是神经病,他们那个野人一样的出场已经够炸裂了。 胖子光着膀子,头上顶着两三根毛,一副雨打风吹叶飘零的样子,张起灵和张扶灵就像刚从精神病院跑出来一样,盘着腿淋着暴雨,浑身湿透坐在石头上下棋。 他二叔当时就意味深长地转过头看了他一眼,那些伙计也都一副诧异的样子,他当时恨不得直接投了西湖算了。 丢份儿! 胖子和张扶灵也就算了!小哥也跟着他们胡来! 他想死的心从来没有那么强烈过! 解雨臣看着他俩这奇怪的姿势,笑了一下说:“小张姑娘这首歌唱的倒是很有趣。” “哦,那你还挺有眼光的。” 张扶灵耸肩,浑然不在意他说的是真心还是假意,反正她一律当成好话来听。 阿宁这个时候刚好从外面进来,她收起伞,看向雨棚里的这些人。 “雨停了,他们准备下水了。” 张扶灵出去一看,太阳冷冷清清地挂在天上,完全感受不到温度,像是专程在等着吴邪他们一样,下了两个多星期的雨就这么停了。 吴二白看他们出来了,也没有说什么,无视了吴邪希冀的目光,转过头安排那些人整理装备。 旁边的解雨臣看到这一幕,拍了拍吴邪的肩膀。 “吴邪,我可以帮你说动你二叔,但是你要记得,你欠我一个人情,这个人情将来可是要还的。” 吴邪压根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能改变他二叔想法的人,就无所谓地同意了。 解雨臣看他点头,就上去和吴二白说了两句话。 离得太远,他们也没听清解雨臣究竟说了什么,只看到吴二白听完之后,转过头看向吴邪,那眼神的意思,大概是同意了。 吴邪人都傻了。 ……卧槽,这可真是他亲二叔。 张扶灵十分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人情债可不好还啊,你说对,吴邪哥哥。” 最后那句吴邪哥哥,她咬字特意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因为刚刚解雨臣自我介绍的时候,说他比吴邪要小一岁,小时候他们在一起玩过家家,那些女生总是说着要嫁给吴邪,问他还记不记得。 张扶灵说完就发出一阵爆笑,胖子也笑,一边笑一边推她。 “夺笋啊,榨菜,你这让我们吴邪哥哥怎么想啊。” 胖子一句话,重音狠狠落在吴邪哥哥这四个字上,他还翘起个兰花指,妖娆地指着吴邪。 “你说是,吴邪哥哥,你小时候不会还有风流债。” 吴邪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俩笑得快要背过气去的家伙,平静地说: “去死,你俩。” 解雨臣沟通好回来以后,就看到笑到蹲在地上的两个人,不解地问:“他俩怎么了?” 吴邪平静地好像死了一样,说:“没事,只是疯了而已。” 解雨臣不明所以,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吴二白那边准备好,就喊他们几个过去穿装备。 这个环节张扶灵就没有跟去。 第一批下水的人最后在解雨臣的运作下,变成了他、黑瞎子、吴邪、胖子、张起灵、阿宁。 因为水下有古寨,他们担心人太多会引起坍塌,所以就没有让其他伙计一起下水。 他们一下水,张扶灵在岸上除了阿贵就没有了认识的人,就一个人跑到距离营地很远的水边,看着湖中心他们下潜的位置。 吴二白带着的皮艇代替了他们前段时间编的浮排,橘黄色的皮艇飘在湖中心,前些日子的仿若归隐山林的氛围瞬间被闯入的现代科技打破。 她看着他们挨个下水,也没心思干别的,就蹲在石头上,捡起石块打水漂,脑子里一片空白。 即使知道有了设备只会更安全,但是一想到吴邪那个见鬼的体质,就还是忍不住担心。 胖子那段时间讲故事的时候,可是说吴邪有个外号叫邪门来着,还说他这吴家小三爷在道上的名声已经闯出来了,现在外面都说吴家小三爷非凶斗不下。 应该不至于真就那么寸劲? 张扶灵抬起头,摸着下巴仔细想着胖子的话。 应该不至于,邪门什么的,听起来也太封建迷信了。 她刚这么想完,营地那边突然骚乱了起来。 远远的,传来一个听不太真切的声音大吼着。 “他们失联了!” ?! 张扶灵猛地站了起来。 靠北,还真这么灵啊?! 第42章 初探古寨 张扶灵过去的时候,吴二白正让人准备二次下水,那些人看起来并不慌张,有条不紊地准备着水下声呐和其他设备,完全没有因为有人在湖底失踪而紧张。 “给我一套装备。” 吴二白看着这个突然出现在吴邪身边的少女,黑色的长发带着还未干的水汽披散在身后,那双黑眸没什么感情地看过来,理直气壮地问他要装备。 吴二白思考片刻,也没有说其他多余的话,只是叫人拿了一套装备给她。 “他们的通讯线和救生索断裂,无法联通,水下情况不明,我们的人不会分神去救你,如果你什么都不会,那就待在岸上。” 这话说得很直接,但是也是事实。 下水的几个人都是道上叫得出名号的人物,就连吴邪,现在道上都称呼他一句小三爷,能让他们六个人同时失踪,水下的情况不会简单。 但是张扶灵的态度很坚决。 她从伙计的手里接过那套黑色的潜水设备,冷淡地说了一句“谢了”,就换上衣服跟在了吴二白的人后面。 她不会潜水,现学肯定是来不及的,于是她解决这个问题的方式,异常简单粗暴。 她从湖岸上找了一块石头绑在了腰上。 他们很快就进行了第一次水下作业。 石块带着她缓缓下坠,这一次没有人带着她,下潜的速度被沉重的石块带着,难免有些过快。 迅速上升的水压导致她的耳膜破裂,轰鸣和疼痛从深处传来,心脏也开始鼓噪。 负责追踪信号的伙计看到她这个下潜速度后,立刻有些惊恐地转过头看了吴二白一眼,不知道该怎么办。 正常人这种情况恐怕早已经陷入了昏迷,但是吴二白没有指示,他就只能坐立不安地转回头去继续监视。 等终于适应了水压后,胖子嘴里那座大型古寨出现在张扶灵眼前。 破败的高脚木楼沉睡在安静的湖底,上面覆盖着一层棉絮一样的沉积物,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种从上而下的俯瞰视角很奇怪,一整座庞然大物一样的古寨在你的脚下,而你抬起头,上面则是水波晃动的湖面。 整个世界光怪陆离就像是幻境。 换个人可能会感到慌乱,但是张扶灵已经习惯了这种世界上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感觉,甚至还有些安心。 压力表显示此时深度为50米,她还没有沉底。 她看了一眼离她不远的那群伙计,没有和他们一起,而是划着水,独自深入了古寨内部。 腐朽的木质结构在水下依旧勉强维持着基本的形态,但这只是表象,稍有不慎就可能引发坍塌。 而这些木楼建造的十分紧密,一旦一处崩塌就会造成连锁反应,其他几十座高脚楼恐怕也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倒下去,如果被压在下面,绝不会有等待救援的机会。 他们绝不会在水下犯这种错误,下水之前吴二白给她看过他们的救生索的断口,断口很整齐,是被人用工具割开的,他们可能遭到了袭击。 但是怎么可能呢?这几个星期,他们一直待在湖边,附近没有任何其他人活动的迹象,除非那些人在他们来之前就潜伏在水里。 可是他们失联之前没有任何异常,通讯线突然就断开了连接,以他们的身手,遭遇伏击的话不可能无声无息,几个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瞬间就被集体抬走。 难道真的像盘马说的一样,这湖里有水鬼? 张扶灵确定自己不会再上浮之后扔掉了石块,拿出探灯查找线索。 以张起灵的性格,搞不好他看到这个古寨想什么,就会突然失踪,这一点不用怀疑。 独行侠的毛病,他到现在还没改过来。 而吴邪,他在看到这一大片的建筑群之后,一定会想深入探索,胖子也早就想进去了,就更不会反对。 解雨臣的性格她还不了解,但是有他俩带头,阿宁和瞎子肯定是不会有意见的。 张扶灵把探灯向下打去,才发现自己的脚下是一大片的石碑群,上面布满了水锈和不知名的水草。 她试着潜下去仔细查看细节,因为如果是吴邪在这里,一定会对这些石碑很感兴趣。 但是可惜的是,这些石碑上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了,那些水草也没有被清理过的痕迹。 难道他们还真的深入寨子内部了吗? 张扶灵越过了石碑群,沿着湖底木楼间的小道继续穿行,很快发现了一处异样。 那是一座高出周围木楼许多的复合式高脚塔楼,由几座塔楼组合在一起建成的,应该是这个寨子里的中心人物住的地方。 张扶灵缓缓靠近,发现中间一座楼宇建筑风格和周围的木楼不太相似,在这一派瑶族风情的建筑里,这座楼宇的石墙和飞檐显得格外突兀,但是从外面看又会被周围的塔楼遮挡。 就像是有人要刻意在掩盖这座楼的存在似的。 张扶灵一瞬间就想到了之前他们结合阿宁的线索得出的那个结论。 张家的秘藏。 如果吴邪他们走到这里,不用问,肯定是要进去看一眼的。 到目前为止,周围都没有奇怪的事情发生,周围环境也没有人为破坏的痕迹,如果他们发生意外,那大概率不会是在这里。 张扶灵一想到他们可能是在张家的楼里被机关或者什么东西一波带走,就觉得十分无语。 张起灵这个族长当的,简直像是开玩笑一样。 什么都不知道,家族里只有自己一个人,算上她这个编外,勉强算是一个半,都不如她qq群的那个非主流家族人多。 人家小学生过家家,都还有几个人分工呢,他倒好,光杆司令一个。 就离谱。 张扶灵绕着古楼转了一圈,没有发现进去的通路,或者说,没有发现被开启过的通路。 意味着吴邪他们又他娘的不是走正门进去的。 虽然知道是为了防止可能出现的坍塌,但是此时此刻,她还是想吐槽一句。 真不愧是倒斗界的肥王子,非凶斗不下的吴家邪门。 就是不走寻常路! 第43章 鬼影 张扶灵又绕着古楼转了一圈,这古楼是口字型的,中间有一个被楼宇包围起来的小院落,她虽然没学过建筑,但是也知道这种结构叫天井。 她顺着天井游进宅院内部,探灯四下照射,这是一种很典型的明清结构,天井中间是一套石桌石凳,四周先是柱子,往里是回廊,再后面便是房间。 她仔细拿灯一照,那房梁和窗户虽然已经腐朽,但是依稀可见当年雕梁画栋的精致。 她站在这里,甚至有一种时光回溯的错觉。 简直就是现成的中式恐怖片取景地,这个时候就算有个穿着红色嫁衣的女鬼推开门出现在这里,她都不觉得奇怪。 她转动探灯,想着那几个人进来之后,可能会去的方向,但是她对这种建筑实在没有研究,只能大概猜出前方是通往前堂,后方是通往内院,两侧的门则是厢房。 最后还是决定一处一处找起,于是摆动脚蹼艰难地向着前堂游过去。 然而只是刚刚靠近,她就知道她找对了方向。 前堂的后门已经腐朽不堪,烂成了一团,有一处窗框明显有被人为损毁的痕迹,看起来像是被人一把捏碎成齑粉。 不是胖子就是吴邪,反正不可能是阿宁和张起灵,黑瞎子也干不出这种事。 她顺着那个破损的大洞游进前堂,里面看起来破败不堪。 一地的杂物和倒塌的木梁,还有一处回壁,地板已经烂完了,上面的空间也空空如也,就像是街上那种随时准被拆掉的建筑,只剩下了个框架。 她打着灯看向回壁上方,只有一块匾还勉强算是完整。 不用问,他们肯定会上去看。 但是这个操作对她来说难度太大了,上去容易,下来难。 以现场这个状况来看,他们也不太可能在这里出事,她也没必要为难自己上去走一趟。 她转身离开了前堂,停在天井里思考接下来该去侧厢还是后堂,突然从通讯里听到了吴二白的声音。 “去后堂。” 她猛地抬起头,天井上方隐隐约约有几个人影。 应该是吴二白的伙计,但是在这种安静的湖底大宅内,上方突然出现黑色的人影,即使知道是活人,她还是忍不住心里一颤。 这种事情不能细想,一细想她能把自己吓死。 游到后堂的位置,她突然看到窗框上有一个明显的手印,食指和中指的位置奇长,一看就是张起灵来过。 行,这下确定了。 他们大概率是一起失踪在张起灵自家的楼里了。 这些张家祖宗,真会给后辈找麻烦,可能是自己活得不如意,就也生怕后辈活得太舒坦。 张扶灵有些无语,这地方如果不是被水淹了,她还真想一把火给它点了。 什么封建残余,上个世纪的老东西,该入土就入土,td一天天的祸害人。 怒气上涌,之前那点恐惧害怕就全都消失不见了。 张扶灵甚至现在想一脚踹飞这整座楼宇。 虽然她没那个本事。 找了个窗框掉落的位置,游进后堂,就发现后堂的情况和前堂差不多,下面也全部塌陷了。 她拿着探灯晃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 吴二白开始在通讯里喊她上浮,张扶灵就有些焦躁起来。 她现在很确定他们一定是在探索这幢古楼是发生了什么,才会突然一起失踪,但是她还没有找到关键的线索。 她想拒绝,但是咬着呼吸器也没办法说话。 “不要做无用功了,先上来。” 可能是因为看她救援吴邪也出了不少力,吴二白对她说话的声音和缓了很多,有一种长辈劝诱自家小辈的错觉。 “已经两个小时了,先上来整理一下线索,休息一下再继续。” 人在水底的时候,会模糊对时间的感知,听到吴二白说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她才发现氧气瓶里的氧气已经快要见底了。 确实,就算这样埋头找下去,她也不一定能找到什么线索,但是就这么离开,她又不太甘心。 犹豫再三,她还是决定先上去,至少换一个氧气瓶再下来。 然而她刚要转身,突然看到下方角落里,有一个屏风孤独地立在那里。 虽然已经歪曲,但是整体框架还算完整,而在那个屏风的背后,探灯照出一个古怪的人影。 张扶灵看着那个奇怪的人影,心里瞬间一抖。 这种地方出现这么个影子,指定不能是人,何况它的姿势还那么诡异。 那是一个细长的鬼影,肩膀的位置整个塌了下去,看起来就像是没有肩膀一样,初看可能以为是只削掉手臂的人彘,但是细看又能发现,这家伙不是没有手臂,而是手臂耷拉在两侧。 那个鬼影直直地挺立在那里,就像是在盯着她看一样。 哦,亲爱的特码头,她什么都不怕,就怕魔法攻击。 要知道人最恐惧的,其实就是恐惧本身。 她人菜瘾大,爱看恐怖片,现在光是脑补,都快要把自己吓晕过去了。 这种深宅大院,要是有鬼,一定怨气深重,她这算不算是自己送货上门? 的外卖,人家不吃白不吃。 张扶灵一瞬间慌得差点呼吸器都咬不住,但是反应过来之后,又想,如果这个东西是刚刚出现在这里的,那就只能是鬼,她跑可能也没用,不如battle一下,看看究竟是富江恐怖,还是它恐怖。 而如果这东西一直在这里,那张起灵他们恐怕也看到了这个影子,这里没什么打斗的痕迹,可能就是一个石像之类的东西,总不可能是尸体,毕竟考古队的尸体现在都只剩下骨头架子了。 她心里默念着子不语怪力乱神,咬着牙靠了过去,手里握紧了探灯,另一只手捏着灵官指。 可恶,看她道法加持!管它什么东西,反正大不了就死。 再差也不过就是和女鬼来个贴面吻,她拼了! 转过屏风,张扶灵拿着探灯就砸了过去。 总而言之,先下手为强。 铛的一声,探灯砸在了一个硬物上。 柳絮一样的漂浮物瞬间在水中弥漫开,半天才散开。 张扶灵这才看清屏风后面那个鬼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小哥番外] 七年之痒(上) 张起灵习惯性晨练回家,顺手买了一份早餐放在桌子上,然后就泡了杯茶坐在沙发上,准备继续看之前没看完的那本《局外人》。 他刚坐下,屋里属于另外一个人的房间门就突然开了。 他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墙上的石英钟。 7:20。 他又看向那个挠着头摇摇摆摆走进卫生间的影子。 很快传来了水声,从水声大小判断,应该是在洗澡。 他数着时间,半个小时后,那人穿着睡裙从卫生间出来,脸上还贴着面膜。 他思考了一会儿,起身回自己的房间找出放在床头柜里的手机。 有些不连贯地打开那个绿色的聊天软件,从置顶里找到独属于他和胖子以及吴邪的群。 他们四个人,被胖子和张扶灵搞出五个群,美其名曰给彼此留一点隐私。 吴邪昨天和胖子他俩开黑打游戏到半夜,凌晨两点才睡下,本来打算睡到下午再说,结果手机忘记设置静音,八百年不响一次的手机,在早上八点,魔音贯耳把吴邪震了起来。 吴邪一边骂娘一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置顶的铁三角三人小群里有一条新消息。 妈的,这死胖子,昨天那么晚才睡,今天还这么有精神。 吴邪骂骂咧咧地点开聊天界面。 【闷油瓶:你们昨天通宵了?】 吴邪瞬间清醒,小哥和他们不一样,平时基本不会用手机这东西,常年属于互联网消失状态,难得一见他主动发消息。 吴邪大脑飞速运转思考张起灵为什么要问这种话。 熬到深夜的大脑运转失败,他想了半天想不通,干脆直接问回去。 【吴邪:小哥你问这个干嘛?】 【闷油瓶:她在敷面膜。】 【吴邪:猴子还会敷面膜???】 意识到不对,吴邪赶紧撤回重新发。 【吴邪:她怎么突然想起敷面膜?平时出门不是连妆都懒得画?】 【胖子:完了,小哥你头上养羊了。】 【吴邪:胖子 你没继续睡?】 【胖子:睡了,又被你摔地上的声音吵醒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榨菜今天肯定是要出门约会。而且这个人在她心里一定很重要。】 吴邪放下手机没说话了,这确实。 那家伙平时原始得跟坨史莱姆一样,什么时候见过她一早起来收拾的。 上一次她化妆都是过年的时候,香港那群小张过来拜年,她怕给小哥丢份儿,才一大早起来弄了头发化了妆,要是单独张海客和张海盐来,他俩都没这个待遇。 吴邪还在想他是不是没睡醒,还是今天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群里的消息就又刷新了。 【闷油瓶:胖子 不会。】 【胖子:不会什么不会,七年之痒,你们都几个七年了。但是小哥你放心,有我在,肯定不能让她欺负你!】 【闷油瓶:……】 吴邪还想打字说不要相信胖子胡咧咧,张扶灵不是那种人,他卧室的门就突然被人撞开了。 胖子火急火燎地冲进来,从地上捡起衣服往吴邪身上一套说:“快点的,天真,咱们得帮小哥抓他个现行!” (注:他们门对门买了两套房,胖子吴邪住一套,小哥扶灵住一套。) 张扶灵不知道他们三个的心路历程,自从张家古楼那次之后,霍秀秀就去了国外,前两天刚刚回国,昨天给她发消息说下午想出去逛街。 她虽然阿宅,但是也不至于多年未见的好友回国都不出门,所以才一大早起来收拾。 她敷完面膜之后,又化了妆戴了美瞳,换了身白色的连衣裙,检查好手机充电器充电宝耳机都放在包里,才套上高跟鞋出门。 临走她还不忘给张起灵打个招呼。 “我出门去玩了,晚上可能会晚一点回来,你和天真他们一起吃,记得别洗冷水澡!我走了!” 她拎着小包,打车赶到和秀秀约定的商场,完全没察觉自己身后还坠了三个尾巴。 秀秀到的比她早,她一下车秀秀就迎了上来,亲亲热热地挽住她的胳膊,两个人手拉着手就进了商场大门。 跟在她身后的三人组,看着俩女生牵着手进商场,谁也没说话,半晌之后,默契地掏出手机。 【吴邪:胖子 七年之痒,分了,我给你叫个货拉拉,你搬去和王盟睡一屋。】 【胖子:你们还记得阿宁吗?我和你们讲,她有前科!科学研究表明,大部分人其实都是双性恋!】 【张起灵:。】 【吴邪:滚你妈的,我回去就帮你打包行李。】 【吴邪:散了,我得赶紧回去补一觉,年纪到了,心脏吃不住。胖子你他妈再胡咧咧,小心小哥抽你。】 国外的美甲又贵款式又少,秀秀想做新美甲,所以她俩的第一站就是美甲店。 秀秀挑了一款延长甲,张扶灵只打算做个纯色。 众所周知,做美甲是一个无聊又漫长的过程,秀秀就一边做美甲一边和张扶灵聊天。 她们从国外生活的枯燥乏味说到吴邪和解雨臣小时候的糗事,眼见着最后一根指头开始照灯,秀秀忍不住打探起八卦。 “说起来,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一直觉得你是玩弄男人的那种女人。” 张扶灵啊了一声,没有太过惊讶,实际上她觉得这才是大部分女人对她的第一印象。 秀秀接着往下说:“但是后来熟悉了,我发现你是真不行啊。” 张扶灵脑门上冒出一个问号。 不行?什么不行? 秀秀转过头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小扶啊,你是真的养胃啊。” ??? 奇耻大辱!!! 张扶灵愣了一秒,反应过来之后,出奇的愤怒。 她居然被秀秀这个母胎单身选手说养胃!!! 张扶灵目瞪口呆,因为太过震惊,反而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 秀秀还在持续打击。 “之前就想说了,你这个性格,真的有那种世俗的欲望吗?” “张起灵那个样子,天天在你面前晃,你也能把持得住?当代柳下惠?” !!! 张扶灵抚着心口,只觉得秀秀真的是刀刀暴击。 妈的,她确实,好像,貌似,草。 难道她真的是养胃? 不不不,不可能。 她还是有那种世俗的欲望的,她只是直到现在还不太好意思罢了。 小哥每次美男出浴,她都抱着抱枕不敢看他,太羞耻了,她过不去那个坎啊喂。 她其实也很想给小哥身上那只焚火踏风的麒麟描红啊!! 大概看出了她在想什么,秀秀又幽幽地说:“你们认识也那么长时间了,确定关系也差不多三四年了,哪有这么久还害羞的?你还说你不是养胃。” ……好像无法反驳。 秀秀又说:“万一你们以后分手了,或者世界末日了,你想起这么个绝世大帅逼你都没睡过一次,岂不是很亏?” “……我指甲做好了,我有点事先走了。” 张扶灵拎起包转身落荒而逃。 霍秀秀拿到了一手的八卦资料,也没拦她,在她身后笑得合不拢嘴。 她根本不知道张扶灵到底有没有和张起灵上全垒打,刚刚都是诈她的,从第一句话把她震出那个表情开始,她就知道她猜对了。 这呆瓜,太好骗了。 张扶灵觉得不行。 她必须采取一些行动。 倒不是说要向谁证明自己到底行不行,而是单纯被秀秀最后一句话打动了。 明天和意外谁知道哪个先来,先睡了再说。 张扶灵回了家,张起灵不在客厅,估摸着可能在隔壁。 她把包包往沙发上一扔,换了拖鞋就嗒嗒地溜回了房间,打开电脑开始制定作战计划。 根据她看过的各种类型小说,主人公的第一次要么在开篇,因为一场意外,比如说药物作用或者酒精幻觉之类的。 要么就是在确认感情之后,有时候会在确认感情当时,有时候会在相处中擦枪走火。 热知识,男人喝醉之后是硬不起来的。 他们显然不适用于第一种,也不适用于第二种。 因为以他俩这个性格,擦枪走火是不存在的,只能是蓄谋已久。 等一下,这不就没有参考资料了吗?! 张扶灵抱头痛哭,涉及到她知识盲区了! 可恶!这个世界上不会有她搞不懂的事情! z网启动!千度启动! 今夜她要和两性关系死磕到底! * 张起灵听到了门被打开的声音,他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时间。 15:30。 比预计的要早很多。 她为什么提前回来了? 听脚步声,她心情还算不错,就是有些急切,应该不是和秀秀吵架。 发生了什么? 张起灵低下头,屏幕上是某乎的网页,搜索框里是四个清晰的大字。 [七年之痒] * 18:30 因为是夏天,所以这个点外面还亮着。 张起灵默默地站了起来,悄无声息地走到客厅,打开防盗门,停顿了一秒又关上。 1、2、3—— 没有欢迎回来。 他走到张扶灵房间门口,站了一会儿,没有敲门,转身去厨房做饭。 晚饭是张扶灵喜欢吃的泡椒鸡杂和熘肝尖,还配了玉米糁汤。 香味飘了满屋。 张起灵敲了敲门,门内没有动静,他推开门,她背对着他专注地看着电脑,丝毫没有发现门被打开。 张起灵皱起眉,想让她先吃饭,但是又想起某乎上的贴子,说要适当保持距离给彼此空间,就默默地关上了门。 22:30 张起灵夜跑回来,洗漱完毕,上床准备睡觉。 23:00 门被推开,张起灵闻到她手上沉香木珠串的味道,那是他亲手一颗一颗打磨好串成的,一共18颗。 张扶灵也知道他醒了,但还是放轻了动作。 床边缓缓凹陷下去一块。 她趴在他枕头边上,两个人在黑暗中对视。 “对不起哦,大半夜吵你,但是我有一个问题,真的,不搞明白我睡不着觉。” “……什么问题?” 他俩这个距离有点过于近了,张扶灵慢慢往床边爬了爬。 “就是,别的问题都好说,我想知道,小哥你的麒麟纹身究竟是在体表多少度就会显现出来,以及随着温度升高会有什么变化?” 是的,没错! 他大爷的! 她研究两性知识到最后,基本上差不多都搞清楚了,但是麒麟纹身这个,没有文献,没有报道,也没有相关研究资料,她搞不明白啊啊啊!!! 搞不清楚这个,她死不瞑目啊!!! “……不知道。” 张扶灵眨了眨眼睛,压低声音兴奋地小声说: “对!!!你也不知道!!你想不想知道?” 张起灵叹了口气,抬起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侧身往旁边让出一点位置,手臂一伸就把她捞进了怀里。 “明天再说,睡觉。” 张扶灵挣扎了两下没挣扎开,张起灵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夹在两人中间,他松开手低头看她。 张扶灵终于把手捞了出来,拿着体温枪在张起灵面前晃了晃。 “哎嘿,不搞明白真的睡不着。” 张起灵:“……” 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坐起来打开壁灯,在晦暗不明的黄色灯光下看她。 这就是同意实验的意思了。 张扶灵欢呼一声,跳下床嗒嗒跑出去,拿了一条散发着氤氲白气的毛巾回来。 “感谢爸爸配合!” 然后对着张起灵的睡衣犯了难。 让她去扒拉人家衣服不好。 她抬起头,看着张起灵,指了指他的上衣。 张起灵心领神会,抓住下摆,刚把衣服脱到一半露出胸口,啪的一下,那块温热的毛巾就盖了上来。 张起灵动作一顿,放下了手,衣摆也就掉了下来。 张扶灵一看毛巾被衣服盖住,立刻皱起眉说:“别闹。” 然后伸手把掉落的衣摆拉了上去,另一只手拿着温度枪跃跃欲试。 张起灵突然反应过来。 这根本不可能是七年之痒。 热气蒸腾,麒麟纹身已经显露出来。 黑色的纹身从张起灵左肩往下延伸,古老的线条充斥着暴力美学。 这么久了,这还是张扶灵第一次近距离观察这个纹身,忍不住用手在上面顺着线条轻轻描摹。 张起灵知道她是单纯的欣赏,硬是靠在床背上一动没动。 张扶灵的呼吸轻轻浅浅地拂过他胸口的皮肤,她像是在观摩一件艺术品一样,观察着这只麒麟。 她抬起头,像个好奇的学生那样,诚恳地发问。 “小哥,你热不热?” 第44章 七个小矮人 那东西浑身覆盖着白色的附着物,僵直地立在那里,看起来像是一个竖起来的木乃伊。 粽子,难道也会发霉? 她刚刚一照灯砸下去,沉闷的金属碰撞声十分明显,确定这玩意儿有物理模型之后,她就不害怕了,甚至有闲心想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可能是以前张家人收集的人像,类似于公园里经常会有的那种人形雕塑,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要做成这个样子。 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有一块地方被人刮掉一小块,露出里面黑红色的锈迹。 哦吼,这不就找到线索了。 这肯定是他们干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全部刮开。 这是一尊人形铁俑,除了造型略有些奇怪以外,刮开的位置,依稀还能看到曾经精致的花纹,和他们之前看到的铁块有些类似,应该是同一种花纹。 所以当年考古队就是在找这个东西,张扶灵试探着用脚踹了一下,发现就算在有浮力的水底,这东西也沉重的要命。 上面负责监控的伙计还在喋喋不休催促她上岸,她干脆把通讯一关,世界终于清静了。 她绕到铁俑背后,发现有一扇开着的门,门后是一个处倾斜向下的走廊,看起来后面的房间应该是建造在地下。 这感觉不就来了。 暗道,地下的密室。 她敢保证,下面一定会有更多的人形铁俑,以这些东西是实心的来看,搞不好这些铁俑还真就是拿人铸成的。 她不懂什么建筑结构,也不懂什么风水堪舆,但是她懂无限流恐怖小说啊! 都是这个套路! 顺着暗道进去,就是一个狭长的看不到头的地下室,拿着探灯向两边一照,果然是两排和上面那个造型相似铁俑。 这些铁俑上的沉积物没有外面那具多,它们没有五官,只有一个人形的外轮廓,上面刻着的花纹看起来略微有些眼熟,但是她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这些铁俑因为常年在水下已经锈的不成样子,黑红色的锈斑像是一层黑色的皮肤一样包裹在最外侧。 它们安静地排列在这个地下室两边,像是守护这个地下室的士兵,随时准备将入侵者击杀在这里。 如果是无限流小说,那么这些东西一定会动,但可惜这只是个盗墓小说,而且即使这铁俑锈成这样,也不难看出这东西是整个浇铸而成的,不可能动的起来。 不过就算这样,在这些人形一样的铁俑中间走,给人的压力也是巨大的。 尤其是这个走廊这么长,一旦深入其中,前后都看不到头,只有这些铁俑围在身边,像是被这些东西围困一样,恐怖谷效应下,普通人大概会san值狂掉。 不过那几个人肯定不会害怕就是了。 张扶灵举着探灯贴着地面往前游,她是真的不会水,所以前进的速度就特别慢,也很耗费体力。 最后不得已,她甚至开始抓着这些铁俑借力往前游。 也多亏这些铁俑一直排列到尽头,否则她恐怕无法赶在氧气耗尽之前走完全程。 这些铁俑的姿势还不太一样,几乎都是奇奇怪怪的,唯一相同的就是这些铁俑都没了右手,和他们之前打捞上去的尸体一样。 所以是真的有变态在收集右手? 这是什么奇怪的癖好? 而到达房间尽头之后,这里再没有其他出口或者东西,砖石垒砌的地面上只有一口向下打通的深井。 张扶灵摸过去,举着探灯向下打量。 井壁上有凹凸的明显是用于攀爬的阶梯,就像北方一些农村地区早些年弄得那种窖井的样子。 下面很深,看不到通向哪里,在这一片安静的湖底,那幽深的井口就像通往地狱的大门。 按照恐怖片的套路,差不多这个孤零零的井里就该爬出贞子之类的东西了。 但现实是,这里什么都没有。 这个房间到这里已经是尽头,可是她还是什么都没遇到。 她的氧气到这里已经快要用尽,就算他们的水性比她强,耗氧比她少,到这里之后也不可能再去其他地方。 这里应该就是他们失踪前最后的位置。 可她还是什么都没遇到,是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同吗? 总不能是他们还继续往下走了? 张扶灵看向了那口深井。 国内不少地方都有用井锁龙困龙的传说,井口通常都不大,就是为了防止恶龙逃脱,这口井井口也同样很狭小,背着氧气瓶显然无法下潜。 而且它建在屋内显然不是用来取水的,恐怕另有用途。 如果他们要继续下潜,只能是手提着氧气瓶、 井内通道狭小,直上直下,如果在井内遭遇变故,也不是没可能弄断救生索。 而且这么久以来,她一直不愿意想的一件事,在这个时候也突然从脑海里跳了出来。 他们的氧气瓶恐怕支持不了这么久。 这几乎是一个必输的赌局。 氧气瓶压力表的指针缓缓移动到了零点。 她最后深吸了一口气,把氧气瓶摘下扔向了深井。 岸上的伙计一直重复着呼唤张扶灵,其他下水的人因为氧气不足,都已经上了岸。 由于呼吸系统和压力的变化,在水下时反而要比在水上轻松。 两个多小时的深潜,那些人一上岸就瘫在了岸边,其他人把他们扶到一边。 第二批人开始准备下水。 那伙计一直重复着让张扶灵上岸,但是一直没有回应,他都想不通这女孩居然不嫌烦吗?他念的都要烦了。 可二爷就坐在他身后,他也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相同的话。 “氧气值不足支撑上浮,请迅速返程。” 他想着估计这女孩应该一会儿就要发现自己的鲁莽,慌乱地向他求救了。 可耳麦里一直平稳的水声却突然变成了杂音,他脸色一白,猛地从监控器前站了起来。 坐在他身后的吴二白立刻看了过来。 伙计转过身,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因为张扶灵是最后加入队伍的,所以他也是被临时拉过来负责联络,他完全没想过如果在水下有人失联会是这么突然的事情。 在一百米的水下,救生索断开意味着什么,几乎不需要多想。 他最后只能颤抖着看着吴二白。 “那个女孩。” “她的通讯线,也断了。” * 张扶灵此时倒也没有他们想的那么惨。 她在井里看到了漂浮着的氧气瓶,看型号和吴二白提供给她的一样,猜测他们应该是下井探索。 毕竟如果只是想探测水下情况,他们大可以随便将周围的铁俑扔一个下去,没有必要把氧气瓶扔进去。 氧气表为零之后,氧气瓶里还有一些压缩氧气,大概可以坚持二十分钟。 张起灵虽然失忆了,但是看他对那些铁块的态度,他对张家这里的东西大概是有些了解的,潜意识里对危机的意识并没有随着记忆一起丢失,她相信他们一定还活着,只是可能类似西沙海底墓那样,触动机关被关在了某个地方。 当然这个猜测也有推测错误的可能,不过这是现在唯一的线索。 她只能赌,赌张起灵的危机直觉。 她抓着深井两边的凹陷,借力往下潜,压力带来的眩晕和不适感对她来说还在忍耐范围之内。 很快,两边的青砖消失,人工建造的痕迹到这里就结束了,她听到一种巨大的磅礴的声音。 到了这里之后,她明显感觉到了水流的方向,她想了想,松开了氧气瓶,氧气瓶打着转就消失在了水下。 她跟着潜下去,看到了一个与井道垂直的湖底水道,水流湍急,应该就是连接另一处水系的通道。 吴邪之前就猜过湖底下有暗河,现在看来,他们可能是被这水道卷去了另一处水系。 她任由水流带着她前行,湍急的水流很快就切断了她的救生索。 她被水流卷着翻滚,体验到了熟悉的被人塞进滚筒洗衣机的感觉,这个水道仿佛没有尽头,她翻滚到一半,突然撞到了什么东西,然后就停了下来。 她艰难地转过身,发现拦住她的是一处用铁浆浇筑在石头缝里的铁栅,她看到了更多的氧气瓶被水流带到这里,打着旋反复撞到铁栅上。 但是她却没有看到一个人。 这很奇怪,就算他们几个都死绝了,也该留下尸体,可这个地方却只有氧气瓶和她。 她左右摸索着石壁,想着可能是有什么机关暗道,可是直到心跳开始减缓,四肢都开始不受控的抽搐,她都快要把这周围摸遍了,还是没有找到任何能按动的石块。 这里的石壁光滑的要死,完全没有人工开凿的痕迹。 她倒是不怕再死一次,可是如果被困在这里,重复醒来死去这个过程,那比直接死亡还要痛苦。 死亡这个对所有人都平等的东西,却唯独对她不公。 一定还有什么细节她没有想到。 陈文锦她们既然探索过这里,不可能没有发现虹吸潮,他们没有堵上井道,说明这个井道不会致命。 晕过去之前,她想到的是,早知道这是最后一次,她就不掀棋盘了。 这样至少那局棋还能有个结局。 再次醒来之后,不出她所料,果然还在水道里。 缺氧带来的眩晕和呕吐感被刷新,她重新看向了四周,想抓住什么往上爬,但是手脚已经酸软的没有力气,只能听着耳边轰鸣的水声。 世界很快就再次陷入了一片黑暗中,重复了几次之后,她的清醒时间越来越短。 可能是氧气的不足或者别的原因,总之她只能在这些碎片化的时间里,思考所有可能性,回忆着进入古楼之后每一处线索。 不管怎么复盘,她也只想到一种可能性,就是他们在井下被卷入水道,遇到了意外,氧气瓶脱手。 可这个水道的水流只有这一个方向,如果他们被卷入,没有道理看不到人影。 就算是张起灵,在这种湍急水流下,想找一个地方固定身体,还要把吴邪胖子拉住,也不太可能。 好像……还真不好说。 毕竟她没看到尸体,如果他们真的找到了别的出口出去,岂不是还得回来救她? 完蛋,又成拖油瓶了。 张扶灵被水流死死压在铁栅上,脸色却平静的就像是在自家澡堂泡澡。 虽然不知道在这种自然形成的水道里有没有用,但是她姑且再试一次。 她无声地念出了那段记忆中的言灵,金色的瞳孔光一闪而过。 “bck sheep wall” 尾音落下的瞬间,她的脑海里搭建起繁杂的水系图。 她闭上眼睛仔细地追寻着每一处通路。 在无数次醒来之后,终于找到了唯一的路线。 她看向了头顶的方向,她的嘴唇依旧紧抿着,水道里却散开波纹,有亘古的声音在无人处环绕。 黑暗之中探灯照射不到的方向,墨绿色的岩墙轰然打开。 这一次,醒来之后,应该就不是一个人了。 她安心地阖上双眼,等待着下一次的苏醒。 “唉,动了动了。” “你确定不是你的错觉?她真的动了?” “你眼神不好,当然看不见。” “死胖子你才眼神不好。” “确实动了,眼珠刚刚转动了一下。” “唉,是不是要醒了?” 张扶灵还没醒过来,就先听到了一连串的对话,吵得要命,但是相较于每一次醒来时的寂静,这种吵闹反而让她感动得想要落泪。 妈的,终于不是一个人了。 她猛地睁开眼睛,潜水镜已经被人摘掉了,眼前闪过一片白光,过了好一阵才缓过神来。 四肢和胸口的疼痛很明显,看来这一次是还没有死掉就醒过来了。 说实话,复活的时候,痛感反而没有昏迷之后醒过来强烈。 还不如干脆死一次舒服。 张扶灵睁开眼睛,在看清周围围着她的一圈人之后,原本平静的表情突然开裂,嘴巴一扁,眼睛一弯,眼泪瞬间流了下来,她龇牙咧嘴地大喊。 “疼死你爹了啊啊啊啊啊!!!” 四肢开始乱摆,吴邪被她一拳打飞了出去,撞在了胖子身上,两个人也是昏迷醒过来没多久,身体还没恢复,于是一起跌坐在地上。 黑瞎子和解雨臣躲得快,没有被她突然暴走的四肢袭击到。 黑瞎子就连到了这种境地,也他妈的戴着墨镜,轻抚着衣服上的褶皱说:“好家伙,暴走金刚。” 阿宁则是蹲在她旁边,关切地问:“怎么样?现在感觉哪里不舒服?” 张起灵没有说话,但是眼神专注地看着她,显然也等着她的回答。 张扶灵抬起头看着头顶深如黑漆的墨绿色的岩石,深深呼出一口气,面色沧桑地说: “不太行,感觉见到了我太奶。” 第45章 长得漂亮可以打折,打骨折! 张扶灵刚说完,就被胖子一把揉搓住了脸。 “这孩子,尽说胡话,你咋能见过你太奶呢?我奶奶在我五岁的时候就去世了。” 张扶灵眨了眨眼睛,脑子还没彻底清醒,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胖子在占她便宜。 她转头打量了一下,这个洞穴不高,黑瞎子根本直不起腰,另一边有一个半人高的通道,岩壁全部都是她之前看过的墨绿色,看起来像是人工开凿出来的,四处渗水,地上湿漉漉的,整一个水帘洞。 她转回头看向了几个人,贱兮兮地说:“你们想出去不?” 这不是废话。 胖子和吴邪把头点的和拨浪鼓似的,解雨臣对她的了解不多,皱着眉说:“你有办法?” 张扶灵伸出手,摊开掌心向上对着解雨臣。 “谢谢惠顾,扶灵救援队,出场费10亿。” 吴邪和胖子:“……” 她应该是在开玩笑!!! 10个亿!!! 解雨臣转头看向黑瞎子,漂亮的脸上全是不解。 “你不是说她不爱财吗?” 黑瞎子点头,“是啊,下斗的时候什么明器都不摸,这还不是不爱财?” 解雨臣没有说话,只是眼睛里明晃晃写着,你确定?那现在怎么回事? 张扶灵嘿嘿一笑,说:“看在你漂亮的份上,可以打折。” 胖子一拍额头,虚弱地倒在吴邪怀里。 “孩子她爹,完了,这孩子是个死颜控啊。” 吴邪很想推开胖子,在解雨臣面前他还想留一点脸,但是胖子死死抓着他的衣服,一时半会儿根本推不开,只能看着解雨臣讪笑了两下。 “哈,哈哈,他们平时不是这样的。” 结果没想到解雨臣居然露出了一副‘你们关系真好’的表情。 吴邪好想大喊,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没有!他真的不是神经病! 吴邪被胖子裹挟着,和解雨臣在那边玩超真实扮家家酒,黑瞎子还上去凑热闹,简直就是一个男大宿舍日常现场版。 阿宁就抱着手臂靠在墙上看着他们,时不时对这些男人低龄的智商报以嘲讽的冷笑。 呵,幼稚。 张扶灵一看自己伸出来的手没人理会,刚想说怪尴尬的,赶紧趁着没人发现把手收回来,张起灵却突然走过来蹲下,把她的手往回一收说: “出去给你。” 张扶灵愣了一下,看了他一眼,他还是那副淡然的样子,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刚答应了什么的样子。 拜托,那是十亿 ,不是十块! 你个失忆老人哪来的钱,存折放哪儿你都记不住,还十亿呢,你现在能拿出十万她都跟你姓。 转头一想,又发现不对,她现在也姓张。 那没事了。 其实她也就是那么一说,毕竟她猜解家应该挺有钱的。 这个年代的十亿,和十几年后的十个小目标完全不是一回事,她也没真想问他们要钱,只是看气氛挺沉闷的,就想着开个玩笑。 她现在有些累,因为不是死了一次,所以溺水之后的后遗症直到现在还很严重。 她差不多记着那条路,只是地图是地图,洞里是洞里,她甚至能把图默出来,问题是她对不上位置。 如果要出去,她得找一点东西把地图画出来,虽然那个地图很抽象,也没什么参照物,但是以这些人的本事,他们应该都能看懂。 她正想着地图上记录的出口,突然听到张起灵问: “打折吗?” “啊?” 张扶灵被打断思路,抬起头看了张起灵一眼。 他刚刚说什么? 什么打折?打什么折? 打骨折?把谁打骨折? 对上他如墨的平静眼瞳,张扶灵脑子转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居然是在顺着她之前对解雨臣说的那句‘看你漂亮可以打折’继续往下说。 他是在和她开玩笑吗? 小哥! 和她开玩笑! 啊? 这是小哥能做出来的事情? 她还没反应过来,手就先捏上了张起灵的脸。 手感好好,皮肤好嫩,软乎乎的,但是重点是—— 扯不下来! 不是人皮面具! 卧槽! 张扶灵猛地收回了手,整个人都受到了惊吓。 失忆的小哥居然会主动开玩笑!!! 她相机呢? 这么经典的东西,不录下来,她死不瞑目啊喂! 张起灵看了她一眼,没有再问,站了起来,微微弯着腰,指了指那个半人高的通路,示意她跟上。 身后突然安静了,张扶灵一回头,正对上另外几个人的目光。 胖子冲她比了个大拇指,用嘴型说:“老虎头上拔毛,牛逼。” 吴邪也一副被她吓到的样子。 张扶灵:“……” 她真不是故意的,反应过来之前,手就先上去了。 这可是张起灵啊!又不是戴了面具的张秃子! 她怀疑一下这人被掉包了不是很正常吗?! 这可是人皮面具多如狗的盗笔世界啊! 吴邪都还有n个复制人呢! 张扶灵百口莫辩,顶着几个人看勇士的目光,转回了头。 算了,也没毛病。 她伸手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这世界上有几个人敢捏小哥的脸?她就是最强的! 几个人弯着腰穿过那个矮道,到达另一处洞穴,这里比刚才那个洞穴要大上不少,也干燥许多,地上到处都是看起来就年代久远的废弃工具。 周围有一些架子,上面躺着那个地下室里一模一样的铁俑,洞穴正中间摆放着一只倒扣的陶罐,上面供奉着一座神像,前面还有一只简陋的香炉。 张扶灵看了一圈,蹲在地上,对着那尊神像说:“给个面子,开个门呗。” 胖子立刻捂着下巴沉思:“这神像古怪的很,我从没见过,不会是你家亲戚,也是小龙人?” 不明所以的解雨臣听到胖子胡侃,立刻转头看向在场他最熟悉的黑瞎子。 黑瞎子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张扶灵认真道:“那倒不是,我只是想让它看在同是非人类的份上,放我们出去,不然打起来多难看。” 张扶灵说完就站了起来,仔细地看了一会儿之后,补了一句。 “啧,真丑。” 胖子立刻把她挤开,对着地上的神像拜了拜。 “她年纪小,别跟她一般见识,见谅见谅啊。” 吴邪斜眼看过来,说:“一百岁还小。” 胖子说:“你懂个屁,对他们这种小龙人来说,一百岁搞不好还是个宝宝!” 张扶灵瞬间抽噎一下,把头埋在胖子宽厚的肩膀上。 “我是个宝宝!” 胖子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 “我们榨菜还是个小婴儿呢。” 吴邪:“……我的母语是无语。还没出去呢,你俩能出去再腻歪吗?” 第46章 我以前都是揣着匕首睡觉的 不管在什么样的环境下,有胖子在的地方,空气都是快乐的。 插科打诨了几句之后,他们终于想起正事儿。 在张扶灵到这里之前,他们六个已经把这不大的两个洞穴翻了个遍,没有任何通往外界的出口,也没有机关,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矿洞。 这个洞就像是凭空出现在这里,而他们也完全没有自己是如何进来的记忆。 明明是一起进入那间地下室,但是几个人的记忆却完全不同。 比对之后发现,他们记忆的叉点是进入地下室看到那些铁俑之后。 每个人看到的东西都不同,但是结局都是相似的,昏迷之后醒过来就在这里了。 几个人复盘分析后,猜测大概是铁俑上的花纹和地下室的排列布局有问题,通过视觉效果给人精神暗示,从而制造出幻觉。 这种幻境通常是根据人的潜意识主导,潜意识里认为接下来会这样发展,所以很难辨别出真假。 毕竟这相当于是自己骗自己。 张扶灵本来以为自己是清醒着进来的,让这几个人一说,又开始不自信了。 尤其是想到张起灵刚刚那个玩笑。 可恶,这别是假的。 感情是她自己的幻觉,她就说小哥怎么可能和她开玩笑。 他们几个讨论的时候,张起灵一直看着她,发现她好像怀疑自己是幻觉,叹了口气,轻轻掐了她的脸颊一下。 “真的。” 张扶灵被他捏的愣了一下,心说,靠,这梦居然还是个连续剧,反手就想给自己来一巴掌,让自己清醒一点,手刚抬起来就被张起灵又按了下去。 他指了指地上那个神像,说:“这是瑶族的雷王神,是凶神。” 张扶灵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豁然反应过来,如果幻境是由潜意识引导,那么这个地方绝不会出现这么一尊神像。 就算有,也不会这么具体。 她对雷王神和邪神什么的可完全没有概念。 吴邪和解雨臣这个时候已经从这个洞穴聊到了外面的那座古楼。 胖子一开始猜测这个矿洞是玉矿,毕竟岩石中露出的墨绿色看起来确实很像玉石。 但是资产丰厚见多识广的解家家主保证,这种矿石绝不可能是玉矿,灯光打上去之后,内部结构不对。 吴邪一开始以这座矿洞是玉矿建立起的推测也因为基础论据错误而被整个推翻。 胖子骂骂咧咧道:“那他娘的怎么回事?这他娘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值得费那么大劲,建一座楼来隐藏这个矿。” 吴邪摇了摇头也陷入了沉默,半晌之后才说:“不管他们究竟在这里挖什么,总之外面那座张家楼一定是为了遮掩他们在这里的挖掘才建起来的。” 黑瞎子走到矿洞旁边,把手放在了那些墨绿色的纹路上,仔细看了一会儿之后,突然说:“哑巴,你怎么看?” 张起灵抬起头看他,淡淡道:“雷王是专门克制邪神的,一般不会公开供奉,除非发生过什么可怕的事情。这东西在这里,说明这事情虽然可怕,但是不至于把他们吓跑。” 胖子一听就说:“这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难道他们在这里挖到了什么不吉利的东西?” 张扶灵翻了个白眼,心想,废话,当然耳熟了,那些盗墓的不也是这么干的。点蜡烛,拿黑驴蹄子,不管墓里会遇到什么恐怖的事情,你看哪个盗墓的收手了? 财帛动人心,利益足够大的时候,命都能舍出去。 胖子开始猜测当年那些人到底挖到了什么东西,才能把他们吓到,又不至于放弃挖掘。 只是他的猜测太过没谱,什么恐龙、史前怪物的。 几个人讨论了半天也没有结果,张扶灵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就问他们到底还出不出去。 在她到这里之前,这几个人已经被困在这里有一阵了,立刻就说出去。 张扶灵就站了起来,问他们谁有笔,她知道出去的地图,但是她不认路。 吴邪和胖子面面相觑,心想,谁他妈潜水还带笔啊?就算带了,他们被卷进洞里来的时候装备也都掉了,几个人浑身上下只剩下这身潜水服还能勉强蔽体,这还是顾虑着阿宁在,不然就连这身潜水服也早脱了。 张扶灵刚想说不行的话她用火堆里的细柴也勉强能画,就看见一边的解雨臣突然开始脱潜水服。 胖子立刻怪叫一声挡在了张扶灵面前。 “哎哎哎,你这人,这还有女士在呢,注意点影响,不要耍流氓!” 解雨臣没有理他,很快把外面套着的潜水服脱了下来。 吸满水的潜水服落在地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张扶灵立刻满眼兴奋地从胖子胳膊底下探出个脑袋。 “什么什么?让我看看!我好奇!” “好奇你个头,小孩子看了长针眼!” 胖子一边说一边把她脑袋按回去。 解雨臣赤裸着上身,人鱼线从盆骨上方向下没入短裤边缘,身材紧致,明显有着锻炼的痕迹。 吴邪刚想说解雨臣发的什么疯,就算出不去想疯狂一把也不至于用这种方式,就看到他从自己的短裤口袋里掏出一支钢笔。 吴邪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为什么解雨臣的短裤会有口袋,口袋里又为什么会装着钢笔,神经啊,不咯得慌吗? 解雨臣拿着笔站到了胖子面前,微微侧过身看向还在和胖子玩打地鼠的张扶灵,把笔递了出去。 “给你笔。” 张扶灵和胖子都愣了一下,他俩玩打地鼠玩的开心,早就忘记了到底是为什么要打地鼠这件事了。 张扶灵接过笔,呆滞地看着眼前白花花的肉体,说了句:“谢谢。” 她见过的裸体再多,也都是尸体,僵硬惨白没有温度,少有这样子明显经过系统锻炼的活着的身体。 胖子看着解雨臣,都忘了按着张扶灵,竖起个大拇指说:“兄弟,牛波一,带着这玩意儿潜水,你不硌得慌吗?” 解雨臣笑了笑,说:“还好,习惯了。我以前都是揣着匕首入睡的。” 张扶灵本来还沉浸在看到新鲜肉体的震惊之中,听到这句话才抬起头。 好家伙,揣着匕首睡觉。 好变态。 好喜欢。 偷了。 第47章 它们是活的 解雨臣把笔交给张扶灵之后就又把潜水服穿了回去,而张扶灵茫然地看着手里的万宝龙钢笔。 现在笔是有了,问题是往哪里画。 直接往地上写应该不太现实。 那地图还挺大一张的,在岩石上写,图还没画完,钢笔头先烂掉了。 潜水服也不现实,先不说颜色的问题,光是材质就不行。 她抬起头四处环顾,看不到能充当画布的材料。 黑瞎子一眼就看出她在找什么,笑了笑说:“看来还得牺牲一个,只能是我牺牲一下了。” 张起灵已经拉开了潜水服的拉链,胖子一看赶紧按住。 “小哥,使不得使不得,你这年纪大了,又练过缩骨,这洞里这么冷,关节炎再犯了。” 张起灵莫名其妙地看向胖子。 他没有关节炎。 黑瞎子那边也慢悠悠地拉着拉链,吴邪一看脑子就大了,赶紧按住他,咬牙说:“这恐怕是另外的价钱,我们哥几个可付不起黑爷的出场费。” 黑瞎子嚯了一声,隔着墨镜看向吴邪。 “几天不见,没想到小三爷居然长脑子了。不过不用担心,我没有她贵,也就是十万而已。” 吴邪还没来得及说话,张扶灵就先炸了,阿宁想拉她都没拉住。 “十万块,你怎么不去抢?我看你是癞蛤蟆变青蛙,长得丑玩得花。让你给我做画布,到底谁占谁便宜,滚你丫的!我才不用你!” 张扶灵骂完转头就去扒拉胖子。 “胖爷,咱给他们展示一个!什么叫天生我材必有用!咱这一身膘,又白又宽,此刻不正是用武之地!” 胖子正和张起灵拉力战,一个不防被张扶灵偷袭个正着,他想转身挣扎,又怕把张扶灵那小身板给甩出去,只能大喊。 “卧槽,你冷静一点!我他娘的是有妇之夫!天真,你就看着兄弟被扒?” 现场一片混乱,吴邪拉着瞎子,张扶灵拽着胖子,胖子又拉着张起灵,只剩下解雨臣和阿宁,两个人站在一边看着他们几个人拉锯战。 最后这场战争以张扶灵的胜利为结尾,胖子被扒的赤条条的躺在地上,张扶灵每落一笔,他就抖一下,又哭又笑地喊云彩。 “别云彩了,人云彩根本没说喜欢你。” 张扶灵一边拿着笔仔细在他背上画地图,一边还不忘叭叭胖子。 “你这叫为群众献身,伟大着呢,云彩不会介意的。” 阿宁皱着眉说:“这么多人里,你算是最合适的。再说了,你还在乎这个?” 胖子反驳道:“妈的,感情不是你被献身。” 黑瞎子站在一边抱着臂说:“看胖子这抖的,笔触都糊了,别一会儿因为这个再走错路。吴邪,不是我说你,有些钱该花还是得花。” 吴邪也对着胖子说:“胖子,不蒸馒头争口气,别叫了,叫魂一样。” 等张扶灵最后一笔画完,胖子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哆嗦着站了起来。 “榨菜你还不如下手重一点,这他娘的比满清十大酷刑都难受。” 张扶灵立刻问:“你怎么知道?你试过?” 胖子刚想回头怼她,被吴邪一巴掌拍在背上,啪的一声。 “别动,图花了。” 胖子只能忍气吞声。 “草。” 张扶灵功成身退,站在张起灵旁边乐呵呵地转着笔说:“古有岳母刺字,今有扶灵画图,芜湖!” 吴邪研究了一会儿,从火堆里拿出一根烧黑的细柴,在墙壁上圈了几处。 张扶灵说:“确定是这里了对。” 吴邪点点头,又摇摇头。 “按照你的地图,应该就是这几个位置,但是这里的岩石是实心的,你确定你的地图没错?” 张扶灵仔细看了看那几处石壁,沉默着点了点头,手势飞快地结了几个印,把吴邪和胖子看的一愣一愣的。 黑瞎子看了一会儿,嗤笑一声说:“土遁,芝麻开门是。” 被打断施法的张扶灵:妈的,大意了,忘记他也看过火影。 只能干咳一声说:“放屁,这是道法自然,五鬼搬运术听过吗?” 张扶灵一边说一边拿起一边的矿灯照向了石壁,矿灯照在深色的岩石上,居然照出一个人影。 几个人立刻拿起矿灯向着周围其他石壁上照过去,发现其他石壁里,也有类似的人影,顿时毛骨悚然。 在他们不知不觉的时候,居然被这些东西包围了。 吴邪看了一会儿,像是怕惊扰到那些东西一样,轻声说:“不是,你还真会五鬼搬运啊?” 张扶灵就没他那么多顾虑,冷静地说:“不会,我瞎比划的,这东西本来就在这里,不是我召唤的。” 黑瞎子看了一眼张起灵,说:“这是你们老张家的地盘,你没想什么?” 张起灵摇了摇头,又说:“我们和他们一样。” 张起灵这句话说的很平静,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但是众人却被吓出一身冷汗。 仔细想想,如果不是这个矿洞,他们被那潮水弄明奇妙弄到山里,就会嵌在石壁里,确实和那些人没有区别。 胖子咬紧牙关,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感情这是我们的前辈啊。” 张扶灵还想故作高深地吓唬他们两句,但是想了想这鬼地方实在是没什么意思,他们七个人挤在一起,她都快要对人类过敏了。 还是赶紧出去,弄完这些,找个床躺着比较舒服。 “听过石中鱼的故事吗?” 吴邪说:“有人敲开一块完整的山石,发现里面是空心的,不止有水还有一条活着的鱼。这个传说很多地方都有,有人说吃了这种鱼可以长生不老,也有人说会即刻毙命。你的意思是,这个故事是真的?” 张扶灵说:“那就不知道了,或许真的有,但我没见过。我只是想说,虽然不想吓唬你们,但是自从进了这里,我有一种强烈的被注视的感觉。 所以,这东西可能是活的。” 她这话比刚刚张起灵说的还吓人。 吴邪冷静下来后,拿着矿灯靠近石壁仔细观察了一阵。 “这东西和外面的铁俑,造型很相似,看起来大概在距离我们两三拳的位置。” 解雨臣微微眯起眼睛:“所以其实我们都猜错了,那些铁俑是用来装它们的。” 张扶灵耸耸肩:“大概,谁知道呢,但我感觉它们很想出来的样子。” “毕竟我都只能把脖子伸到这么长。” 张扶灵说完把脖子一歪用力向侧面延伸,然后又指了指墙壁里的影子。 “你们不觉得,它们的脖子,快断了吗?” 第48章 仙人指路 几个人下意识就顺着张扶灵的话看向石壁,果然里面的人影伸长了脖子,似乎想从石壁中出来。 吴邪头皮发炸,绕着石壁走了一圈,发现里面的人影几乎都探长了脖子,这简直太诡异了。 “这些东西想出来,为什么?” 张扶灵耸了耸肩,说:“总不能是想和你来一场你死我活的恋爱。” 吴邪抖了一下,抬起头看向张扶灵。 解雨臣接话说:“你的意思是,这些东西在围猎我们?” 胖子也反应了过来,皱着眉骂了一句:“卧槽,真的假的?” 黑瞎子双手插兜漫不经心地说:“假的,它只是想出来和你跳一曲华尔兹罢了。” 胖子难得没呛回去,转身从地上拿起石锤扔给吴邪。 吴邪莫名其妙地看他。 “干什么?” 胖子说:“先下手为强,打的他们妈妈都不认识。” 张扶灵鼓掌表示赞同。 “虽然但是,我们其实可以不打起来。” 胖子一锤子已经敲了下去,石壁就裂开了一条细缝,这里的石质很脆,胖子干脆又是一锤子。 “打不打的起来,先看过才知道。” 裂纹顺着墨绿色的脉络延伸,一股非常浓烈的气味从那道裂缝里传来,又腥又臭。 吴邪看到有东西在裂缝深处动了一下,立刻想凑过去,被张扶灵一把抓住。 “别过去。” 于是众人就看到一双只有眼白的眼睛从裂缝深处看向他们。 只有眼白的眼睛很难判断感情和落点,可众人就是无比清晰地感觉到,这东西在看他们。 随后是一声凄厉的婴儿啼叫,一只极细的利爪猛地伸出来,在岩壁上抓出一道划痕。 这个东西有着人形,但显然不是人。 众人立刻警惕起来,从周围拿了工具握在手里。 张起灵把张扶灵拉到了身后,这种情况,他也不能保证张扶灵的安全。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外层的岩壁已经层层剥落,一个浑身绿色的人形怪物出现在众人面前。 它一出现就动作很快地冲向了吴邪,众人甚至都没看清它的长相,只看到它满嘴的尖牙。 吴邪大喊一声就往旁边躲。 “卧槽,这玩意儿还会挑软柿子捏!” 张起灵伸手就去抓那东西,却被张扶灵拉住了。 她对那怪物说:“不许动。” 然后那东西就真的停在原地不动了,转过身,用那双没有眼白的眼睛直直对着张扶灵。 她平静地看着那个浑身绿色的怪物。 “让开。” 那东西就真的低下头退到了一边。 她转过头看向目瞪口呆的其他人。 “你们不是问我怎么找到这里的吗?就是这样找到的,只不过我进来的那地方水流太湍急没法出去。 我画的那张地图上,有几段路是墨绿色的,是这些石中人走出来的路,得让它们给我们带路才走的出去。” 吴邪对比了一下这些石中人的位置和地图上的路,惊讶的发现,张扶灵说的应该是真的。 这张地图她到底是从哪里找到的? 张扶灵带着他们穿行在石中人打通的路上,那路很曲折,但是并不算难走,偶尔有一些岔路,也因为有地图,很轻易地就能分辨出该向着哪边走。 看出吴邪憋了一肚子的问题,张扶灵本来不想回答,想了想还是解释说: “这些石中人应该是龙族的尸守,你可以理解为龙族用炼金术做的木乃伊。和死侍不太一样,死侍是变异的混血种,尸守原本就是尸体。 它们会被高浓度的龙血吸引,但是也会被龙血压制,西王母好歹是次代种,让它们听话还是轻轻松松。 只不过这东西好像和卡塞尔课本里的尸守不太一样,它们会腐蚀岩石,在山中行走。 这地方我怀疑是它们的猎场,那种墨绿色的石矿,则是它们的分泌物,它们用这种分泌物把通路阻断,误入的人会被它们撕成碎片。” 胖子看着两边石壁里的人影,抖了一下说:“那他们这是在干嘛?知道皇帝登基了,赶过来认认新山头?” 张扶灵就回头把灯打在自己脸上,说:“不,他们是觉得,你养的差不多了,该开吃了。” 他们沿着通路走了十几个小时,终于听到了外面的水声和风声,胖子立刻欢呼一声向外面跑去,只是跑了几步他就突然停下了。 张扶灵觉得奇怪,紧走了两步过去,洞口外面是几个面色阴贽的村民打扮的人,正死死盯着他们,而对面山坡上全是人,吴二白就站在人群中间,脸色难看地看着他们。 吴邪也看到了,原本就苍白的脸色这一下更白了。 吴二白很快带着人赶了过来,仔细看了看吴邪,确认他没有问题之后,压低声音说:“先离开这里。” 他们没有回营地,而是直接出了山,回到了阿贵那里,吴邪被吴二白拉去谈话,解雨臣也跟着赶来的解家人离开,裘德考的人也发现阿宁不见了找上了门。 只剩下他们几个也各自找了个房间休息,张扶灵一觉睡了两天。 醒过来的时候,胖子坐在她床头正剥香蕉,刚准备吃,张扶灵一个鲤鱼打挺,上半身从床上弹起,把他剥好的香蕉一口全吃了。 胖子吓得直接把剩下的香蕉全扔了出去,张起灵坐在对面灵活地伸手把香蕉炮弹拦截了下来,逃过了被香蕉袭击的命运。 “卧槽,榨菜你要死啊,峨眉山的猴子都没你身手敏捷。” 张扶灵一口咬到香蕉就又躺回了床上,嘴里塞着吃的,就没有回怼胖子。 那双眼睛打着转观察着周围,房间里现在只有胖子和张起灵在,其他人都不见人影。 她嚼了两下,把嘴里的香蕉咽下去,转头问胖子。 “我睡了几天?” 胖子伸手比了个二,又说:“姑奶奶,你是睡美人转世吗?动不动一睡就是几天。” 张扶灵打了个哈欠,把被子裹紧了一点,眼一闭就又要继续睡。 “两天而已,我还以为我睡了一个月。” 胖子一看她这样子,赶紧把人摇了起来。 “你还睡啊,别睡了,咱们回家了。” 张扶灵被他晃得头晕,但是还是努力找回一丝理智。 “什么意思?你们这就收手了?” 胖子说:“这寨子有古怪,吴邪把水下寨子的图画出来,云彩说那寨子和他们的寨子一模一样,村民的村子都是自然形成的,这里居然有两个一样的寨子,绝对是人为的。而且我发现,这寨子的平面图画出来之后,和小哥身上的麒麟纹身走势一样,这他娘的绝不可能是巧合。 我们原本还想继续下水探索,但是阿宁因为没有及时把情报带回去,被裘德考那个洋鼻子罚了,阿宁知道太多裘德考的事,一时不能脱身,只能先跟着那边走。 吴邪他二叔因为一些历史遗留问题,和裘德考杠上了,现在这里是大佬打架,事情又多又杂。我和吴邪就商量先回去各自收拾一下,我去搞装备,他去查资料。” 张扶灵听到麒麟纹身瞬间清醒,胖子后面说了那么多,她也一个字没听进去。 “你们怎么确定和小哥麒麟纹身一模一样的?” 胖子说:“小哥不就在这吗?那纹身体温一高就跑出来了,我们就用热毛巾敷了一下,一对比就知道了。” 张扶灵痛苦捶床,哀嚎道: “操,错亿!我就知道是这样,早知道就不睡这个觉了!” 第49章 清汤大老爷吴家小三爷 吴邪已经回了杭州,黑瞎子也跟着解雨臣走了,就剩他们三个也没什么好待,于是干脆收拾收拾就跟着胖子回了北京。 他们把胖子隔壁的房子租了下来当这段时间的临时住所。 胖子不在,张起灵也不管,她就窝在房间里打游戏,张起灵每天依旧是早上出去晨练,白天在客厅坐着看书或者发呆,等胖子收拾完铺子,联系人弄好装备,回来一看,张扶灵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出过门了。 他去喊张扶灵出门的时候,那家伙就缩着腿窝在电脑跟前,头都没抬,说不去。 就他妈的离谱,胖子觉得自己怎么还没结婚就提前当爹了,操心的要死,赶紧把人拽起来,说要带他俩出去转转。 张扶灵被他硬生生拽出门,就是说,有人惦记着带自己玩是很好,但是她是真不想出门,他们为什么不能呆在家里看碟片或者打游戏呢? 买个肥宅快乐水,再配个薯片,怎么吃都不胖,怎么霍霍都不近视,她这体质也就这点好处了,还不让她挥霍一把。 该死的,为什么胖子就没有网瘾? 这家伙一定是个e人,她就知道!i人都是e人的玩具! 可恶! 他们绝对相性不合!胖子绝对克她! 张扶灵痛苦地在心里土拨鼠尖叫。 胖子拉着他们跑去喝了什么正宗豆汁儿,又吃了卤煮。 张扶灵自认自己不是个挑嘴的人,但是吃完这两样都忍不住陷入了沉思,最后特别认真地问胖子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他,他是不是想谋杀自己。 这他娘的比吴邪请他们吃的西湖醋鱼和龙井虾仁都难吃。 就离谱。 这哪是请人吃饭,简直是要人命来了。 她迟早给这些人报复回去,迟早! 吃了饭又去逛街,胖子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得置办两身行头,以后出去才不会让人看低。 张扶灵一听就腿软,这死胖子自己也不说穿两件好的,什么不让人看低,他娘的,他就是在玩真人版奇迹暖暖。 胖子拉着她跑去商场,她都还没看清商场名字就被塞进了试衣间,胖子和张起灵两个人在外面挑衣服。 胖子说她没事儿就是体恤大裤衩,整天不是黑就是白,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奔丧,拿了一堆花花绿绿的裙子给她试。 真丑啊,什么叫直男审美啊。 那衣服简直了,全靠她一张脸撑着。 她不喜欢脱衣服又穿衣服这个过程,什么衣服不是个穿,就是个不让自己裸奔的布而已,有什么区别,重点是穿着舒服不就行了! 但是胖子就不,还拉着张起灵,问他哪件好看。 张起灵审美倒是正常,但问题是他挑的是旗袍,妈的还是香云纱,她穿上以后连腿都迈不开。 胖子在前面拽着她,张起灵在后面拎着袋子。 胖子说今天势必要把她这个宅家的臭毛病改了。 别人是陪女朋友逛街难受,她一女的,陪这俩大男人逛街逛到心累。 操。 到最后她瘫在商场中间的长椅上,说什么都不起来。 隔壁奶茶店情侣杯第二杯半价,胖子跑去买了两杯,想着她和小哥喝一杯,自己喝一杯。 结果这家伙,把店员送的情侣吸管转了个个,一根吸管插到两杯里,自己一个人哐哐就炫了两杯。 胖子人都木了,愣了半天,最后骂道:“你他娘水龙王投胎啊,一口气两杯1200毫升的饮料?” 张扶灵炫完饮料才看他,说:“都是龙,怎么不算呢?” 胖子无语,只能又去买了两杯。 最后回去的时候,张起灵背着她,胖子手里拿满了包,她有气无力地趴在张起灵背上哼歌。 胖子听了一会儿,什么也没听清,就听见什么四环五环的。 晚饭就随便在路边找了个馆子,吃了顿炸酱面,还算正常。 但是张扶灵一吃这个,就想起自己当时是为什么炸的厨房,顿时老泪纵横,边吃边哭。 给胖子看傻了,还以为是白天那顿卤煮给孩子吃坏了,现在吃到好吃的东西才这么难过,赶紧喊过老板说再打包两份带走。 回了家之后,张起灵被胖子拉去一顿教育,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总之,自那天之后,张起灵每天晨练和夜跑都会带着张扶灵一起。 该死的,她又长不出肌肉。 你见过凌晨五点的太阳吗? 她又不是高考生,他娘的到底为什么! 张起灵一跑就是十几公里,看她跟不上,还会贴心地放慢速度等她,她想半路溜号都没门。 张扶灵痛哭流涕,每天回去和胖子干架,但是又干不过,胖子那个吨位,一只手就把她按的死死的。 她打不过张起灵,也打不过胖子,他俩还是打着为她好的旗号。 她发脾气他俩就看着,也不生气,等她发疯结束,累了,他俩就继续磨她。 太恐怖了。 被这俩压制是她的宿命,她认了。 她被张起灵带着,作息仿佛高三生一样牛马。 早上五点开始晨练,七点吃早饭,吃完早饭又被胖子拉去博物馆和图书馆,美名其曰感受一下文化熏陶,中午随便吃一口,下午又开始写生画画,学风水堪舆,或者就是去学游泳,胖子还带她去郊区练车,说技多不压身,让她趁着这段时间考个驾照出来。 她不去还不行,不去就跟着张起灵训练。 张起灵自律的要死,这么多年了,记忆都丢了,张家的训练方式他都还没忘,跟他一起训练,她直接命都没了。 她想起塔木陀的时候,胖子的鸡娃目标,突然发现胖子这人看着大大咧咧,实际上粗中有细,始终如一。 妈的,都这么久了,他还他妈惦记着让她考清华考北大的目标。 就离了谱。 她现在恨不得跟着路明非去国外念书,千不好万不好,至少能远离胖子这个恐怖的高三生家长。 每天晚上她躺床上都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打了一样,倒头就睡,别说电脑,她连电视都再没时间碰过。 这种痛苦的日子,直到吴邪打来电话,说找到了线索,准备来找他们会合才终于结束。 他们去机场接机,看到吴邪拎着包从出口走出来的一刹那,张扶灵终于懂了胖子之前在车站看到吴邪的感动。 这就是天道好轮回。 亲人啊!可算是解脱了! 张扶灵泪眼汪汪,脚下一动猛地扑过去,一个熊抱抱住吴邪就开始假哭。 “清汤大老爷!你要给我做主啊!” 吴邪刚刚抬起手准备打招呼,就被她猝不及防抱了个正着,隔夜饭都差点被她一头撞出来,手一松,包就掉在了地上。 “张扶灵,你踏马——” 清汤大老爷,卒。 第50章 清汤涮腐竹 从机场接到吴邪,几个人就先找了个地方吃饭,胖子说这叫接风宴,选了一个吃火锅的地方。 进去之后人家问要清汤还是红汤,本来他们三个一致想点红汤,结果张起灵赶在众人之前说:“清汤。” 三个人愣了一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是没有一个人敢反驳。 服务员最后问了一遍:“确定清汤是。” 张起灵:“嗯。” 张扶灵想,清汤就清汤呗,清汤大老爷吃清汤,很合适。 没想到点菜的时候,吴邪说他最近不能吃肉,胖子也说要减肥,张扶灵目瞪狗呆,预想的牛油火锅最后变成了清汤涮腐竹。 倒是也给她和张起灵点了肉,问题是胖子和吴邪不吃,光他俩吃,也吃不起兴,总觉的哪里奇怪。 胖子吃了两口,可能也是觉得嘴淡,就问:“不能吃肉,那你是不是也不能喝酒?” 吴邪摇了摇头说:“喝酒可以。” 胖子一边吐槽说:“奇了,头一次听说能喝酒不能吃肉的。” 一边转头招呼服务员。 “妹儿,来两瓶老白。” 吴邪赶紧放下筷子,拦住胖子。 “等等,喝白的太上头了。” 胖子头也没回。 “那行,再来两瓶啤的,一瓶红的。” “卧槽,你疯了?我是说喝点啤的就算了。” “你别管,只喝啤的涨肚,我和小哥喝白的,榨菜来点红的,你个怂炮喝你的啤的去。” 张扶灵一听给自己解封了,立刻举手表示同意。 到后面喝多了,胖子压根不管三七二十一,红的白的啤的一起喝,张扶灵还在旁边起哄,说,好酒量,牛逼。 吴邪想拦愣是没拦住。 旁边张起灵安安静静地啃着生菜,一口菜一口酒,脸色如常,根本看不出有没有喝醉。 张扶灵喝多了有点大舌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哭又笑的,最后揽着吴邪肩膀说,以后他要是在外面欠债了,可千万别说认识她。 吴邪被她说的一头黑线,说,你放心,他还不至于落魄到那个地步。 胖子大概是想到了云彩,说他一定要减肥,要让阿贵看到他的决心,说着说着就哭了,哭着哭着就被呛到了,最后脸涨的通红。 吴邪刚要过去,他哇的一声就吐了,刚好吐到吴邪衣服上。 吴邪脑门爆出一个十字。 死胖子,你大爷的,再让你们这两个酒蒙子碰酒,他小三爷名字倒过来写! 他好不容易处理好胖子,又从包里拿出衣服跑去卫生间换了,出来就看到张扶灵不知道什么时候单膝跪在了椅子上,拽着张起灵的衣领。 吴邪崩溃。 祖宗!!!活爹!!!你干嘛啊!!! 他现在就是庆幸他们要了个包间,这要是在大堂,他宁愿现在就去死!!! 这和在巴乃完全不一样,周围都是人,他以后还要在这里混的!!! 张扶灵弯腰凑近张起灵。 “兄弟你好香,红烧也香,清蒸也香。” “呵,最近胖子教我历史,我已经学到魏晋了,你就等着北朝!” 胖子大概是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挣扎着抬起头说:“你大爷的,劳资要睡觉,勿cue。” 张扶灵松开张起灵,转过身跳下椅子,抓起胖子就开始晃。 “就q就q,我玩锐雯,qaqaq。” 胖子yue了一声,好歹没吐出来,捂着嘴吐出一句。 “那你丫q的cd怪短的。” 吴邪:你们他妈的闭嘴!!! 好在张起灵也还清醒着,他俩叫了辆车,好不容易才把这俩货塞进去。 张扶灵一直拽着张起灵小声说,她真没醉,她很清醒,她就是想问他,能不能不晨练了,孩子真的不想早起。 吴邪坐在副驾听的直翻白眼。 对对对,没醉,一点都没醉。 丫这不要脸的,醉酒之后这点丑事根本难不倒她。 这俩货根本不靠谱,把人送回去之后,吴邪和张起灵坐在客厅,把样式雷和霍老太太的事情一说,张起灵听完没什么反应,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等晚上张扶灵和胖子醒了,果然并不在乎喝醉之后出的丑。 胖子说,他只要没有当街裸奔,那就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他俩反而更关心霍老太太。 张扶灵一听霍老太太名号,立刻举手说,自己曾经和她共事过一段时间,但是这人相当不好相处,有魄力有谋划,是女中豪杰,估计年纪大了更是人精。 胖子拍拍胸脯表示,他在潘家园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就算这霍老太太是齐天大圣,他也能做如来佛,把她压在五指山下,这事儿就包在他身上,让吴邪放心。 胖子又问吴邪和霍老太太约在了哪儿,听说是新月饭店,一拍手说,巧了这不是,前段时间,他们刚好给榨菜做了套正装,就咱这气质,往那儿一站,就没人敢质疑咱的实力。 张扶灵还在想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不知道,事情就已经这么定下了。 胖子这人大事上不掉链子,但是小事上总是想一出是一出,就算他再三保证,吴邪心里也没什么谱。 再加上一个张扶灵,他俩在一块儿就像是把碱和酸放一起,那化学反应噼里啪啦的,本来胖子一个就够炸了,再加个张扶灵,直接是双倍的炸。 张扶灵安静的时候是真安静,不仔细看都注意不到她这个人,吵的时候也是真吵,存在感强的恨不得让人从来不认识她。 到了约定的当天,新月饭店的停车场上停了一溜的豪车,一眼看过去全是卡宴、宾利、迈巴赫,威名赫赫,金光闪闪,就俩字儿,有钱。 胖子整了整有点紧绷的西服,压低声音对旁边的人说: “新月饭店可是正儿八经行家如云的地方,咱今天来办正事儿,你可千万别露怯。” 眼见着旁边那人不理他,胖子又说:“我踏马服了,姑奶奶,别听你那破歌了,古惑仔是很酷,但是今天咱们要比他更酷才行。” 另一边的吴邪听见胖子的小声逼逼,有些无奈,转过头看他。 “你这衣服扣子都快崩开了,还好意思说给我长脸,你这西装哪家店做的,我去把那个店烧了去。” 胖子闻言立刻扭了扭身体。 “不关我的事,最近投喂这俩姓张的,吃的有点营养过剩了,一年前这西装还正好。再说了,穿多大码的西装是我的自由,只要我愿意,就算穿童装,那老太婆也得让我进去。” “行,你有理,那你走前头。”吴邪伸手做了个“你先请”的动作。 胖子还想逼逼两句,他俩中间那人终于摘下了耳机。 那双修长细嫩的手把耳机摘下塞进随身的口金包里,冰阳绿的手镯套在纤细的手腕上衬得肤色更加白皙。 4厘米的立领搭配着圆润的珍珠,丹秫色的全开襟曳地旗袍上暗绣着鹤纹,勾勒出优越的腰身弧度,像是夏日山间流淌过的碧波。 可再美的衣服首饰,也压不住那张精致妍丽的脸,人间种种欲望和美丽都集中在她一个人身上。 举手抬足间妩媚又高雅,回首抬眸间淡然又伤情。 “呵,本宫不死,尔等终究是妃,有什么好让的,肯定是我走最前头啊。” 然而一开口就暴露了。 风花雪月碎了一地,再美的皮囊最后只剩下神金。 胖子恨铁不成钢地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说的就是这个,你好歹装也装出个样子来!别一会儿进去就说服务员来盘花生米,给天真长点脸!” “放心。” 张扶灵冷静地点头,涂了裸色的指甲轻轻地拂过低盘的发髻。 “镇场子,我最在行了。” 吴邪抖了抖。 “你确定?” “姐就是女王,自信放光芒。” “打住,收声,别开腔。” “啧。” 第51章 新月饭店首秀 新月饭店的门童站在高台上,远远地就看见向这边走来的那四人。 像这种地方的人,都是要经过培训的,没点眼力见办不好事儿。 能往这地方来的都是非富即贵,南来的北往的,他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可还是被这四个人镇住了。 不为别的,只为那老板的女伴,他也见过不少美人,可美的得如此扣人心弦的还是头一遭。 那女人头发用一根白玉簪半挽,穿了一身暗红色的旗袍,开叉并没有很高,行走间隐隐露出一段细腻的小腿,就足以勾的人心神摇晃。 可她整体看去时,气质却像云又像烟,美得漫不经心。 这样的气质,配上这样的样貌,可她挽着的男人他却从未见过。 门童瞬间打起十二分精神。 这人恐怕是什么后起之秀,也可能是刚刚归国的侨胞。虽然身上的西装看不出深浅,但可能是什么私人手工定制。 至于为什么不猜这女人才是四人中的老大,也很简单。 看另一边的那男人就知道。 那人西装笔挺,通体一身的黑色,气质卓绝,脸也是一流,行走如风,凌厉如刀。 虽然她现在挽着的这个也清秀俊逸,但但凡是个女人,就算是个傻子,也肯定不会放过这么一个极品,跑去选旁边那个。 而这站位很明显了,两边的两个是马仔,中间那人是老大,挽着他的则是老大的女人。 门童很快就找准了吴邪这一行人的定位,迎了上来。 他领着吴邪向前,却不动声色看了一眼这群人中唯一眼熟的胖子。 “这位怎么称呼?” 吴邪没搭话,任由胖子介绍。 “长沙吴家的小太爷。” 门童为他们引路到电梯前,一边按门一边说:“吴公子,失敬。” 古董买卖在这家饭店的三层戏院进行,门童将他们带进三楼,到处都是雕花的门窗。 古朴典雅又大气。 张扶灵感觉吴邪的手臂轻轻抖了一下,于是立刻侧身帮他遮掩,外人看起来就像是她主动靠过去一样。 三层的伙计立刻迎了上来。 “几位您往里请,是雅座还是大堂?” 吴邪看了看表,发现还有半个小时,就说:“找个临窗的位置。” 伙计就引着他们绕过遮掩的屏风往窗边去。 内厅有两层,一层是散客,中间镂空两层层高,二层的雅座绕着中间的戏台环绕一圈。 大堂的红木桌上,每一桌都摆着甜白釉,两侧的连廊用琉璃珠串的帷幔隔开。 他们这一行人一进来就收到了八方的注目,原因也很简单粗暴,因为颜值实在是太高了。 干这一行的,大多数都养成了一副刁钻的眼光,可就算再刻薄的人,此刻也挑不出她的毛病来。 就算一定要挑,也只会说这衣服廉价,配不上她。 都说好的瓷器就如同美人,那眼前这位,大概就是世界级的珍品,得见一面,三生有幸。 那些人顿时蠢蠢欲动起来,可又拿不准吴邪的来路和底细,不敢轻易出招。 张扶灵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走路看似摇曳生姿,实则高空踩钢丝。 她感觉自己随时有可能一崴脚成千古恨,搞个骨裂什么的出来。 好不容易坐下,立刻借着桌子遮掩,抓着张起灵的胳膊,小声抱怨说:“高跟鞋明明是男人发明的,最后受罪的却是女人,妈的,该死的连体裤矮冬瓜。” 张起灵立刻微微侧头往下看,这双鞋是临时买的,可能不太合脚。 胖子看了一眼戏台上收拾开的场地,说:“赶得早不如赶得巧,看样子今天有拍卖会。” 说话间语气都变了,一嘴的京片子,吴邪也被传染了,可舌头就是不利索,说不出胖子那味道。 张扶灵就想笑他,立刻被吴邪发现了,把菜单往她眼皮子底下一递,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说: “注意形象,别笑过了。” 张扶灵只好拿起菜单,假装认真点菜。 可看着看着就变了味儿。 这地方就是销金窟,花钱如流水,几万几十万都和玩似的,胖子点了个最便宜的茶,也要一千八百八加百分之十的服务费。 香辣蟹,王爷烤鸭。 是不是有点过于离谱了? 张扶灵手抚上心脏的位置,深吸了一口缓了缓,冷静地打开她一直握在手里的口金包。 张起灵坐在她侧面,立刻投过来一个询问的目光。 张扶灵从刺绣小包里拿出她心爱的诺基亚,解释说: “没什么,我只是想给物价局打个电话罢了。他们这螃蟹,吃了是能长生不老还是怎么的,敢卖这么贵。” 吴邪立刻按住她的手机,低声说:“别,咱们不是来找事儿的,犯不着,等霍老太来了,商量完事儿,出去我给你包个大的。” 张扶灵眨了眨眼,说:“确定吗?” 吴邪点头。 张扶灵立刻懒洋洋地伸手挥了挥,一个伙计立刻迎了过来。 “来两份富贵牡丹虾。” 她说完转头看向面露惊恐的吴邪,笑着说:“你还欠我和胖子一顿虾呢,这就算补上了。” 吴邪咬牙:“你怎么不去抢。” 张扶灵把手搭在他肩膀,努力憋着笑。 “抢劫哪有打劫你方便,你说是,吴家小太爷。” 那伙计已经走了,就算没走,吴邪也实在干不出点了菜又撤这种事,硬着头皮去看菜单,看清价格的一瞬间他眼前一黑。 。 这店比他都黑! 吴邪下意识就去摸手机,摸出来想了想又放回去。 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 背后突然有人靠近,几个人转头去看。 解雨臣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里面是粉色的衬衫,没有系领带,看着十分潇洒自在,完全没有他们进来时束手束脚的感觉。 他把手轻轻搭在吴邪肩膀上,看了一圈在座的几个人,最后把视线落在了张扶灵身上。 “小张姑娘今天这身衣服很衬你。” “我知道。”张扶灵回了他一个笑,“毕竟天生丽质难自弃。” 这一身是小哥给她挑的,做了一个星期才拿到。只能说小哥不愧是小哥,审美也是一流,红色确实很衬她。 至于手上的镯子,是胖子店里的压箱底,借给她用一下,撑一下排场。吴邪西装上还有一颗她旗袍同色的袖扣,也是从胖子店里拿的。 解雨臣也笑了,他没多说什么,拍了拍吴邪的肩膀就自顾自上了二楼,好像他就是专程来给张扶灵打个招呼一样。 但也是自他过来之后,暗地里注视他们的眼睛就少了。 胖子也注意到了那些眼神,嗑着瓜子一个个挨个瞪了回去。 第52章 霍仙姑 霍老太太大概是冲着拍卖会来的,见他们只是顺手,拍卖会迟迟不开场,霍老太太也没出现。 嗑了三盘瓜子后,吴邪发现胖子眼睛一直往楼上飘,就问他怎么了,胖子就说他看到了琉璃孙。 吴邪刚想问琉璃孙是谁,服务员就送来了他们的两份富贵牡丹虾。 薄如蝉翼的虾片被卷成牡丹造型,点缀着鱼子,装在青花瓷盘里上来。 等服务员离开,胖子才仔细介绍起琉璃孙这个人物,张扶灵边吃边听,一双眼睛还顺着胖子的话头扫视过大堂。 在楼梯上看到了那位琉璃孙。 六十多岁,花白的板寸,手里捏着俩文玩核桃,可能干这一行的精气神都足,健步如飞地就上了二楼。 这琉璃孙在海外开着投资公司,因为以前倒腾琉璃珠有了这么个混号,后来不知怎么的闹大发了成了人物,普通东西根本看不上眼,只有真的极品才会出来。 这两年已经没怎么见过他了,今天居然出现在这里,说明这拍卖会上指定有大件。 胖子说完明显就激动了起来,准备找服务员要一本今天的拍卖手册,都顾不上吃。 一边的服务员过来轻声说:“几位,霍老太到了,你们楼上请。” 她一边说一边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完全不给他们思考的时间。 张扶灵握着筷子看着盘子里没吃完的虾,心想自己这个时候要是说吃完虾再上去,会不会显得像是饿死鬼投胎。 但这可是,还是吴邪请的,吃了这次估计就没下次了。 她总不能端着盘子上去,那多丢份儿。 她完全没反应过来,但是旁边三个人精已经瞬间明白,这根本就是霍老太的下马威,目的就是挫他们的锐气。 他们几个刚刚一直盯着入口,根本没见到什么老太太。霍老太估计一直就在二楼坐着,观察着他们这桌人的一举一动。 吴邪瞬间来了气,他虽然只是个古董铺子的小老板,但是在吴家他是长孙,在吴三省那边他是小三爷,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 胖子也心里不舒服,他一向在道上混得开,也是有头有脸的一号人物,本身这一行干的就是玩命的买卖,出来混的都是拿命在拼,什么时候受这种鸟气。 张扶灵还想继续吃,被胖子轻轻踢了一脚。 她转过头去看,胖子冲着她使了个眼色,她立刻明白这是让她支棱起来,这一身行头的用武之地到了。 于是立刻端起架子,搭着吴邪伸出的手娉娉婷婷地站起来,素白的手臂自然而然地跨着他的胳膊。 几个人跟在服务员身后上了那木质雕花楼梯。 二楼比起一楼多了一些西洋装饰,全是隔间包房,门楣上挂着各包房的名字,都是一些取自诗文的四季植物。 服务员把他们带到一处巨大的包厢门口,那包厢是雕花的大屏风门,上面刻着整幅的太液荷风图。 两个年轻人立在门口,站的笔直,联想到霍老太的夫家,这也不奇怪。 门楣上的雕牌是榆木的,刻着“采荷堂”。 穿着蓝色旗袍的服务员绕口令一样念了一段刘孝绰的《遥见美人采荷》,说完几乎没停,又道:“几位,就是这里,请进。” 说完她就离开了,速度快到张扶灵都没反应过来。 门口站着的两人打开门,里面是三四层的珊瑚珠帘子,迎面是藏香的味道。 胖子使了个眼色,和张起灵一左一右撩开帘子。 里面是一个很大的房间,吊高的天花板上挂着水晶吊灯和铜色的老吊扇,四周的廊柱都是雕花的榆木荷花,样样都价值不菲。 中间是一张大圆桌,坐了七八个人吃饭,往戏台方向摆了一张大屏风,暂时挡了起来。 一眼看过去,这几个人里,没有一个和八十岁老太太挂的上钩。 就算是张扶灵也看出不对劲,这里的服务员不会带错路,这霍仙姑叫人上来又不见人影,搞得是哪一出? 她想起四姑娘山的时候,金万堂被抓的那一晚,金万堂被霍仙姑卖了都不自知,转过头还要谢谢她。 当时她见霍仙姑第一面时就觉得自己和霍仙姑大概率合不来,这人美则美矣,但是眼神的目的性太强,她总是下意识防备。 利益场上的人,太弯弯绕绕了。 而现在这么多年过去,果然这人一点没变,一上来就是各种心理战。 吴邪脸色也很难看,但还是忍着问了一句:“请问,霍婆婆在吗?” 他话音落下,屏风后面传来一道纤细的声音。 “这边。” 这声音听起来少女感十足,怎么都不像是八十岁老太太的声音,吴邪下意识就想转头看胖子,张扶灵手臂立刻用力往下一压。 吴邪回过神,发现张扶灵表情冷肃,如临大敌。 张扶灵对周围人的情绪其实十分敏感,只是她无法理解这些情绪的成因,很难共情,因此经常表现出一种冷漠疏离,很少表现出这么明显的针对性。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对一个人这么防备。 张扶灵从唇缝里挤出一句。 “别转头,想象自己是陈小春。” 吴邪闭了闭眼,努力想象自己是黑老大,昂首挺胸带着他们三个走向屏风后面。 屏风后面空间也很大,临着戏台放着一张根雕桌子,上面摆着茶具,一个穿着紫色唐装的老太太正坐在那里喝茶。 旁边还坐着一个年轻女孩和一个中年女人,三个人如出一辙的白。 张扶灵紧紧盯着那老太太,说实话她本来就脸盲,这么多年过去了,霍仙姑长什么样子她都快忘光了,更别说从眼前这头发雪白的老太太身上看出当年的影子。 但是这一次主要是以吴邪为主,张扶灵就没说话,结果这傻子盯着旁边那姑娘一直看,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张扶灵借着姿势便利捅了他一下,他才回过神。 “霍婆婆,您好,我是吴邪,没打扰您休息。” 他一边说一边伸出手去,张扶灵就收回手退到一边。 吴邪手伸到一半发觉不对,这方式太市侩太接地气了,这老太太估计不会喜欢,连忙又缩回手,顺势弄了下头发。 动作傻里傻气的,要不是场合不对,张扶灵能当场笑出声。 霍仙姑转过头,刚想打量看看这吴家的三代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就先看到了吴邪身后站着的人。 她猛地站了起来。 “是你!” 第53章 点天灯 霍仙姑没想到居然还能再见到这人,脸色顿时煞白,她仔细地打量着她的脸,把吴邪完全忘在了一边。 张扶灵倒是不意外她能认出自己,毕竟富江这张脸,见过一次的人估计都忘不掉。 吴邪有些惊讶,侧过身看着她俩。 这种感觉很奇怪,虽然知道张扶灵其实也有个九十多一百岁的,但是平时真看不出来,感觉她和年龄大这个词根本就不沾边,心态有时候幼稚的比小学生都不如。 张扶灵看似很平静地看着霍仙姑,但实际上是气氛太尴尬了,她又想跑路。 倒不是害怕某个人,就是害怕这种气氛背后的麻烦,但是今天不行,今天她得支棱住。 麻烦。 好麻烦。 她想扛起霍仙姑就跑,干脆把人绑回家里,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她不说就脱了她的鞋,挠痒痒伺候。 本来一个挺简单的事儿,遇上这些脑子弯弯绕绕的人就变得麻烦起来了。 明明解决办法就在前面,你非说不,就要从侧面走那个迷宫过去。 麻烦死了。 张扶灵内心土拨鼠尖叫,面上却没什么波澜,她镇定自若的样子,看的吴邪和胖子在内心直呼牛逼。 “好久不见,霍当家。” “好久不见,张小姐。” 霍仙姑很快镇定了下来,她对张扶灵的印象很深,毕竟是引起了营地暴动的人。 虽然她当年为了替他们周旋也费了不少功夫,但是归根结底,还是九门对不起他们。 只是事关她女儿霍玲,她不能做出任何让步,于是她又坐了回去,不愿意显露出一丝一毫的弱势。 吴邪看出这两人之间有过故事,而且看起来还是张扶灵占理,但是也没有利用这件事的意思。 “我不知道扶灵和您以前有什么往事,但是今天来只是我和您之间的事,不谈论其他。” 霍仙姑像是这才注意到这里还杵着这么大一个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吴邪,笑道:“原来吴老狗真没绝后,别人和我说我还不信。” 一下子又说到他爷爷,吴邪顿时不会接话了,只能尴尬地笑了一下,没想到霍仙姑依然不肯放过他。 “笑起来就更像了,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张扶灵有些惊讶,她不知道吴邪现在是什么感觉,但是她听着这种话,反而觉得霍仙姑比当年可爱了些。 也可能是人际的不同,或许是吴邪身上特有的魅力? 总之霍仙姑当年在四姑娘山的时候是没有说过这种俏皮话的。 霍仙姑继续往后说:“你那份东西到底是卖还是不卖,想好没有?这么简单的事,干嘛非得见我?难不成,是你奶奶想会会我?看看我这个老朋友老成什么样子了?” 懂了,是狗五的风流债。 张扶灵后知后觉地想,当年她为什么没发现? 那边吴邪已经和霍仙姑聊了起来,从他爷爷聊到了他奶奶,感情这两家还是世交,那这个事应该好办了。 本来张扶灵是这么想的,结果—— “开玩笑?你也不打听打听,我霍仙姑做生意,从来不开玩笑。我和你奶奶是发小,几十年过去了,她都没来看过我一眼,窝在杭州那鬼地方,我让她来看看我,这叫什么玩笑?” …… 等一下,这醋劲儿到底是对谁? 为什么听起来还和吴邪奶奶有点关系? 张扶灵人都傻了,这听起来像是对闺蜜找了个煞笔的不满,可前面那句又像是情敌。 三角恋??? 她爱他,他爱她,她又爱上她? 当年你们这群人,关系这么纠葛的吗? 为什么她一点没发现? 这场几十年前的瓜差点吃懵张扶灵这只猹。 感觉就像是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十几年后的高中同学聚会上,突然有人说,当年谁和谁在一起怎么怎么样,而你只能茫然地发出一声“啊?”。 神金啊!!! 你们难道不是一起上的学吗???为什么同在一个教室,你们的生活会这么丰富啊!!! 况且要是真的想见吴邪奶奶,都半只脚埋土里的人了,有什么过不去的,见一面少一面的事情,她就不信霍仙姑不明白。 何必和吴邪纠缠呢?还是单纯找茬? 搞不懂。 这么老半天,他们四个连坐都没坐下,一直站在旁边,吴邪被霍仙姑呛的灰头土脸,张扶灵想帮腔都插不上话,满脑子当年霍仙姑、吴老狗和吴邪奶奶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霍仙姑已经下了最后通牒,吴邪奶奶不来,她就不说。 吴邪比张扶灵还懵逼,下意识就去看几个人里最人精的胖子。 胖子就使了个眼色,轻声说:“她赖皮,你也赖皮,先坐下再说。” 吴邪就一屁股坐在了霍仙姑对面。 吴邪还在叭叭,那边张扶灵已经注意到了霍仙姑的脸色变化。 霍仙姑厉声质问:“谁让你坐下的?站起来!” 张扶灵立刻上前一步把手搭在吴邪肩膀上。 “霍当家,欺负晚辈是你最近的乐趣吗?我们是来和您谈生意的,您要是一开始就不想谈,何必喊我们来呢?” 吴邪也摇头说:“您要是不答应我,我就不站起来。” 霍仙姑看了看张扶灵,最后又把视线转回吴邪身上,冷笑一声,说:“喜欢坐就坐着。” 吴邪还想再努力一把,别真把人得罪狠了,鸡飞蛋打,他直觉可能找不到第二个看懂这张图的人。 吴邪啦啦又说了一堆软话,没想到霍仙姑却只低头看表。 “行啊,我也怕了你了,不过你先别问,你现在问我什么我都不会说,你就坐这儿,坐到四点半,如果你能坐得住,我就不难为你了。” 吴邪不明所以,还想问什么,楼下突然传来了一阵摇铃声。 厚重的窗帘被拉上,整个楼里的光线顿时暗了下去,中央的巨型水晶吊灯被打开,光影攒动,那些老物件在灯光下,仿佛重现了生机。 像是戏剧即将开场,气氛瞬间焦灼起来。 吴邪有些不安,可很快他就把这种不安抛之脑后了,因为他听见张扶灵问霍仙姑: “能不能给我们三个也弄几把椅子,不然凳子也行,有点站不住了。” 胖子说的对,他们应该在进来之前,先给她嘴堵上。 姑奶奶!这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吗? 霍仙姑听到张扶灵这话,也没生气,只说:“你想坐就坐。” 张扶灵就坐在了吴邪侧后方的一把椅子上。 楼下的美女司仪正在宣读拍卖会规则,炒热现场气氛,服务员开始分发拍卖名册。 吴邪看到解雨臣就坐在他们对面左边一点的包厢,而解雨臣似乎也发现了他们,皱着眉比了个手势,可能是警告他们。但是具体说了什么,他们没那个默契,也读不懂。 上一次巴乃分开之后,没来得及留联系方式,此时此刻也只能打哑语。 张扶灵已经彻底破罐子破摔了,吴邪都不要脸直接不请自坐耍无赖了,她还端着干嘛,霍仙姑又不是不认识她。 她骨头懒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四姑娘山的时候,霍仙姑就不止一次说让她不要坐着不动,也稍微出去走走。 要是吴邪还支棱着摆架子,她肯定不能掉链子。 问题是他都耍无赖了,她还搁这儿装什么呢?没必要。 一个服务员进来送拍卖名册,看到吴邪坐在右侧,突然顿住了。 “太太,您这个朋友坐错位置了。” 霍仙姑看了他一眼:“好久没见过这种场面了,今儿要拍的东西百年一遇,出现几个不要命的也算应景。给这位吴家小少爷也上一份花名册,好好伺候,也让你长长眼。” 那伙计应了一声就下去了,过了一会儿,一份同样的花名册送到了吴邪手边,还附赠了一壶顶级的碧螺春和四样小吃。 吴邪不明所以,刚要说什么,一个胸口挂着铭牌的人走了进来。 “非常抱歉,吴少爷,您是霍老太太的贵客,本来不该打扰您的,但是我们拍卖行有拍卖行的规矩。 如果您是单纯来吃饭,是不需要验资的,但是您现在点了天灯,按照规定您是第一次参与我们这里的拍卖,为了拍卖安全,需要进行进场验资。” 吴邪的冷汗瞬间流了下来。 第54章 鬼纽龙鱼玉玺 “没什么,我只是想给物价局打电话罢了。” 站在屏风后的声声慢蓦地抬起头,眼风一扫就看到了窗边坐的那四个人,说话的应该是那个穿旗袍的女人。 和门童不同,她的眼光要更毒辣一点,王胖子打的什么心思,她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几个人明显是虚张声势。 她招来一个伙计,让他们时刻注意着那几个人。 果然,他们点了天灯。 声声慢嘴唇微张,轻声吐出两个字。 “验资。” * “这个时候验资?” 吴邪大脑飞速运转,这么一个一道菜都要上万的地方,验资肯定不是自己卡里那几十万能应付了事的。 那领班微微弯着腰,看着依旧是毕恭毕敬的,但是话里话外却是寸步不让。 “这是我们这里的规矩,为了保证拍卖安全。” 吴邪不想在这种时候露怯,还在强撑:“拍卖会马上开始,你叫我这时候跟你们去验资?” 他一边拖延时间,一边想着对策。 “谁家的狗没牵住绳放出来了?那双招子不用赶紧捐了,你他娘的——” 胖子本来就压了一肚子火,这个时候又被下面子,立刻就骂了回去,只是骂了一半张扶灵突然站了起来挡在了他们之间。 “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新月饭店的待客之道。” 纤纤素手搭在了吴邪的肩膀上,她侧过身,那双天生上挑的眼睛此刻微微眯起,没有感情地看向领班。 “你们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我记下了。验资可以,但是用不着麻烦小三爷,我和你们去就够了,拍卖继续,别耽误小三爷的时间。” 她语气是理所当然的漫不经心,就好像吴邪真的是什么隐形富豪,动辄几千万上下,拍卖会这点小钱根本没放在眼里。 问题是这些人不清楚,吴邪还能不知道吗,她最多有个信用卡,但是验资和信用卡没有半毛钱关系,她银行户头里一分钱都没有,比吴山居账面都干净,人家一查就全露馅了。 吴邪刚刚被安抚下来的心脏顿时又狂跳起来,紧张地抓住张扶灵放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 张扶灵却轻轻抽出手,替他整了整衣领。 “别担心,小三爷,我去去就回。” 她倒是把面子给他做足了,可她根本不知道如果拿不出钱,他们这群人会是什么下场。 新月饭店这些人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如果发现他们这群人根本就是浑水摸进来的鱼,明天永定河里就能飘着他们几个的尸体! 吴邪紧张的都要吐出来了,心想着实在不行只能喊二叔来救场子了,和被沉河比起来,至少二叔还会留他一条狗命。 张扶灵跟着领班七拐八拐来到新月饭店的财务间,西装革履的财务经理提着一个黑色手提箱等在里面。 等领班关上门,确认房间里没有任何其他电子设备之后,对方摊开了那个手提箱,里面是红色的液晶显示屏和黑色的键盘。 “请输入您的银行账户信息和密码。” 张扶灵却没有照做,看了一眼手提箱后,冷静地说:“我要一把椅子。” 领班立刻摇动桌子上的铃铛喊来一个伙计,搬来一把椅子放到她面前。 张扶灵走过去,领班立刻把椅子拉开,等她坐好之后,财务经理立刻微笑着把手提箱放到了她面前。 她坐的笔直,像一把能够斩开一切的刀,那双眼睛漠然地看向财务经理和领班,如果吴邪或者胖子在这里,就能看出她是在模仿张起灵。 “你们是想看着我输密码?” 领班立刻后退了一步,表示自己绝无此意,然后和财务经理一起,站在了张扶灵对面。 张扶灵抬起眼睛,打量了一圈四周,完全没有自己现在是在别人的主场的意识,用一种十分淡然的语气问道。 “你们这里有监控吗?” 财务经理立刻回复道:“您放心,事关我们的信用,这里除了这台计算机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电子设备。” “这只是你们单方面的说辞,万一有什么针孔摄像头之类的东西,那我的损失该谁来赔偿?” “当然,您放心,我们在这儿开了几百年,从来没出过事,声誉对我们来说比任何东西都重要。” “哦,这样。” 一个哦字被张扶灵说的抑扬顿挫,简直像是在演唱歌剧,在场其他两个人也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她在拖延时间,但依旧保持着微笑。 “您放心,您的账户密码绝不会有任何泄露风险。”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没有继续拖延的余地了。 张扶灵把手放在键盘上,抬起头看了一眼领班,最后问了一个问题。 “现在什么时间?” 尹南风作为新月饭店的老板,吴邪点天灯的事情立刻就有人报给了她。 今天这场拍卖会只有一件拍品,卖家把东西拿来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东西一定会掀起腥风血雨,却没想到一上来就这么精彩。 多少年没有人在这里点天灯了,当年张大佛爷为了求娶她姑奶奶,在这里连点三盏天灯,那盛况她只从那个老东西嘴里听过,从未见过,今天她可要好好看看,看看这盏灯能不能有当年的盛况。 * 吴邪坐在椅子上简直是坐立难安,生怕一会儿就有人冲进来大喊着这群人是骗子,然后把他们拖出去扔在大街上。 那样可能都还是个好结果。 一边的霍仙姑看出吴邪的紧张和不安,嗤笑一声端起了茶杯。 这里是新月饭店,就算张扶灵拿不出钱也一定不会有事,至于吴老狗这个孙子。 哼,长点教训也是好事。 吴邪还在惴惴不安,那边胖子已经心大的拿起拍卖名册翻了起来,刚翻了一页,他就差点按耐不住嘴里那句卧槽。 他拍了拍还在焦虑的吴邪,把拍卖名册塞到他鼻子底下。 吴邪翻了一下,发现这拍卖册居然只有两页,第一页是欢迎辞,第二页则是一个占比很大的照片,照片上是一枚青色印玺,下方手写着寥寥数字。 “鬼纽龙鱼玉玺。” 第55章 葬礼进行曲 吴邪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这颗鬼玺,估摸着应该是个战国玺,尤其是上面还有龙纹,那最次也是个王公玺,历史上数得出有几颗的东西,放在现在都是无价宝。 这东西不用问肯定是土货,居然能被拿出来半公开拍卖,那在场的所有人此时此刻都已经犯法。 这东西的价值肯定不会低,恐怕往前推个二十几年,拿把ak对着二楼扫射,那都叫为民除害。 他东想西想,甚至想霍仙姑不会报警了,都没认出这东西,也不知道胖子到底让他看什么,他对这种物件不太感兴趣。 吴邪把册子合上递给旁边的张起灵。 也不知道胖子来之前到底怎么和张起灵说的,总而言之,张起灵现在特别忠实地扮演冷面马仔的角色,接过册子后看都没看一眼就放到了一边。 胖子悄悄对着吴邪耳语。 “认出来了,咱们这回算是来对了。” 吴邪还琢磨着一会儿张扶灵败露他们要怎么才能把人救出来,根本没心思想这些,就轻声耳语回去。 “你他娘的还有心思想这些,一会儿榨菜露馅,咱们全得完蛋。” 胖子愣了一下,说:“不至于,验个资而已,小哥户头有钱,回北京之后就给了榨菜,肯定没问题。” 说完胖子又把那册子拿过来放在吴邪面前。 “你仔细看看这东西,你别他娘的告诉我你认不出。” 吴邪不明所以地顺着胖子的话继续盯着那本册子看,终于认出了这是个什么东西。 这他娘的和小哥在云顶天宫门前拿的那东西,不说一模一样,也是孪生双胎了。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吴邪人都蒙了,反应过来就对着胖子使了个眼色,胖子立刻低下头,吴邪悄声道: “快去问问,这卖主是谁?” 霍仙姑听到吴邪和胖子的耳语,嗤笑一声说:“不用问了,这儿的卖主如果不想让人知道,那谁也问不出来。” 胖子一听就和霍仙姑呛了起来。 他忍这老太婆够久了,一开始的下马威,后来的阴阳怪气,再加上家里两个姓张的和他们的新仇旧恨。 眼见着就要撕扯起来,吴邪赶紧拉住胖子。 “给她点面子。” 胖子看了看依旧面无表情的张起灵,又看了看心事重重的吴邪,最后硬是把这口气忍了下来。 楼下声声慢开始说话。 “各位老板,现在开始走货,您们瞧好了,拍不着可就没下回了。” * “现在什么时间?” 财务经理抬起手腕看了一眼。 “两点五十七分,距离拍卖正式开始还有三分钟。” 离四点半还有一个小时三十三分。 妈的,怎么还有这么久。 她就是神仙转世也不可能拖延那么久啊。 张扶灵重新低头去看显示屏。 之前从巴乃回来,张起灵给了她一个账户,也不知道是他想起来了还是重新开的户,她也没敢问。 这个账户上有多少钱她也不确定,万一是失忆之后重新开的户,打开上面一分没有那就尴尬了。 张扶灵闭了闭眼,输入账号和密码后按下回车键。 几秒之后,液晶显示屏上出现了一串数字。 [3,141,59260] 好好好,圆周率是。 张扶灵没忍住笑了一下。 也不知道这是谁的主意,她那天晚上喝醉时候,说的逆转时间公式,还以为他们都没在意,没想到居然还记得。 她向后靠在椅子上,纤细的手指轻敲在黄花梨的桌面上。 财务经理上前一步,和领班对视一眼后,转过头微笑着对她说: “这位女士,十分抱歉,我们没有提前说清楚,由于本次拍品的特殊性,参与拍卖的人员保证金至少不低于500万,请问您还有其他资产可以提供吗?” * 声声慢那话刚落下,立刻就有一个伙计出来,拿着一根长竹竿,把放着玉玺的玻璃展柜提了起来,挨个绕着楼上的包间转一圈。 每个包间停留不到半分钟,隔着一臂的距离,让包间里的买家隔空看几眼。 到了吴邪面前,他和胖子立刻伸长脖子去看。 他几乎是立刻认出来这玉玺的材质,是和做玉俑的那种陨玉一样的石头。 草。 吴邪简直想抢了就跑,又硬是忍下。 在这种地方抢东西,他有几条命都不够的。 走货很快就结束了,那伙计又挨个给各包间送铃铛,每一位参与拍卖的人面前都放了一个铃铛,而最后到了吴邪这里,不是铃铛,而是一只西瓜大小的青色灯笼。 这东西一出现,现场就一片哗然,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那盏灯笼。 胖子不明所以地接过灯笼放在吴邪手边,场内瞬间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他俩人都懵了,对面的解雨臣看到这一幕立刻按住了额头,倒在了身后的西式沙发上。 一个伙计从后面上来,拿起那灯挂到了吴邪这边柱子的挂扣上。 “这饭店,很久没人敢点这盏天灯了,你也算是给你们老吴家长脸。以后江湖上恐怕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吴家小太爷的威名。只是你这威风一时,你老吴家的家底都要被你这盏败家灯烧光了。” 霍仙姑说完冷笑一声就不再看吴邪。 而吴邪的脸色从懵逼到难看只在一瞬之间。 他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点天灯是什么意思,但是看着霍仙姑这看好戏的样子,他就想起来了。 在拍卖场上点天灯就等于包场,无论拍品拍出多少的价格,他都自动加一票。 先不说解雨臣和琉璃孙,就这霍老太太显然是对这东西势在必得,他怎么可能斗得过她? 要是有人和他斗灯,他还能撤灯,但他现在是独灯,恐怕这一次真的是倾家荡产都不够的。 吴邪手都开始抖了,端起茶盏的时候,满脑子都是他们几个被人剁剁封进水泥墩子里的惨状。 到时候可真是,你一堆我一堆,不分彼此了。 下面一声锣响,拍卖会正式开始。 * 张扶灵看着眼前的财务经理,双手抱臂冷笑一声,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们两个退回去。 确定那些人看不到键盘和屏幕之后,张扶灵放在键盘上的手才微微抖了起来。 草啊!!! 她现在上哪里去搞来五百万? 抢劫吗? 抢劫现在都不赶趟了啊! 这房间已经是新月饭店内部了,不说外面多少人等着,光这两个人虎视眈眈盯着她,压力就够大了! 她要不还是把吴邪卖给他们算了。 以吴邪的姿色和身份,应该能值五百万? 那可是五百万,不是五百块啊。 这些人是对钱没概念吗? 现在立刻跑去北京三环买套四合院都用不了五百万,他们是不是疯了? 张扶灵指尖颤抖,脑子里都已经开始响起了吴邪的葬礼进行曲。 奶奶的,下次这种需要装逼撑场面的活,打死她也不干了! 第56章 君临城下 声声慢介绍结束之后,现场就开始叫价,每次叫价最低十万,最高是一百万。 吴邪自从知道自己坐在这里就是点了天灯之后,脑子就一片空白,人都木了。 胖子不知道情况,还在兴奋地看着现场的叫价。 张起灵自从走货之后就一直面无表情地看着楼下,仔细巡视着每一个方位。 现场的铃声响成了一片,可声声慢还是能从这一片铃声里精准地报出每一个人的出价。 价格像是失控的野马一路狂飙,就像是那些人报出的只是一串数字,而没有丝毫的实际意义。 吴邪冷汗直流,眼神呆滞,他听着那些声音逐渐离他远去,他已经听不到场上的声音。 椅子边上突然微微颤动,一股热源贴在了他的胳膊上。 吴邪缓缓侧过头,这是一个无意识的动作,身体对于外界刺激的本能反应。 一个清脆的响指在他耳边炸开,一瞬间外界的信息开始涌入大脑的处理器。 “服务员,开一瓶柏图斯,没有柏图斯就随便什么红酒都行,这种场面我要喝一点才行。” 吴邪抬起头,张扶灵穿着那身红色的旗袍,潇洒地侧坐在椅子扶手上。 可能她自己没有意识到,她现在的姿态,活像一条美女蛇,扭着腰靠在他肩膀上,狂妄得目空一切,那张艳红的唇微微勾起,有一种无谓明天的疯狂。 吴邪缓慢地分析处理信息。 柏图斯是红酒,这家店的菜单上有这东西吗? 张扶灵已经俯身靠近他,吐气如兰,对他耳语道: “卧槽,天真,真刺激,你想象不到我刚刚做了什么,但是没关系,你放心大胆地坐着,今天你的消费,我全部买单!” 她说出这一番豪言壮语,像是博褒姒一笑的周幽王,大手一挥,说,看,这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 吴邪脑子转了半天,不明白她只是出去一趟,为什么前后反差这么大,刚刚还绷着装人设,现在却突然彻底放飞自我。 豪迈的好像草原上的壮士,举起杯子说,干了这杯,策马驰骋,天下都是我们的! 跟着张扶灵一起回来的领班,听到她这句话,立刻转身出去给她准备红酒和杯子,看她的眼神活像看到了一尊闪闪发光的财神爷,简直要把她当皇帝捧起来,就差说一句老佛爷,奴才告退。 张扶灵拽了一下张起灵的袖子,冲着他笑,像是抓了老鼠讨要奖励的小猫,完全不在乎现在他们几个对外到底是什么定位。 这大概就是金钱给她的底气,她现在银行账户里有一个亿,谁还care这些人怎么想? 她现在就是整场拍卖会的een! 是当之无愧的no1! “小哥,你和胖子也坐呗,看上啥就买!今天我包场!” 她还没搞清楚状况,胖子不知道她账户里到底有多少钱,但是看她这个样子大概是胸有成竹,就赶紧拿过拍卖名册给她看。 “今天只有一个拍品,你看看,这玩意儿和小哥去青铜门接你时候拿着的那东西应该是同一批,怎么说?” 张扶灵看了一眼,狂笑道:“拿下!无所谓什么东西,通通拿下!” 刚刚千钧一发之际,她想起了小魔鬼给的第二个言灵“show the oney”,这玩意儿来的恰到好处,正是时候。 她在密码框里输入这串作弊码,又在后面乘了一万。 人生这场游戏,开挂是真爽啊。 不到一分钟,那个账户里就多出一个亿。 要么说路鸣泽还是路鸣泽,她甚至怀疑这场拍卖会都在他的剧本之上,就连这枚鬼玺,搞不好都是他提供的。 领班端着一个盖着红色丝绒布的托盘进来,上面放着红酒杯和一瓶89年的柏图斯。 他将那瓶昂贵的波美候酒王递到张扶灵面前,让她确认上面的标识和年份。 张扶灵看都没看,一挥手就让他给在场所有人一人倒一杯,豪气云天。 胖子也被感染,一拍大腿说,我们大小姐是女中豪杰,这点小钱根本不看在眼里。 张扶灵坐在吴邪手边,胳膊撑在他肩上笑得花枝乱颤,看到对面坐着的解雨臣,纤细的手指并拢在自己嘴上轻轻一按,比了个飞吻。 金钱真的可以刺激人的精神,她已经彻底亢奋,恨不得拉着全场一起跳dis,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坐在对面的解雨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举起手边的咖啡杯,含笑向她示意。 张扶灵52的视力,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能看清解雨臣的脸,于是瞬间被美色迷惑。 人乍然暴富大概都是这样,恨不得昭告全世界,此时此刻你就是整个世界的君主。 钱、权、色是避不开的永恒话题,前面两者靠后者妆点。 张扶灵从扶手上跳下来,高跟鞋轻扣在地面上发出啪嗒一声。 她走到栏杆前,睥睨全场。 “给我们对面那位解公子也上一瓶柏图斯。” 领班得令退下。 霍仙姑坐在一边目瞪口呆。 当年张扶灵在四姑娘山的时候,安安静静,不苟言笑,看起来一副高贵冷艳冷静自持的样子。 那张脸虽然好看,但是却没什么感情,冷若冰霜都不足以形容她当时的气质,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个冰山美人。 但是现在这是什么情况,这分明是个彻头彻尾的女疯子,哪有什么仪态可言。 张扶灵得意的嘴脸都快要彻底压不住了。 她双手撑在栏杆上,望着楼下那枚鬼玺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她不知道吴邪点了天灯,却也并不急着出价。 开玩笑,牛逼的人总是要最后压轴出场不是吗? 张起灵像是一个敬职的侍卫,始终站在她斜后方半步的距离。 下面的场子因为她的出现,愈发火热,所有人都看到了她坐在吴邪身侧的样子,以及她遥送解家老板的那个飞吻。 金钱,美人,古董。 声声慢嘴角的笑都要压不住了。 她作为本场司仪,是能拿到提成的,成交价越高,她的提成越高。 现在不需要她自己煽动气氛,只要那人出现在楼上,底下那些人就肾上腺素飙升,想要一掷千金博美人一笑,自然是要点爆这盏天灯。 拍卖锤不停地敲在底座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到最后越敲越快,声声慢地语速也越来越快,吴邪甚至还没听清上一个出价,下一个出价就已然而至。 直到最后价格达到千万级别,这声音才逐渐慢了下来。 “解先生,出价一亿。” 第57章 消失在午夜十二点的魔法 这一场拍卖会只有一件拍品,但是也分了上下两场。 解雨臣之前一直玩着手机没有出价,直到上半场拍卖会快要结束,有人出价7800万,他才摇铃。 他也没有在乎拍卖场定下的加价规则,可能是不想和这些人一点一点地竞价,直接把价格拔高到了一个亿。 他斜靠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摇着铃,就像随手摇了一个玩具。 实力和气场的加持,让全场侧目。 到了这种程度,金钱确实只是一串数字。 声声慢宣布中场休息,胖子拿起毛巾擦了擦汗,脸上全是兴奋。 张扶灵靠在栏杆上,手里摇晃着红酒杯,脸色有些微醺,不知道是酒精还是肾上腺素的原因,侧头看着楼下大堂戏台上被罩在玻璃里的鬼玺。 下半场的加码已经因为解雨臣提到了两百万一次。 吴邪气的在心里直骂娘。 解雨臣明显是知道坐在这里就是点了天灯,也知道点天灯意味着什么,可这家伙还是把价格哄抬到了一个亿。 还有没有点江湖道义啊! 看他这盏天灯被点爆很有趣吗?! 他要是被新月饭店沉了河,就是变成鬼也要天天去扒他床头! 吴邪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把已经玩嗨的张扶灵拽了回来。 她不擅长穿高跟鞋这种东西,之前都是小心翼翼地踩着,猝不及防被吴邪一拽,脚腕咔一声,整个人瞬间被拽倒,红酒杯脱手而出砸在了地上。 张起灵立刻伸手去扶她,可她还是卧槽一声崴了脚,整个人扑倒在吴邪腿上。 他大爷的,这小子有病吗? 吴邪也懵了,他没想到张扶灵会摔,毕竟刚刚他也没有很用力。 张起灵伸手想把她抱起来,手还没伸过去,张扶灵就先自己撑着两边的扶手站起来了。 她撑着两边的扶手,整个人笼罩在吴邪上方,露出一个狰狞的笑。 “天真,你他妈的,给不了我一个合理的解释,过两天头七的时候我会让胖子多给你烧点纸钱。” 吴邪笼罩在她的阴影之下,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忍着想跑的冲动和她对视,气弱地解释他点了天灯以及在这里点天灯究竟意味着什么。 张扶灵听完松开手侧坐在他身侧的扶手上,只觉得这玩法还挺有意思,以前的这些权贵玩起来可比她想象中花多了。 她小声给吴邪耳语说,不用担心啦,她现在变成资产过亿的小富婆,包养他们三个小白脸还是绰绰有余的。如果一会儿超了价也没关系,剩下的钱他们几个凑一凑,也还是拿得出来的嘛。 吴邪摇头说,刚刚仅仅是上半场,琉璃孙和霍老太都还没有出价,解雨臣出价一个亿只是想吓退那些看热闹的人。 这些人真正的角力在下半场,会叫价到多少根本无法估计。 这东西是无价之宝,夸张地说那是多看两眼都能进去。到时候他们拿不出钱,下场还是一个死。 张扶灵想,那大不了就接着作弊呗,但是这话她没说,问吴邪那他想怎么办? 吴邪给胖子和张起灵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说一会儿看下半场情况,如果加价没有特别激烈,还能挣扎一下,他们就安安稳稳等拍卖结束,如果加价激烈,他们就想办法跑路。 胖子听完点点头,瞎出主意说,到时候如果不行就把台上那女司仪绑了做人质,她耳朵那么好使,身价肯定不低。 台下的声声慢愣了一下,抬起头向着他们这个位置看了过来。 吴邪刚好和她对视,立刻拍了胖子一巴掌让他别说了。 胖子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笑了一声没太在意。 “你丫还真当真了,那丫头耳朵再好,也不可能灵成这样,旁边那老太婆都听不见咱们说的什么,她能听见?” 张扶灵揉着脚踝,没抬头,只说:“那可不好说,这世界上神奇的事情多了去了,有一个顺风耳也不奇怪。” 胖子翻了个白眼,说不可能有那种人,然后掐着嗓子说:“大妹子,我们等下要跑路了,你听到了就来抓我们,待会儿可就晚了。” 张扶灵刚想说你这不是贱得慌吗,那边财务经理突然疾步走了出来,对声声慢低声说了两句话。 声声慢听完立刻指着他们喊道:“他们的账户空了,他们要逃单,抓住他们!” 一楼的那些伙计立刻看了过来,直直向着楼梯冲了上来。 吴邪和胖子立刻骂了一句国粹,慌张地找出路。 张扶灵人都傻了,不知道怎么就突然从贵客变成了通缉犯,她脚还崴着,跑路都跑不掉。 心念急转间,张起灵突然弯腰把她公主抱了起来,翻过廊台的栏杆就从二楼跳了下去。 她一看那个高度,眼前一黑,心脏狂跳差点直接吐出来,立刻闭上眼死死抓住张起灵的西装外套把头埋了进去。 解雨臣一看这状况,也单手撑着栏杆从二楼翻了下来。 张起灵说了一句抓好就松开了一只手,张扶灵吓得赶紧伸手攀住他脖子。 楼上吴邪和胖子那边也闹了起来,胖子直接举起屏风和那些人大打出手。 楼下解雨臣拦在张起灵面前,皱着眉说:“得罪了新月饭店,你们都走不出这条街,先别动手,闹大了对你们没好处。” 张扶灵脑子还蒙着,听到他说他们走不出这条街,下意识回了一句。 “走不出去那就开车呗。” 解雨臣一听就给她逗笑了。 就这一瞬间,张起灵伸手一探就去抓台上的鬼玺,解雨臣拦了两下发现打不过,立刻举起双手退到了一边。 “行,反正我们的目的大概是一样的,我也不拦你了,到时候电话联系。” 张起灵闻言看了他一眼,然后就又把视线转到了鬼玺上。 张扶灵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路鸣泽给她这个作弊码的时候,好像还说过物质守恒之类的,让她别指望着作弊暴富。 草,那你当时倒是说清楚啊!做什么谜语人!她还以为她真成富婆了呢。 妈的,竹篮打水一场空! 张扶灵一时之间都不知道是该怪自己贪心不足,还是怪路鸣泽不给她言灵使用说明书。 这他妈的,人家仙女教母的午夜魔法还会提前告诉灰姑娘,给她跑路时间。 她能理解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可这也他妈的失效的太快了。 灰姑娘都没来得及和王子跳完最后一曲,突然大庭广众之下就失去了华丽的裙子和璀璨的水晶鞋。 毫无预警!这不是纯纯坑人吗?!好歹让她走完拍卖会这个过场啊! 果然便宜没好货,的才是最贵的! 张扶灵还在心里骂骂咧咧,旁边走廊里已经又冲出来了一帮伙计,拿着警棍把他们围在了中间。 张起灵单手抱着她,把鬼玺往她怀里一塞,轻声说: “抱紧。” 第58章 秀秀 既然已经和新月饭店闹开了,那也就无所谓了,反正他们早就是通缉犯了,再多一份追杀令也无所谓。 那些人摆好阵势,一拥而上,被张起灵旋身躲开,一个侧踢将离他们最近的那个人踹飞出去,带倒了身后一大片桌子。 客人们尖叫着起身离席,桌子上的甜白釉碎了一地。 其实张扶灵大可以用黄金瞳压制这些人,来自生物链顶端猎食者的威慑,足以让这些人瑟瑟发抖,但是小哥的实力她知道,这些人顶多就是个前菜,连热身都不算。 的武打片,不看白不看。 鼓动的肌肉,躁动的荷尔蒙,飙升的肾上腺素。 还有比这些更美妙的事情吗? 就是有点可惜她刚开的那瓶柏图斯,她刚刚才喝了一杯。 她把鬼玺抱紧,兴奋地窝在张起灵怀里。 这个位置不是最佳的观看角度,但是也无所谓了,身后逐渐攀升的体温已经足以点燃一切。 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酒精带来的效果此时被无限放大,红色旗袍的下摆随着张起灵的动作转开优雅的弧度,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红、白、黑三色的交织,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 不合脚的高跟鞋飞了出去,正中一个倒霉伙计的头。 楼上传来胖子怒吼的声音。 “卧槽,天真,在斗里你蔫不拉几,遇上人倒是颇有几分气派。行,今天胖爷我就发发威,让你风骨一回。” 张扶灵立刻反应过来,吴邪是想完成和霍仙姑的约定,于是迅速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还有五分钟。” 张起灵垂下眼睛看了她一眼,示意自己听到了。 上面已经乱成了一片,霍仙姑大概也是没想到他们都这样了,居然还想着完成约定,怒声道:“把他从椅子上拉起来!” 外面的保安源源不断地冲进来,张起灵直接拦在楼梯口,手上还稳稳地抱着张扶灵,来一个他踹一个,很快地上就躺倒一片。 五分钟过去,楼上胖子和吴邪顶着满头大包冲了下来,周围的保安和棍奴把他们围在中间,吴邪一直憋着的气终于忍不住发了出来。 “这饭店开的太久,老板当的太安稳,得有人给他点刺激了,咱们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今天就给这儿的大佬刺激刺激。” 吴邪这话说的颇有气势,现场静了一瞬,所有人都看着他们。 胖子从地上捡起一根警棍,“妈的,刚刚那几个衰人拿着棍子敲他爷爷的头,今天咱几个就从他正门杀出去,看看谁他娘的嫌命长!” 张扶灵靠在张起灵的肩膀上,刚想附和胖子两句。突然察觉二楼有一道视线注视着自己,转头去找,却只看到一个模糊的熟悉身影。 那些人没再上来,只远远地看着他们,他们在这些人惊恐的注视下向着门外走去。 路过解雨臣身边时,解雨臣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名片,说:“记得联系我。” 胖子接过名片晃了晃,说:“行,花儿爷,咱们有空常联系。” 他们丢下身后一地的狼藉扬长而去。 饭店外面也围满了人,张扶灵抱着鬼玺,挟天子以令诸侯,一副一言不合就开砸的样子,成功让这些人让出一条路来。 他们立刻夺路而逃,跑了几条街,身后都隐隐跟着人,也不知道是新月饭店的人,还是其他想浑水摸鱼黑吃黑的,总之是甩不脱。 暂时脱离了危险,吴邪停下喘了两口气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胖子想了想说,酒店是住不了了,他那铺子肯定也回不去,估计他们几个只能去睡桥洞了。 张起灵没出声,伸手把张扶灵的脚踝一掰,咔一声脆响,骨头应该是正了,张扶灵的脸也疼扭曲了。 她死死拽着张起灵的衣领,狠狠捶了他两拳,龇牙咧嘴,但是又没发出一声痛呼。 他们正迷茫着不知道该去哪,身后突然停了一辆黑车。 刚刚跟在霍仙姑身边那女孩打开车门,冲着他们挥手。 吴邪和胖子对视一眼,心想去他妈的,先离开这地方再说,他们已经把黑白两道得罪了个遍,再坏还能坏去哪儿? 一转头,张扶灵已经拽着那女孩的手上了车。 他们人多,后座要坐四个人,胖子自觉地打开副驾的车门一屁股挤进去。 车门一关上,车就开了出去。 那女孩给了司机一个地址,胖子一听就龇牙说:“妹子,咱们现在可是在风口浪尖上,能去远一点的地方吗?” 那姑娘说:“放心,那地方他们有十个胆子也不敢进来。” 她说完又去看吴邪,古灵精怪地笑着说:“吴邪哥哥,好久不见,我是霍秀秀,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呆啊。” 张扶灵和胖子立刻整齐划一地哦呦了一声。 吴邪瞬间想起在湖边被他俩一人一句吴邪哥哥揶揄的恐惧,抬起手捂着脸说:“不要叫我哥哥。” 霍秀秀有些奇怪,不明白这个称呼有什么问题,但还是顺从道:“那我叫你什么?” 吴邪说:“什么都行,就是不要叫我哥哥。” 张扶灵快被他这副样子笑晕过去。 霍秀秀撇了撇嘴不说话了,不知道是不是被气到了。 胖子转过头刚想打趣两句,突然剧烈地一震,他和张扶灵的头就撞在了一起,张扶灵被撞得晕头转向。 还没等她缓过劲儿,就又是一下,车子直接弹起,张起灵这次动作飞快地护住了她的头。 两边和后面的玻璃全碎,玻璃渣子落在几人头上,胖子脸上被划出一道血痕,不深但是一直流血。 这显然不是普通的车祸,后面追尾的是一辆面包车,侧面撞上来的是一辆皇冠,那些人从车上下来,手里全都紧握着钢管,显然是有预谋的逼停。 胖子回头看了一眼,骂了一句。 “草,是那个乌龟王八孙!狗日的,他是想搁这儿继续叫价啊!” “乌龟王八孙?”吴邪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胖子说的是琉璃孙。 胖子顾不上回他,大吼着问司机:“车还能开吗?” 他话音还没落下,车就冲了出去,那些人一看,立刻跳上了后备箱,从后面探进手来想把张扶灵抓出去。 毕竟她此时的位置,从外面看是最不稳的那一个。 那双手还没碰到她,就先被张起灵握住了,几个人都还没看清他怎么用的力,那人就发出了一声嘶吼,手腕就软塌塌地垂了下去。 张扶灵反应过来,立刻拿着手里的包包猛捶他的头,霍秀秀也从手边抄起雨伞帮忙。 车子撞翻几个人冲出人群,那人的脸已经肿的和猪头一样,然后被吴邪一把推了下去。 可惜紧接着,这车子就撞到了隔离带上,这一次引擎盖都飞了。 第59章 谈崩了 “爷爷的,你这司机是不是无证驾驶?还是以前开坦克的,看见障碍物你丫就兴奋?” 司机一边解释说车出了故障,一边试着倒车,但是后面的那些人已经围了上来。 胖子一边问候琉璃孙族谱,一边一脚踹开车门下车。 张起灵手上用力,硬生生打开已经卡死的车门,下车后还不忘嘱咐张扶灵待在车上别动。 两辆车上一共下来十来个人,拿着钢管把他们团团围住,张扶灵一点没害怕,反而有点跃跃欲试。 她根本没在乎张起灵那句让她待在车上的话,光着脚紧跟在他后面下了车。 秀秀站在她背后打电话,吴邪满地找武器,最后只能赤手空拳架起两条胳膊。 那些人举着钢管就冲了上来,场面一片混乱,胖子两下就从那些人手里夺过钢管,一手一个敲鼓一样敲着那些人的脑袋。 远远地看见琉璃孙在观战,胖子立刻大喊:“小哥,擒贼先擒王,我顶着,你杀过去,乱军之中——” 胖子话说到一半,张起灵夺过一根钢管,旋身就扔了出去,被衬衣包裹的腰线弯折出漂亮的弧度。 张扶灵看的眼花缭乱。 隔着四十米,那根钢管精准地打在了琉璃孙的脑门上,他迅速向后倒下扑街。 于是这场混战刚刚摆出架势,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结束了。 那些人仿若黑社会一样凶猛地出场,又败犬一样迅速遁走。 胖子呸了一声,还在骂琉璃孙,于是孙老头的祖宗十八代就跟着胖子的骂声一起螺旋上了天。 霍秀秀带着他们从一条小巷穿出去,坐上了另一辆车,一路前行,七拐八拐,驶进了一处胡同,他们步行进去到了一处院子,霍仙姑已经等在了里面。 院子里有一棵柿子树,树下是一张石桌和一口枯井。 霍仙姑端坐在桌子边上,看他们进来刚想开口,张扶灵就冲上去捂住了她的嘴,连珠炮一样说了一大堆。 “霍当家的,你这张嘴的厉害我算是见识了。您是越活越像小孩儿,咱们也不折腾了,打开天窗说亮话。 我猜猜看,你是不是有个女儿叫霍玲?她失踪了,对不对。” 霍仙姑眼睛蓦地睁大,惊恐地看着张扶灵,就好像她是一只吃人的恶鬼。 张扶灵面无表情地继续往下说,语气寡淡的像是白开水。 “那么我现在告诉你,我有你女儿的情报,你愿意拿样式雷的秘密和我交换吗?” 霍仙姑愣了一下,旋即笑了起来。 张扶灵松开了手。 霍仙姑扶着桌子笑弯了腰,把旁边的霍秀秀吓了一跳。 霍仙姑笑完才停了下来,看向了张扶灵那张面无表情却依旧过分美丽的脸。 “我以前没发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 张扶灵棒读道:“哇,那真是可惜,我是一个非常有内涵的人呢。” 吴邪愣了一下,脑子里飞速过了一遍已有的线索,突然明白了张扶灵刚刚那段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是一个阳谋。 张扶灵怀疑霍仙姑弯弯绕绕还在给他们下套,可能是烦了,所以难得动了动脑子,先下手给霍仙姑做了个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套。 她直接明牌把筹码放在了桌子上,不管霍仙姑答应还是拒绝,他们都能从她的反应里得到答案。 如果她答应,他们就可以用一个对他们来说无关紧要的情报,换取样式雷的线索,后续不管如何发展,他们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主动权掌握在他们手里。 如果她不答应,说明样式雷对她来说十分重要,重要到她连女儿的下落都不在乎。那她一定所图更大,把他们搞来也不是真心想要交换情报,而是别有所图,那他们也就不用再和她浪费时间。 牌桌上的人都在猜对手的底牌,遮遮掩掩害怕被看穿,而张扶灵直接把桌子掀了,说,这一把不算,我们不玩21点了,我们玩国王游戏,现在我是国王。 乱拳打死老师傅,又或者说一力降十会。 这他娘的谁不懵,换他他也懵。 只有一个问题,张扶灵怎么知道霍玲是霍仙姑的女儿? 在杭州给他们讲海底墓的事情的时候,她可一句没提霍玲是九门中人的事。 霍仙姑笑着笑着就停了下来,叹了口气。 “看到你的时候,我就想这可能是天意。当年在四姑娘山出事的时候,我就想过退出,可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到底还是陷进去了。” 张扶灵也叹气,心说,都他娘的到这个地步了,你怎么还这么多废话,别感慨了,干点正事儿。 霍仙姑让霍秀秀去给他们重新沏一壶茶,张扶灵说不用麻烦,拿起桌上的茶壶直接倒了一杯,一口闷完把杯子倒扣在桌上,示意她别废话了,赶紧的,她还要回家收衣服。 霍仙姑:“……” 头一次见这么着急的。 霍仙姑想了想,决定从吴老狗被裘德考骗去鲁黄帛,导致张大佛爷不得不血洗九门开始讲起。 “打住,老黄历太长了,只讲样式雷就行,讲重点,多说一句我们立刻走人。” 张扶灵一听霍仙姑追忆往昔就头疼,所以才说她讨厌九门这些人,动不动就long long ago,这谁受得了。 霍仙姑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暴脾气,立刻一拍桌子。 “你爱听不听!不听就出去!” 张扶灵噌的一下站起来。 “我们大不了不查了,回村子里开农家乐也挺好。你搞搞清楚,现在是你被裹在里面,是你想要样式雷,求人你还绷着架子!” 三个男人看着这俩女人突然就吵了起来,虽然心里知道她俩其实同岁,但是从视觉效果看,霍仙姑都是张扶灵奶奶辈了,就异常奇怪。 她俩吵的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让谁,感觉下一秒就要打起来,谁也不敢在这时候上去劝。 最后霍仙姑气的把杯子一摔,对霍秀秀说:“秀秀,送客!” 张扶灵则是冷笑一声说:“不用,我有腿。” 第60章 少爷遇刺,封锁全场! 他们离开霍家的宅子,一出门就被一辆七座商务车拦住了去路。 解雨臣开车,黑瞎子坐在副驾的位置冲他们挥了挥手。 张扶灵直到坐在车上也没反应过来,心想这是闹的哪一出,黑瞎子坐副驾,让老板去开车,倒反天罡啊他。 胖子拍了拍副驾的座椅,乐呵呵地说:“兄弟,够意思,这可来的太及时了。” 张扶灵一上车就缩成了一团,头靠着车窗一副电量不足的衰样。 黑瞎子坐在前面从后视镜里看见她这副样子,拿出一个鞋盒扔过去,被张起灵在半空接住。 “怎么?霍家是盘丝洞,把你的精气都吸干了,这么要死不活的?” 张扶灵合上眼睛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我讨厌和老年人说话。” 黑瞎子嗤笑一声,“好像你多年轻似的。” 张扶灵嘶了一声坐起来。 “你是不是找抽?” 解雨臣一边开车一边说:“这是37码的鞋,你试试,不合适后备箱还有一双36的和一双38的。” 吴邪不解地问:“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解雨臣答道:“秀秀给我发了消息,说把你们带去大院了。我估计她和霍奶奶大概合不来,就提前准备过来接你们。” “你们算是出了名了,道上都炸开锅了。你们那边刚点上天灯,全城的同行就都知道了。知道你们现在身价多少吗?”黑瞎子一边说一边笑,回过身张开手晃了晃。 “这个数。” “……五百万?” “咱小三爷这不是妄自菲薄吗,五百万哪儿能啊,五千万。” 吴邪立刻倒吸一口凉气,张扶灵安抚地拍了拍他。 “没事儿,这鬼玺少说值一个亿,赚了。” 吴邪崩溃:“这是这么算的吗?” 胖子低声对几个人说:“五千万!卧槽!这别是上了辆黑车,五千万我听了都想把自己捆捆卖了,这黑眼镜能放过咱?一会儿找准时机,天真你和小哥带着榨菜先溜,我断后。” 黑瞎子敲了敲玻璃。 “大声密谋是,我是爱钱,但也不是什么钱都赚的。” “那咱现在去哪儿?” “缅北。” “……咱还是商量一下分赏金的事儿。” 插科打诨了一路,他们没有走多远,车子最后停在了一处老宅前面,解雨臣带着他们进去,里面很大,穿过影壁后面还有几处侧门通向后面。 解雨臣给他们安排好房间之后,往椅子上一坐,眼神就瞟向了张扶灵,胖子立刻挡在前头。 “干什么干什么,挟恩图报是不是?虽然你收留了咱,但是咱也是卖艺不卖身的!” 解雨臣眨了眨眼,诚恳道:“我想看看那枚鬼玺。” 胖子:“……那也不行!那是我们几个的底线,相当于裤衩子,不能轻易示人!” 解雨臣:“我掏钱。” 张扶灵探出个脑袋:“多少?” “你想要多少?” 胖子伸出手比划了一个五。 “单位。” “万。” 解雨臣伸出手,“成交。” 胖子立刻转身对张扶灵说:“珊迪,把宝贝拿出来给蟹老板看一眼。” “好的,派大星。” 两个人毕恭毕敬地把鬼玺捧到解雨臣面前。 张扶灵:“老板,您看这鬼玺。” 胖子:“群英荟萃。” 张扶灵:“要您老五万一点儿都不贵。” 胖子:“过来看一看,亲手碰一碰。” 解雨臣被他俩逗得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黑瞎子扯着嘴角说:“少爷已经十年没笑过了。” 解雨臣勾起的嘴角瞬间拉平。 看乐子和变成乐子是两回事,黑瞎子你越界了! 胖子和张扶灵一唱一和玩的开心,胖子不停地把鬼玺往解雨臣手底下塞。 解雨臣拗不过,就上手摸了一把,感觉有点湿,低头一看自己的手上全是绿色的不明液体。 他抬头看向那俩活宝,沉默了一下说: “……你们这鬼玺好像掉色。” 张扶灵怒不可遏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是不是不想付钱?!” 解雨臣举起手冷静地说:“我不是吴邪,这点钱我还不至于赖账。” 吴邪震怒:“你踏马说话就说话,扯我干嘛?” 但是肉眼可见解雨臣手上颜色确实不对。 张扶灵捧起鬼玺仔细一看,上面确实渗出不少墨绿色的液体,那个颜色一看就不太妙。 她把鬼玺往桌子上一扔。 “不好!有毒!” “少爷遇刺!封锁全场!” 解雨臣:“……倒也不必,我还没死呢。” 解雨臣的手上冒出红斑,开始向着手臂蔓延,张扶灵和胖子一看,立刻蹦起来抓着他就冲去卫生间拿水冲洗。 “可不敢死在这里,你死在这里,我们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张扶灵抓着解雨臣的手在水龙头底下猛搓。 解雨臣却不太在乎,他反而是有些好奇地问:“你们犯的罪加起来十条命都不够枪毙的,还在乎多一条罪名?” 张扶灵拿着肥皂在他手上疯狂打圈,说:“杀人和抢劫,那可是差远了。先别说那些,你晕吗?想吐吗?要不要人工呼吸?” 解雨臣谨慎地看向已经撅起嘴的胖子,嘴角抽了抽。 “不必。” 红斑停在了解雨臣小臂的位置,张扶灵痛心疾首地看着那段羊脂白玉一样的手腕,难过地说:“你有没有给你的手上保险?” 解雨臣摇头。 胖子也惋惜道:“亏了,亏大发了。” 吴邪刚好拿着红布包着鬼玺进来,说:“问题不大,小哥说这毒不致命。” 张扶灵欻地扭头看他。 “他怎么知道?” 吴邪无奈道:“小哥也摸了一把。” 张扶灵无语:“……谢邀,我也想摸一把了。你们这是干什么?找死还扎堆?” 张起灵跟在后面进来洗手,这下除了黑瞎子,现在所有人都挤在了卫生间。 张扶灵举起湿漉漉的手,看了看远在对角线的毛巾,以及这条线上的四个人,转过头对着解雨臣娇羞一笑,伸手就把水擦在了他衬衣上。 解雨臣低头看了一眼湿掉的粉色衬衣,冷静道:“十万。” 张扶灵死猪不怕怕开水烫地说:“没钱。” 胖子也说:“没事儿,先欠着,咱现在也不差这点儿。” 张扶灵:“确实,咱这身价现在可是五千万,出去出台都要挑一下客人。” 张起灵低头洗手,听见这话眼刀瞬间杀了过来。 周身温度骤降,胖子立刻嘶了一声,捂住她的嘴。 第61章 讨厌绕圈圈! 确认解雨臣不会突然抽搐着晕倒,几人才开始观察那个鬼玺。 清水洗过之后,玉制的鬼玺在阳光下玲珑剔透,有些雕刻透过光变换角度才能看清,可以说是巧夺天工。 整体造型是麒麟踏鬼,但是仔细看,那麒麟也是由鬼组成的。 吴邪在内心试图给这东西估价,绝望地发现,这东西根本估不出价格,居然还有人把这东西拿出来拍卖,听起来简直匪夷所思。 胖子也看出这东西价值不菲,流着口水去数这上面有几只鬼,数着数着说不对,那鬼少了个脑袋。 张扶灵一听立刻表示不是她干的,她是拿这鬼玺去砸那倒霉玩意儿的头,但是绝对没弄坏。 胖子之前坐在副驾,没看到她举着鬼玺砸人的英姿,一听立刻炸了。 “卧槽,姑奶奶,你知道这值多少钱吗?你下次想砸人,拿我去砸,我皮厚。” “卧槽,我绝对没有砸坏好。” 事关自己的清白,张扶灵立刻举起鬼玺仔细看了起来,一只一只数过去,发现居然确实有三只鬼少了头。 卧槽,难道她确实不小心把这玩意儿砸坏了? 不是,它这么脆弱的吗? 张扶灵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这玩意儿坏了还能用吗?不会打不开青铜门了?! 吴邪看她脸色惨白,安慰她说:“咱们逃出来的过于顺利,新月饭店这么大的场子,安保不可能这么儿戏,这东西说不定是假的。” 张扶灵捧着鬼玺的手微微颤抖。 这东西如果是假的,他们不是更亏了?背着几千万的赏金,结果拿了个水货。 张起灵看她抖得厉害,用手抓起那个鬼玺给她看。 三个鬼头的位置,刚好嵌入手指位置。 胖子一拍大腿,说:“还得是小哥,这东西太踏马牛逼了!巧妙!真踏马巧妙!这三个鬼头其实是三个戒指,这戒指的位置刚好在断口上,这抓上,这鬼玺才成型,牛逼,太牛逼了。” 张扶灵确定这东西不是自己搞坏的,而是原本就这样,立刻松了口气。 黑瞎子看她这怂样没忍住臊了她两句,得偿所愿被她拿着杯子扔了。 解雨臣还想继续研究鬼玺,鬼玺就被张扶灵收了起来。 她把鬼玺用红布一包,看着黑瞎子和解雨臣,十分冷静地说:“现在,我们可以聊聊样式雷的事情了。” 解雨臣收起了笑,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说: “我哪里露馅了?” “霍仙姑那样的人,她想要样式雷,费了那么大劲给吴邪做了局,不会因为我几句话,就沉不住气把我们赶出来。” 张扶灵侧头看着解雨臣。 “她是因为看到我才临时改了主意,让你来接应。你们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到底想做什么,不如直说,弯弯绕绕的没意思。” 解雨臣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你怎么知道我们是一伙的?” 张扶灵翻了个白眼。 “废话,咱俩在巴乃总共说了几句话啊,你就敢说我和霍仙姑合不来,咱俩没那么熟。 再说了,我和霍仙姑没聊几句,泡个泡面都来不及的功夫,你就开着车等在外面了。你说是秀秀通知你的,秀秀又不是傻子,她奶奶要真心保我们,我们的行踪肯定是保密的,就算你们关系再好,她也不会告诉你。” “受教了。”解雨臣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又转过头看黑瞎子,“她也不是那么信任你啊。” 黑瞎子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 “我就说你别搞这些,直接说就行。她脑子是直的,你非让她拐个弯出来,她肯定跟你急。” 解雨臣抱臂挑眉说:“最后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霍玲是霍仙姑的女儿?” 张扶灵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回答:“你要是也同时见过祖孙三代年轻时候的样子,就不会问出这种问题,她们霍家人长得太有特点了。” 废话,霍玲和她作对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这女人胆子忒大,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想耍流氓,她这么长时间也就遇到过霍家人能做出这种事。 大胆,勇敢,目的明确。 就是她们桃花运貌似都不太好。 解雨臣点点头表示理解。 “你问了我那么多,也该轮到我问你了。”张扶灵把双手往座椅上一撑,直勾勾地盯着解雨臣。 “样式雷究竟是什么东西?你们为什么要找它?” 解雨臣垂下眼睛,“样式雷是张家古楼的图纸,我们在水下见到的那个古楼,就是张家古楼的一部分。 当年霍奶奶他们在四姑娘山,就是为了解开张家古楼的秘密。后来任务失败,九门分崩离析,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结束了。 可是九门的二代又参加了考古队,死的死,失踪的失踪。霍奶奶在这个时候收到了一盘录像带,里面是一张样式雷和霍玲在地上爬的影像。 这是无声的威胁,威胁着霍奶奶继续当年的计划。一直以来我们都是这么以为的,直到我听到消息,跟着吴二叔一起去了巴乃。” 吴邪喃喃道:“你们发现霍玲死了。” 解雨臣点头:“是的,我们发现我们被骗了,霍奶奶寻找样式雷的初衷就变了。不管是哪一方势力,他们的目的都是张家古楼。 古楼里有他们想要的东西,霍奶奶想先他们一步找到,逼他们出现。” 张扶灵哦了一声,接着问:“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干嘛给我们下套?” 解雨臣沉默了一秒,看向了张起灵。 “因为他。” “想进入张家古楼,只有他带队,才有可能成功。” 【小哥番外】七年之痒(中) [高能预警,宝宝巴士出没,雷的人赶紧跳过!] 张起灵没有说话,只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脑热褪去,张扶灵后知后觉开始尴尬,可转念一想,这又是个再合适不过的时机。 昏黄的光线,暧昧的姿势,黏稠的氛围,天时地利人和齐聚。 下一步该怎么办来着? 她的那个计划表,气氛烘托到位之后第二步是什么来着? 她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不停地炸着白光,已经完全死机了。 手里的体温枪恰好抵在他的左胸口,显示此刻体表温度为52c。 她面无表情地低下头看着张起灵越来越生动的麒麟纹身,不合时宜地想: 这纹身感觉像是要活了。 张起灵闭了闭眼,平复着呼吸和心跳,试图让体温降下来。 不管什么时候他都谨慎的要命。 张扶灵大脑宕机之后有些逃避,想回去睡觉,又觉得好像不太对劲,总觉得回去之后会后悔。 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 没人教过她啊! 学校课本也没写! 如果顺从她的心意的话。 她想吻他。 她一直都很好奇接吻的感觉。 文艺作品里的描写都太虚无缥缈了,她想象不出来。 她想试试。 她也想知道,他现在到底什么感受。 活着的男性生o器是什么样子的,和大体老师的有什么区别? 小说里写的那些都是真实存在的吗? 课本虽然反驳了,但是那些作者和所谓的过来人都信誓旦旦。 她两个都不信,除非让她亲自见过试过。 她再次抬起头,用一种学术探讨的语气问: “小哥,我可以吻你吗?” 张起灵几乎要叹息出声,这种事情怎么还要问。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张扶灵翻身双腿跪在他大腿外侧,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紧紧盯着他,微微低下头,小声说: “我就当你同意了。” 说完就闭着眼睛吻了下去。 她是个彻头彻尾的生手,闭着眼睛横冲直撞,吻过他纤长的睫毛、鼻梁,最后才找到他冰凉的唇瓣。 凌冽的木质香是她买给他的那一款。 她停留在这里不敢乱动。 两个人的鼻息纠缠在一起。 张起灵抬着眼睛看她。 她抖得就像是秋日枝头上最后一片叶子。 明明怕得要死。 他抬起手轻轻环在她的腰上……相触的瞬间她腰一软…… 攻守瞬间易势。 她慌得一批,但是完全不知道正常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做。 推开吗?还是继续? 张起灵低下头微微张开嘴,咬住她的唇瓣。 他没有刻意去掠夺她的呼吸,只是唇齿辗转间,温度上升,她的脸颊就泛起了红晕。 他退出一点,两人额头相抵,他呢喃道:“呼吸。” 等她稍微喘了口气,他立刻又覆了上来。 …… 原来会缺氧是真的,脑子炸烟花也是真的。 小说作者诚不欺我。 张起灵掀起一半的上衣早就落了下去,遮住了那只栩栩如生的麒麟。 他略微用力将她拥入怀里,隔着夏日的轻薄布料,感受着彼此逐渐升高的体温。 张扶灵只觉得自己被一只密不透风的网围了起来。 所有皮肤相接的地方都像是被燃起了一把火。 她想逃,可是不知道该逃向哪里。 …… 张起灵松开唇齿,几乎是贴着她的唇瓣厮磨着问:“要停吗?” 张扶灵眼眶湿润地看着他,像是反应不过来他这句话的意思,喘了两口气就趴在了他的肩头。 体力相差太多了。 稍微缓过一点劲儿,脑子思考他说的话,突然有一种既视感。 等等,这人是不是在报复她? 这种事情还要问吗? 可恶,这种悄悄的报复,更可爱了。 张扶灵侧过头蹭了蹭他的脖子,轻声说: “报复我啊,更爱了。” 张起灵瞳孔骤缩,猛地翻过身,手稳稳垫在她脑后…… …… 他微垂着双眼,和她雾气迷蒙的眼睛对视,捕捉到她眼睛里微弱的笑意。 [小哥番外]下 [同上一章,雷的人自避一下。] ……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皮肤上……仿佛过电一样…… …… 她条件反射地想要后退,却被他整个禁锢在原地。 …… 该说不说。 有点麻。 …… 要是现在笑出声,是不是有点破坏气氛。 她努力压抑着笑意,最后从嘴角泄露出的却是一丝喘息,于是瞬间红了脸。 丢人。 张起灵把她的睡裙推至小腹,颀长的双指一寸寸拂过她的腰线。 指尖所过之处点起一连串的火花。 ……发丘指…… …… 她抬起头,优美的颈项线条像一只濒死的天鹅。 这不公平。 她都看不到他的麒麟。 她突然有些委屈。 抬手戳了戳…… …… 她从上至下地摸着那只墨色麒麟,随着肌肉鼓动,那只麒麟栩栩如生,活色生香,热气蒸腾,太色气了。 …… …… 张扶灵伸手攀上他的肩背。 明明身体看着像是营养不良,究竟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 可恶,反攻不了一点。 明明该由她来主导这场生理实验的。 …… 她生怕自己露出一点点声音,只能握拳,指甲死死回扣在掌心。 但是……脚趾和……的双腿还是出卖了她。 张起灵单手擒住她的两只手举过头顶。 “……” 声音低沉…… 色气的要命。 张扶灵双眼迷蒙,聚不起焦点,怕呻吟出声,只能死死咬着唇。 ……仿若溺水一样,她的手下意识地总想抓住点什么。 张起灵看她根本不听,只能再次俯身…… …… 白皙的画布上很快染上了大片的绯红…… …… 他用左手一下一下轻轻顺着她的头发。 过了好半晌,她才捂着脸看他。 “你……那什么……” 张起灵知道她什么意思。 “家里没有套。” “……” 草,他好直接。 张扶灵好不容易睁开的眼睛又闭上了。 死,让她死。 她现在知道是什么感觉了。 但是让她死,赶紧的。 她缩成一团,伸出手抓住被子边缘,然后猛地一卷,把自己卷成了一个饭团。 被黑暗包裹之后,才有了叫嚣的勇气。 “族长大人,你也太自信了,这是第一次好不好,第一次很难中标的!再说了就算不是第一次,张家人的那个生育率你还——” 张起灵把她从被子里挖出来。 她死命拽着不放手,刚刚的胆子瞬间化为泡影。 “错了错了,哥,我错了。” 张起灵一松手,她卷回去,就又开始没皮没脸。 “……你是不是不行——错了错了,呜呜呜,这次真错了。” 可张起灵还是把她挖了出来。 他轻轻吻了一下她汗湿的额头,那双漂亮的眸子瞬间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洗一下再睡。” 他伸手把她横抱起,走进浴室,轻轻把她放进浴缸里。 他拿下花洒调整水温,试温的还是右手。 水流从他奇长的双指划过。 …… 温度适中的水从上面缓缓流下。 张起灵也没催促她…… …… 他一向有耐心。 张扶灵缓缓抬起一点头,就对上张起灵那双冷静自持的眼睛,干净的让她觉得她是个罪人。 她低头想看他那里,又不好意思,眼睛四处乱转。 “……你不要紧吗?”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蹲下平视着她,像是什么也没发生那样对她说: “别怕。” 张扶灵心想,大哥,我真没怕,那是生理反应,我控制不了,我真想上你,我真没怕。 张起灵用左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她立刻像只小猫一样蹭了上来。 “我没怕。” 张起灵无奈地看她。 他还想帮她洗,但是她说什么也不同意。 …… 她看着他胸口墨色的麒麟,馋的要死。 吃到一半中途被叫停属实不好受,尤其想起秀秀那句,以后想起来没睡到,岂不是很亏。 亏啊!亏死了! 她都……他还穿着裤子。 是不是太不尊重人了! 张扶灵咬着牙伸出手拽住张起灵的胳膊,猛地往下一拉,迎着就吻了上去。 张起灵一开始被她拽的猝不及防,反应过来很快又稳住。 虽然她现在算是解决了体质问题,但他还是下意识避免她受伤。 张扶灵预想中血腥撕扯的吻,最后轻轻落在了她额头。 “别闹。” 可恶,她没闹。 张扶灵伸手去拽他的裤子,睡裤很松,拽下来里面居然还是那条不合时宜的小鸡内裤。 位置恰好在中间,于是小鸡就鼓了起来。 草。 她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这活爹,怎么恢复记忆了还买同款。 太可爱了。 张起灵叹气,跨进浴缸把她抱在怀里。 浴缸里已经积攒了半缸水,他一进去水又往上溢出了一些。 …… 他伸手清洗…… 张扶灵笑不出了。 都这一步了,他还这么能忍。 草。 眨了眨眼睛,眼泪就落在了他手臂上,不烫但是却像是灼烧到了他心底。 “你是不是,只是因为我喜欢你,出于怜悯或者责任才和我在一起,其实你并不喜欢我。” 张起灵被她突然的质问问的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她又说: “明明都已经这样了,可你连碰都不让我碰。” 张扶灵心想,确实,脸皮都是越练越厚的,胆子都是越试越大的,这不是张嘴就来? 她转身撕咬着张起灵的唇,像一只小狗一样啃来啃去。 …… 好奇怪。 等等,然后怎么办? 他脸上还是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 张起灵抓住她的手腕,侧了侧头,细碎的发丝挡住了他的表情。 “不行。” 不行你个头,她都这样了,今天必须吃到手。 张扶灵一咬牙,追上去继续吻他…… …… 脸皮就到这里了,还不行就拉倒,下辈子再说。 张起灵突然站了起来。 ? 真下辈子啊? 张扶灵这下是真委屈上了,她已经足够勇敢了,怎么这人还往后退? 张起灵垂着眼睛盖住眼底翻涌的情绪,弯腰去抱她。 “去床上。” 浴室py啊喂! 你是不是不行!都这样了还换场地! 张扶灵往旁边躲了躲。 “不要,就在这儿。” 看房子的时候,她特意挑了这个浴室超级大的房子,当时就未雨绸缪了,虽然三年都没用上。 但是现在这不就用上了嘛! 谁说她养胃的?! 张起灵低头看了一眼,皱起了眉,还是重新跨进浴缸里把她抱进怀里。 …… 她忍不住侧头埋在他肩颈。 …… 她很克制。 平时嘴上很能说,理论大概也不少,但是一实践就能发现,这人纯属赵括,只会纸上谈兵。 她几乎都没发出什么声音……手却还能流连在他腹肌上,典型的色中饿鬼,就是有点胆小。 …… 眼泪这次顺着他的颈侧一直流。 张起灵有些无奈。 她都哭成这样了,还继续? 张扶灵发现他突然停下,也很崩溃。 她都这样了,还不继续? 她费力地用手撑着他的肩膀坐起来,湿漉漉的长发轻触过他胸口的麒麟,带起一阵痒意。 她试探着伸出手。 …… 可真能忍啊。 他是不是故意的? 她露出一个自以为凶狠的表情…… …… 理论拉满,实操为零。 她深吸了一口气,幸福的冒泡。 就像是被扔进了气泡水里,咕噜咕噜地翻涌着溢出。 张起灵从她湿漉漉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样子。 汗湿的碎发被他拨弄到了一边,精致的眉眼透露出锋锐的进攻性。 他揽着她额头相抵轻轻蹭了蹭,交换着彼此的呼吸…… …… 无处安放的双手……灼伤她的每一处皮肤。 踏火焚风的麒麟愈发生动。 两个人都变成了哑巴,张起灵也说不出什么dirty talk。 …… 张扶灵难耐地把头埋在他肩膀上,事到如今才不想面对。 ………… 就连在这方面,他都天赋异禀。 …… 这人怎么好像根本不会失控。 她侧过头去看他的表情…… 那双眼睛里的凶狠和贪婪一闪而过。 错觉。 [为了过s真的费劲了,感觉比更新写一章都焦灼。且看且珍惜,手下留情,咱们就是说,也许哪天就,嗯。 我看谁还说我宝宝巴士!懂不懂拉扯和氛围感的含金量!呜呜呜,再也没有下次了,我发誓这是我最后一次挑战洋柿子。] 第62章 嗯哦先生 “不去。” 张扶灵听完之后立刻拒绝。 张家古楼上次去都还没深入,就到处都是那些发出婴儿啼哭的尸守,再去谁知道会遇到什么怪物。 搞不好一进去,张家老祖就诈尸,龇着一嘴黄牙对他们说,我等你们好久了,既然来了,那就都别走了我打麻将刚好一缺三。 吓死个人。 解雨臣看向其他人,“她不去无所谓,她本来就不是这一行的,你们去吗?只要你们答应,你们这次大闹新月饭店的事情,霍奶奶会帮你们摆平。这是笔大喇嘛,我们一向公道,你们的收获绝对不会少。” “到了这份上,我们还会在乎钱吗?你也和我们一起进去过,上一次还是在外围,你们这次打算深入,进去还出得来吗?”吴邪一屁股坐在解雨臣对面,明确表示了自己的拒绝。 前面几次探险,已经足够危险足够疲惫了。 解雨臣听完没有表示,只是看向了张起灵。 张扶灵抬起手挡住他的视线。 “别惦记了,不去就是不去,你看小哥也没用,他也不去。” 胖子也说:“别看榨菜菜,那也是我们团队不可分割的一员。她不去,我们是肯定不会去的,只是她现在不答应,那肯定是你们的诚意不到位。” 张扶灵立刻站起身,连掐带打地踹他。 “胖子你踏马的是真钻钱眼里去了啊!银行有钱你怎么不去抢银行?一天天的好日子不过就想着找刺激!” 胖子被打的满地乱窜,也没还手,就是叫着说:“卧槽,你们一个个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十指不沾阳春水当甩手掌柜,我含辛茹苦养活你们容易吗?再说这么长时间,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外人面前你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他俩还在满屋子转圈,那边张起灵突然扔下一句“我去”,说完就转身出去靠着院子里那棵树当人形立牌。 屋子里静了一瞬,解雨臣一拍手唤回几个人离家出走的灵魂。 “虽然你们去不去意义都不大,但是我还是姑且再问一次,你们去吗?” 张扶灵人都傻了,刚刚张起灵那个眼神,她曾经无数次见到过,在塔木陀他问她记不记得瞎子电话的时候,就是这个表情。 虽然都是面无表情,目光淡淡,她也说不上来和平时有什么区别,但是就是感觉不一样。 是她的错觉? 还是他真的想起了什么? 他如果真的想起来了,现在是什么意思? 张扶灵脑子顿时一片混乱,像是一团好不容易理清的毛线,又被打乱,搅成了一团,找不到头绪,想去问他,又怕问出的答案自己无法接受。 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先处理张家古楼的事情,还是先找张起灵谈谈心。 妈的,可能谈了也没用。 他没想起来之前还愿意陪他们几个玩一玩过家家,想起来之后,他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不论她说什么都难以改变他的想法。 总而言之一句话。 难搞。 胖子回过神来,立刻说:“那我也去。” 吴邪被胖子一拐,立刻意识到自己此刻没有别的选择。 如果他不去,这俩姓张的就跟着解雨臣跑了,以这俩的性格,到时候再想找到他俩就难了,于是只能说自己也去。 张扶灵张了张嘴,刚想说那她也去,就被胖子按住说:“你就别去了,你这小身板比天真刚开始还不如,战斗力都不如大鹅,就留守大后方,做好后勤保卫工作。” 张扶灵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被胖子捂住嘴轻声耳语。 “小哥肯定不会丢下你不管,你就放一百个心,我和天真挟天子以令诸侯,帮你看着他,咱们里应外合,保证出不了差错。” 挟天子以令诸侯是这么用的吗? 里应外合又是怎么应怎么合? 张扶灵垂着头,深吸了一口气,再抬起头时表情冷静。 “带上我,我很有用。” 解雨臣什么也没问,只是转着手机看了她一会儿,一直看到张扶灵开始不耐烦,才露出一抹笑,伸出手说: “小张姑娘,合作愉快。” 既然决定了再探张家古楼,他们就没再闲着。 解雨臣拿来了霍仙姑那里剩余的七张样式雷,语速飞快地给他们过了一遍这次夹喇嘛的具体计划。 大概就是分成两队,由吴邪、瞎子和他前往四姑娘山获取密码,胖子、霍仙姑以及俩姓张的前往巴乃,两边同时进行,三天之后出发。 张起灵坐在院子里手里拿着样式雷的图研究。 黑瞎子只有那天去接他们的时候短暂地出现了一下,之后就连个影子也没见着。张扶灵估计解雨臣那天找他来,只是为了让他们有熟人在放松警惕。 胖子一提下地就兴奋,满屋子的转悠晃得张扶灵眼花。 她干脆闭上眼睛想自己的事情。 说实话她对这次的探索很没有底,比上一次去西王母宫都没底。 那个时候她记忆混乱,光棍一条,无所谓其他人死活。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不管是胖子、吴邪,还是小哥、瞎子,大家都对她很好,她不想他们任何一个人受伤。 虽然这么说很奇怪,但是胖子真的是把她当亲生的养。 自从她爬出陨玉,看到吴邪和胖子在陨玉底下等了他们半个月,还跑过来给她当肉垫的时候,她就把这两个人划到了自己人的范围里。 瞎子也是,虽然平时爱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但是关键时刻相当靠得住,嘴上再花花,他们一有事,第一个出现的都是他。 至于小哥…… 她欠他的好像有点多。 本来他脑子就不好使,总是失忆,除了张家的任务之外就什么都记不住,稍微找回来一点记忆,还要替她操心各种问题。 仔细算一下,他受伤比较严重的几次,基本都是因为她。 如果说胖子是爱操心的妈,小哥大概就是沉默寡言的爸。 她大概也能理解一点他的良苦用心。 类似于心理问题这种并不会马上致命的问题,小哥认为她还有的救,所以会和她谈话。 但是关于解决体质问题这种事情,小哥就认为对她来说太危险了,干脆什么也不和她说,把危险拦在最外面,替她杜绝一切受伤的可能。 可她记忆混乱的时候还把他当成假想敌。 这么一想,她可真该死啊。 也不知道张家人怎么给他们洗的脑,一个比一个有舍身精神。 看张起灵刚刚那副样子,没有全部想起来,也至少想起了一部分。 至于是哪一部分,目前还不太确定。 但不管是族长的责任,还是老父亲的担忧,都他娘的不是什么好事。 讲道理是不可能和他讲通了。 无理取闹胡搅蛮缠在这种事情上也不好用,只能撒谎骗他? 可是什么谎话能骗过他,还能让他放弃已经做好的决定? 很久之前瞎子和她说过,对付一个人,首先要找到他的弱点。 可小哥这种六边形战士,毫无死角,哪来的弱点? 张扶灵愁的头都快秃了。 她在心里设想了十几个方案,最后又都被她自己一一推翻。 还没等她想出个结果,突然听见胖子说:“小哥你去哪儿?” 她立刻睁开眼睛站了起来,张起灵已经走到了门口。 “张……小哥!” 张起灵停了下来,回头看着胖子和吴邪。 “你们谁有钱?” 张扶灵看他就当没听到自己喊他,脸色一白。 再一想起刚刚他突然商量都不商量,就答应解雨臣夹喇嘛的事情,理智立刻就飞的无影无踪。 你大爷的,张起灵,草。 就踏马应该把你关起来,你就没办法这么气人了。 36c的嘴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 吴邪和胖子面面相觑,走过去问:“你想干嘛?” 张起灵冷静地回答:“买东西。” 张扶灵掏出自己的卡,冲上去拽住张起灵的衣领就往下拉。 “你踏马的,为什么不问问我?他们两个大手大脚的家伙,兜里从不留过夜财,钱包比他大爷的脸都干净,你问他俩借钱?” 张起灵被她拽住衣领,只能配合着低头。 他也没看她,眼睛低垂,放空去看两人之间的空气,沉默了很久。 胖子和吴邪赶紧上来劝架,都有点手足无措。 毕竟这两个人平时从来吵不起来,一个是张起灵基本上从来不反驳张扶灵的话,真有什么不同意见,张扶灵耍个无赖他也不会说什么。 另外一个是,张扶灵很会察言观色,特指张起灵的脸色,她会闹腾的都是张起灵没有那么在乎的事情,偶尔在张起灵底线上蹦迪,也会见好就收。 说真的,胖子一直觉得张扶灵脾气算好的。平时不管他们说什么,张扶灵都接受的特别快。 只要你能把逻辑盘顺,就算你说再离谱再没边的事,她都会说,也许真的有这个可能。 可以说,找对方法,她真的很好沟通。 再加上张起灵是个锯嘴葫芦,他俩平时根本就吵不起来。 结果没想到一上来就是动真格的。 张扶灵上一次动真火是什么时候,他俩都快忘记了。 张扶灵平时懒散的样子一扫而空,此时此刻气场足足有一米八一,比张起灵还要高一厘米。 “说话!” 张起灵深吸了一口气。 “嗯。” “……你踏马嗯哦先生吗?就会这两个字?” “好。” “……你踏马。” 张扶灵感觉自己脑子都要炸了。 他是真的懂怎么气人的。 张起灵终于抬起眼睛看她。 “别生气。” 嘶,好有感情的三个字!!! 多伟大的三个字!!! 哈哈哈! 张扶灵直接给气笑了。 好好好。 她终于理解陈文锦的痛苦了。 油盐不进啊你小子。 张扶灵抓起张起灵的胳膊就是一口,可又怕他疼,到最后也不敢真的用力,就像小狗一样来回磨牙。 她气到面容扭曲,五官变形。 更可气的是,张起灵还真的就一动不动让她咬。 解雨臣刚刚处理完外面的事情赶回来,看这几个人堵在门口,气氛焦灼,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矛盾中心显而易见。 奇了,这俩人还会吵架? 解雨臣想了想,没有劝解这两个人的意思,只说: “你们需要什么装备,拉个单子出来,我让人去采购。” 拍品被抢,拍卖会被迫结束,看着大堂里的一片狼藉,尹南风气结。 多少年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在她这里砸场子。 她猛地站起来,没有继续看下去的意思,转身疾走,穿过木制走廊,敲响了最里面那扇门。 屋内静悄悄的,完全没有动静,好像没有人在里面一样,但是尹南风知道,那老家伙就躲在里面。 “你不出来拉倒,无所谓,我已经下了悬赏,五千万买他们的尸体,我就是通知你一声,你爱出来不出来。” 她说完就转身准备离开,身后的门突然打开。 张副官站在门口看着尹南风说:“这是九门的布置,那鬼玺本来就要交给他们的,把悬赏撤了。” 尹南风直接气笑了。 “你们九门的事情,为什么不自己解决,既然要交给他们,干嘛多此一举?怎么,把我这新月饭店当副本来刷经验来了?” 张副官叹了口气,“这一次,算我欠你的,你别管,把悬赏撤了。” 尹南风立刻拦在他面前。 “前段时间你私下里见了霍老太太和解雨臣,又和国外那个卖家搞了今天这么一出,一大早就把店里的棍奴带走一半,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张副官看着不依不饶的尹南风,有些疲惫。 他不明白自己的教育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怎么吴三省忽悠他侄子就那么好忽悠,到了自己这儿就这么难呢?难道是男孩和女孩的区别?真是搞不懂现在这些年轻人,当年他跟着佛爷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多问题。 尹南风看他不说话,脚下一用力,推开门就闯了进去。 “虽然现在新月饭店是你掌权,但是别忘了,你只是代理人,新月饭店终究姓尹,不姓张!你今天要是不给我解释清楚,明天他们的赏金就会变成一亿,后天就是两亿!” “……这是老一辈的事情,也是佛爷的交代,两亿你从我账户里扣,这件事你别管了。” “这是钱的事情吗?你知道这件事给新月饭店的声誉造成多大影响吗?新月饭店还从没有丢过拍品!” 尹南风一拍桌子,强压下怒气,“看在佛爷还有过往你打理新月饭店的份上,这件事我可以不追究,两亿从你账户里扣。你年纪大了,还是该享享清福,我看你练字养花就很好,新月饭店的事,以后你就别管了。” 张副官听完这些话愣了一下,尹南风也没在意,说完转身就走。 副官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并没有刻意避着她,她对他们的计划也有所察觉,一直隐忍不发,就是为了夺权。 虽然直说副官也会让权给她,但是权力这种东西,还是自己夺过来比较安心。 时代变了,旧时代的老古董,还是安心待在玻璃柜里装点门面比较好。 第63章 怀民亦未寝 因为解雨臣的出现,张扶灵没继续咬着张起灵不松口。 胖子什么都要最好的,狠狠敲了解雨臣一笔。 第二天东西送过来,那把丢在塔木陀的黑金古刀被放在一个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盒子里送了过来。 胖子看清那东西的瞬间,眼睛都睁大了,仔仔细细看了半天,确定是曾经差点把他脑袋都削下来的那一把后,说:“这东西你们都找得到?!” 解雨臣解释说:“这不是我们准备的,是卡塞尔学院寄过来,说是小张姑娘要的。他们在塔木陀搜索的时候找到,就送过来了。” 胖子就不说话了,跑去看自己的装备。 张起灵拿过刀,试都没试就放进了自己的装备袋里。 张扶灵一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至少想起了这把刀的事情。 两个人自从刚刚那场不知道算不算吵架的吵架之后,视线就再没有交集。 张扶灵什么都没有要,只是坐在那边拿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吴邪收完自己的装备,好奇过去看了一眼,发现她什么也没写,也什么都没画。 白纸上全部都是杂乱的线条,有些地方因为太过用力,纸张都被划破了。 完了,这是气狠了。 装备送过来之后,解雨臣说他那边还有一些东西要准备,让他们休养几天,出发前会通知他们。 晚上的时候,吴邪收拾了一下准备睡觉,刚闭上眼睛,窗户外面突然有一个清幽的女声在叫他的名字。 靠北!见鬼了! 不是说建国之后不允许成精吗? 哪里来的聂小倩?! 他猛地睁开眼睛,拉开窗户就看到张扶灵拿着一瓶柏图斯挂在他窗户口,摇摇欲坠的样子。 看他打开窗户,还面瘫着一张脸,冷静地和他打招呼。 “嗨,天真,你还没睡啊?” 睡个锤子啊?!他不是被你叫醒的吗?! 而且这可是二楼!!! 你们这些姓张的,做事情都这么奇怪吗?! 吴邪吓得魂都要丢了,伸手想把她拉进屋里,结果手刚伸出去,张扶灵就把酒瓶塞到他手里。 “谢了,帮我拿一下,这酒怪贵的。” 酒再贵也没有命重要?! 张扶灵面无表情地扒在他窗口,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的举动有多危险。 她手上戴着一双电工手套,大概是她自己也害怕流血。 但是真的流血就不要爬楼啊! 而且她不是恐高吗?!!走正门上来不行吗?!! 吴邪感觉自己心脏病都快要被吓出来了。 “你踏马有病!明知道自己手脚不协调,万一摔下去怎么办?!” 怕吵醒其他人,吴邪压低声音怒斥。 张扶灵推开窗户手脚并用地爬了上来,坐在窗框上。 黑色的长发在月光下飞舞,吴邪很难想到该用什么语言去描述这一刻。 今天刚好是十六,月亮又大又圆,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就像挂在树梢。 吴邪突然想到一句诗。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张扶灵想的反而是——夜半寻张怀民,怀民亦未寝。 她转过身坐在窗框上,晃着腿看月亮。 “太好了,你还没有睡。” “……我就算没睡也给你叫醒了,你大半夜敲我窗户真的很吓人。” 吴邪挠了挠头,把酒放到了桌子上。 “你大半夜过来是要干嘛?” 张扶灵转过头看他,比了一个喝一杯的手势。 “你这里有没有杯子?” “……只有茶杯。” “只要是杯子就行。” 妈的,用茶杯喝红酒,也太他妈没格调了。 吴邪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动作利落地倒好了两杯红酒。 “谢了。” 张扶灵接过茶杯,没着急着喝,看着月亮不知道在想什么。 其实她也没想什么,就是今天和张起灵吵了一架,回去反思自己越想越觉得自己不知好歹。 觉得有些累,还有些不知所措。 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看着院子里的月亮,突然就想起白天解雨臣送她的酒,就抱着酒坐到了院子里。 月色这么好,刚好喝一杯。 她刚打开酒,突然又觉得自己一个人喝好像有点自私,应该问一下其他人。 她抬起头,张起灵和胖子的房间灯已经熄了,只有吴邪的房间还亮着。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翻出一双电工手套爬到了吴邪窗户跟前。 但是半个小时前,她刚决定找吴邪喝酒的时候,吴邪房间里的灯还亮着,等她爬上来,灯就关了。 她只犹豫了一瞬,就决定把吴邪叫起来。 管他的。 吴邪搬过凳子,捂着脸坐在窗户边上。 “小哥和胖子就在隔壁,要不要把他们叫过来?” “……他们都睡了,不太人道。” “那我也睡了啊?!你踏马怎么不觉得把我叫起来不人道啊?!” “可我都爬上来了。” “你踏马……” 吴邪彻底无语。 张扶灵低下头看他,空着的手小小地握了一下拳。 “别难过嘛,睡他妈逼起来嗨。” “……你敢不敢把小哥叫起来嗨。” “……” 张扶灵转过头喝了一口。 那是不敢的。 她白天刚刚和他吵了架。 虽然也不觉得自己不对,但是从世俗价值观来说,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自由,她生气的毫无道理,张起灵确实没必要和她解释那么多。 只是她还是不甘心。 但是到底在不甘心什么,她也说不上来。 吴邪叹了口气。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 月亮渐渐走到了最高点。 夜风吹起来,吴邪感觉有些冷,回屋拿了一件外套递给张扶灵。 张扶灵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没接。 “我不冷。” 吴邪一眼就看穿了她。 “别他妈装逼了,快一百岁的人了,中二病还没过吗?” “……你踏马才中二病。” “你自己摸着良心说,你是不是在窃喜,觉得自己不穿外套吹风的样子酷毙了。” “……监控拆了。” 张扶灵啧了一声把头转了回去。 吴邪把衣服盖在她腿上,两只袖子在她背后打了个蝴蝶结。 张扶灵低头看了一眼,露出一个无语的表情。 “这是什么奇怪的穿搭,好难受,解开。” “拜托,你本来穿的就是t恤大裤衩,还要什么风度?” “……我哪里得罪你了吗,吴邪?” “请问你哪里没得罪我?”吴邪打了个哈欠,困倦地揉了揉眼睛。 “你踏马大半夜把我吵醒,是怎么做到这么理直气壮的?也教教我?” “啧。” “你别啧!一理亏就啧,到底和谁学的?” “吴邪你这样好像我妈哦。” “你还记得你妈的事呢?” “不记得,不过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 “……” 两个人都沉默了。 吴邪捂着眼睛的手微微颤抖。 遭了,说错话了。 第64章 可乐三剑客 张扶灵没有回头也知道吴邪此时此刻估计愧疚的都要碎了,于是偷偷笑了一下。 哎嘿,没想到,她是故意的。 她是故意提起这个话题的。 如果是胖子在这里,他也会愧疚,但是胖子会立刻转移话题,或者说一些安慰她的话,绝不会沉默。 而瞎子只会问她看的是什么电视剧? 只有吴邪。 一击即中。 击穿他的良心! 红心!满分! 看看这小子愧疚的表情,哈哈哈,真可爱。 不过她也不是什么魔鬼啦,不会抓着他一直霍霍的。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你对着月亮唱的哪门子夕阳?” “嗯……不知道,就是突然想到这首歌。” 吴邪露出一个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 他就是说,有时候真的很难理解张扶灵的脑回路。 这是正常人的脑回路吗?你唱个月有阴晴圆缺他都能理解,结果你唱夕阳红? 啊? 你没事儿? 张扶灵把杯子里最后一点酒液喝完。 她今天其实想喝一点带气泡的饮料,红酒感觉有点一般。 她想了想,转过头看着吴邪,发丝从耳后滑落。 “手机借我用一下。” “你要手机干什么?” “给黑瞎子打电话,我想喝可乐。” “你是魔鬼,这个点叫人家给你送可乐?” 吴邪一边说一边从被子里挖出自己的手机递给她。 张扶灵接过手机打开通讯录。 “你有黑瞎子手机号吗?” “没有。” “……” “……不会,你不记得黑眼镜的号码?” 吴邪无了个大语,好歹也是几十年的朋友,她居然连人家手机号都记不住。 张扶灵轻声咳了一下,解释说:“一般打给他的时候,都是需要江湖救急的时候,所以我对他的手机号,有一点ptsd,下意识会排斥,你懂。” 吴邪鄙视地看她,就像看见一坨垃圾。 “别解释了,你这个玩弄别人感情的渣女。” 张扶灵语塞。 吴邪,好样的,你最好祈祷以后不会落在她手里。 吴邪从她手里拿过手机,熟练地给黑瞎子发了条短信。 【吴邪:兄弟,睡了吗?送几瓶可乐过来呗?】 【黑眼镜:睡了。】 【吴邪:……不是我要。】 【黑眼镜:可以,加钱。】 【吴邪:你踏马是不是对我有意见,为什么不是我要就可以了。】 【黑眼镜:你猜。】 吴邪翻了个白眼,懒得再搭理黑瞎子,发了一个加钱就加钱,才把手机收起来。 张扶灵自然地把空杯子递给他。 吴邪接过杯子,倒好酒递给她,才突然反应过来。 “不是,你踏马当我是服务员吗?自己倒啊!” “可我翻进去有些麻烦唉。” “你坐在窗框上才更麻烦!” 张扶灵转过头看着他,认真地说:“男女有别哦,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太好。” “……谢谢你还记着这个,但是你大晚上坐我窗框上就没问题?” “我又没进去!” 张扶灵握着杯子强调,她歪着头靠在窗框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月亮。 那张脸上没什么表情,吴邪却觉得她好像在难过。 他叹了口气。 “说,大小姐,大半夜的你又怎么了?” “……吴邪你可真会说话。” “不说拉倒,我要睡觉了。” “喂!” 张扶灵急了,转过头才发现吴邪正看着她,显然刚刚是在诈她。 靠,被骗了。 张扶灵无语,整理了一下语言,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只能说:“就是单纯有点烦,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烦。” 吴邪转了转杯子,双臂搭在窗沿上,说:“因为小哥突然说要夹喇嘛?其实我也不理解,他答应的太快了,感觉像是赶鸭子上架。” “也不全是,只是夹喇嘛而已,答应就答应了,我只是感觉他藏着事情。算了,大哥的想法你别猜,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 “请问你是什么电视剧女主角吗?怎么总是说着说着就唱起来?” “你的重点是不是有点奇怪?” “说的好像你平时关注的点就不奇怪一样,真好意思说我啊喂。” “话题是不是偏了?” “……好,好。”吴邪叹气,“你要是真的想不通,要不直接问他。” “问了也不会回答,他不想说的事情,谁能问出来啊?” “你都不试一下,怎么知道他不说?” “问了也没用干嘛要问。” “……我上辈子是刨了你家祖坟吗,请问?我三叔说的对,干这一行真是会遭报应。” 吴邪嘀嘀咕咕把杯子放到一边,一片黑的院子里突然出现一个人,提着一袋子东西站在他们楼下。 “黑眼镜来了,我去接一下他。” 吴邪话刚说完,那人突然把袋子往上面一甩。 “卧槽。” 吴邪手忙脚乱去接袋子,差点把张扶灵挤下去,她抱着窗框,低声骂了一句。 那人穿着一身黑色风衣,脚一蹬地面,从墙面借力,手扒着窗框一用力,就潇洒地踩着窗框进了房间,转过身看着他俩。 “瞎子说你俩大半夜不睡搞深夜感情电台,在聊什么?” “……小花,怎么是你?黑眼镜呢,他自己怎么不来?” “他在外地,发消息给我说你们没有可乐马上就会死,我闲着没事,就想过来看看你们打算怎么死。” “卧槽,那他还收我钱!”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三个人一人手里一人拿着一瓶罐装可乐,上面还有着冰镇过后的水雾,解雨臣坐在桌子后面,吴邪趴在窗边,张扶灵还是坐在窗框上。 “所以你们两个大半夜不睡觉是在思考人生?” 张扶灵转过头看了解雨臣一眼。 “我觉得你问的这个问题有些过于暧昧了。” “哪里暧昧?” 吴邪崩溃,“思考个几把人生,我想睡觉。” 张扶灵发出灵魂质问:“那你干嘛给瞎子发短信?” 解雨臣歪头:“那我走?” 吴邪举手投降,“当我没说。” 三个人沉默着喝了一会儿,张扶灵突然说:“我不喜欢百事,味道好像中药。” “好像是有一点,我也更喜欢可口。” “……可乐还分牌子?” 解雨臣这话一出,吴邪和张扶灵立刻转头看他。 张扶灵立刻从窗户上爬了下来,坐在解雨臣对面,认真地说:“可口气泡更足一点,可口可乐源自1886年,世界上第一瓶可乐就是可口可乐,百事太甜了。有机会我请你喝可口可乐啊,信我,比百事好喝,可口才是最叼的!” 解雨臣又尝了一口,确实有一点药草味。 “小张姑娘对可乐很有研究。” 吴邪:“她对吃都很有研究。” 张扶灵晃着瓶子,“那是,人生乐事,最重要的就是吃,不能吃的人生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算了。” 解雨臣点了点头,把可乐放在了一边。 这东西对他来说有点甜,坏嗓子。 张扶灵又说:“蟹老板你以后直接叫我小张就行,或者随便换一个叫法,小张姑娘听得我感觉像是活在上个世纪。” 解雨臣沉默了一下说:“好的,张小姐。” 吴邪听得一阵牙酸,“嘶,更怪了。” 张扶灵也露出一个难以形容的表情。 “咱就是说,能不能不要这么官方?” 解雨臣低下头思考了一会儿。 “小扶?” “好的,出木山英才,没问题,出木山英才。” 吴邪呛了一下。 出木山英才是哆啦a梦里面的角色,长相帅气,成绩优异,多才多艺,十项全能,很受女生欢迎,和小花确实很像。 “神踏马出木山,你的爱好是不是有点过于广泛了?” 张扶灵拿着瓶子和他碰了个杯。 “能听懂不是说明你的爱好也挺广?” 解雨臣:“哆啦a梦?” 张扶灵举杯,“答对了!我们的野比大雄要开始他的冒险之旅啦!” 吴邪死鱼眼看她,“你说的大雄最好不是在说我。” “你这不是很有自知之明嘛!” “我到底哪里像大雄了!” “哪里都像。” “好!从今天开始,我们三个也是一起喝过可乐的关系了!” 吴邪失笑,一起熬夜喝可乐,在她眼里比一起从巴乃那个湖里逃出来都值得庆祝。 “好,那我们就从今天晚上开始,就结拜成为可乐三剑客!从此纵横可乐界,打倒百事异教徒!” “听起来像是什么邪教,所以我们的敌人只有百事?” “其他牌子也不可以!誓死扞卫可口正统地位,我们是嫡嫡道道的嫡可乐!打倒一切异端!” “我可以不加入吗?” “不可以。” “哦。” 他们在房间里小声逼逼到了凌晨三点,到最后张扶灵直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解雨臣也站起来说要回去,被吴邪拦住说太晚了,就在这里住一晚,明天再回去。 他俩还没商量出个结果,门突然被敲响,吴邪过去打开门,张起灵穿着整齐地站在门口,一看就是一直没睡。 吴邪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以小哥的敏锐程度,大概张扶灵刚走到院子里他就发现了。 所以他在隔壁一直听着他们三个说没营养的话,一直没睡?! 张起灵进屋把人抱起来,离开时站在门口很认真地对吴邪说谢谢。 吴邪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只觉得有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 谢什么谢啊,朋友之间还用说谢。 解雨臣拍了拍他肩膀。 “别看了,人已经走了。” 【吴邪番外】青春猪头少年不会梦到电子蝴蝶(一) 【平行世界,出现的一些现实bug请无视它。】 “这是我们班新转来的同学,名字叫张扶灵。来,站这里介绍一下你自己。” 吴邪看着讲台上被班主任推到前面的那个女生。 瘦高的个子,规规矩矩梳起的马尾,不过眉的碎刘海,看起来和别的高中女生没什么区别。 只是那双眼睛。 该怎么形容那双眼睛呢? 宇宙毁灭前最后一刻的寂然? 无人踏足过的原始森林? 吴邪觉得这些形容都挺矫情的,但是他也想不到别的词来形容那双眼睛。 总而言之,他在这一刻,对这位新同学的好奇心,达到了巅峰。 他听到前面几个男生的窃窃私语。 “卧槽,真好看啊这女的。” “确实,比班花都好看,估计能和隔壁班那谁争一下级花。” 吴邪不置可否,心里有点窃喜。 这些人只会看外在,一点都不懂内在美的含金量,和他比起来,这些人简直差远了。 不过,有一点他们倒是说对了。 这位新同学,确实挺好看的。 吴邪撑着脑袋看着讲台上。 不过好看不好看的,和他有什么关系,他们只是同学而已。 讲台上的女生被班主任催促了两次,才慢慢走到讲台前,那双半睁的眼睛看起来一副睡眠不足的死样,环视了教室一周,最后才把视线定格在了虚空上。 但是吴邪以他三叔担保,这位新同学刚刚绝对没有看清任何一个人的长相或者表情。 她只是走个形式,视线空转了一圈而已,搞不好她连教室门朝哪边开都没发现。 “大家好,我叫张扶灵,弓长张,扶灵回乡的那个扶灵。” 她的声音也很好听,不是空山玉碎,也不是夏天的冰镇气泡水,更像是从阴冷的古墓里吹出的一股阴气。 吴邪忍不住想起他三叔的那个古董铺子,如果把她招过去当店员,光凭这把声音,就能忽悠一大批冤大头买单。 张扶灵说完这两句就停了下来,和第一排的同学面面相觑了两秒之后,有些不知所措。 介绍完了,然后呢? 好尴尬。 她心里是这么想的,面上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 班主任是个年轻的女老师,鼓励道:“再介绍一下自己的兴趣爱好和特长。” “兴趣爱好……很多,特长……腿特长。” 张扶灵仔细想了一下自己的兴趣爱好,多就不说了,大概率也很怪,这么多年她都没有交到一个同好,就算是再呆瓜的脑袋,也不至于连这点道理都想不通。 全班寂静。 卧槽,为什么没人笑。 这个冷笑话不好笑吗? 张扶灵眼前一黑,尴尬的恨不得原地去世。 班主任挣扎道:“还有没有别的呢?比如理想和目标之类的?” 真是会给人出难题啊,老师。 她的理想和目标更是说出来就会让她立刻变成整个学校最大的笑话啊。 张扶灵面瘫着一张脸。 “理想是长出翅膀,目标是世界和平。” 死寂。 然后是一声没忍住的低笑。 全班的视线立刻唰的一下从讲台上移到了最后一排。 吴邪默默举起书挡住了脸。 虽然但是。 真的很好笑啊,难道这些人不觉得很好笑吗? 张扶灵一直没有焦点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实处。 她感激地看向了吴邪。 谢谢你!同学! 救她于尴尬之中。 她会记你一辈子的! 但是在其他人眼中,就变成了新来的这个怪人,记恨上了嘲笑她的吴邪。 真可怜啊,吴邪。 班主任及时打断了张扶灵的冷场施法,开始给她安排座位。 她个子很高,现在只是高二而已,她就已经长到了175,在这个男生平均身高170的班级里,张扶灵喜提最后一排的待遇,和吴邪只隔着一个过道。 这个位置,他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吴邪暗喜。 他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好奇心有什么问题。 毕竟他的好奇心,从来不分对象,上至隔壁班中年谢顶的化学老师,下至隔壁邻居家里挂着鼻涕泡的幼儿园小孩,他曾经都很感兴趣,他不觉得这一次会有什么不同。 吴邪在班里的人缘很好,他敢说,不出一个星期,他就能把这位新同学拿下,彻底了解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然后,一个月过去了。 吴邪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张扶灵,在内心痛苦抱头。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班里的座位是按照成绩自己选的,第一名拥有优先选择权。 吴邪成绩很好,根据他这一个月对新同学的观察。 这位新同学不喜欢变化。 每天雷打不动踩着点进入教室,第二节课的课间操会先去水房洗手,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再慢悠悠晃去操场。 中午吃饭也不喜欢人多,宁愿等食堂的菜都被打光,只剩下乱七八糟的菜底再去吃饭,也不愿意和人抢着排队。 下午第二节课之后也不喜欢出去玩,基本都在教室坐着看书,只有周五的时候,会去校内书店买最新一期的小说杂志。 晚上放学之后,会在校门口的小吃摊上买一根烤肠,那个小吃摊的老板都认识她了。 明明她这么规律!!! 但是!!! 为什么她会换位置啊!!! 吴邪崩溃。 他考了第一名,特意选了她原来位置的同桌,还特意吩咐了那些想和他坐一起的朋友让开这个位置。 她成绩也不差! 为什么?! 张扶灵压着嘴角的笑坐在座位上。 她这次考试考了第十一名,还以为选不到自己喜欢的位置,没想到这个位置居然没人选。 后排靠窗!王的故乡! 简直就是她命中注定的宝座。 它一定也在等着她! 呜呜呜,它好爱。 可恶,她要和这个位置相爱一辈子! 张扶灵拿出纸巾仔仔细细地把上一个人的痕迹全部擦去。 窗外的风,它永远记得。 清清楚楚说你爱我。 张扶灵深情地看着自己的桌子,又看向窗外。 玉兰花被风卷着飘进窗户。 张扶灵在笔记本上写下,樱花飘落的速度是每秒五厘米。 虽然这是玉兰花不是樱花。 但是,总之,太好了!!! 吴邪和张扶灵成为同桌是在又半个月后。 吴邪坐在座位上,看着向自己走过来的张扶灵,感动的一塌糊涂。 可恶,这一次他终于找到正确的打开方式了! 张扶灵看着自己的这位新同桌,想打个招呼,却发现自己根本想不起这人是谁。 这也不能怪她,整个班50个人,她就记住了班长、生活委员、体育委员以及她前同桌的名字和脸。 就连课代表她现在都认不全! 总之,这人谁来着? 她好像有点印象。 这人在女生里挺受欢迎的,男生里的人缘好像也不错。 叫什么来着? 她转学过来都一个半月了,这个时候问名字,人家会不会觉得她这个人很没礼貌? 嘶。 吴邪期待着看着张扶灵,他已经想好了一个完美的开场白,这一次一定一举拿下。 然后就看着张扶灵冷着一张脸,冲他点了一下头,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拿出纸和笔开始写写画画。 吴邪挂在嘴角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是不是…… 被讨厌了? 张扶灵完全没有发现自己的新同桌已经要碎掉了,她拿出自己的笔记本开始计划如何在未来两天之内,迅速和自己的新同桌达成和平共处五项原则,以便接下来的两个星期,她能完美度过。 换座位之后是一节历史课。 因为家庭环境原因,吴邪的历史成绩很好,对一些历史往往有独特的看法和见解,所以老师很喜欢点他的名来回答问题。 张扶灵原本想偷偷看自己买的小说,但是隔几分钟就被全班聚焦,她连打开书的机会都没有。 够了。 她要在五项原则之上再加一条。 下次不许选这个位置! 你给她去别的位置坐啊,混蛋! 下课之后吴邪就发现自己的同桌好像更讨厌自己了。 为什么?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打击,吴邪也不想热脸贴冷屁股,于是明明是他自己要坐过来,最后却变成了比北极圈还冷的极寒之地。 整整一个星期过去,两个人的对话屈指可数。 每天除了“麻烦让一下”“谢谢”“对不起”“没关系”之外,就再没有别的对话。 比联合国会议都官方。 吴邪想,去尼玛的,他现在完全不好奇了,这女生就是个怪胎。 张扶灵想,可恶,这人是什么冷酷大冰山,坐他旁边好难受,王的故乡都快要变成北极熊的故乡了! 他们这所学校不管走读还是住校都要求上晚自习,六点开始,一共上三节,九点半结束。 通常情况下,只要不太出格,老师是不怎么管学生晚自习做什么的,所以张扶灵经常趁着这个时间打游戏。 她很喜欢一些经营养成类游戏,最近在玩开罗拉面店。 前桌是知道她玩游戏的,但是理解不了这游戏的乐趣,经常吐槽她玩游戏是在做拉面。 虽然如此,她的作业基本上全部抄的前桌的,这是她的再生父母,所以她也不会反驳或者过分解释,只会哎嘿一笑混过去。 吴邪第一次看到她对前桌笑的时候,把脸扭到了一边。 他第一次看到有人能笑成这样,真的是好扭曲的笑。 总而言之,她已经习惯了晚自习的时候打游戏,所以当学校突然停电的时候,她的屏幕在一片黑暗中就格外亮眼。 好在看管自己的老师也正拿出手机查看学校安排,暂时没有发现她这边的状况。 她已经尽力想把手机屏幕按灭,但是越着急反而越出错,慌乱之下手机掉到了地上。 她立刻弯腰去捡,刚好和弯腰捡笔的吴邪撞到了一起。 砰的一声巨响,老师这下看了过来。 “怎么了?你俩没事。” 吴邪手脚利落地把手机按灭塞到了自己口袋里,然后回答。 “没事。” 张扶灵一句话也不敢说。 她和这个同桌的关系并不好,万一对方把手机交给班主任,她大概率会被叫家长。 妈妈一定会很难过。 都是她的错。 她不应该晚自习打游戏。 张扶灵难过的都要哭了。 她怎么会这么坏,父母赚钱供她读书,她居然不求上进成这样,她对得起谁啊。 今天回去一定要好好学习。 黑暗里,吴邪用手戳了戳张扶灵的胳膊,低声说:“放学别走,门口等我。” 张扶灵更害怕了。 她被人抓住弱点了! 他一定是要勒索她! 十块她可以给他,大不了一天不吃饭。五十是底线,不能再多了,超过五十,她就去自首! 学校的通知很快下来了,学校线路坏了,今晚提前放学。 老师们用手机在每一个楼梯转角给学生们打灯,校门口还有保卫科的老师和看门的大爷举着手电。 张扶灵忐忑地跟在吴邪身后,想着一会儿抢了手机怎么逃跑比较方便。 他们一前一后走出校门,吴邪打了个手势示意她跟着他。 他们拐过第一个街口,吴邪担心学校附近会被老师看到,指了指旁边的小巷子。 毕竟他们这也算是灰色交易,肯定不能光明正大。 张扶灵却警觉地摇了摇头。 她不肯去别的地方,吴邪只能用书包挡着把手机递过去。 “下次你先用书挡着光,再按灭就不会把手机扔掉了。” 张扶灵:“啊?” “现在八点,街上还有人,但也不是很多。你家在哪里,有人接你吗?需不需要我送你?或者你给你父母打个电话?” 张扶灵:“啊?” “……你是复读机吗?就会说这一句?” 张扶灵:“a——” 吴邪忍无可忍。 “你不要再啊了!” 张扶灵笑了起来。 “逗你的,还有,谢谢。” “……你原来是这种恶趣味的类型吗?” “嗯……为了表示感谢,我请你吃烤肠。” “两根。” “一根。” “行行行,一根就一根。”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你踏马咱俩做同桌都一个星期了,你居然还不知道我名字?!你连书店那个售货员你都知道人家名字!” “她有胸牌,话说你怎么知道我知道她名字的?” “……今天那个卖烤肠的好像没出来。” “因为平时这个点学生没放学,没什么生意。你别转移话题啊!” “对了,你刚刚问我叫什么名字,我叫吴邪,口天吴,上邪,我欲与君相知的那个邪,多音字。” “……你是怎么做到一本正经地用另一个读音介绍自己名字的?你就不能直接说天真无邪的邪吗?” “……” “你不会是觉得用诗句比用成语帅?” “……” “卧槽,装逼男。” “你不会以为你的希望世界和平就帅到哪里去了!” “怎么还能翻旧账啊!不是!你为什么记得那么清楚啊?!” “我又不是你,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会开面店!” “?我警告你不许人身攻击。” “实话实说而已。” 于是在转学一个多月之后,张扶灵终于知道了吴邪的名字。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吴邪番外】青春猪头少年不会梦到电子蝴蝶(二) 经历过一起欺骗老师之后,吴邪和张扶灵的感情迅速升温,从同一个班的陌生人迅速晋级为可以一起打游戏的狐朋狗友。 有了吴邪这个学霸的支持,张扶灵再也不需要抄前桌的作业了,她的每一门功课都被吴邪承包了。 吴邪的自制力不算强,但也不算弱。 张扶灵上课打游戏的时候,他会帮她打掩护,老师眼神一过来,他就会立刻戳她一下,她就会把手机迅速用书压住。 下课的时候两个人也会讨论一些关于漫画和游戏的话题。 每次说到张扶灵感兴趣的话题,她的眼睛就特别亮,和第一次见到是无神疲惫麻木的眼睛完全是两回事,表情也比平时丰富的多。 但是总的来说,她的表情还是很少。 因为学校里男女餐厅是分开的,所以有时候晚餐时间,两个人也会跑去小卖部买那种可加热的汉堡,坐在学校花园的椅子上或者跑去操场边散步边吃。 有一次他们没有一起吃饭,吴邪发现这家伙居然一个人蹲在垃圾桶旁边吃。 他大为震撼。 这是什么新的行为艺术吗? 这垃圾桶可不是那种干干净净的垃圾桶啊喂。 绿皮垃圾桶,不用打开盖子都能闻到臭味,她的鼻子是失灵了吗? 吴邪不解,吴邪困惑,吴邪买了根烤肠蹲在她旁边和她一起吃。 两个人并排蹲在那里抬头看星星。 张扶灵:“真美啊,可惜看不懂。” 吴邪:“美不就行了,你要看懂什么东西?” 张扶灵:“星座啊,星云啊,星宿之类的。” 吴邪:“……你这想看懂的东西还挺杂。” 张扶灵吃完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衣服,把垃圾扔到垃圾桶里。 吴邪就跟着站了起来。 “所以你为什么要在垃圾桶旁边吃东西?” “因为方便,可以直接把垃圾扔进垃圾桶里。” “那你坐在那边椅子上不是一样的吗?那边那个垃圾桶还干净一点。” 张扶灵转头看了看吴邪指着的那个垃圾桶,点了点头。 “确实,那个垃圾桶干净很多。” “不是。我就那么一说,你还真要继续在垃圾桶旁边吃饭啊?” “那要不,大少爷你请我吃米其林?” 吴邪咬牙,他虽然是个富二代,但是家里管得严,零花钱也并没有比其他同学多多少。 但是…… “行,这周末,只要你别踏马再抱着垃圾桶吃东西。”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 吴邪的朋友很多,他成绩好,长相也不差,性格也很好,班里几乎没有人不喜欢他。 张扶灵评价他是中央空调,空调之神的光辉会照耀到每一个人。 但是吴邪觉得,张扶灵才是那个中央空调,她的冷气也是平等地吹死每一个人。 吴邪一开始以为张扶灵没有朋友,只是因为她的个头实在是太高了。 吴邪自己现在也才刚刚够到172,踩着厚底运动鞋才勉强和她齐平。 这家伙在班里鹤立鸡群,整一个天空塔,光是看着就让人压力倍增,没有朋友也实属正常。 但是后来吴邪就发现,这家伙没有朋友纯属自己作的。 明明面瘫着一张脸,看起来就像是冷酷女孩一样,但实际上却经常一本正经地做一些傻逼的要命的事情。 虽然他是觉得挺好玩的。 但是其他人大概不会这么觉得,只会觉得她是个疯子。 吴邪原本以为这就是她的目的。 结果这家伙有一天突然垮着脸问他,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她。 原来你根本不清楚啊喂!!! 你自己心里就没点acd数吗?! 不是,真的有人情商会这么低吗? 吴邪很认真地告诉她,她如果对人笑容再多一点,不要突然在走廊里跑起来,或者把头伸到水龙头底下,又或者把校服举过头顶在雨里装妖怪,她就会交到更多朋友。 结果这货听完,沉思了一会儿说,那算了,那还是没有朋友。 她觉得她做这些事情完全没有影响到其他人,不应该成为那些人不喜欢她的理由,他们的厌恶毫无道理,既然如此,她也不需要他们。 你这家伙。 吴邪气笑了。 还真踏马帅啊。 他俩的关系越来越好,张扶灵以后来居上的姿态,迅速挤开了吴邪其他的朋友,在吴邪朋友这个排行里位列榜首。 由于吴邪几乎每次考试都不会掉出前五,于是每一次座位调整他俩都坐在固定位置。 一个学期过去,年轻的班主任很快就发现了端倪,于是立刻找来了张扶灵谈话。 班主任:“扶灵啊,你的成绩很稳定,努努力还是有希望冲刺一下好大学的,你们已经高三了,这种时候不要被其他事情分心,还是要专注学习。” 张扶灵大惊。 其他事情? 什么事情? 她偷带手机到学校被发现了?! 张扶灵冷汗直流,脸上强装镇定。 “好的,老师,我会注意的。” 班主任:“你们年龄小,见识少,以后上了大学,会见识到更多的人和事,不要被一时的冲动迷惑了眼睛。” “……好的,老师。” 这好像说的也不是手机的事情。 “你知道就好,那你先回去,顺便帮我叫一下吴邪。” “……好的,老师再见。” 果然哪里不对。 张扶灵回去之后,换了吴邪被叫到办公室,和张扶灵那个家伙不一样,吴邪刚被通知到班主任办公室就猜到了原因。 这简直不要太好猜。 他在班主任面前插科打诨,肯定了张扶灵和他的革命战友情谊,表示他们之间只有铁血真友谊,没有丝毫男女关系。 班主任没说信或者不信,只是给吴三省打了个电话。 至于为什么是吴三省,而不是吴一穷。 因为电话是刚开学的时候吴邪自己填的。 也不知道吴三省究竟在电话里说了什么,总之刚刚三十出头的年轻女老师不再追究这件事了。 * 吴邪虽然是走读,但是由于父母工作的原因,在学校报了临时住宿。 偶尔他会在宿舍住。 高中男生宿舍嘛,除了篮球、游戏就是聊女生。 青春少年,会关注异性也是正常的。 吴邪听他们排班花,排级花,有时候也会附和两句。 话题中心的女生每天都在变,不变的是评价体系。 直到有一天,他们说到了张扶灵。 “啊,怎么说呢,挺好的一个美女,就是长了张嘴。” “确实,那张嘴真的很毒。” “太毒了,以至于一想到她都想不到她那张好看的脸。” 吴邪听的简直莫名其妙,张扶灵的嘴哪里毒了? 这些人平时应该都没和她说过几句话。 他这么想了,也这么问了,结果那些人却回答不上来了。 “你要问具体怎么毒,我还真的想不起来,但是真的很毒。” “确实,毒到我觉得是我的大脑在保护我,不让我回忆起来。” “她那个性格真的是,比我都像个男的,而且她对女生和对男生完全是两个态度。” “对对对,她对那些女的,简直可以说是在做舔狗了。” “不过,她好像没有一个女性朋友,我看她们都不怎么和她玩。” “毕竟那张嘴,男的都受不了,何况那些女的。” “我听xx说,她平时吃饭好像都是一个人。哇,那些女的,上个厕所都要手拉着手一起去,结果她连吃饭都一个人,啧啧。” “这么想的话,她该不会是同性恋。哇,长成那个样子,同性恋也太可惜了。” “有可能唉,她对男的都没有好脸色,对那些女的恨不得跟在屁股后面舔。” “搞不好她原本是要投胎成个男的,结果搞错了性别,才成了个女的。” “等等,她如果是同性恋,性别优势和那张脸,不是更容易占便宜吗卧槽,这也太爽了。” 吴邪一直安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平时张扶灵表现的完全没有异常,他不止她一个朋友,所以也不会时时关注。 他一直以为她朋友很多,毕竟她好像和谁都能说上两句话,心态很好,可现在事实好像并不是他想的那样。 这些话像是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她的困境。 直到有人说“一个人讨厌她可能是那个人的问题,都讨厌她,说明是她有什么问题”。 吴邪第一次发了火。 那些人其实都只是在陈述事实,他也清楚,他们其实没什么恶意。 因为有他在场,这些人已经没有说的很露骨了,甚至都没有调侃他俩的关系。 这些利刃只在这个房间里说说,并不会穿破房间刺痛到她。 但是他还是忍不住。 那些人被他打破了鼻子。 第二天他被叫了家长。 吴三省在里面了解情况,他站在走廊里罚站。 张扶灵听到消息,第一次在不去厕所的情况下在课间离开教室。 “兄弟,挺猛啊,听说你打破了三个人的鼻子。” 吴邪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张扶灵被他那个冷漠的眼神刺了一下。 愣了一会儿之后,还是努力挂着一张笑脸问:“怎么了?说说呗?” 吴邪越看她那张笑脸越气。 她平时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讨好那些人,也是用的这张笑脸吗? 为什么不和他说? 为什么要去迎合那些人? “别笑了,丑死了。” 张扶灵的笑僵在了脸上。 她慢慢收起了笑,站直了身体,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死死盯着吴邪,沉默了很久才说: “你心情不好,我过会儿再来。” “……” 张扶灵有点生气,但是很快就被无措和慌乱淹没。 她以为她和吴邪是好朋友。 她以为吴邪和那些人不一样。 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有人和吴邪说了她什么?还是她哪里做错了?? 为什么只是一晚上过去,一切就都变了。 吴邪以前从来不会说这种话。 在她踏上楼梯前,她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刚好对上了吴邪的眼睛。 他一直在看着她。 草,所以到底为什么? 张扶灵想不明白。 他明明还在意的。 他们不是朋友吗? 人的感情为什么可以这么多变? 如果她哪里做错了,让他不高兴了,为什么不能直说?说出来他们才能解决问题啊! 吴邪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突然意识到那些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大概不是她的嘴毒,而是她的态度,她的态度太冷漠了,就好像一切都和她无关,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理所当然。 踏马的,他到底在想什么,那不是她的错。 吴邪感觉自己快要控制不住哭出来了。 因为他发现,或许不是她没有告诉他她的困境,而是她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困境。 一个没有察觉到伤口的人,要怎么和别人说自己受了伤? 是他错了。 他们开始冷战。 或者说是两个人都不知道该对对方说些什么。 吴邪每次和她说话,都忍不住想摸摸她的脑袋,说,没事的,别在乎那些人。 但是他知道她不在乎,真正在乎那些话的人其实是他。 他有时候也忍不住想,她是只不在乎那些人,还是其实也不在乎他? 抛开外面那些一层层的面具,她内心深处真的在乎谁吗? 她连她自己都不在乎。 张扶灵尝试着想要和吴邪和好,换来的都是些不咸不淡的回应。 她脑子都快想破了,都想不出原因。 她偷偷躲起来哭了好几场。 被曾经是她衣食父母的前桌看到了。 “哇,后桌,我就说你相当神经!怎么了?失恋了?” “……” “我早说过吴邪朋友很多的,就算你总是盯着他,他也不会只有你一个朋友。” “……” “行,你慢慢哭,我先走了。” 张扶灵哭了一会儿哭累了,大字躺在地上,抬头看着月亮。 真没劲。 人生这条路本来就是各走各的,间歇性相聚,持续性相离。 谁离了谁不能活呢? 难过只是一时的。 她一开始就不应该交朋友。 没有在一起时的快乐,就没有分开时的悲伤。 一切都遵循能量守恒定律。 太宰治说,若能避开猛烈的欢喜,自然不会有悲痛来袭。 她当时看只觉得有道理,可直到现在才真正领悟。 是她错了。 【吴邪番外】青春猪头少年不会梦到电子蝴蝶(三) 吴三省最后帮吴邪摆平了这件事,把人带回了家,住校是不可能住校了,大哥二哥都有事要忙,这段时间吴邪只能他带着。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已经17岁的大侄子,调侃道:“可以啊,眼光不错,那姑娘挺好看的,人品也挺好。” “……我们只是朋友。” “那你下手有点慢了,好姑娘都是很抢手的,小心被狼叼走,到时候你后悔也晚了。” “真不是。” 吴邪抱着抱枕捶了一下。 他三叔就这一点烦,抓住他小辫子就没完没了,一点都不懂得见好就收。 吴三省看着吴邪,心想这小子还真是他大哥的儿子,他妈的这死脑筋的样子,简直和他大哥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大哥追他大嫂的时候,也是一样的嘴硬,非说只是同学朋友,最后他大嫂差点就被另一个搞摇滚的追走。 吴三省说:“你要这样想,那我就把她介绍给小花了哦,正好你解叔最近怀疑小花性冷淡,想帮他介绍个女朋友。” 吴邪把抱枕扔了过去。 “你们疯了,小花比我还小一岁!” 虽然这个事情很离谱,但是说这话的是他三叔,那再离谱的事情,他都不得不信。 他三叔真的干得出来。 “那你别管,反正你们只是朋友,你总不能不让你的朋友追求幸福,万一成了呢。我看你这朋友估计是受过什么创伤,对性格外向强势的男性有心理阴影,说不定刚好喜欢小花这一款。” 吴三省边说边拿出手机给解连环打电话。 虽然他和小解都没有孩子,但是迫害小孩真的很好玩。 吴邪难以置信地看着吴三省,脑子里是张扶灵和小花郎才女貌站在一起的样子。 太离谱了。 太荒谬了。 踏马的。 他在嫉妒。 吴邪清醒地意识到,这种嫉妒不正常,已经超过了朋友的范畴。 他的手微微颤抖。 完了,他要失去这个朋友了。 * “首先,大侄子,你要知道一点‘表白是胜利的凯歌,不是冲锋的号角’这句话不是谁都适用的。” 吴三省分析的头头是道。 “你的这个朋友,首先她就不是一个敏锐的人,你不和她打直球是没有用的。 从你的描述上看,就算你哪天说了一大堆,把她按在墙上强吻,只要你没说你喜欢她,她也只会从她浅薄的社会常识分析你是色欲熏心的臭流氓,是在犯罪,所以你要做的,是先表白。” 吴邪:“……三叔你确定我表白了人不会跑?” 吴三省简直恨铁不成钢:“你俩一个班,她跑能跑去哪里?她除了你几乎没有朋友,追人不能太道德高尚,就要无耻,你抓住她这个痛点,她肯定不能立刻拒绝你。烈女怕缠郎,你先这样,在那样,肯定能成。” 吴邪:“……果然够无耻。” 吴三省:“你爸,你二叔,一个光棍,一个靠我撮合,这个家里究竟谁最有经验,你还看不出来吗?我泡过的女人比你球场上进过的三分都多!” 吴邪不想再听,站起来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本来就没几个朋友了,他要是这么干,万一有一天她突然醒悟过来,发现自己一个朋友都没有,哭了怎么办? 还是算了。 三叔一点都不靠谱。 * 张扶灵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没有人和她说,她也没有人能问。 她第一次觉得只有一个朋友确实有一些不方便。 关于吴邪打架的处分下来了,由于是单挑——吴邪单挑宿舍四个人,考虑到双方都有问题,和解之后各自停学回家反省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过去,她发现吴邪好像长高了。 男生的生长期都这么突然吗? 难以理解。 张扶灵掏出了准备了一个星期的发言小册子。 她嘴笨,很多时候说话要么很伤人,要么就是表达不清楚,所以趁着这段时间,她把想要问的问题和表达的态度都写在了一个本子上,决定等吴邪一来就直接一顿输出。 先说爽了再说。 吴邪也准备了很多腹稿。 如果说她不会因为他人的态度受伤,那么他就会当做看不到,可是她明明就会受伤,她只是麻痹自己看不到。 一开始他想着一定要让她学会如何和那些人相处,可后来越想越觉得,她只是不擅长从感情角度出发处理事情而已,为什么不能让她按照能让自己舒服的方式生活? 他又有什么资格教育她? 以她那个内耗的个性,可能早就已经权衡过利弊,最后才得出没必要为了这些人改变自己的结论。 张扶灵几乎一个星期没和人说话了,怕自己语气有问题,就给吴邪塞了张纸条。 [放学别走,校门口拐角小巷子见。] 吴邪收过纸条看了一眼。 这遣词造句,简直像是要和他去约架。 她哪怕后面加一句,我有话对你说呢。 吴邪一整天上课几乎都没怎么听,脑子里不停地排演自己放学应该怎么和她沟通。 放学之后拐角巷子里。 吴邪刚准备开口,张扶灵先伸出一只手拦住他。 “等一下。” 吴邪眼睁睁看着她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翻开,然后抑扬顿挫充满感情地……朗诵? 她说了什么吴邪一句没听进去,他就看着她一脸认真地照着稿子念。 吴邪抬起手遮住嘴角。 妈的,太可爱了。 她吃可爱多长大的吗? 张扶灵照着本子念了一半,突然感觉不对劲,一抬头吴邪看着她笑得像个傻子似的。 他笑什么?她这么认真,这么严肃,他干嘛呢? 以为她在和他开玩笑吗? “喂,你能不能认真点听我说?” 吴邪点头。 “我在听。” “不是,你踏马到底笑什么?严肃点!” “我在听,我真的在听,你继续。” “到底……在笑什么啊?” 张扶灵也忍不住笑起来,不是,到底有什么好笑的啊! 吴邪边笑边从她手里拿过那个笔记本,看了两行,确实是很严肃的内容。 但是,不行。 一想到她居然还要写稿子,就觉得好可爱。 张扶灵反应过来,解释说:“写稿子是因为我对这件事很认真好不好。” “是是是,对不起,但是你连感情问题都要写稿子,真的,你直接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就好了,不需要这样。” 吴邪笑弯了腰,单手撑住她肩膀。 “对我你不需要三思后行,不管你说什么,放心,我都会接住你的。” 张扶灵笑着笑着就笑不出了。 还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说这种话。 “我这个人很较真的,你别乱说话,我会当真的。” 吴邪也不笑了,很认真地看着她说:“我知道。” 张扶灵仔细地分辨着吴邪的表情,想看出他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但是她什么都看不出。 吴邪那双眼睛没有回避,坦坦荡荡。 他是认真的。 张扶灵有点想哭,像是从高空坠落之后,以为会粉身碎骨却突然软着陆。 劫后余生的欣喜和难以置信。 “我会当真的。” “没关系,真的,你可以直来直往地说话,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 妈的,她听不得这种话。 张扶灵抬手遮住眼睛,眼泪从指缝里流下来。 她真的能做自己吗? 呜呜呜,吴邪,天使!她命定的挚友!从今天开始他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这是什么绝美的友情! 士为知己者死,她今天就为吴邪死一百次! 她哭的稀里哗啦的,吴邪手足无措,想着自己难道是说错话了? “怎么了?我说错话了?” “不是,不是,只是你真的,从来没人对我说过这种话。我真的特别特别害怕,害怕我说的话哪里不对。所以你以后如果觉得我哪句话伤害到你了,你一定要直接告诉我。” “好好好,我告诉你,我一定告诉你,你别哭了。” “吴邪……我真的……我真的特别特别……” 吴邪一下愣住了。 啊?这么突然的吗? 她真的特别特别…… “喜欢你。” 卧槽! 等,等下,不是幻听,也不是做梦。 她刚刚是说喜欢没错? “呜呜呜,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的,最好的——” 唯一的! “朋友。” …… 他在抱有什么不该有的期待。 他是傻波一。 张扶灵哭成了傻波一。 “咱俩要好一辈子,做一辈子的朋友!以后我死了,我的墓志铭都要把你刻上去。” 不必了。 吴邪心如死灰。 一辈子的朋友。 妈的,这初恋还没开始,就被判死刑了。 问……问题不大。 吴邪努力安慰自己。 就她这个德行,估计这辈子想谈恋爱也难了,以后想结婚大概率就是个相亲的料,只要他够耐心,上位那是迟早的事。 他好恨。 她怎么是个傻波一啊。 张扶灵只觉得世界都明媚了,外面鸟叫都变得悦耳了。 她要努力维持经营这段关系,以吴邪的感受为第一要务。 这段友情如果一定要加个期限,她希望是一万年! 毕竟这世上再没有比这更纯粹、更真挚的感情了。 挚友yyds! 【吴邪番外】青春猪头少年不会梦到电子蝴蝶(完) 不温不火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吴邪的成绩,上哪所大学都绰绰有余,但是张扶灵就很摆,她上课不是睡觉就是打游戏,成绩稳定维持在中上游水平。 属于是不上不下,不尴不尬。 班主任最想提升的那一批人。 吴邪想尽办法鞭策她,但是不管怎么说好像都没有用。 她就是那种得过且过的性格,未来的理想就是得过且过的人生。 她不在乎世俗的评价,也不在乎周围人的眼光。 直到有一天他叹气,张扶灵问他怎么了,他说他想和她上同一所大学。 她听完愣了很久。 她知道吴邪有想去的学校和专业的,平时他就会看很多建筑方面的书,可她成绩太差了,绝不可能和吴邪考同一所学校。 她也是突然意识到,他们已经高三了,毕业之后前往大学,就要奔赴不同的人生了。 那些高中生的承诺,在社会洪流里,轻浮的就像是小孩子扮家家。 可不巧的是,她是那群小孩里最认真的一个。 第二天吴邪发现她居然没带手机,上课也不睡觉了,作业也自己写完没有抄他的。 突然就上进了起来。 她对课内的这些东西兴趣不大,所以学的很痛苦,抓耳挠腮的样子比在雨里s无脸男都恐怖。 吴邪以为她又是三分钟热度,但是没想到她居然坚持到了最后。 她的成绩稳步提升,但直到高考前最后一次模拟考,她的成绩还是飘飘忽忽不稳定。 这个时候的高考,还是先报志愿再公布成绩。 吴邪对自己的成绩很有把握,他的成绩绝对没问题,但是张扶灵就不一定了。 她的成绩连她自己都把握不住。 可看志愿的时候,她还是随手就写了浙大。 成绩出来的那一天,张扶灵的成绩压线过了分数线。 他们又能做四年同学。 * 出了成绩之后没多久,七夕就快到了,班里组织了同学聚会,但究竟为了什么,大家都心照不宣。 吴邪原本以为这种活动,张扶灵应该不想参加,但是她居然也没拒绝。 等班长通知了他聚餐地点,他才了然。 这家店是之前张扶灵好几次想吃但总是吃不上的那家店。 他就不该对这个人形食袋有什么不该有的期待。 聚会当天,所有女生都穿着小裙子和高跟鞋,还做了精致造型,努力伪装成大人的样子。 吴邪本来要去接张扶灵,但她说有惊喜给他,让他自己先走,所以他现在才一个人坐在这里。 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衣,妥帖地坐在席上,看着那群花枝招展的女生,已经能想象出张扶灵一身体恤裤衩坐在其间的样子。 格格不入。 可等张扶灵真的到了,吴邪立刻发现她居然罕见地穿了一身小黑裙。 虽然没有化妆,也没有做造型,但是混入女生堆里也是有模有样的。 吴邪只愣了一下就冷静了下来。 她穿成这样绝对是有什么原因。 比如说裙子穿脱方便,连衣裙不用搭配之类的理由。 张扶灵走过来坐在他旁边,侧过头低声对他炫耀: “这裙子我特意买大了一码,没有腰带,今天能放开肚皮吃。说起来,班长是说这顿他请客对?” 吴邪点头。 “好耶,那我就不客气了,我踏马吃吃吃。” 果然。 幸好他没有抱什么不该有的期待。 吴邪冷静地等待并猜测张扶灵说的惊喜。 他的心已经像极地冰川一样冷酷。 她绝不可能知道什么七夕什么节日。 她可能就是在路上突然看到什么东西,于是想给他一个惊喜,这种事情过去也常有发生。 能骨传导音乐的糖果,味道奇怪的汽水,中药店的驱蚊香包,一块河边捡回来的打水漂圣体的石头。 总之她的惊喜只在于她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张扶灵如她所言,吃的肚皮滚圆。 班长挑今天请客是为了表白。 别人激情告白,张扶灵吃吃吃。 别人表白成功,张扶灵吃吃吃。 别人表白成功亲上了,现场气氛热烈,所有人都在起哄,吴邪都有些热血沸腾,张扶灵还踏马在吃吃吃。 她把盘子里雕花的萝卜都吃了。 聚餐结束,班长提出去ktv,于是他们站在路边等车。 等车的间隙,吴邪熟练地掏出健胃消食片。 “这玩意儿不消食的。”张扶灵接过嘎巴嘎巴两下就嚼着咽了,她摸着自己的肚子,动作熟练的像一个三个月的孕妇,有些忧伤地说: “我的肚子被这家店搞大了。” “不要说这种引人误会的话。” “给你一个做他干爹的机会。” “谢谢,不用了。” “好,那怪可惜的。” “……你说的惊喜呢?” “啊,差点忘记了。”张扶灵拉着吴邪悄悄后退。 “我们逃跑!” 她说完这句话就拉着吴邪转身飞奔起来。 吴邪失笑。 他还以为她穿运动鞋是为了显得不那么高,结果是为了跑起来方便。 身后的同学发现他俩跑路,呼唤起来,他们也没有回头,狂奔在夜色里。 张扶灵带他拐到一个巷子里,爬上了一个废弃的天台。 上面摆着一架看起来有些破旧的望远镜。 张扶灵走到望远镜前面,弯腰行了一个绅士礼。 “怎么样?我的新发现!” 天台上有明显布置过的痕迹。 旧沙发、旧藤椅、旧桌子,还有一打可乐。 “你去捡垃圾了?” “哎呀,不重要,你喝可乐吗?” “不喝……你还喝的下?” 吴邪一边说一边试着摆弄了一下望远镜,发现已经彻底坏掉了,上面的镜片都被扣走了。 “那是氛围组,我怎么可能捡到没有坏掉的望远镜啊,你也太高看我了。” 张扶灵窝在沙发上,打开一瓶可乐,甜腻的气泡流了一手。 “那你要给我的惊喜是什么?” “躺在沙发上等一会儿就能看到了,放心,沙发套我洗过了。” 吴邪试着躺在另一个沙发上,被强制塞了一瓶可乐,然后碰杯。 夏夜晚风,暗香浮动。 刚刚奔跑时剧烈跳动的心脏渐渐平息,他能明显感觉到另一个人存在的气息。 以后这样的日子还会有很多次,他们会一起度过无数个这样安静的夜晚。 只要一想到这个,他的心就逐渐平静下来,被幸福的泡泡包裹住。 即使她不开窍。 “前段时间看了一段话觉得很有道理。”张扶灵用她独特的没有起伏的平稳语调说。 “这世界上有三件事藏不住。” 已经平静的心开始渐渐加速。 “贫穷、感冒、和爱情。” 吴邪屏住了呼吸,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侧过头,发现她正看着天空。 “所以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他知道她问出这句话需要多大的勇气,即使现在表情平静,语调平稳。 他刚想回答,张扶灵轻轻呼出一口气说。 “吴邪,抬头。” 吴邪顺着她的视线向上看。 黑色的夜幕里,星海划开的幕布左右,有两颗显眼的星体。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第65章 出发巴乃 张扶灵没有睡得很死,张起灵把她放在床上的时候,她迷迷糊糊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了他一眼,哼哼唧唧了一两句,声音像是含在了嘴里,以张起灵的耳力都没听清她究竟说了什么。 张起灵帮她脱了鞋,她脚一蹬就把自己利落地裹进了被子里,喃喃自语。 “谁把浴霸打开了,晃死了。” 他转头去看,窗外的月亮很大,照得一室清晖,于是走过去把窗帘拉上。 最后检查了一遍没有遗漏,他走到门口,正要关门,张扶灵突然说: “晚安,小哥,我先死为敬了。” 张起灵站在门口看了她一会儿,确定她不会再醒过来才把门关上。 在他恢复的那些记忆里,她都是直接叫他名字的。 明明连自己的名字都是随便乱起,根本不在乎这种没有实际意义的东西,却在有一天,突然固执地认为张起灵这个名字不好,跟着吴邪他们一起改口叫他小哥。 张起灵其实也不太在乎这些,名字对他来说只是个代号,但是她的名字是照着张起灵这个名字起的,就好像赋予了这个名字新的含义。 因为前一天睡太迟,张扶灵和吴邪第二天一觉睡到了中午,起来的时候胖子坐在院子里剥花生,把他俩挨个拉过去批斗了一番,骂了一大堆中心思想是,他俩半夜搞pa居然不叫他,不够兄弟。 吴邪努力争辩说是因为他睡了,不想打扰他,被胖子喷了一脸,说放屁,他就是吃独食。 很快霍仙姑就定下了出发去巴乃的日期,吴邪和解雨臣那边要比他们晚两天出发。 自从定下计划,霍秀秀就经常提着酒来这个院子,偶尔能碰到解雨臣来给他们几个送东西。 一开始她只是粘着胖子和吴邪打扑克,张起灵和张扶灵几乎不出现在院子里。 这俩都是不怎么爱出门的类型,张起灵拿着笔记本不知道每天在写什么,张扶灵就窝在他旁边沙发上看杂志,两个人几乎一天都不说一句话,但是居然也不觉得无聊和烦闷。 秀秀性格开朗大方又不矫情,很快就和胖子开始称兄道弟。 胖子就和她吐槽张扶灵和张起灵这俩姓张的问题儿童。 作为一个e人,他实在不懂这俩怎么做到一整天不出门,也不说一句话的,尤其不能理解张扶灵。 秀秀在这方面和他简直不能更有共同语言,因为解雨臣也是一样,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平时有点空闲时间就窝在家里,要么是打俄罗斯方块,要么是看漫画。 要是让他手底下那些人看到平时杀伐果断的解当家,私下里居然会看史努比漫画,大概会怀疑自己会被解当家灭口。 胖子和吴邪对张起灵的评价高度统一,就是人狠话不多的大佬,属于那种一个眼神过来,能把胆子小的人直接吓哭。 秀秀说,那就是能止小儿夜啼的夜叉一样的人物喽。 胖子嘿嘿一笑没说话,换了话题吐槽张扶灵。 到了张扶灵,评价就及其的两极分化。 吴邪说张扶灵是个时而癫狂,时而安静的女魔鬼,胖子说张扶灵是一个玩得起放得开,心思细腻偶尔呆萌的特别可爱的小天使。 听的秀秀简直要人格分裂。 他俩说的是一个人吗? 吴邪说起张扶灵时话很少,只是脸上的表情特别复杂。 秀秀对张扶灵的好奇就达到了巅峰。 于是趁着一天下午,她敲开了张扶灵房间的门,穿着白色睡裙的张扶灵站在门口问她有什么事,披散的长发和没有精神的眼睛,看起来就和鬼片里的女鬼一个样子。 秀秀:“……没事,对不起,打扰了。” 说完她转头就跑,留下张扶灵一个人站在原地摸不着头脑。 总而言之,分别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吴邪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看着他们上了车,张扶灵坐在车边,从车窗里伸出手握住吴邪的手诚恳地说:“我们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大意,小心别死了。” 吴邪:“……你这话说的可太吉利了,真是谢谢你的关心。” 张扶灵做作地抹了一把眼泪,“都是应该的。” 胖子坐在副驾上,说:“差不多行了,你俩搁这儿拍电影呢?只是下个地,又不是去找死,至于吗?” 张扶灵一秒钟收回手冷漠地靠在椅背上,说:“毕竟气氛都烘托到这里了,不哭也不合适。” “说法真多。”胖子咂了咂嘴,“行了,出发,云彩还在寨子里等着我呢。” 车子很快驶离了市区,他们先坐飞机又转火车,最后换车队奔波了一路。 足足走了三天,路程太过漫长,他们三个就玩扑克,胖子总是输多赢少,到巴乃的时候,已经快把裤衩子都输给张扶灵。 回到寨子里,吴二白已经离开,但是裘德考还没有,他的人盘踞在村子里,阿贵那边的房子几乎都被他占据。 胖子因为想和云彩近距离相处,立刻嚷嚷起来,但也没什么办法,阿宁说她倒是可以给他们空出两间房来,但怕他们不敢住。 胖子立刻被激到,说有什么不敢住的。 阿宁没有搭理胖子,而是问吴邪怎么没和他们一起来。 胖子就说吴邪因为不听话被他二叔抓回去打屁股了。 他说的一脸认真,但是阿宁显然没信,只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们。 最后他们还是住进了阿贵的屋子。 知道霍仙姑也到了这里,裘德考的人直接找上了门提合作,霍仙姑和他绕了几个圈子没搭理他。 裘德考人多势众,霍仙姑也不差。 那个湖离村子的距离有些远,楼内的状况又不明晰,光是安排后勤和支援就花了两天时间。 第三天头上,他们这一行人终于准备好出发,进了山还是一样的难走。 裘德考的人已经在湖边扎了营,蓝色的帐篷聚在一起,一堆外国人在里面走来走去。 他们刚到湖边就下起了雨,倾盆的大雨说下就下,上一分钟还晴空万里,下一分钟飘过云层就打起了雷。 他们在雨中狼狈地扎营,除了霍仙姑因为年纪和地位打着伞没有动,其他人都在忙着打钉子。 张扶灵手脚本身就不协调,胖子就让她抓着绳子站在原地别动,他和张起灵搞就行。 雨噼里啪啦地打下来,张扶灵头发贴着脸,衣服也贴在身上。 张起灵看他这样子,给她从包里找了把伞打着。 张扶灵穿着黑色的冲锋衣,举着黑伞面无表情地站在雨里,简直像是要去参加葬礼。 胖子掐指一算,说:“快端午了。” 张扶灵问:“所以呢?” 胖子叹了口气,“又是粽子出没的日子,不过天真不在,应该不至于。” 张扶灵和张起灵立刻一起谴责地看他。 胖子大叫:“怎么了?!胖爷我说两句怎么了?!现在这个队伍里,胖爷我没人疼没人爱了是!地位最低了是!” “没有没有,怎么会呢!”张扶灵立刻否认,“胖妈妈可是我们队伍的灵魂,没有你,就他们两个,能把人闷死。” “好闺女,没白疼你。”胖子立刻高兴起来,直起腰对张扶灵说,“来,好闺女,往后走两步,绳子有点长了。” “好的,美伢。” 张扶灵边说边往后退,脚下一滑,心里一慌。 好家伙,完犊子。 “小心。” 张起灵一个闪现出现在她身后,单手撑住她的后背。 她站稳后回头讨好一笑,说:“谢谢大爹。” 胖子脸色一白,“好家伙,差点被你吓死,你要是摔一跤,我罪过就大了,小哥不得劈死我。” 被暴雨狂吹了十分钟后,营地终于搭建好,他们躲进帐篷里擦身体换衣服。 胖子和张起灵脱了上半身衣服擦身体,胖子的身材没什么好看的,张扶灵借着刘海的遮挡,隐晦地打量张起灵。 薄薄的腹肌和腰线,抬手的时候腰两侧露出的那一排肌肉应该叫鲨鱼肌,真是漂亮的肌肉啊。 对对对,把手抬起来,这样看的更清楚。 她突然意识到不对,警惕地移开视线后,又偷偷把眼珠子转回去,结果还是和张起灵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他已经把衣服换好了。 干什么,干什么! 为什么弄得她像个女流氓似的! 她就不能是单纯地欣赏美好的线条吗? 大概是穿的着急,张起灵只套了一件黑色的冲锋衣,里面还是真空。 张扶灵一眼就看到他敞开的领口里面白嫩的皮肤。 张起灵歘的一下拉上拉链,走过来拿着毛巾盖在她头上轻轻地揉。 张扶灵后半程打着伞也没什么用,那雨四面八方噼里啪啦地打下来,不止头发,衣服也湿透了,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 胖子换好衣服在旁边围观,酸溜溜地说,真好啊,他也想有人给他擦头发。 张扶灵白了一眼说,擦一个卤蛋有什么难度,毛巾往上面一搭就擦干净了。 胖子被戳到了痛脚,他的光头已经长出了薄薄一层硬茬,但是并不长,只是很短的一层,看上去就有点好笑。 胖子立刻跳起来说,她还有脸说,他这光头还不是拜她所赐,再说他现在已经长出头发了,男大十八变懂不懂。 张扶灵嗤笑一声,刚想抬头看他一眼,就被张起灵又强制按了回去。 但是她这样的长发,光擦也没什么用处,擦了一会儿不滴水也就算了。 主要还是衣服。 张扶灵后半程虽然打着伞,但是也没什么用,那雨四面八方噼里啪啦地打下来,她身上的衣服和张起灵他们的也没什么区别,一样湿的能滴下水来。 胖子换好衣服很自觉地说出去看看,让她识趣点赶紧换衣服,别一会儿等他回来,发现她直接穿着湿衣服钻被窝,那他真的会揍她。 张扶灵卧槽了一声没说话。 真是奇了怪了,胖子真的是了解她,他怎么知道她打算直接睡了的? 张起灵已经把新的衣服全部准备好放在她手边,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就跟着胖子出去了。 张扶灵像是被抓住后脖颈的猫,明明想直接睡,但是又不敢,张牙舞爪满地乱窜,最后还是换了衣服才钻进睡袋。 可恶,这两个人,烦死了。 张起灵和胖子并没有离开,一左一右像门神一样站在帐篷前面,打量着另一边裘德考的营地。 他们这些外国人大多数都依靠现代高科技手段,营地里能看到各种不知道用处的仪器,不过看守不严,不知道是太自信还是外国人天性如此。 张起灵和胖子观察了一会儿,估计阿宁大概没有跟上来,按照她的带队习惯,队伍里绝不可能如此散漫。 胖子甚至看到一对男女在营地里就开始接吻。 他卧槽了一声,紧紧盯着对方看,大概是想说点带颜色的话题,转头一看旁边只有张起灵,又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妈的,这俩姓张的简直是上天派来折磨他的。 榨菜是女孩子要顾忌,小哥又不是个能讲颜色笑话的对象,简直要把他憋死。 雨差不多停了,他俩才转身进去,一进去,张扶灵就抱着手机窝在睡袋里躺着。 他俩对此早有预料,也没说什么。 第一天就是扎营地,整理装备,联系后勤送东西。 虽然决定和霍仙姑解雨臣合作,但是张扶灵也没把所有的牌都放到明面上。 她窝在帐篷里三天,用言灵作弊画地图。 这地方的地图实在难搞,地形复杂就算了,通道也歪歪扭扭,一会儿粗一会儿细,不只有内部地图,还有外部地图,画的她头晕脑胀。 霍仙姑的人这三天也没歇着,漫山遍野地搜查,和裘德考的人碰上几次起了争执,胖子立刻上去帮着霍家人骂那些外国佬。 在张起灵引导他们发现一个细缝之后,霍仙姑终于开始安排第一批下去的人手。 胖子原本以为这老太太不会下去,但不知道是真的心急还是有别的什么安排,霍仙姑居然铁了心要下去。 这种决绝的态度,让胖子一下子想到了陈皮阿四。 陈皮当年也是同样的态度,最后却死在了云顶天宫。 他突然有点不寒而栗。 这些九门老一辈的人,虽然去的地方不同,可好像都走在自己的命运线上,有一种知晓了自己结局的决绝。 但他毕竟不是吴邪,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 第66章 拍照留念 张扶灵画好地图之后给胖子看了一眼,胖子视线刚挪过来就发出了一声怪叫。 张扶灵差点被他吓死,抚着胸口问他有什么问题。 胖子脸色格外严肃地看着她说,这地图简直就是张起灵身上麒麟纹身的翻版。 张扶灵愣了一下,不是说张起灵身上那个麒麟是瑶寨的地图吗?怎么又和张家古楼的地图扯上关系?一幅图还能做两个地方的地图,张家人也太牛逼了。 胖子摇了摇头说,张家古楼一半在水下,另一半应该在山里。 地图上外围这一圈是麒麟周围的火和风,而内部这些才是麒麟本体。小哥在瑶寨的老宅子是建在麒麟眼睛的位置,而水下的张家古楼也同样是如此。 按照这个推测,进入山体之后他们也不至于到处乱窜,先试试看找这个方向就可以。 张起灵在旁边一直默默听着,没有说话也没有反驳。 大概是认同这个观点的。 张扶灵让胖子把这个地图背下来,万一进去之后遇上什么突发情况,他们几个人被迫分开,胖子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找不到方向。 胖子看的两眼发直,说这踏马这么复杂,他就是文曲星在世他也背不下来啊,他拿着这个地图,保证不会丢就是了。 张扶灵拿起地图看了一眼,上面弯弯绕绕的线条看的她自己也眼花缭乱,心说那倒也是,这玩意儿复杂程度堪比徒手搓一个航母出来。 但是让胖子带个本子记着她又觉得不保险,最后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她抬起头问胖子。 “你今年高寿?应该不能考公了?有没有考虑纹个身?张家族长给你做担保,你也纹个踏火麒麟?” “我靠,榨菜你变了,男人的年龄是秘密,怎么能告诉你!还有,你觉得我一个摸金校尉去考公这像话吗?啊?这不是兔子钻了狐狸窝找死吗?” “不纹就不纹呗,反应这么大干嘛,说你年龄戳你痛点了啊。” “等等,你别往小哥身后躲,你出来,咱俩今天好好掰扯掰扯到底谁年龄大?” 眼见着胖子蹦起来,张扶灵立刻就往张起灵背后窜,两个人绕着张起灵躲猫猫,张起灵本来在想地图的事情,突然被夹在中间,被他俩拽来拽去。 他俩手上动作不停,嘴上也互不相让,嘴炮打的飞起,直到门口传来咔嚓一声,两个人才停手同时往门口看去。 云彩站在门口,手里是一部探索用的相机。云彩是他们这次进山的向导,和他们关系也亲近,出现在这里也没什么奇怪的。 她低头正要看相机里的照片,张扶灵就扑了过去。 “不要看!” 声音尖锐,胖子还是头一次看她对除了张起灵以外的事这么紧张。 张扶灵双手盖在相机上,把云彩吓了一跳。 “对,对不起,我只是看你们打闹的样子很可爱,觉得不留个纪念有点可惜。我现在就删掉,你别急。” 张扶灵的手还是死死按在相机上没有松开,她抬起头看着云彩扯着嘴角笑了一下说:“我不习惯拍照,不好意思。” “抱歉抱歉,那给你相机。” 张扶灵又笑了一下,才把相机接过。 西沙拍照的那次,虽然当时她没看到照片,但是后来也想通了。 富江是无法留存影像的,不论是照片还是画像,当他们仔细去看那张脸的时候,就会发现那张欲望凝结的脸有多么可怖。 无数欲望分支组成的无数张脸,挨挨挤挤地往外挣扎。 她不敢面对这样的自己,也害怕被别人看到,但还是有些不死心。 她确实不喜欢拍照,可是不喜欢和不能拍是两回事。 张扶灵抓着相机躲到角落里,独自打开相机,发现云彩拍到的只是她的背影,而她的背影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这才松了口气仔细看起细节。 云彩的抓拍技术很好,照片里张起灵略有些无奈的表情,和胖子咧着嘴吵吵的样子,都拍的很生动。 确实是一张光是看着都能体会到画面中欢快情绪的照片。 张扶灵仔细看了一会儿,才把相机还给云彩。 “照片洗出来能给我一份吗?多谢。” 云彩立刻点头,“当然可以。” 他们刚说完话,霍仙姑那边就让人过来叫他们说这边调试通讯设备,问他们有没有想和吴邪说的,可以试着通话。 胖子刚刚一直没说话,这个时候才说:“那就把刚刚的照片给天真发一份,羡慕死他。” 调试好设备,霍仙姑就开始分派人手。 下地的除了她自己还点了七八个人,探索的队伍人数不宜太多,一方面是这种地方人多也没用,宜精不宜多,这七八个人都是道上的好手。 另一方面就是,裘德考的人还在旁边虎视眈眈,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们精简人数轻装上阵,尽量避开那些外国佬。 张起灵找到的那个入口在湖对岸另一侧的山下。 出发那天,胖子压着他俩拍照,张扶灵躲在张起灵背后,只露出两只手在画面里,给张起灵比了两个兔耳朵。 胖子看到成片后立刻让那些人加急给吴邪发,太幼稚了,太好笑了。 安排好和吴邪那边联系的人,他们就出发了,由张起灵带路,翻过湖对岸那座山,到山脚下,在两座山之间的山谷下,扒开一大片草丛,就能看到建在山谷上的一条已经损毁的木道。 这是一条古暗道,年代太久了,都被草盖住了,但还能隐约看出痕迹。 暗道上面被杂草覆盖,下面照不到阳光,草生长慢一点更好走一点。 他们顺着头顶的木道向前,地上坑坑洼洼都是碎石和小水潭,走到尽头就能看到一棵横向生长在山体上的树,树干上全是藤蔓和绿色的苔藓。 树后面就是那个入口,是一个斜着向下打进山体的石头隧道。 霍仙姑让人砍断藤蔓,然后列队一个一个进入,张起灵依旧打头阵,张扶灵紧跟着他是第二个,胖子在第三位。 入口很窄,一进去潮湿的水汽和植物腐烂后混杂着泥土的腥味就扑面而来,脚下的石板有不明显的人工修凿的痕迹。 整个隧道方方正正的,并不算高,就像是墓道一样,胖子有段时间没下地了,一看这地道就兴奋,开始讲些有的没的,幻想着出去给云彩下聘。 张扶灵走在里面虽然碰不到头,但还是会下意识低着头,更别提张起灵和胖子,他俩只能弯着腰在里面走。 她伸手在墙壁上摸了一把,除了滑腻的苔藓还有一些小爬虫。 看起来和普通山洞没什么区别。 但这当然不可能,一个能豢养尸守的地方,鬼知道还能搞出点什么东西。 地上有一些散落的腐朽的滚木,胖子一拍大腿说,这就对了,连上了。 之前研究样式雷的时候,他们就发现张家古楼的布局是不住人的阴宅,猜测这座古楼是停放尸体的义庄,是张家人归葬的地方,这滚木估计就是往里搬运棺材时留下的。 张扶灵并不知道张起灵带的路究竟是地图上的哪一条,那地图实在弯弯绕绕看不懂,但是看两边石壁的表现,这地方应该没有尸守。 看来张家祖宗也不至于魔鬼到让后人送葬前还要和尸守打一架。 张起灵沉默地走在前面带路,警惕着周围可能存在的机关。 一般来说这种大型地宫的机关绝不会少,尤其还是张家这种传承几千年的大家族的墓葬群。 但奇怪的是,他们一直走了大概七百多米,才遇到了第一个机关。 第67章 记者王胖子为您带来的一线狗血瓜 隧道走到尽头就被一面石墙挡住了,因为是张起灵打头阵,他们跟在后面看不到前面是个什么状况,只能等张起灵的判断。 奇长的双指在墙上摸过一遍后,张起灵就侧身让出了位置,回头对他们说:“拍照。” 隧道虽然不算宽,但是也不至于窄到无法错身。 身后胖子举着手电打光,张起灵一侧身,张扶灵就看到了他背后那堵石墙上的东西。 石墙上是一副圆形的浮雕,因为离得有些距离,浮雕上的花纹又不甚明晰,她也看不出个门道,就也侧过身给后面的人让位置。 霍仙姑让人拍照把照片传给四姑娘山那边,拿着相机的那个人在队伍中段,一路挤到前面,到了胖子这里的时候,看着胖子让出的位置,和胖子面面相觑一会儿,迟疑道:“额,胖爷,要不您受累再让一下?” 胖子瞬间无语,骂道:“让你个西瓜皮,脑子上顶个球是装饰品吗?过不去你就不会换个思路?拍个照而已,把相机拿来,我们拍好你往回传。” 胖子骂骂咧咧地拿过相机,对着石壁就是咔咔一阵闪光灯。 刚好把张扶灵的背影和张起灵侧身低头的样子也拍了进去。 但是他离得远,拍不清细节,只能拿着相机看着他俩,问他俩谁拍,显然是不相信张起灵会用相机这种现代工具。 张起灵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冷冷地看过来,胖子嘿嘿一笑,张起灵一言不发地越过张扶灵把相机拿在手里,把浮雕细节补全。 照片传过去之后就是等吴邪那边的回应,山里信号不好,他们先是把照片传到外面营地里,再由营地里的人把照片传去四姑娘山,一来一回时间就特别漫长。 从进山到现在大概也走了十几个小时,他们干脆就原地休整,有张起灵在,胖子睡得就格外安心,抱着装备靠着墙一会儿功夫就睡着了,呼噜打得震天响。 张起灵也抱臂坐在角落里休息,视线放空想接下来的路会不会有什么危险,想着想着身边光线突然一暗,一转头张扶灵屈膝抱头坐在他旁边,头歪靠在膝盖上看他。 他用眼神询问她有什么事,结果这家伙突然用嘴型比了一句。 “看你帅。” …… 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也知道她只是突然犯贱,但是他的眼底还是漾出了笑意。 张扶灵亮晶晶的眼睛直直盯着他,确认在他眼睛中找到了自己,才慢慢勾出一个笑。 她颜控她承认了,但是刚刚张起灵回头冷冷清清的那一眼,冷静又干脆的一声拍照真的有帅到她。 她也说不上来,虽然小哥帅的天上有地上无,但是这世界上长得好看的人还是很多,只是她t不太到那些人的点,她好像更喜欢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可能是气质,或者是别的什么。 张起灵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她就着这个姿势蹭了蹭他的手,把脸埋得更深了。 四姑娘山那边很快传来了消息,但并不是什么好消息,解雨臣说他们遇到了一些无法解释的障碍,让他们再等一段时间。 胖子睡了一觉起来,听到这个消息,立刻唉声叹气说天真还是天真,看着成长了不少,实际上还是需要胖妈妈关爱的小可怜。 他身在曹营心在汉,人在巴乃心在千里之外的四姑娘山。 毕竟他们这里有小哥坐镇,而吴邪那边,除了他自己,还有一个和他的邪门不相上下的黑瞎子。 胖妈妈是真的操心他的崽。 距离他们发出消息到现在也差不多过去七八个小时,胖子一边絮叨一边啃干粮,渣子掉了一地。 张扶灵闲的没事干,干脆拿了手电筒爬过去看墙上那个浮雕。 张起灵坐在原地闭目养神,刚好挡在她和浮雕之间。 她比划了一下,感觉勉强能过去,于是把手电筒咬在嘴里,手脚并用地往过爬,结果高估了自己的四肢协调程度,一不留神手就按在了他腿上。 张起灵睁开眼睛侧头看了过来。 她嘴里还咬着手电筒,尴尬地冲着张起灵一笑,像是触电一样迅速抬起手,结果用力过猛反而身体一歪靠在了张起灵身上。 操。 不是,这踏马什么狗血失误。 搞得好像她故意投怀送抱一样。 她立刻想爬起来,手在空中划过想找个地方借力,结果越慌乱越着急手脚越不受控,反而狠狠按在了张起灵胸口。 梆硬,但是还有点好摸。 张起灵叹了口气,抬手扶住她肩膀,把手电筒从她嘴里拿出来打向身后,侧身勉强给她让出一点位置,让她过去。 她立刻僵在了原地,背后还传来胖子啧啧的声音。 靠,死胖子,就会吃瓜看戏,这个时候他倒是不担心吴邪了? 她不敢看张起灵现在究竟是个什么脸色,只能难堪地用左手捂着脸,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往前爬。 这踏马的,她以后没脸见人了,现在是彻底坐实女流氓这个名号了。 可恶,她明明超纯情的。 石道狭窄,张起灵虽然瘦,但也是个成年男性,本来就不容两个人通过的地方,她硬是想爬过去,就不可避免产生肢体接触。 等她最后好不容易越过去,爬到最前面,已经热出了一身的汗。 她到底为什么想不开要学吴邪看浮雕。 她这该死的好奇心。 现在好了,让胖子这个大嘴巴看到了,她敢保证,都等不到他们从张家古楼出去,全世界都得知道她趴在张起灵身上,像个女流氓一样摸人家的胸。 她简直想哭。 她可以是疯子,也可以是傻子,但不能是个二流子。 她都能想象到他们以后嘲笑她的那副嘴脸。 胖子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他在队伍里的定位一向飘忽不定,有时候体贴靠谱的像个老妈子,有时候拱火犯贱逮到谁都狂喷,就连张起灵刚出院那会儿也被没少被他叨叨。 指望他能良心发现,不如指望张起灵突然恢复全部记忆带着他们大杀四方。 张扶灵盯着石壁,看似风平浪静,实际上人走了已经有一会儿了。 第68章 别碰,有机关 石壁中央是一个圆形的浮雕,上面雕刻着花纹,看起来有些眼熟,但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环绕着中心圆盘有几幅图片,上面的雕刻略微有些潦草。 从左往右顺时针看过去,第一幅图大概是某种兽类,被什么东西拴着连接在圆盘上,第二幅图则是九个只有左手的小人,有远有近,赤裸上身,做出奔逃的样子,尾端的那个人回过头向后张望,和第一幅图的画面就连了起来。 第三幅图是这几幅图里最复杂的一幅,一群戴着奇怪头冠,手拿长刀的人隐蔽在草丛里,看向前两幅图的位置,看起来是在埋伏。工匠用了叠图手法,营造出一种声势浩大人数众多的场面,暗示这里不止浮雕上画出的这么多人。 张扶灵一幅一幅看过来,按照常规圆盘下面的位置应该也有一幅浮雕才对,但是浮雕到这里却突兀地消失了,上面只有三个梅花形排列的深孔。 这代表什么? 没完工? 他们这机关是个半成品? 张扶灵伸手想摸一下看看,手刚伸出去,就被张起灵抓住扯了回来。 “别碰。” 张扶灵不解,转头看他,张起灵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是知道她要问什么,冷静地说:“马粪和蛋清。” 这下不用他拉,张扶灵自己就噌的一下收回了手,警惕地看着那面墙壁。 “不是,蛋清我能理解,但是马粪?你们老张家的人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在自家门口搞生化实验,用马粪糊墙就算了,还在上面搞艺术创作。咋的,你们家老祖宗是种子,种一个下去,长出来一堆,还需要配置有机肥料?” 张扶灵语速很快,明显是一瞬间大脑过载的应激反应。 她逼逼完,被自己脑子里脑补出的种一个张家人下去,长出一堆张家人的画面恶心的够呛,也不管张起灵就在身后,努力绷直身体往后撤,直接缩进了他怀里。 胖子啧啧两声,对她这种弱鸡行为表示不屑。 “说了让你别来你不听,地下什么恶心的东西没有?动物粪便都是最普通的,别说这马粪这么多年早就干巴了,真要遇上着急的,绿色的尸水都得淌。” 张扶灵知道自己反应过激了,她只是一时还没有转变过思想,倒不是真的觉得有多恶心,更恶心的东西她都见过,但还是梗着脖子不肯认输。 “说得好听,那你来?” “都说了屎尿屁是正常生理现象,要是遇上缺水的情况,尿都是救命的水,区区——” “你别光嘴上逼逼,我和小哥给你让开路,你来,你把这屎都铲下来。” “嘿,这可不是我不想过去,咱俩都好说,小哥那么大一人,我——” “缩骨。” 张起灵两个字结束了这俩人的战斗。 张扶灵有些诧异,她和胖子平时也没少斗嘴,张起灵从来都没参与过,今天怎么突然加入了战场,心血来潮? 她微微侧头,想看一眼张起灵的表情。 “我和胖子开玩笑的,用不着缩骨。” 缩骨要强行把骨头错位翻折,她是一次都不想看他用了。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认真地看着胖子,大有只要胖子点头,他立刻当场缩骨的架势。 胖子不敢和张起灵顶嘴,苦哈哈地垂下眉毛和眼睛,忍了半天最后还是忍不住,啧了一声说:“小哥你丫偏心,都是一个tea,你厚此薄彼!都还没在一起呢,丫就这么狗仗人势了,以后真在一起还了得?” 张扶灵立刻把刚刚的担忧压了下去,得意洋洋地冲着胖子吐了吐舌头,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被张起灵一把按了回去。 张起灵没有对胖子话里的引申义做出辩驳,只是用那双眼睛严肃认真地盯着他。 胖子被他盯得莫名其妙,心想小哥也不是那种对玩笑话上纲上线的人啊。 对视了半天,胖子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恍然大悟之后,脸拉得老长,一边抱怨一边起身朝着这边爬。 “靠,小哥,你家祖上到底是干嘛的?不会真是种地的?弄这么多马粪在自己门口,堆肥啊?还是咱走错路了,这其实不是你家正门,而是你家柴房。这么大一堵墙,铲下来往哪里堆啊?这左右都被条石封死了,想挖个洞出来都没门儿。” 张起灵看向了他身后,那些坐在原地的伙计也不是矫情的人,立刻表示他们往外运。 就算张扶灵不和胖子拌嘴,他们也是要把这一层铲掉的。 张起灵看到这堵墙的时候就知道机关在这下面,他只是摸了一下周围的条石,想看看这机关的运作方式,但是也没看出什么东西来。 这里的机关已经超出了他目前的认知,控制整个机关运转的轴承不在这里,应该是在山体更深的内部,这种结构,他瞬间就想到了西沙海底墓的电梯机关。 这种规模的机关没有办法取巧,只能按照设置好的方法打开。 胖子已经凑了过来,三个人窝在一个角落里,张起灵看了他们两个一眼,就抬手准备掰折自己的关节,被胖子和张扶灵一人一边按住。 胖子苦口婆心道:“小哥,知道你要面子,爱干净,但是不至于,真不至于,缩骨多了容易关节炎,还容易习惯性脱臼。” 张扶灵就直白多了,她没说话,直接上手拿起铲子咔嚓一声怼在了墙上。 “我来,小哥你歇着,区区马粪,还用不着你这柄青龙刀。” 张起灵冷静地说:“下面有机关。” 张扶灵的手一下僵在了半空中。 胖子的脸也绿了。 这么窄的地方,真要触发了机关,那他们真是有一个算一个,都跑不了。 “小哥,下次这种要命的事情,咱们能不能提前说。还有榨菜,咱明知道自己菜,下次动手前先别着急,等一等。” 张起灵知道他俩在担心什么,抓着张扶灵的手把铲子拿了下来,十分淡定地说: “她力气不够。” 意思是触发不了机关。 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张扶灵表情复杂,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庆幸自己没有触发机关,还是该羞恼自己这辣鸡一样的体能人尽皆知,甚至让小哥明知道下面就是机关都不拦她。 胖子被这一惊一乍折腾得冷汗都下来了,也不废话,也不等张起灵缩骨,直接硬生生挤到前面拿起铲子就开始和一墙的马粪做斗争。 第68章 别碰,有机关 石壁中央是一个圆形的浮雕,上面雕刻着花纹,看起来有些眼熟,但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环绕着中心圆盘有几幅图片,上面的雕刻略微有些潦草。 从左往右顺时针看过去,第一幅图大概是某种兽类,被什么东西拴着连接在圆盘上,第二幅图则是九个只有左手的小人,有远有近,赤裸上身,做出奔逃的样子,尾端的那个人回过头向后张望,和第一幅图的画面就连了起来。 第三幅图是这几幅图里最复杂的一幅,一群戴着奇怪头冠,手拿长刀的人隐蔽在草丛里,看向前两幅图的位置,看起来是在埋伏。工匠用了叠图手法,营造出一种声势浩大人数众多的场面,暗示这里不止浮雕上画出的这么多人。 张扶灵一幅一幅看过来,按照常规圆盘下面的位置应该也有一幅浮雕才对,但是浮雕到这里却突兀地消失了,上面只有三个梅花形排列的深孔。 这代表什么? 没完工? 他们这机关是个半成品? 张扶灵伸手想摸一下看看,手刚伸出去,就被张起灵抓住扯了回来。 “别碰。” 张扶灵不解,转头看他,张起灵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是知道她要问什么,冷静地说:“马粪和蛋清。” 这下不用他拉,张扶灵自己就噌的一下收回了手,警惕地看着那面墙壁。 “不是,蛋清我能理解,但是马粪?你们老张家的人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在自家门口搞生化实验,用马粪糊墙就算了,还在上面搞艺术创作。咋的,你们家老祖宗是种子,种一个下去,长出来一堆,还需要配置有机肥料?” 张扶灵语速很快,明显是一瞬间大脑过载的应激反应。 她逼逼完,被自己脑子里脑补出的种一个张家人下去,长出一堆张家人的画面恶心的够呛,也不管张起灵就在身后,努力绷直身体往后撤,直接缩进了他怀里。 胖子啧啧两声,对她这种弱鸡行为表示不屑。 “说了让你别来你不听,地下什么恶心的东西没有?动物粪便都是最普通的,别说这马粪这么多年早就干巴了,真要遇上着急的,绿色的尸水都得淌。” 张扶灵知道自己反应过激了,她只是一时还没有转变过思想,倒不是真的觉得有多恶心,更恶心的东西她都见过,但还是梗着脖子不肯认输。 “说得好听,那你来?” “都说了屎尿屁是正常生理现象,要是遇上缺水的情况,尿都是救命的水,区区——” “你别光嘴上逼逼,我和小哥给你让开路,你来,你把这屎都铲下来。” “嘿,这可不是我不想过去,咱俩都好说,小哥那么大一人,我——” “缩骨。” 张起灵两个字结束了这俩人的战斗。 张扶灵有些诧异,她和胖子平时也没少斗嘴,张起灵从来都没参与过,今天怎么突然加入了战场,心血来潮? 她微微侧头,想看一眼张起灵的表情。 “我和胖子开玩笑的,用不着缩骨。” 缩骨要强行把骨头错位翻折,她是一次都不想看他用了。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认真地看着胖子,大有只要胖子点头,他立刻当场缩骨的架势。 胖子不敢和张起灵顶嘴,苦哈哈地垂下眉毛和眼睛,忍了半天最后还是忍不住,啧了一声说:“小哥你丫偏心,都是一个tea,你厚此薄彼!都还没在一起呢,丫就这么狗仗人势了,以后真在一起还了得?” 张扶灵立刻把刚刚的担忧压了下去,得意洋洋地冲着胖子吐了吐舌头,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被张起灵一把按了回去。 张起灵没有对胖子话里的引申义做出辩驳,只是用那双眼睛严肃认真地盯着他。 胖子被他盯得莫名其妙,心想小哥也不是那种对玩笑话上纲上线的人啊。 对视了半天,胖子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恍然大悟之后,脸拉得老长,一边抱怨一边起身朝着这边爬。 “靠,小哥,你家祖上到底是干嘛的?不会真是种地的?弄这么多马粪在自己门口,堆肥啊?还是咱走错路了,这其实不是你家正门,而是你家柴房。这么大一堵墙,铲下来往哪里堆啊?这左右都被条石封死了,想挖个洞出来都没门儿。” 张起灵看向了他身后,那些坐在原地的伙计也不是矫情的人,立刻表示他们往外运。 就算张扶灵不和胖子拌嘴,他们也是要把这一层铲掉的。 张起灵看到这堵墙的时候就知道机关在这下面,他只是摸了一下周围的条石,想看看这机关的运作方式,但是也没看出什么东西来。 这里的机关已经超出了他目前的认知,控制整个机关运转的轴承不在这里,应该是在山体更深的内部,这种结构,他瞬间就想到了西沙海底墓的电梯机关。 这种规模的机关没有办法取巧,只能按照设置好的方法打开。 胖子已经凑了过来,三个人窝在一个角落里,张起灵看了他们两个一眼,就抬手准备掰折自己的关节,被胖子和张扶灵一人一边按住。 胖子苦口婆心道:“小哥,知道你要面子,爱干净,但是不至于,真不至于,缩骨多了容易关节炎,还容易习惯性脱臼。” 张扶灵就直白多了,她没说话,直接上手拿起铲子咔嚓一声怼在了墙上。 “我来,小哥你歇着,区区马粪,还用不着你这柄青龙刀。” 张起灵冷静地说:“下面有机关。” 张扶灵的手一下僵在了半空中。 胖子的脸也绿了。 这么窄的地方,真要触发了机关,那他们真是有一个算一个,都跑不了。 “小哥,下次这种要命的事情,咱们能不能提前说。还有榨菜,咱明知道自己菜,下次动手前先别着急,等一等。” 张起灵知道他俩在担心什么,抓着张扶灵的手把铲子拿了下来,十分淡定地说: “她力气不够。” 意思是触发不了机关。 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张扶灵表情复杂,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庆幸自己没有触发机关,还是该羞恼自己这辣鸡一样的体能人尽皆知,甚至让小哥明知道下面就是机关都不拦她。 胖子被这一惊一乍折腾得冷汗都下来了,也不废话,也不等张起灵缩骨,直接硬生生挤到前面拿起铲子就开始和一墙的马粪做斗争。 第69章 六合土 胖子抄着工兵铲挤到前面,只看了一眼就无语住了,张开嘴欲言又止半天,最后回头哀怨地看着张起灵。 “小哥,你也太不厚道了,明明是三合土,什么马粪混合蛋清,这不是逗人玩吗?这玩意儿硬度都赶超混凝土了,我挖个蛋啊我。” 张起灵十分淡定地回答:“六合。” 胖子差点没被他噎死。 有区别吗啊?他就问问有区别吗? 六合土他娘的比三合土都硬,他要是能用铲子挖开,明天道上就能传开他的传说,潘家园王胖子从此和南瞎北哑齐名。 张扶灵没听过就问说三合土六合土是什么。 胖子解释道,所谓的三合土是现在的叫法,配料根据地方不同有细微差异,但总的来说,大差不差,就是糯米汁、黏土、鸡蛋清,这玩意儿的配方现在已经失传了,他也只见过一次。 而六合土是在这之上再加上桐油之类的东西,反复锤炼风干之后得到的,他只是听说过,从没见过。 这种土硬度高,还防潮,专门就是用来防盗墓的,只是造价太高,所以并不常见。 这玩意儿就是大道至简,没有任何技巧,纯硬,谁来都不好使,只能暴力破开。 张扶灵对这种东西还挺感兴趣的,从胖子肩膀上越过去,凑近想看看结构。 张起灵就在她身后淡淡道:“马粪是真的。” 张扶灵:“……” 他绝对是故意的。 胖子拿着铲子在上面敲了敲,“怪不得小哥你明知道下面有机关都不拦着她,这踏马用雷管都不一定炸的开啊。” 张起灵摇了摇头,说:“会塌。” 张扶灵立刻意识到,尸守在这座山里游走,山里到处都是他们挖出来的空洞,就像是被蛀空的树干,空有其表,实际上极不稳定。 况且这墙后面还有机关,他们现在这个位置,万一用力过猛启动了机关,不管是什么机关,都够他们喝一壶的。 外面是六合土非暴力打不开,里面是压力机关,用力过猛就会触发。 简单粗暴,但又十分有用。 张扶灵想到这里,忍不住回头看了张起灵一眼。 他们张家人还真是一脉相承的实用派,目的结果至上,一件多余的事情都不做。 相比西沙海底墓和西王母宫,张家古楼根本不搞那些花里胡哨的,什么有用就用什么,直接都摆在明面上,却让人毫无办法。 胖子一听就把铲子一扔,往地上一坐,摆烂说:“那怎么办?这东西我是没办法了,上次遇到三合土老子就是一路火花带闪电炸过去的,倒是听说有人用矾面加醋泡打开的,不然让老太婆的人出去拿?” 霍仙姑的位置在队伍中段,从照片发到四姑娘山就坐在地上闭目养神,但是显然并没有放松警惕,听到胖子的话后就说。 “把明矾和醋拿给那个死胖子,这门要是打不开,他也不用出去了。” 霍仙姑这一次准备的东西很全,几乎把所有能想到的东西都带齐了。 但张扶灵还是觉得有些奇怪,如果按照胖子的说法,三合土这种东西并不常见,霍仙姑怎么会想到带明矾和醋,还带了这么多,明矾还能说是用来净水的,但是醋总不能是带下来喝的。 后面的伙计把东西传到前头来,张起灵找了个胖子吃完的罐头瓶子,把明矾和醋按照一定比例调配好,再由胖子均匀地刷在墙面上。 这个工程十分耗费时间,没有别的麻烦,就是无聊和枯燥,磨磨唧唧的让人心烦。 中途张扶灵提出换强酸试试,霍仙姑没有二话,让人原路返回去找强酸,但是这东西运输是个麻烦,他们需求的量又大,一来一回耗费的时间就不少,只能先用醋泡着。 胖子和张起灵交替着刷醋,连着刷了五天,那墙面才有了一点点软化和松动的迹象,硫酸也恰好送进来。 这段时间就算是山里也依旧闷热,整个石道弥漫着被高温发酵过后的醋味,混合着土腥味和植物腐烂的味道。 张扶灵被熏的头晕目眩,她算是知道张起灵为什么要让胖子到前头来了。 这活她确实干不了,还不等她把这土薅下来,人就能被熏晕过去。 到最后她不得不戴上了防毒面具,才勉强不至于被这股味道熏窒息。 中间四姑娘山那边的消息传过来,吴邪他们找到了那个洞,但里边已经被破坏的不成样子,有大火烧过的痕迹,还有被镶进水泥里的尸体。 但好在他们还是找到了解出了答案。 霍仙姑听到这个消息,冷笑了一声,没有说什么,看起来对吴邪他们会遇到的事情早有预料,还对做出这件事的人或者势力抱有恶意。 六合土软化后,他们又花了两天把这些东西清理下来运出去,这才露出了下面的机关。 一块刻着乱七八糟花纹的巨大石块。 上面的花纹与吴邪他们拍的照片刚好对应上,按照照片提示,他们把其中几个位置按下去。 等待了片刻,古老沉重的声音从洞壁里传来。 像是沉睡已久的庞然大物缓缓苏醒,整个石道都开始晃动,紧接着那块巨石从中间缓缓移动向两边,露出一条缝隙。 胖子抹了把汗,骂了一句娘,让后面的伙计给他们拍张照片给吴邪发过去,说是让他也有点参与感。 张扶灵说她就不拍了,被胖子硬生生搂住,胖子已经被醋腌入味了,酸臭的味道熏得她直翻白眼,双手扒着石壁,挣扎着出了画。 到最后那伙计也只拍到胖子、张起灵以及张扶灵的下半身。 她执着地把上半身弯折成扭曲的弧度,都拒绝入镜。 因为这地方味儿太冲,他们也没有原地休整,顺着那条缝隙进去,里面依旧是方方正正的石道。 不同的是,这里的石道比外面要宽敞出不少,他们终于能站直身体。 胖子看着笔直向前的甬道,深吸了一口气,往后退了一步,对霍仙姑说: “这地方够宽敞了,胖爷我向来公平,前面那六合土是咱们哥俩解决的,接下来的路,该您的人趟雷了。” 张扶灵没有说话,只是跟着看向了霍仙姑,霍仙姑也没磨叽,点了两个人走在前面探路。 沿着甬道往前走了四百米,依然无事发生,第二道石门出现在他们面前,依旧是六合土带压力机关。 张扶灵缓缓吐出一口气。 这可真是,一招鲜,吃遍天。 第69章 六合土 胖子抄着工兵铲挤到前面,只看了一眼就无语住了,张开嘴欲言又止半天,最后回头哀怨地看着张起灵。 “小哥,你也太不厚道了,明明是三合土,什么马粪混合蛋清,这不是逗人玩吗?这玩意儿硬度都赶超混凝土了,我挖个蛋啊我。” 张起灵十分淡定地回答:“六合。” 胖子差点没被他噎死。 有区别吗啊?他就问问有区别吗? 六合土他娘的比三合土都硬,他要是能用铲子挖开,明天道上就能传开他的传说,潘家园王胖子从此和南瞎北哑齐名。 张扶灵没听过就问说三合土六合土是什么。 胖子解释道,所谓的三合土是现在的叫法,配料根据地方不同有细微差异,但总的来说,大差不差,就是糯米汁、黏土、鸡蛋清,这玩意儿的配方现在已经失传了,他也只见过一次。 而六合土是在这之上再加上桐油之类的东西,反复锤炼风干之后得到的,他只是听说过,从没见过。 这种土硬度高,还防潮,专门就是用来防盗墓的,只是造价太高,所以并不常见。 这玩意儿就是大道至简,没有任何技巧,纯硬,谁来都不好使,只能暴力破开。 张扶灵对这种东西还挺感兴趣的,从胖子肩膀上越过去,凑近想看看结构。 张起灵就在她身后淡淡道:“马粪是真的。” 张扶灵:“……” 他绝对是故意的。 胖子拿着铲子在上面敲了敲,“怪不得小哥你明知道下面有机关都不拦着她,这踏马用雷管都不一定炸的开啊。” 张起灵摇了摇头,说:“会塌。” 张扶灵立刻意识到,尸守在这座山里游走,山里到处都是他们挖出来的空洞,就像是被蛀空的树干,空有其表,实际上极不稳定。 况且这墙后面还有机关,他们现在这个位置,万一用力过猛启动了机关,不管是什么机关,都够他们喝一壶的。 外面是六合土非暴力打不开,里面是压力机关,用力过猛就会触发。 简单粗暴,但又十分有用。 张扶灵想到这里,忍不住回头看了张起灵一眼。 他们张家人还真是一脉相承的实用派,目的结果至上,一件多余的事情都不做。 相比西沙海底墓和西王母宫,张家古楼根本不搞那些花里胡哨的,什么有用就用什么,直接都摆在明面上,却让人毫无办法。 胖子一听就把铲子一扔,往地上一坐,摆烂说:“那怎么办?这东西我是没办法了,上次遇到三合土老子就是一路火花带闪电炸过去的,倒是听说有人用矾面加醋泡打开的,不然让老太婆的人出去拿?” 霍仙姑的位置在队伍中段,从照片发到四姑娘山就坐在地上闭目养神,但是显然并没有放松警惕,听到胖子的话后就说。 “把明矾和醋拿给那个死胖子,这门要是打不开,他也不用出去了。” 霍仙姑这一次准备的东西很全,几乎把所有能想到的东西都带齐了。 但张扶灵还是觉得有些奇怪,如果按照胖子的说法,三合土这种东西并不常见,霍仙姑怎么会想到带明矾和醋,还带了这么多,明矾还能说是用来净水的,但是醋总不能是带下来喝的。 后面的伙计把东西传到前头来,张起灵找了个胖子吃完的罐头瓶子,把明矾和醋按照一定比例调配好,再由胖子均匀地刷在墙面上。 这个工程十分耗费时间,没有别的麻烦,就是无聊和枯燥,磨磨唧唧的让人心烦。 中途张扶灵提出换强酸试试,霍仙姑没有二话,让人原路返回去找强酸,但是这东西运输是个麻烦,他们需求的量又大,一来一回耗费的时间就不少,只能先用醋泡着。 胖子和张起灵交替着刷醋,连着刷了五天,那墙面才有了一点点软化和松动的迹象,硫酸也恰好送进来。 这段时间就算是山里也依旧闷热,整个石道弥漫着被高温发酵过后的醋味,混合着土腥味和植物腐烂的味道。 张扶灵被熏的头晕目眩,她算是知道张起灵为什么要让胖子到前头来了。 这活她确实干不了,还不等她把这土薅下来,人就能被熏晕过去。 到最后她不得不戴上了防毒面具,才勉强不至于被这股味道熏窒息。 中间四姑娘山那边的消息传过来,吴邪他们找到了那个洞,但里边已经被破坏的不成样子,有大火烧过的痕迹,还有被镶进水泥里的尸体。 但好在他们还是找到了解出了答案。 霍仙姑听到这个消息,冷笑了一声,没有说什么,看起来对吴邪他们会遇到的事情早有预料,还对做出这件事的人或者势力抱有恶意。 六合土软化后,他们又花了两天把这些东西清理下来运出去,这才露出了下面的机关。 一块刻着乱七八糟花纹的巨大石块。 上面的花纹与吴邪他们拍的照片刚好对应上,按照照片提示,他们把其中几个位置按下去。 等待了片刻,古老沉重的声音从洞壁里传来。 像是沉睡已久的庞然大物缓缓苏醒,整个石道都开始晃动,紧接着那块巨石从中间缓缓移动向两边,露出一条缝隙。 胖子抹了把汗,骂了一句娘,让后面的伙计给他们拍张照片给吴邪发过去,说是让他也有点参与感。 张扶灵说她就不拍了,被胖子硬生生搂住,胖子已经被醋腌入味了,酸臭的味道熏得她直翻白眼,双手扒着石壁,挣扎着出了画。 到最后那伙计也只拍到胖子、张起灵以及张扶灵的下半身。 她执着地把上半身弯折成扭曲的弧度,都拒绝入镜。 因为这地方味儿太冲,他们也没有原地休整,顺着那条缝隙进去,里面依旧是方方正正的石道。 不同的是,这里的石道比外面要宽敞出不少,他们终于能站直身体。 胖子看着笔直向前的甬道,深吸了一口气,往后退了一步,对霍仙姑说: “这地方够宽敞了,胖爷我向来公平,前面那六合土是咱们哥俩解决的,接下来的路,该您的人趟雷了。” 张扶灵没有说话,只是跟着看向了霍仙姑,霍仙姑也没磨叽,点了两个人走在前面探路。 沿着甬道往前走了四百米,依然无事发生,第二道石门出现在他们面前,依旧是六合土带压力机关。 张扶灵缓缓吐出一口气。 这可真是,一招鲜,吃遍天。 第70章 密码错误 有了硫酸后,他们的进度就快了不少,第二道门上的六合土很快就清理了出来。 还是同样的步骤,他们进入了第三段甬道,遇到了第三组浮雕,等吴邪那边解开密码,他们这边也刚好清理干净。 张起灵按照照片把墙上对应位置的石块推进去,照例等待几分钟后,石块打开,露出了后面的甬道。 前面几个甬道都平安无事,行进的太过顺利,胖子忍不住啧了一声。 “跟着天真下地多了,不是粽子就是禁婆海猴子,到处是机关,处处是陷阱,现在冷不丁什么都没有,别说,还真有点不习惯。小哥家这祖宗不会在后面给咱们憋出大的?” “……你就是欠的,安稳日子你不习惯,非得整点刺激的。你也别乌鸦嘴了,等这次出去,我掏钱请你高空跳伞,既然追求刺激,那咱们就贯彻到底。” 张扶灵困得只打哈欠,虽然这几天没什么事情做,但是在地下和地上完全不同的生活环境,低温、潮湿以及狭窄逼仄的空间,带来的各种不适应和心理问题,还是很耗费体力。 胖子想呛回去,看她那哈欠连天的样子都不忍心,看看把孩子累得。 虽然她本来也就体力垃圾,走两步就喊累,但是谁家孩子谁心疼不是。 第三道机关打开,门后照样是相同的甬道,只不过这一次的甬道越往后走越狭小,到最后他们甚至只能匍匐前进。 无法直立行走的甬道降低了行进的速度,加上队伍冗长,最后一段甬道足足走了四五个小时,都还看不到尽头。 胖子是最难受的,忍不住抱怨,说张家不愧是盗墓世家,他娘的墓道都和别人不一样,跟挖的盗洞似的,怎么的是想让先人在自己墓里遛弯的时候,不要生疏了技艺吗?死了都要卷?这不是吃饱了撑的? 张起灵沉默地在前面带路,对他这段不敬先人的话没有任何表示,更是助长了胖子嚣张的气焰,一路上怼天怼地,恨不得穿越回去和张家祖宗来一场真人battle。 张扶灵本身就四肢不协调,在这地方胸腔被挤压,感觉空气都稀薄了,不止稀薄,还有各种气味,总之是快要窒息了。 一路不停歇地爬了四五个小时,她的体能已经到了极限。 不是,这踏马真是墓吗?怎么感觉比地面上的那些园林都大。 张扶灵累得直喘,胖子居然还有力气骂人,她累得脑子都快转不动了,只觉得这甬道长的没有尽头似的。 由于太过狭窄,到这里已经彻底错不开身,只能单行,也没法停下来休息,所以也只能继续向前。 于是等不同于探灯的光出现的时候,张扶灵立刻就发现了。 谢天谢地,好歹还有出口。 已经被榨干的身体,回光返照般从身体的犄角旮旯里搜刮出最后一点体力,支撑她爬到尽头。 结果一出去就傻眼了。 甬道的尽头居然不是张家古楼,而是悬崖。 他们居然从山里爬出去了。 张扶灵不敢相信自己累死累活,最后居然是这么个结果。 胖子就比较直接,用打麻将时候学来的四川方言骂了一句混合版地方特色。 “草,真是日他娘的仙人板板。” 洞外直接就是峭壁,张起灵在发现不对后,立刻就翻身爬了出去,张扶灵就变成了队伍的第一位。 她想拉住张起灵让他绑个安全绳都来不及,只能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去看看外面的情况。 外面艳阳高照,鸟语花香,一切都很正常。 他们现在在的位置,是一片山谷,而出口开在半山腰,张扶灵往下看了一眼,云雾缭绕,根本看不到底。 恐高症发作,眼前一晕,整个人差点兜头栽下去,被张起灵一把薅住衣领提了起来,胖子也眼疾手快地拽住她的衣服。 张扶灵被迫抬起头,这才看到,这个出口虽然离地面很远,但是离上面的位置却很近,大概只有十几米的距离。 胖子把她拽回甬道,急得直骂她。 她自知理亏,没有说话。 张起灵翻身爬到了山顶,固定好安全索之后,把绳子扔了下来。 终于遇到了点阻碍,胖子兴奋地直说感觉来了。 身下就是百丈悬崖,张扶灵也腾不出心思骂他。 他们顺着绳子依次翻上山顶,没有人怀疑走错了路,只认为接下来的路就在这片山谷之中。 张起灵没有说话,张扶灵看了他一眼。 他们都清楚一定是哪里出了错,但是都默契地没有提。 扎营休整了一晚,第二天一行人开始在山谷里寻找类似甬道的入口,但是一无所获。 按照样式雷的图纸,前往张家古楼的甬道应该笔直没有岔路口。 没有人怀疑是吴邪他们的答案出了错,毕竟最后那道机关也打开了,而他们走了出来,没有任何机关。 于是他们翻山越岭重新回到入口,再次进入了甬道,重新破解了一趟机关,可第二次出来的位置和第一次也不同,是在一处山脚下,旁边还有一条直泻而下的瀑布。 水汽蒸腾,云雾缭绕,自山腰处开始就隐隐绰绰,像是一幅挥毫泼洒成的水墨画。 如果能隐居在这种地方,那人生还是挺有盼头的。 但是这下就算是傻子也知道出问题了,胖子作为三个人里唯一的外向人员,作为代表去和霍仙姑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 按照张扶灵说的,失忆症是张家的家族遗传病,那他们建造这个楼的时候,考虑到失忆症,从而设置一些软性机关,保证后人到这里来的时候,不会被祖宗杀死,不就很正常。 但霍仙姑认为,如果是这样,那这个机关就没有任何存在的必要,毕竟试错没有任何风险。 胖子说,那可不一定,前两次他们没事,不代表之后也没事,银行卡输入密码还有三次保险机制,第三次才锁死呢。 但是霍仙姑却一意孤行,执意要进第三次。 胖子看说服不了她,啧了一声,看了看周围的这些人,只能回来找张起灵商量。 他的意见是,霍仙姑找死他管不着,但是他们不能跟着继续了,至少给吴邪那边去个消息,让他们看看是不是密码出了问题。 他本来以为张起灵也看出了不对劲,肯定不会同意继续下去,没想到张起灵却说让他和张扶灵留在外面,他自己跟着霍仙姑再走一趟。 第70章 密码错误 有了硫酸后,他们的进度就快了不少,第二道门上的六合土很快就清理了出来。 还是同样的步骤,他们进入了第三段甬道,遇到了第三组浮雕,等吴邪那边解开密码,他们这边也刚好清理干净。 张起灵按照照片把墙上对应位置的石块推进去,照例等待几分钟后,石块打开,露出了后面的甬道。 前面几个甬道都平安无事,行进的太过顺利,胖子忍不住啧了一声。 “跟着天真下地多了,不是粽子就是禁婆海猴子,到处是机关,处处是陷阱,现在冷不丁什么都没有,别说,还真有点不习惯。小哥家这祖宗不会在后面给咱们憋出大的?” “……你就是欠的,安稳日子你不习惯,非得整点刺激的。你也别乌鸦嘴了,等这次出去,我掏钱请你高空跳伞,既然追求刺激,那咱们就贯彻到底。” 张扶灵困得只打哈欠,虽然这几天没什么事情做,但是在地下和地上完全不同的生活环境,低温、潮湿以及狭窄逼仄的空间,带来的各种不适应和心理问题,还是很耗费体力。 胖子想呛回去,看她那哈欠连天的样子都不忍心,看看把孩子累得。 虽然她本来也就体力垃圾,走两步就喊累,但是谁家孩子谁心疼不是。 第三道机关打开,门后照样是相同的甬道,只不过这一次的甬道越往后走越狭小,到最后他们甚至只能匍匐前进。 无法直立行走的甬道降低了行进的速度,加上队伍冗长,最后一段甬道足足走了四五个小时,都还看不到尽头。 胖子是最难受的,忍不住抱怨,说张家不愧是盗墓世家,他娘的墓道都和别人不一样,跟挖的盗洞似的,怎么的是想让先人在自己墓里遛弯的时候,不要生疏了技艺吗?死了都要卷?这不是吃饱了撑的? 张起灵沉默地在前面带路,对他这段不敬先人的话没有任何表示,更是助长了胖子嚣张的气焰,一路上怼天怼地,恨不得穿越回去和张家祖宗来一场真人battle。 张扶灵本身就四肢不协调,在这地方胸腔被挤压,感觉空气都稀薄了,不止稀薄,还有各种气味,总之是快要窒息了。 一路不停歇地爬了四五个小时,她的体能已经到了极限。 不是,这踏马真是墓吗?怎么感觉比地面上的那些园林都大。 张扶灵累得直喘,胖子居然还有力气骂人,她累得脑子都快转不动了,只觉得这甬道长的没有尽头似的。 由于太过狭窄,到这里已经彻底错不开身,只能单行,也没法停下来休息,所以也只能继续向前。 于是等不同于探灯的光出现的时候,张扶灵立刻就发现了。 谢天谢地,好歹还有出口。 已经被榨干的身体,回光返照般从身体的犄角旮旯里搜刮出最后一点体力,支撑她爬到尽头。 结果一出去就傻眼了。 甬道的尽头居然不是张家古楼,而是悬崖。 他们居然从山里爬出去了。 张扶灵不敢相信自己累死累活,最后居然是这么个结果。 胖子就比较直接,用打麻将时候学来的四川方言骂了一句混合版地方特色。 “草,真是日他娘的仙人板板。” 洞外直接就是峭壁,张起灵在发现不对后,立刻就翻身爬了出去,张扶灵就变成了队伍的第一位。 她想拉住张起灵让他绑个安全绳都来不及,只能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去看看外面的情况。 外面艳阳高照,鸟语花香,一切都很正常。 他们现在在的位置,是一片山谷,而出口开在半山腰,张扶灵往下看了一眼,云雾缭绕,根本看不到底。 恐高症发作,眼前一晕,整个人差点兜头栽下去,被张起灵一把薅住衣领提了起来,胖子也眼疾手快地拽住她的衣服。 张扶灵被迫抬起头,这才看到,这个出口虽然离地面很远,但是离上面的位置却很近,大概只有十几米的距离。 胖子把她拽回甬道,急得直骂她。 她自知理亏,没有说话。 张起灵翻身爬到了山顶,固定好安全索之后,把绳子扔了下来。 终于遇到了点阻碍,胖子兴奋地直说感觉来了。 身下就是百丈悬崖,张扶灵也腾不出心思骂他。 他们顺着绳子依次翻上山顶,没有人怀疑走错了路,只认为接下来的路就在这片山谷之中。 张起灵没有说话,张扶灵看了他一眼。 他们都清楚一定是哪里出了错,但是都默契地没有提。 扎营休整了一晚,第二天一行人开始在山谷里寻找类似甬道的入口,但是一无所获。 按照样式雷的图纸,前往张家古楼的甬道应该笔直没有岔路口。 没有人怀疑是吴邪他们的答案出了错,毕竟最后那道机关也打开了,而他们走了出来,没有任何机关。 于是他们翻山越岭重新回到入口,再次进入了甬道,重新破解了一趟机关,可第二次出来的位置和第一次也不同,是在一处山脚下,旁边还有一条直泻而下的瀑布。 水汽蒸腾,云雾缭绕,自山腰处开始就隐隐绰绰,像是一幅挥毫泼洒成的水墨画。 如果能隐居在这种地方,那人生还是挺有盼头的。 但是这下就算是傻子也知道出问题了,胖子作为三个人里唯一的外向人员,作为代表去和霍仙姑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 按照张扶灵说的,失忆症是张家的家族遗传病,那他们建造这个楼的时候,考虑到失忆症,从而设置一些软性机关,保证后人到这里来的时候,不会被祖宗杀死,不就很正常。 但霍仙姑认为,如果是这样,那这个机关就没有任何存在的必要,毕竟试错没有任何风险。 胖子说,那可不一定,前两次他们没事,不代表之后也没事,银行卡输入密码还有三次保险机制,第三次才锁死呢。 但是霍仙姑却一意孤行,执意要进第三次。 胖子看说服不了她,啧了一声,看了看周围的这些人,只能回来找张起灵商量。 他的意见是,霍仙姑找死他管不着,但是他们不能跟着继续了,至少给吴邪那边去个消息,让他们看看是不是密码出了问题。 他本来以为张起灵也看出了不对劲,肯定不会同意继续下去,没想到张起灵却说让他和张扶灵留在外面,他自己跟着霍仙姑再走一趟。 第71章 兵分两路 张起灵话还没说完,胖子就去看旁边张扶灵的脸色,结果她丫没心没肺地在旁边拔草数蚂蚁,看起来完全不在乎张起灵说了什么的样子。 直到张起灵交代完,她才说: “不行,要么一起留下,要么一起进去,别逼我揍你。” 张扶灵用木棍把蚂蚁狠狠碾死,转过头看着他俩,露出一个十分神经质的笑容。 “你也不想我跟在你后面,最后变得七零八落的。” 胖子一个哆嗦。 瞎子说的没错,她这动不动就冒出来的中二病,是有点瘆得慌,还是得限制她看漫画小说动画的时间。 每天跟着那些漫画学的什么东西! 不要玩尬的啊! 世界枯燥无味,吗喽模仿人类。 但是模仿样本出错了啊! 张扶灵觉得自己这样子肯定酷毙了,完全猜不到胖子呆滞的原因不是因为被她这副病态的样子吓到,而是单纯尬的。 这时候要是有把染血的匕首,她伸出舌头把刀尖的血迹舔舐干净,一定更带感。 嘻嘻。 现在她就是我妻未来。 回去就把头发染成粉色的! 头发越粉,杀人越狠! 张起灵没有对她这个傻逼的行为做出什么评价,只是伸手在她头上揉了一把,说:“放心。” 啧。 张扶灵咂了咂嘴,微微侧过头,在心里逼逼。 又来这套。 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就天天用美人计。 说好的帅哥都觉得自己平平无奇呢! 他对自己的优势也太了如指掌了! 张起灵手劲不大不小,手法很熟练,刚好让她低下头。 被人这样揉搓,张扶灵像是被顺毛摸的猫猫,几乎是瞬间就丢盔弃甲,放弃了抵抗,露出了柔软的肚皮,停止了这场奇怪的人类模仿秀。 但她还是说:“不开玩笑,胖子就不用去了,但是我要去。” 胖子一听这俩人三言两语就把自己给排除在外,立刻抗议道:“不是,你怎么还搞卖友投敌这一套呢?革命友情说变就变,你立场也太不坚定了!” “没办法啊,吴邪那边肯定是出了问题的,只是不知道他知不知道密码错了,肯定要有人留下给他说明我们遇到的情况,又不能让小哥一个人跟着他们下去,不然岂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张扶灵振振有词。 她是认真想过的,他们第一次进入甬道的时候,张起灵就把每一处都排查过了,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 要么是这里真的没有任何机关,这显然不可能。 要么就是张起灵也没找到机关,如果他找不到,他们这些人也就别想了。 最后一种可能就是,他认为这个机关暂时没有办法解决,或者他有别的打算,所以没有提醒他们。 就现在来看,她比较倾向于最后一种可能。 张起灵这样在明知道有问题的情况下,还要一遍一遍进入甬道,像是在排查什么东西。 可能是机关,也可能是人。 而这一次不让他们跟着,大概是他想起了什么或者摸索出了什么规律,认为这一次进去会触发古楼的保护机关,而他有必须要做的事情,但是又无法确保她和胖子的安全,才要他俩留在上面。 这么一想,其实在湖里遇难的时候,他的表现也有些过分的冷静和笃定,就像是知道会发生什么一样。 虽然这么猜有点缺德,但是他该不会是不想让他们进入张家古楼,所以才搞出湖底那一出,目的就是让吴邪和解雨臣知难而退。 毕竟他以前习惯了一个人。 让一个习惯了单打独斗的人,突然把其他人纳入自己的计划,确实比较困难。 他需要的是一个能跟上他的队友,而不是拖后腿的废柴。 不过没关系,他的强来了! 拥有不死体质的她,就算死掉也可以自己爬起来。 张家古楼里困了那么多尸守,那再加一两个富江应该也问题不大。 况且…… 她其实隐约猜测到了他的目的,只是还需要一点证据。 张起灵犹豫了一下,要他选的话,他其实宁愿选胖子配合他的计划,没有别的原因,只是胖子比起张扶灵来说,可控性更强。 张扶灵要是知道他的计划,肯定不会同意。 他俩都是固执己见的人,遇到意见相左的时候,其实都很难说服对方。 但是…… “胖子留下。” 张起灵拍板做了决定。 胖子满头问号。 “小哥你怎么了?被榨菜下蛊了?大白天的怎么突然说起胡话了?” 张起灵没有说话,只轻描淡写地看了他一眼。 胖子立刻意识到张起灵居然是认真的。 张扶灵微微举起手做了个欢呼的姿势。 胖子迅速把她的手压下去。 “不是,你们两个怎么就达成共识了?排挤我?” “这叫宇宙第一绝赞的心电感应,我用我的脑电波控制了名叫张起灵的人形电脑,v我50告诉你细节。” “啧,我给你一百,你赶紧收了神通。” 胖子胡咧咧了两句,确定张起灵不是开玩笑,就开始收拾背包。 他不知道张起灵为什么一定要跟着霍仙姑下去这一趟,但是吴邪那边也确实需要留一个人告诉他下面的信息。 他们既然还要下去,就不能让霍仙姑那些人知道密码出了问题,也就不能让队伍里的人给吴邪传话,只能由他们自己的人离开这里去联系吴邪。 否则,一旦让那些人知道密码有问题,绝不会跟着他们继续。 张扶灵的方向感胖子已经体验过了,不能说是优秀,只能说是十分感人。 能对着东边信誓旦旦问那是不是南边的家伙,把她一个人丢在这片林子里,约等于让她去送,所以不管张扶灵留不留下,他都必须留下。 张起灵垂下眼睛,他虽然不信任霍仙姑,但是和霍仙姑却有相同的默契。 霍仙姑这些年虽然洗手不干了,但是作为霍家当家人,胖子能想到的事情,她怎么可能想不到。 她只不过是抱着和他同样的想法。 那就是这些人里,又出现了当年四姑娘山的影子。 他们这一次比当年更加接近张家的秘密,而那些鬣狗不会错过这次机会。 霍仙姑为了这一次的计划,已经抱了鱼死网破的决心,不惜一切代价势必要把那些藏在后面的人揪出来。 胖子收拾好背包,就跑去和霍仙姑交涉。 霍仙姑听了这个安排后,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胖子。 胖子被她看的浑身发毛,刚要说干什么,他卖艺不卖身,霍仙姑就移开了视线,用一种有些感慨的语气似笑非笑地说: “长命百岁地活着,胖子。” 话是好坏,只是从她嘴里说出来,就总觉得哪里奇怪。 “您老还是操心自己,俗话说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一大把年纪了,小心死斗里头。” 胖子被她这种想起什么的语气瘆得打了个哆嗦,上一次有人这样和他说话,还是死在云顶天宫的陈皮阿四。 霍仙姑说完这句就不再搭理胖子。 修整了几个小时后,他们再次翻山越岭回到了最初的树下入口,胖子看着他们依次进去之后,才独自返回营地。 这一段路他足足走了一天才回去。 而营地里的那些人一看到胖子独自回来,立刻变了脸色,所有人都用一种诧异的表情看着他。 第71章 兵分两路 张起灵话还没说完,胖子就去看旁边张扶灵的脸色,结果她丫没心没肺地在旁边拔草数蚂蚁,看起来完全不在乎张起灵说了什么的样子。 直到张起灵交代完,她才说: “不行,要么一起留下,要么一起进去,别逼我揍你。” 张扶灵用木棍把蚂蚁狠狠碾死,转过头看着他俩,露出一个十分神经质的笑容。 “你也不想我跟在你后面,最后变得七零八落的。” 胖子一个哆嗦。 瞎子说的没错,她这动不动就冒出来的中二病,是有点瘆得慌,还是得限制她看漫画小说动画的时间。 每天跟着那些漫画学的什么东西! 不要玩尬的啊! 世界枯燥无味,吗喽模仿人类。 但是模仿样本出错了啊! 张扶灵觉得自己这样子肯定酷毙了,完全猜不到胖子呆滞的原因不是因为被她这副病态的样子吓到,而是单纯尬的。 这时候要是有把染血的匕首,她伸出舌头把刀尖的血迹舔舐干净,一定更带感。 嘻嘻。 现在她就是我妻未来。 回去就把头发染成粉色的! 头发越粉,杀人越狠! 张起灵没有对她这个傻逼的行为做出什么评价,只是伸手在她头上揉了一把,说:“放心。” 啧。 张扶灵咂了咂嘴,微微侧过头,在心里逼逼。 又来这套。 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就天天用美人计。 说好的帅哥都觉得自己平平无奇呢! 他对自己的优势也太了如指掌了! 张起灵手劲不大不小,手法很熟练,刚好让她低下头。 被人这样揉搓,张扶灵像是被顺毛摸的猫猫,几乎是瞬间就丢盔弃甲,放弃了抵抗,露出了柔软的肚皮,停止了这场奇怪的人类模仿秀。 但她还是说:“不开玩笑,胖子就不用去了,但是我要去。” 胖子一听这俩人三言两语就把自己给排除在外,立刻抗议道:“不是,你怎么还搞卖友投敌这一套呢?革命友情说变就变,你立场也太不坚定了!” “没办法啊,吴邪那边肯定是出了问题的,只是不知道他知不知道密码错了,肯定要有人留下给他说明我们遇到的情况,又不能让小哥一个人跟着他们下去,不然岂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张扶灵振振有词。 她是认真想过的,他们第一次进入甬道的时候,张起灵就把每一处都排查过了,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 要么是这里真的没有任何机关,这显然不可能。 要么就是张起灵也没找到机关,如果他找不到,他们这些人也就别想了。 最后一种可能就是,他认为这个机关暂时没有办法解决,或者他有别的打算,所以没有提醒他们。 就现在来看,她比较倾向于最后一种可能。 张起灵这样在明知道有问题的情况下,还要一遍一遍进入甬道,像是在排查什么东西。 可能是机关,也可能是人。 而这一次不让他们跟着,大概是他想起了什么或者摸索出了什么规律,认为这一次进去会触发古楼的保护机关,而他有必须要做的事情,但是又无法确保她和胖子的安全,才要他俩留在上面。 这么一想,其实在湖里遇难的时候,他的表现也有些过分的冷静和笃定,就像是知道会发生什么一样。 虽然这么猜有点缺德,但是他该不会是不想让他们进入张家古楼,所以才搞出湖底那一出,目的就是让吴邪和解雨臣知难而退。 毕竟他以前习惯了一个人。 让一个习惯了单打独斗的人,突然把其他人纳入自己的计划,确实比较困难。 他需要的是一个能跟上他的队友,而不是拖后腿的废柴。 不过没关系,他的强来了! 拥有不死体质的她,就算死掉也可以自己爬起来。 张家古楼里困了那么多尸守,那再加一两个富江应该也问题不大。 况且…… 她其实隐约猜测到了他的目的,只是还需要一点证据。 张起灵犹豫了一下,要他选的话,他其实宁愿选胖子配合他的计划,没有别的原因,只是胖子比起张扶灵来说,可控性更强。 张扶灵要是知道他的计划,肯定不会同意。 他俩都是固执己见的人,遇到意见相左的时候,其实都很难说服对方。 但是…… “胖子留下。” 张起灵拍板做了决定。 胖子满头问号。 “小哥你怎么了?被榨菜下蛊了?大白天的怎么突然说起胡话了?” 张起灵没有说话,只轻描淡写地看了他一眼。 胖子立刻意识到张起灵居然是认真的。 张扶灵微微举起手做了个欢呼的姿势。 胖子迅速把她的手压下去。 “不是,你们两个怎么就达成共识了?排挤我?” “这叫宇宙第一绝赞的心电感应,我用我的脑电波控制了名叫张起灵的人形电脑,v我50告诉你细节。” “啧,我给你一百,你赶紧收了神通。” 胖子胡咧咧了两句,确定张起灵不是开玩笑,就开始收拾背包。 他不知道张起灵为什么一定要跟着霍仙姑下去这一趟,但是吴邪那边也确实需要留一个人告诉他下面的信息。 他们既然还要下去,就不能让霍仙姑那些人知道密码出了问题,也就不能让队伍里的人给吴邪传话,只能由他们自己的人离开这里去联系吴邪。 否则,一旦让那些人知道密码有问题,绝不会跟着他们继续。 张扶灵的方向感胖子已经体验过了,不能说是优秀,只能说是十分感人。 能对着东边信誓旦旦问那是不是南边的家伙,把她一个人丢在这片林子里,约等于让她去送,所以不管张扶灵留不留下,他都必须留下。 张起灵垂下眼睛,他虽然不信任霍仙姑,但是和霍仙姑却有相同的默契。 霍仙姑这些年虽然洗手不干了,但是作为霍家当家人,胖子能想到的事情,她怎么可能想不到。 她只不过是抱着和他同样的想法。 那就是这些人里,又出现了当年四姑娘山的影子。 他们这一次比当年更加接近张家的秘密,而那些鬣狗不会错过这次机会。 霍仙姑为了这一次的计划,已经抱了鱼死网破的决心,不惜一切代价势必要把那些藏在后面的人揪出来。 胖子收拾好背包,就跑去和霍仙姑交涉。 霍仙姑听了这个安排后,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胖子。 胖子被她看的浑身发毛,刚要说干什么,他卖艺不卖身,霍仙姑就移开了视线,用一种有些感慨的语气似笑非笑地说: “长命百岁地活着,胖子。” 话是好坏,只是从她嘴里说出来,就总觉得哪里奇怪。 “您老还是操心自己,俗话说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一大把年纪了,小心死斗里头。” 胖子被她这种想起什么的语气瘆得打了个哆嗦,上一次有人这样和他说话,还是死在云顶天宫的陈皮阿四。 霍仙姑说完这句就不再搭理胖子。 修整了几个小时后,他们再次翻山越岭回到了最初的树下入口,胖子看着他们依次进去之后,才独自返回营地。 这一段路他足足走了一天才回去。 而营地里的那些人一看到胖子独自回来,立刻变了脸色,所有人都用一种诧异的表情看着他。 第72章 放置型人偶 胖子被看的莫名其妙,问了一下才知道,一个小时之前,吴邪刚刚传回来消息。 因为山体震动,机关被落下的石子卡住了,他们得出的密码是错的。 他们以为进山的人都困在斗里了,所以看到他才这么惊讶。 胖子听完就沉下了脸。 他离开队伍前,队伍里已经向营地发送了消息,山里信号不稳定,可也不至于他都出来了,消息还没传到。 这中间的信息传递出了问题。 最近并没有雷暴,排除天气原因,还剩下三种可能。 一是信号被人中途截断了,二是霍仙姑的人并没有把信号传出来,最后是营地的人在说谎。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他们现在的处境都非常不妙。 如果信号是在中途被人截断,说明有人发现了他们的行动,潜伏在山里,设置了屏蔽装置,可能是裘德考那个老阴逼干的。 而如果是后面两种可能,无论哪一种都代表着他们的队伍出现了叛徒,要么是跟着小哥他们的队伍,要么是在营地里。 所以这才是小哥一定要继续走下去的原因? 胖子觉得自己好像摸清了一点张起灵的想法。 他把营地里负责通讯的联络员找了过来,对方对胖子的出现并不意外,只是略微有些紧张。 胖子旁敲侧击诈了对方几句话,没什么异常。 不意外是因为已经听其他人说了事情的大概经过,紧张是因为他也清楚通讯出了问题,现在他就是营地里最可疑的那个。 胖子没说信或者不信,只是让他给吴邪那边去消息,他准备带队下去找人,让他们抓紧时间来巴乃,他等他们三天,三天之后他们还不来,他就先整合队伍下去了。 云彩被营地里紧张的气氛吓到了,跑来询问到底出了什么事,胖子插科打诨含糊了两句,没明说。 吴邪是在发出的第二天收到的消息,知道他们第三次进入古楼后,他立刻坐不住了,和解雨臣收拾东西就往巴乃赶过来。 黑瞎子跟着他俩一起,一路上三个人都没怎么说话。 吴邪想着他们才刚刚失联,应该不至于马上出事,以小哥的本事,就算遇到事也一定能尽力周旋,但这只是他一厢情愿尽力往好处想,至于其他可能,他想都不敢想。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胖子,现在只有见到胖子他才能安心。 而解雨臣想的更多一些,霍仙姑失联的事情不能泄露出去,霍家那么大一个家族,混乱程度不比解家差,但凡走漏一点风声, 都能给他们带来极大的麻烦。 而救人是一定要救的,但怎么救,谁去救,这也需要考虑和安排。 他们不能什么准备都不做就蒙头进去,古楼里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他们还有什么人可用,又应该带哪些人下去。 黑瞎子曾经跟着解九爷的人进入过一次张家古楼,里面的凶险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那就是个尸守窝,机关重重,既怕外面的人进去,也怕里面那些东西出来,他是真没想过他居然还会进去第二次。 三个人满脑子都是他们的惨状,连夜赶路到巴乃,见到胖子,才发现和他们想的不太一样。 他们原本以为,张起灵和张扶灵是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出于对吴邪的信任才进去,现在胖子却告诉他们,他俩和霍仙姑居然是在明知道密码是错误的情况下,依旧进行了第三次探索。 三个人立刻松了口气。 张起灵不是那种没事儿吃饱了撑得的人,不会故意找死,也不会做无用功,何况最后他居然还同意张扶灵和他一起进去,说明他对下面的路还是有一些把握。 想通这一点后,他们终于能对其他事情做出反应。 比如说,胖子提到的通讯受阻的事。 * 第三次进入甬道,张扶灵就算再对周围环境不敏感,也不至于像第一次进来那样陌生。 其他人更是熟练地像回了老家一样,加上不需要再挖开六合土,他们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不少,很快就打开了第三道机关。 只是这一次的路和前两次不同,四周一下开阔了起来,相比之前笔直狭窄的甬道,这里虽然依旧有路,但是整个空间的长宽高都明显大了不少,脚下的石板路也粗糙不平了许多。 两边和地面没了条石的遮挡,能很明显看出地下喀斯特地貌的特征。 各种奇形怪状的石钟乳从上方洞顶垂下,路两边也到处是突起的石笋,空气中的水汽变得更加明显,冰冷的潮湿气味顺着鼻腔蔓延至全身。 和西王母宫那种成片的大型开阔的地下溶洞不同,这里的空间更加小而精,那些石钟乳和石笋挡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像是珠帘一样分隔开空间。 这种场面并不算多见,张扶灵忍不住感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然而队伍里的其他人,却没有她这样像是出门踏青旅游一样轻松的心情。 不同的开门方式通向不同的通道,这种现代机关很容易做到的东西,放在过去却十分罕见。 复杂又繁琐的机关,证明了这个斗的价值,也代表着风险。 张起灵走在前面,观察着周围的变化,还不忘在遇到难走的地方回头拉张扶灵一把。 这地方的路并不平坦,可能是因为山体运动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有些地方明显有断裂的痕迹,前后高低落差很大。 他担心她会把自己弄死。 张扶灵,一款没人看着,就随地大小死的奇怪生物。 反正张起灵是想不通她是怎么做到的。 一个阴暗爬行和芭蕾舞都做的有模有样的人,一旦正经起来,就是走在路上撞电线杆,走在大厅里撞玻璃门,自己家里都能撞上桌角床角等一切固定不动有转折的地方,把自己撞的满腿黑青,龇牙咧嘴地抱着腿疼得满地打滚,然后下一次还是会在同一个地方撞到。 走在街上会被行道树那么明显的低矮树枝勾到头发,一头撞上去还反应不过来,觉得莫名其妙,想不通这树是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 这么一想,她不爱出门都是一件好事,否则真的让人担心她会走在路上就把自己弄死。 被这么明显地照顾了,张扶灵也不是傻子,不至于看不出来张起灵是担心她脚滑把自己脑浆撞出来。 但是怎么说。 就怪尴尬的,大家都是大佬,只有她是小废物的感觉有些过于明显了。 张扶灵拒绝了几次,发现张起灵根本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面上点头表示知道了,下一个断口就还是转身伸手。 甚至比在塔木陀的时候都操心了。 不至于,真的。 她又不是手脚断了! 她总觉得身后那些人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对了,大概是在想为什么找一个这样的废物下来。 于是在张起灵第不知道多少次转身伸手拉她的时候,张扶灵没搭理他,而是十分专注地看着距离她四十公分左右的一处落脚点,忐忑又自信地伸出一只脚,稳稳落在上面。 察觉到脚落在实处,确定踩稳之后,她才抬起头,假装轻描淡写不经意地看了张起灵一眼。 张起灵说不好她那一眼里是什么情绪。 可能是骄傲、挑衅、志得意满,或者是‘看我做到了,怎么样?求夸奖’之类的,总之是有点可爱和好笑的。 于是他也没有继续坚持要扶她一把,而是收回手安静地看着她,等着她走到自己这边。 张扶灵看了他一眼之后,又继续低下头去看路。 她可不是那种提前庆祝最后却因为高兴太早而功亏一篑的傻子。 四十公分并不算特别远的距离,只是这一部分的石板已经断裂成了碎石,唯一能落脚的就是前面那块还算平整但整体略高于她目前位置的石头。 如果张起灵不在这里,她肯定是手脚并用爬过去,但是不蒸馒头争口气,他觉得她不行,她就一定要证明她自己一个人也可以。 这地方水汽湿重,路面和石头上因为无人造访,日积月累了厚厚的青苔,粘腻又湿滑。 她清楚自己四肢究竟有多不协调,努力地平衡身体,却依旧在刚刚移动重心的时候,不可避免地向下滑去。 恐慌之中,也顾不得那些‘我可以’的豪言壮语,手脚并用地去扶周围一切能扶到的东西,最后还是在脸砸地的前一刻,被张起灵稳稳地抓着肩膀举起来放到了一边。 好。 丢人。 不愧是她。 张扶灵选择宕机逃避现实。 张起灵把她放稳之后,有些好笑地拍了拍她的头,算是安慰。 后面的路,她再没有反抗,遇到障碍就乖乖等着张起灵带她过去,就像一款张起灵的随身放置人偶。 一句话也不多说,一点反抗都没有,让抬手就抬手,让抬脚就抬脚。 霍仙姑从这种熟悉的相处模式里,终于找到了当年在四姑娘山时这两个人的样子。 张扶灵在四姑娘山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句话不多说,张起灵让她干嘛,她就干嘛,听话的就像是一个没有自己感情的人偶,才会被那么多人以为她是个冰山美人。 原来是被打击之后,才会出现这种状态吗? 霍仙姑觉得有些好笑,果然时间和距离是最好的美化滤镜。 【紫色娃娃鱼,申请三次,认证失败,寄了,没事了,散了。】 第72章 放置型人偶 胖子被看的莫名其妙,问了一下才知道,一个小时之前,吴邪刚刚传回来消息。 因为山体震动,机关被落下的石子卡住了,他们得出的密码是错的。 他们以为进山的人都困在斗里了,所以看到他才这么惊讶。 胖子听完就沉下了脸。 他离开队伍前,队伍里已经向营地发送了消息,山里信号不稳定,可也不至于他都出来了,消息还没传到。 这中间的信息传递出了问题。 最近并没有雷暴,排除天气原因,还剩下三种可能。 一是信号被人中途截断了,二是霍仙姑的人并没有把信号传出来,最后是营地的人在说谎。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他们现在的处境都非常不妙。 如果信号是在中途被人截断,说明有人发现了他们的行动,潜伏在山里,设置了屏蔽装置,可能是裘德考那个老阴逼干的。 而如果是后面两种可能,无论哪一种都代表着他们的队伍出现了叛徒,要么是跟着小哥他们的队伍,要么是在营地里。 所以这才是小哥一定要继续走下去的原因? 胖子觉得自己好像摸清了一点张起灵的想法。 他把营地里负责通讯的联络员找了过来,对方对胖子的出现并不意外,只是略微有些紧张。 胖子旁敲侧击诈了对方几句话,没什么异常。 不意外是因为已经听其他人说了事情的大概经过,紧张是因为他也清楚通讯出了问题,现在他就是营地里最可疑的那个。 胖子没说信或者不信,只是让他给吴邪那边去消息,他准备带队下去找人,让他们抓紧时间来巴乃,他等他们三天,三天之后他们还不来,他就先整合队伍下去了。 云彩被营地里紧张的气氛吓到了,跑来询问到底出了什么事,胖子插科打诨含糊了两句,没明说。 吴邪是在发出的第二天收到的消息,知道他们第三次进入古楼后,他立刻坐不住了,和解雨臣收拾东西就往巴乃赶过来。 黑瞎子跟着他俩一起,一路上三个人都没怎么说话。 吴邪想着他们才刚刚失联,应该不至于马上出事,以小哥的本事,就算遇到事也一定能尽力周旋,但这只是他一厢情愿尽力往好处想,至于其他可能,他想都不敢想。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胖子,现在只有见到胖子他才能安心。 而解雨臣想的更多一些,霍仙姑失联的事情不能泄露出去,霍家那么大一个家族,混乱程度不比解家差,但凡走漏一点风声, 都能给他们带来极大的麻烦。 而救人是一定要救的,但怎么救,谁去救,这也需要考虑和安排。 他们不能什么准备都不做就蒙头进去,古楼里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他们还有什么人可用,又应该带哪些人下去。 黑瞎子曾经跟着解九爷的人进入过一次张家古楼,里面的凶险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那就是个尸守窝,机关重重,既怕外面的人进去,也怕里面那些东西出来,他是真没想过他居然还会进去第二次。 三个人满脑子都是他们的惨状,连夜赶路到巴乃,见到胖子,才发现和他们想的不太一样。 他们原本以为,张起灵和张扶灵是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出于对吴邪的信任才进去,现在胖子却告诉他们,他俩和霍仙姑居然是在明知道密码是错误的情况下,依旧进行了第三次探索。 三个人立刻松了口气。 张起灵不是那种没事儿吃饱了撑得的人,不会故意找死,也不会做无用功,何况最后他居然还同意张扶灵和他一起进去,说明他对下面的路还是有一些把握。 想通这一点后,他们终于能对其他事情做出反应。 比如说,胖子提到的通讯受阻的事。 * 第三次进入甬道,张扶灵就算再对周围环境不敏感,也不至于像第一次进来那样陌生。 其他人更是熟练地像回了老家一样,加上不需要再挖开六合土,他们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不少,很快就打开了第三道机关。 只是这一次的路和前两次不同,四周一下开阔了起来,相比之前笔直狭窄的甬道,这里虽然依旧有路,但是整个空间的长宽高都明显大了不少,脚下的石板路也粗糙不平了许多。 两边和地面没了条石的遮挡,能很明显看出地下喀斯特地貌的特征。 各种奇形怪状的石钟乳从上方洞顶垂下,路两边也到处是突起的石笋,空气中的水汽变得更加明显,冰冷的潮湿气味顺着鼻腔蔓延至全身。 和西王母宫那种成片的大型开阔的地下溶洞不同,这里的空间更加小而精,那些石钟乳和石笋挡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像是珠帘一样分隔开空间。 这种场面并不算多见,张扶灵忍不住感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然而队伍里的其他人,却没有她这样像是出门踏青旅游一样轻松的心情。 不同的开门方式通向不同的通道,这种现代机关很容易做到的东西,放在过去却十分罕见。 复杂又繁琐的机关,证明了这个斗的价值,也代表着风险。 张起灵走在前面,观察着周围的变化,还不忘在遇到难走的地方回头拉张扶灵一把。 这地方的路并不平坦,可能是因为山体运动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有些地方明显有断裂的痕迹,前后高低落差很大。 他担心她会把自己弄死。 张扶灵,一款没人看着,就随地大小死的奇怪生物。 反正张起灵是想不通她是怎么做到的。 一个阴暗爬行和芭蕾舞都做的有模有样的人,一旦正经起来,就是走在路上撞电线杆,走在大厅里撞玻璃门,自己家里都能撞上桌角床角等一切固定不动有转折的地方,把自己撞的满腿黑青,龇牙咧嘴地抱着腿疼得满地打滚,然后下一次还是会在同一个地方撞到。 走在街上会被行道树那么明显的低矮树枝勾到头发,一头撞上去还反应不过来,觉得莫名其妙,想不通这树是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 这么一想,她不爱出门都是一件好事,否则真的让人担心她会走在路上就把自己弄死。 被这么明显地照顾了,张扶灵也不是傻子,不至于看不出来张起灵是担心她脚滑把自己脑浆撞出来。 但是怎么说。 就怪尴尬的,大家都是大佬,只有她是小废物的感觉有些过于明显了。 张扶灵拒绝了几次,发现张起灵根本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面上点头表示知道了,下一个断口就还是转身伸手。 甚至比在塔木陀的时候都操心了。 不至于,真的。 她又不是手脚断了! 她总觉得身后那些人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对了,大概是在想为什么找一个这样的废物下来。 于是在张起灵第不知道多少次转身伸手拉她的时候,张扶灵没搭理他,而是十分专注地看着距离她四十公分左右的一处落脚点,忐忑又自信地伸出一只脚,稳稳落在上面。 察觉到脚落在实处,确定踩稳之后,她才抬起头,假装轻描淡写不经意地看了张起灵一眼。 张起灵说不好她那一眼里是什么情绪。 可能是骄傲、挑衅、志得意满,或者是‘看我做到了,怎么样?求夸奖’之类的,总之是有点可爱和好笑的。 于是他也没有继续坚持要扶她一把,而是收回手安静地看着她,等着她走到自己这边。 张扶灵看了他一眼之后,又继续低下头去看路。 她可不是那种提前庆祝最后却因为高兴太早而功亏一篑的傻子。 四十公分并不算特别远的距离,只是这一部分的石板已经断裂成了碎石,唯一能落脚的就是前面那块还算平整但整体略高于她目前位置的石头。 如果张起灵不在这里,她肯定是手脚并用爬过去,但是不蒸馒头争口气,他觉得她不行,她就一定要证明她自己一个人也可以。 这地方水汽湿重,路面和石头上因为无人造访,日积月累了厚厚的青苔,粘腻又湿滑。 她清楚自己四肢究竟有多不协调,努力地平衡身体,却依旧在刚刚移动重心的时候,不可避免地向下滑去。 恐慌之中,也顾不得那些‘我可以’的豪言壮语,手脚并用地去扶周围一切能扶到的东西,最后还是在脸砸地的前一刻,被张起灵稳稳地抓着肩膀举起来放到了一边。 好。 丢人。 不愧是她。 张扶灵选择宕机逃避现实。 张起灵把她放稳之后,有些好笑地拍了拍她的头,算是安慰。 后面的路,她再没有反抗,遇到障碍就乖乖等着张起灵带她过去,就像一款张起灵的随身放置人偶。 一句话也不多说,一点反抗都没有,让抬手就抬手,让抬脚就抬脚。 霍仙姑从这种熟悉的相处模式里,终于找到了当年在四姑娘山时这两个人的样子。 张扶灵在四姑娘山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句话不多说,张起灵让她干嘛,她就干嘛,听话的就像是一个没有自己感情的人偶,才会被那么多人以为她是个冰山美人。 原来是被打击之后,才会出现这种状态吗? 霍仙姑觉得有些好笑,果然时间和距离是最好的美化滤镜。 【紫色娃娃鱼,申请三次,认证失败,寄了,没事了,散了。】 第73章 前方禁止通行 顺着路走到尽头,张起灵停了下来。 狼眼手电打出的强光将整个溶洞照的一览无余,路到这里就断了,前方再没有任何人工开凿的痕迹。 张扶灵等了一会儿,发现他还是没有动作的意思,就从后面凑上去,探出脑袋。 张起灵低头看她,和她对上视线,两个人对视了几秒。 懂了。 张扶灵直起身转头看向了霍仙姑,十分冷静地说:“死路。” 霍仙姑立刻皱起了眉,说:“确定吗?” 张扶灵侧身让开路。 “既然你不信,那你自己来看看?” 虽然他们彼此之间对这条路是死路这件事心知肚明,但是该演的戏份还是要演的。 霍仙姑上前查看了一番,沉吟了一会儿就下令折返。 他们沿着来时的路回去,虽然这里空间相比前两次大了不少,但是路依旧只有一条,只是他们走着走着却发现了不对劲。 这不是他们走过的那一条路。 原本高而狭长的溶洞逐渐又低矮了下来,空气中弥漫开一种不太好闻的刺激性气味。 最先发现这个味道的是张起灵,他的五感在这群人里是最敏锐的,他叫停了队伍,让他们戴上防毒面具。 这条路比他们来时要短的多,也好走的多,很快就走到了头。 尽头处是一个小型的溶洞,里面是大大小小的水潭,整个空间十分空旷。周遭有人工开凿的痕迹,水潭边缘有着浅黄色和白色的沉积物结晶。 其他人瞬间激动起来,认为这里一定有通往张家古楼的关键,于是迅速挨个搜索这些水潭。 而看过样式雷知道地图的三个人都没有出声,只是默默看着其他人把洞里的每一处都摸索了个遍。 水潭并不深,很快就有人从里面捞出了一堆白骨,紧接着他们就发现,这里的水潭里几乎都有这样的白骨,甚至是大量堆叠。 除了动物的骨骸之外,还有一部分,明显是属于人的。 他们立刻意识到不对劲,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最先踏进水潭的那个人呼吸急促,很快就喘不上气跪在了地上。 他们迅速退出了洞穴,解开那个人的衣服给他做检查。 皮下出血,明显的中毒迹象。 那个洞穴内显然毒气弥漫,防毒面具都不起效,直接透过皮肤渗透。 霍仙姑当机立断让人用背包和物资将那个洞口堵了起来。 这下就算傻子也知道他们走错路了,不善的眼神瞬间盯上了张起灵。 队伍里开始出现了不信任的声音。 多像啊。 霍仙姑审视地看向最先质疑的那个人。 她带过来的人都是她排查过嫌疑最大的人,她把他们带进死路,就想看看这些人面具下到底是谁。 当年在四姑娘山的时候,也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声音,将矛头指向了张扶灵,于是她就被拉出去成了祭品。 现在也是一样。 张扶灵也顺着声音看了过去,从表情上看不出生气的样子,只是那双仿佛在评估商品价值的眼睛,让人瘆得慌。 被她俩注视着的那个人气弱地移开了视线,但还是不服输地啐了一口。 “老子又没说错,在场的兄弟们谁不是这么想的?哑巴张是很有名,但是事实摆在眼前,他说没机关就没机关?” 大概是还没到绝境,这人也不想把张起灵得罪狠了,没有说的太过分。 张扶灵冷眼看着他,捡起一块石头就扔了过去。 没中,但是也足够把那人吓了一跳。 他明显就是个被推出来的烟雾弹,他们要是这个时候和他吵起来,和其他人起了矛盾,就正中对方下怀。 她看向了霍仙姑,这些人是霍仙姑带过来的,比起他们,霍仙姑更适合处理这件事。 霍仙姑也明白这个道理,于是道:“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怎么出去,你没本事带队伍出去就闭嘴!” 那人讪讪地闭上嘴,没有继续逼逼赖赖。 这些人暂时被霍仙姑镇住了。 他们又来来回回走了几趟,然而路不停地变化,每一次都不同,相同的是每一次他们都没能走出去。 尽头要么是死路,要么就是另一处充满毒气的溶洞。 这简直太奇怪了,就像是什么东西在玩弄他们,他们一下子就想到了鬼打墙。 但是张扶灵知道那不可能,龙血天生克制那些东西,卡塞尔学院的人到处盗墓,都从来没遇到过灵异事件,就像屏蔽器。 至于张起灵遇到的灵异事件,只能说,他遇到灵异事件的时候,旁边不还都跟着个吴邪嘛,可能这家伙真的太邪门了。 他们走了几个小时,最开始叫嚣的那几个人声音也小了下去,不安的气氛在队伍里弥漫开。 霍仙姑掀起自己的袖子看了一眼,她的症状现在也更明显了,大面积的皮下出血,看起来可怖的很。 但是还不够,对方相当谨慎,既然能潜伏这么多年,想让他或者他们露出破绽,这种程度还不够。 于是队伍里明面上还有行动能力的人只剩下张起灵和张扶灵。 张扶灵倒不是没受影响,只是相对于其他人来说,她更擅长掩饰自己身体的异常情况。 她的体质在这些人里算是最差的,实际上身体早就千疮百孔了,所以从几个小时前就再没说过话。 毕竟她担心一张嘴,嘴里那些血沫子会喷出来。 她面无表情地紧紧跟着张起灵,五脏六腑都烧起来,咽着血还有心情去观察队伍里那些人。 但是怎么说,她没什么看人的本事,所以看谁都可疑。 张起灵一直拉着她的手越来越冰冷,显然是也受到了影响。 于是她也越发急躁,甚至想干脆把这些人都关起来挨个审一遍拉倒,就算揪不出幕后那些人也无所谓。 现在比的就是耐心,但她有软肋,显然比对方更沉不住气。 隔着防毒面具,张起灵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依旧从她行动状态看出来她在强撑。 他现在不会再说出“你留下”这种无视她意愿和付出的话。 她不想变成负担,一直很努力。 他不是没有感情的木头,自然都看在眼里。 他愿意成全她所有的努力。 队伍里的人大多数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这样下去也只是无用功,他们只能停下来休息,试着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被困在这样一个进退两难,仿佛怎么走都出不去的死路里,这些人的情绪已经压抑到了极限,根本提不出什么有效的建议。 张起灵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后,提出一个看似可行的计划。 出口和入口各自站两队人,做观测者,然后其他人从入口处重新向出口处移动,如果出口真的会变化,那么两边的人就能看到真相。 第73章 前方禁止通行 顺着路走到尽头,张起灵停了下来。 狼眼手电打出的强光将整个溶洞照的一览无余,路到这里就断了,前方再没有任何人工开凿的痕迹。 张扶灵等了一会儿,发现他还是没有动作的意思,就从后面凑上去,探出脑袋。 张起灵低头看她,和她对上视线,两个人对视了几秒。 懂了。 张扶灵直起身转头看向了霍仙姑,十分冷静地说:“死路。” 霍仙姑立刻皱起了眉,说:“确定吗?” 张扶灵侧身让开路。 “既然你不信,那你自己来看看?” 虽然他们彼此之间对这条路是死路这件事心知肚明,但是该演的戏份还是要演的。 霍仙姑上前查看了一番,沉吟了一会儿就下令折返。 他们沿着来时的路回去,虽然这里空间相比前两次大了不少,但是路依旧只有一条,只是他们走着走着却发现了不对劲。 这不是他们走过的那一条路。 原本高而狭长的溶洞逐渐又低矮了下来,空气中弥漫开一种不太好闻的刺激性气味。 最先发现这个味道的是张起灵,他的五感在这群人里是最敏锐的,他叫停了队伍,让他们戴上防毒面具。 这条路比他们来时要短的多,也好走的多,很快就走到了头。 尽头处是一个小型的溶洞,里面是大大小小的水潭,整个空间十分空旷。周遭有人工开凿的痕迹,水潭边缘有着浅黄色和白色的沉积物结晶。 其他人瞬间激动起来,认为这里一定有通往张家古楼的关键,于是迅速挨个搜索这些水潭。 而看过样式雷知道地图的三个人都没有出声,只是默默看着其他人把洞里的每一处都摸索了个遍。 水潭并不深,很快就有人从里面捞出了一堆白骨,紧接着他们就发现,这里的水潭里几乎都有这样的白骨,甚至是大量堆叠。 除了动物的骨骸之外,还有一部分,明显是属于人的。 他们立刻意识到不对劲,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最先踏进水潭的那个人呼吸急促,很快就喘不上气跪在了地上。 他们迅速退出了洞穴,解开那个人的衣服给他做检查。 皮下出血,明显的中毒迹象。 那个洞穴内显然毒气弥漫,防毒面具都不起效,直接透过皮肤渗透。 霍仙姑当机立断让人用背包和物资将那个洞口堵了起来。 这下就算傻子也知道他们走错路了,不善的眼神瞬间盯上了张起灵。 队伍里开始出现了不信任的声音。 多像啊。 霍仙姑审视地看向最先质疑的那个人。 她带过来的人都是她排查过嫌疑最大的人,她把他们带进死路,就想看看这些人面具下到底是谁。 当年在四姑娘山的时候,也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声音,将矛头指向了张扶灵,于是她就被拉出去成了祭品。 现在也是一样。 张扶灵也顺着声音看了过去,从表情上看不出生气的样子,只是那双仿佛在评估商品价值的眼睛,让人瘆得慌。 被她俩注视着的那个人气弱地移开了视线,但还是不服输地啐了一口。 “老子又没说错,在场的兄弟们谁不是这么想的?哑巴张是很有名,但是事实摆在眼前,他说没机关就没机关?” 大概是还没到绝境,这人也不想把张起灵得罪狠了,没有说的太过分。 张扶灵冷眼看着他,捡起一块石头就扔了过去。 没中,但是也足够把那人吓了一跳。 他明显就是个被推出来的烟雾弹,他们要是这个时候和他吵起来,和其他人起了矛盾,就正中对方下怀。 她看向了霍仙姑,这些人是霍仙姑带过来的,比起他们,霍仙姑更适合处理这件事。 霍仙姑也明白这个道理,于是道:“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怎么出去,你没本事带队伍出去就闭嘴!” 那人讪讪地闭上嘴,没有继续逼逼赖赖。 这些人暂时被霍仙姑镇住了。 他们又来来回回走了几趟,然而路不停地变化,每一次都不同,相同的是每一次他们都没能走出去。 尽头要么是死路,要么就是另一处充满毒气的溶洞。 这简直太奇怪了,就像是什么东西在玩弄他们,他们一下子就想到了鬼打墙。 但是张扶灵知道那不可能,龙血天生克制那些东西,卡塞尔学院的人到处盗墓,都从来没遇到过灵异事件,就像屏蔽器。 至于张起灵遇到的灵异事件,只能说,他遇到灵异事件的时候,旁边不还都跟着个吴邪嘛,可能这家伙真的太邪门了。 他们走了几个小时,最开始叫嚣的那几个人声音也小了下去,不安的气氛在队伍里弥漫开。 霍仙姑掀起自己的袖子看了一眼,她的症状现在也更明显了,大面积的皮下出血,看起来可怖的很。 但是还不够,对方相当谨慎,既然能潜伏这么多年,想让他或者他们露出破绽,这种程度还不够。 于是队伍里明面上还有行动能力的人只剩下张起灵和张扶灵。 张扶灵倒不是没受影响,只是相对于其他人来说,她更擅长掩饰自己身体的异常情况。 她的体质在这些人里算是最差的,实际上身体早就千疮百孔了,所以从几个小时前就再没说过话。 毕竟她担心一张嘴,嘴里那些血沫子会喷出来。 她面无表情地紧紧跟着张起灵,五脏六腑都烧起来,咽着血还有心情去观察队伍里那些人。 但是怎么说,她没什么看人的本事,所以看谁都可疑。 张起灵一直拉着她的手越来越冰冷,显然是也受到了影响。 于是她也越发急躁,甚至想干脆把这些人都关起来挨个审一遍拉倒,就算揪不出幕后那些人也无所谓。 现在比的就是耐心,但她有软肋,显然比对方更沉不住气。 隔着防毒面具,张起灵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依旧从她行动状态看出来她在强撑。 他现在不会再说出“你留下”这种无视她意愿和付出的话。 她不想变成负担,一直很努力。 他不是没有感情的木头,自然都看在眼里。 他愿意成全她所有的努力。 队伍里的人大多数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这样下去也只是无用功,他们只能停下来休息,试着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被困在这样一个进退两难,仿佛怎么走都出不去的死路里,这些人的情绪已经压抑到了极限,根本提不出什么有效的建议。 张起灵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后,提出一个看似可行的计划。 出口和入口各自站两队人,做观测者,然后其他人从入口处重新向出口处移动,如果出口真的会变化,那么两边的人就能看到真相。 第74章 食欲是最高级的色欲 其他人已经丧失了行动能力,霍仙姑因为年龄大,反应是最严重的,他们回到甬道尽头。 张起灵戴上半指手套,扎好裤腿和袖子,就带着张扶灵进入那个充满毒气的洞穴。 张扶灵看了一眼地图,甬道周围墨绿色的线条代表着尸守在山里走出的路。 其实之前的甬道里也有这些东西,只是他们不断进出,甬道来回变化,而这些东西在山里行进的速度不算快,在它们出来之前,他们就已经离开了。 按照张家古楼的设计,三次错误之后,已经可以确定来人不是张家人,不需要留手,不需要其他机关,只要没有路,自然能困死闯入这里的人。 以张家人那种喜欢简单高效的结果导向的性格,这是最合理的推测,所以他们也不可能在甬道里找到任何通往外界的路,因为这从一开始就是个伪命题。 唯一的意外就在这个洞穴里。 水潭里确实有前往张家楼的通道,不能确定是由于他们输入了错误的机关导致这里毒气弥漫,还是这里的通道并不是张家人设计好的正确的路。 总之,这里确实可以通往张家楼。 水潭分布的不算密集,大多数已经被探索过,只是由于水底的骨头太多,加上毒气的原因,他们第一次进入时没有仔细搜索。 现在离开那些人的视线,在有地图的情况下,两个人直奔角落里一个水潭。 水潭说是不深,但是也还是有两米左右。 张起灵把包交给张扶灵拿着,在没有潜水设备的情况下独自下水。 水潭很干净,干净的有一些异常。 按照常理来说,里面全部都是骨头,如果是死水,早就应该发绿发臭了,但是这里的水虽然有一些漂浮物,整体上也还算干净。 张扶灵估计这水潭下面的路应该并不是张家人设计好用来通行的,而是联通水道,是排水或者蓄水工程。 张家楼里可能有什么机关是用水来启动的。 张起灵把水底的骨头清理到一边,露出下面的水道后才浮上来,示意安全,让张扶灵跟他下去。 虽然知道为了以防万一,不能让外面那些人看到张家古楼机关的破解方式,但是一想到自己要给那些人趟雷,张扶灵就提不起兴致。 背包早在等张起灵上来的时间里套上了防水袋。 张起灵接过背包,另一只手拽着她下潜。 白骨被清理到一边,张扶灵潜下水才看到水潭底部那个看起来就黑漆漆的不知道通往何处的洞口。 旁边有一块被移开的厚重石板,上面雕刻着古朴的花纹,看起来像是某种植物。 相比起湖底水道,这里的水流平稳和缓。 水道不长,张起灵拽着她游得很快,从一开始的狭窄到后面逐渐开阔,不等张扶灵憋不住气,两个人就破水而出。 张起灵先上去就转身来拽她。 张扶灵跪在地上缓了半天,等终于喘过气,才抬起头观察他们现在的位置。 石路,水潭,沉在水底的铁索桥,以及—— 一整个洞穴的六角铜铃。 哈哈。 路明泽狂喜铃。 梦幻开局。 这些六角铜铃被不知道材质的丝线串在一起,牵一发而动全身,密密麻麻交织在整个洞穴里,从上到下。 对精神宝具,一个就能让她神志不清,现在这里足足有一洞穴。 好好好,魔法攻击。 张扶灵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要不是张起灵在这儿,她非得笑成这山里新的灵异传说。 张起灵站在她前面,很淡定地用手电把整个洞穴探照了一遍。 洞穴很大,远一些的地方手电也照不明,但是也足够让他们看到洞壁上被雕刻成龙头形状的管道口。 大概率是用来注水淹掉这些铃铛,但也不排除别的可能,比如说发射箭矢、排放毒气之类的。 感觉按照张家人的调性,搞不好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张扶灵试探着伸出脚踏上木桥,脚尖还没挨到桥面,就被张起灵抓着衣领提了回来。 他伸手捏住了面前一个铃铛,张扶灵都没看清他的动作,他就从上面解了一个下来,全程没有触动一个铃铛,线也没有断,比那些魔术都玄乎。 当什么张家族长啊,他就该上春晚,指定火遍大江南北。 张起灵观察着手里的铃铛,张扶灵看着他无事发生的淡定的要死的侧脸,忍不住骂了一句国粹表示赞叹。 又在张起灵看过来的时候,脑子一抽嘴贱接了句。 “bravo。” 张起灵沉着眸子静静地看着她,淡漠的脸上看不出喜怒,直到她开始心虚,才伸手在她头上敲了一下。 “两次。” “啊?” “伸手。” 张扶灵右手捂着脑壳反应不及,但还是听话地伸出了左手。 直到张起灵把铃铛轻轻放在她掌心,她才反应过来。 两次……卧槽,他想起来了。 张扶灵瞪大了眼睛,眼神瞬间清明了起来,震惊地看着张起灵。 “你想起多少?” “没多少。”张起灵十分冷静地回答,“断断续续。” “……” 这说了和没说一样,断断续续是多少?一年?三年?还是十年? 张扶灵心里骂骂咧咧,面上一点没露,站在他后面啧了一声刚要移开视线,张起灵就突然转头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你失约了。” “……” 张起灵说完就转回了头,只留给张扶灵一个冷酷的要命的背影。 张扶灵微微眯起眼睛,左手死死抓着右手手腕,甚至用力到青筋暴起。 她无心去想他说的失约是指什么,心脏在他冷眼看过来的瞬间开始狂跳,唾液急剧分泌。 她甚至分不清自己现在翻涌的到底是食欲还是色欲。 她可真变态。 只有这件事不能被他发现。 …… 但如果他真的发现了,那也不错。 张起灵单手举着手电,仔仔细细地把整个铃铛阵又观察了一遍,才转身弯腰示意张扶灵上来。 他们的时间不算紧迫,但是也绝对不多,张家古楼不止有空间陷阱,还有时间限制,他们不能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太久。 张扶灵一句话没说,只是顺从地接过背包背在背上,两只胳膊轻轻环绕住他的脖子,八爪鱼一样缠绕在他身上。 确认她已经抓牢不会在中途掉下去,张起灵才开始行动。 第74章 食欲是最高级的色欲 其他人已经丧失了行动能力,霍仙姑因为年龄大,反应是最严重的,他们回到甬道尽头。 张起灵戴上半指手套,扎好裤腿和袖子,就带着张扶灵进入那个充满毒气的洞穴。 张扶灵看了一眼地图,甬道周围墨绿色的线条代表着尸守在山里走出的路。 其实之前的甬道里也有这些东西,只是他们不断进出,甬道来回变化,而这些东西在山里行进的速度不算快,在它们出来之前,他们就已经离开了。 按照张家古楼的设计,三次错误之后,已经可以确定来人不是张家人,不需要留手,不需要其他机关,只要没有路,自然能困死闯入这里的人。 以张家人那种喜欢简单高效的结果导向的性格,这是最合理的推测,所以他们也不可能在甬道里找到任何通往外界的路,因为这从一开始就是个伪命题。 唯一的意外就在这个洞穴里。 水潭里确实有前往张家楼的通道,不能确定是由于他们输入了错误的机关导致这里毒气弥漫,还是这里的通道并不是张家人设计好的正确的路。 总之,这里确实可以通往张家楼。 水潭分布的不算密集,大多数已经被探索过,只是由于水底的骨头太多,加上毒气的原因,他们第一次进入时没有仔细搜索。 现在离开那些人的视线,在有地图的情况下,两个人直奔角落里一个水潭。 水潭说是不深,但是也还是有两米左右。 张起灵把包交给张扶灵拿着,在没有潜水设备的情况下独自下水。 水潭很干净,干净的有一些异常。 按照常理来说,里面全部都是骨头,如果是死水,早就应该发绿发臭了,但是这里的水虽然有一些漂浮物,整体上也还算干净。 张扶灵估计这水潭下面的路应该并不是张家人设计好用来通行的,而是联通水道,是排水或者蓄水工程。 张家楼里可能有什么机关是用水来启动的。 张起灵把水底的骨头清理到一边,露出下面的水道后才浮上来,示意安全,让张扶灵跟他下去。 虽然知道为了以防万一,不能让外面那些人看到张家古楼机关的破解方式,但是一想到自己要给那些人趟雷,张扶灵就提不起兴致。 背包早在等张起灵上来的时间里套上了防水袋。 张起灵接过背包,另一只手拽着她下潜。 白骨被清理到一边,张扶灵潜下水才看到水潭底部那个看起来就黑漆漆的不知道通往何处的洞口。 旁边有一块被移开的厚重石板,上面雕刻着古朴的花纹,看起来像是某种植物。 相比起湖底水道,这里的水流平稳和缓。 水道不长,张起灵拽着她游得很快,从一开始的狭窄到后面逐渐开阔,不等张扶灵憋不住气,两个人就破水而出。 张起灵先上去就转身来拽她。 张扶灵跪在地上缓了半天,等终于喘过气,才抬起头观察他们现在的位置。 石路,水潭,沉在水底的铁索桥,以及—— 一整个洞穴的六角铜铃。 哈哈。 路明泽狂喜铃。 梦幻开局。 这些六角铜铃被不知道材质的丝线串在一起,牵一发而动全身,密密麻麻交织在整个洞穴里,从上到下。 对精神宝具,一个就能让她神志不清,现在这里足足有一洞穴。 好好好,魔法攻击。 张扶灵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要不是张起灵在这儿,她非得笑成这山里新的灵异传说。 张起灵站在她前面,很淡定地用手电把整个洞穴探照了一遍。 洞穴很大,远一些的地方手电也照不明,但是也足够让他们看到洞壁上被雕刻成龙头形状的管道口。 大概率是用来注水淹掉这些铃铛,但也不排除别的可能,比如说发射箭矢、排放毒气之类的。 感觉按照张家人的调性,搞不好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张扶灵试探着伸出脚踏上木桥,脚尖还没挨到桥面,就被张起灵抓着衣领提了回来。 他伸手捏住了面前一个铃铛,张扶灵都没看清他的动作,他就从上面解了一个下来,全程没有触动一个铃铛,线也没有断,比那些魔术都玄乎。 当什么张家族长啊,他就该上春晚,指定火遍大江南北。 张起灵观察着手里的铃铛,张扶灵看着他无事发生的淡定的要死的侧脸,忍不住骂了一句国粹表示赞叹。 又在张起灵看过来的时候,脑子一抽嘴贱接了句。 “bravo。” 张起灵沉着眸子静静地看着她,淡漠的脸上看不出喜怒,直到她开始心虚,才伸手在她头上敲了一下。 “两次。” “啊?” “伸手。” 张扶灵右手捂着脑壳反应不及,但还是听话地伸出了左手。 直到张起灵把铃铛轻轻放在她掌心,她才反应过来。 两次……卧槽,他想起来了。 张扶灵瞪大了眼睛,眼神瞬间清明了起来,震惊地看着张起灵。 “你想起多少?” “没多少。”张起灵十分冷静地回答,“断断续续。” “……” 这说了和没说一样,断断续续是多少?一年?三年?还是十年? 张扶灵心里骂骂咧咧,面上一点没露,站在他后面啧了一声刚要移开视线,张起灵就突然转头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你失约了。” “……” 张起灵说完就转回了头,只留给张扶灵一个冷酷的要命的背影。 张扶灵微微眯起眼睛,左手死死抓着右手手腕,甚至用力到青筋暴起。 她无心去想他说的失约是指什么,心脏在他冷眼看过来的瞬间开始狂跳,唾液急剧分泌。 她甚至分不清自己现在翻涌的到底是食欲还是色欲。 她可真变态。 只有这件事不能被他发现。 …… 但如果他真的发现了,那也不错。 张起灵单手举着手电,仔仔细细地把整个铃铛阵又观察了一遍,才转身弯腰示意张扶灵上来。 他们的时间不算紧迫,但是也绝对不多,张家古楼不止有空间陷阱,还有时间限制,他们不能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太久。 张扶灵一句话没说,只是顺从地接过背包背在背上,两只胳膊轻轻环绕住他的脖子,八爪鱼一样缠绕在他身上。 确认她已经抓牢不会在中途掉下去,张起灵才开始行动。 第75章 空棺床,所以棺材真的长脚跑了。 近距离看的话,水下的桥面覆盖着一层青苔,挂在上面的铜铃也已经锈迹斑斑,张扶灵怀疑这东西锈成这样还能不能响。 到达对面的洞穴口,往前依旧是一条通道,通道的阶梯一直向下延伸至水底。 顺着通道进入水下后,往前游了大概七八米左右就又上了岸。 在周围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危险,张起灵折返回去接其他人。 张扶灵靠着墙坐在了地上,打着手电打量这里的构造,看了一会儿,觉得这地方越看越眼熟,和海底墓放着云顶天宫模型的那地方不能说一模一样,也绝对参考了。 只是这地方比海底墓那个墓室还要大一点。 整个石室呈圆形,大概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中间位置放着一个张家古楼模型,在模型前后则是两条十几米宽的河,离她远一些的那条河上面还有六座桥。 这桥的数目和造型,让她有了一些不好的联想。 传说里第十阎罗殿里就正好有六座桥,象征着六道轮回。 嘶,那他们刚刚爬上来的那条河,难道就是黄泉?或者奈河? 张扶灵想起来吴邪说的张家古楼是一个义庄的事情。 众所周知,义庄是尸体下葬之前停灵的地方,但是不可能一直停灵,这些尸体总要入土为安,所以……他们这是误打误撞,直接进了张家楼下面的墓里? …… 哈哈,怎么可能。 谁家好人在自己墓里修六道轮回啊,这不是把自家墓直接变成地府了吗? 张扶灵脸色僵硬地扯着嘴角笑了一下,还是没能骗过自己。 冷气从表皮侵入体内,她打了个哆嗦,不敢继续看着那边,收回视线,转头看向右手边。 右边也没好到哪里去,手电一照就是层层叠叠的白色帷幔,和招魂幡似的,也不知道什么材质,在这种潮湿阴暗的环境下这么长时间,居然也没有腐烂。 好好好,一点阳间事没有,不愧是阴宅。 那帷幔看着轻飘飘的,但她总觉得只要靠近,那东西就能卷着她的脖子,把她头拧下来。 张扶灵犹豫了一下,从旁边捡了块石头扔过去,帷幔被石头卷着拉开,又迅速落下,没什么异动。 于是她拿着手电站起身。 通常来讲,帷幔这种东西都是用来营造氛围的,如果是在偶像剧里,就带着浪漫主义色彩,撩开帷幔后应该是一个绝世美人,但现在是在墓里,性质就变了,这东西就带上了恐怖色彩,搞不好后面是个尸体。 张扶灵胡思乱想着踏上石阶,屏着呼吸撩开层层帷幔,然而帷幔后面只有一个空着的玉床。 空的,她就说,她又不是吴邪,哪有那么点背。 张扶灵松了口气。 说是玉床,实际上依旧用的是汉白玉,上面雕刻蝙蝠纹、云纹、兽纹。 这东西放在这地方,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棺床,上面还有那么深的压痕,应该是曾经停放过很重的棺材。 张扶灵转过头一屁股坐下,单手撑着头,看着帷幔发呆。 既然有棺床,那这地方就应该是主墓室,那棺材呢?光有棺床,棺材长腿跑了? 还有那六座桥也怪的很,就算是修地府,他们搞个鬼门关或者三生石,她都能理解,毕竟那是进地府的必经之路,但是搞个六道轮回什么意思,直接就送去转世投胎了? 传说里地府流程没那么快啊,按照儒家的制度,活着的子孙后代要守孝三年,所以地府的流程也要走三年,哪有这么迫不及待送先人转世的?还是说他们怕祖宗醒过来,干脆在祖宗床跟前修个轮回路,意思是,祖宗你醒了就直接入轮回,别折腾了。 等等,这么说的话。 张扶灵坐直了身体,把手电打向了那六座桥。 他们不是走正常墓道进来的,如果这里是阴曹地府的第十殿,那六座桥就是六道轮回,那她现在……究竟站在桥的哪一头? 是过了六道轮回的阳世?还是在这之前的望乡台? 无风的地宫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雾,垂地的帷幔缓缓摆动,露出了后面隐藏在水雾里的桥身。 麻了。 张扶灵面无表情地把手电光圈拧到了最亮打过去,依然看不真切,无论怎么调整,那六座桥现在都只能看到一半,另一半就像被雾气吞噬了一样。 操,还真成阴曹地府了。 她还是坐回原位等专业人士来处理,万一有机关,她可处理不了。 小菜鸡就该老老实实等着大佬带。 然而她刚站起身,就停住了。 雾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道影子,正对着她的方向,明明什么都看不清,她却依然觉得那东西在打量着她。 张扶灵深吸了一口气,把手伸进口袋里,握住了她的小魔鬼召唤器。 她刚刚一直盯着那边,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难道是这棺床的主人串门回来了?这么不甘寂寞的吗?死了也要出门溜达? 那她可真是不赶巧,闯空门正遇上主人回来,这还不被撕个粉碎? 可恶,她现在跪下来大喊,张家楼主,千秋万代,一统江湖,这东西会不会放过她? 张扶灵全身紧绷,死死盯着那个身影。 那东西逐渐向她这里走过来,但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直到它突然消失,她才反应过来刚刚那一丝不对劲究竟来自哪里。 正常来说,人走路时因为重心的移动,会有轻微的上下起伏,但是刚刚那个影子完全没有。 既不是僵尸片里的僵尸那样跳着走,也不是正常人迈开腿走路,它是在平移,就像是经费缺失的动画人物,卡成ppt! 那东西的影子刚消失,张扶灵就立刻关掉了手电,周围顿时陷入黑暗。 在这种地方,打着灯就等于是现成的靶子。 张扶灵盘算着那东西现在的位置,缓缓探出一只脚准备走下台阶。 那东西刚刚已经确认了她的位置,她必须先摸黑离开这里。 然而刚走出去一步,一阵疾风就扑面而来,巨力裹挟着她向后狠狠倒在那个玉床上,砰的一声,砸的她头晕眼花。 第75章 空棺床,所以棺材真的长脚跑了。 近距离看的话,水下的桥面覆盖着一层青苔,挂在上面的铜铃也已经锈迹斑斑,张扶灵怀疑这东西锈成这样还能不能响。 到达对面的洞穴口,往前依旧是一条通道,通道的阶梯一直向下延伸至水底。 顺着通道进入水下后,往前游了大概七八米左右就又上了岸。 在周围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危险,张起灵折返回去接其他人。 张扶灵靠着墙坐在了地上,打着手电打量这里的构造,看了一会儿,觉得这地方越看越眼熟,和海底墓放着云顶天宫模型的那地方不能说一模一样,也绝对参考了。 只是这地方比海底墓那个墓室还要大一点。 整个石室呈圆形,大概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中间位置放着一个张家古楼模型,在模型前后则是两条十几米宽的河,离她远一些的那条河上面还有六座桥。 这桥的数目和造型,让她有了一些不好的联想。 传说里第十阎罗殿里就正好有六座桥,象征着六道轮回。 嘶,那他们刚刚爬上来的那条河,难道就是黄泉?或者奈河? 张扶灵想起来吴邪说的张家古楼是一个义庄的事情。 众所周知,义庄是尸体下葬之前停灵的地方,但是不可能一直停灵,这些尸体总要入土为安,所以……他们这是误打误撞,直接进了张家楼下面的墓里? …… 哈哈,怎么可能。 谁家好人在自己墓里修六道轮回啊,这不是把自家墓直接变成地府了吗? 张扶灵脸色僵硬地扯着嘴角笑了一下,还是没能骗过自己。 冷气从表皮侵入体内,她打了个哆嗦,不敢继续看着那边,收回视线,转头看向右手边。 右边也没好到哪里去,手电一照就是层层叠叠的白色帷幔,和招魂幡似的,也不知道什么材质,在这种潮湿阴暗的环境下这么长时间,居然也没有腐烂。 好好好,一点阳间事没有,不愧是阴宅。 那帷幔看着轻飘飘的,但她总觉得只要靠近,那东西就能卷着她的脖子,把她头拧下来。 张扶灵犹豫了一下,从旁边捡了块石头扔过去,帷幔被石头卷着拉开,又迅速落下,没什么异动。 于是她拿着手电站起身。 通常来讲,帷幔这种东西都是用来营造氛围的,如果是在偶像剧里,就带着浪漫主义色彩,撩开帷幔后应该是一个绝世美人,但现在是在墓里,性质就变了,这东西就带上了恐怖色彩,搞不好后面是个尸体。 张扶灵胡思乱想着踏上石阶,屏着呼吸撩开层层帷幔,然而帷幔后面只有一个空着的玉床。 空的,她就说,她又不是吴邪,哪有那么点背。 张扶灵松了口气。 说是玉床,实际上依旧用的是汉白玉,上面雕刻蝙蝠纹、云纹、兽纹。 这东西放在这地方,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棺床,上面还有那么深的压痕,应该是曾经停放过很重的棺材。 张扶灵转过头一屁股坐下,单手撑着头,看着帷幔发呆。 既然有棺床,那这地方就应该是主墓室,那棺材呢?光有棺床,棺材长腿跑了? 还有那六座桥也怪的很,就算是修地府,他们搞个鬼门关或者三生石,她都能理解,毕竟那是进地府的必经之路,但是搞个六道轮回什么意思,直接就送去转世投胎了? 传说里地府流程没那么快啊,按照儒家的制度,活着的子孙后代要守孝三年,所以地府的流程也要走三年,哪有这么迫不及待送先人转世的?还是说他们怕祖宗醒过来,干脆在祖宗床跟前修个轮回路,意思是,祖宗你醒了就直接入轮回,别折腾了。 等等,这么说的话。 张扶灵坐直了身体,把手电打向了那六座桥。 他们不是走正常墓道进来的,如果这里是阴曹地府的第十殿,那六座桥就是六道轮回,那她现在……究竟站在桥的哪一头? 是过了六道轮回的阳世?还是在这之前的望乡台? 无风的地宫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雾,垂地的帷幔缓缓摆动,露出了后面隐藏在水雾里的桥身。 麻了。 张扶灵面无表情地把手电光圈拧到了最亮打过去,依然看不真切,无论怎么调整,那六座桥现在都只能看到一半,另一半就像被雾气吞噬了一样。 操,还真成阴曹地府了。 她还是坐回原位等专业人士来处理,万一有机关,她可处理不了。 小菜鸡就该老老实实等着大佬带。 然而她刚站起身,就停住了。 雾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道影子,正对着她的方向,明明什么都看不清,她却依然觉得那东西在打量着她。 张扶灵深吸了一口气,把手伸进口袋里,握住了她的小魔鬼召唤器。 她刚刚一直盯着那边,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难道是这棺床的主人串门回来了?这么不甘寂寞的吗?死了也要出门溜达? 那她可真是不赶巧,闯空门正遇上主人回来,这还不被撕个粉碎? 可恶,她现在跪下来大喊,张家楼主,千秋万代,一统江湖,这东西会不会放过她? 张扶灵全身紧绷,死死盯着那个身影。 那东西逐渐向她这里走过来,但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直到它突然消失,她才反应过来刚刚那一丝不对劲究竟来自哪里。 正常来说,人走路时因为重心的移动,会有轻微的上下起伏,但是刚刚那个影子完全没有。 既不是僵尸片里的僵尸那样跳着走,也不是正常人迈开腿走路,它是在平移,就像是经费缺失的动画人物,卡成ppt! 那东西的影子刚消失,张扶灵就立刻关掉了手电,周围顿时陷入黑暗。 在这种地方,打着灯就等于是现成的靶子。 张扶灵盘算着那东西现在的位置,缓缓探出一只脚准备走下台阶。 那东西刚刚已经确认了她的位置,她必须先摸黑离开这里。 然而刚走出去一步,一阵疾风就扑面而来,巨力裹挟着她向后狠狠倒在那个玉床上,砰的一声,砸的她头晕眼花。 第76章 有人模仿我的脸 被扑倒的瞬间,张扶灵就从掐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双手的温度以及微弱几乎不可感知的呼吸上判断出面前这东西绝对是个活物。 居然还有活着的东西敢掐她的脖子! 张扶灵瞬间震怒。 你踏马以为你是路明泽吗? 就是小魔鬼在这儿要掐她脖子,她都得爬起来给他一头槌。 他哥哥可是她好基友!没大没小! 更何况这东西还不是。 凌厉的刀光一闪而过,冲着她的面门猛地刺下来。 她愤怒地看着黑暗中的那个影子,但是大脑极度缺氧,已经快要晕厥,这种情况下她眼前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只隐约觉得这东西居然还有点眼熟。 她努力挣扎着抓着对方的手,那把刀最终没能落下来,只是悬停在张扶灵眼睛上方,停顿几秒后,对方松开了手。 张扶灵挣扎着爬起来,捂着脖子大口呼吸,也不管此刻空气中有没有毒气。 冰冷的空气顺着鼻腔穿过气管,一路到肺里又慢慢流经全身,大脑才终于被冷醒。 她抬起头看向那家伙,黑暗中那张脸清晰地映衬在黄金瞳里,看清的瞬间,她心里一松,旋即又疑惑起来。 吴邪? 他怎么在这里?而且为什么要袭击她?中邪了? 他后退了一步,举起手示意自己没有威胁。 “抱歉,刚刚没看清,以为是粽子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 不,不对。 张扶灵紧盯着对方的脸。 如果是吴邪肯定不会这么说话,太有礼貌了。 她不是说吴邪没礼貌,刚认识那会儿吴邪还是很有礼貌的,只是熟了以后,这家伙才开始没皮没脸起来而已。 这人顶着一张和吴邪一模一样的脸,但又不是吴邪,吴邪应该也没有流落在外的双胞胎兄弟,人皮面具? 可为什么要伪装成吴邪的样子? 是打算混进队伍里? 那人理了理袖子,笑得温和。 “你好,初次见面,我叫张海客,是外家人。” 张海客,姓张,张家人? 张扶灵一愣,她对张家人的了解仅限于上辈子残损的记忆。张起灵也不是那种会主动介绍自己家族情况的人,所以她知道的很有限。 她只记得张家人要守护终极,身上还都有很帅的纹身,寿命也超乎常人的长,剩下的她是什么都不记得。 除了张起灵之外的张家人应该并不知道她的存在,他们守护的终极和她根本不是一回事,所以从青铜门出来之后,他们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和利益牵扯。 她仔细观察着张海客,这人不止和吴邪长着同一张脸,就连表情和小动作也十分相似,简直就像是粘贴复制出来的另一个吴邪,这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他们观察吴邪应该有段时间了。 但还是有微妙的不同,究竟哪里不同她也说不清楚,只是一种感觉。 比起吴邪,这人看起来更加游刃有余,是对自己的实力自信的人身上都会有的底气。 对方并没有介绍张家,而是一上来就说自己是外家人,所以是把她当成了本家人? 如果他没有说谎,那他就是她严格意义上来说见到的第一个除张起灵外的张家人。 张扶灵谨慎地点了一下头。 她这该死的社交习惯,对方一做自我介绍,就忍不住想回一句。 张海客接着说:“不用紧张,我知道你,叫张扶灵是,几十年前突然出现在族长身边,老实说,我对你很感兴趣。” 说完他看着张扶灵,忍不住在心里叹息。 在见到她本人之前,他光从资料上看,一直觉得她应该是个心机深重,善于玩弄人心的女人。 毕竟张起灵那几年干的事,在他看来简直像是失了智。 张起灵13岁的时候就能把他们那群比他大的孩子骗去泗州古城,还能在张家那样一个庞大腐朽的家族里,一步一步走到族长的位置,靠的不仅仅是过人的身手。 在查到汪家之后,他甚至想过她是汪家派来的奸细,不过所有的猜疑,都在现在见到她本人之后消散了。 毕竟同样是面瘫,族长面瘫是冷漠,让人看不透心思,她就不同,虽然也面无表情,但是她也太好懂了,看着甚至有些迟钝,一副脑子短路的样子。 所以,没有男女关系的话,难道她是族长的私生女?从时间上看好像也差不多,那按辈分,她应该叫他伯伯。 张扶灵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张海客打上了智商不高的标签,她一肚子的问题,把所有问题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问了一个她最想知道的。 “既然是张家人,你为什么要扮成吴邪的样子?” “这当然是有原因的,只是说来话长,而我们现在没有那么多时间,我只能告诉你我们的目的并不冲突,甚至可以说是一致的。”张海客重新打起手电,照亮了周围的环境。 啧,说的好听。 张扶灵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淤青,刚刚这家伙绝对是看清她的样子之后才下了狠手,那匕首如果不是她黄金瞳亮的及时,估计当场就要从她眼睛戳进大脑里。 他当时绝对是想杀了她。 为什么?他认识她? 张海客看到她的动作,知道她还在想刚才的事,只能又道了一次歉,还把头低下来凑到她脸跟前,说她要是还气不过,就把他的脖子也掐出淤青,他绝对不还手。 张海客摆出一副就算被掐死也无所谓的样子。 近距离对上那张和吴邪一模一样的脸,张扶灵翻了个白眼,手动都没动。 “掐人怪累的,你过来让我捅一刀就算扯平了。” “那不行,我只是掐了你一下,你就要捅我一刀,我太亏了。” “你搞偷袭打我在先,我又不朝你要害捅,顶多捅你个半身不遂,后半生不能自理——” 张扶灵话还没说完,张海客突然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别说话,有东西。” 不是,说话就不说话,动什么手啊!还捂嘴,来这儿演电视剧来了?洗没洗手啊?不知道你自己的手刨过什么东西吗?! 张扶灵伸手去扒拉张海客的手,那双手像是铁钳一样,死死捂在她嘴上。 黑暗中窸窸窣窣的声音逐渐靠近,有什么沉重东西落在地上的声音。 张海客压低声说:“我说把你当粽子不是开玩笑,我刚从前面过来,不小心放出点东西,不太好对付。” 张扶灵立刻停止了挣扎,冷漠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 呵,她就知道。 长着吴邪这张脸,怎么可能不邪门。 叫你抄袭别人的脸。 该。 第76章 有人模仿我的脸 被扑倒的瞬间,张扶灵就从掐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双手的温度以及微弱几乎不可感知的呼吸上判断出面前这东西绝对是个活物。 居然还有活着的东西敢掐她的脖子! 张扶灵瞬间震怒。 你踏马以为你是路明泽吗? 就是小魔鬼在这儿要掐她脖子,她都得爬起来给他一头槌。 他哥哥可是她好基友!没大没小! 更何况这东西还不是。 凌厉的刀光一闪而过,冲着她的面门猛地刺下来。 她愤怒地看着黑暗中的那个影子,但是大脑极度缺氧,已经快要晕厥,这种情况下她眼前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只隐约觉得这东西居然还有点眼熟。 她努力挣扎着抓着对方的手,那把刀最终没能落下来,只是悬停在张扶灵眼睛上方,停顿几秒后,对方松开了手。 张扶灵挣扎着爬起来,捂着脖子大口呼吸,也不管此刻空气中有没有毒气。 冰冷的空气顺着鼻腔穿过气管,一路到肺里又慢慢流经全身,大脑才终于被冷醒。 她抬起头看向那家伙,黑暗中那张脸清晰地映衬在黄金瞳里,看清的瞬间,她心里一松,旋即又疑惑起来。 吴邪? 他怎么在这里?而且为什么要袭击她?中邪了? 他后退了一步,举起手示意自己没有威胁。 “抱歉,刚刚没看清,以为是粽子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 不,不对。 张扶灵紧盯着对方的脸。 如果是吴邪肯定不会这么说话,太有礼貌了。 她不是说吴邪没礼貌,刚认识那会儿吴邪还是很有礼貌的,只是熟了以后,这家伙才开始没皮没脸起来而已。 这人顶着一张和吴邪一模一样的脸,但又不是吴邪,吴邪应该也没有流落在外的双胞胎兄弟,人皮面具? 可为什么要伪装成吴邪的样子? 是打算混进队伍里? 那人理了理袖子,笑得温和。 “你好,初次见面,我叫张海客,是外家人。” 张海客,姓张,张家人? 张扶灵一愣,她对张家人的了解仅限于上辈子残损的记忆。张起灵也不是那种会主动介绍自己家族情况的人,所以她知道的很有限。 她只记得张家人要守护终极,身上还都有很帅的纹身,寿命也超乎常人的长,剩下的她是什么都不记得。 除了张起灵之外的张家人应该并不知道她的存在,他们守护的终极和她根本不是一回事,所以从青铜门出来之后,他们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和利益牵扯。 她仔细观察着张海客,这人不止和吴邪长着同一张脸,就连表情和小动作也十分相似,简直就像是粘贴复制出来的另一个吴邪,这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他们观察吴邪应该有段时间了。 但还是有微妙的不同,究竟哪里不同她也说不清楚,只是一种感觉。 比起吴邪,这人看起来更加游刃有余,是对自己的实力自信的人身上都会有的底气。 对方并没有介绍张家,而是一上来就说自己是外家人,所以是把她当成了本家人? 如果他没有说谎,那他就是她严格意义上来说见到的第一个除张起灵外的张家人。 张扶灵谨慎地点了一下头。 她这该死的社交习惯,对方一做自我介绍,就忍不住想回一句。 张海客接着说:“不用紧张,我知道你,叫张扶灵是,几十年前突然出现在族长身边,老实说,我对你很感兴趣。” 说完他看着张扶灵,忍不住在心里叹息。 在见到她本人之前,他光从资料上看,一直觉得她应该是个心机深重,善于玩弄人心的女人。 毕竟张起灵那几年干的事,在他看来简直像是失了智。 张起灵13岁的时候就能把他们那群比他大的孩子骗去泗州古城,还能在张家那样一个庞大腐朽的家族里,一步一步走到族长的位置,靠的不仅仅是过人的身手。 在查到汪家之后,他甚至想过她是汪家派来的奸细,不过所有的猜疑,都在现在见到她本人之后消散了。 毕竟同样是面瘫,族长面瘫是冷漠,让人看不透心思,她就不同,虽然也面无表情,但是她也太好懂了,看着甚至有些迟钝,一副脑子短路的样子。 所以,没有男女关系的话,难道她是族长的私生女?从时间上看好像也差不多,那按辈分,她应该叫他伯伯。 张扶灵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张海客打上了智商不高的标签,她一肚子的问题,把所有问题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问了一个她最想知道的。 “既然是张家人,你为什么要扮成吴邪的样子?” “这当然是有原因的,只是说来话长,而我们现在没有那么多时间,我只能告诉你我们的目的并不冲突,甚至可以说是一致的。”张海客重新打起手电,照亮了周围的环境。 啧,说的好听。 张扶灵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淤青,刚刚这家伙绝对是看清她的样子之后才下了狠手,那匕首如果不是她黄金瞳亮的及时,估计当场就要从她眼睛戳进大脑里。 他当时绝对是想杀了她。 为什么?他认识她? 张海客看到她的动作,知道她还在想刚才的事,只能又道了一次歉,还把头低下来凑到她脸跟前,说她要是还气不过,就把他的脖子也掐出淤青,他绝对不还手。 张海客摆出一副就算被掐死也无所谓的样子。 近距离对上那张和吴邪一模一样的脸,张扶灵翻了个白眼,手动都没动。 “掐人怪累的,你过来让我捅一刀就算扯平了。” “那不行,我只是掐了你一下,你就要捅我一刀,我太亏了。” “你搞偷袭打我在先,我又不朝你要害捅,顶多捅你个半身不遂,后半生不能自理——” 张扶灵话还没说完,张海客突然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别说话,有东西。” 不是,说话就不说话,动什么手啊!还捂嘴,来这儿演电视剧来了?洗没洗手啊?不知道你自己的手刨过什么东西吗?! 张扶灵伸手去扒拉张海客的手,那双手像是铁钳一样,死死捂在她嘴上。 黑暗中窸窸窣窣的声音逐渐靠近,有什么沉重东西落在地上的声音。 张海客压低声说:“我说把你当粽子不是开玩笑,我刚从前面过来,不小心放出点东西,不太好对付。” 张扶灵立刻停止了挣扎,冷漠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 呵,她就知道。 长着吴邪这张脸,怎么可能不邪门。 叫你抄袭别人的脸。 该。 第77章 理不直气也壮 这毕竟是墓里,还是张家的墓里,张海客放出什么东西都不奇怪,就是别把他家祖宗放出来。 毕竟张家人的身手虽然说不至于各个都是小哥那样的,但是肯定也不孬,一个有着张家人身手的百年甚至千年的粽子,还不受血统压制,光是想想就让人头大。 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在距离他们大概十米左右的位置又突然消失。 以张扶灵阅片无数的经验来说,这种安静不是什么好事,意味着对方有意隐藏自己。 要么是发现了他们,要么是正在谋划其他东西。 手电在最开始就被按灭了,黑暗中张海客在张扶灵手上划了几个符号,张扶灵没搞懂,又不能发出声音,就只能无语地看着张海客,用眼神痛骂他。 有病,他俩认识都没有五分钟,搞什么默契值大考验啊,他这鬼画符她能看懂才有鬼了。 张海客比划完就准备从侧面绕下去。 他们现在这个位置太过被动,就张扶灵那个身手,正面和那东西碰上,估计打个照面就得死。 虽然身手差了点,但怎么也算是同族,她死在这儿,他之后不好和族长交代,他得出去把那东西引开。 张海客想的很好,只是还没来得及实施,刚刚走下棺床就被人从后面一脚踹了出去。 力道之大,要不是他反应快,拧身卸掉一部分力,估计当场就要呕出血来。 张扶灵眼睁睁看着张海客飞出去,一路撞开那些白色的帷幔,消失在视野里。 那些帷幔大概是时代久远,不太牢固,被张海客一撞,就刺啦一声全部断开,原本被遮挡的视野顿时开阔起来。 紧接着就是扑通一声,大概是张海客掉进了帷幔前面那条护棺河里。 张扶灵在第一时间就条件反射往侧面闪,脚都没抬起来就被抓住肩膀,不重,但是刚好把她留在原地。 “有没有受伤。” 这熟悉的用陈述语气说疑问句的口吻。 还好,不是粽子。 张扶灵松了口气,旋即垂下眼睛微微笑了一下。 既然不是粽子,小哥也回来了,那她和张海客这个临时小队就可以原地解散了。 危机一过去,刚刚短暂的患难情分立刻被张扶灵抛到脑后,她打起手电,冲着张海客那边晃了晃,平静中带着一丝丝的幸灾乐祸。 “族长,外家人偷偷进古楼按族规怎么处置?三枪六洞?还是沉水泥?” 张起灵顺着她的话,瞥了一眼张海客,没有对他那张和吴邪一模一样的脸做出任何反应,就又收回了视线,看起来对这位疑似他同族的族人并不感兴趣。 他刚刚是从棺床后面,越过背板翻过来的,把张海客踹出去之后就干脆顺势蹲着,从上至下扫视检查张扶灵有没有受伤。 然后就立刻发现她脖子上青紫的指痕,张起灵狠狠皱起眉。 “怎么回事?” 张扶灵一看他脸色不好,立刻正襟危坐,正义凛然地指着张海客说: “他掐的。” 张起灵眼刀就杀了过去。 张海客刚上岸就听到张扶灵告状,也没什么可辩解的,对上张起灵的眼刀,也只能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假装没看见。 毕竟这事儿确实是他心虚,但是就算再来一次,他还会先发制人控制住张扶灵确认身份就是了。 张扶灵拿着手电来回晃,张海客被她晃得睁不开眼睛,只能抬起手遮挡,微眯着眼睛打了个招呼。 “族长,好久不见。” 张起灵没有回答,只是看着这个和吴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脸色冷肃。 张海客还想说些什么,河道里又传来巨大的破水声,他转头去看,是霍仙姑队伍里那些人赶上来了,饺子一样一个一个从护棺河里爬上来。 这些伙计一上岸就瘫在地上,没有例外都在大喘气,原本安静的墓室里瞬间嘈杂起来。 先是走不出去的迷阵,又是毒气,最后密密麻麻的六角铜铃阵,这些伙计可没有张扶灵那待遇,能让张起灵带着他们过来。 过那个阵的时候,张起灵启动了墓里的机关,灌水淹了那些铜铃之后,他们才挨个游过来。 他们也不是铁肺,游到这里也筋疲力尽了。 这个墓室很大,张海客趁着这些人休息还没发现他,不动声色地隐藏在了阴影里。 张扶灵看着那些人,没有继续抓着张海客不放,手电自然地晃到了另一边。 突然出现在这里还声称自己是张家人的张海客不可信,但是这些人也不可信。 看张海客这个样子,至少可以肯定,他和潜伏在这支队伍里的人不是一个阵营。 在己方已经知道他存在的情况下,张扶灵不介意帮他隐藏起来,给队伍里那些人找点麻烦。 张起灵也没有在这个时候找张海客算账的意思,转头从包里拿出药油倒在掌心,搓热之后,轻轻覆盖在张扶灵脖子上。 张扶灵正打着手电看霍仙姑安排那些人换衣服,脖子上就突然一热,回过神就看到张起灵一脸认真地给她揉开脖子上的淤血。 其实早就不疼了,那些淤青只是看着可怖了一点,放着不管,大概过几天大概自己就消下去了。 他这么严肃,就好像这是多大的一件事一样。 张扶灵不自觉缩了缩脖子。 没必要上药。 好奇怪。 好麻烦。 她不习惯。 她刚刚露出一点后退的意思,张起灵就皱着眉看了过来,没有责怪和生气,只是不认同和担心。 张扶灵被他看得一愣,最后只能认命地移开视线,假装感知失灵。 好,好。 她努力把已经到嘴边的那句用不着咽了回去。 霍仙姑和队伍里的两个女性要换衣服,就把其他人撵到了角落里,等她们换好衣服,才轮到他们换。 相比起女性,他们这些男的就不讲究多了,各自找了个位置就开始脱衣服。 张起灵那双手暖乎乎地包裹着她的脖子,蒸的她昏昏欲睡,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干脆挨个看了过去,想试试看能不能从这些人的动作细节看出点什么。 她刚看了两眼,脖子上就突然一冷,一冷一热激得她抖了一下,下意识转回头。 张起灵一脸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表情,手里拿着一条打湿的毛巾正要放回去,看她转过头,还用眼神问她什么事。 罪魁祸首显然就是那条毛巾! 张扶灵定定看了他一会儿,试图用眼神谴责他这种行为,但是张起灵完全不虚,最后她还是败下阵来,挫败地垂下眼睛,任由张起灵换了条干毛巾揉搓她的脑袋。 他怎么能做了坏事还这么理直气壮啊!!! 第77章 理不直气也壮 这毕竟是墓里,还是张家的墓里,张海客放出什么东西都不奇怪,就是别把他家祖宗放出来。 毕竟张家人的身手虽然说不至于各个都是小哥那样的,但是肯定也不孬,一个有着张家人身手的百年甚至千年的粽子,还不受血统压制,光是想想就让人头大。 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在距离他们大概十米左右的位置又突然消失。 以张扶灵阅片无数的经验来说,这种安静不是什么好事,意味着对方有意隐藏自己。 要么是发现了他们,要么是正在谋划其他东西。 手电在最开始就被按灭了,黑暗中张海客在张扶灵手上划了几个符号,张扶灵没搞懂,又不能发出声音,就只能无语地看着张海客,用眼神痛骂他。 有病,他俩认识都没有五分钟,搞什么默契值大考验啊,他这鬼画符她能看懂才有鬼了。 张海客比划完就准备从侧面绕下去。 他们现在这个位置太过被动,就张扶灵那个身手,正面和那东西碰上,估计打个照面就得死。 虽然身手差了点,但怎么也算是同族,她死在这儿,他之后不好和族长交代,他得出去把那东西引开。 张海客想的很好,只是还没来得及实施,刚刚走下棺床就被人从后面一脚踹了出去。 力道之大,要不是他反应快,拧身卸掉一部分力,估计当场就要呕出血来。 张扶灵眼睁睁看着张海客飞出去,一路撞开那些白色的帷幔,消失在视野里。 那些帷幔大概是时代久远,不太牢固,被张海客一撞,就刺啦一声全部断开,原本被遮挡的视野顿时开阔起来。 紧接着就是扑通一声,大概是张海客掉进了帷幔前面那条护棺河里。 张扶灵在第一时间就条件反射往侧面闪,脚都没抬起来就被抓住肩膀,不重,但是刚好把她留在原地。 “有没有受伤。” 这熟悉的用陈述语气说疑问句的口吻。 还好,不是粽子。 张扶灵松了口气,旋即垂下眼睛微微笑了一下。 既然不是粽子,小哥也回来了,那她和张海客这个临时小队就可以原地解散了。 危机一过去,刚刚短暂的患难情分立刻被张扶灵抛到脑后,她打起手电,冲着张海客那边晃了晃,平静中带着一丝丝的幸灾乐祸。 “族长,外家人偷偷进古楼按族规怎么处置?三枪六洞?还是沉水泥?” 张起灵顺着她的话,瞥了一眼张海客,没有对他那张和吴邪一模一样的脸做出任何反应,就又收回了视线,看起来对这位疑似他同族的族人并不感兴趣。 他刚刚是从棺床后面,越过背板翻过来的,把张海客踹出去之后就干脆顺势蹲着,从上至下扫视检查张扶灵有没有受伤。 然后就立刻发现她脖子上青紫的指痕,张起灵狠狠皱起眉。 “怎么回事?” 张扶灵一看他脸色不好,立刻正襟危坐,正义凛然地指着张海客说: “他掐的。” 张起灵眼刀就杀了过去。 张海客刚上岸就听到张扶灵告状,也没什么可辩解的,对上张起灵的眼刀,也只能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假装没看见。 毕竟这事儿确实是他心虚,但是就算再来一次,他还会先发制人控制住张扶灵确认身份就是了。 张扶灵拿着手电来回晃,张海客被她晃得睁不开眼睛,只能抬起手遮挡,微眯着眼睛打了个招呼。 “族长,好久不见。” 张起灵没有回答,只是看着这个和吴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脸色冷肃。 张海客还想说些什么,河道里又传来巨大的破水声,他转头去看,是霍仙姑队伍里那些人赶上来了,饺子一样一个一个从护棺河里爬上来。 这些伙计一上岸就瘫在地上,没有例外都在大喘气,原本安静的墓室里瞬间嘈杂起来。 先是走不出去的迷阵,又是毒气,最后密密麻麻的六角铜铃阵,这些伙计可没有张扶灵那待遇,能让张起灵带着他们过来。 过那个阵的时候,张起灵启动了墓里的机关,灌水淹了那些铜铃之后,他们才挨个游过来。 他们也不是铁肺,游到这里也筋疲力尽了。 这个墓室很大,张海客趁着这些人休息还没发现他,不动声色地隐藏在了阴影里。 张扶灵看着那些人,没有继续抓着张海客不放,手电自然地晃到了另一边。 突然出现在这里还声称自己是张家人的张海客不可信,但是这些人也不可信。 看张海客这个样子,至少可以肯定,他和潜伏在这支队伍里的人不是一个阵营。 在己方已经知道他存在的情况下,张扶灵不介意帮他隐藏起来,给队伍里那些人找点麻烦。 张起灵也没有在这个时候找张海客算账的意思,转头从包里拿出药油倒在掌心,搓热之后,轻轻覆盖在张扶灵脖子上。 张扶灵正打着手电看霍仙姑安排那些人换衣服,脖子上就突然一热,回过神就看到张起灵一脸认真地给她揉开脖子上的淤血。 其实早就不疼了,那些淤青只是看着可怖了一点,放着不管,大概过几天大概自己就消下去了。 他这么严肃,就好像这是多大的一件事一样。 张扶灵不自觉缩了缩脖子。 没必要上药。 好奇怪。 好麻烦。 她不习惯。 她刚刚露出一点后退的意思,张起灵就皱着眉看了过来,没有责怪和生气,只是不认同和担心。 张扶灵被他看得一愣,最后只能认命地移开视线,假装感知失灵。 好,好。 她努力把已经到嘴边的那句用不着咽了回去。 霍仙姑和队伍里的两个女性要换衣服,就把其他人撵到了角落里,等她们换好衣服,才轮到他们换。 相比起女性,他们这些男的就不讲究多了,各自找了个位置就开始脱衣服。 张起灵那双手暖乎乎地包裹着她的脖子,蒸的她昏昏欲睡,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干脆挨个看了过去,想试试看能不能从这些人的动作细节看出点什么。 她刚看了两眼,脖子上就突然一冷,一冷一热激得她抖了一下,下意识转回头。 张起灵一脸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表情,手里拿着一条打湿的毛巾正要放回去,看她转过头,还用眼神问她什么事。 罪魁祸首显然就是那条毛巾! 张扶灵定定看了他一会儿,试图用眼神谴责他这种行为,但是张起灵完全不虚,最后她还是败下阵来,挫败地垂下眼睛,任由张起灵换了条干毛巾揉搓她的脑袋。 他怎么能做了坏事还这么理直气壮啊!!! 第78章 孝子贤孙 张海客在这些人刚上岸的时候,趁着混乱,和张起灵交换了一个眼神,就消失在了帷幔后头。 其他人换好衣服,聚在河边吞云吐雾地研究那六座桥。 没有人发现,刚刚这里还有一个人。 而张扶灵发现张海客不见,刚皱起眉还没来得及思考,张起灵就先捏了捏她的手。 张扶灵思路被打断,回头看他。 张起灵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远处那群人,张扶灵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张海客能从他眼皮底下消失,显然是他默许的,他可能是通过某种手段或者细节,确认了张海客的身份和立场。 张扶灵不再继续纠结张海客的去向,转头走到霍仙姑旁边,和其他人一起研究起那六座桥。 传说里六道有三善道和三恶道,而这六座桥里,三座是拱桥,三座是梁桥,也刚好对应上。 也就是说这六座桥里应该是有三座桥可以平安通过,另外三座则会触动机关。 每个桥的桥头都镇着一尊石像,阴恻恻的,怒目对着棺床的方向,龙头狮身,头顶犄角。 张扶灵看了半天,猜这东西是神话里龙生的九子之一,避水兽蚣蝮。 桥下的河道看起来很深,手电的光照下去也只能照亮一小片区域,再向下就看不清了,这河道应该比他们进来的那个河道要深不少。 张扶灵蹲下看了看,从包里拿出根火腿肠扔进去,几乎是刚接触水面,那根火腿肠就消失了。 其他人看不清,但是张扶灵看的很清楚,那根火腿肠不是消失,而是被水面下的那些鱼瞬间撕扯分食了。 好家伙,钓鱼佬狂喜。 也算是意料之中,毕竟要是能从水下过去,那这几座机关桥就成摆设了,张家人也不至于那么傻。 证实了自己的猜想,张扶灵心情很好地站起来,虽然看了一圈也没什么发现,但是也不算意外。 本来就是设计出来杀死盗墓贼的东西,又不是密室逃脱,如果还留下通关密码,就有点缺心眼了。 至于桥上的机关,最常见的是压力机关,这种机关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凭经验和感觉去试,这就涉及她知识盲区了。 最靠谱的办法就是找个经验足的人趟雷,毕竟投石问路先不说石头和人重量的差异,光说这机关如果连着整个墓室,稍有失误就是试试就逝世。 至于这个经验足的人选,除了张起灵之外,显然不可能有第二个人。 张扶灵这个新手都能看出来的东西,在场其他人没理由看不出来。 于是这些人很快安静了下来,互相使着眼色。 张扶灵站在中间,一开始还低着头,试图从回忆里判断出张海客当时走的是哪座桥,然后马上就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 她抬起头看向这群人,在终于反应过来这些人在想什么之后,脸色陡然一变,牙都差点咬碎,恨不得立刻把他们一个个都踹下去喂鱼。 管他什么幕后黑手呢,她今天先把他们炸了,明天就把地球炸了,都别活。 张扶灵沉着脸看着这群人,心里明白按照张起灵的性格,绝对不会计较那么多,如果没有更好的办法,就算这些人不说,最后他也会主动去趟雷。 但是就是因为明白,所以才更加愤怒。 而越是愤怒,就越是明白自己的无能为力。 比起厌恶这些人,此时此刻她更厌恶自己。 破空声从身后传来,一端绑着石块的绳索迅速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穿过大半个墓室精准挂在了墓顶上方雕像的凹槽处,死死卡在里面。 张扶灵一回头,就看到张起灵拉着绳索另一端拽了两下,确认绳索不会半路松开把他们这群人摔死才松开手。 动作连贯,完全看不出问题。 僵硬的气氛瞬间被打破,她抿着嘴没说话。 张起灵这动作完全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从上面走直接避开了所有机关,完全没有按照标准答案解题,而是另辟蹊径,简单,直白,高效。 帅炸了。 她嘴角弧度都快压不住了。 牛波一。 张起灵打头阵,落地确认没有问题,才打灯语示意他们过去。 徒手从上面爬过去对上肢力量的要求很高,张扶灵原本以为霍仙姑也这个年龄了,身体应该负担不起。 结果一路上都靠其他人搀扶的霍仙姑伸手抓住绳索就利落地爬了上去,动作轻巧,很快就到了对岸。 张扶灵从包里掏出很久没用的战术手套,穿好之后十分装逼地举起手,单手拉了拉手套。 咱就是说,体能不够,装备来凑。 这都什么年代了,谁还盗传统墓穴,都用高科技啦! 绳索的高度不算太高,离地面大概也就是三四米,但张扶灵还是直到双脚踏踏实实踩在地面上才松了口气。 她是最后一个过来的,其他人一落地就继续向前,只有张起灵还留在原地接应她。 过了那条河,后面就是一扇从上往下的石门,上面是一个兽头,下方则是被一个千斤顶撑住。 那个千斤顶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显然他们不是第一批通过非常手段进入这里的人。 张扶灵立刻想到了张启山,她原本以为他当年根本没找到张家楼,现在看可能是发生了其他事导致了他的失败。 而且这件事一定十分严重,从根本上搅乱了张启山的计划,让张启山彻底放弃了张家古楼,转而去处理这件事。 腐朽的气味从石门后面飘过来,隐约能听到门后其他人的窃窃私语。 按照常理说,石门已经打开了很久,再浓郁的气味也该散尽了,根本不应该留下这么强烈的刺鼻气味。 张扶灵跟在张起灵后面穿过石门,那股气味越发明显,像是臭鱼烂虾被扔进了酸菜池里,又酸又臭。 她刚站稳,就被这气味熏的流出了眼泪,直到翻出防毒面具戴上,才终于看清石门后面的情况。 石门后面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石室,中间是一个被打烂的木棺,木棺下面是一摊绿色的粘稠液体。 张扶灵没见过,但是大致也能猜出这可能是棺液。 木棺周围是四散的箱子,箱子也被打烂了,木板上四处飞溅着和木棺下相同的绿色液体。 张扶灵看着这场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直到有个人不小心踩到那摊绿色的液体上,她才反应过来。 这堆棺液应该是刚刚漏出来,也就是说这棺材也是刚刚被打破,再联想到张海客之前说的那句话,她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我不小心放出点东西,不太好对付。” …… 不会,张海客,你不会,你不会真把你祖宗棺材板掀了,好一个孝子贤孙啊喂。 张扶灵看着中间四散的木棺,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缓缓竖起一根中指。 操你大爷的,张海客! 第78章 孝子贤孙 张海客在这些人刚上岸的时候,趁着混乱,和张起灵交换了一个眼神,就消失在了帷幔后头。 其他人换好衣服,聚在河边吞云吐雾地研究那六座桥。 没有人发现,刚刚这里还有一个人。 而张扶灵发现张海客不见,刚皱起眉还没来得及思考,张起灵就先捏了捏她的手。 张扶灵思路被打断,回头看他。 张起灵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远处那群人,张扶灵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张海客能从他眼皮底下消失,显然是他默许的,他可能是通过某种手段或者细节,确认了张海客的身份和立场。 张扶灵不再继续纠结张海客的去向,转头走到霍仙姑旁边,和其他人一起研究起那六座桥。 传说里六道有三善道和三恶道,而这六座桥里,三座是拱桥,三座是梁桥,也刚好对应上。 也就是说这六座桥里应该是有三座桥可以平安通过,另外三座则会触动机关。 每个桥的桥头都镇着一尊石像,阴恻恻的,怒目对着棺床的方向,龙头狮身,头顶犄角。 张扶灵看了半天,猜这东西是神话里龙生的九子之一,避水兽蚣蝮。 桥下的河道看起来很深,手电的光照下去也只能照亮一小片区域,再向下就看不清了,这河道应该比他们进来的那个河道要深不少。 张扶灵蹲下看了看,从包里拿出根火腿肠扔进去,几乎是刚接触水面,那根火腿肠就消失了。 其他人看不清,但是张扶灵看的很清楚,那根火腿肠不是消失,而是被水面下的那些鱼瞬间撕扯分食了。 好家伙,钓鱼佬狂喜。 也算是意料之中,毕竟要是能从水下过去,那这几座机关桥就成摆设了,张家人也不至于那么傻。 证实了自己的猜想,张扶灵心情很好地站起来,虽然看了一圈也没什么发现,但是也不算意外。 本来就是设计出来杀死盗墓贼的东西,又不是密室逃脱,如果还留下通关密码,就有点缺心眼了。 至于桥上的机关,最常见的是压力机关,这种机关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凭经验和感觉去试,这就涉及她知识盲区了。 最靠谱的办法就是找个经验足的人趟雷,毕竟投石问路先不说石头和人重量的差异,光说这机关如果连着整个墓室,稍有失误就是试试就逝世。 至于这个经验足的人选,除了张起灵之外,显然不可能有第二个人。 张扶灵这个新手都能看出来的东西,在场其他人没理由看不出来。 于是这些人很快安静了下来,互相使着眼色。 张扶灵站在中间,一开始还低着头,试图从回忆里判断出张海客当时走的是哪座桥,然后马上就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 她抬起头看向这群人,在终于反应过来这些人在想什么之后,脸色陡然一变,牙都差点咬碎,恨不得立刻把他们一个个都踹下去喂鱼。 管他什么幕后黑手呢,她今天先把他们炸了,明天就把地球炸了,都别活。 张扶灵沉着脸看着这群人,心里明白按照张起灵的性格,绝对不会计较那么多,如果没有更好的办法,就算这些人不说,最后他也会主动去趟雷。 但是就是因为明白,所以才更加愤怒。 而越是愤怒,就越是明白自己的无能为力。 比起厌恶这些人,此时此刻她更厌恶自己。 破空声从身后传来,一端绑着石块的绳索迅速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穿过大半个墓室精准挂在了墓顶上方雕像的凹槽处,死死卡在里面。 张扶灵一回头,就看到张起灵拉着绳索另一端拽了两下,确认绳索不会半路松开把他们这群人摔死才松开手。 动作连贯,完全看不出问题。 僵硬的气氛瞬间被打破,她抿着嘴没说话。 张起灵这动作完全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从上面走直接避开了所有机关,完全没有按照标准答案解题,而是另辟蹊径,简单,直白,高效。 帅炸了。 她嘴角弧度都快压不住了。 牛波一。 张起灵打头阵,落地确认没有问题,才打灯语示意他们过去。 徒手从上面爬过去对上肢力量的要求很高,张扶灵原本以为霍仙姑也这个年龄了,身体应该负担不起。 结果一路上都靠其他人搀扶的霍仙姑伸手抓住绳索就利落地爬了上去,动作轻巧,很快就到了对岸。 张扶灵从包里掏出很久没用的战术手套,穿好之后十分装逼地举起手,单手拉了拉手套。 咱就是说,体能不够,装备来凑。 这都什么年代了,谁还盗传统墓穴,都用高科技啦! 绳索的高度不算太高,离地面大概也就是三四米,但张扶灵还是直到双脚踏踏实实踩在地面上才松了口气。 她是最后一个过来的,其他人一落地就继续向前,只有张起灵还留在原地接应她。 过了那条河,后面就是一扇从上往下的石门,上面是一个兽头,下方则是被一个千斤顶撑住。 那个千斤顶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显然他们不是第一批通过非常手段进入这里的人。 张扶灵立刻想到了张启山,她原本以为他当年根本没找到张家楼,现在看可能是发生了其他事导致了他的失败。 而且这件事一定十分严重,从根本上搅乱了张启山的计划,让张启山彻底放弃了张家古楼,转而去处理这件事。 腐朽的气味从石门后面飘过来,隐约能听到门后其他人的窃窃私语。 按照常理说,石门已经打开了很久,再浓郁的气味也该散尽了,根本不应该留下这么强烈的刺鼻气味。 张扶灵跟在张起灵后面穿过石门,那股气味越发明显,像是臭鱼烂虾被扔进了酸菜池里,又酸又臭。 她刚站稳,就被这气味熏的流出了眼泪,直到翻出防毒面具戴上,才终于看清石门后面的情况。 石门后面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石室,中间是一个被打烂的木棺,木棺下面是一摊绿色的粘稠液体。 张扶灵没见过,但是大致也能猜出这可能是棺液。 木棺周围是四散的箱子,箱子也被打烂了,木板上四处飞溅着和木棺下相同的绿色液体。 张扶灵看着这场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直到有个人不小心踩到那摊绿色的液体上,她才反应过来。 这堆棺液应该是刚刚漏出来,也就是说这棺材也是刚刚被打破,再联想到张海客之前说的那句话,她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我不小心放出点东西,不太好对付。” …… 不会,张海客,你不会,你不会真把你祖宗棺材板掀了,好一个孝子贤孙啊喂。 张扶灵看着中间四散的木棺,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缓缓竖起一根中指。 操你大爷的,张海客! 第79章 起尸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坏消息是张海客真的掀了他祖宗的棺材板,好消息是这里只有一个棺材,他们这么多人,一人一颗花生米也把他祖宗打成筛子了。 张扶灵绕着棺材走了一圈,地上到处都是粘稠的绿色液体和木板残渣,看起来战斗应该是相当激烈。 大致看完现场,张扶灵在心里把消失的张海客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 这里只有一条路,他祖宗既然不在案发现场,也没有跑出去,就只能是在前面等着他们。 张扶灵往石室对面那扇石门看了一眼,门半开着,刚好能容得下一个人通过。 这里一眼就看尽了,也没什么可研究的,于是他们继续向前。 穿过第二个石门,门后究竟是什么构造她还没看清,就看到成排的棺材整齐地摆放在两边,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救,救命! 张海客应该没有那么手贱? 张扶灵瞳孔巨震,这棺材粗略估计就有几十个,还个个都是巨型棺材,少说能装两个胖子进去,里面装着啥?绿巨人吗?求生之路30? 戴上防毒面具视野受限后,张扶灵心里就一直隐隐不安,而这种不安在看到这些棺材后达到了顶峰。 这些棺材的摆放在这个宽敞的通道里搞出一大堆的视觉死角,谁知道那些阴暗角落里会突然蹦出什么东西。 张扶灵倒是不担心自己,她只是怕张起灵搞不定,毕竟一个人就算再牛逼,也是有极限的。 她想喊张起灵赶紧离开,结果一转头就看到其他人正拿着胶布缠石门两边的柱子。 那两根柱子,从最上面贯穿下来,柱身上是密密麻麻的小孔,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像是被虫子蛀空的样子,也不知道是机关还是质量不过关。 张扶灵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天杀的,她最讨厌这种密密麻麻的小孔了。 这么小的孔,放箭恐怕也不现实,古墓版暴雨梨花针? 张扶灵还想凑近看真切一点,就被张起灵薅着衣领从门口提开。 他皱眉看着那两根石柱,就好像那两根石柱比那两排棺材更危险一样,转身拉着她就往前走。 “继续走,不要停。” “哦。” 张扶灵没有继续坚持,这地方又不是旅游景点,她脑子有病才会在这个时候和张起灵对着干。 手电光笔直地照向前方,张起灵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身后石柱上显然有联动机关,不出意外,应该是和山洞里同样的毒气。 他们走了十分钟,直到离开巨棺的范围,视线骤然开阔,张扶灵刚想松口气,就看到通道两边的墙壁上开凿的石穴,和前面的巨棺是两个极端,这里的棺材都极小,看起来像是婴儿棺材。 张起灵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张扶灵也就没办法停下来仔细观察上面的纹样,只大概看出这些棺材都是石棺。 大概又走了三十米,墓道突然转了个弯,两边的墙壁恢复了正常,只剩下两排干涸的排水沟,狼眼手电照向尽头,他们终于看到了出口。 脚下的石板铺得很平整,眼看着马上就要到出口,张扶灵却越发紧张。 越是这种时候,越容易出现意外,在没有彻底安全之前,一切放松警惕的行为和心理都无异于是找死,她可没有半场开香槟被打脸的癖好。 果然临近出口,她背后突然一阵凉意,张起灵旋身拔刀出鞘,她脑子反应过来想向侧面躲,但还是慢了一步,被他扯到身后,金属刺耳的摩擦声擦着她耳边划过去。 那东西从上而下扑来, 大概是从上面跟了他们一路,直到临近出口才按捺不住发动袭击。 事发突然,她没站稳跌坐在地上,手电筒也脱了手,滚到了排水沟里。 其他人早在张起灵拔刀的瞬间就四散开找地方躲了起来。 张起灵没有回头,只留下一句“原地待着别动”,就提着刀冲了出去。 这地方也确实没有什么能躲避的地方,她只好从腿包里掏出了一只写字用的笔握在手里,观察战况。 然而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张起灵的背影,她看了半天都没看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袭击了他们。 直到那东西从地上跳起来,从上面越过张起灵向她冲过来,她才看清那家伙的样子。 深陷的眼窝,张至耳边的嘴裂,消失不见的右手,和闪着绿光的长甲。 好家伙,还是个做延长甲的杨过,挺赶时髦。 张扶灵握紧了手里的记录笔,这里面装着特制的水银弹头,是改装过的袖珍霰弹枪,近距离命中,足以打穿钢板,对学院其他人来说有些鸡肋,对她来说却是刚刚好。 然而张起灵根本没给她出手的机会,一伸手就拽住了古尸那头过于长的头发。 受阻失去惯性之后,古尸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张起灵用黑金古刀狠狠扎在它的背上,把它钉死在地面,然而这也只是暂时阻止了它的行动,他抬起头看向张扶灵。 “关门!” 张扶灵没有犹豫,爬起来就冲向大门,在她的手即将触碰到石门的瞬间,远处的甬道里传来一声巨响。 张扶灵没有回头,伸手想要阖上石门,然而门外却突然伸进来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狠狠翻折,细弱的腕骨瞬间被折断,无力地耷拉下去。 对方还想要把她拉出去,那只手就被一把匕首狠狠贯穿,钉在了墙上。 对方吃痛松手,张扶灵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甬道尽头源源不断地爬出古尸,其他人也被迫加入了战局,打斗声越来越快,原本只有金属碰撞声的甬道里,响起了密集的枪声。 操你大爷的张海客,你个大骗子,你不是说只放出来一个吗? “你在看哪里!” 张扶灵单手不好用力,刚挣扎着站起来,就突然被人扯着脖子狠狠向后拉过去。 石门原本的缝隙就不大,这一下,她背部结结实实撞在门上。 “你看也没有用,我把所有棺材里都撒了血,沾了血就算张家人做了预防措施,也依然会起尸。都是张起灵的祖宗,他们可不怕他的血,这个时候他可顾不上你。” 第79章 起尸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坏消息是张海客真的掀了他祖宗的棺材板,好消息是这里只有一个棺材,他们这么多人,一人一颗花生米也把他祖宗打成筛子了。 张扶灵绕着棺材走了一圈,地上到处都是粘稠的绿色液体和木板残渣,看起来战斗应该是相当激烈。 大致看完现场,张扶灵在心里把消失的张海客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 这里只有一条路,他祖宗既然不在案发现场,也没有跑出去,就只能是在前面等着他们。 张扶灵往石室对面那扇石门看了一眼,门半开着,刚好能容得下一个人通过。 这里一眼就看尽了,也没什么可研究的,于是他们继续向前。 穿过第二个石门,门后究竟是什么构造她还没看清,就看到成排的棺材整齐地摆放在两边,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救,救命! 张海客应该没有那么手贱? 张扶灵瞳孔巨震,这棺材粗略估计就有几十个,还个个都是巨型棺材,少说能装两个胖子进去,里面装着啥?绿巨人吗?求生之路30? 戴上防毒面具视野受限后,张扶灵心里就一直隐隐不安,而这种不安在看到这些棺材后达到了顶峰。 这些棺材的摆放在这个宽敞的通道里搞出一大堆的视觉死角,谁知道那些阴暗角落里会突然蹦出什么东西。 张扶灵倒是不担心自己,她只是怕张起灵搞不定,毕竟一个人就算再牛逼,也是有极限的。 她想喊张起灵赶紧离开,结果一转头就看到其他人正拿着胶布缠石门两边的柱子。 那两根柱子,从最上面贯穿下来,柱身上是密密麻麻的小孔,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像是被虫子蛀空的样子,也不知道是机关还是质量不过关。 张扶灵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天杀的,她最讨厌这种密密麻麻的小孔了。 这么小的孔,放箭恐怕也不现实,古墓版暴雨梨花针? 张扶灵还想凑近看真切一点,就被张起灵薅着衣领从门口提开。 他皱眉看着那两根石柱,就好像那两根石柱比那两排棺材更危险一样,转身拉着她就往前走。 “继续走,不要停。” “哦。” 张扶灵没有继续坚持,这地方又不是旅游景点,她脑子有病才会在这个时候和张起灵对着干。 手电光笔直地照向前方,张起灵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身后石柱上显然有联动机关,不出意外,应该是和山洞里同样的毒气。 他们走了十分钟,直到离开巨棺的范围,视线骤然开阔,张扶灵刚想松口气,就看到通道两边的墙壁上开凿的石穴,和前面的巨棺是两个极端,这里的棺材都极小,看起来像是婴儿棺材。 张起灵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张扶灵也就没办法停下来仔细观察上面的纹样,只大概看出这些棺材都是石棺。 大概又走了三十米,墓道突然转了个弯,两边的墙壁恢复了正常,只剩下两排干涸的排水沟,狼眼手电照向尽头,他们终于看到了出口。 脚下的石板铺得很平整,眼看着马上就要到出口,张扶灵却越发紧张。 越是这种时候,越容易出现意外,在没有彻底安全之前,一切放松警惕的行为和心理都无异于是找死,她可没有半场开香槟被打脸的癖好。 果然临近出口,她背后突然一阵凉意,张起灵旋身拔刀出鞘,她脑子反应过来想向侧面躲,但还是慢了一步,被他扯到身后,金属刺耳的摩擦声擦着她耳边划过去。 那东西从上而下扑来, 大概是从上面跟了他们一路,直到临近出口才按捺不住发动袭击。 事发突然,她没站稳跌坐在地上,手电筒也脱了手,滚到了排水沟里。 其他人早在张起灵拔刀的瞬间就四散开找地方躲了起来。 张起灵没有回头,只留下一句“原地待着别动”,就提着刀冲了出去。 这地方也确实没有什么能躲避的地方,她只好从腿包里掏出了一只写字用的笔握在手里,观察战况。 然而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张起灵的背影,她看了半天都没看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袭击了他们。 直到那东西从地上跳起来,从上面越过张起灵向她冲过来,她才看清那家伙的样子。 深陷的眼窝,张至耳边的嘴裂,消失不见的右手,和闪着绿光的长甲。 好家伙,还是个做延长甲的杨过,挺赶时髦。 张扶灵握紧了手里的记录笔,这里面装着特制的水银弹头,是改装过的袖珍霰弹枪,近距离命中,足以打穿钢板,对学院其他人来说有些鸡肋,对她来说却是刚刚好。 然而张起灵根本没给她出手的机会,一伸手就拽住了古尸那头过于长的头发。 受阻失去惯性之后,古尸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张起灵用黑金古刀狠狠扎在它的背上,把它钉死在地面,然而这也只是暂时阻止了它的行动,他抬起头看向张扶灵。 “关门!” 张扶灵没有犹豫,爬起来就冲向大门,在她的手即将触碰到石门的瞬间,远处的甬道里传来一声巨响。 张扶灵没有回头,伸手想要阖上石门,然而门外却突然伸进来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狠狠翻折,细弱的腕骨瞬间被折断,无力地耷拉下去。 对方还想要把她拉出去,那只手就被一把匕首狠狠贯穿,钉在了墙上。 对方吃痛松手,张扶灵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甬道尽头源源不断地爬出古尸,其他人也被迫加入了战局,打斗声越来越快,原本只有金属碰撞声的甬道里,响起了密集的枪声。 操你大爷的张海客,你个大骗子,你不是说只放出来一个吗? “你在看哪里!” 张扶灵单手不好用力,刚挣扎着站起来,就突然被人扯着脖子狠狠向后拉过去。 石门原本的缝隙就不大,这一下,她背部结结实实撞在门上。 “你看也没有用,我把所有棺材里都撒了血,沾了血就算张家人做了预防措施,也依然会起尸。都是张起灵的祖宗,他们可不怕他的血,这个时候他可顾不上你。” 第80章 你谁? 被扯着后衣领撞到石门上,张扶灵只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移位了。 不是,这些人有病,看她好欺负,就逮着她一个使劲薅。 动不动就是扯衣领掐脖子的,长得高了不起啊,等她找到许愿方法,她直接换了富江这破体质,长到五十米变成巨人,一脚一个踩死他丫的。 那人用工具撑开石门,想把她拽出去,她死抠着石门不撒手,只是石门上没什么雕刻,找不到着力点,她又只有左手能用力,指甲都抠破了,还是被拽了出去。 石门被自来石顶着再次自动闭合,发出一声巨响,她眼睁睁地看着石门被关上前一秒,张起灵向着石门这边冲过来,又被古尸淹没。 她都没来得及和他说,不必担心。 她可是不死的怪物啊,该担心的人是他自己! “终于又见面了。” 张扶灵被扯着衣领拽起来,看着那人的脸,微微有些诧异,不是队伍里的人,但是又有点眼熟。 看着挺年轻的,谁来着? 之前遇到过的路人甲? 想不起来也不能怪她,毕竟活的时间久了,存储有点多,一时之间找不到对应文件,这也正常,大脑又不能图片识别。 “你不会不记得我了?” 那人的脸逐渐扭曲起来,扯着她衣领的那只手用力到青筋暴起。 张扶灵嘶了一声,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现在的危险处境,反而十分抱歉地说:“哦,对不起,可能因为我是脸盲。” “你这个见异思迁的婊子。” 他咬着牙狠狠说出这句话,下一秒那只手就移到了张扶灵的脖子上,用力掐住她的脖子。 “?” 张扶灵缓缓扣出一个问号,完全没有在意逐渐逼近的窒息感。 拜托,话不要说得这么暧昧,你谁啊你,说的好像他们曾经有一腿似的。 “差不多行了,私人恩怨到此为止。” 一只手按住了那个人的手,轻轻一用力,就把张扶灵解救了出来。 这声音可太耳熟了,不用看,张扶灵都听出这人是谁。 “操你大爷的,张海客!你这个骗子!” “唉,别激动,大侄女,太激动对你没好处。”张海客一边笑着说着别激动,一边弯腰断了张扶灵另一只手。 张扶灵脸都气歪了,恨不得一口咬死张海客。 这人居然还有脸和她笑。 哦,对,确实有脸,毕竟这张脸现在是吴邪的脸。 “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别以为你是张家人就——” 那人还想说什么,就被张海客打断了。 “别磨蹭了,以张起灵的实力,那些东西拦不了太久,你要是不想任务失败,就别废话。” 张海客面对那个人的时候就没那么好说话了,脸沉下来不笑的样子,甚至显得有些阴沉。 张扶灵都快搞不懂了。 照这个形势看,这两个人应该是一伙的,可那个人又说张海客是张家人,看起来甚至有些内讧,感觉像是临时组起的队伍。 张海客一把扛起张扶灵,没有给那个人拒绝的机会,直接向着另一头走过去。 这是一条死路,完全没有任何其他出口。 张扶灵没有看清张海客是怎么操作的,在她看来,张海客只是用手指在墙上摸索了几下,尽头的这堵墙就打开了,露出了后面的一个垂直向上的圆形孔道,孔道上一圈一圈钉着脚钉。 张海客拎着她手脚麻利地就爬了上去,那个人就沉默地跟在他们身后,只是怨毒的眼神时不时就落在张海客的身上。 张扶灵完全没有错过这一点。 看来已经快要按捺不住动手了。 张海客动作很快,不一会儿他们就爬到了最上面,那里有一个刚好容纳一个人侧身通过的通道。 张海客先把张扶灵送了上去,完全不担心她会逃跑。 他笑着说:“虽然先让你上去,但是你最好不要乱跑哦。我可不想在这种地方捡你的尸体。” 张扶灵:“……” 对自己的祖坟完全没有敬畏啊这家伙。 搞不懂,都对这里这么熟悉了,还抓她来干嘛?他又没有被富江吸引,带着她不嫌累赘吗? 她原本以为张海客代表的是那些在漫长岁月里走失的张家人,结果现在看起来这家伙完全就是叛变了。 按照他们最初的设想,这些人想要的东西应该藏在张家古楼里,但是现在这个情况,怎么感觉是冲着她来的? 缝隙很窄,但是并不长,张扶灵很快就走到了外面,她回头看了一眼,思考了一下在这个地方一脚把张海客踹下去的可能性,权衡了两边的战斗力之后很快就选择了放弃。 她还是等着这两个人内讧打起来比较现实。 和之前走过的路完全不同,这里全部都是木质结构,窗框之类的和她之前在湖底见过的那座张家楼有些类似,她现在站在这个房间的正中央,周围除了四根巨大的柱子之外什么都没有,而四根柱子中间的天花板烂了一个大洞,能看到第二层的样子。 张海客和那个人很快就跟了上来,在最后那个人上来之后,四周的柱子开始转动,那条缝隙很快就闭合在了一起。 张海客看着抬头看着那个窟窿的张扶灵,笑了一下, 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在想什么?” 张扶灵转头轻飘飘地看他一眼,说:“关你屁事。” 张海客也没生气,耸了耸肩,就挪步到另一边研究机关。 他好像不管被骂什么都不会生气,情绪一直很稳定。 这就是活得久的好处,他已经经历过了许多人一生都不会经历过的事情,已经没有什么事情能干扰他。 张扶灵想不通的也是这一点。 作为张家人,张海客已经得到了那些人谋划千年也想要得到的东西,他有什么理由和那些人合作?到底什么东西能打动一个活了近百年的长生者? 钱财、名誉、长生。 张海客什么也不缺。 他总不能是没事儿干闲的? 张扶灵还看着张海客背影出神,耳边突然传来声音。 “你看他也没用,他有喜欢的人。” 张扶灵终于侧过头看向那人,嘴张开又阖上,最后憋出一句。 “哦。” 虽然她知道这人是因为富江的原因,但是她还是想说,脑子是个好东西,恋爱脑除外。 以及,你大爷的到底是谁啊? 第81章 第三人 “遇见。” 男人看着张扶灵咬牙切齿地挤出这两个字。 “?” 什么遇见?遇见什么? 张扶灵没听懂,她不明所以地侧头看了他一眼。 “把我的p3还我!你这个骗子!” 王锋或者说汪锋,愤怒地握紧了她的肩膀,如果不是张海客在旁边,他真想现在就掐死这个该死的女人。 当初在火车上的时候,好不容易找到她落单的机会,结果偏偏碰上黑瞎子,下车又被组织分派了其他任务,没想到又能在这个地方遇到她。 但是这女人身边的男人真多啊。 张起灵,黑瞎子,吴邪,解雨臣,现在还多了一个张海客。 水性杨花! “什么意思?” 张扶灵还是没想起来,她前段时间才恢复记忆,庞大的信息涌入脑袋造成的后果,就是那些相对来说不重要的人和事都被她忘的差不多了。 过去与现在的记忆错乱交织,有时候她甚至会有今夕何夕的困惑,而这种感觉在离开吴邪和胖子等人时尤其强烈。 她是真的没想起来,脸上戒备的表情也十分明显。 汪锋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 “你不记得我?” “你居然不记得我!” 他的表情逐渐狰狞,显然对张扶灵居然认不出他这件事感到十分愤怒。 “去死,你这个贱人!” 张扶灵闪身避开,看着用力过猛导致差点摔出去的汪锋,搞不明白这人发的什么疯。 从一开始她就想说了,她又没和这人说几句话,此前应该也没见过对方,怎么这么突然就到了这种程度,居然省略了跟踪潜入绑架的常规流程,直接变成了杀意。 在研究院的时候,那些研究员天天和她待在一起,都花了几年的时间才顺利完成计划被分尸,这人是有多变态,才会在几面之内就想杀了她? 张海客注意到这边的事态,立刻停止研究,折返回来想阻止汪锋,结果却发现这家伙好像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敌我不分甚至开始攻击他。 张海客看他这副癫狂的样子,没忍住吐槽了一句。 “什么情况?狂犬病发作?” 虽然他和汪家的合作关系并不牢固,但是也不至于在没达成目的之前,就这么明晃晃地展露出杀意,汪锋看他的眼神已经完全达到了欲杀之而后快的地步了。 汪锋没有回答,一边骂着张扶灵,一边拿着刀攻击张海客。 “你这个女人果然和她没有区别,你们都一样!都是贱人!” 汪锋右手的伤还没好,三两下就被张海客打晕扔在了一边。 张海客只觉得莫名其妙,神色复杂地看了看已经失去意识的汪锋,问张扶灵。 “你到底怎么招惹上这种人的?虽然这话不该我来说,但是女孩子出门在外要保护好自己。” 张扶灵懒得和他多说,冷笑了一声。 “关你屁事啊,学人精。” 张海客张开嘴又闭上,最后举手示意停战,他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和张扶灵吵架这件事上。 作为张家人,他从小学的就是这些,破解机关对他来说只是时间问题。 张扶灵看着他爬上柱子,不知道按了哪里,一架梯子就从天花板上面落下来。 梯子一架稳,张扶灵就被张海客拎着腰带拽上了二楼,想拖延时间都没机会。 等她站稳,张海客立刻拽着她继续往前走。 二楼房间同样很大,但是和一楼不同,这里摆满了铁架子,看起来像是陈列架,只是上面放着的不是收藏品,而是一个个和湖底时一模一样的铁俑。 张扶灵原本还想问张海客难道不管汪锋了,看到这些东西也立刻就把汪锋抛在了脑后。 那些铁俑几乎要堆到天花板上,太多了,一整个房间密密麻麻摆着的都是。 这不是张家人的墓吗,怎么会放这么多装尸守的铁俑? 她跟着张海客从这些铁俑之间穿过,走到房间中央才看清全貌。 这些铁俑是按照伏羲六十四卦排列的,这种熟悉的排列方式让她想起胖子之前被她迫害的样子。 张海客站在中间的高台上,仔细观察了好一会儿,确定了方位,很快就找到了前往第三层的机关。 他们刚达到第三层,张扶灵就感觉气血翻涌,喉咙的痒意几乎压制不住。 她闷咳了几声,看向张海客,发现对方的脸色几乎没什么变化,强行把血咽下去之后,她意识到一件事。 在他们毫无察觉的时候,古楼的毒气机关又悄然开启了。 只是看张海客的样子,也不知道他是身体素质太强还没有反应,还是和她一样强撑着装作没事,毕竟这家伙的演技也不比小哥差。 张海客察觉到张扶灵的视线,侧头看她,两个人对上视线,不约而同地露出假笑,又心照不宣地移开视线。 张扶灵侧头翻了个白眼,张海客回身叹了口气。 这一层没有铁俑,只在中间有一个巨大的石龟。 这石龟长相很怪异,人面龟身,四肢和脖子都奇长无比,前肢是人手,后肢却是龟脚,龟背上还有一个凹陷,里面是一个黑色的雕刻着人脸的石球。 张海客对这东西很感兴趣,摸着下巴蹲在石龟前面仔细观察。 但是张扶灵却只觉得烦躁,她现在算是搞明白第二扇石门后面那两根布满小孔的石柱是做什么的了。 外面的甬道出不去,古楼又启动了毒气机关,他们夹在中间进退两难,如果这个时候再出现什么意外…… 草,这个机关的启动条件究竟是什么? 第一次启动是在他们第三次输入错误密码,被困在甬道里的时候,如果是因为密码,可这一次启动他们已经进入了古楼内部。 难道是张海客? 不,不可能。 如果他摸清了张家古楼的机关,不可能还在这里徘徊。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别啃了,再啃指甲就秃了。” 被打断思绪,张扶灵犹豫了一下放下手。 张海客蹲在地上,眼神里充斥着她看不懂的情绪,他沉默地看着石龟的人面像,半晌才站起来看向天花板,缓缓呼出一口气。 “又被摆了一道啊。” 第82章 不许告家长哦 “我和张起灵从小时候就认识,称得上一句青梅竹马。他从小就和族里其他孩子不同,十几岁的时候我们一起出去放野,我被他摆了一道。一开始我不知道他的计划,还仗着自己比他年长几岁,想着要稍微护着他一些,没想到最后反而要他来救我——” “喂喂喂,不要突然就开始追忆往事啊!你这样我不就要被迫承担起吐槽役的责任了吗?” 张扶灵打断张海客突然开始的滔滔不绝,向着他一脚踹了过去,张海客立刻旋身躲开,回头一张嘴一口老血就喷在地上。 昏暗的空间里,唯一的光线下是那张沾满血的吴邪的脸。 “喂!!!你不要突然好像命不久矣的样子!!!” 张扶灵被吓得眼睛都睁大了。 她猜到张海客是故意卖惨,但是毕竟这家伙用的是吴邪的脸,太惊悚了喂,她的心脏可是很脆弱的!心肌梗死!绝对会心肌梗死的!她可是有着相当丰富的心肌梗死的经验的啊!!! 不要顶着吴邪的脸做这种动作啊!一定要顶着谁的脸的话,黑瞎子好了,顶着黑瞎子的脸,她绝对不会心软的! “没事,大侄女,不用担心我,暂时还死不了。” “侬脑子瓦特了?根本没人担心你啊!” “大侄女你上海话说的真好。” “别以为拍马屁我就会听你胡扯,还有,谁是你侄女,别偷偷占我便宜。” 张海客一边咳嗽一边站起来,好像这个时候才看到张扶灵依旧耷拉着的双手,略有些诧异。 “哎呀,大侄女你手怎么脱臼了?” “还好意思问,你是失忆了吗?是失忆了。我就说近亲结婚容易遗传病,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吗?” 张扶灵抬腿比划了一下高度,一副只要张海客接话,就立刻一脚踹他脑袋上帮他物理超度的架势。 张海客摆手,“虽然缩骨学起来麻烦一些,但是控制肌肉让骨头复位可是最基础的功课了。你连这个都没有学吗?” 张扶灵看着一脸“不是,你居然真的这么菜”的张海客,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他脑子是刚刚被那个傻逼打到了吗?还是吸入过多毒气产生幻觉了?怎么就肯定她会这种听起来就反人类的东西啊! 而且那咋了? 没学就没学,关他屁事。 张海客看着张扶灵难以置信的表情,立刻意识到他一开始真的想错了,张扶灵真的什么都不懂,也是真的看不懂张家的手势暗语。 除了名字和那张脸以外,简直没有哪一点像是张家人啊。 难道张起灵想让她过普通人的一生? 啊,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张家人的生存方式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想让自己的孩子不要吃苦,也是每一个做父亲的天性。 但是这就有些不妙了,对他们这些人来说,手腕脱臼根本不算什么,练习缩骨首先就要把全身关节都卸掉,可是张扶灵要是完全没学过,也没习惯张家人的生存方式…… “误会,都是误会,我以为你至少会一些基础……总之,先别管我是哪边的,这里的机关被启动了,碱粉在几分钟内就会把整座楼覆盖。我一路走过来,没有找到机关的启动装置,回头路是走不通了,现在只能继续往前走找找有没有安全屋。” 张扶灵抬起手臂打断张海客,耷拉着的手略显搞笑。 等一下,她在思考,张海客这副样子怎么突然又像是根本没有叛变一样,这家伙怎么这么自然地就跳阵营?所以怎么回事?翻转之后又翻转?碟中谍? 嘶,不是,你们张家人都这么心机吗? 张海客略显心虚地把张扶灵的腕骨接了回去。 “约定好了哦,这件事是我们两个的秘密,不要告诉你爸爸哦。” “……吃点溜溜梅?” 张海客明显听不懂张扶灵的这个梗,于是有些懵逼地看向张扶灵。 张扶灵鄙视地回望过去。 她又不是没脑子,张海客都说成这样了,她再不知道张海客是误会小哥是她爹,那就是纯智障了。 他俩正拉着手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噎,楼下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他俩十分一致地回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还没来得及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十分熟悉的一刀就直接横劈过来。 张海客迅速松开手后撤。 “我没动她!” 张起灵那一刀还沾着血迹,将将停在张海客面前。 他的发丝有些凌乱,在看到张扶灵没事之后才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张扶灵抬手捂着脸看他,虽然知道不是时候,但还是很想狠狠抱他一下。 如果可以她真的,一点,一点都不想和他分开。 楼下响起一连串凌乱的脚步声,张扶灵转头去看,以为会看到霍仙姑和其他人,结果上来的人却是另一张熟悉的脸。 又一个整容成吴邪的人? 不,这次是真的。 因为她看到了第二张熟悉的脸。 胖子骂骂咧咧地背着昏死过去的霍仙姑,后面跟着黑瞎子和其他人,解雨臣不在,应该是留在上面做接应。 吴邪一路小跑到近前,刚要开口,突然看到张海客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顿时一惊,手指着张海客,你你你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张海客整理好衣服,冲着吴邪抬起手打了个招呼。 “嗨,吴邪。” “嗨你个头啊,你谁啊?”吴邪反应过来冲上去拽住张海客的脸皮撕来撕去,“这是怎么回事?我可没听说过啊!因为我不在你们就找了个替身吗?别闹了喂,快点让他把人皮面具摘下来!!!” 张扶灵翻了个白眼,“你也太自恋了,谁会在墓里找你的替身啊,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吗?” 胖子边喘边说:“你们先别吵了,霍当家快不行了,再这么吵下去,哥几个都得死在这儿。” 黑瞎子:“正好,省的自己修墓了。” “死瞎子,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胖子咳出一口血痰,“咱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再叙旧行吗?” 第83章 三兔共耳 胖子说的没错,外面的毒气已经弥漫了整个空间,恐怕很快就会扩散到整座古楼,他们再不想想办法,别说霍仙姑,他们这些人也有一个算一个都跑不了。 张扶灵对张家古楼完全没有了解,但是她已经猜到了这里的毒气究竟是什么东西,她对这东西很熟悉,之前只是因为汪锋和张海客突然出现,变故太多,一时没有想起来,现在和张起灵会合,她就想起来了。 是碱粉。 她不应该忘记的。 她刚想开口,张起灵就先一步抓住她的手说:“走这边。” 路过张海客的时候张起灵一句没有多说,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张海客就只能又一次举起双手表示认错。 吴邪还在后面试图做分析,张起灵就先一步解释说这里的毒气机关是为了驱逐石中人,一旦开启,三十分钟之内不会停下,碱粉会布满整座古楼,他们只有到达某个固定的房间才能避开毒气喷杀。 于是所有人都闭了嘴,紧跟在张起灵身后,生怕慢一秒就陪葬在这栋古楼里。 张起灵找机关的速度比张海客快得多,他们很快就找到了机关到了第四层。 相比前三层,第四层就正常许多,正常的走廊,正常的房间。 他们也没停,毕竟这种时候,也不会有哪个脑子不正常的在这个时候提出来说要进去房间里看看有没有宝贝。 他们一直走到第六层,才出现了不同。 这一层层高大概有六米左右,圆形走廊把中心区域围了一圈,房间都在外侧。 张扶灵照着前几层推算了一下面积,估计这层应该不止现在看到的这几间房间,否则面积对不上。 张起灵迅速抬起头扫视一眼,就拉着张扶灵继续往前走,一路上没有丝毫犹豫,就这个熟练程度来讲,绝对是全都想起来了。 张扶灵跟在后面,一面往前跑,一面抬头看,凭借着出色的夜视能力,很快看清了张起灵刚刚在看的东西。 走廊中心穹顶上有一个华丽的藻井,彩绘已经有些剥落,但是还能勉强看出最初的样子。 中心是一个三兔共耳图,三只兔子分别象征着前世、今生、来世,三只兔子首尾追逐代表生生不息,循环往复,也代表时间循环。而外围一圈莲花纹,然后是八身飞天,是很典型的佛教纹样。 吴邪也跟着抬头看了两眼,很快下了结论。 “井边帷三层结构比例偏大,中晚唐风格,看起来有点像敦煌莫高窟的407窟。但是一般这种东西只用于宫殿或者寺庙里,为什么张家古楼里会有藻井?” 张海客啧啧两声道:“你们当这是来旅游啊,还有闲工夫看藻井?” 张扶灵就骂:“黑爷,堵上他的嘴,我掏五百块,现金支付。” “五百块打发要饭的呢?有事黑爷,无事黑瞎子,大清已经亡了,你齐国还想复辟是怎么着?” 黑瞎子一边骂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块眼镜布就往吴邪嘴里塞。 吴邪无辜被连累,气得大骂:“黑眼镜你有病,你是不是借机报复?” 黑瞎子毫无愧疚地道歉:“对不住,年纪大了,眼神不好。” 然后转手把眼镜布塞张海客嘴里,张海客想躲,被黑瞎子和王胖子一左一右牢牢制住,躲都躲不开。 张扶灵虽然看不见他们几个人的样子,但是听声音也猜出个大概,就抿着嘴笑。 拐过一个弯道,张起灵抬头再次确认中心藻井的位置,然后停在了一个房间门口,窗户上糊着黑色的窗户纸,张起灵伸手在门上一摸一推,门就打开了。 “先进去。” 吴邪和胖子就带头冲进房间。 房间不大,只有五、六平方左右,里面还放了一口黑木棺材,这群人进来之后挨挨挤挤,胖子没招,只能背着霍仙姑爬到了棺材上面,嘴里还骂骂咧咧地嫌挤。 这也是没有办法,虽然胖子这次进来只带了吴邪和黑瞎子,但是还有霍仙姑原本的人手,再加上张海客和被吴邪五花大绑带上来的汪锋,十几个人挤在一个房间里,没叠罗汉就不错了。 张起灵看了一眼胖子,胖子立刻怪叫。 “小哥,这可不能怪我不敬你家先人!” 张起灵看着胖子,微微叹了口气:“下来。” 胖子讪讪道:“得嘞。” 其他人就只能脸贴脸给胖子让开位置,吴邪看着近在咫尺的张海客的脸,还是忍不住想上手把这张脸撕下来。 张海客嘴里的眼镜布刚塞进去就被他拿下来了,这个时候看着吴邪露出一个嫌弃的眼神,嘴里还说:“对不起,近距离对着你这张脸,有点想吐。” 吴邪差点气癫过去,骂道:“那你踏马倒是换张脸,别用老子的。” 张扶灵站在门口,她一开始就没进去,现在看着吴邪和张海客脸贴脸,就忍不住笑,一边笑一边咳,血又溢上来,就被呛住了。 胖子刚从棺材上翻下来,张起灵就喊黑瞎子一起开棺。 棺盖打开,里面是空的,张起灵跳进棺材里摸索了一阵,机关转动,棺材底部露出一个一人通过的狭小洞口。 张起灵给张海客打了一个手势,张海客立刻会意,打头进去。 吴邪和胖子看了张起灵一眼,觉得有些奇怪,通常来说,小哥在的时候,都会主动第一个去探路,因为他的身手和经验,能够应付大多数的机关,而这一次他居然让张海客先下去,这不符合他的做事风格。 张起灵看了看他俩,说:“你们先走。” 吴邪和胖子立刻意识到他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就点头,说:“行,那小哥你尽快跟上,”又看向张扶灵,“榨菜,你走我俩中间。” 张扶灵呛着的血还没咳出来,只能勉强摆手说:“我跟着他,你们先走。” 吴邪和胖子就看张起灵,看他没反应,知道他默认了张扶灵的话,只能自己先跟上队伍。 张起灵带着张扶灵回到四层,沿着之前相反的方向去了另一边,远远的就看到一扇被打开的大门,那扇门比他们之前看到的都要大,房间也更宽敞,中央放着一口巨大的棺材,棺盖就落在地上。 张起灵走过去从棺材里从棺材里拿出两个环装进了包里。 张扶灵跟在他后面看着满室狼藉,不用问,这肯定是被盗了。 张家古楼是他们张家的墓葬群,自己人肯定不会来盗墓,只能是外人,而说到外人,她就只能想到张启山。 她这么想了,也就这么问了,结果张起灵却说不是。 她也没深究,两个人重新回到六楼,张起灵再次抬头看向藻井,没有按照之前的路走,而是换了一个方向。 第84章 不就是狐朋狗友 张扶灵也抬头看了一眼。 藻井变了。 之前他们和其他人一起到达这一层的时候,上方藻井里的兔子原本是顺时针奔跑,三只兔子分别位于彩绘的正北、东南和西南方向,但是现在这三只兔子却是逆时针方向奔跑,位置上似乎也有了细微差别。 这应该不是他们之前上来的位置。 看来和她之前想的差不多,这一层并不是只有刚刚那几个房间,而是将一整层划分了几个区域,每个区域之间彼此独立,机关每次开启,上来的路都不同,到达的区域也不同。 上面的藻井就是用来给张家人确认自己上来之后究竟是在哪个区域,然后按照藻井的指向,确定机关和安全区的位置。 她还想看的更仔细一点,张起灵已经停下来站在了一扇门前。 这扇门和之前几层的门没什么差别,就是普通的木门,门左手边有一个烛台。 张起灵转动烛台之后,推开了门右手边的墙。 墙后是一条隐秘的通道,沿着通道走出去,又是一个一模一样的圆形回廊。 * 张海客带着众人通过密道,到达了六层和五层夹层之间的一个暗室,这里是全密闭空间,能够暂时避开外面的碱粉。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各自找地方坐下。 胖子把霍仙姑平放在地面上,吴邪立刻凑近听了听她的呼吸,感觉还是很急促,脸色就难看起来。 他和霍仙姑没什么交情,但霍仙姑是秀秀的奶奶,如果她折在这里,他要怎么和秀秀交代? “放心,她死不了,也就是变成植物人而已。” 吴邪听到这话猛地转过头。 张海客坐在他们的对角线位置的角落里,因为逃跑路上一直咳血,嘴角还有没擦干净而干涸了的血迹,整个人狼狈的要命,但是他的嘴角却依旧挂着笑,像是完全不担心自己的处境。 同样是吸入碱粉,这家伙就不怕死吗? 胖子头都没回地骂道:“死人妖,嘴上积点阴德。别以为自己是小哥亲戚,我们就不削你,你已经背叛组织了,知道吗?没给你捆起来都是我们优待俘虏,动动脑子想想自己的处境,玩spy就算了,别连脑子都一起s了。” “实话实说而已。还有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我只是整了容,又没有变性。” “你说他就说他,少夹带私货,指桑骂槐说谁呢?” 胖子话一说完,张海客和吴邪就同时炸了,吴邪离得近,顺手给了胖子一巴掌,胖子没恼,还龇着牙乐。 张海客看着他们热闹,心里像是在大润发杀了十年鱼一样冷酷。 呵,他完全不嫉妒。 区区狐朋狗友而已。 他是张家人,他习惯了。 可恶,海杏,哥哥在这里,你在哪里? 张海客站了起来,张海客向暗室外走去。 没人理会他,吴邪还在和胖子争他到底有没有脑子。 张海客走到门口,隐晦地觑了吴邪一眼。 吴邪完全没有注意他,此时此刻,胖子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别争了!这个问题有什么好争的?你们能一直争这个问题,不就已经说明吴邪没有脑子了吗?! 你到底在干什么啊!吴邪! 不是说他是俘虏吗?俘虏都要跑了!而你们还在争吴邪有没有脑子,吴邪没有脑子,你们也差不多! 张海客走到暗室外,靠在墙上,点了根烟,没有抽,就拿在手里看着那点火光明明灭灭。 从暗道下来的这一段路也是密闭空间,碱粉进不来,只是空间狭窄,他跑出来也只是图清净。 头疼。 仔细想想,他可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情角色,陷在这里的人,除了张起灵,就没一个靠谱的,这些人都有着各自的目的和各自的苦衷,藏着掖着,算计着,包括他也一样,所以没人能理解他,他做的事也没人能说。 明明已经脱离了家族,但却还是被丝丝缕缕的丝线牵着手脚,那个庞然大物就好像活着一样,在滑落通往地狱的悬崖时,依旧在不甘心地嘶吼,拉扯着他们,想要让他们这些人陪葬。 他独自挣扎在张家这个古老又腐朽的封建家族里,生活在张家的每一天,都让他窒息,那些庞大的家族规则压得他喘不过气,他简直就是张家版林黛玉,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好不容易熬到本家没了,结果又蹦出来觊觎本家秘密的奸细。 他确实是张家反骨仔,也确实不知道本家的秘密是什么,但是就算这样,他也一样认为本家那些秘密就应该和张家一起消失在历史里,埋藏在土下。 所以那些人找上门的时候,他也没有拒绝,他想看看这些人到底想做什么。结果那些人上来就直白地说想要取代张家,要和他们这些海外张家人分享本家的秘密。 他答应了。 呵,迟早骨灰都给这些人扬了。 他是想本家消失,但是他可不想看着人拿着本家的秘密搞复辟,张家只是个形式,不叫张家,叫王家李家也一样不行。 烦死了,为什么明明本家都没了,还能惹出这么多事!!!他还得给本家擦屁股!!! 吴邪当然察觉了张海客的目光,但是他就当不知道,没有回头,依然和胖子吵闹。 他知道张海客有话对他说,但是没关系,先晾一晾他。 就算他现在其实抓耳挠腮都想知道张海客到底是谁,又为什么长着和他一样的脸,他和小哥到底什么关系,要和他说的话又是什么,他也要忍住。 这对他来说很难,他现在恨不得冲出去抓着张海客的领子把所有事情都问清楚,但是他也知道,张海客这种行事作风弯弯绕绕飘忽不定的人,直接问一定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 他必须要有耐心一点,装出毫不在意的样子,才能从对方嘴里套到更多的信息。 胖子突然抓住了吴邪的手,脸都扭曲了,小声说:“天真,你想去就去,别捏了,兄弟就是再能为你两肋插刀,也不是这么个捏法,你再不松开,我这手就算是废了。” 吴邪回过神,他的手正握在胖子的手腕,其实也看不出手腕这种说法,就是套着菩提珠手串的位置上。 他用力过猛,那些珠子都给胖子皮上留了印子。 吴邪松了手站起身,长吸了一口气。 差不多了。 第85章 自古竹马不敌天降 吴邪出来的时候,张海客已经烧完了第一支烟,知道他出来也没抬头,而是抽出第二支烟夹在手里。 吴邪不知道他究竟在看什么,没说话,只默默站在另一边等他先开口。 第二支烟烧完,整个暗道里烟雾缭绕,把两个人的面容都模糊了。 张海客终于开口,然而一开口就十分直接。 “等出去的时候,把你们从第二层捡的那个白痴交给我。” 吴邪一愣,没想到张海客上来一句解释没有,直接提要求。 哪有这么谈判的? 吴邪想了想,问:“他是谁?” 张海客淡淡道:“汪锋。” 吴邪无语,说:“我不是问你他的名字。” “我知道,但是我能告诉你的只有他的名字,剩下的你自己去查。” 吴邪一听这个话就要炸,但张海客就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接着说: “我和你的那两个朋友出自同族,这是我们家族内部的事,背后涉及的东西太多太复杂,而你连你们九门自己的事情都搞不明白,还想插手我们的事? 你想插手就要证明你有插手的能力,如果连他的身份都查不到,你还是别趟这趟浑水。” 这话就是赤裸裸地嘲讽吴邪,脑子不够就别来掺和,就算他们平时关系再好,遇到事情他和张起灵张扶灵依旧是我们,而吴邪是外人。 可张海客越是这么说,吴邪反而越是冷静下来。 张海客这话意图太明显了,想从他们手里要走那个突然出现绑走张扶灵的人,激怒他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张海客这么做只有两种结果,要么,他中了张海客的激将法,不再追问汪锋,要么他气急败坏,和张海客吵起来。 而不论出现什么情况,最后都会导致张海客无法顺利从他们手里带走那个人,所以,他要么并不想带走这个人,要么,就是手里还有底牌,确信他们必须把这个人交给他。 可是,他如果有这种底牌,完全没有必要说这种话,是单纯地看他不顺眼,还是别有企图? 吴邪没有贸然开口,暗道里骤然安静下来。 张海客转着手里的打火机,知道吴邪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目的,但是也无所谓,反正不论结果如何,对他都没有坏处。 人在极端愤怒的情况下,很容易被情绪控制,暴露一些重要的信息。 据他的调查,吴邪此人十分自信,或者说自负,吴家三代只有他一个,从小受到的偏爱导致他潜意识里觉得世界都是围着他转的,掌控欲极强。 而以吴邪对他们张家的上心程度,绝对接受不了这种被排挤在外的话。 别看他现在看起来还算冷静,要是再说两句,说不定他就会直接破防,这个年纪,正是憋不住事情的时候。 张海客打算继续刺激一下吴邪,但是吴邪先开口了。 “这件事情不用查,我猜猜看,他是那个暗处分裂张家的组织的人。你作为张家人,察觉到了自己家族破灭的怪异之处,探查到这个组织,于是假意和他们合作,试图搞清楚这个组织的真实面目。 而这个任务对你是否能取信于他们至关重要,汪锋就是组织给你安排的考察者,所以你必须把汪锋带回去。” 吴邪一边整理线索一边推测,真相被他猜的八九不离十,但是还有一个地方说不通,如果汪锋真的这么重要,张海客怎么会把他打晕一个人扔在二楼? 而张海客就是完全的震惊了。 吴邪关于他的猜测并不完全准确,但光是吴邪知道张家这件事就在他的意料之外。 张起灵是多能保守秘密的一个人他是知道的,他居然把张家的存在透露给吴邪,还告诉他导致张家衰落的秘密! 为什么?就连他都是后来自己探查,才发现汪家的存在,为什么他和吴邪仅仅认识一年,就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他? 一年对他们这些张家人来说,和普通人的一个月没什么区别,他能理解张起灵把吴邪当做好友,但是有些事情就算是好友也不能说,张起灵不会不懂。 张海客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崩坏,幸而有烟雾遮挡,没有被吴邪发现。 事实上,他错怪了张起灵。 张起灵确实什么都没说,但是架不住还有个张扶灵。 她什么都没记住就记住个铁三角,再加上西王母宫的遭遇,她对胖子和吴邪完全没设防,这俩人问她什么,她都是有问必答,几乎从不撒谎。 而吴邪识破张海客的原因,也在张扶灵。 他的朋友里姓张的就那么两个,但是他和胖子都知道张扶灵并不是张家人,名字相像只是她自己的恶趣味。 而张海客却以为张扶灵也是张家人,对他说,他和他的两个朋友是同族,直接就暴露了他其实对这两个人并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么了解。 笑死,还想破他的防。 他直接反手一个巴掌。 吴邪快得意死了,恨不得用粤语骂一句,吔屎啦,偷脸贼。 吴邪乘胜追击,继续说:“我还知道张起灵是你们族长,但是很可惜,他现在和我们是一伙的,你最好有什么说什么,别藏着掖着。 你也知道你们族长记性不好,你痛快点直说,也是给彼此节省一些麻烦,你说呢?\" 张海客,张海客还能说什么呢? 吴邪连张家人的天授都知道了,他到底还知道什么?对张家的了解到了什么地步? 这件事完全超出了张海客的预计,但是张海客毕竟年长,短暂的错乱之后,很快就找回了理智。 吴邪是九门的棋子,而九门和他们的目的是一致的,知道这些也无伤大雅,他也不是那些老古董,认为张家的事情不能暴露给任何人,必要时候,他甚至能和其他人合作,只要能达到目的,管他谁是谁呢。 只是,他原本是想通过吴邪,试探一下九门的布局和内部情况,看看他们对汪家掌握有多少。 他一直以为同一场比赛,张家和九门两条赛道,吴邪作为九门推上来的参赛选手,完全和他不在同一起跑线,没想到确实不在同一起跑线,他们张家族长带头作弊,吴邪选手两头通吃,直接遥遥领先。 现在好了,试探个屁,底裤都被人家掀了。 吴邪:张家的底裤没见过,你们族长的底裤是见过了。 第86章 毒发 张海客还在拼命头脑风暴,试图扳回一局,吴邪已经差不多连蒙带骗猜到了整件事情的脉络。 他那些话原本只是脑洞大开,诈张海客一下,没想到直接把张海客诈懵了,吴邪一看他的反应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已经得到了足够的线索,而张海客除了对他和张扶灵和张起灵的关系的错误推测,其他什么都没得到。 现在吴邪大获全胜了。 他本应该志得意满,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却只觉得疲惫。 他们这些人不止对外,对内也一样防备、猜疑,他突兀地想起陈文锦在笔记里的自述。 她不知道谁是它们的人。 所以她和张海客一样,谁都无法信任,最后只能独自一人前往自己的终点。 那个组织最可怕的不是躲在幕后的暗中操纵,而是无声无息地从内部将他们瓦解,让他们彼此背叛、伤害,最后无法再相信任何一个人。 用兵之道,攻心为上。 他看着张海客,突然觉得无比厌烦。 厌烦张海客对他的试探,厌烦自己对张海客的同情。 是的,他甚至有些同情张海客。 同样的处境,他有胖子,有小哥,有张扶灵,有他三叔,虽然他三叔在骗他,但那些年对他的爱护也是真的,现在也尽力在为他打算,后来又多了小花和瞎子,在这条路上,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可是张海客,他光是站在那里的一个剪影,就让人觉得,这一定是一个经历过各种人的离去后,独自走过很远的路才站在这里的人。 那种成熟和孤寂,从他靠着墙的角度,从他捏着烟的指缝一丝一缕地流露出来。 张海客和他三叔一样,身上有一种历尽千帆的惹人探究的故事感。 可张海客不需要别人的同情,他身上的所有一切都是自洽的,他的内心要远比三叔更强大,他看着他,甚至觉得像是看到了某种人所能达到的极限。 即使外貌改变,即使所有人都离去,张海客都只是张海客。 他已经能够接受任何事情的发生。 吴邪打了个寒颤。 太可怕了,他居然在同情这种人。 张海客不知道吴邪的脑子已经在这短短的几分钟之内发散到了什么地步,他已经想通了吴邪的信息来源。 因为认识张扶灵的时间太短,之前他下意识就忽略了这个看起来只是个普通小姑娘的大侄女。 现在想想,吴邪的信息不会是从张起灵那里得到的,那太荒诞了,那就只能是另一个张家人告诉他的。 而张扶灵的信息应该是张起灵告诉她的,可这样问题就更大了。 张起灵在告诉她这件事的时候一定告诫过她这件事的重要性,可她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了吴邪,除了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他想不到其他任何能让她在和吴邪认识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就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他的理由。 年轻嘛,冲动,能理解。 可张起灵又在想什么?为什么不阻止?为什么一边什么身手都没有教给她,一边又把信息一股脑塞给她,是生怕她活得太久活成他们这种老不死吗? 张海客有点头疼,这样下去可不行,就算张家现在的处境很危险,但是日子总还是要过的,张起灵的这种教育方法实在有问题,他之后必须找机会和张起灵谈谈。 烟雾快要散去了,吴邪知道在这种地方,他们不能聊得太多,虽然对张家楼的隔音有信心,但他不想节外生枝,他和张海客还是保持这样的一种彼此相信对方不会投敌的默契就好。 “外面碱粉散开之后,你找机会自己带着汪锋走。” 吴邪不想面对张海客那张和自己一样的脸,太尴尬了。 于是他怀着对张海客的复杂心情,说完这句话就推门回去了,留下张海客一个人在黑暗里。 张海客很酷地靠着墙掐着烟站着,他觉得吴家对吴邪的教育还是很成功的,抛开背后的那些算计,张起灵其实真的应该好好向吴家学习一下如何教育孩子。 生在张家已经十分不幸,但是也要面对现实。 至少,不能偏科。 以及,找女婿不能找背景这么复杂的。 暗室很安静,只有零星的几束手电光打在地上,所有人都在休息。 吴邪一推门进来,胖子就立刻冲着他挤眉弄眼,黑瞎子蹲在侧面,正在给霍仙姑搭脉。 吴邪顿了顿走过去坐下,小心地对着胖子摇了摇头,示意这里不适合说话,又隐晦地冲着胖子使了个眼色,问他他走后有没有人靠近被他们故意扔在角落的汪锋。 胖子也摇了摇头,示意没有动静,又小声说:“那兄弟瞎子看过了,估计着快醒了,我就又给他来了一下,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放心。” 吴邪刚想松口气,黑瞎子就说:“你先别急着安心,霍仙姑快不行了。” 吴邪气松到一半又被黑瞎子堵住,愣了一下,又看向胖子。 胖子只能说:“你别看我,张海客那个大骗子虽然骗了小哥,但是这件事上他没说谎。也是奇了,霍仙姑刚刚还好好的,虽然昏迷,但是心跳啊,呼吸啊,都还算正常,结果你就刚刚出去了一下,她就突然快不行了,你也先别急,等机关结束,让瞎子先把她送出去。” 黑瞎子放下霍仙姑的手,摇了摇头说:“她现在这样子,就算能撑到最后出去,送医院也只能送临终关怀医院。” 这也太突然了。 吴邪看了看胖子,又看了看黑瞎子,最后低下头抹了一把脸,勉强接受了这个事实。 胖子唏嘘不已,“你们老九门的前辈,这个岁数还活着的也没几个,胖爷我也算是亲眼送走俩了。来的路上,这老太太还和我说,让我长命百岁,结果现在她自己躺这儿了。” 吴邪没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霍仙姑死不死对他无所谓,他是怕秀秀和小花接受不了。 黑瞎子自宣告了霍仙姑死期将至之后就坐到了一边。 他觉得霍仙姑的身体有些异常,吴邪现在被突然的变故搞蒙了,所以没有注意到,他也就没说。 在场这么多人,除了他们几个,其他人都是和霍仙姑同时进来的,却没有一个反应像她这么强烈。 就算霍仙姑年纪大了,可她自从嫁了人就一直没再掺和这些事,养尊处优保养的十分好,身体健康,每年体检都没有任何异常,按理说不该这么快就衰败下去,要知道张起灵到现在还带着张扶灵在外面乱窜没回来呢。 而且她的身体是突然之间急转直下的,更像是因为身体衰弱而激发了某种长期潜伏在体内的毒。 不过他也不是专业的医生,具体是什么情况,也只能等出去再做个详细的检查。 只是霍仙姑还能不能撑到出去,就不好说了。 第87章 受伤 张海客一推门,迎面就是胖子一连串的问候。 “你丫上个厕所这么久,便秘吗?还是没带纸?” 一般人被胖子这样污蔑肯定会恼,就算不骂他也至少会辩解两句,可张海客愣是一句话没说,就和没听到似的。 吴邪有些奇怪地转头看他,然后就立刻明白了他一言不发的原因。 张扶灵脸色惨白地跟在他后面。 “我靠,就说你别跟着小哥,你还非要跟,哪儿不舒服啊?” 吴邪还没看两眼,胖子就冲过去拉着人嘘寒问暖起来,宽厚的背影直接把吴邪的视线挡的干干净净。 张扶灵摇了摇头,没说话,她现在也说不出话了。 他们下去的时候很顺利,但是上来的时候因为那个错位区域耽误了时间,他们绕了四个区域才找回来。 她现在难受的一批,但是张起灵只会比她更严重。 她撑着让开位置,张起灵一言不发地进来,脸色煞白。 等都坐下,黑瞎子就立刻按着张起灵给他检查,张起灵按住他,让他先给张扶灵看。 他知道张扶灵的身体素质很特殊,但是再特殊也能看个大概,除开身体破损后能逐渐修复,她也和普通人没什么差别。 黑瞎子抬起头看他,不赞同道:“她那个身体状况,我看了也没用。” 但是张起灵仍然固执地看着他,一个字没说,但是眼神却坚定的毋庸置疑。 黑瞎子和他对视几秒,决定不和他犟,他也真犟不过张起灵,白费那个劲儿,浪费时间。 张扶灵缩成一团坐在张起灵旁边,她听见了黑瞎子的话,也没反驳说先看张起灵什么的。 太矫情了,有那时间,黑瞎子都给她看完了。 她只是伸出手抓住了张起灵的衣摆,就好像他的体温能顺着这一点点的布料,传递到她手里。 她捏的死紧。 回来路上,张起灵咳了一声,声音发闷,应该是带着血的,但是他藏的很好没让她看见。 张起灵多能忍一个人啊。 咳出那一声也短促又沉闷,很快就被他压下去了,可她怎么可能装听不到。 攥紧的手指被人一点点轻轻掰开,又一点点被十指交叉握住。 张扶灵反手握紧,把头埋得更深了一点。 黑瞎子沉默着给张扶灵搭脉,头疼的一批。 说真的,这脉象换个人他都觉得对方马上就死透了,但是张扶灵甚至还能好好地坐在这里生闷气,这能看出个什么? 除了挑战他那些年和一个赤脚医生学来的这点技术以外,看不出任何东西。 张海客倒是很能理解张起灵的做法,甚至因为张起灵这个做法,他现在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 老父亲天性,他要有个姑娘他也得这样。 张海客边想边凑过来蹲下,他在香港那几年也学了点中医,刚想给张起灵看看,就被张起灵抬起眼皮冷冷盯着。 好家伙,还没消气啊。 张海客笑了笑,没有收手,张起灵反手去挡,只是到底受伤严重,还是被张海客直接一招擒拿扣住手腕。 “之前的事是我对不住,但是该看还是要看,我们还指着你带我们出去呢,族长。” 张海客这个族长叫的毫无诚意,也丝毫听不出敬畏,就好像张起灵还是那个在本家遇到的孤僻的弟弟。 张起灵愣了一下,收回了视线,不再盯着他。 吴邪站在黑瞎子后面,他也很想进去关心一下,但也知道现在不是个好时候。 他脸色没比张扶灵好多少,胖子拽了他两下都没拽动,干脆不管他,自己跑去那群伙计那里搜刮了一圈物资回来。 黑瞎子放下张扶灵的手,对上张起灵的目光,摇了摇头。 意思是他看不出来什么东西。 张起灵看懂了,这也在意料之中,只是就算早有预料,他还是想试试。 然而黑瞎子背对着吴邪,吴邪只看见黑瞎子摇头。 他刚从黑瞎子嘴里得到霍仙姑的死亡预告,这一下也忘记张扶灵不会死这件事,还以为黑瞎子是说她也快不行了。 腿一软,脚下踉跄,被胖子扶了一把才勉强站住。 “咋了?没事?天真。” 吴邪两眼盯着张扶灵,不敢想她就这么死了。 胖子轻轻推了他两下,发现他没反应,只能先把手里拿着的两瓶水分给两个病号。 张起灵接过水喝了一口就放在了一边,然后顺手替张扶灵把她那瓶放在了她旁边。 张扶灵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交握的那只手上,就好像通过这只手,她就能和张起灵血液相融,生命相连,她就不用再担心他会突然消失。 她知道张起灵不会做没把握的事,但是她也知道他一向不在乎自己是否受伤,只要能达成目的,他甘愿冒风险。 但是他总这样走钢丝,万一有失手的一天呢? 她不敢想。 她清晰地意识到了,自己和这些人的差别。 因为在乎,所以害怕失去。 人一旦有了软肋,就不再勇敢,变得瞻前顾后,患得患失。 但是她又不能说,你们别掺和这些了,他们不会同意,汪家也不会同意。 她心乱如麻,但还是听到了张海客和胖子的话。 她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这个时候就只想发火说别吵,但是又不想说话,就只能自己憋着。 张起灵察觉到她情绪的起伏,紧了紧手,说:“放心。” 张海客也说:“没事,一会儿机关停了就先出去,裘德考怕死,他带的医疗队很有一套,医疗器械都是最先进的。” 张扶灵听到这里,没忍住抬起头狠狠瞪了张海客一眼,又飞速把头埋了回去。 张海客立刻噤声,一句话不敢说,低下头假装很忙。 但是在场所有人都看到了。 她哭了。 眼眶通红。 张起灵试图抽出手拍拍她的脑袋,但是一动就被她握的死紧,只好放弃,转而说:“我没事。” 张扶灵一动不动,她听见了,但她现在眼泪完全止不住,至少也要等她能够控制住自己失控的水龙头,把脸上痕迹弄干净,让人看不出哭过才行。 干这一行死了都不奇怪,她在这儿哭来哭去,属实没有用。 丢人。 等出去她就把看见她丑样的人都打失忆。 黑瞎子叹了口气,站起身给已经大脑宕机的吴邪让开位置。 “醒醒,小三爷,回魂了。” 吴邪被黑瞎子拍了一下才回过神,茫然四顾,最后呆呆地回了句“哦”,就被胖子拎着坐到了一边。 直到坐下他才突然反应过来。 他刚刚到底在想什么? 是不是哪里不对? 第88章 脱离 张海客给张起灵看完之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什么也没说,只是用眼神交流了一下就结束了。 胖子读不懂他俩的加密通话,急得跟什么似的,抓着张海客就问:“小哥怎么样?你说话啊,不是,你当什么哑巴啊?你们姓张又不是姓哑,不用这也像!” 吴邪疲惫地伸手去拦胖子,试图制止他这医闹一样的行为,拦了两下没拦住。 好在张海客也没和胖子计较,反而很好脾气地说:“他没事,但是你有事。” 张海客话还没说完,胖子就咳出一口血痰,把吴邪吓了一跳。 张海客毫不意外地拍了拍胖子,说:“碱粉这东西,吸入多少下场都差不多,只是时间的区别。生气会加速气血运行,你要是不想死,就少动怒。” 话是好话,但是让他一说就像是威胁,胖子不服气,刚要开喷,就被吴邪拽住了。 “不值当,不值当,别生气,别生气,想想云彩。” 胖子大概是被这句云彩戳中了心事,脸色一变,坐到一边不说话了。 场面终于安静下来,张扶灵听到他们的话,手紧了紧,什么也没说。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胖子和瞎子开始收拾东西,吴邪和张海客清点人数,为了保证汪锋不会半路醒过来,吴邪举着包就冲着他的头砸,砸了两下才被张海客拦住。 张海客边说这么做没有用,边下手又补了一刀。 张扶灵也沉默着帮忙,原本队伍里就靠着她和胖子两个人瞎逼逼才有点活力,这一下子他俩都不说话了,气氛就显得异常沉闷。 吴邪几次想开口,都被她和胖子那副活了今天没明天的样子给堵回去了。 最后吴邪实在受不住了,把东西往地上一扔,骂说:“你们俩还能不能行了,一个个拉着一张脸就好像谁欠你们钱一样,没让毒死都让你们憋死了,能不能正常点。” 胖子大概是缓过来了,一副沧桑的不行的样子,边叹气边说:“你还年轻,你不懂。” 吴邪眉毛一挑刚要接茬,张扶灵就默默站起来,一句话没说,从他俩旁边走到了另一边,吴邪顿时一噎。 黑瞎子背着包路过拍了拍吴邪的肩膀,说:“代沟。” 吴邪:“……” 张扶灵倒不是像吴邪想的一样难过崩溃之类的,她只是情绪大起大落之后的贤者时间,不太想说话。 她算是想明白了,平淡的时候想刺激,刺激的时候想平淡,这就是人性,贱得慌。 能干了这一行的,骨子里都有点冒险精神,抛开危险不谈,其实也挺浪漫的,而他们这群人这辈子大概就这样了,有的时候,有些事情真就是个死结,她也不想纠结了。 吴邪看似是被他三叔赶鸭子上架,实际上真要让他老老实实回吴山居看店,他绝对也是不肯的。 而胖子就更不用说了,就不是个能闲得住的主,没事儿他都得整出点事儿来。 至于小哥,抛开那些责任不谈,他也不是个甘愿平平淡淡的人,真让他回去柴米油盐酱醋茶,他也不适应。 他们仨就是因为这点子的相似,才能凑到一起去。 她也是因为这样,才喜欢他们在一起的样子。 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就是不适合谈对象。 是说那种正儿八经奔着结婚去的谈对象。 毕竟人不能什么都要。 既要潇洒,又要责任。 胖子刚刚大概也是想到这个了。 危急关头生死一线的时候想着回去就结婚,然而一旦冷静下来就发现自己有多不负责任。 张扶灵想着胖子和云彩的年龄差,想着张海客这个该死的碟中谍,想着张家的加密通话,满脑子都是搞不好张家根本不是什么盗墓家族,而是间谍培训基地。 张起灵一看她这个表情,就知道她已经想通了,只是脑子又不知道发散到了什么地方,就没管她。 启程前,张海客从包里掏出一根绣花针,抓握起霍仙姑的手,给她十指放了血,说:“这只是急救措施,能起多少效果我也不知道,你们想她活就必须抓紧时间。” 众人也不再多说,由张起灵开路,沿着来路往出走。 一路上目之所及的地方,都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碱粉,他们小心翼翼尽量不掀起粉尘地通过。 直到走到来时的那条甬道里,地上横七竖八都是尸体,既有断了头的粽子,也有被粽子杀了的伙计。 从甬道这头一直铺到甬道那头,十分夸张。 张扶灵原本并不害怕尸体,但是她看了一眼吴邪,再看地上的尸体,就觉得心里十分没底,总担心会起尸。 然而直到走到尽头,也无事发生。 张扶灵刚松了一口气,突然看到他们来时贴在两边柱子上的胶布猛地向内收缩了一下,头皮瞬间炸了。 机关又启动了。 这东西到底是按照什么条件启动的啊? 张起灵也看到了,但是他们现在除了继续往前走也没有别的选择。 从甬道出去,就是那个大殿,那六座桥依旧隐于雾气之中,张扶灵这才发现,这桥不管是从哪面看都无法看到对岸。 她原本以为出于保密考虑,他们大概还会从上面那根绳索走,结果张起灵却直接走上了桥。 接下来一路都顺利得不可思议,直到走到布满六角铜铃的洞穴,张扶灵才突然发现张海客带着汪锋不见了,但是张起灵和吴邪都没说什么,她就也当没发现。 仔细想想,张海客第一次和他们相遇就是在大殿石桥那里,说明还有其他路通往大殿,张海客大约就是趁着他们在水下视野受阻的时候,从其他路出去了。 张扶灵回过神,看着前路上密密麻麻的铜铃,以及上方龙口吐出的缓缓沉降的雾气,叹了口气。 “这和蜘蛛精的盘丝洞似的,九九八十一难啊。” 黑瞎子把霍仙姑从胖子身上接过,绑在自己身上,说:“行了,上师别念了。” 胖子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接茬道:“榨菜是师父,小哥是大师兄,我是二师兄,天真就只能是沙师弟了,可丫也不像啊,人沙师弟干的全是脏活累活苦活,咱天真可一点脏活累活都没干过。” 张扶灵:“阿弥陀佛,人是富二代来镀金的,就不能是小白龙吗?” 吴邪:“……你们不合起来埋汰我能死是吗?” 黑瞎子:“那我是什么?场外援助的观音菩萨?” “呸,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观音菩萨得是花儿爷,你顶多就是观音菩萨座下一童子。” “合着你们都是主角,就我一群演呗。” 黑瞎子嘴上贫但是一点儿没耽误手下的事儿,眨眼就背着霍仙姑走出去一米多,胖子姿势滑稽,也没掉链子,其他人就更不用说。 结果最后又是只剩下吴邪和张扶灵这两个难姐难弟。 吴邪深吸一口气,来的时候这玩意儿就差点没把他折腾死,要不是瞎子眼疾手快,他都撑不到见到他们,之前走得太顺,完全忘了还得从这儿过。 这玩意儿也不像别的机关,有启动关闭的说法,能过就是能过,不能过就是不能过,就和数学题似的,也没有其他解。 张扶灵看他还在犹豫,知道他心里也没底,就想说让小哥带着他先过去,结果还没谦让出口,就被张起灵一把抱起,接着就是一股热流从鼻子里流下。 她愣了一下,拿袖子一擦,低头看了看,再抬起头时十分平静地说: “哦吼,暴露了,我垂涎你美色这件事。” 张起灵没说话,紧了紧抱着她的手,飞速通过这段路。 吴邪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跟在后面,满头冷汗,听着她满嘴跑火车,简直死的心都有了。 张扶灵贫了两句,试图挣扎一下,让气氛不要这么沉重,却发现没什么用,只好闭上了嘴,把袖子当手帕捂着鼻子,生怕血流到地上。 第89章 火化 离开洞穴之后的路,张扶灵就下来自己走了,这点伤痛对她来说也不算什么,反正烂命一条就是干。 有张起灵带路,他们走的很快,所有人都是强撑着一口气,一个个鼻子冒血,咳嗽声此起彼伏,原本安静漆黑的石道,一下子变得热闹非凡。 张扶灵走到后面已经开始耳朵流血,胖子给她找了两块棉花塞住耳朵,她还和他们开玩笑说,她距离七窍出血就差眼睛了,给她整点洋葱,搞不好现在也能流出血泪来。 胖子也一边喷血一边说,这血有点浪费了,整点盐什么的,他们这么多人,都能做一锅血豆腐了。 这笑话太地狱了,吴邪一点都笑不出来。 他俩不说话的时候,他想他们说话,他们真贫的时候,吴邪又觉得他俩这嘴还是闭上,烦人。 等终于见到外面的阳光,所有人都长出了一口气,他们原本打算原地休整一下再回营地,但是远处突然传来动物的嘶鸣声和枪声,于是神经又立刻紧绷起来。 张扶灵已经筋疲力尽,这个时候只想瘫在地上躺一会儿,但也还是爬了起来。 深山老林遇到野生动物很常见,有枪声说明有人,大概率是解雨臣或者裘德考,要么就是那些村民。 蟹老板不用说,但要是裘德考和村民,就只能看情况,最坏的结果就是风紧,扯呼。 她看了看已经半昏迷的吴邪和胖子,心里羡慕极了。 真好啊,两眼一闭,就什么事都不用操心了。 黑瞎子和张起灵站在最前面,黑瞎子的手摸上了战术包,张起灵也握住了刀柄。 张扶灵自知没有他俩那么牛逼,就躲在后面尽量找了一个既不会妨碍他俩动作,又不会太远导致出意外他俩来不及救她的位置。 他们出来的位置是在半山腰,面前除了遮天蔽日的巨树就是半人高的杂草和灌木,远处的声音越来越近,黑瞎子和张起灵交换了一个眼神,就从侧面绕了过去。 等了几分钟,声音渐渐都消失了,前方的草丛开始晃动,片刻后,黑瞎子拿着刀割开草走了出来。 张起灵收刀转身,张扶灵也松了口气。 毕竟能让黑瞎子开路的,也只有蟹老板了。 果然黑瞎子出来之后,紧跟着的就是穿着白色冲锋衣的解雨臣。 而蟹老板不愧是大老板,办事效率十分可靠,自吴邪下去之后,他就按着之前霍仙姑找人做的测绘图,推测了几个他们可能出现的区域,让秀秀坐镇后方,而他自己则把人分成几个小队,每天巡山。 黑瞎子和他会合之后,他就打出信号,周围的人看到信号会尽快过来支援。 解雨臣一出现就把他们安排的明明白白,所有昏过去的病号都被背起,胖子更是获得了唯一的担架使用权,因为一个人背他太费劲。 张扶灵原本也想躺着被抬出去,但是他们的社交官胖子和吴邪此刻已经倒下,让张起灵去交换情报,大概就会变成蟹老板一个人尴尬的独角戏。 为了不让他们几个唯一指定赞助商一气之下切断对他们的经济援助,她还是坚强地决定徒步走回去。 只是人太过疲惫的时候,难免不想动脑子,她除了最开始问了一句刚刚听到的枪声,后面一路上根本就是胡乱应承,不管解雨臣说了什么,她都像个人机一样,只会回复“嗯”、“哦”、“原来如此”。 解雨臣原本十分善解人意,知道她只是借着对话提精神,就随便说了一些这几天调查的情况。 但是眼看着她睁着眼就朝着一棵树撞过去,被张起灵拉回来她都没反应过来,解雨臣终于还是看不下去了,说要不让人把她也一起抬出去,这脑子已经明显不对劲了。 她也没反驳,嗯了一声就继续往前走,显然脑子已经彻底停机了。 直到真有人上手想把她抬上担架,她下意识一个撤步肘击,反被人擒拿住,才如梦初醒。 张起灵看她清醒了,就松开手,问:“我背你?” 张扶灵恍惚回答:“不用,你也伤的不轻,我自己能走。” 解雨臣围观了一会儿,说:“不用勉强,实在不行就找人背你们出去。” 张扶灵依然是那句不用。 张起灵就直接想上手背她,她这个时候反而反应很迅速,没什么力气却十分坚定地拦住张起灵。 “真不用,不是逞强。” 结果走到一半还是昏迷过去,好在其他人也赶了过来,解雨臣就让人直接把她抬上了担架。 回到营地之后,他们出来的事情终于还是被裘德考发现了,裘德考却并没有人让人阻拦,而是让阿宁带着他的医疗队给吴邪等人上了呼吸机。 解雨臣连夜安排出山的事,霍秀秀则一直守在霍仙姑身边,她没想到只是一次盗墓行动,她一直以来仿佛无所不能的奶奶就会变成这样。 霍仙姑的状态很不好,原本就白的皮肤此刻更是白的像墙皮一样,透出一股死气。 随行的医生是霍仙姑的私人医生,也是霍家的旁系,稍作诊断之后,就暗示霍秀秀单独谈话,解雨臣很知趣地没说话,准备离开,就被霍秀秀拦住。 对霍秀秀来说,霍家人除了她奶奶以外,其他人都不值得信任,而解雨臣和她亲哥哥也没什么区别,霍仙姑现在这个样子,解雨臣就是她唯一的亲人,没什么不能让他知道的。 她的态度很坚决,按照正常情况,一旦霍仙姑死了,霍家家主的位置毫无疑问会是霍秀秀的,但凡识趣,都知道不应该在这种时候反驳霍秀秀,但这个医生却十分坚持,说这是霍仙姑的意思。 霍秀秀精神原本就已经紧绷到极点,直接就爆发了,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就要发火,就被解雨臣按住,解雨臣冲着她摇了摇头,深深看了医生一眼,推开房间门出去。 霍秀秀努力压制住怒火,找回理智,深吸了一口气,说:“现在你可以说了。” 医生看解雨臣出去,又确认周围没有其他人,才直截了当地说:“老太太的身体撑不住了,必须立刻火化。” 【圣诞番外】圣诞礼物 因为在山里不知年岁,雨村的房子盖好之后,他们过的可以说十分糊涂。 他们几个一合计,决定以后不管洋节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节,只要有节他们就过,也算是给生活增加一些仪式感。 胖子说干就干,从犄角旮旯里翻出一本三年前的日历,不知道是他从哪里淘来的,上面画着一个抱着鲤鱼的大胖娃娃,轻轻一抖,就能抖出一车的灰。 张扶灵原本拿着手机看日历,猝不及防被胖子吹了一脸灰,愣了一下,放下手机面无表情地看向胖子。 “商周出土的?” 胖子咳了一声,说:“上周出厂的。” 张扶灵:“那你大爷的吹我一脸土?” “别说脏话。”张起灵皱着眉递过一张手帕。 张扶灵接过手帕边擦脸边闷声应了一句,张起灵一听就知道她没往心里去,脸色一沉。 倒斗的都是些粗人,说得更难听更脏的多的是,只是她以前不这样,自从那几次下墓之后,短短几年,她别的什么也没学会,那些粗俗的语癖倒是一下就学会了。 这又不是什么好事,他决定今天找个机会和她谈谈这件事。 胖子一看张起灵那个表情,知道大事不好,翻开日历,转移话题说:“我看看,今天几号啊?” 张扶灵擦干净脸,翻了个白眼说:“23号,你看那个有什么用啊,能不能适应一下现代科技,你总让我觉得我们活在上个世纪。” 胖子头也没回说:“这叫仪式感,丫没点浪漫天分,我就纳了闷了,小哥到底怎么栽你手里的?” 吴邪听到动静,也从房间里出来,说:“这还用看日历吗?明天平安夜,后天圣诞节。” 胖子一把合上日历,道:“这他娘也离得太近了,好多东西都来不及准备了。” 张扶灵说:“还行,也就是圣诞树和苹果什么的,这些东西就地取材应该也不难。” 吴邪也说:“我找人问问看看能不能弄棵树。” 最后商量了一下细节,很快就分好了工,胖子炒菜,吴邪和张扶灵负责室内室外装饰,张起灵作为全能人员随机应变。 第二天一早,张起灵就从外面运回来一棵一人高的油杉,吴邪找了个大陶盆把树移栽进去,张扶灵坐在凳子上拿着笔给木制星星上色,胖子坐她旁边拿着笔制定晚上的菜谱。 忙活的差不多,吃了早饭,吴邪拉了个单子,准备和胖子一起去趟镇上,刚走到院子里,门口突然有人敲门。 吴邪打开门一看,张海客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物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一群西装革履的小张,看着就像黑社会一样。 吴邪差点没噎死,张海客却还笑眯眯的。 眼见着隔壁大妈又开始偷摸打量这边,吴邪只能让他们先进院子。 张扶灵还坐在院子里,脸上左一道右一道的油彩,都没来得及擦就被这群人撞了个正着。 张扶灵左手拿着笔,右手拿着星星,人都傻了。 不是,吴邪你好歹说一声呢?直接就放人进来啊。 胖子从张海客手里接过补品,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他对张海客上次拿过来的一打房产证还记忆犹新,现在他看张海客就和看财神爷没区别。 “哎呦,你说你们,来就来呗,带什么礼物啊?小哥的亲戚就是我胖爷的亲戚,就跟自己家一样,别客气啊。” 胖子招呼着其他人进屋坐,吴邪一看这情况,估计也是出不去了,干脆关上院子门去烧水泡茶。 张海客也真没客气,走到张扶灵旁边问她:“你们这是在准备平安夜?你这脸……是打算表演双簧?” 张扶灵破罐子破摔,翻了个白眼:“对对对,我要和小哥表演双簧,我敢演,你敢看吗?” 张海客一噎,张起灵演双簧,他还真想不出来那会是个什么场面。 张扶灵把笔一扔就准备进屋,她原本打算去找张起灵,结果张起灵被一群小张团团围住,她一进屋,一群人就齐刷刷地转头看她,差点给她整出恐怖谷效应,脚直接拐了个弯就转去了厨房。 厨房里胖子正在看张海客带来的东西,吴邪则是拿着两个茶叶罐,琢磨给他们这群人喝什么茶。 张扶灵一看就直接从角落里提出一大袋桂圆红枣,“喝什么茶,一个个都快没人气儿了,喝这个补点血。” 吴邪刚想说这不好,角落里突然传来胖子的声音。 “草,怎么是脑白金?” 张扶灵和吴邪:“……” 胖子抬起头,三个人一对视。 完了,抽象碰上对手了。 外面,一群张家人安静地排排坐,齐刷刷的大长腿把原本宽敞的空间硬是衬得拥挤狭小。 张扶灵、吴邪、胖子端着茶出来的时候,差点没地方下脚。 张海客接过茶说:“不用麻烦了,我们可以自己来。” 胖子立刻说:“行,那你们自己来,对了,你们这次来是有什么事?” 张海客拿出手机,划了两下给胖子看,“我看吴邪在朋友圈里问谁有冷杉或者雪松,猜你们是想过平安夜,就打算过来和族长一起过个节。” 张扶灵立刻转头看吴邪。 吴邪气弱:“看我干嘛,那现成的大小合适的树也不好找啊,不得问问吗?” 张扶灵幽幽道:“可最后还是小哥到山里搞回来的。” 胖子则一下子抓住了重点,“意思是你们要在这里过节,这么多人?” 张海客说:“我们可以帮忙,你有什么需要就说,我们全力配合。” 胖子数了数人头,眼前一黑,“草。” 张海客放下手机,一转头周围的小张们端着茶面色奇怪,张海客愣了一下。 这茶有问题?吴邪下毒了?不能。 张海客端起茶,一股香甜的味道扑面而来。 桂圆红枣茶? 张海客发了话,胖子也不含糊,把小张们使唤的团团转,一会儿是杀鹅,一会儿是剁肉,还指使了两个小张去河里摸虾。 午饭吃的是铁锅炖,胖子特意让小张杀鹅的时候去院子门口,还叮嘱务必当着隔壁养的大鹅的面杀。 因为那只大鹅居然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啄他们族长夫人,把他们族长夫人追的捂着屁股满地乱窜。 张扶灵站在旁边,端着一盆面粉,十分犹豫要不要把这盆面粉扣在胖子脑袋上。 因为她隐约记得被啄的满地乱窜的另有其人。 下午的时候,张海客特意问胖子晚上准备吃什么,有没有什么需要准备的,胖子神秘兮兮地说,是秘密。 张扶灵和张起灵忙活了一下午,给院子中间的圣诞树挂上了彩灯和星星,又把院子里挂上各种红绿配色的彩布装饰,吴邪还搞了个音响循环播放jgle bells,天一黑,彩灯一亮,氛围瞬间拉满。 胖子菜也好了,一群人坐了三张桌子,胖子一边上菜一边唱。 “鸡公煲,鸡公煲,经过我的胃。” 张海客一开始没听出来,还以为是胖子英语不标准,跟着哼了两句,等菜上齐了,他才后知后觉,胖子唱的居然是菜名。 菜上齐,所有人举起杯子碰在一起。 “圣诞快乐。” …… …… 张扶灵:“不对,今天才平安夜啊。” 吴邪:“你就不能当没发现吗?非得说出来?” 张扶灵:“不是,问题是今天平安夜啊,我的礼物呢?” 胖子:“榨菜,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圣诞老公公。” 张扶灵:“你不是说我还是个小婴儿?” 胖子:“哪有婴儿找对象的,你要是婴儿,那就属于早恋,小哥就属于违法犯罪,诱拐未成年。” 吴邪:“平安夜要把袜子挂在床头,才会有圣诞老公公给你送礼物。” 张扶灵:“卧槽,我忘了。” 一顿饭吃完,连喝带唱的就不早了,吴邪和胖子开车把小张们送去镇子上的招待所,张扶灵和张起灵留下收拾残局。 张扶灵趁着张起灵在厨房洗碗,偷偷摸摸溜进他房间。 虽然仓促,但是她也准备了圣诞礼物给张起灵。 毕竟张起灵作为张家人,搞不好这是他过的第一个圣诞节,张海客应该也是想到这一点,才天降奇兵突然跑过来说要过节。 只是既然送了,她就想送的有仪式感一点。 她一想到别的小朋友童年的时候都有爸爸妈妈装作圣诞老人送礼物,而小小的张起灵只能一个人待在冰冷的封建家族里,她就难过的一塌糊涂。 别的小朋友有的,他们的小哥也必须有。 只是小哥那个警觉性,她想趁着他睡着给他放礼物是不现实了,就只能趁着现在先把礼物放好,然后想个办法,让他晚上注意不到这个东西。 虽然她现在还没想好具体有什么办法,能让小哥注意不到床头多出这么大一个红绿相间的丑袜子。 嗯,勉强能算是袜子。 张扶灵拿着手里两边几乎一样大的,针脚乱七八糟的袋子,在床头比划了两下,发现不管怎么放都很显眼。 要不弄个简易的定时机关? 她还在犹豫,门口突然传来脚步声,张扶灵顿时一惊,拿着礼物噌的一下钻到了床底。 门吱呀一声开了。 “卧槽,你小点声。” “知道了,知道了,这东西放哪儿?” 张扶灵一听就听出来是胖子和吴邪,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搞不明白。 他们不是送张海客那群人了吗?张海客那群人都喝了酒没法开车,他们不会是直接把人扔路边自己回来了? 张扶灵刚打算出去,又是一阵细碎脚步。 “族长上来了!” 是张海客! 来不及惊讶,张扶灵屏住了呼吸,外面传来扑通一声,床底下突然又钻进来一个人。 张扶灵看着对方的脸。 等等,这是吴邪还是张海客? 对方看见她在床下也很惊讶,反应过来又拼命推她,不大的床底又硬生生挤进来一个人。 好了,破案了,是吴邪。 确实,以张海客的身手没必要挤床底。 张扶灵和吴邪面面相觑,犹豫了片刻,吴邪轻轻转过身背对着她。 门口地板传来吱呀吱呀的声音,张起灵的每一步都踩在了他们几个人的心上。 张扶灵这个时候也顾不上去想这么小的房间,张海客和胖子藏到了哪里,黑暗中,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跟着张起灵的脚步声疯狂跳动。 别进来,别进来。 门第三次被打开。 张扶灵和吴邪大气都不敢出,两个人脸憋得通红,但是也都知道这样于事无补。 张扶灵用悄悄话在吴邪背上敲字。 【你出去,和小哥坦白说你走错房间了,保留有生力量,组织会记得你的功劳的。】 吴邪咬着牙,没动。 门外传来轻微的布料摩擦声。 要进来了!!! 张扶灵这下也不敢动了。 关键时刻,楼下突然传来胖子的声音:“卧槽,小哥,张海客那丫喝多了撒酒疯,和吴邪抢方向盘,车翻沟里了,我回来拿工具,你也一起过去,张海客那丫我们治不住。” 卧槽,胖子!!!靠谱!!! 张扶灵瞬间明白了一切,胖子大概是刚才趁着小哥没上来,直接翻窗跳出去,绕了一圈又从正门赶回来给他们解围。 胖哥!!!以后你就是她永远的哥!!! “知道了。” 张起灵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确认听不到声音,张扶灵和吴邪才松了口气,但是两个人也没敢说话。 吴邪先爬出去,然后张扶灵才慢慢往出挪动,爬到一半发现吴邪出去居然还站在床前面堵着路。可能是在找放礼物的地方,但是你就不能等她也出去再说吗? 张扶灵气急败坏地拍了拍吴邪的腿,吴邪这才让开。 张扶灵一手护着礼物,一手撑着地。 好不容易爬出去,一抬头,张起灵站在对面,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俩。 张扶灵:“……” 草。 这场面怎么这么像抓奸? 她这两天跟着胖子看伦理剧,满脑子都是“你怎么穿品如的衣服”“老公你说句话啊”,虽然不合时宜,但是她有点想笑。 早知道她就换一身圣诞老公公的衣服再来了,这样还能假装自己是骑着驯鹿来的。 哦,不对,是坐雪橇,太久没过圣诞,她都快忘光了。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张起灵先开了口:“你们在做什么?” 吴邪啊了一声,犹豫着转头看向门口,然而胖子却没有出现,这没义气的估计是见势不好,直接丢下他跑了,张海客就更是指望不上。 张起灵看了看吴邪,又把视线转到张扶灵身上。 “钻我床底做什么?” 张扶灵脑子转了几圈都没想到一个合理的解释,最后憋出一句:“……抓老鼠。” 张起灵继续问:“老鼠呢?” 张扶灵悄悄把礼物藏在身后,“老鼠,老鼠跑了。” 张起灵又看吴邪:“你也抓老鼠?” 吴邪硬着头皮顺着张扶灵的谎继续往下圆:“啊对对对,最近家里闹老鼠,我想给你屋子里放个捕鼠夹。” 张起灵:“放好了吗?” “放好了,放好了。” “嗯。” 张起灵给吴邪让开一条路。 吴邪很懂事地往外走,头都没抬,张扶灵这个时候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妙,动了动手指想挽留一下,但是顶着张起灵的目光,最后还是没敢动。 谁懂啊,这种一起犯错之后被老师叫到办公室,另一个人却先被允许离开,最后只剩自己一个人的恐慌。 吴邪手里的礼物想藏也藏不住,腿都在抖,勉强撑着走到门口,一句话没多说立刻落荒而逃,整个房间里都回荡着他狂奔的哒哒声。 张起灵看了一眼,走到门口把门关上,又回到张扶灵面前。 “坐。” 张扶灵腿一软,坐在了张起灵床上,还不忘顺手把礼物藏在身后。 张起灵站在她对面,目光平静地看着她,两个人无言对视了几秒,张扶灵先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抛开送礼物这件事,她就只是偷偷潜入一下他的房间,也罪不至死。 他都把吴邪放跑了,也放她一马呗。 这是打算严刑逼供还是屈打成招啊? 不行,她绝对不招,都已经准备到这一步了,只要她不招,那就还有机会。 张起灵倒是没想着要问她和吴邪躲他房间里干嘛,他只是想到白天的事情,打算顺便和她谈谈。 张起灵组织了一下语言,想着怎么说才不会显得他说教意味太重,斟酌着开口说:“我知道你和胖子关系好,但是——” 话说到一半,唇上突然多出柔软的触感,所有未尽的话被尽数堵在了里面。 张扶灵一手拿着礼物,一手抓着张起灵的衣领,踮着脚才够到他的唇,整个人因为羞耻忍不住地颤抖。 她为了这次的礼物,也是下了血本,现在已经没有退路可言。 她试探着伸出舌头,像小猫一样讨好地舔了一下,发现对方没有反应,刚要缩回去,下一秒就被狠狠含住,原本的空隙也立刻被吞吃干净。 额头相贴,鼻息交缠,原本温存的气氛瞬间升温。 她踉跄了一下想要后退,腰上骤然一紧,身体相贴处传来另一个人的温度,隔着衣物也一样灼热。 胸口被挤压的喘不过气,脚软的像是失去了知觉,只能依靠对方的手臂才勉强站着。 她不是第一次知道接吻并不是两片嘴唇的相贴,但是此时此刻才真正理解了那些文字描述的唇舌交缠。 她如此深刻地感受到对方的存在和强势的逼近。 身后的手臂越发收紧,她被这暧昧的空气紧紧包裹着,几乎要喘不上气。 唇被摩挲的越发红肿,耳根也红的发烫,喘息渐次粗重,浑身上下血脉偾张,烧的她头昏脑涨。 身体被带向床榻,陷进柔软的床垫里。 …… 等等,是硬板床。 张扶灵瞬间清醒,她在干嘛?她不是来送礼物的吗? 错了,错了,她是来给小哥送童年礼物的圣诞老奶奶,不是盗版小说网页的弹窗广告。 张起灵的长腿强势地挤进她的双腿间,那双手从衣摆缝隙里伸进去,慢慢向上,直到紧紧贴合住腰线,她才反应过来一把按住。 张起灵喘息着退开,给她留出一点空间。她想说点什么,结果一张嘴就发现自己的声音哑的不像话。 “我错了。” 总而言之先道歉,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现在这个状况是超出她预计的不对劲,她脑子都不转了,只能尽力先把这个糟糕的局面掰回来。 张起灵哑然,他都差点忘记刚刚要说的事,结果她先道了歉。 “真错了,我不该……咳咳,色欲熏心。” 张扶灵移开视线不敢看他,空出来的手挡着红的一塌糊涂的脸,想要收紧双腿又被挡住,只能尽力蜷缩起胳膊。 “……没关系。” 张起灵闭了闭眼,帮她拉下被掀起的衣服,直起身平复呼吸,让开了通往门口的路。 张扶灵再没脑筋,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勉强站起来,哆嗦着腿下了床,走一步就崴了脚,唧一下跪在了当地。 草。 死脚,快动啊。 张起灵叹气,只能把她扶起来送回她自己的房间。 吴邪和胖子不知道去了哪里,之后一整晚也没再出现。 第二天张起灵打开门,门上歪七扭八挂着四只超大袜子。 第90章 没时间了 解雨臣没有离开太远就被瞎子喊住了,说裘德考有事情找他。 解雨臣犹豫了一下,想到对方送来的呼吸机,还是去见了他一面。 帐篷里只有裘德考一个人,看他进来,直接说:“解老板,我们谈笔生意怎么样?” 解雨臣坐在裘德考对面,淡淡一笑道:“我和你好像没什么可谈的。” 裘德考立即说:“先别急着拒绝,我知道你只是出于情谊来帮霍仙姑的忙,但是我这里还有一些别的情报,你或许想听一听。” “是吗?”解雨臣放下手,像是毫不在意,“可我不想和无关的人浪费时间。” 解雨臣说完就站了起来,作势往外走,直到他走到门口,裘德考猛地站了起来。 “你就不想知道霍仙姑为什么要找张家古楼?” 解雨臣顿了顿,回过身,“你或许误会了,我对这些事情并不感兴趣,只是霍奶奶需要,所以我就做了,并没有其他什么理由。而且你凭什么认为,我会不知情。” 裘德考却突然冷静了下来,说:“如果你知情,那你现在就不应该在这里,而是应该陪在你的小女朋友身边。” 小女朋友?他是指秀秀? 解雨臣皱眉。 “你什么意思?” 裘德考坐回了座位上,说:“霍仙姑已经没有时间了,她一定拒绝了你的探视,只留下了她的孙女在身边,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 解雨臣道:“霍家是个大家族,秀秀是霍家的下一代继承人,这种时候只允许她在场,没什么不合理的。” “不不不,不是因为这个。”裘德考笑了,露出一种奇怪的惋惜的表情,“你就没想过,你们这里的人都讲究入土为安,但是你们九门老一辈的人却从来没有留下过尸体,是为什么吗?” 解雨臣说:“九门靠倒斗起家,死后不想留下坟墓,这也不奇怪。” 他在说谎,九门和普通土夫子不同,别的人他不敢说,但吴家、霍家和解家对生死之事一向心存敬畏,年纪大些的死后也大多葬进了祖坟里。 可吴老爷子死后确实是直接火化了,葬礼都没办,他知道这件事后也觉得有些奇怪,但到底是别人家的事,他也没多想,现在看来,似乎另有隐情。 “你真的认为不奇怪吗?”裘德考说,似乎已经胜券在握。 解雨臣低眉思索了片刻,坐回了座位上,对着裘德考说:“霍奶奶已经没有时间了,你的时间恐怕也不多了。” 解雨臣说完之后,裘德考的脸色一下就变了,他深呼吸了几次,惊疑不定地看着解雨臣。 “你知道?你居然知道?他们居然把这种事也告诉你?” 解雨臣说:“我是解家的当家,就算知道也没什么奇怪的。” 裘德考明显慌了,他已经无法思考如果解雨臣真的知道,他为什么还要坐在这里,他的时间不多了,可他现在却失去了和解雨臣谈判的筹码。 他的人经验没有他们丰富,下去之后现在还没有回来,如果不能得到张起灵的帮助,他就真的来不及了。 裘德考整个人都陷入了极度的焦躁和恐慌之中,不停地来回摩挲着手指,眼看就要说出解雨臣想要的情报,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女声。 “老板,张先生带着人回来了。” 裘德考听到这个声音,猛地顿住了。抬起头看向门口,接着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 解雨臣立刻知道他不可能从裘德考这里知道更多消息了,于是站起来理了理衣服。 “看来你还有事情要忙,那我就先不打扰了。” 解雨臣说完推开门,和门口的阿宁打了个照面,点头示意之后,转身离开了裘德考的营地。 一回到营地,解雨臣就立刻走向霍仙姑的帐篷。 裘德考说的那些话,到底让他很在意。 吴家老爷子到底怎么死的,连他都不太清楚,可裘德考却仿佛知道所有内情,还说霍奶奶没有时间了,这种要命的事情他一个人外人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他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一种可能,就是他和霍奶奶一样,遇到了某种事情,如果霍奶奶没有时间了,那他的时间也不多了。 而他们都这么的执着张家古楼,说明张家古楼一定有解决的办法,至少是有相关的情报。 解雨臣脚步猛地顿住,然后飞快向着另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张扶灵回到营地之后就醒了,她醒过来的时候,云彩正在给她换衣服。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云彩刚刚解开她的外套,看她醒了,就收回了手,尴尬地笑了笑。 张扶灵喘了口气,发现自己戴着呼吸器,干脆直接把呼吸器取了下来,慢慢坐起身。 她感觉自己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还有些疲惫,缓了缓才看向云彩。 云彩一看她的眼神,知道她大概是想问其他人去了哪里,就先一步回答说:“胖哥和吴老板在另一个帐篷,他们的情况还算稳定,解老板说今天连夜出发,明天晚上就能到医院。 至于张大哥,他比你醒得早,就是他喊我来给你换衣服的。” 张扶灵听完沉默了一下,说:“谢谢,我自己换。” 云彩迟疑了一下,没有同意,“你刚刚醒过来,自己恐怕不方便,还是我帮你。” 张扶灵这才看向她,17、8岁的女孩脸上除了关心以外什么都看不出来,这要是演戏,那她的演技也太好了。 云彩被张扶灵盯得脸一红,慌乱地伸手去解她的外套扣子。 张扶灵抬手拦住,她对云彩的最后一丝怀疑也消散了。 之前大概是她想多了,她也是经过那些事之后有点风声鹤唳,云彩可能只是单纯地受了富江体质影响,对她有微妙的敌意,好在她们的接触还不算多,之后及时止损就好。 张扶灵自己换了衣服,问云彩要了一个盆和一个打火机。 她以为张起灵会在外面守着她,结果出门却没看到人。 她觉得有点奇怪,云彩也纳闷,说:“刚刚他还在这里的。” 张扶灵没接话,也没让云彩跟着,自己找了个地方把沾了血的东西点着了扔盆里。 火焰噼啪声里,蛋白质烧焦的气温让她有点想吐,脑子刚醒过来还有点发蒙,夜风一吹,她冷的一哆嗦,这才精神了一点。 等东西都烧干净,她准备回去,突然发现黑暗中一个身影快速靠近。 她刚看清来人是解雨臣,就被猛地抓住了手腕。 “张起灵呢?!” 第91章 互飙演技 张扶灵被解雨臣问的一愣,下意识回了一句不知道。 解雨臣松开手,缓了缓,说了句抱歉,转身向营地里走去。 张扶灵看着解雨臣的背影,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两个人一起来到霍仙姑的帐子前,黑瞎子正守在门口,说是守着也不太准确,他半倚着承重杆,手里还转着一把短刀,看见他俩一起过来也并不意外。 “找哑巴?他一会儿就出来。” 解雨臣就问:“怎么回事?” 张扶灵也跟着竖起了耳朵。 黑瞎子说:“差不多就是你想的那样。” 解雨臣皱起了眉:“尸狗吊?” 他俩加密通话,张扶灵听的云里雾里,本以为这次自己终于能听到完整的内容,结果他俩对了个眼神又不说了。 黑瞎子看她一脸疑问,笑了笑说:“你怎么和吴邪一个德行,这不关你的事,也不关哑巴的事,别瞎掺和。” 张扶灵翻了个白眼,黑瞎子是懂怎么让她闭嘴的。 但他越说别管,她就越想知道到底什么事,于是转身拿出手机给路明非发了条消息,让他帮忙查一下什么是尸狗吊。 消息刚发出去张起灵就从帐子里出来了,看见他们几个守在外面也并不惊讶,和黑瞎子换了个眼神,就转身带着张扶灵往回走。 霍仙姑这里的状况太过复杂,他们走到一半,就听到各种探听讨论霍仙姑病情的声音。 张扶灵说不来自己是什么心情,一会儿想霍秀秀大概会很难过,一会儿想小哥到目前为止参加过多少人的葬礼,又处理过多少人的后事,一会又想明天早上吃煮鸡蛋还是煎鸡蛋。 她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一会儿一个冒出来,却一个都抓不住。 直到走出一段距离,张起灵突然停了下来,转过头看她,淡淡对她说:“没时间了。” 这句话没头没尾的,但是张扶灵却虎躯一震,大气都不敢出。 因为她突然想起之前张起灵说的那句失约,到这个时候她终于知道了那句话指的是什么。 明明约定好她会做他的备份盘,不管他失忆多少次都会帮他重新想起来,结果她却趁火打劫,趁着别人格式化,往硬盘里填充无用的垃圾软件。 她可真是个大坏蛋。 这要是换个真善美女主,指定不能欺骗失忆老人。 这种程度的约定,换个剧本都能成为别人的意难平了,她倒好,骗起人来就像老母猪戴胸罩,一套又一套。 和真善美搭边的事她是一件没做。 二十岁的张起灵,和一百岁的张起灵,在处理事情的方式上,显然不能划上等号。 他失忆的时候能原谅的事不代表想起来之后还能原谅。 什么剪刀手爱德张、新疆烤馕亚力坤,他要是全都想起来,那她绝对完蛋了啊。 不管她有什么苦衷,骗子就是骗子,尤其是她编的还那么离谱,搞得他ddl都快赶不上了。 张起灵脸色很冷,张扶灵反应过来看着他脸色,都想给他跪下了。 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什么霍仙姑、尸狗吊了,所有事情都被她扔到了脑后。 毕竟换位思考一下,要是有人搞她ddl,她非得把人脑浆都打出来。 胖子!胖哥!胖爷! 快来救命!!! 她的小命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对唔住——咳、咳咳……” 她太紧张,一张口就咬了舌头,差点没被自己口水呛死,强撑着把那三个字说完,就侧过头开始死命咳嗽。 张起灵原本还绷着脸,这下也绷不住了,走过来轻轻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 张扶灵一看有门,脸上立刻换上一副虚弱的样子,手紧紧抓住张起灵,抬起头,目光哀凄地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对不起,原谅我。” 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夸张的过分。 张起灵没说话,但是她背上的那只手停顿了。 于是张扶灵转过头咳嗽的更加厉害。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只是,我只是害怕你又丢下我一个人走掉,有些路,我不能陪你走……我很害怕,所以才骗了你。” “对不起,但是我不后悔……这么说有点厚脸皮,但是你能原谅我吗?别生我气,求你了。” 张扶灵一开始是装的,说着说着却突然真情实感起来。 骗人就是要三分假七分真,可这七分真却戳痛了她自己。 她不信任任何人,害怕给别人伤害自己的机会,不想把选择权让渡出去,所以她才选择了欺骗。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终于说不下去了,干脆松开了抓着张起灵的手,狠狠揉了一把脸,想让自己冷静一下。 可情绪还没缓过来,就被拥进一个轻柔的怀抱里,冷冽澄澈的气息将她紧紧包围。 于是眼泪立刻不值钱地流了下来。 张起灵轻轻叹了口气,“没怪你,别怕。” 张扶灵僵硬的像根木头,手在空中摆了半天,最终还是自暴自弃地拽住了他背部的衣服。 月光轻轻撒在两人背上,过了许久,张扶灵终于缓和了情绪。 她向来不是个感受派,这个时候却意外发现自己居然不是很想放手,甚至想抱得更紧一点,但是她此时此刻没了继续抱下去的理由。 她偷偷把头埋得深了一点,闷声闷气地问:“真的不怪我吗?” “嗯。” “真的吗?” “嗯。” “那你能不能不要总是用‘嗯’回复我,汉字博大精深,是时候展示一下你的文化功底了。” “好。” “……对不起,是我得寸进尺了。” 张扶灵深吸了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把自己从温柔乡里拔了出来。 她一退出来,张起灵胸口处衣服上明显湿了一块的痕迹就挡不住了,她心虚地伸手擦了擦,欲盖弥彰地说: “这绝对不是我馋你身子,这是……我刚刚呛住咳出来的眼泪。” “……” “你信吗?……好,我就是馋你身子,我承认了,怎么样?” 张起灵沉默地看着她,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好。” 张扶灵被他顺毛撸,撸的一脑门问号。 好什么? 她说她缠他身子,结果他说好? 这难道不是一听就是谎话吗? 别啊!!!她只是习惯性满嘴跑火车来掩饰一下自己骗人把自己骗哭的丢人行为!!!不是真的色批啊!!! 她的眼睛瞬间清澈了起来,想辩解又不知道该从哪里辩解,直到看到张起灵眼底嘴角克制的笑意,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 不是。 你小子??? 张扶灵满脑子问号,气的满地打转,最后扑上去拉起来张起灵的手就是一口。 今年奥斯卡没你张大影帝,她绝对不看啊!!! 第92章 是他,就是他 最后两个人边往回走边聊,张扶灵问张起灵刚刚去找霍仙姑究竟为了什么事。 “送东西。” 张起灵言简意赅。 张扶灵想了想,笃定道:“你从楼里拿出来的那两个青铜环。” 张起灵看向她,点头。 “那环和牛鼻环一样大了,套手套脚都不合适,颈环?” 为了活跃气氛,张扶灵努力想了一个俏皮话,还伸出手比划了一下大小,结果一转头发现张起灵居然没有反驳的意思,震惊了。 “还真是颈环啊,可套头又有点小了,那个环又是一体的没有机关,怎么戴啊?硬塞?那不得把头骨都削了啊。” 张起灵没有说话,看了她一眼算是默认。 “……牛逼。古有削足适履,今有削头适环,太惨了。 所以霍仙姑的这个名号,是因为她是仙度瑞拉的姐姐?仙度瑞拉的姐姐削掉脚是为了嫁给王子,霍仙姑是为了什么?为了嫁给张家的祖宗?” 张起灵知道她在胡言乱语,面不改色地嗯了一声。 “你还负责给你们家祖宗配阴婚?你们张家祖训,结婚前要先看看对方头大不大,头大戴不上的就不能要?”张扶灵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封建残余,真可怕。” 张起灵看了她一眼,打量了一下她的脑袋,说:“张家已经结束了,你不用戴。” 张扶灵一愣,在大脑把这句话的引申义解读完之前,心脏就开始疯狂跳动。 虽然是玩笑话胡侃,但是小哥会开玩笑吗? 是的,他会。 她要是误解了就完蛋了。 自作多情丢人事小,以后做不成朋友被躲着走事大。 张扶灵拼命给张起灵找补,想劝服自己别瞎想,可脸上的温度却越来越烫。 她用手捂了捂脸颊,给自己降温,脑子都快烧着了,才想起转移话题。 “那……两个都给她了?” “另一个给了裘德考。” “裘德考……” 裘德考这三个字一出,话题瞬间正经起来。 张扶灵还没见过裘德考,但她也知道这老家伙现在已经半截身子入了土。 怎么还给了他一个呢? 她一开始以为那个环上有张家的秘密,张起灵拿了两个,一个自己拿着,一个给霍仙姑,用来引幕后那些人出手。 可如果是一个给了霍仙姑,一个给了裘德考,那就不对了,这东西应该是另外的用途。 按照云彩的说法,张起灵离开的时间并不久,应该来不及把东西交给裘德考,那他就是托人转交的。 这东西能值得张起灵半路抛下所有人独自去取,说明这东西很重要,且需要保密。 帮他转交的这个人一定知道内幕,且他十分信任对方,同时满足两个条件的人现在又有行动力的,黑瞎子还是张海客? 她一直以为裘德考和他们是竞争关系,可仔细想想,张起灵确实没有对裘德考表现出过明显的敌意,他之前甚至接受过裘德考的雇佣,虽然是有目的的。 裘德考,霍仙姑,古楼。 刚才解雨臣和黑瞎子谈话的时候,提到过尸狗吊,而且在说完这个词之后,两个人很快就达成了共识,应该就和这个东西有关。 所以这个尸狗吊就是关键,可到底什么是尸狗吊? 张扶灵刚想摸出手机看一看路明非有没有回信,就被张起灵拦住,他打了个安静的手势,拉着她躲在了树后。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换个人她指定想歪,但这可是张起灵。 她立刻停下动作,这时候才发现他俩早就偏离了路线,走到了密林里,这里已经完全看不到营地的灯影,周围又黑又安静,连月光都稀疏。 而在这片安静中,衣摆擦过叶片的簌簌声就格外明显。 那声音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每走一段距离就会停下,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 张扶灵脑子里渐渐勾勒出一个小心翼翼行走在夜色里,时不时还停下向周围张望的形象。 那声音的距离越来越近,她正聚精会神听对方的位置,腿上突然一震,她立刻伸手去摸手机,但已经来不及了。 对方显然发现了他们,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跑,张起灵立刻飞身出去追上,拧住对方的双手反扣在背后。 那人吃痛地嘶了一声,“你是谁?放开我!” 手机铃声适时地响起。 “是他,是他,是他,就是他——” 张扶灵终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就挂断了电话,接上了下半句。 “我们的朋友,小哪吒。” 张起灵一边抓着人,一边转过头看她。 张扶灵被他看着,也不心虚。 “怎么了,不对吗?是他就是他,少年英雄小哪吒。” 那人一愣,显然认出了张扶灵的声音,没有继续挣扎,而是转过头,生怕被认出来的样子。 趁着张起灵分心,一脚向着他的脚踩去,张起灵顺势松手退开,那人立刻拔腿就跑,借着地势,迅速消失在了夜色里。 短短几下连交手都算不上,张起灵大概一开始也没想把对方怎么样,张扶灵看向他,知道他也认出了对方。 张扶灵问:“你一开始就追着她过来的?” 张起灵轻轻摇头,犹豫了一下,又点头,说:“半路看到。”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安静地站了一会儿。 张扶灵想了想,发现这事几乎无解,只能揉了把脸,叹气道:“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就算了,现在又变成盗墓版罗密欧与朱丽叶,这都什么事儿啊。” 回去以后,云彩正等在门口,看到他们回来立刻迎了上来,脸色不太好看,全程没有看张起灵一眼,而是只盯着张扶灵说: “解老板说已经联系好了外面接应的人,十分钟后连夜出山。” 第93章 散是满天星 解雨臣安排的很周全,他们一出山就有人接应,霍仙姑连夜就被送回了北京,霍秀秀和解雨臣也跟着走了,其他人则是各自安排了房间接受治疗。 裘德考的医疗队很专业,洗肺这种对医疗设备要求很高的技术,居然都能就地在寨子里做。 洗肺要求全麻,张扶灵因为身体原因没有被安排治疗,就坐在外面等。 最先出来的是吴邪,张扶灵本来还有些担心,但是这货一出来就对着她哭,拉着她的手说自己不想做变性手术。 张扶灵一开始还想忍一下,结果听到他说小哥是猴子山大王,他是大王手底下的军师,被派来巡山,说完就开始唱,唱大王叫我来巡山,于是就彻底绷不住了,拿出手机开始录像,一边录一边狂笑。 第二个出来的是胖子,胖子就正常多了,拉着她的手,小声逼逼说:“妹儿啊,咱俩这关系,哥给你交个底,万一哪天哥进去了……哥的银行卡在……密码是——” 胖子一说到关键时刻就断电,最后干脆睡了过去,急的张扶灵想给他两巴掌直接把人扇醒问清楚,旁边的人一看赶紧把胖子推进房间。 经过这么一遭,张扶灵已经彻底沉重不起来了,举着数码相机守在门口,就等着从头到尾把张起灵的黑历史记录下来。 毕竟他再怎么强悍,也还是个人,也控制不了麻药麻痹大脑之后的生理反应。 张扶灵摩拳擦掌,兴致勃勃,张起灵一被推出来就立刻迎了上去。 但是小哥就是小哥,她刚举起相机,就精准地抓住她的手,两指一用力就把相机废了。 张扶灵:“……” 啊,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吗? 来不及哀悼自己牺牲的相机,接下来出场的是破坏狂张起灵。 张起灵手一动就要拔自己的呼吸器,旁边的人立刻上手去按他,一群人拼了命都按不住,张扶灵赶紧上去拉住他,她一上手,张起灵就安静了。 张起灵轻轻握着她的手,那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周围的人仿佛在这一刻都消失了,张扶灵心一抖,张起灵的目光被她加上了十八层滤镜,显得深情又专注。 难道是要表白? 天啊,这一幕要是没有用相机记下来,她简直死不瞑目啊! 张扶灵紧张的手心都开始冒冷汗,想抽出手擦一下,免得尴尬,结果却抽不出,最后只能放弃,认命地握着张起灵的手,大气不敢出,直到她快憋死了,张起灵才终于开口。 他盯着她看了半天,对她说:“小鸡炖蘑菇。” 张扶灵:“……” 哥啊,你到底看到啥了啊,为啥会是小鸡炖蘑菇啊!!! 踏马的,她一会儿就去把鸡都杀了,蘑菇都扔了,谁再敢和她提小鸡炖蘑菇,她就把谁当小鸡炖了! 张起灵说完就睡着了。 张扶灵痛哭,张扶灵崩溃,张扶灵把相机内存卡取出来,连上网把吴邪和胖子的视频发给了王盟、解雨臣以及黑瞎子,没有发给秀秀,因为还没有霍仙姑的消息。 最先回复的是王盟。 “我靠,一手资料啊。” 回复平平无奇,但是他的配图是截出来的一张吴邪的丑照做成的表情包,配文是【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然后是黑瞎子。 “好姐妹,你去骗一下胖子的密码,我知道他的铺子的位置,到时候对半分,急。” 解雨臣是最后回复的。 “转告吴邪,变性手术后遗症很大,不建议他做,但他如果真的想做,我可以帮他联系医院。” 张扶灵捧着手机都快笑疯了,张起灵一睁眼就看到她趴在床上,肩膀一抽一抽的,还以为她哭了,犹豫了一下,刚伸出手,张扶灵就抬起了头,眼眶通红,眼角还有泪痕。 张扶灵看着他伸到一半的手,愣了一下,抓住放回床上,转身就飞奔出去。 “医生!他醒了!” 他们原地休养了几天,期间解雨臣传来消息,霍仙姑没抢救过来去世了,去世时没有见任何人,直接由她的私人医生送去火化,霍秀秀作为继承人,这段时间忙着接手家族事务,托他慰问一下他们几个。 吴邪听到这个消息,很是唏嘘,也是这个时候才突然想起吴三省的产业问题,被批准出房间的当天,就拉着其他几个人召开了圆桌会议。 四个人围着桌子坐下,听吴邪简单描述了一下吴三省的产业。 胖子听完举起手做了总结。 “简单说,你这个吴家三代唯一指定继承人,吴三省唯一大侄子,完全不知道你三叔有点什么家底呗,好家伙,好一个吃干饭的二代,我代表组织鄙视你。” 吴邪讪讪道:“这也不能这么说,我们家都是各管各的,我没事儿了解我三叔的产业干嘛?” 张扶灵对此没发表意见,她其实做什么都无所谓,继续折腾也可以,回去种地也可以,因此其他几个人看她的时候,她就双掌合十,说:“阿弥陀佛,贫僧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施主请自便。” 胖子:“什么乱七八糟的,小哥你管管。” 张扶灵:“啊呸,管好你自己!” 吴邪:“……所以,先各回各家,等我处理好,咱们再会合?” 张起灵默默听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道:“吴三省对这些事情应该都有安排,如果没有安排,说明他对这些事情并不在意,没有必要强管。” “还得是小哥透彻。”胖子竖起拇指,话锋一转又说,“可是,话又说回来了,吴三省毕竟是有名的瓢把子,混了这么多年,这家底总不能便宜了外人,是,天真。” 吴邪白了他一眼说:“滚,我是帮我三叔守着,省的他回来毛都没剩下,老婆本都没了,到时候晚景凄凉,只剩下我给他端屎盆子。” 张扶灵拍手赞叹:“什么叫怀瑾握瑜啊,什么叫高风亮节啊,感动中国十大人物没你简直是他们瞎了眼。” 吴邪:“……我谢你啊,你也挺感人的,百岁老太进行极地探险,老当益壮,说出去都没人信。” 张扶灵:“???吴邪,你是不是欠打???” 话题开始向着奇怪的方向一骑绝尘,飞驰而去,拉都拉不回来,眼见着这会开的没完没了,张起灵突然站起来,扔下一句他还有事要收尾,就拉着张扶灵往外走。 留下胖子和吴邪面面相觑,反应了几秒,胖子一拍腿。 “坏了,小哥想起来了!” 吴邪还没明白小哥想起来怎么就坏了,张起灵说的收尾又是收什么尾,胖子已经爬起来就往外跑,吴邪想拉也没拉住。 胖子刚跑到门口,就看到正在院子里的张起灵,转身就又跑回房间。 吴邪看他这副样子,实在不理解,刚要问,胖子就慌不择路从后窗翻了出去,只听见哐的一声。 吊脚楼不高,吴邪追过去往下看,胖子四肢安稳落地,爬起来拍拍土就做贼一样从后面溜走了。 晚上吃饭,还是继续了没能聊完的话题,吴邪说他先回去看看潘子,胖子也要回潘家园打理一下铺子,就约好以后有机会再聚。 张扶灵咧嘴笑了一下,没说话。 成年人的有机会再聚,就等于无期徒刑,离得近的十天半个月都有可能,远的十年二十年都没准。 他们都有各自的生活,而她和张起灵也还有事情要去收尾。 只是无论发生什么事,她相信他们总是是会再聚的。 毕竟,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他们这些人,命里带风,注定相逢。 第94章 墨脱 分开之前,张起灵找胖子谈了关于云彩的事。 两个人不知道聊了什么,总之出来之后胖子就准备邀请云彩和阿贵去北京旅游,先避开漩涡中心,后面的事情再慢慢计划。 他们离开的那天,胖子和吴邪也没送他们,只站在院子里冲他们挥了挥手,就好像他们只是出门一趟,很快就会回来。 张扶灵洒脱地留给两人一个背影,高举起右手挥了挥。 胖子眯着眼看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 “天真,你眼神儿好,你看看那丫是不是对着咱俩比中指呢?” 吴邪肯定道:“是中指。” “嘿,这小丫头片子,等下次见面看我怎么收拾她。”胖子嘴里骂着,脸上却带着笑。 吴邪收回视线看向他,有些无语,道:“快一百岁的小丫头片子?” 胖子咂了咂嘴说:“国外有个研究,说人的实际年龄和心理年龄是两回事,我估计她那心理年龄,和我邻居家用尿和泥巴的小屁孩差不多。” 吴邪上下一打量胖子,挑眉损道:“你也别笑话她,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但胖子的段位还是高,完全不在乎,两个人互嘲,脸皮厚的才是赢家。 胖子说:“那是,胖爷我心理年龄永远18岁。咱这心态好,人年轻,哪像你啊,年纪轻轻就一把年纪了,天天死气沉沉,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欠你钱了。” 吴邪听到欠钱,脸一下子垮了,思索了一下又迅速挂上笑,亲热地揽住胖子的肩膀。 “胖爷,有个事我和你商量一下。” 胖子看了吴邪一眼,说:“你又不是小姑娘,别来这套,说,什么事儿?” 吴邪没松手,凑近说:“咱们砸了新月饭店的事你还记着?” “记着,怎么了?” “新月饭店的账单不带利息一共是两亿六千万,原本说好这一趟下来老太太替咱们摆平,但是前两天小花发消息给我,说霍老太太没熬过来。所以……” 胖子反应过来,脸色也绿了,“所以?” 吴邪嘿嘿一笑,五指成爪牢牢抓住了胖子的肩膀,说:“所以这两亿六要我自己来还,都是兄弟,你不会见死不救。” “嘿哈!” 胖子不等吴邪说完,立刻大喝一声,一个灵活旋身走位绕开吴邪的手,摆开架势,义正言辞道:“谁是你兄弟?哪个是你兄弟?别瞎攀亲戚,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兄弟。” 吴邪立刻收手后撤,回敬了一个白鹤亮翅,道:“新月饭店发出来的悬赏上面可是咱们三个人的脸,你也别想跑!” 胖子沉思两秒,眼睛一转,架势一收,拔腿就往外跑。 “小哥!姑奶奶!等等我,我和你们一起走!!!” 吴邪大笑一声追了出去。 “哪里走!还钱!” 最终胖子还是被吴邪抓了回去。 张扶灵最后其实也差不多猜到了云彩的事,她入住瑶寨当晚就感觉有人在窥视,后面她和其他人提过这件事,吴邪说他之前也看到一个奇怪的人影,问过阿贵,阿贵说是他的儿子,现在想想那人大概率也不是阿贵的儿子,而是后面在吊脚楼抢东西的那个塌肩膀的人。 那人肩膀塌下去的样子和张家古楼里那些铁俑是一样的,显然也进入过张家古楼,被烫伤融化了皮肤和血肉,从年龄看应该也和当年考古队有关。 云彩大概就是在替他做事。 按理说他们应该把这个人找出来问清楚他的目的和当年发生的事,但是他们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张海客把东西带给了裘德考,而其他人也把消息传了出去,他们要赶在这些人之前到达那里。 于是在第二天,他们就启程前往了下一站,墨脱。 张起灵在提起墨脱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情绪,但张扶灵却有些不会反应。 说实话她不知道自己此时应该做出什么反应才是正确的,于是只能保持沉默。 她不好形容自己那一刻的心情,那种情绪非常复杂,以至于直到出发之前,她都没能说出一句话。 那是张起灵出生的地方,也是他长出心脏血肉的地方,埋葬了一个名为白玛的女人。 这个地方对他来说应该意义重大,可他从来没有提出去看一眼。 他们坐了两天的火车到达拉萨,决定在市区里短暂地停留两天补充物资。 张起灵带着她找到一家隐藏在小巷里的旅馆,旅馆门面不大,只有小小的两扇木门,挂着短短的门帘,从外面看十分有年代感,可进去之后却别有洞天。 穿过一段昏暗狭小的通道,后面就是一个充满活力的庭院,茂盛的花草显得生机勃勃,中间有一条青石板路通往后面有着巨大落地窗的两层木屋。 这熟悉的大隐隐于市仿佛谍战片一样的风格,张扶灵立刻想到了在四川时待过的解家的招待所。 果然,他们一踏入主屋,服务员就主动交给他们两把平平无奇的铜质钥匙。 张扶灵拿着钥匙看了一会儿,诚恳地问对方:“解老板终于还是打算给我们发布任务了吗?这是提前预支的宝箱钥匙?” 服务员微笑道:“是房间钥匙。” 上一次看到这么原始的酒店还是在上一次,张扶灵总觉得这和解老板翘着腿打游戏的时髦风格不搭,想了想又试探着问: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总统套房?” 服务员礼貌回复:“普通标间。” 张扶灵大失所望,为没能薅到大户的羊毛而悲伤。 年轻的服务生看着张扶灵那张脸,补充道:“但是我可以给你们升级房型。” 张扶灵刚露出期待的表情,张起灵就接过话茬,道:“不用。” 说完拉着她就走,张扶灵还是不死心地转过头问:“升级成总统套房吗?” 服务员站在原地看着两人背影,微笑回答:“不,我们这里只是一个普通招待所,没有套房,只有豪华双床房。” 张扶灵:“……” 那不还是标间吗? 然而实际上标间已经是这个招待所最舒适的房型了,剩下的只有没有独立卫浴的单人房。 毕竟会住在这里的要么是常年奔走的背包客,要么是本家的伙计,都不会挑剔房间。 他们的房间在二楼的最里面,大约是为了贴近周边环境,整个房子里现代工艺的痕迹很少,木质的楼梯踩上去时会咯吱作响。 张起灵拿着钥匙打开房间,桌子上已经备好了一个登山包和一个明显小了不止一圈的普通双肩包,包下边还压着两根便携登山杖。 张扶灵拿起一根,打开挥了两下,轻飘飘的,几乎感觉不到重量,显然是花了大价钱的东西。 张起灵打开背包检查了一下,里面的装备十分齐全,最上面压着一张打印出来的近几天的天气概览。 张扶灵探着脑袋看了一眼,感慨道:“解老板真仔细啊,他哪是出木杉英才,分明是大雄的哆啦a梦。” 第95章 行程 解雨臣准备的很齐全,替他们省去了不少时间,但由于最近几个月是墨脱的雨季,进山的路被封了,他们也只能等。 张扶灵从路边买了几本书打发时间,里面夹着一本旅游指南。 虽然她知道这一趟的目的并不是去旅游,但还是翻着手册想看看关于墨脱的介绍,毕竟多了解些也没坏处。 结果旅游指南里并没有关于墨脱的介绍。 她把册子从头到尾翻了三遍,发现居然真的没有这个地方,久违地勾起了好胜心,又去买了地图和地理杂志,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关于墨脱的介绍。 墨脱在藏语中意为花朵,而这朵盛开在雅鲁藏布大峡谷的花朵,是全国目前唯一没有通公路的县城,出入都靠最原始的脚力,至今与世隔绝,某种意义上就是藏族人的桃花源。 古藏语中这个地区被称为博隅白玛岗,意为隐秘的莲花圣地。 张扶灵看的出神,没注意张起灵已经回来了。 他低头看到她看的这一页,表情淡淡地坐在对面,直到她察觉到不对,抬头看他,他才十分平静地指着书页上的照片,开口替她介绍。 “墨脱是藏传佛教的圣地,公元八世纪时莲花生寻访仙山,在墨脱设立道场,取名白玛岗。大藏经《甘珠尔》称之为:佛之净土白玛岗,圣地之中最殊胜。” 张起灵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山路不好走,你可以在山下等我。” 张扶灵就当没听到他的最后一句话,问道:“莲花生是谁?” 原谅她,她上辈子加这辈子都没研究过宗教,除了那些耳熟能详的神话故事和旅游名胜的宣传,她对宗教的了解实在有限。 莲花生这个名号对她来说还是太过陌生。 张起灵收回手,抬起眼看向她,说:“一个印度高僧。” 张扶灵:“……” 她和张起灵对视了一会儿,两个人都没有移开视线,张起灵镇定自若地看着她,完全不心虚。 张扶灵反思觉得自己最近可能太过正常,才导致张起灵居然都敢逗她玩了。 干什么,他们两个人中间一定要有一个不正常吗? 那这个不正常的人还是让她来做,做个正常人这个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或者使命就交给张起灵好了。 张扶灵低下头暗叹一口气,再抬起头时,双手捧着脸,星星眼和张起灵对视,做作道:“哇哦,好厉害,所以他是怎么从印度跑来西藏的?” 论豁出去不要脸这一点,张起灵还是比不过她,对视几秒后,他移开视线道:“赤松德赞即位后,他由寂护举荐入藏传法,主持修建了桑耶寺,就在山南扎囊,距离不远,你感兴趣之后可以去参观。” 张扶灵没说去或者不去,拿出地图开始研究进山的路线。 纸质地图没有搜索功能,只能一点一点找,墨脱作为一个县,存在感很低,没有具体方向,找起来相当麻烦。 直到她在地图上找到墨脱两个字,拿着笔在墨脱和拉萨中间画了条线,又沿着这条线寻找公路,才发现地理杂志说的居然是真的,这里的公路几乎完全没有修建起来。 张起灵拿了支笔在地图上圈了一个位置,这个位置在地图上并没有标注地名。 他说:“这里有个村子,是墨脱的物资中转站,可以坐大巴过去,但是之后的路就都要步行,以你现在的体力走完全程大约需要4天。” 张扶灵知道他说的四天是她的极限速度,雨季山路难走,实际走下来可能会更慢,如果他一个人则不需要这么久,可她并不打算放弃,塔木陀她都走过了,区区墨脱又算得了什么。 几十年前她没有走的路,几十年后的现在她想补回来。 虽然是雨季,但也并不是一直下雨,他们先买了票前往张起灵口中的中转站,派乡。 虽然是旅游旺季,但是游客大约都集中在拉萨,前往派乡的大巴车破旧拥挤,除了他们两个以外几乎全部都是本地藏民。 车厢里弥漫着一股很厚重的奶香,混杂着烟味和说不清的油腻味道,几乎化成了实体,张扶灵一上车就觉得自己被沉沉压了一下。 张起灵身高腿长把行李放在行李架上,让出了窗边的位置给她。 张扶灵坐下之后,那种沉闷的感觉才终于轻快了一点。 车很快就开出了车站,半路还拉了两个人,藏民们彼此交谈时都用着藏语,张扶灵一句也听不懂,就干脆擦了擦车窗,靠着车窗向外看。 当她转移注意力之后,那些晦涩难懂的藏语就变得逐渐模糊,只剩下起伏顿挫的声调,像是她曾经在收音机里听过的经文,她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她有过一个小的莲花样的塑料播放器,只会循环播放金刚经。 他们一路沿着雅鲁藏布江向前,窗外的云层很厚,低垂下来,缭绕在远处的山脉上。 路越走越颠簸,车里的声音也逐渐小了下去,只剩下窗外奔涌不息的江水。 张扶灵感觉自己有点缺氧,伴随着头晕恶心,她不确定自己是迟来的高反还是单纯的晕车。 他们顺着江水向前,逐渐从高原进入峡谷,景色也逐渐翠绿湿润。 到这里,路已经完全没有修葺过,说是车道,实际上泥石混杂,到最后越来越狭窄,干脆就是土路,紧贴着山体向前。 她原本以为自己并不是娇气的类型,反而相当能忍耐,但是大巴的颠簸还是超出了她的预期。 她收回视线,试图让自己也随着大流入睡,来抵抗这种令人眩晕恶心的感觉,一只手突然从侧面斜插入伸到她面前。 张起灵递过来一板晕车药。 她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张起灵戴着帽子靠着座椅闭目养神,并没有多余的话。 虽然知道他能察觉到,但张扶灵还是仔细打量他的睡颜,看了一会儿之后觉得自己突然间就神清气爽。 毕竟平时她都不太好意思仔细观察他的脸,说话时大多是看着对他的眼睛,现在难得有机会,她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果然好看不止能当饭吃,还可以入药。 她现在觉得自己的晕车已经完全好了。 第96章 扯平 到达派乡之后,他们短暂地在当地一家小旅馆停留了下来。 因为物资运输困难,旅馆只用砖头和木板搭起几张床,屋内也没有厕所,而是和周围其他人家一起共用一个稍远一些的公厕。 砖砌的墙面上用红色油漆粉刷着男女两个字,张扶灵只是路过站在远处看了一眼,就决定今天绝不会再吃一口饭,喝一口水。 惯例两个人还是住在一间房里,房间很小,靠着墙一边一个单人床,中间是一个简陋的木桌和一把凳子。 张扶灵适应良好,很快就在布满油污的床上收拾出一块地方坐了下来。 张起灵把包放在桌子上,转身出去买了一壶热水,在这种物资匮乏的地方,热水也是需要付费的。 张起灵放下水壶,转头看向正在玩手机的张扶灵,问道:“喝水吗?” 张扶灵摇了摇头,没说话。 这地方几乎没有信号,打电话还行,想上网就是痴人说梦,她只能玩贪吃蛇打发时间。 外面的声音渐渐嘈杂了起来,张扶灵隐约听到几句标准的京腔,于是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更舒服一点,眼睛却依旧没有离开手机屏幕。 张起灵也没有说话,整个房间安静的就像没有人一样。 这个旅馆是两层,大堂用作吃饭,二楼才是住宿,但是由于隔音太差,那些人在楼下说话,关上门张扶灵也听了个七七八八。 那些人大概是杂志社来这里采风的,一大批人,从声音判断,队伍大约在六到八人之间,里面还有两个女人。 他们在大堂里吃饭,不知道吃了多久,声音才渐渐散去,但是并没有上楼住下,而是离开了这里。 房间里依旧没有人说话,过了一会儿,张扶灵才放下手机,坐直身体用手抓了一下头发。 她看向张起灵,问道:“张海客?” 张起灵摇了摇头,说:“没有那么快。” 张扶灵痛苦叹气,“吓死我了,被他们搞出阴影,还以为他们追的这么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的私生或者狗仔,和狗皮膏药似的,无孔不入。” 张起灵没听懂私生,但是听懂了狗仔,大概理解了她的意思,没什么表示,只说:“明天五点出发。” 他说完就推门下去了,张扶灵一个人不想在房间里待着,就跟着一起到了大堂。 张起灵点了两碗面,张扶灵原本想拒绝,但是张起灵说这是接下来几天,他们最后一顿热饭,她就妥协了。 这里的菜单是手写的,贴在墙上,没有配图,以至于端上来的时候他们才发现面是红汤。 红色的辣油盖在碗面上,辛辣的味道穿过鼻腔刺激着味蕾,闻着就好吃,但是不用想也知道很辣。 张扶灵倒是不怕吃辣,但是张起灵可能是年纪大了,偏爱清淡口,平时吃饭也少油少盐,于是她盯着面碗对张起灵低声说:“要不重新点一份?” 张起灵知道她的意思,一边掰开一次性筷子递给她,一边说:“不用。” 然后张扶灵就看着他用筷子在红汤表面拨了两下,试图拨开上面的红油,但是红油拨开,下面的汤也完全是红色的。 这就尴尬了。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张起灵没有继续试图拯救自己的舌头,很淡定地用筷子夹起两根面条送进了嘴里。 张扶灵看不下去,站起来问老板娘要了两杯水和一瓶醋。 她把醋推到张起灵那边,说:“加点醋,加醋就不辣了。” 但是张起灵没有动,只是很平静地说了句谢谢。 张扶灵看他吃饭没有平时快,认定了他是强撑,又无语又想笑。 虽然一直知道他其实很要面子,也很能忍,放到大事上觉得他这人死轴,可是一旦换成吃辣这种平常小事,又觉得怪可爱的。 张扶灵就单手撑着下巴看着他吃,直到他都快吃完了,才想起自己的面要坨了,赶紧低头吃饭。 面是手工的,很筋道,放了一会儿也依旧很好吃,她吃到一半的时候加了醋,换了个口味。 吃完饭外面的天就彻底黑了,村子里家家户户亮起了灯,街上没有路灯,他们就打了手电在外面散步。 街上没有娱乐场所,也就没有人,他们沿着路向前走,远处是绵延起伏的山脉,在夜色里只留下黑影。 有人用收音机放郑钧的回到拉萨,收音机特有的沙沙声和模糊的音质,给这首歌附上了独特的韵味,落拓风流。 张扶灵听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张起灵。 “你是不是去过广西?” 张起灵不明白她想问什么,于是转过头看她。 张扶灵看出他的困惑,继续问:“不是这一次去巴乃,我的意思是,除开送葬,你是不是在广西住过一段时间?我印象里你好像很早之前就去过一次广西。” 张起灵回忆了一下,肯定地点头,道:“有些事情处理。” 张扶灵突然有些口干,张了张嘴问道:“我记得广西的菜也挺辣的。” 张起灵说:“有些。” “所以……你其实很能吃辣?” 张起灵不置可否,看着她仿佛世界观都被颠覆的样子,勾了下嘴角。 张扶灵倒也不生气,只是觉得这件事确实有点好笑。 所以,这么长时间,他就看着她一直深信不疑他不能吃辣呗。 她咬牙切齿地笑着说:“合着你一直知道,故意逗我玩的?” 张起灵移开视线说:“没有,我确实比较喜欢广东菜。” “老骗子。”张扶灵啧了一声,又笑着说,“你骗过我,我也骗过你,所以扯平了。” 张起灵道:“嗯,扯平了。” “扯平什么就扯平了,我给你道歉了,你还没有给我道歉。” “好,对不起。” “……你别这么好说话,我害怕。” 张起灵道歉道得太快太诚恳,张扶灵觉得自己好像戏曲里那些可恶的恶霸,欺负老实人。 虽然她知道张起灵并不是什么老实人。 于是她换了个话题。 “那你在广西待了那么久,又总是往偏僻地区跑,那些地方的人不说普通话,你怎么和他们交流?方言吗?那你待久了会不会普通话也带口音?” 张起灵没有回答。 张扶灵瞬间明白了什么,嘴角顿时压都压不住。 “草哈哈哈哈哈,不行,我要把这件事分享给吴邪和胖子,黑瞎子知道这件事吗?可恶,为什么现在没有朋友圈?我发qq空间他们会不会看不到?” 张扶灵笑得不行,最后不得不拉着张起灵停下。 “好反差萌啊,你以后能不能用东北口音或者广西的夹壮口音和我说话啊?” 张起灵看着她,没说话,用沉默表示了拒绝。 张扶灵也知道她是强人锁男,张起灵走南闯北,又不爱说话,口音被带跑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但是那个场面,光是想想就觉得好好笑。 张起灵要是真的用东北口音或者广西口音说话,这种名场面,她一定录下来好好珍藏,设置成闹钟天天听,绝对不赖床。 她笑够了,缓过劲儿,想了想还是给自己正了一下名,以免真被他当成傻逼。 “放心,这件事我不会说出去的,我绝对守口如瓶,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保证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张扶灵后果然再没提这件事,但是直到回到房间,躺在那张脏乱的床上,她的脑子里依旧是张起灵用东北口音和广西口音说话的画面,兴奋到失眠,一直到后半夜才勉强睡过去。 于是第二天四点半张起灵叫她起床的时候,怎么叫她都醒不过来,最后把凉毛巾盖在她脸上,她才彻底清醒。 第97章 地狱笑话 第97章 地狱笑话 他们要穿越的第一座山叫多雄拉,张起灵说这是他们这一趟最难走的部分。 多雄拉山海拔约4500米,常年积雪,从山顶到山脚温差极大,山顶积雪皑皑,山脚流水潺潺,完美复刻初中地理课本的植被垂直分带图。 他们从阔叶林间出发,沿着背夫走出来的山间小路盘旋而上,然而这条路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每年的山体滑坡和泥石流都会改变既定路线,换成其他不熟悉这座山的背包客,没有人带路,大概率会迷失在深林里。 说是路,其实并没有清晰的分界线。 除开最初一些明显有人踩踏过的小路,越往后面走,杂草和流水就掩盖了一切痕迹,中间要翻越比人高的巨石,张扶灵手脚并用才勉强爬上去。 跋山涉水这个词在这个时候有了具象化的体现。 由于山顶的温度很低,中途也不能增添衣物,他们一开始就全副武装,穿着防水的冲锋衣,打好了束腿,防止静脉曲张。 张扶灵走了半个小时就汗流浃背,汗水打湿了里面的衣物,身体由于缺水开始头晕目眩,和在长白山完全是两种体验,解老板友情提供的登山杖有了用武之地,帮她省了不少力。 张起灵这一次没有让她停下休息,人的身体到达极限时,大脑就会停止思考,将所有的能量都用于行动,一旦停下就再难出发。 他拔出刀划开手掌涂抹在她衣服缝隙。 张扶灵已经停摆的大脑反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用尽最后的意志力,问:“你做什么?” 张起灵收刀回鞘,十分冷静地回答:“前面是蚂蟥区。” 张扶灵还是不理解:“所以?” 张起灵答:“以防万一。” 张扶灵不再说话,抬头向上看了看,什么都看不到,于是只能继续向前。 张起灵走在她前面,提醒她不要碰两边的植物,那些水蛭和蚂蟥就栖息在上面。 海拔越升越高,植被也越来越稀少低矮,张扶灵回过神,他们已经走到了白雪覆盖的冰层。 熟悉的感觉瞬间回来了。 大风呼啸着刮过,夹带着雨雪砸在脸上,头发瞬间就湿透,张扶灵哆嗦着取出护目镜戴上,恨不得把整张脸都缩进衣服里。 从山下的雨林进入山顶的极寒,只不过用了两个多小时,跋涉过水滩的鞋袜此时已经被冻成了坚冰。 张扶灵走到最后,眼睛里只剩下张起灵的背影。 直到他突然停下,她才发现已经到了垭口。 被雨雪洗到褪色的七彩经幡在狂风中上下翻动,张起灵就站在经幡中间静静地看着她。 张扶灵停在原地从包里取出一个小巧的数码相机,给张起灵拍了一张照片。 而后收起相机,沉沉地吸了一口气,让冷空气进入肺部,刺痛神经,换来短暂的力气,一步一步坚实又稳重地向着他走过去。 她的脸颊上飘起两团红晕,在白皙通透的皮肤上格外明显。 她说:“我想喊妈了,好累啊,不想下山了,我能躺在这里等你回来吗?” 张起灵没有说话,伸手替她把脸颊上的发丝掖到了耳后。 张扶灵垮起一张脸,说:“好,我开玩笑的。” 下山的路比上山的路略微好走一些,风也和缓,走过冰雪层,景色又是另一番天地。 一路上到处都是冰雪融化汇集成的瀑布,像是一条条银白色的长练悬挂在山间,水流击打发出沉闷的巨响,溅起无数细小水珠。 张扶灵感慨:“没有吴邪,风景终于只是单纯的风景了,没有蛇怪,没有黑衣人,没有乱七八糟的危险,也不会有人突然跳出来说,我是你爹。” 张起灵:“……” 和吴邪在一起也没有人跳出来说我是你爹。 下山之后,他们没有进入村落,而是找了个地方点了堆篝火。 他们重复着这样的行程,穿越了一座又一座的山头,全程都穿着同一套黑色雨衣,奔走在山里。 偶尔休息的时候,张扶灵就说一些有的没的的冷笑话试图调节气氛,但是效果显然不太好。 张扶灵:“你知道中国人饿了会什么吗?” 张起灵:“……” 张扶灵:“会chese空腹。” “女娲补天的材料是什么?” “是强扭的瓜,因为强扭的瓜补天。” 张起灵不语,只是一味的沉默。 到最后张扶灵实在想不出,只好说一些类似于,商鞅知马力,比干见人心的地狱笑话,张起灵终于捧场笑了一下,她就更来劲了,一路上绞尽脑汁地从记忆里往外刨知识点。 “如何用文言文阐述种族歧视?” “以色列人。” “哪吒和伯邑考在一起会变成什么?” “藕夹。” 因为很不道德,所以张扶灵从包里掏出了在拉萨精品店买的转经筒开始转,并告诉张起灵,放心大胆地笑,她会替他们俩虔诚忏悔的。 张起灵只好配合着勾着嘴角笑了一下。 第98章 蚂蟥 第98章 蚂蟥 大雨倾盆,他们看到了一座铁索桥,横跨在雅鲁藏布江之上,因为这时间的降水,白色的江水迅捷凶猛,咆哮奔流一路向着远方深谷而去。 张起灵看着铁索桥说,穿过桥就到了。 张扶灵忍不住叹了口气,可算是到了。 张起灵说的到了并不是指到墨脱,而是指到了今天准备休整的村落,这些村落散布在峡谷之中,沿途经过,可以短暂落脚休息。 她想着来都来了,拿出相机给张起灵又拍了一张和大桥的合影。 她最近一段时间,酷爱给张起灵照相。 张起灵想着可能是因为她自己已经无法留下相片,于是才移情到了给别人拍照这件事上,于是相当配合地站在了大桥前面。 张扶灵拿着相机对焦了半天,突然发现张起灵的衣服上已经满是泥泞,简直就像是刚从塔木陀泥坑里爬出来一样。 但是眼下也没有办法换衣服,于是她决定之后离开时,一定要趁着衣服还算干净再拍一张。 她指挥着张起灵摆姿势,张起灵也都配合了,可是怎么摆都很刻意。 双手插兜或者是环臂抱胸这两个逼格拉满的姿势,在他满身泥泞的此刻,都显得不伦不类。 张扶灵放下相机开始思考,问题出在了哪里,张起灵就站在原地等她。 她想了半天,决定放弃摆拍,反正以张起灵的身形样貌,随便怎么拍都很出片。 她就打了个手势说出发。 张起灵踏上铁索桥,走出一段距离后,察觉到她没有跟上来,回头去看,咔嚓一声。 张扶灵举着相机站在原地,显然预谋已久。 她放下相机,笑眯眯地冲着张起灵竖起拇指。 这里兵营驻扎,到处都有士兵站岗巡逻,张起灵站在远处观察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直接从村口进入。 于是他们刚刚走近村口,一个士兵就小跑着过来给他们做登记。 负责登记的士兵好奇地盯着张扶灵看,张扶灵倒是已经习惯了,于是很仔细地在登记册上写下了自己和张起灵的名字。 她练的字不是瘦金体,但多年相处,难免带出些习惯,风格依旧偏纤细刚劲。 她写好名字和瞎编出来的家庭地址,抬头发现士兵仍然盯着她看,叹了口气把冲锋衣的帽子拉低了一些。 士兵也发现自己的不礼貌,于是尴尬地笑了笑,说:“这两天大雨,山里到处是塌方和泥石流,就连运货的背夫都摔得一身伤,你们看着就还好,不算太狼狈。” “我们运气比较好,没有遇到泥石流,塌方也躲过去了,但是这段时间除了我们居然还有其他人跑到这里来吗?” 张扶灵转头看了看自己衣服上已经被大雨冲刷的黑一道黄一道的衣服,又看了看浑身湿透的张起灵,心想这都算是不太狼狈,那真正狼狈的人,难道是摔的鼻青脸肿,看起来马上就会去世的那种吗? “那倒没有,除了背夫以外,你们是最近到这里的第一批人,只是我以前也见过一些背包客,和你们比起来就狼狈多了。” 士兵笑着说完,又低头去看登记册。 “张扶灵……张起灵,你们这名字还挺特别,兄妹吗?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张扶灵点头应下,说:“对,老家湘西,祖传干丧葬的,起这个名字应景。来这里主要是家里有人信教,加上我们两个比较喜欢极限运动,所以去墨脱修行一段时间。” 士兵还是觉得有点奇怪,但看着张扶灵那张脸,就觉得大概是自己想多了,没有继续问,说:“湘西,我知道湘西有赶尸人,祖传干丧葬,怪不得你们看着比其他背包客游刃有余,是家学渊源?” 张扶灵点头说:“是这样,我还以为赶尸这行挺小众的,没想到居然还有人知道。” 她这话说的很艺术,不动声色地吹捧了一下对方学识渊博,丝毫不显得刻意。 这士兵还很年轻,被如此年轻漂亮的姑娘夸奖,瞬间就红了脸。 “嘿嘿,我有个朋友也是湘西的,听他说起过。” “原来如此。”张扶灵露出一个礼貌又疏远的社交微笑,“我们可以走了吗?” 士兵收起手册,说:“是的,可以走了,这就算是登记结束了。” 张扶灵微微颔首转身离开,士兵又在她身后大声道:“顺着这条街往下走,左拐有一家四川人开的旅馆,那家提供热水,周围有一家幸福饭店炒的菜也很好吃……” 后面的内容她没听清,这人现在是好心,她也相信他说的那家饭店确实做饭好吃,但是以她的经验来看,他绝对抱着偶遇的心思,她要是真住进去,那就完蛋了。 他们走到街口,反方向向右找了一家旅馆住下,老板娘看着他们两人的样子,十分熟练地带着他们到了厨房,说:“灶里有热水,需要帮忙处理蚂蟥吗?” 张扶灵摇了摇头,说:“没事,我们两个自己可以。” 老板娘就体贴地带上门离开了。 昏暗的房间里,灶火昏昏沉沉。 他们打了一盆热水,开始擦拭身上和脸上的泥土。 温热的毛巾贴在脸上,张扶灵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果然,历经磨难得到的东西,在这一瞬间,意义非凡。” 张起灵擦干净脸,把毛巾放到一边,说:“从这里开始,后面离开原始森林,路会好走一些。” 张扶灵点头,擦干净手和脸之后,就该换衣服了,于是她说:“你需要我回避吗?” 张起灵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那我就当你不需要我回避了。”张扶灵假装没有看明白他的意思,又说,“咱俩谁跟谁啊,什么场面没见过。” 张起灵打断她说:“回避。” 怕真把人惹急了,张扶灵笑了一下转过身,“好,我回避。咱俩身上没有蚂蟥怎么办?老板娘一会儿看到厨房没有痕迹,会不会起疑?。” 张起灵没有说话,迅速从包里拿出衣服换上, 然后说:“好了。” 张扶灵回过身,一眼就看到了几条在地上蠕动的黄黑色蚂蟥,她瞬间抖了一下。 她害怕的过于明显,张起灵就拿起一边夹炭火的铁夹,把蚂蟥扔进火堆里,解释说:“中间有一段区域,蚂蟥太多了,难免落在身上。” 张扶灵白着脸站起来,抖着手问:“我身上也有吗?” 张起灵点头。 张扶灵脸更白了,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晕过去了。 第99章 公若不弃,扶愿拜为义父 因为担心这些东西在她身上吸血,而她没发现,张扶灵脸白的像鬼一样,哆嗦着解开外套让张起灵帮她确认。 张起灵却说他的麒麟血对这些蚂蟥依旧有效,只是因为数量太多落在身上,来不及逃走被带出来,不会吸他们的血。 张扶灵却对自己的血的驱虫效果产生了怀疑,硬是脱了外套前前后后检查了几遍,才终于确认自己没有被任何一只活物吸血,身上也没有任何剐蹭伤口。 他们简单吃了两口饭,就上了楼休息。 回到房间,张起灵解开张扶灵的绑腿,让她坐到床上,脱了她的靴子检查她的脚踝。 他们在路上遇到几次塌方,因为有张起灵在都算是有惊无险,在危险发生之前,他就敏锐地察觉到周围的变化,但偶尔还是有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张扶灵因为躲避过于急迫,路上摔了一跤。 虽然当时她没有什么表示,立刻站起来能说能笑,一路坚持到这里,但是张起灵并没有真的认为她完全没事。 所以才有了现在这一出。 张扶灵浑身都酸痛难忍,根本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直到张起灵脱了她的靴子,露出青紫肿胀的脚踝,她才后知后觉,自己居然真的崴了脚。 她也觉得不可思议,自己居然拖着这样一只肿大变形的脚走了一路,甚至毫无察觉。 她还以为腿脚的酸痛,只是因为长时间的跋涉。 张起灵给她简单地检查了一下,确认没有骨裂骨折的问题,就用带着的云南白药给她做了简单的包扎, 窗外大雨依旧在下,张扶灵身体累的要命,但精神却格外亢奋。 不论什么时候,卧床听雨打芭蕉的声音,都是一种精神享受。 就算见过再多风景,她也依旧为自然感动。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第二天自然醒过来,外面依旧在下着蒙蒙细雨。 桌子上是简单的小菜和稀饭,张起灵推门进来,看到她醒了,也没有惊讶,把手里的袋子放在了桌子的空位上。 张扶灵揉着脑袋坐起来,一下地才感受到右脚扭伤的疼痛,她嘴角扭曲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这种疼痛并不难忍,只是她潜意识里依旧有着普通人对待受伤后可能留下后遗症的担忧,于是不太敢动。 她试探着站直身体,张起灵已经把桌子搬到了她面前。 于是她顺势坐下,一边拿过自己的早饭,一边问:“买了什么?” 张起灵没说话,直接打开袋子,递给她一瓶可乐和一串果子。 “哇,可乐。”张扶灵立刻放下了自己手里的碗,打开可乐猛猛灌了两口。 她喝的太急,以至于气泡在嗓子里炸开,忍不住咳了两声,没能及时咽下的可乐就顺着嘴角漏出一点。 张起灵忍不住说:“慢点喝。” 张扶灵摆摆手,把剩下的可乐一口气炫完,才把铝制罐子拍在桌子上,道:“啊,活了。” 张起灵看着她这姿势,只觉得她现在越来越像王胖子,简直就是王胖子第二。 这可乐喝的,和王胖子喝酒时的姿势简直一个人似的。 于是他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其实吴邪在这方面也有点像胖子,这就是好的学不会,坏的一学就通。 稍作休息之后,他们继续上了路,张起灵担心她的脚,原本想在这里休息两天,但她坚持继续,说龟兔赛跑,他们已经是龟速了,一定要笨鸟先飞,才能赶在其他人前面。 张起灵当时没有别的想法,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她现在这乱七八糟的用词,也和王胖子如出一辙。 他们继续赶路,途经一个小型村落,房子是十分原始的木头棚,里面的人家也只有零星几户,有牲畜满地撒欢。 那些孩子对他们两个外来人十分好奇,远远地躲在房子后面看着他们,黑漆漆的眼睛里全是对外界的向往。 张起灵向村户买了些水和食物,一转头就看到张扶灵抓了两个小孩,弯着腰冲着他们做鬼脸。 张起灵:“……” 张扶灵完全没有以大欺小的认知,那两个小孩也没有被她吓到,女孩大概是没想到会遇到这么不靠谱的大人,脸上的无语和茫然都快要溢出来了,而男孩则是红了脸,小声说了句姐姐,你真好看。 张扶灵的脸顿时僵住了。 这两天虽然累,但是精神上太开心,她似乎有点忘乎所以了。 她收敛了表情,直起了腰,摸了摸两个小孩脏兮兮的脑袋,从口袋里掏了半天,最后掏出了两颗水果硬糖塞进小孩手里,就转身走了。 张起灵站在远处等她,两个人继续出发向前。 到这里路已经十分好走,张扶灵却一改之前的样子,埋头一直走,一句话都没说。 张起灵想了想,说:“从这里大概还有三个小时。” 张扶灵闷闷地说:“哦。” 张起灵又说:“到了墨脱,就可以打电话了。” 张扶灵依旧没什么反应,但还是回了一句,“哦。” 张起灵:“……” 于是两个人都沉默了,走了一会儿之后,张扶灵突然说:“他说我好看,还是挺有眼光的,这里如果要修公路,会接受捐款吗?” 张起灵愣了一下,说:“你想捐款?” 张扶灵说:“嗯。” 张起灵思考了一下,回答道:“知道了。” 张扶灵有些诧异,因为张起灵这种回答,通常意味着这件事常规上并不好做,但是他有办法通过非常规的方式帮她达成。 修公路是一件十分费钱,且关节十分复杂的事情,她其实也是不抱希望地问一下,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有办法。 可恶,她要泪目了。 张扶灵眼睛里全是水,简直像是潋滟的湖光,她夸张地抽了抽鼻子,说: “可恶,公若不弃,扶愿拜为义父。” 张起灵抬手往她头上就是一按,说:“看路。” 第100章 抵达 张扶灵心态调整的很快,最后这段路和之前相比并不难走,能明显看到一些被踩踏出的痕迹。 意识到他们已经接近墨脱,是在看到远处山腰上那些灯火之后。 他们站在另一面的山坡上,看着对岸如同银河一样从山顶流淌而下的火光,如同呼吸一般明明灭灭,夜色之中,和天幕连接在一起。 那是很美的景色。 美到让人停止呼吸。 张扶灵站在原处停下了。 她想和张起灵在这里拍一张合照,但她不能。 她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拼命想把这一幕刻在自己的记忆里。 天地浩渺,人世短暂,生离死别转瞬即至。 她想起自己很久之前诅咒张起灵短命的事,悔恨不已。 她现在只希望张家人能活得久一点,再久一点,最好和她一样,活成不老不死的怪物。 即使她知道长生不老是诅咒一样的东西。 但她此时此刻依旧想自私地诅咒张起灵能陪她到世界尽头。 一个人的时间太难熬了。 她过往的时间都有张起灵一起度过,她还没有经历过真正意义上的生离死别。所有人都会死,但她不会,她无法想象当所有人都离她而去时,她该怎么办? 人始终是孤独的,至少在面对死亡时,众生平等。 可她却分明看过年迈的老人牵手一起死去。 在周围人都在痛哭时,她却觉得这对相伴至死的老人幸福极了。 她那时候突然意识到,原来写在文学作品里的那些俗套的爱能跨越一切,并不是一场骗局。 虽然很俗套,但是爱依旧是打败孤独的唯一答案。 她是那么害怕孤独,她的骨子里始终是那个许下想要无条件爱的可悲的女孩。 她想,她找到她接下来时间想要做的事了。 她要找到她的死法,就像裘德考终于求得了正常死亡的权力,她也要找到她的死亡许可。 他们在这里驻足了很久,直到远处有灯光逐渐靠近。 张起灵才缓缓开口,说:“走。” 张扶灵意识到自己终将回归到人类社会,走进那片灯火,突然产生了一种逃避的心态。 她甚至产生过就这么一直走下去也不错的想法,虽然累,但是精神却是充沛快乐的。 她知道这只是一种假象,是大脑不适应环境改变而做出的欺骗行为。 很多事情,一旦出发,就会发现和最初的设想完全不同。 于是她没有拒绝,只是要求在离开之前再给张起灵拍一张照片。 张起灵穿着黑色的雨衣,背着包背对着她站在山坡前,远处是大片的灯火,夜色从靛蓝过渡至浓密的黑,构图绝美,意境绝佳。 她正要按下快门,张起灵却突然转过身看向了她。 来不及收手,快门已经按了下去,相机里留存下来的,是张起灵沉默的眼睛。 “走。” 张起灵说。 她没有坚持再拍一张,收起相机,和他一起走向了山下的灯火。 半路上,他们遇到了晚归的村民,对方对他们的到来十分惊讶,却依旧打着灯给他们介绍村子里的情况。 对方给他们介绍了村子里的几家旅馆,但他们最终都没有住下。 张起灵原本并不打算继续向前走,但张扶灵却坚持在今日到达那座他曾经停留过的喇嘛庙。 张起灵看着她的脚没有说话,两个人僵持不下,在张起灵伸手的瞬间,张扶灵直接蹲在地上抱着头,大喊:“这是家暴!我要去儿童保护协会告你!” 张起灵就停下了。 不知道是因为那句家暴,还是儿童保护,总之他没再继续动手。 他说:“你的脚再走就废了。” 张扶灵看他不会动手了,慢慢撑着膝盖站起来,说:“废了就废了,休息两天我又是一条好汉。” 张起灵已经懒得纠正她的用词,他思考片刻之后,把包从背上摘了下来。 张扶灵知道这已经是他最后的底线,在让张起灵背自己,和明天再去喇嘛庙之间,艰难地做选择。 已经走到这里,让她半路停下是很难的一件事,她很讨厌半途而废。 可让张起灵背着她走,她也做不到,他们已经在山里徒步了六天,六天里几乎没有好好休息过一晚。 张扶灵只能妥协。 一块石头,碰上另一块石头,总不能真拼个粉身碎骨。 他们在街边找了家旅馆住下,条件不算好,床铺被子依旧潮湿,但至少比起前面在山里时要干净许多。 擦干净身上的泥水,换上干净的衣服,张扶灵就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可能是因为太过疲惫,也可能是因为终于抵达这个想来而不敢踏入的地方,心愿得以达成,她睡得很快。 张起灵坐在桌子边整理一些笔记,他一路上每次停下都会给自己做记录,他预感天授这一次依旧不会给他太多时间。 他想,至少要把张扶灵的事情向另一个自己交代清楚。 关于她的身份,关于她的归路,关于他们的旅途。 记好这几日的记录后,张起灵突然听到呢喃不清的低语,那几个字就算以他的耳力也听不分明,他看向在另一张床上熟睡的张扶灵。 她眉头紧锁,大约是又做了什么不好的梦。 她一路走来从未平稳,又总是思虑过重,才导致身体如此疲累,入睡后也依然不安稳。 第二天早上,张扶灵一睁眼就知道自己完蛋了,身体沉重发软,太阳穴抽痛,体表发冷,身体里却有一团火在烧。 她感冒了。 她现在也不需要检查自己的脚了,就这个症状,她能爬着下地吃饭都算是坚强了。 张扶灵绝望地想,她就是知道自己一旦放松就会生病,昨天才坚持要赶夜路去庙里。 早知道她昨天就算撒泼打滚,也爬都要爬去庙里了。 张扶灵缓了缓,小心地侧过头看向另一张床铺,上面的被褥已经整齐叠好。 太好了,张起灵果然不在房间里。 她撑着床沿爬起来,一只手摸了摸自己额头,意料之中摸不出温度。 桌子上摆着一只木碗,里面是已经冷却的开水。 她端起来一口气喝光之后,依旧觉得口干舌燥,但总算是清醒了一点。 她看着空旷的房间发了一会儿呆,然后突然意识到,她得想个办法,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否则张起灵绝对不会启程赶路,而是要求她在这里养好病再出发。 他们时间可没有那么充裕。 第101章 庙 张起灵端着早饭推开门,就看到张扶灵躺在床上,脸上盖着一块白色的毛巾,像是停尸房的尸体一样一动不动。 张起灵把早饭放在桌子上,伸手去揭她脸上的毛巾,她却没有像之前几次装死一样装到最后,而是在他之前,主动拿下了自己脸上的毛巾。 她冲着他笑,“怎么样?被耍到了?” 张起灵没有计较,点了点头。 张扶灵把已经温热的毛巾扔到了一边,凑到桌边拿起一个包子,说:“今天什么时候出发?” 张起灵低头想了想,说:“吃过午饭。” 张扶灵脸色不变,心里却是咯噔一下,她这个状态估计撑不到那个时候。 她说:“不是赶时间吗?等那些人都到了就不好处理了,不如吃了早饭就出发?” 张起灵抬起眼睛,视线划过她干到发白起皮的嘴唇,又落在她有些发红的眼眶上。 他对温度的感知很敏锐,昨天夜里就已经发现她发烧,给她吃了药,现在看,她已经烧糊涂了,对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毫无记忆。 他确实想继续休息两天再走,只是想起昨天的事,她既不愿意让他背,又不愿意在这里养好病再出发,现在即使病到无法掩饰,依旧不想耽误行程,他就只好装作没有发现。 休息到下午已经是他深思熟虑后的结果,如果下午吃过药,她的病还不见好转,那无论她说什么,都必须在这里休息到烧退之后再出发。 张扶灵不明白张起灵在看什么,她已经用毛巾降了温,又喝了很多水,状况比醒来时好了很多,甚至特意夸张地展示自己充沛的精力,这都能被看出来? 好,以过往经验来说,真的能。 她就没骗过他一次。 张起灵还没有说话,她就先趴在桌子上举起手表示投降。 “好,我承认我生病了,但是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我还可以坚持,至少先到庙里再说。” 张起灵这一次没有认同也没有反驳,就像张扶灵拿他没有办法,他有时候也拿张扶灵没有办法。 她已经是第二次表达自己坚持要去庙里的诉求,即使他认为这是不合理的,但是也不得不考虑她自身的意志。 她执拗的时候一向吃软不吃硬,昨天那样的招数无法使用第二次。 张起灵权衡片刻,说:“如果路上我判断你无法坚持,你必须接受我背你。” 张扶灵立刻爬起来回答:“成交。” 喇嘛庙建在一座山壁上,是成片的建筑,站在街上可以隐约看到红色的砖顶。 山很陡峭,几乎直上直下,他们顺着山阶向上攀爬,张扶灵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在爬。 一面是她的脚扭伤还没有好,一面是因为过于陡峭,她的恐高又犯了,完全不敢回头看,她都不敢想到时候要离开,她该怎么下去。 他们爬了很久,直到太阳爬升到正中,才见到了庙门。 那扇庙门十分窄,只有半个人宽,门后是一个庭院。 庭院里空无一人,张扶灵闻到空气中飘着一股奶制品和油脂混合的香气,意识到他们来的可能不太巧,庙里大约正在午食。 她站在院子里有些不知所措,只能看向张起灵。 闯空墓她习惯了,闯空门还是第一次。 毕竟死人又不会说话,即使说话她也听不懂。 张起灵没有犹豫,像是十分熟悉这里的构造,丝毫没有擅闯禁地的紧张感。 他们穿过了大殿,顺着后面的木梯一路向上,穿过一排排房间之后,停在了一个黑漆漆的房间里。 第102章 祭拜准备 这个昏暗的房间里,几乎没什么装饰,只有几个毛毡的挂毯挂在四周遮挡住窗户,防止外面的光线进入,正面的桌子上摆着几盏酥油灯,但并没有点燃。 整个房间里充斥着浓郁的藏香的气味,但张扶灵却从中闻到另一种气味,一种行将就木的老人身上散发的死气。 张扶灵不太适应地扇了扇风,试图把这些气味扇走。 按理说,这种场景,这种氛围,这种人物关系,此时此刻她应该感到庄严、肃穆和平静,但都没有,在这个黑漆漆的房子里,她只感觉到无端的寒意,从心脏慢慢侵入四肢。 感受到一种违背人性的压抑。 欲望可怕,可失去欲望似乎更可怕。 张扶灵想了一堆乱七八糟有的没的。 她靠近供桌,想要近距离看看这件充满宗教奇诡色彩的摆件,刚弯下腰,黑暗中突然传来一道十分平静的声音。 “贵客,终于来了。” 张扶灵被吓了一跳,黄金瞳亮起,才发现角落里居然还坐着一个喇嘛。 她还以为这是一间空屋子。 张起灵神色淡淡,好像早就知道有人在那里。 或者说,他一开始就是冲着对方来的。 张起灵道:“我来拿我的东西。” 喇嘛转着手里的念珠,说:“贵客的东西仍在原处,有一些新增的内容,整理或许需要一些时间,不妨在这里住下,多待几天。” 张起灵点头说:“有劳。” “不敢,职责所在。”喇嘛停下手上的动作,看向张起灵,“世易时移,贵客却似乎没什么变化。” 他似乎是很感慨,但终究没有再说什么,站起来给两人带路,丝毫没计较他们擅闯的事,也没问他们到这里来做什么,也没有任何交代,只是带他们分别去了两间空置的相邻禅房住下,交代他们自便即可。 张扶灵腿脚不便,进了房间就没有再继续走动,张起灵来给她送药,顺便看看她的脚伤。 张起灵搬过一张凳子坐在她对面,她坐在床上,拿起那瓶太平洋红花油,打开盖子后就向着手心倾倒,可不论怎么倒,手心里仍旧空空如也。 她看向瓶口,难以理解,想这东西是不是过期了,不然怎么倒不出来。 张起灵在旁边围观了整个过程,一言不发地伸手从她手里拿过红花油,拔下了里面的塑料瓶塞,又还给她。 张扶灵轻轻“啊”了一声,低头看向了自己手里的瓶盖。 “我以为那个是用来控制用量的。” 这很尴尬,但好在张起灵不爱说话。 按照常理,崴伤之后48小时急性期内,不能用红花油,但是他们带着的云南白药已经用光了。 况且她恢复力强,虽然一直赶路,但零零总总算起来,她就当自己已经过了急性期。 她坐在床边,把崴伤的那只脚搭在另一只腿上,小心扒掉鞋袜。 露出来的整只脚都已经肿胀起来,像一只发面馒头,摸上去的手感又软又虚。 张扶灵盯着自己的脚观察了一会儿,觉得还挺有趣。 至于疼痛,倒是还好。 她把红花油倒在掌心准备搓热,结果没控制好力度,瓶身倾斜幅度过大,红花油直接倾泻而出。 张起灵坐在对面,眼看她动作不对,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回正,试图挽救这瓶红花油的命运,但红花油十分叛逆,终究是我命油我不油天,还是倒出去半瓶。 红色的油顺着指缝撒了满地,在防水的裤子上洇开,刺鼻的药油味迅速在整个房间扩散。 两个人维持着事发时的动作,谁都没有动。 张扶灵呆滞地张着手,上面剩余的药油呈现出一种透亮的红,像是落于掌心的红色湖面。 她张了张嘴,最后吐出俩字儿。 “牛逼。” 她是真没想到这药油口开这么宽,流动性还这么好,顺手就倒了,结果现在倒空半瓶,她手里愣是只留下覆在手上的那一层,估摸着都不够一瓶盖的量。 这绝对是资本的陷阱,瓶口这么大,就是为了让消费者很快就用完一瓶,好再买新的。 她已经看透了一切。 所有的资本家都该去吊路灯! 他们整理好狼藉的场面,张扶灵一边抱着脚把手上残余的红花油抹在伤处,一边问:“你准备在这里待几天?” 张起灵看了一眼她已经变成黑青的色脚,说:“接下来的路比之前难走,等你的伤好再出发。” 张扶灵啊了一声抬起头,说:“那还不如把脚剁了重新长比较快。” 张起灵不为所动,十分冷酷地说:“那你留下。” 张扶灵倒吸一口凉气,气得脸都扭曲了。 张起灵这记忆一恢复,原本的食物链就扭转了,她的帝位瞬间就变成了弟位,两句话就把事情定下,没有给她半点反抗的余地。 张起灵抬起眼睛看她,又说:“明天我要去一个地方,你要一起去吗?” 这句话似曾相识,张扶灵几乎立刻意识到他要去的地方是哪里,脑子里迅速转过无数念头。 他想要她一起去吗?这种情况下,一般人会怎么处理?她如果说想去会不会有点冒犯?这么说,她之前就挺冒犯的。不,他能问出这种话,已经是在表态了。 张扶灵从床上蹦起来,喊道:“我去!” 张起灵立刻伸手按住她,皱眉道:“别说脏话。” 张扶灵:“……” 谢邀,请问墨脱六月会飞雪吗?她现在充分理解窦娥了。 张扶灵重新挺直腰背坐好,两手放在膝盖上,像个认真听课的小学生,表情十分严肃地问:“不好意思,我第一次去,是不是应该带点什么?比如张家人的族谱之类的,方便伯母在地下找他们算账。或者点心,以前生产力太低,这里应该吃不到外地的特色,我这次来准备的不充分,就带了一盒云腿小饼和一盒鸡蛋卷。卧槽,不对,藏区是不是不吃猪肉?” 张扶灵说到最后脸色一变,可还不等张起灵回答,她又一秒冷静下来,说:“想起来了,进山的时候,我看见山里那户人家还养了黑毛猪,所以应该也吃猪肉的,那没事了。” 张起灵:“……” 第103章 石刻 喇嘛庙的早饭十分简单,酥油茶配糌粑,闻起来奶香浓郁,但张扶灵不喜欢吃奶制品,所以她只是端着那个木碗,举起来又放下,试图说服自己尝试一下当地特色。 毕竟四舍五入,这也算是张起灵老家了。 这种感觉是很奇怪的,你认识了一个人很久,然后突然有一天,顺着他的来路回顾他的过去,见到他生活轨迹中的其他人,那种时间和地域带来的奇怪的感动和震撼,会让你不敢轻举妄动。 最终在这种奇怪感情的束缚之下,张扶灵皱着鼻子,像喝药一样,把一整碗酥油茶硬灌了进去,然后她就安静地坐着,等张起灵来找她。 昨天下午,张起灵告诉她,这座庙明面上是修行圣地,但实际上是张家的一个产业,用于收集和记录西部地区信息的其中一个暗哨,不过庙里大多数喇嘛都并不知情。 张家当年在这里设立了一个职位,就像张起灵是族长名一样,负责在这座庙里记录并等待张家人的喇嘛的称谓也被一代代传下来,被称为德仁。 他们从接任这个职务之后就一直守在喇嘛庙里,等待张家人的到来,然后在合适的时候收下唯一的徒弟,在他死后接任德仁的称谓。 这种模式张家运行了很久,几乎国内所有地区都有他们设立的暗哨,这些人算是张家的外家人,身上并没有张家人的血统,只是普通人。 所以当上一任德仁喇嘛突然暴毙在档案室,并且他还没有收下弟子,德仁这个称谓就中断了。 他们昨天去见的那名喇嘛,几十年前曾经与张起灵有过一面之缘,机缘巧合之下了解了一些内幕,算是张起灵的故人,帮助他整理收集档案,但由于各种原因,对方并没有继承德仁的称谓。 张扶灵就说,那也是当然的,毕竟接受了张家人给的名号,就得给张家卖一辈子的命,这玩意儿就和孙悟空头上的紧箍咒似的,又没有什么实际好处,是个正常人都知道这买卖不划算。 张起灵听完这个抱怨之后沉默了很久,告诉她,庙里的所有香火收入都归德仁所有。 张扶灵不屑,这么一个雪山里的喇嘛庙,一年能有多少钱。 张起灵当时没有回答,后来张扶灵从张海客那里听到具体金额后,恨不得自己留下当德仁,第二年张海客就成为了这里的德仁。 总而言之,张起灵翻看了这几年里这位大喇嘛收集记录的这里的异常,其中有一条让他十分在意。 几十年前,他追着董灿的脚步来到这里,查到了一个特别的混血族群,康巴洛。 特别是由于这些人并没有明显的混血特征,也没有言灵能力,但是却奇迹般的拥有精神抗性,在他们祭祀的庙宇入口处的湖里有一大片串联起来的六角铜铃。 中间经历了一些事情,张起灵和对方达成了协议,每年由康巴洛人收集这里一些奇怪灵异的信息送到大喇嘛这里,然后再由大喇嘛编撰成册,他每十年来处理一次。 约定十年,是因为十年差不多是他在国内跑完一次的时间。 张家现在没有其他人能帮忙,他就只能自己全国奔波处理这些事。 张扶灵听到这里,暗叹,这究竟是什么天选打工人、无敌卷王,自己一个人干了几百人的活,除了一个挂名的ceo职务,手下愣是一个人没有。 这个约定只履行了一次,之后由于一些众所周知的原因,张起灵没能如约来处理,康巴洛人就自行处理了那些灵异事件,算是还张起灵人情,也是为了自己生存环境的稳定。 但是到去年,康巴洛人却突然失联了,他们没有送消息出来。 由于前往康巴洛的路十分危险,一直以来他们的通讯都是单方面的,所以大喇嘛只能把这件事记录在档案里,等张起灵前来。 张扶灵就问张起灵那他们的行程路线是不是要变一下。 当然她只是出于道德礼貌等多方面原因问一下,实际上她心里也清楚,失联一年,那他们早几天或者迟几天去恐怕都意义不大了。 张起灵果然说不用。 到了今天早上,他把早餐送过来,说他还有些东西要准备,离开后就再没回来。 张扶灵也想过自己要不要出门去找一下他,但是一想到昨天走来这庙里的房间几乎长得一模一样,路又七拐八拐还要上下楼梯,她知道光凭自己绝对会在这里迷路,所以还是打消了心思,决定在这里等着。 只是—— 她低头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 她已经坐在这里等了一个小时了。 眼见着手机上的数字跳动着向着九点逼近,张扶灵终于决定还是不等了,再等下去胖子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她刚站起来,张起灵就回来了。 她注意到他手里拿着一个包裹,她没有问那是什么,虽然她很好奇。 张扶灵收回视线,问:“出发吗?” 张起灵点头。 张扶灵就从桌子上拿起了自己的背包,里面的东西都清空了,只留下两盒点心。 庙里今天似乎有什么活动,他们路过大殿时,里面的喇嘛很多,但并没有像张扶灵想的那样盘坐着念经,而是很激烈地用藏语讨论着什么。 张起灵看了她一眼,解释说:“他们在辩经。” 张扶灵目光没有从这些喇嘛身上移开,虽然她一句都听不懂。 “比我想象的活泼。” 从大殿离开后,他们经过了一条回廊,里面布置了一排红色的转经筒,有一名喇嘛在打扫,看到他们路过对着他们行了一礼。 他们穿过了数不清的房间,一直向前走,走到张扶灵开始头晕分不清自己到底在向着哪个方向前进,张起灵才终于停了下来。 他站在门口愣了一会儿,没有直接进去。 张扶灵就意识到他们到了。 她的记忆不太清晰了,虽然觉得寺庙里不会有墓葬,但是这个地方大约也是有什么特殊含义,才会变成张起灵祭拜母亲的地方。 于是她安静地等着。 这里的门都很窄,直到张起灵终于进去,她才看到门内的全貌。 和他们之前走过的所有院子一样,这个院子也不大。 而这个不大的院子中央,摆着一个石像。 张扶灵在看到这个石像的瞬间,突然想起了这座石像的来历。 是白玛。 张起灵的妈妈。 第104章 无人之庙 张扶灵像被雷劈了一样,呆立在原地。 人的记忆是很奇妙的,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惊鸿一瞥的往事会逐渐消失在大脑之中,你以为你已经完全忘记了,然而一旦有了什么相关的线索,就会像是拉住了系着无数虾笼的绳子,轻轻一拽,就把所有的笼子拽上了岸。 张扶灵盯着那个石像,张起灵又说了些什么,她一句都没听到,回过神的时候,张起灵已经说完了,在石像前面点起一盏油灯供奉。 她想,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她现在像是被石头压住了嗓子,一句话都说不出,下意识的反应里只剩下最传神最简洁的那句粗口。 她想骂人,但是又不知道该骂谁。 该死的已经死去了,只留下活着的人一遍一遍尝着苦果。 这操蛋的世界。 张起灵已经拿出一块帕子开始清理石像。 这座庙有大大小小很多院子,但并不是所有的院子那些喇嘛都会进入,这间院子更是因为偏僻已经多年没人来打理,石像自然就积了灰尘、长了青苔。 张扶灵试图帮忙,却绝望地发现,自己身上除了衣服,居然再找不出第二块布料。 于是她只能看着张起灵一个人把整座石像清理了一遍。 石像雕刻得十分详细生动,每一处细节都打磨得很好。 女人低头垂目的样子被雕琢得极尽温柔。 那些曾经在纸上的文字,终于具象化在眼前。 张起灵现在已经可以很平静地面对这件事,时间的力量超出普通人所能想象的极限。 只是,偶尔停下来的时候,他也会想起在这里的那三天。 白玛的身体被他葬回了花海,但那片花海只有每年的七月才能进去。 他上次来遇到时间不对,天气不好,大雪封山,他只待在这个院子里,静坐了几天。 不需要想什么,不需要思考什么,他只是在这里坐着,一如当时他在白玛床前坐着。 张起灵推开房间的门,里面的摆设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所有的家具都覆盖上一层灰尘。 他站在门口,对着无人处说:“我回来了。” 张扶灵用力握住了他的手,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把自己的力量和支持全部传递给他。 他们把房间打扫了一遍,认真又虔诚。 打扫结束退出来,连日的乌云散去,晴光正好,风也温柔。 和庙里的喇嘛一起吃过午饭,张起灵就又一头扎进了档案室。 张扶灵试图帮忙,但是这些档案都是用藏语写的,她看不懂,于是只能坐在桌子的另一边,拿着庙里的收录的故事集看,主打一个陪伴。 早期的档案不必再看,张起灵主要看的是60年代之后的那几十年留存下来的部分。 草蛇灰线,伏脉千里,有些变化和阴谋的铺垫是十分长久的,他想或许能从这几十年的档案里找到蛛丝马迹。 但这是一项大工程,几十年的档案,每一份都记载的十分详细,想要一朝一夕看完是不可能的,所以他也只是挑了一部分看。 档案按照地域分区,又按处理结果分成结案和留档两类。 结案的不必说,留档里都是些观测到异常,但最后因某些原因没能处理只能不了了之的异事。 张起灵看的就是留档的部分,如果留档的部分里依旧找不到,他就只能继续看结案的部分。 他们在庙里住了三天,到第二天的时候,张扶灵的脚已经完全好了,只是这里又下起了雨,所以才多住了一天。 到了第四天,外面依旧在下雨,但他们已经耽搁了太久,于是只能冒险启程。 从这里步行前往康巴洛,大概需要十几天,且中途完全没有补给。 张起灵尽量缩减了不必要的物资,背包的拉链却依旧差点爆开。 这里的雪山都是终年不化的,再加上雨季,路也十分难走,路上除了苔藓之外没有其他任何植被,只有光秃秃的裸露在外的黑色山石,一路上只有荒芜,没有任何风景可言。 甚至在走了两三天,进入了雪山腹地之后,路上开始出现尸骨。 到达康巴洛外沿是在午后,天气依旧没有放晴,细雨斜织着笼罩在湖面上,荡起一层水气。 湖水碧蓝,雨水落在湖面,漾起微波。 这画面很美,即使跋涉了近十天,张扶灵依旧被这景色深深震撼。 这里已经深入了山脉内部,海拔很高,但毕竟还是夏季,湖面并没有结冰,周围的积雪也只是薄薄一层。 碧蓝的湖面下究竟有多深完全无法估计,两侧也没有浅滩,而是几乎垂直地落进水里。 他们沿着湖边继续向前走了大约六七个小时,才走到对岸。 湖很大,从一侧望过去,几乎看不到边,所以直到走近,张扶灵才发现,这个湖还连接着一条狭长的深谷,两侧是裸露的黑色岩石,湖水沿着深谷继续向前延伸。 他们沿着山壁继续向前走,一直走到天黑,才终于看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一座凌空建于湖面之上的喇嘛庙。 这座喇嘛庙很高,大约有六七层,每一层都有普通楼房两三层那么高,没有点灯,远远看着就像是一头巨兽蛰伏在山壁的阴影之中。 张扶灵初看到时被吓了一跳,还以为他们终于还是被剩余的龙族找上了门,埋伏在这里就等着把他们一口一个吃掉。 她吓得呼吸都快停了,直到张起灵依旧目标明确地向前走,她才反应过来这就是座横跨在水面之上的巨型建筑。 这座凌空的喇嘛庙下方,吊着几条木船,显然当地人有更加便捷的出行方式。 张起灵身手十分敏捷地从架在峭壁两侧的横梁上翻了进去,又伸手把张扶灵也拽上去。 他们到达所能到的最高点,抬起头顶上是一个巨大的活门,大概是进出这座喇嘛庙的通道。 张起灵用力推动这扇门,吱呀一声,门开的瞬间,腥臭味混着寒意兜头而下,灰尘簌簌落了两人一身。 果然,这地方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 第105章 香气 他们顺着门爬上去,里面一片漆黑。张起灵打起手电,迅速扫了一圈周围。 这里大概是用来储存食物的仓库,角落里堆着几个麻袋和几筐炭,房梁上还挂着肉,已经腐烂变质了,像一坨淤泥挂在绳子上,表面有白色的蛆虫蠕动,偶尔还会滴下两滴脓水。 张扶灵伸手捏了一下,融化后的脂肪和细菌活动产生的脓水导致肉块瞬间爆浆,手感很像果冻。 就腐烂程度而言,这些肉在这里的时间不会超过三个月,不过考虑到这边的极端天气,这个时间也许会更长,但总之不会超过一年。 她又打开了旁边的麻袋看了一眼,顺手将手上的粘液擦在了麻袋上。 麻袋里面装着她不认识的作物,应该是某种谷物,她推测可能是当地的青稞。 她还在继续研究这些东西,张起灵已经找到了向上的楼梯,用手电晃了一下示意她跟上。 木质的楼梯直上直下,漆黑安静的庙宇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踩在楼梯上的咯吱声。 张扶灵原本以为腐臭味是那些大量腐败的肉散发出来的,结果到了第二层才发现,臭味不仅没有变淡,甚至更浓郁了,简直像是进了一个臭豆腐加工厂。 浓郁的气味甚至仿佛有了实质,熏的人睁不开眼睛,她合理怀疑这玩意儿吸多了会中毒。 房间里挂着各式各样的毛毡,毛毡中间摆放着早已熄灭的炭炉,看起来已经荒废了很久。 张扶灵摸了一把毛毡,上面的毛已经开始打结发硬,轻轻一碰,不知道是毛絮还是灰尘的细小颗粒就飘散开来,呛得她咳了两声。 张起灵转头看了她一眼,伸手撩开一侧的毛毡,说:“这边。” 张扶灵用袖子堵着口鼻迅速从张起灵身前穿过。 里面依旧是层层叠叠的毛毡,似乎是被当做屏风来用,将最中央的位置围了起来。 这里的布置并没有被打乱,一切都井然有序,似乎主人只是短暂离开。 张起灵蹲下身检查地上的香炉,里面残余着燃香后留下的灰烬。 张扶灵渐渐习惯了这里的臭味,甚至开始逐渐从中闻到一些奇异的香味,就像是臭豆腐或者螺蛳粉,一旦习惯了那个味道,反而觉得好闻起来。 她打量着周围的毛毡,几乎所有的毛毡上都是同一幅图,一个头戴骷髅冠,脖子上戴着骷髅项链,手持绳索的青面恶鬼骑着一个四肢翻折的盲眼女尸行走在山间。 这些图案和中原地区的佛教图案完全是两种风格,没有慈悲之感,只有怪诞和恐怖,但张扶灵还是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什么恶鬼,而是阎王。 她在庙里看那些收录了各种教派小故事的册子里读到过这一段,这是藏区唐卡里十分重要的一件,阎王骑尸。 是用来辟邪的。 虽然她觉得这个图案本身就够邪的。 张扶灵一幅一幅仔细看着周围毛毡上的图案,她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正常来讲,一个屋子里有必要弄这么多一模一样的毛毡吗?就算是辟邪,一幅也足够了,这样子层层叠叠挂着,像是什么阵法一样。 他们这屋子里得是有多邪才用的上这么多阎王骑尸图? 她看了三挂毛毡,突然意识到这画上的阎王似乎在朝着某个方向前进。 这三幅图是连续的,虽然只有微小的不同,但仔细看依旧能发现,三幅图中阎王背后的山峰在变化。 她迅速顺着这些图案看了下去,追着毛毡来到了一个楼梯口。 说是楼梯其实十分勉强,就是几根圆形木头,每一根木头之间空隙都有一米,如果不是尽头处那个被毛毡和黄色绸缎半遮半掩起来的门,绝对无法联想到这居然是个楼梯。 那些黄色绸缎上写满了红色的藏文,大约是某种经文,上面的毛毡离得太远,再加上污垢,即使张扶灵开了黄金瞳也看不清楚。 她眯着眼睛辨认了一会儿,这挂毛毡上的图案明显有了变化,不同于前面她看到的那些,但具体细节依旧十分难辨认。 后面的门是打开着的,里面黑漆漆的看不清,很奇怪,按照常理说,黄金瞳几乎堪比远红外,居然还有看不清的时候。 她盯着门内的黑暗,觉得那里似乎有个旋涡在旋转,几乎让她晕眩。 她必须上去看一眼。 张扶灵左右看了看,很快就扒着楼梯两侧的长杆开始向上爬。 离得越近那幅毛毡上的图案就看得越清楚,但始终无法辨别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直到她爬到仅剩最后一节,伸出手去试图抓住那挂毛毡,突然一只手死死握住了她的手腕,强硬地把她伸到一半的手收了回来。 “张扶灵!” 恍如大梦初醒,张扶灵转过头,表情依旧有些迟钝,像是没缓过劲,对着张起灵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张起灵眉头皱得死紧,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张扶灵就狠狠闭了一下眼,骂道:“草,不对。离开这儿!” 张起灵看她似乎清醒了,就松手准备换个姿势带她下去,结果手一松,张扶灵就立刻左右开弓扇了她自己好几个巴掌,嘴里开始胡言乱语。 “不行,我必须进去……不是,我下不去了,我恐高,你背我一下,骑我下去。不是,我脑子不对劲了,这地方不对劲,快走。” “你闻到没有?好香的味道,是从哪里来的?我饿了,我想吃东西,但我不知道我想吃什么。你想吃东西吗?” 张扶灵显然无法控制自己的声带和嘴巴,于是不得不持续拍打自己的脸颊,试图恢复自己的话语权。 她的脑子这下彻底清醒了。 这他妈哪路神仙啊,剥夺公民的话语权,她要告到中央,告到中央! 张起灵在她说出第一个字时就当机立断背着她离开了楼梯,迅速回到了毛毡包围的香炉附近。 但是并没有什么用,张扶灵已经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她趴在张起灵的肩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闻到了什么美味佳肴,一副馋的不行的样子,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她一边吸一边说:“毁了,这下全毁了……完了,你真的好香,我不是痴汉,我是说真的很香,你现在在我眼里就是一桌子满汉全席。” 张起灵没回应她,背着她顺着另一条楼梯迅速离开了这个房间。 第106章 天授 远离那间房间之后,张扶灵就渐渐找回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或者说,终于压抑住了那种噬人的食欲。 只是即使她拼尽全力控制,最后还是没忍住在张起灵胳膊上留下一排牙印。 纯饿。 他们又向上爬了两层,找了一间看起来大概是休息室的房间停下修整。 张扶灵深吸了一口气,把包里的火腿肠和巧克力全翻出来,以前爱吃的东西,现在在她眼里就像是没有味道的石蜡,完全提不起食欲,但她还是拼命地往嘴里塞。 太饿了。 她已经很久没有像刚刚那样,清晰地感受到过饥饿和对食物的渴望了,所以才会控制不住咬了张起灵一口。 那种欲望太过强烈,以至于现在即使脱离了那种状态,没有被满足的空虚感却依然存在。 极度的空虚感制造的不安,让她不得不通过进食来填补,这是生物的本能。 对于任何生物来说,欲望都是一切行为的驱动力,是最基础的底层逻辑。 一直以来,她都是别人的欲望放大器,看着别人被欲望左右,她自己则是处于旁观者的角度,这还是她自己头一次被放大欲望,大概也是因果报应。 即使大脑在疯狂预警也没有用。 这种不受控的感觉简直太可怕了。 当时她满脑子都是到楼梯上面看一眼,完全不记得别的事情,也丝毫没有察觉到不对劲。 直到被张起灵叫醒,她突然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气,而后就是足以让人疯狂的饥饿感。 她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思考为什么会产生这种饥饿感,满脑子只剩下吃这一个念头。 那种莫名其妙的食欲来得太突然,太汹涌,理智告诉她这不对劲,但欲望控制了大脑,她甚至觉得她能生啃一头牛。 现在回忆起来,估计那个气味有问题,或者是那扇门后面的那片黑暗问题,甚至两个都有问题。 总之,她顺着毛毡找过去的时候,就已经中了招,否则按照她的习惯,她不会一个人过去,至少会先和张起灵说一声。 可为什么张起灵没事呢? 如果是味道,两个个人一起中招才比较合理? 她一边想一边吃,包里所有的火腿肠都被她吃完了,她才流着口水把最后两块巧克力塞进张起灵手里。 张起灵没有立刻收起来,而是询问地看向她。 “不吃了,我是植物,能光合作用,给我吃纯纯浪费。” 张扶灵说这话的时候怕被发现自己还想吃,就抬起一只手遮住了下半张脸掩饰表情。 但即使这样,张起灵依旧觉得她委屈的快哭了,他甚至幻听胖子在旁边念叨“看把孩子饿的”。 张扶灵也确实很绝望,人生在世,吃喝二字,她本来就爱吃,现在又叠了饥饿buff,此时此刻她觉得从她嘴里夺食简直不人道。 但是毕竟在雪山深处,补给困难,巧克力这种应急高热量食物是战略资源,不能随便浪费,她的饥饿只是错觉,不吃也没有问题。 但张起灵根本没听她的,他做事一向有自己一套逻辑,看出她眼里的渴望,就干脆撕开了包装又递给她。 她说她吃了浪费,那包装撕开之后就没法保存,放着不吃同样也是浪费。 张扶灵知道他是在照顾自己,心里顿时一软,咽了咽口水,接过一边吃一边转移话题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甜食的摄入,让多巴胺开始工作,她的情绪终于逐渐平复。 “那楼梯上面不太对劲,我刚刚有点走火入魔的征兆,而且完全没觉得异常,甚至觉得是自己分析得到的结论,那后面到底是什么?” 张起灵这次回答得很及时,皱着眉说:“不知道。” 张扶灵就有些惊讶,来这里的路上,张起灵给她简单叙述过当年他第一次来这里时发生的事。 所以她知道张起灵当时见到一个被折断四肢、双目失明的女人,行为举止怪异地消失在楼梯上面的那扇门后。 虽然他当时想进去被人阻止了,可是按照他的习惯,他后面居然没有继续深入吗? “你后来没有进去吗?” 张起灵拉上背包的拉链,平静地说:“进去了。” “那你……” 怎么会不知道呢? 这句话张扶灵没有说完,因为她突然反应过来,这种情况是完全有可能发生的。 如果张起灵进去之后被天授了,那他确实不会知道里面是什么。 于是她迅速收住了话尾,而后又产生了新的疑惑。 可他不是想起来了吗?难道依旧会有记忆缺失?那缺失的部分,又有什么规律? 靠,这破毛病难道就没办法治了吗? 她一直知道天授实际上并不能真正等同于失忆,但究竟是怎样一个过程,她毕竟不是当事人,光靠想象仍旧没有办法补全。 张起灵侧头看了她一眼,知道她已经想到了天授,也大概看出她在纠结什么,于是十分平静道:“没关系,已经不重要了。” 张扶灵顿时一惊,心脏断拍了一秒。 她总觉得张起灵有读心术,似乎总是能精准猜到她在想什么。 但是这又是什么意思?过去不重要了,那什么重要? 他失忆的时候不是总在追寻记忆吗?为什么又突然说不重要了? 她总觉得自己已经足够了解他,可有些时候确实又实实在在读不懂一些他的潜在意思。 张起灵停顿了一下,又说:“最重要的事情,你会替我记住。” “……我替你……我怎么替你?我只能记住——” 我只能记住那些一起经历过的,和你告诉我的只关于你的事,你曾经独自经历过的、有关于那些事件的处理,你又没告诉过我。 这些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还不及全部说出口,她就懂了张起灵的未尽之意,于是话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 张起灵的表情依旧十分平静,就好像随口说了一句什么再普通不过的话,但是张扶灵的心里却没法平静。 何止是没法平静,简直惊涛骇浪。 我靠,他这,这谁顶得住? 张扶灵大脑疯狂运转,试图给这些输入内容找到出口,可空转几周也只是无头苍蝇四处碰壁,最终只能报错。 她当然也明白,张起灵并不是说处理那些事情就不重要了,只是这些事情,他始终在路上,结束就是结束,他只看向最终结果,无需记住细节和过程。 而那些在路上产生的牵绊和联系,才是他最重要的东西。 她相信,换成胖子或者吴邪,甚至是瞎子和张海客、张海盐,他也都是这么想的。 但是,张起灵选手怎么这么会啊,平时不说话,一说话就是直球,又因为是无意识的心里话,这个直球杀伤力就更大了。 她还是好感动啊,靠。 张扶灵简直热泪盈眶,临表涕零,不知所言。 “我发誓,我一定全部都替你记着。忘光了也没事,我们都是二皮脸,吴邪、胖子、黑瞎子,你就算忘了我们,我们也会死缠着你不放的。” 她指天誓地,恨不得把心剖开证明自己这一次绝不会辜负张起灵的信任。 “就算他们几个不想当阴湿男鬼,我也不会放过他们的,我一定想办法拖都把他们给你拖过来!” “……” 张起灵转头看她,这一次,淡漠的眼神里带上了些许无奈和不理解。 有时候他确实搞不懂她的脑回路。 人和人的缘分不能强求,他并不是那个意思,也不需要她把他们拖过来。 他只是想说那些事情不记得就不记得,并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彼此的牵绊和联系,他们会创造新的记忆,只要她在。 张扶灵完全没有发现,还在继续慷慨陈词,甚至已经开始设想各种他们不配合的可能和应对方案,就像是铁了心要给领导画大饼的员工。 感动只一瞬,她越说越激动,话题越聊越偏,直到她说的口干舌燥,才突然想起最初的那个问题,于是话题又十分生硬地转了回去。 “你当时来这里,没有发现异样,但现在却对我有影响。这东西是只针对我,还是说只对你无效? 又或者说,是在这几年里,那上面又发生了什么才有了这种变化,而你只是没有中招。如果是在这几年发生的,那很有可能会和康巴洛的消失有关系,要进去看看吗?” 张起灵原本已经逐渐放空的思绪被她突变的话风打乱,皱着眉思考了一下可行性,摇头说:“先休息,明天去村子里。” 看他这样,张扶灵就知道了,看来是第一种情况,里面的异常只针对她一个,或者只对他无效。 在房间里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继续向上走。 后面的这些房间就正常许多,和其他庙宇里没什么太大差别。 房间窗户依旧开的很小,有些甚至不开窗,外面的日光几乎照不进来,昏暗的房间里只有落满尘土的繁复华丽的佛龛和摆在架子里的经文。 张扶灵没有研究过建筑学,不明白这种不采光的建筑风格到底有什么用处,只觉得这地方就和故宫那些四四方方的院子似的,压抑沉闷,让人透不过气。 他们爬上最后一节楼梯,登上了这座庙宇的最高点,眼前骤然开阔,低垂的天空下,彩色经幡随着狂风猎猎作响。 张扶灵深吸了一口气,可能是后遗症强烈,她骤然有种重获新生的错觉。 她现在简直不能更喜欢这种开阔地带。 开阔意味着没有视觉死角,意味着一切都在掌控范围内。 虽然她知道这只是错觉,但开阔的地势的确更难藏匿。 他们在悬崖上沿着河谷行走,再次见到了那片大湖,又绕过几座雪山之后,终于抵达了康巴洛的村子。 第107章 黑色岩山 康巴洛所在的位置海拔很高,已经在雪线之上,即使是夏季,这里的积雪也没有融化。 群山环抱之中,远处的雪原上露出一片黑色和红色的屋檐,美得像是圣诞水晶球里的世界。 安静、祥和、美好。 当然都是错觉。 不管怎么看,这个村子都不可能有人了。 也算是意料之中,张扶灵想,她还以为这地方什么都不会剩下,只有废墟,现在他们还能找到房子都已经算是幸运了,只是她总觉得似乎哪里有一丝违和。 张起灵站在原地,静静看着那片无人的村落。 康巴洛就像是雪山中的另一个张家,为一个虚无缥缈的信仰,一代代坚守,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是必然的,他早有预料,但是真的到了这一步,亲眼见到这个族群的消失,他才发现他也并没有想象中平静。 他收回了视线,转身看向已经开始为进入雪原做热身准备的张扶灵。 “不去村子里,准备上山。” 张扶灵有些错愕地抬起头,事情变化的太过突然,他们原本是奔着村子来的,现在村子就近在眼前,却突然又转道上山,不去了。 她愣怔了一秒,摘下护目镜,看了看张起灵,又看向远处的村落。 她并不质疑张起灵的决定,只是不明白张起灵究竟发现了什么,才做出这个决定。 按照村落里这个积雪厚度,至少废弃了十几年,但是之前在庙里时,那块肉的质感又表明他们消失最多不超过一年,两边的时间显然对不上。 张扶灵转向远处白雪覆盖的群山,突然意识到刚才她觉得违和的地方究竟是哪里。 在这个海拔高度,居然有一座山上完全没有积雪。 威严肃穆的黑色山体和其他山上皑皑的白雪形成了鲜明对比。 太突兀了。 这座山,有什么特殊的? 凌冽的风吹过,刮得人脸疼,张扶灵只看了不到半分钟,就麻利地把护目镜重新戴好。 张起灵说:“走。” 她立刻收回视线,对他敬了一个礼,义正言辞道:“好的,领导。” 他们并没有直接向山上爬,而是沿着山体边缘缓慢地绕行。 绕过两座山体之后,那座黑色的岩山才重新出现在两人视线里。 这座巨大的岩山中间有一条横贯山体的裂缝,远看时并不明显,但是走到这里时已经能清楚看到这条裂缝。 越靠近那座山,温度升高就越明显,扑面而来的热气让他们不得不脱掉外套。 显然这座山的地质结构发生了什么变化,导致山体变热,所以才没有积雪。 他们是从旁边的山绕行过去,靠近岩山山的另一面,积雪融化形成了无数小型瀑布从山顶一路流下。 穿过这片冷热交替的地段,他们终于到达了那座黑色的岩山。 张起灵目标明确,显然是要进入那道裂缝中去。 这座山上怪石嶙峋,有些地方一脚踩空就会摔下去,借助这些石头反而会更加轻松。 经过一处断口,张起灵回头去找张扶灵,发现她早就把攀岩用的半指手套找出来戴在了手上。 注意到张起灵的视线,张扶灵就抬抬手说:“科技的力量,令人安心。放心,我自己能——草!” 她边说边去扶手边的石块,结果手刚贴上岩石就没忍住爆了一句粗口,她没想到这山上的石头居然都是温热的。 她立刻惊奇地用手指摸了摸石块,说:“我想到一个特产。” 断口大约有两米左右。 张起灵问道:“什么?” “火山石烤肠。”张扶灵咽了口口水,好像已经闻到了油脂和香料混合炙烤后的香味,“黑色的低温自热石头,刚好用来烤肠。” 张起灵没有继续说话,伸手把她的手从石块上撕了下来,揽住她的腰,轻松一跃就到了对岸,阻止了她试图像树袋熊一样趴在石块上慢慢爬过来的想法。 烤肠的香味也瞬间烟消云散。 张扶灵沉默了。 虽然她的肌肉没有长进,但是她的技术绝对有进步,攀岩这种事靠的也不全是蛮力,她还想秀一下自己精进的技术,结果—— 笑死,根本没有机会。 算了,爱咋咋,开摆。 继续顺着山腰向上,走了一段距离后,空气中逐渐弥漫开硫磺的臭味,接着就看到了大大小小的温泉泉眼,咕嘟咕嘟地向外冒着泡。 横向前行两个小时后,他们终于抵达了裂缝的边缘。 裂缝边上有一个凹进山谷的大型平台,上面累积着数不清的尸骨,尸骨上还穿着藏族服饰。 这些人集体死在了这里,还是说这里是康巴洛的乱葬岗?又或者……人祭? 张扶灵抿了抿唇,想不通尸骨堆积在这里的原因。 “雪崩。”张起灵看出她的不解,解释说:“他们是被困死在这里的。” 张扶灵恍然,她地理不太好,一时之间确实没想起雪崩的可能。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康巴洛的村子短时间内积雪层就盖过房子。 但还有一个问题,雪崩的发生一般都十分迅速,按照常理,他们应该横向撤离,怎么还跑到雪崩的山上来? 就算雪崩时有人正好在这座山上,就近躲避进这里,也不应该有这么多人,除非他们当时正好在这附近,或者干脆已经在这里。 张扶灵想不通,把这个想法告诉张起灵,他皱着眉沉思,显然有些想法,但还没有确定的答案。 张扶灵也没继续追问,放下包准备把这些尸体整理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顺便找找有什么能利用的物资。 这是个大工程,这里少说有几百具尸体,张扶灵搬了两具就发现张起灵也加了进来。 这些尸体堆叠在一起,但并不紧密,看起来像是同时死去的,即使不是同时死去,前后时间差也不会太久。 否则活着的人应该至少会把尸体另外放置在一起,而不是这样子无序杂乱。 等他们终于把这里的尸体全部排好,张扶灵已经快累晕过去。 她坐在地上,胳膊搭在分开的膝盖上,埋着头边喘气边说: “37具。” “我一共搬了37具。” 张起灵坐在另一边,听到她的声音抬头看了过来,刚好她也抬起头,两个人的视线撞在一起。 张扶灵扯着嘴角露出一抹笑,那双眼睛在黑暗中熠熠生辉,她说: “这37具尸体,全部都是青壮年男性,这些尸体里,没有老人和小孩,也没有女人。” “不是逃难,他们是有目的的聚集在这里。” 第108章 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喷气式阿姆斯特朗炮 尸体一共一百零八具,她一开始的估算误差很大。 张扶灵刚数出这个数字的时候,无语了一秒,吐槽说,一百零八将,被逼上梁山? 笑话太地狱,还是当着本尊的面,张起灵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头,示意她不要开死者玩笑。 总而言之,正如她说的那样,这些人并不是逃难爬到这座山上,而是灾难发生时,他们就已经在山上了。 至于他们上山究竟是做什么,她暂时还没有什么头绪。 这些尸体已经完全白骨化,他们把尸体一具一具摆好,在远离尸堆的地方修整。 山体裂缝大约宽三到四米左右,深度不可测,手电光照不到底,张起灵就决定今天先到此为止,明天再继续。 张扶灵还是觉得这些尸骨不对劲,闲着也是闲着,就想过去翻一下这些尸骨,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她站起来,冲着张起灵鞠了一躬。 “尊敬的监考老师好,我是x号考生,我将进行的操作是单人徒手心肺复苏,操作开始。 发现有人昏倒,确认环境安全和个人防护。” 张起灵远远看着,她举着手电一路小跑至尸体身边,双手摇晃着尸体的头骨。 “同志,同志!你醒醒!”张扶灵抱着尸体的脑袋转头对张起灵大喊,“患者无意识,快来人啊,请帮忙拨打急救电话。” 张起灵:…… 算了,他明知道她不敬畏这些。 “判断颈动脉搏动1001,1002……1007。患者无颈动脉搏动及自主呼吸,将患者仰卧于平坦地面,头颈躯干在同一直线,双手放于身体两侧,身体无扭曲,立即实行胸外心脏按压,解衣解腰带,定位两乳头中点按压。” 张起灵眼睁睁看着她从尸体身上摸出藏刀别在自己腰上,还去翻他们的衣服,手法可以说是很熟练了。 “患者颈部无损伤,口部……噫,牙齿好黑,这人是个大烟枪啊。” 张起灵终于还是决定过去看一眼,以免她真的把别人的尸体当成道具玩,刚一走近,怀里就被塞了一把藏刀。 “分你一把,拿了赃物,可不能骂我了哦。” 张扶灵头都没抬,一只手贿赂张起灵,一只手里拿着一把镶嵌着玛瑙的藏刀,手腕一转轻松转了一个刀花,没帅过两秒就被敲了头,手里的刀也被收走了。 “不要做危险的动作。” “……收到。” 张起灵把刀归鞘,一抬眼张扶灵已经又从另一个尸体身上扒了一把藏刀拿手里玩,但这次她学乖了,没有把刀拔出鞘。 “说真的,这些尸体虽然已经白骨化了,但是粗略看下来,我有一个惊人发现。”张扶灵把刀拿在手里对着一地的尸骨指指点点。 “这些尸体的牙齿几乎都是龋齿,很奇怪,康巴洛的人难道都不刷牙吗?”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张起灵皱眉蹲下,伸手检查尸体的牙齿,果然都是龋齿。 有什么东西在极短的时间里腐蚀了他们的牙齿,但其他部位的骨骼都没有问题。 张扶灵盯着这些人的牙齿看了一会儿,想起自己之前在庙里难以控制的食欲,突然有了一个不妙的联想,原本轻松的表情慢慢凝固。 只有牙齿被腐蚀了,这真的很容易联想到,他们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 要命,该不会那扇门后面就是通往这里。 那种见鬼的饥饿感,引诱了这些人去吃不该吃的东西。 她可太清楚那种感觉了,在极度的饥饿感的驱使下,就算眼前散发出食物香气的是一坨大便,她都会义无反顾吃下去。 呕。 当时她觉得什么东西很香来着? 是张起灵。 她想吃的,是混血种。 这就刚好解释了,这些人的牙齿为什么会被腐蚀。 浓度高的混血种,血液对普通人来说是剧毒,有一定的腐蚀性。 不管他们在这里究竟做什么,他们被那种莫名的食欲和饥饿感控制,精神失常,吃了不知道哪里来的混血种的肉,牙齿被腐蚀,最后死在了这里。 这地方到底有什么东西?不是说康巴洛人魔抗很高吗?怎么也会中招啊? 张扶灵抹了把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又翻了翻其他尸体的衣服,她觉得康巴洛人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才会跑到这里。 也许,他们就是在对抗这种莫名其妙的念头,只是发生了雪崩打乱了他们的计划,他们才没能成功,吃下了带着剧毒的血肉,最终全灭在这里。 她按顺序一具一具地翻,不知道翻找到第几具尸体,一个绑着红绳的圆柱型石头从尸体的怀里掉落出来,张扶灵眼疾手快的接住,然后就被这东西的造型无语到了。 这什么玩意儿? jt a way? 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喷气式阿姆斯特朗炮? 还原度太高了喂! 开玩笑的。 这东西就是光秃秃一根两头圆润的圆柱体,像一个棒槌,上面还层层绑着红绳。 在各地的民俗里,红绳都有一些特殊的用处,驱邪、封印、收纳法器,还有的是用来标记祭祀物品。 不过这玩意儿这种造型,还是个石头,应该不能是祭祀物品,那就只能是法器了。 可她还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法器。 张扶灵想不明白,干脆拿着这东西去找张起灵,她向来是不耻下问的,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放着现成的大佬不问,自己在那边瞎猜那是脑子有问题。 张起灵正在检查明天要用的安全绳和锁钉,听到张扶灵跑动的脚步声,抬起头,就看到她手里拿着一个圆柱形石头冲着自己跑过来。 “领导,我有一个重要发现!” 张扶灵在张起灵面前急刹停下,把手里的石头摆在了地上,然后又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两个石球一左一右摆在石头旁边。 “领导,你看,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喷气式阿姆斯特朗炮。” 张起灵:“……” 张扶灵蹲在他面前,表情严肃认真,义正言辞地说:“没想到啊,康巴洛明明在深山里,还能接触到这种级别的武器,这一炮轰出去,什么怪物打不死啊。” 张起灵脸色难看地盯着地上的造型别致的石头,一言不发。 黑瞎子说的对,网络是毒\/品,张扶灵再多说一句,他回去就把网线拔了,电子产品都给她没收了。 第109章 计划变更 张扶灵最后还是被弹了脑门。 但她依旧心情很好地坐在张起灵旁边,一边听着他解释这块石头的来历,一边晃着从石头上解下来的红绳。 反正在这种环境里,手机也开不了机。 就算能开机,小说也早就看腻了,还是看张起灵破防更有趣一点。 张起灵也知道她是故意的,她就是想看他生气,像幼稚园的小孩得不到大人关注就故意捣蛋。 或许是因为他的情绪起伏不明显,或许是她依旧缺乏安全感,她总是想通过这种方式,看他不同的反应。 张起灵平静地叙述完,最后说:“你复述一遍。” 他觉得张扶灵完全没在听,她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盯着包发呆,但出乎意料的是,张扶灵居然答上来了。 “这玩意儿不是法器,是被封印的神像,也是用来他们用来狩猎的道具和诱饵,云顶天宫里也有,是远古先民的信仰。” 张起灵淡淡地看向她,她就笑意盈盈地坐在他旁边,即使被他盯着,眼神也依旧清澈无辜,就好像之前开黄色玩笑的不是她自己一样。 张起灵微微点头,又听到她轻声感慨说: “远古时期的人,真的很喜欢搞生殖崇拜啊,因为生存不易,所以无论如何也要努力繁衍下去。最初的鱼纹,是因为鱼多子,雕刻形状也类似于女性的阴\/道,蟾蜍则是因为像孕妇的肚子,现在出现个阴\/茎神也不奇怪。” “都在很努力地活着,真好。” 张起灵侧目看了她一眼,发现她似乎并没有发现自己情绪的低落,脸上依旧挂着浮于表面的百无聊赖的笑。 他想说些什么,又被她打断了。 “这什么几把神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就说了封建迷信要不得,搞什么邪典祭祀,把自己玩没了。” 她把红绳在手上缠绕了几圈打了一个结,把石头捡起来抡圆胳膊扔进了远处的裂缝里。 石头在山壁上弹跳了两三次,之后就彻底没了声音。 她回过头,说:“搞定,睡觉。” 在平台上修整了一夜,第二天张扶灵醒过来的时候天还没亮,但张起灵已经在崖壁上打好了保险扣钉,两人戴好防毒面具,绑好安全绳,就一前一后地进入裂缝。 裂缝很深,但下面一片漆黑,张扶灵就觉得勉强还能克制住恐惧,况且张起灵在下面,这个认知稍微让她好受了一点。 攀岩是一项十分耗费体力的运动,尤其是在这种地方,没有任何安全措施,唯一的安全措施就是张起灵钉在山壁上的扣钉,因此他们前进的速度就异常缓慢。 当然,张扶灵相信,如果是张起灵自己来,他大约是不需要这些安全措施的,行进速度也不会如此缓慢。 张扶灵始终不敢向深处看,她的视线落点一直跟着张起灵,所以当第一根青铜锁链出现在她视线里时,她还是愣了一秒。 反应过来之后,她还是咬着牙侧过头。 锈迹斑斑的青铜锁链交错悬挂在空中,横贯两边的山体,一路向下延伸。 和长白山一模一样。 张扶灵突然莫名其妙就不怕了,甚至有了一种到了自己地盘的错觉。 从外面看,这座山的垂直落差并不算特别大,但他们却足足在这段裂缝里走了六七天,才勉强看到底,中途都只能挂靠在崖壁上休息。 直到双脚终于重新落在地面上,张扶灵坐在地上长出一口气,眼前发黑,缓了很久才有力气抬起头打量周围环境。 张起灵又不见了人影,但他的手电光始终稳定在附近晃动,张扶灵就知道他没有走远。 底部比上面要宽很多,向上看时只能看到纵横交错的锁链,一丝光线都照不进这里。 张扶灵估计,这里应该比外面看到的更深。 地上是大大小小的碎石,有的比人都大,十分遮挡视线。 她正犹豫要不要换一块平整一点的石头休息,张起灵突然打了个灯语,让她坐着别动,就好像猜到了她想做什么似的。 张扶灵歇了心思,安静地拧开水壶,一边喝水一边等着张起灵过来。 果然,数十秒之后,张起灵就出现在她的视线里,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 张扶灵微微眯起眼睛,直到张起灵走近,她看清他手里的东西,一口水顿时就呛在气管里,于是死命地拍着胸脯咳嗽起来。 见鬼的,这东西居然还没碎? 张起灵手里的正是她几天前从上面扔下来的石头神像,虽然那个石像平平无奇,但是她确信这就是她扔下来的那一块,大小形状都毫无差异,石头上面的矿物纹路都一模一样。 但是,怎么可能? 这么高的高空坠落下来,毫无缓冲,居然完好无损。 这都不是掀牛顿棺材板了,这是直接贴脸嘲讽,把牛顿做成木乃伊,又挖出来磨成粉熬成一锅糊糊,硬塞到他本人嘴里啊。 张起灵手一翻,露出石头的另一面,上面刻着一串看着十分眼熟的符号。 “他们到了。” 张扶灵脑子里的骂骂咧咧一停。 张海客他们到了?果然还是路上她耽搁太久了吗? 张起灵大约知道她在自责,就说:“他们只比我们快了几个小时,张海客说有些事情他要确认,所以把那边的进度提前了。” 张扶灵低眉思考了两秒,这么多信息,张起灵不可能是通过石头上的符号读出来的,他应该是和张海客还有其他联系方式。 他们原本计划由张海客把消息带回去,吸引那边的大部队到达这里,然后联合康巴洛人,利用这里张家早些年布置下的陷阱把他们一网打尽,全数歼灭。 这些人没有回去,其他人就会以为这里真的有他们想要的东西,谋划几个世纪的东西近在眼前,他们自然会继续往这里派人,他们只需要守在这里,就能守株待兔。 当然,死的人多了,他们也可能会暂停计划,积蓄有生力量后卷土重来。 但只要他们派来的人足够多,总会露出马脚,他们总能找到这些人的联系,进而找到他们的核心。 可张海客为什么突然私自行动了? 他上一次回去之后,到底发现了什么? 第110章 炸门 “看过了,上面没有缝隙。” “没有缝隙很正常,毕竟是龙族的工艺。” “可是鬼玺还在张起灵手里,没有缝隙,也没有机关,我们要怎么进去?” “试试炸开?” “你有没有脑子?先不说炸开会不会影响到里面的结构,这么厚的青铜门,真能炸开,上面的山石也炸开了,到时候门没打开,我们先死在门前头了。” “但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 “所以一开始我就说要把‘钥匙’带上。” 陈廖站在人群里,看着这群人提到那个已经死在三峡水库的孩子,心里一哂。 钥匙早就没了,可这些人还不知道,上面的那群人把这个消息瞒得死死的,就像是张家当年隐瞒圣婴一样。 “别马后炮了,上面不批有什么办法?” “那你说怎么办?来都来了,总要进去看一眼!” “或许,还有一个办法。” 一直没有参与讨论的张海客突然开口,看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过来,他微微眯起眼睛笑了笑,说:“龙族最基础的识别系统,就是血脉浓度,没有‘钥匙’,有龙血也是一样的。” 人群顿时沉寂了下来。 他们都是汪家的精英,汪家内部的资料几乎全部对他们开放,张海客说的办法他们不是不知道。 可汪家从建立之初就几乎全部都是普通人,直到民国大批量收养孤儿才断断续续培养出一批混血种,他们就是其中的一部分,但是要说血脉浓度,按照国外那群人的分级,他们可能连c级都够不上。 所以张海客说的这个办法,几乎就是不可能实现的。 毕竟龙族的血统识别,浓度不够可是会被吸成干尸的。 他们谁也不愿意主动提出这个办法,就是不想被推出去成为开门的钥匙。 可没想到张海客就这么直白地把这个方法提出来了,于是那些质疑的目光就落在了张海客的身上,他们不住地探究着张海客的真实目的,视线像是鬣狗一样在张海客身上逡巡。 毕竟,即使对方的等级地位比自己高,也不可能轻易命令他们去送死。 张海客自然也知道这点,他继续说:“不要那么死板,就算叫活灵,那也是个死物,它又不能分辨血是不是同一个人的,我们这里有这么多人,一人贡献一部分,总能凑够。” “这方法能行吗?” “不行也要试试,总不能上来就开炸?”张海客没有理会搭话的那个人,而是看向另一个一直没有说话,但始终位于队伍中心的中年男人。 对方审视地打量着张海客,片刻后才道:“每人拿水壶接。” 张扶灵远远地蹲在一块石头上,等着张起灵的信号。 三十分钟前,在他们远远地看到青铜门的一点轮廓之后,张起灵就拉着她躲了起来,示意她原地待着,然后就自己一个人从侧面摸出去解决潜伏在暗处的哨岗。 这些人很谨慎,几乎在每个方向都安排了暗哨,这些负责警戒的暗哨潜伏在黑暗里,几乎和黑暗融为了一体,反正张扶灵是完全没有发现,也就是张起灵才能在靠近时先对方一步察觉到。 张起灵说解决完之后,会给她信号,但具体是什么信号他没说,只说到时候她就知道了。 结果她等到现在都没有收到任何可能是信号的信息,她甚至都怀疑她又被张起灵骗了。 毕竟他的前科也是厚厚一沓,在这种事情上已经完全没有可信度而言了。 她咬着指甲,纠结着要不要偷偷从他离开的方向跟过去,然后就收到了张起灵说的信号。 这个信号确实轻易不会被其他人发现。 张扶灵先是一愣,后牙槽跟着就咬紧了。 她顺着张起灵的指示,在黑暗之中悄悄穿行,十分钟后在一块巨石后面和张起灵汇合。 这个位置已经距离青铜门十分近了,他们甚至能隐隐听到那群人刻意压低的谈话声。 但是张扶灵这个时候完全顾不上其他,和张起灵一照面,她就用力地把拳头抵在他胸口,恨不得把自己的拳头按进他身体里,这也就是怕发出声音,不然她就一个头槌锤死张起灵。 张起灵知道她在气什么,也没反抗,只是等她放下手之后,才举起自己已经包扎好的左手。 这个位置距离那些人已经太近了,黑暗之中他没有办法通过灯语或者声音传递信息,但他知道张扶灵在那座庙里被控制之后其实一直没有完全恢复,依旧对他的血肉十分敏感,所以他一开始就想好了用他的血通知她,只是他知道张扶灵肯定会生气,所以才没有直说。 张扶灵也知道这是当下最快捷的办法,但是她还是好气,就算他在放血之后,终于学会了给自己包扎也还是好气。 这人怎么能这么不把自己当一回事的? 但是生气归生气,现在她也只能安慰自己这也就是一次性办法,等她恢复之后他就不能用了。 深呼吸两次,空气中血肉的香气直往她鼻子里钻。 她努力压抑住躁动的食欲,强迫自己把视线从张起灵手上移开。 然而越是克制,心底的欲望就越是躁动,血腥味似乎越来越浓,她隐隐察觉到不对,这股气味,似乎并不仅仅是从身侧传来。 她闭着眼睛仔细分辨了片刻,确定了气味的来源后才不解地睁开眼睛。 她蹲在石头后面,偷偷从侧面探出头去观察那群人。 血腥味是从人群中传来的,但并不是一开始就有的,而是从她发现不对的那一刻开始逐渐浓郁。 他们之中有人受伤了,这种程度的血腥味,他们不可能没有发现,但是他们的队伍却并没有发生骚乱。 不是被袭击,也不是内乱,是他们自己主动放血的。 为什么?中邪了? 张扶灵转头看了张起灵一眼,在她接触过的人里,只有张起灵会动不动就给自己划一刀,这个时候她也只能代入张起灵的想法,分析在什么情况下,她会主动放血来达成目的。 但也只是提供一些思路,毕竟这些人的血和张起灵的血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思索片刻之后,她轻轻拍了拍张起灵的胳膊。 张起灵侧过头,黑暗中,她用口型比划道:“那群人在放血,他们想用血唤醒活灵,打开那扇门。” 第111章 史莱姆 几十个人的血收集起来,被倒入一个用太空毯扎成的大口袋里,中年男人选了一个人带着血去唤醒青铜门的活灵。 那个人拎着口袋,将血缓缓倒入被人皮封死的门缝之间,血液缓缓流下。 所有人都绷紧了呼吸盯着那扇门,他们从未亲眼见证过龙族的活灵,这种高等级的炼金术,他们大多数人都只在汪家的教材里看过案例。 这种能够禁锢灵魂的技术,已经触摸到了另一个维度,也是他们狂热崇拜为汪家卖命的根本。 可直到一口袋血全部倾倒干净,门扉却依旧没有丝毫动静。 人群依旧安静,但是那些质疑的目光又一次落到了张海客的身上。 张海客依旧云淡风轻地笑着,轻飘飘地说:“或许我们这些人的血脉浓度太差,即使被吸干也打不开这扇门,又或许,这扇门没有用活灵技术。” 陈廖看着演戏的张海客,在心里默默道,又或许,这扇门根本就不是龙族的技术。 张海客察觉到陈廖的视线,也没有回头。 这个时候盯着他的人可是太多了,他要是独独看陈廖,有暴露他俩联系的风险,他可不会在这种时候出这种差错。 是的,他和陈廖是共犯。 在他从裘德考那里带回张家楼隐藏信息以及陷入疯魔的汪锋之后,陈廖就主动找上了他,向他提供了一个十分重要的信息,和他结成了覆灭汪家的同盟。 也是因为这个信息,他改变了制定好的计划,提前了汪家的行动,让张起灵和张扶灵的行动从明处转到了暗处。 毕竟,就算不是大侄女,也依旧是家人啊。 张海客学着吴邪解说建筑结构时的表情,十分认真道:“看来除了纯血龙类和钥匙,恐怕只有被那边认定为s级的混血种才能打开这扇门,这是客观条件不达标,我也没有办。所以,要么打个洞试试能不能挖通挖通,要么炸开。” 领队犹豫片刻,点头同意了张海客的说法。 毕竟他是知道组织已经失去了‘钥匙’的事情的,所以即使他们回去,短时间内也没有其他办法打开这扇门。 而眼看他们追求的秘密近在眼前,让他们再继续等下去是不可能的,汪家内部自张海客带回那条消息之后,就彻底沸腾了,他们狂热地想要打开这扇门。 这次之所以带了这么多人,除了害怕张起灵之外,也确实是打着血祭青铜门的目的。 现在血祭这条路行不通,他也不可能真的让这些人一个个上去送死。 门内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他们也只能先试试这扇门。 况且,他还有另一种猜测。 或许张海客带回的消息是假消息,这扇门和长白山那扇门一样,也是假的。 “准备爆破,威力不用太大,先试试这扇门的结构,如果是龙族的再生金属,再想其他办法。” 张海客知道他这是对这扇门起了怀疑,笑了笑没说话。 有没有怀疑都无所谓,他要的只是让他们打开这扇门,不管什么手段,只要他们打开这扇门,他的目的就算达成。 汪家人的组织性很强,领队下达命令之后,他们很快就布置好了炸药,把引线延长,所有人都找了掩体,退到了爆炸范围之外。 “三、二、一。” 一声巨响从青铜门的方向传过来,被空旷的山隙放大,炸开在所有人耳边。 那声音就像是脑袋被蒙在一个巨大的牛皮鼓里,然后被不断的捶打,频率很低,但振幅很大。 他们还没从那声音里缓过来,紧接着是一声摧枯拉朽般的巨大轰鸣,像是无数人在惨叫。 这其实是山体活动发出的哀鸣,但他们已经没有多余的理智去思考。 在听到那声音的一瞬间,他们的脑子里就只剩下曾经学过的那些关于龙族的血腥历史,狂热地将这声音和那些冤魂联系在了一起。 在场所有人都坚信这就是张家守护的秘密。 上方的山石被冲击波震动,不断落下,声音依旧在一波一波地传来,似乎完全没有安静下来的样子。 终于有人克制不住站起来向青铜门的方向看了过去。 张起灵被张扶灵提醒过之后,就将注意力重新转回那群人的身上。 那群人的行为逻辑并不难猜,他很快就发现那群人开始向后撤退,于是立刻联想到这群人是想炸开青铜门,迅速捞起张扶灵也向后撤了段距离。 果然,几乎是在他们找好掩体的下一秒,那边就传来了爆破声。 张扶灵原本想等爆炸平息,但是等了十几秒也不见声音停歇,刚想说汪家人这是跑青铜门跟前打礼花来了,怎么还不带停的,就被张起灵一把捞起,辗转腾挪到了高处。 有什么粘腻的东西从他们脚下的碎石缝隙里喷出,眼看着就要落在她身上,张起灵立刻伸手一拽,带着她继续闪躲。 他的速度很快,几乎是在脚刚接触到地面时就立刻再次跳起,完全不带停的。 张扶灵被他捞在怀里脚就没沾过地,简直比坐大摆锤都刺激,两下就头晕目眩什么都看不清了,眼前一阵阵地发黑。 不知道多久之后,张起灵终于停下,他一松手,张扶灵就立刻晕头转向分不清南北西东,只能抓着他的胳膊才勉强站稳。 等头晕终于过去,张扶灵终于看清了现场的状况。 远处的青铜门被炸开了一个大口,大量的泥浆从那个被炸开的口子喷涌而出,拍打在地面上,顺着碎石之间的缝隙落下,而后又激荡着一团一团的泥浆从碎石缝隙里喷出来。 而汪家人似乎也没有想到这里面居然会是这样的,于是十分狼狈地石块间辗转。 轰鸣声还在继续,完全没有减弱的势头,在这种巨大声音掩护下,张扶灵的声音就显得格外微不足道,别说汪家人听到,张起灵稍微退开一点都完全听不到她在说什么。 于是张扶灵只好尽力扒着张起灵喊道:“门被炸开了,然后呢?张海客的计划是什么?总不能是指望这一坨一坨史莱姆把汪家人淹死!” 第112章 尸玉 所有人都没想到这扇门最后会是以这种方式打开的。 居然只用了一个普通手榴弹就把追寻了这么久的秘密炸到了他们眼前,这展开有些过于草率,以至于显得有些不切实际,于是狂喜过后大脑终于勉强恢复了一丝理智。 青铜门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向外翻的竖向豁口,简直像是世界名画《呐喊》里那张张开的嘴。 粘腻的泥浆挂在锋利的断口上,从形状看,这个豁口显然并不是被炸开的,而是被泥浆从里向外冲开的。 所有人都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但是已经到了这一步,不管什么情况,总要进去看看,一群人就依次举着手电进入了门内。 门内漆黑一片,狼眼手电射出去的光落在那些泥浆里,像是泥牛入海,不说是立刻就消失不见,也几乎照不出去太远。 这些人显然对这种情况并不陌生,进入门内后就十分训练有素地散开,沿着两边开始向内探索,很快他们就发现门内似乎是一个巨大的溶洞。 那些喷涌出去的淤泥原先被封闭在门后,导致这里的墙壁和地面上到处都是那种黏滑的淤泥。 所有人都以为这里会是个溶洞,但是将那些附着在洞壁上的淤泥撕开一部分之后,下面露出的居然不是山石,而是刻着花纹的一整面的青铜墙。 这是一整个用青铜铸成的洞穴。 这些人发出了短促的惊呼,在这一刻终于确信了情报的准确性,他们已经离他们想要的东西很近了。 因为这种东西人类是无法铸成的,如此巨大且完整的青铜洞,表面没有任何注塑的纹路,只有龙族的工艺能达到这种水平。 洞穴中间矗立着粗细不同的青铜柱,一直延伸至穹顶。 没有人说话,他们一个一个检查这些青铜柱,动作十分迅速,落地时几乎没有脚步声。 直到有一个人喊了一句:“这里有发现!” 于是所有人立刻围了上去。 那人面前是一个大约直径十米左右的圆形浅坑,坑里覆盖着一层淤泥,中间有一团黑色的淤泥鼓包,像是生长在地上的一个肿瘤,不仔细看几乎无法察觉这东西究竟是什么。 最初出声的那个人已经走过去,跪在地上开始清理周围的淤泥,于是一个清晰的人形轮廓渐渐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那人停手站起来,没有继续把人形上覆盖的淤泥撕开,而是退后一步,给领队和其他人让开了位置。 从形状上来看,地上这东西似乎相当肥胖,蜷缩着身体,身上还有三根钉入地下的青铜锁链。 队伍里有人轻声说:“这是什么?人类?还是……”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他想说的是未孵化完全的龙。 他们谁也没有见过龙类的孵化过程,只知道这些龙苏醒之后,似乎会有一段十分漫长的失忆的状态,在这期间,他们似乎都是以人类的形态活在人类社会。 或许,龙类在孵化时,就是以人形苏醒的。 张海客的脸色也有些严肃,他从张起灵那里,得到过一些关于这里的情报,知道这地方是一个废弃后被张家改造的陷阱。 虽然张家已经消失,但毕竟几千年的布局,解决这些人应该没什么问题。 所以门被打开,那些淤泥喷涌而出的时候,他也并不觉得奇怪,毕竟当年被张家人视作禁地的泗州古城里也有这样的淤泥。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当时的场景。 淤泥里混着水银和蚂蟥,蚂蟥的身上是密密麻麻的虫卵,平时处于休眠状态,只有头发粗细,在接触到活物从毛孔里钻入皮肤下面后才会苏醒,没有张起灵的血,沾到那些淤泥就必死无疑。 到这一步,还算在他的预料内,可是进来之后这里却和他想得不太一样, 毕竟按照他的设想,这扇门后面即使不是一个千手千脚的怪物,也应该有各种毒气机关,又或者是幻境之类的东西,不说让人感到绝望,至少也应该是一个走不出的困局。 可现在这里却是肉眼可见的空旷,只有这些莫名其妙的柱子和这具不知道是不是人的尸体。 如果按照那个人说的龙类孵化的角度去想,青铜门后面就是类似于子宫的东西,那刚刚喷涌而出的淤泥就是羊水。 可如果这里只是一个未孵化的龙墓,张家人还不至于把这东西设置为禁地才对。 所有人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如果是龙墓的话,他们也见过许多了,虽然初代和次代的龙墓他们从没找到,但是三代四代的龙墓他们还是挖过不少。 张家人大费周章,就是为了藏起一具孵化失败的龙尸? “把这些淤泥清理掉。”领队下令。 淤泥很快被清理干净,一具白色的尸体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负责清理淤泥的那个人轻声道:“已经彻底石化了。” 那是一具很奇怪的尸体,所有的皮肤和血肉都呈现出一种白色的半透明状态,透出里面黑色的经络一样的东西。 只有脸部缠着类似于蜘蛛网一样的东西,有人用手电轻轻一拨,就掉了下来。 尸体是个老人,领口的布料已经全部腐烂,被刚刚的淤泥冲走,只剩下了一些纤维。 身上穿着一件被泥浆浸透硬化的皮衣,挂着藏族的银器。 “这是什么人?被捆在这种地方,奴隶?” “汉人。”张海客一边说一边从尸体的脖子上拽下一块玉佩。“不是奴隶。” 陈廖抱着胳膊站在人群中,冰冷地注视着这具尸体,他是这群人里对这种东西了解最深的人,曾经无数次见过同样的尸体。 但是这些人还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他们把手电光打到尸体的胸口,黑色的脉络汇聚在它胸口的位置,像一个缠绕不太好的毛线球。 “尸玉?”有人轻声说。 “三千年的尸玉都不会变成这样,最多就是把尸体包裹在里面,这种全身都玉化的状态,得是多少年才能形成啊?” 张海客轻飘飘地说:“谁知道呢?尸玉的形成过程和原理又没人清楚,也许是这里的环境比较特殊,加快了尸玉的形成也说不定。” “这些黑色棉絮都在胸口汇聚成一团了,打开看看?” 领队的中年人看了说话的那人一眼,摇了摇头,“先别动这具尸体,再找找其他线索。尸玉虽然很难得,但不是我们这一次的主要目的,这里一定还有其他机关。” 他话音刚落,立刻有一个人惊呼起来。 “谁!谁在那儿!” 第113章 内讧 所有人都转过头,黑暗之中,一个影子缩在黑暗之中,看不清全貌,正对着他们这群人。 张海客立刻把手电照了过去,是一个半人多高的青铜柱,雕刻着繁复的花纹,顶部两侧装饰着华表。 张海客回头看了一眼发出惊呼的那人,转身拿着手电走了过去,走了几步,他突然停了下来,把手电转向另一边,一根同样的柱子出现在了手电光里。 “你们刚刚走过这一段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发现吗?”张海客问。 虽然他的语气很淡定,但是那些人却还是从他的话里听出一丝丝嘲讽的意味。 没有人回话,他们这些人都是汪家的精英部队,机关启动了却没有一个人发现,这种事情说出去也有点太丢人了。 张海客蹲下身撕开地面上的淤泥,观察片刻之后,说:“后退。” 没有人再质疑张海客的话,飞快地退出了这片浅坑。 等所有人都离开这片区域,张海客才站起来,举着手电走了一圈,围着尸体一圈,每隔四五步就升起一个柱子。 片刻后,张海客也退了出去,那些柱子又缓缓降入了地面。 “压力机关。” 他说完又蹲下身去检查那些青铜柱降下的位置,那些柱子降下去之后,就和地面融为了一体,利用花纹降缝隙巧妙地隐藏了起来。 “这柱子是做什么用的?” 张海客抬起头向着浅坑的方向看过去,“支柱,这上面原本应该有顶盖,将这个浅坑遮盖起来,大概是刚刚震动导致机关被错误开启,顶盖被淤泥冲走了。” “可刚才似乎也没看到类似的东西?” 张海客站起身,丝毫没有被质疑的尴尬和恼怒,转过身笑着说:“我也只是猜测。这地方这么空旷,或许还有其他类似的机关被隐藏在下面,” 领队皱了皱眉,说:“不排除这种可能,值得一试。” 于是所有人开始撕扯覆盖在墙壁和地面的淤泥,张海客看了一眼退后了一步,没有参与进去,领队看了他一眼,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 张海客的级别只比他低一级,没有必要在这种时候找他的麻烦。 陈廖也没有动,他和张海客是同级别,而且在汪家的时间要更久,这里面甚至有一部分人,从小就是看着他的背影和他一起训练出来的,张海客都没动,他就更不需要亲自动手了。 几十号人一起清理,很快就又清理出一小片地方,张海客走过去蹲下检查片刻,摇了摇头站了起来。 “没有?”领队皱眉问。 张海客回道:“他们的工艺做的十分巧妙,或许有,但我看不出来,或许我们应该再回去检查一下最初被打开的地方。” 领队没有说话,走到张海客旁边蹲下在地上检查了片刻,才站起来看着张海客点了点头。 于是一群人又回到最初的圆盘那里,绕着圆盘排查可能被他们遗漏掉的线索。 张海客蹲在地上,一寸一寸地摸过地上的花纹,而陈廖站在他旁边,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悠闲得仿佛是来郊游一样。 张海客没有看他,也没有表达出什么不满,只是说:“劳驾,挪动一下您的尊腿,挡住机关了。” 陈廖没有动,低头漫不经心地看了张海客一眼,语气轻蔑道:“我看你们张家人也不怎么样嘛。” 张海客看他不动,就干脆停下手里的活,站起来盯着陈廖说:“比不上你们陈家人,自己的孩子说送人就送人。” “你什么意思?”陈廖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张海客丝毫不惧,说:“没什么意思,就是听说,你们这一代好像总共就三个人,人丁稀少啊。” 张海客话还没说完,陈廖的刀锋就已经近在眼前,张海客迅速后撤了一步,嘴上依旧没有停下。 “你看你,急什么?我又没说错。” 陈廖收回刀,顺势转身一个侧踢就追上了张海客,张海客抬起胳膊挡了一下,双臂瞬间就震麻了。 草啊,这家伙来真的? 说好的只是演戏呢? 张海客来不及想陈廖怎么突然就真的生气了,那家伙的另一只手已经冲着他眼睛就戳了过来,只能赶紧侧身躲过。 他们两个的动静太大,其他人立刻看了过来,发现这俩打的完全不顾及周围的人,只能迅速撤出他们的攻击范围。 早就听说这两个人不太对付,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领队的中年人看陈廖刀都拔出来了,就知道他是真生气了,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陈廖在汪家的地位很特殊,他是汪家现在血统最强的那一个,虽然级别比他低,但是重要性来说,是这一批人里最重要的那一个。 张海客又代表的是并入汪家的张家人,再加上这数十年对方提供的线索,对汪家来说也是不能失去的助力。 眼看着这两个人越打越上火,领队终于沉下脸,怒斥了一声:“都住手。” 张海客的双指在离陈廖眼睛两厘米的位置停下,陈廖的匕首也将将停在张海客面前。 “你们这是干什么!我们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才站在这里,现在任务还没有完成,你们两个就内讧?汪家禁止内斗,要打去训练场上打!” 领队走上去,一边一个抓住他们两个的手放下。 这两个人已经杀红了眼,被分开之后,冷脸看着对方,目光交错之间恨不得把对方活撕了,片刻之后,又不约而同地冷哼一声各自转身向着相反的方向离开。 领队快气死了,但是也拿他俩没办法,只能冲其他人大吼:“看什么看?有发现吗?” 安静中,一个人缓缓举起手,说:“有。” 领队猛地转过身,“说!” “地上有壁画。” 第114章 流动机关 中间圆盘上的花纹并不是常见的重复雕刻,撕掉覆盖在其上的淤泥之后,就不难发现这是雕刻在地面上的壁画。 领队让所有人上去,将手电光汇聚在圆盘上,很快就找到了壁画的源头。 他让人把所有的壁画都画了下来。 这些壁画画的十分抽象,圆盘中心是第一幅或者是最后一幅,画着一个有着密密麻麻孔洞的圆球,外侧一圈则是一些大小不一的怪异形状。 “仔细一点,不要错过细节。” 领队微微眯起眼睛,他对这些壁画已经有了一些大致的猜测,不过具体细节他仍然需要带回去和其他人讨论一下。 等负责画画的那几个人画好之后,领队打开了自己的水壶,把水倒入了圆盘中心,那些水渗入缝隙后缓缓顺着花纹向四周蔓延开。 水的流速很平缓,但方向似乎有一些选择性,并不是所有的岔口都会流入,很精巧的技术,很难想象几千年就有这种利用液体张力的机关。 所有人都安静地注视着,期待着这些水流最终汇聚成的图案给他们指引。 十几分钟后,水流逐渐停下,形成了一个不规则的放射性的图案。 一片安静中,一个队员轻声说:“像一个海胆。” 领队揉了揉额头,这种类似的机关他在很多墓里都见过,在他们的资料库里,张家在四姑娘山的机关就是用了这种方法。 这种机关会对流入液体的密度或者别的一些他们不曾掌握的东西做出甄别,只有倒入正确的液体才能启动,就像是一把钥匙开一把锁,他用水只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 现在他的猜想是正确的,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找到开启这里的唯一的那把正确的钥匙。 只是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们这一次可能会无功而返。 领队叹了口气,“我们时间不多,用火把这些壁画烤一下,加速水分蒸发。” 十分钟后,缝隙里的水逐渐干涸,领队没有废话,直接选了一个人出来放血。 机关和活灵不同,不会把人吸干。 这种事情在他们内部也十分常见,他们对上级的命令是无条件服从的,所以被选中的那个人也没有怨言,相当干脆地走到圆盘中央,拔出刀划破了自己的手掌。 血落在地上,但并没有如他们预想的那样蔓延开形成图案,甚至没能渗入花纹里,只是在地上汇成了一滩。 站在一边的张海客评价道:“浓度不够。” 领队看了一眼从刚才起就一直站在旁边没有说话的陈廖,还没说话,对方就主动走到圆盘中央,用匕首在手掌上割开一道口子。 这一次血成功渗入了花纹里,但向外扩散出一段距离之后就很快停下了,即使继续加血,也只是像之前那样汇聚成一滩。 “我的血也不够。” 陈廖收回手,看向领队。 “但是张起灵的血一定够。” 领队开始头疼。 他们要是能找到机会对张起灵下手就不会等到现在了,几十年前就那一次机会也没研究出什么进展,还赔了一个基地。 “吴邪大概也可以。”张海客补充道,“他的血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 但是不管怎么说,他们这一次大概都是要无功而返了。 领队让所有人开始收拾东西。 他们要把这里所有能带回去的东西都带回去做研究,好为下一次的探索做准备。 在那群人进入青铜门后,张起灵和张扶灵就从岩壁上重新落回了地面。 他们没有进入青铜门,也没有在外侧守着,而是顺着碎石滩向深处走了一段距离,地上的碎石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高。 张起灵在山壁上摩挲片刻后,用力一按,张扶灵才发现这里居然有一扇石门。 他们推开石门进入,里面是一段盘旋而下的楼梯,墙壁上有一条点满了灯油的灯带,张起灵拿出火折子扔进灯带,火势瞬间向下一圈一圈蔓延,照亮了整个通道,石门也随之关闭。 顺着楼梯走到最底层,穿过一条狭窄的甬道后,他们进入了一个巨大的房间。 外圈是一圈单人的走道,中间则堆满了青铜机关,看起来似乎是齿轮之类的东西,环环相扣一直向上延伸。 这东西十分复杂,也十分庞大,无数的青铜锁链从上方垂下挂在这些动力机关上。 张扶灵在看到这东西的瞬间,脑子里闪过力矩、七桥问题、刚体定轴转动,又回忆起了大学时被大物和高数统治的恐惧,大脑一片空白。 完了,要长脑子了。 张家人还挺多才多艺啊。 这什么东西啊? 张扶灵努力地闭上嘴,不想在张起灵面前暴露自己的无知。 但是此时此刻,她还是想问,张家的训练,其实不会包括了进阶版三年高考五年模拟?比如说三年倒斗五年青铜门什么的,张家人难道从小就要开始学这么抽象的物理和数学吗? 而且他们还得抽空学天文地理历史生物,再加上机关和身体的训练。 要是这样的话,普通人的时间确实不太够哈,这么多东西,换世界最牛逼的天才来,学完也该入土了。 完了,这么一想,如果张家内部有考试,搞不好他们还有张家版范进中举。 张扶灵一边震惊,一边探出头去想看看这些机关到底有多高,头刚探出去一点就被张起灵拽了回来。 房间深处缓缓响起金属撞击声,声音极其细微,不仔细听几乎无法分辨那是什么声音。 这声音意味着房间另一端的机关被启动了。 张起灵解释说:“所有工匠在修建大型工艺时都会给自己留下后门,方便日后的维修和护理。” 张扶灵一边点头一边想,那可说不定,反正要是换成卡塞尔装备部那群疯子就肯定不会给自己留后门,除了冰窖,他们做的其他东西都是一次性的。 张起灵接着说:“灯槽里的灯油点燃之后只能使用半个小时,我们还剩二十分钟。” 张扶灵提问:“为什么只有半个小时?” 张起灵没有回答,而是侧过头看着她,似乎是在鼓励她说出自己的想法。 张扶灵被他看得一噎,说:“好,因为氧气吗?” 张起灵微微点头,眼里充满了鼓励和赞赏。 张扶灵:……她在张起灵眼里到底是什么形象?草履虫吗?快住脑啊!她可是经历过五年医学三年规培的医学生啊! 第115章 白色生物 决定撤离之后,这群人就迅速行动起来,将淤泥装入物证袋,给现场的这些壁画拍照,研究如何打开那具尸体上的青铜锁链,在他们发现这些锁链无法打开之后,他们又琢磨着把这具尸体切开,分割带回去。 陈廖和领队站在一起,他们带的人足够多,这些活用不到他们两个亲自做,两个人就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领队一边给这一次行动的人员评分,一边说:“原本以为至少会是一场恶战,结果没想到这里居然什么都没有。” 陈廖听完不置可否,只淡淡道:“你知道fg吗?” “菖蒲,天南星科植物,汁液能驱虫,怎么突然说起这个?”领队抬起头奇怪地看陈廖一眼。 陈廖转过头盯着他,好半天后才叹了口气。 “算了。” 远处张海客不知道拍到了什么,拿着相机走过来,对着两人说:“这些花纹无法在相机里成相,应该是经过特殊的角度处理,太精细了。” 领队对此似乎早有预料,说:“正常,这个世界上很多地方都会因为特殊的地理环境无法成相,甚至肉眼都无法观测到,都是龙族的工艺。那些神话里的神山神宫,在进入之前不可见,都是被这样隐藏起来的。” 张海客收起相机,看向那群还在捣鼓尸体的人,说:“弄点玉石碎片回去算了,就不用整具都拆开带走了,看他这个样子,应该是活着的时候就被锁在这里的,可能有什么用意。” 陈廖语气很淡地说:“不管有什么用意,经过这么长时间也早就失效了。” “如果这是一具人蜕棺呢?”张海客继续说,“龙族在他活着的时候,把同族的茧放入他的体内,然后在这里孵化。” 陈廖斩钉截铁道:“那就更应该把他带回去,龙族不应该存在,我以为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万一它在回去中途孵化了呢?”张海客轻声说完这一句就转身走了。 张海客和陈廖各持己见,两边都不能赞同对方的观点,领队也习以为常,每个人的思考角度和侧重点不同,这种事情就不可避免,何况这两个人原本就不对付,作为领队,他要做的就是从中抉择出一个最优解。 可还没等他思考出结果,负责分割尸体的队伍就出现了骚乱。 一声“后撤”从人群中心传来,所有人都迅速后退撤开,露出了中间突然苏醒的古尸。 已经玉化的身体稍有动作就簌簌掉渣,黑暗中一双黄金瞳亮起,威严地看着在场的所有人。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震惊到了。 没人会想到已经玉化的尸体居然还有诈尸的可能性。 所有人都戒备地站在原地,防备着可能出现的突然袭击。 然而这具尸体只是睁开了眼睛,而后就没有了更多的动作。 地上的血逐渐汇聚到了这具尸体的周围,透明的玉色尸体悄悄地吸收着那些已经开始氧化发黑血液。 直到有人看到那些黑色的棉絮一样的东西快速地向着尸体的胸口收缩,他们才意识到不对。 玉尸拼尽全力,张开嘴发出一声嘶哑的低吼,已经玉化的下颌骨彻底碎裂开。 这一下所有人都看到了它喉咙深处的东西。 那东西是一团白色的半透明的柔软物体,挣扎着想从玉尸的喉咙爬出来,却被一个青铜环死死卡在咽喉位置,只能徒劳地挣扎。 领队皱起眉,现在的状况完全在他的认知之外,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这是一条正在孵化中的龙,而且用的是他们从未观测到的孵化方式。 那团东西缩回去之后,开始在玉尸体内顺着脊椎在表皮之下乱窜。 领队打了一个手势,几个人抽出刀慢慢向着中间包围靠近。 玉尸的眼睛转了一圈,最后定格在了陈廖身上,它向着陈廖的方向在一次张开了嘴,那东西显然十分想要陈廖的血。 所有人都紧紧盯着这东西,防止它暴起。 毕竟龙族的攻击手段并不是单纯通过物理攻击,即使它们无法活动,也可以通过言灵轻易灭杀他们这些人。 领队却在这紧张的氛围中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然而他还来不及细想,周遭的地面突然开始震动,离那具玉尸最近的一个人因为震动向着那具玉尸倒了下去。 那具玉尸垂着头,白色的生物再一次出现在他的咽喉位置,下一刻就分裂成了无数细长的白色的长条生物落入了那个人的嘴里,迅速消失在他的喉咙里。 变故发生的太快,再加上周围的震动,其他人反应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发生。 玉尸的黄金瞳在那些白色线条消失之后,就迅速暗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地上那个人开始疯狂挣扎,抓挠着自己的喉咙,划出一道道血痕。 他似乎还残留着意识,想要把那些像是寄生虫一样的东西吐出来,但于事无补。 他的瞳孔在黑色和金色中切换。 领队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之处,如果这是龙族的布置,他们想要复活,就不应该用青铜锁链和青铜环将这个人禁锢在原地。 否则,他们即使孵化成功,也无法离开青铜门,不自由的永生等于是终生监禁,没有生物会那么愚蠢。 只有一种可能,这些青铜锁链是张家人布置的,而这个被选中的容器也是张家人。 他们用自己做诱饵,将那些未孵化成功的龙类禁锢在体内,锁困在青铜门后面。 领队惊出了一身冷汗,一直以来他以为他们已经足够了解张家人,可他出生的年代,张家已经被击溃,四分五裂,他从未直面过那些年里和龙类争斗的真正张家人。 他所了解的张家的一切,只存在于记录之中。 现在他却从这一具玉尸上,真正见到了属于张家人的坚韧到让人恐惧的意志。 第116章 阎王骑尸 他们从没见过现在这样的状况,但是不用想也知道,一旦这人体内的东西彻底掌握了这具身体,他们这群人就是想跑也跑不掉了。 领队当机立断地下令。 “他没救了,杀了他!” 话音一落下,一枚子弹就正中那人的眉心,那人应声倒地。 在地面的震动还没有停的状况下,一击即中,这枪法可以说是相当牛逼。 张海客站在人群之外,手里握着枪,面色冷肃。 “这里的情况不对。” 领队看了地上的尸体一眼,沉声道:“撤退。” 所有人开始向青铜门外移动,然而刚走出十米左右,队尾突然传来一声惨叫,接着就没了声音。 手电光打过去,一个队员跪倒在尸体旁边,双手掐着脖子,眼珠暴突,艰难地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气音。 领队转头看见这场面,暗骂一声,举枪把这人也杀死了。 汪家的教育是要他们把组织当成家,而里面的成员就是自己的家人,在合适的时候,组织会分配成员搭伴,两人或者四人,必要时可能两组一起合作训练。 一般情况下,他们会优先安排优势互补的成员成为搭档,他们会在一次一次的任务中磨合,情谊自然也非同一般,所以会想要给同伴收尸也是人之常情。 但是,他们现在最不应该存在的就是这样的人之常情。 “他们死了,不代表身体里的那玩意儿也死了,想死就去,我不拦着。” 领队说完就转身继续向前走。 其他人也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没有人敢回头多看一眼,所有人都加快了脚步向着出口方向前进。 然而他们走出去没有几米,背后就又是一声惨叫。 这一次不需要领队提醒,所有人都拔出了武器,但是他们却什么都没有看到,手电光照向刚刚那三具尸体的方向,他们以为会看到地上再多出一个傻子,可地上依旧只有那三具尸体。 张海客站在队伍边缘,皱眉说:“他们的牙齿全部龋坏了。” 但是没有人回应他,所有人都面色苍白,他们之中有一个人突然消失了,可他们谁都没有发现他是怎么消失的。 “冷静。” 领队举着手电向着四周看去。 “不要自乱阵脚,那东西不能自主行动。” 否则它第一个找的就是陈廖。 后面这句话领队没有说。 他们停在了原地,呼吸被无限放缓拉长,整个空间静的听不到一点声音。 似乎只能闻到冰冷潮湿的空气,地面的震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机括声响起,有什么东西从上面落在地上。 领队抬头,消失的队员在他们头顶被折成了两截,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这人已经死了。 是机关? 手电光向上打过去,那人的身体悬浮在半空中,没有想象中的锁链或者机械臂。 那双暴突出来的眼睛紧紧盯着下面的这些人,似乎是十分怨毒。 领队皱眉,他们现在进退两难了。 如果不搞清楚这个机关的运行模式,他们继续向外退,只会继续触发机关,造成不必要的人员伤亡。 他喊停了队伍,然而很快他就发现他错了。 机关确实被启动了,但不是他想的那种机关。 从他们头顶落下来的,不止有血,还有之前被封闭在青铜门里的油脂一样的泥浆。 “撤退!撤退!” 领队怒吼。 所有人迅速向着来路撤退,那具尸体却从空中迅速飘至他们前方,意思很明显,是要阻止他们离开。 “草。” 领队骂了一句脏话,对着他的脊椎和脑袋开枪。 一般来说,只要破坏了这两个地方,神仙都动不了,但是这具尸体显然不走寻常路。 他的脑袋耷拉下来,整个身体匍匐在地面上,用反折过的四肢迅速向着他们这群人逼近。 “是阎王,阎王骑尸。” 陈廖的声音很小,但是所有人都听到了。 “散开!不要聚在一起,从侧面冲出去!” 然而没什么用,那尸体爬得比他们快多了。 张海客脑子一抽,说:“要不我们也爬着跑?” 他说完就有点后悔,装吴邪装习惯了,连他不靠谱的脑回路都复刻了。 陈廖沉默地看了他一眼,片刻后发出一声冷笑,抬手对着尸体上方的位置开了一枪。 子弹没有遇到任何阻碍,直接打在了后面的青铜壁上。 “没有实体。” 尸体一步一步向着他们逼近,似乎在和他们对峙,把他们一步一步逼进地上的圆坑里。 张海客站在边缘位置,看了一眼最后那个人的位置,轻声说:“不能再退了,他想把我们逼进去喂那个东西。” “他能攻击我们,我们却不能攻击他。”陈廖轻笑了一声,“真是不公平。” “别公平不公平了。”领队拿出一个手榴弹,拉开拉环扔出去,大喊道,“跑!” 所有人都迅速从侧面迂回向着出口方向跑,这种时候就是各凭本事了。 张海客和陈廖跑的飞快,他俩本身就有所准备,几乎同时和手榴弹一起冲了出去。 爆炸声在身后响起,没有人有胆子回头看一眼究竟有没有炸死那东西,手电光在黑暗中疯狂摆动。 爆炸声还在继续,显然还有人在继续攻击那东西,他们拼命跑着,突然发现身后的光线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那东西似乎会优先攻击打着手电的人。 居然不是按照血统攻击。 “关掉手电!” 领队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服从命令,关掉了手电。 但是在这种地方,关掉手电之后根本看不见一点东西,他们无法辨别方向,只能凭着视觉消失之前的感觉狂奔。 一直到离开洞口,终于有人打开了手电筒。 外面的环境比里面复杂,没有光线,不用里面的东西出来,他们自己就能把自己弄死。 没有人说话,他们尽量向着远离青铜门的方向撤退。 领队走在队伍最后,用手电向着布置暗哨的位置打了两个灯语,没有回应。 所有人都知道,出意外了。 第117章 钓饵 他们数了数出来的人数,发现居然不到之前队伍的一半,剩下的那一半人现在还在青铜门里,生死未卜,但是没有一个人敢说去营救的话。 他们还没有搞明白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领队的脸色很难看,他们在一个距离青铜门不远不近的位置停下,盯着青铜门的位置,有一瞬间,他们看到一个巨大的身影从青铜门里爬了出来。 全黑的四肢和上面由岩石和金属制成的藏式铠甲。 陈廖有一瞬间想到了柯南里的小黑。 他们只能看到这东西爬出青铜门的上半身,它的下半身依旧藏在黑暗里。 领队眯起眼睛,如果这东西离开青铜门就有了实体,那他们就能把这东西弄死。 但是它又迅速撤回去了,完全没有追出来的意思。 侥幸逃出来的人聚在一起,谁也没有说话,片刻之后,领队说:“它从门里出来就会变成实体,我们需要它的情报,把它从门里钓出来,在门外杀了它。” 张海客说:“如果全军覆灭了呢?” 领队说:“这地方没有信号,先选一个人上去申请支援,把情报带回去。” 张海客说:“行,那选谁?” 领队揉了揉额头,他总觉得他的头疼越来越严重了。 他看了一圈,最后对张海客说:“你。” “不行。”陈廖立刻说,“我信不过他,他要是上去就跑了呢?” 张海客说:“我也信不过你,刚刚跑出来的时候,谁知道你有没有被那东西污染。” “你什么意思?”陈廖的刀噌的一声出鞘了一半。 张海客不为所动继续道:“就是那个意思,高浓度的龙血堪比硫酸,里面那些人血统不够,达不到被寄生或者孵化的条件,所以才会表现出痛苦,最后死亡,但你不同,你是我们之中血统浓度最高的,如果那东西想要在我们之中选一个人,只会是你。” 陈廖眯起眼睛,“一派胡言。” 领队眼前一花,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刚刚离爆破的位置太近,似乎炸伤了脑袋,剧痛让他没了往日的耐心和理智判断。 他大喊道:“别吵了!” 他黑漆漆的眼睛扫过幸存的几人,随便点了一个人说:“把这里的消息带回去。” 等传递消息的人离开,他们迅速做了布置,用陈廖当做诱饵,其他人埋伏在四周,等那东西离开青铜门一定距离,就动手。 陈廖站在一块距离青铜门二十米左右的石块上,熟练地拔刀在刚刚愈合的伤口上又添了一道新伤。 血液迅速滴在地上,血腥味顺着血流飘散。 所有人都安静地等待着,然而上方却突然有一滴水落在了陈廖的头上。 来不及反应,上面的雨势突然变大,很快汇聚成溪流一样的水痕从石块上不断落下。 陈廖站在原地抬起头看向了那扇青铜门,暴雨冲刷着这片远离地面的黑暗,带着冰冷的气息。 领队忍着痛低声骂了一句,雨水会把血稀释带入地下,他们的布置就没了效果。 张海客却突然伸手示意他不要发出声音,随后指向了前方,领队烦躁地甩了甩头发,顺着张海客的手看了过去。 一具四肢翻着的尸体在地上匍匐着向着陈廖爬过去,上面本该是阎王的地方折射出各种光泽,他们看不清那东西的样子,但是却能明显看出那里有什么。 陈廖显然也发现了,他的脸色十分平静,似乎并不担心自己被这东西扯断四肢当成坐骑。 躲在远处的张扶灵看着出现在大雨里的阎王,表情十分精彩。 雨夜,疑似龙类的怪物,还有一个混血种,再来辆迈巴赫,把场地移动到高架桥上,他们就能复刻楚师兄的名场面了。 那东西大的简直超出她的想象,张起灵之前告诉她,准备放出张家人做的斗尸的时候,她还以为最多就像求生之路的tank那样,结果这玩意儿一出场,大的几乎看不到脑袋! 背后还有几十只手,看着就很畸形,但是居然还摆出了佛教的手势。 张扶灵在看清之后没忍住吐槽了一句,张家人真的抽象的够可以,在这儿做千手观音等比手办。 而且身上那些盔甲,虽然是金属的,但是简直像是上了油彩一样,真的没有毒吗? 其他人都以为这玩意儿是陈廖钓出来的,但是她和张起灵一看就知道,这玩意儿实际上就是冲着张起灵之前流的血的位置去的。 陈廖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正好选择了张起灵之前放血的位置。 张扶灵甚至怀疑以陈廖那个老阴批的性格来说,有没有真的放血都不好说。 她盯着那斗尸的位置,估计着它和张海客之间的距离,恶毒地想,如果现在她是张海客,她就跳到这斗尸身上,拿一根鱼竿把陈廖吊在斗尸前面,用他当鱼饵,溜这具斗尸玩,反正斗尸没有脑子。 字面意义上的没脑子。 张起灵说这东西的脑袋是用一种特殊的矿石做的。 他们看着汪家人在这东西进入包围圈之后,一拥而上,手段频出,又是炸开碎石,又是跳上去把炸弹塞斗尸盔甲里,忙的起飞。 但是这具斗尸显然没那么好对付,现场鸡飞狗跳,陈廖和张海客就趁着机会在外层划水,顺便再隐蔽地给其他汪家人下下绊子,显然对这种事情十分熟练。 张扶灵一边看一边腹诽,两个老阴逼,她真服了。 同被这两个货坑过,张扶灵忍不住替在场的所有汪家人点了根蜡。 安息,她明年会记得在家里给他们敲电子木鱼的。 张扶灵看得起劲,张起灵就拍了拍她,用手势示意她跟着他一起去青铜门里走一趟。 刚刚在地下机关室里,张起灵和她大概讲了一下这边的情况。 青铜门里的那东西,张家人也没搞明白到底是什么,只是不断地在各种奇怪事件发生的地方发现这种东西的踪迹。 它似乎无法被杀死,即使他们将这东西烧成灰烬,它也依旧会在其他地方出现。 最后在漫长的时间和无数次地争斗中,张家人终于发现这东西似乎十分喜欢张家的麒麟血,就利用张家人的身体,将这些东西困了起来。 现在汪家人进入,估计已经把那东西放出来了,他们就要进去想办法把这东西处理掉。 张起灵的意思是先杀了,之后出现再杀。 但是张扶灵就觉得,自己这身体条件,不利用纯属浪费,不如让那东西钻她身体。 但这个办法,她没敢当着张起灵的面提,因为刚开了个头,张起灵的表情就严肃得可怕,她总觉得他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 总之,他们没有达成一致,暂时先定下按照张起灵的办法处理。 于是两个人就趁乱从侧面绕了一大圈溜进了青铜门。 第118章 洁癖 漆黑的青铜门里,泥浆不断落下,又顺着青铜门的破洞不断流向门外,圆形的浅坑里已经堆了十几具尸体,层层叠叠,大腿摞着大腿。 这些尸体全部大张着嘴,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特征,但张扶灵总觉得她似乎在哪里见过类似的尸体。 几天之前平台上康巴洛人的尸体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两者的死状是一样的。 他们是被同一种东西袭击了。 但是那东西是怎么从门里出去,跑到上方平台上杀死康巴洛人的?况且这东西离开人体之后几乎没有自主行动能力,又是怎么在杀死那些人之后离开的? 张扶灵还没想明白这件事,尸体堆的尸体突然轻轻动了一下。 那一下的动静很小,几乎就是肉眼不可见地微微颤抖了一下,但是张扶灵还是很快捕捉到了。 她下意识把手放在了腰间的藏刀上。 尸体又不动了,但她确定刚刚绝不是她的错觉。 她谨慎地扫了一眼张起灵,发现他的刀早已出了鞘,黑色的刀锋完全隐匿在了黑暗中。 这是一个随时可以在暗处打出致命一击的姿势,她见过不止一次。 黑金古刀的材料很特殊,是张家用特殊工艺或者说某种秘密的炼金术锻造的,可以对龙类造成致命伤。 浅坑里的淤泥缓缓堆积,尸体又动了一次,这一次她看清了,有什么东西从尸体下方缓缓地钻了出来,钻进了淤泥里。 这东西一进入淤泥后速度就变快了起来,她看到那东西在淤泥下快速游动,几乎是笔直地向着她游来。 她脑子里突然闪过闰土插猹的画面。 藏刀瞬间出鞘,在那东西游至近前时,她举起藏刀做出一模一样的叉鱼动作。 然而那东西却比她快一步,在靠近到一段距离后,猛地一缩,而后迅速从淤泥中弹射而出,直奔她的面门。 那一瞬间,她没有看清鱼,啊呸,那怪物的进攻路线,只看到月光一样的刀锋流水一样划过,轻松把那怪物斩断成了两截。 但是那玩意儿似乎和蚯蚓没什么区别,被斩成两截也依旧在淤泥里蠕动,就像所有软体动物受伤后一样挣扎。 张扶灵没敢继续靠近,就现在来看这玩意儿的行动力可比她强多了。 她看向张起灵,询问他接下来该怎么办,她一开始还以为会经过一场恶战,在一片黑暗中经历惊恐和绝望之后才找到线索,没想到现在居然就这么简单就结束了。 张起灵摇摇头,上前一步半蹲下身,用黑金古刀把其中一半钉死狠狠一拧,直到那半截渐渐停止动作。 张扶灵松了口气。 看来这东西虽然行动力比她强,但是生命力可不如她。 她转了个刀花把藏刀收了回去,余光却瞥见什么东西似乎不太对劲。 她猛地转过头,想要提醒张起灵小心,然而张开嘴却突然失声。 那怪物另一半的身体突然分裂成了无数细长的像是绦虫一样的东西,在张起灵拔刀时,狠狠扎进了他左手的伤口里。 张起灵立刻站了起来,那东西窜的很快,他看了张扶灵一眼,立刻丢下她转身向着黑暗深处离开。 张扶灵想追上去,却立刻反应过来她这糟烂的体质,在张起灵真得想要丢下她的时候,根本追不上一点。 追是不可能追上的,张起灵害怕自己成为下一个容器,一定会去找张家遗留的机关,把自己锁起来。 她必须让张起灵主动回来找她。 她没有犹豫,拔出藏刀就在自己手腕桡动脉上割开一道伤口,血液喷溅在她脸上,然而她只是看向黑暗深处。 她知道在这种地方割破动脉她绝对会再死一次,但是无所谓,只有这样血液流速才足够快,她的血也对那些怪物来说比张起灵的更有吸引力,它会抛下张起灵回来找她。 1001、1002、1003…… 她读着秒,眼前逐渐发黑,身体的温度随着血液一起流失,她双手捧住自己的脸颊,试图通过这种动作恢复一些温度。 然而摩挲了两下,她突然有些想笑,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突然觉得好笑。 可能是因为发现张起灵还是把她当成在四姑娘山时候需要他保护的小姑娘。 也可能是发现自己一和张起灵在一起,就总是下意识依赖他,明明结伴旅行时两个人应该各司其职,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 长不大的孩子可不是什么好听的话,尤其是对她这个已经活了将近一百年的怪物来说。 回去之后,要不还是考虑一下去学院进修? 虽然可能达不到龙王归位这种程度,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可能也不太行,但是学有所成吊打吴邪和胖子总该没问题。 张扶灵远远地看到一道身影迅速逼近,就知道自己成功了。 张起灵在那些东西加快侵占他身体的时候,就知道就知道张扶灵那边一定发生了什么,才会刺激这些东西发狂,他来不及思考,只能尽快找到这里备用的另一副镣铐。 但是他已经几乎无法控制住自己,他确信这东西在控制了他的身体之后一定还会回去找张扶灵,那才是它最完美的容器。 他没有选择,只能回去找她。 可距离张扶灵的血越近,他体内的那家伙就越发躁动。 他向她走了几步,终于还是没忍住跪在了地上,勉强用刀支撑住自己的身体。 张扶灵脸色已经十分苍白,缓缓蹲下看着他生气的样子,觉得他这副样子比不说话的时候可爱多了,她轻轻捧住他的脸,凑上去几乎是贴着他说: “张起灵,做人不要太双标,你不想看我死一次,却想让我看着你去死吗?” “你怎么可以在我之前死呢?真正为我想,那你应该死在我后面,别太自私了。” 张起灵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那些东西已经彻底疯了,在他体内到处乱窜,挣扎着要破开他的身体。 张扶灵拉起他的左手,把自己的手腕凑了上去,等着那东西从伤口里出来,却发现那东西已经进了张起灵的身体里,丝毫没有原路返回的意思。 她想起之前莫名的食欲和那些尸体坏掉的牙齿,放下了张起灵的左手,咬着牙捧起他的脸,闭上眼睛吻了上去。 他大爷的,她再说一遍,她有洁癖! 很严重的洁癖! 第119章 不要死 说实话,失血这种事情,除了划下去那一刀有点疼,到后面时已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除了晕眩和发冷以外,就只剩下极度的口渴。 而这种感觉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她的大脑都几乎停止工作了,还指望她有什么多余的机能分配给感情吗? 不会的,大脑会在这种时候关闭一切多余的、不必要的功能,专注给身体重要器官供氧,末端的毛细血管在这个时候已经不再有血液流通。 她会因为血液极度缺乏,无法回流填满心室,进而导致“室性心动过速”,脑供血进一步不足而休克晕厥。 但是在此之前,她会先视物模糊。 所有她学过的知识都在告诉她,此时此刻她应该是看不清张起灵的。 所以,她出现了幻觉? 张起灵哭了吗? 好像真的哭了,眼泪落在脖子里有点烫。 活该,谁叫他居然想死在我前头,还老是一个人偷偷跑路,活该。 ……皮肤都给你烫烂了。 有什么好哭的,明明他自己要死的时候都没哭过。 她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背。 “没事哒,我……只是……” 只是睡一觉。 不会像白玛那样一睡不醒的。 张起灵接住她倒下的身体,心脏处传来无法忽视的疼痛。 他握着她的手,冷的像是一块寒冰,怎么暖都暖不热。 他抱着她的身体,什么都想不起来,她的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手腕上的伤口没有愈合,但是似乎已经不再流血了。 她不会死的。 可是如果她醒不过来呢? 他不敢去想这种可能性。 他想起她坐在理发店的角落里偷看他,想起她挥着手说这是朕为你打下的天下,还想起她在海底墓推开霍玲亲吻他的脸颊,抱着相机说要给他拍一辈子的照片。 他低下头。 她会醒的。 张扶灵看见路鸣泽的那一刻是懵的。 上一次是因为六角铜铃,这一次是因为什么? 因为他俩都挂了? 路鸣泽翘着腿坐在青铜门上,似乎很高兴她的到来,跳下来鼓着掌对她说:“恭喜你,离最终任务又近了一步。” 张扶灵在反应过来之前下意识回嘴说:“所以呢?你是守关boss还是剧情npc?” “都不是,我是帮助客户作弊的客服。” “从没见过这种客户都挂了,才来送外挂的客服。” “你又不会死。”路鸣泽摊开手,“我们的灵魂是永生的。” “你自己永生去,和你哥哥一起,我祝你们长长久久。” 张扶灵发誓,这一句是真心诚意的,绝对没有咒他的意思。 “你胆子似乎大了许多。”路鸣泽嘴角勾起一个笑。 “所以你有事找我?”张扶灵换了个话题,她不想和路鸣泽说太多。 “我来找你,是为了提醒你,张起灵快要死了。”路鸣泽说,“龙王的血肉摧毁了他的身体,虽然龙血依旧支撑着他,但他坚持不了多久,可能你醒过来时,他已经死去。” “……我知道你有办法。” “你要用什么来换?” “一切。” “成交。” 张扶灵醒了。 她用自己换了路鸣泽的第三条作弊码。 她对张起灵用了第三条作弊码。 “不要死。” 第120章 收尾 外面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陈廖和张海客坐在石头上,看着青铜门里燃起的熊熊大火渐渐蔓延到门外,两个人就知道里面成功了。 张海客点了根烟,踢了踢脚下已经昏厥的领队,说:“你带着这家伙回去?” 陈廖稍微侧过了一点身体,点点头说:“按照计划,我回去会申报你的死亡,洗清你的嫌疑。他的身上应该藏着打分表,他们看了记录,不会怀疑我。他们会怀疑是内部出了问题,就像二十年前那样,大清洗之后转移基地,我会把位置想办法传出去。 我在猎人网雇了一些人,那些猎人什么活儿都接,都是一些血统比较低的混血种。你收到位置之后,到北京找一家叫……好再来的酒,那边的老板收了我的钱,他会帮你联系。” “真有钱。”雇佣混血种可不便宜,张海客看了他一眼,“那些人信得过吗?” “汪家人很好辨别,我比你更清楚。”陈廖站了起来,青铜门里的火已经蔓延出来,空气里都是呛人的烟味,他低头看了一眼张海客,“这里已经都是浓烟了,你还抽?直接吸多省事?” 张海客就笑了,“小少爷,没抽过烟。” 陈廖转过头,盯着熊熊大火,嘀咕了一句。 “都一样。” 张家的斗尸几乎没有解法,原本就没有头,自然不会因为头被砍掉就停下,等所有人都几乎死绝,就剩下他们两个和晕过去的领队,张海客才站出来用口技控制斗尸停下。 现在他们的计划只剩下回到汪家,引出汪家内部斗争,剩下的就可以坐收渔利。 他们刚刚决定更改成这个计划时,张海客很深沉地说,这个办法是他从汪家身上学的,他们当年就是这么对付张家的。 陈廖一开始还信了,后来他在张海客桌子上发现一本红楼梦,翻开一看里面有一页折了角,他才发现姓张的嘴里没一句实话,他丫的明明是从红楼梦学的。 他还给那句话划了线。 【这样大族人家,若从外头杀来,一时是杀不死的,这是古人曾说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 火光中渐渐出现两个人的影子,陈廖思绪被拉回来,站在石头上无悲无喜地看着他们走近,张海客已经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水迎了上去。 张扶灵兜头被浇了一瓶水,还得和张海客说谢谢,心塞的要命。 谢邀,一复活,看见这俩曾经坑过自己的人就想再死一次,完全没有陨玉下看见胖子和吴邪时的感动。 张扶灵点火点的十分顺手,这里的淤泥似乎是易燃物,她随便点了把火,本来只是想把血烧一下,没想到那些淤泥也着了。 幸亏蔓延速度不快,但是等她把张起灵拖到门口,青铜门里已经烧的就像是岩浆炼狱一样了。 张海客从她手里接过张起灵,原本以为这人晕过去应该什么都感觉不到了,结果刚上手就挨了张起灵一个肘击。 可他低头看的时候,张起灵又是闭着眼睛的昏迷状态,真是奇了怪了。 陈廖站在石头上,等张扶灵靠近,才对她说:“汪家财产清算之后,大头归你。” 张扶灵知道他和路鸣泽一伙的,没好气地说:“那我可真是谢谢你们了,资本家还记得给我这个贫民发工资呢。” 陈廖顿了顿,说:“我的剧本结束了,谢谢。以后有需要就在猎人网发悬赏,你就写胜似春光,廖廓江天万里霜,我就知道了。” 张扶灵无语地看着陈廖,没想到啊,你居然还喜欢教员的诗,这和你资本家属性不符啊弟弟。 张海客插话道:“接下来该怎么走,我刚刚看过了,原路返回应该不太现实,刚刚炸来炸去把上面炸塌了。” 陈廖看了看方位,“继续往前走,那边应该能从山脚下出去。” 他们沿着碎石路往前走了两天,越走越黑,越走越窄,到最后只容两个人并排通行。 张海客人都麻了,怀疑陈廖不认路走反了,把他们往山的更深处带了。 陈廖就冷冷地说,另一边路都被上面掉下来的石头堵死了,走哪边都一样。 张扶灵脑子都被他们吵炸了,最后说,行了,都闭嘴,两个废物点心,听她这个外挂玩家的。 最后用了言灵指路,发现他们大体方向是对的,只是有了细微的偏移,大约再向前走个几百米就能出去了。 几个人终于打起了精神,继续向前走了几十米,打头阵的张海客突然打了个灯语,意思是发现了什么东西。 他们走近一看,在走道正中间,有一个明显是小型神庙的东西背对着他们。 张海客让他们等在原地,自己绕去正面看了一眼。 张扶灵和陈廖等在他后面,发现他半天没说话,等不及就跟着绕到正面。 甬道本身就不宽,那神庙两侧几乎没留下多少空间,他们只能一个一个侧着身通过,再把昏迷的两个人搬过来。 神庙里的神像头上盖着一块破旧到已经发黑的红布,桌子上的贡品有三盘,一盘里是龋坏发黑的人齿,一盘是用红线绑着的头发,最后一盘放着一大堆肉,已经腐烂到看不出原本的形状,里面生出白花花的蛆虫,散发着一股恶臭。 张扶灵从地上找了根木棍上去翻动了一下,辨认了很久才把木棍扔到一边,转身对身后两个男人说: “是胎盘。” 张海客松了一口气,他在香港待久了,看到这种东西总是下意识联想到婴儿。 陈廖看了一眼神像头上的红布,直接上手就去摘。 张扶灵拍手赞叹,“真的唯物主义战士敢于直面邪神的威胁。” 陈廖一边摘下红布,一边说:“你还是考虑一下去卡塞尔学院上学的事,等你学完龙族历史,你再和我说你信鬼神。” 红布摘下,一个圆滚滚的棒子被底座固定在神位上。 张扶灵:“……这不就是那个阴茎神吗?” 在场还清醒的两个男人:“???” “恶心巴拉的,什么玩意儿,直接走你。” 张扶灵拿起神像,一个投掷动作,把神像扔进了他们来时的通道里。 两个男人一抖,看向了张起灵。 真的勇士还在沉睡。 第121章 未名雕像 甬道很长,他们继续往下走时,见到了许多人皮做的唐卡挂在墙上,和普通唐卡不同的是,这上面的画连起来是一个故事,讲述了康巴洛人发现恶魔,通过献祭少女给阎王,和恶魔搏斗的故事。 三个人看完内心都毫无波澜,只是加快了出去的脚步,直到他们走到洞口,张扶灵才豁然发现,这个出口居然就是她之前在康巴洛神庙里想要进去的那个毛毡后面。 他们在这个地方分别,陈廖带着他的证人从四川境内绕道,而张海客和张扶灵则带着张起灵原路返回。 半路上张起灵就醒了,但是状态依然不太好,他们走了一个多星期才回到喇嘛庙里。 原本想在庙里休息一段时间,但是庙里的大喇嘛却说雨季过去,墨脱即将封山,他们再不走,估计只能等明年了。 张海客说不急,休息三四天不会耽误事,于是他们就在庙里暂住下来。 张起灵拖着病歪歪的身体查看卷宗,张海客就给他点灯,张扶灵看他们两个被看添香用不到自己,就自己跑去在庙里到处闲逛。 其实她是想陪着张起灵的,她好不容易确定自己喜欢他,还想多刷刷好感,但是心态一转变,她现在都不敢直视张起灵。 他晕着的时候还好,醒了之后,她一对上他视线就脸红。 她想这就是荷尔蒙的厉害之处吗? 她医科大学生、龙族铁血王者继承人、张家下一代屠龙王者彻底服了。 她拿着转经筒一间院子一间院子地转,也不怕自己找不回去,反正张起灵总能找到她。 然后她就找到了一个特别的院子。 她在那个院子里看到了一个背对着她的雕像。 几乎是瞬间她就认出来,这是张起灵的雕像。 她愣了一下,跑进院子,绕到雕像的正面,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这个雕像。 雕像头是低着的,并没有雕刻出细致的五官,所有细节都只有一个大概的轮廓。 这就是个概念图。 可是就算仅仅只有一个概念图,也能感受到此人的用心和对张起灵的熟悉。 如果换一个近视眼或者在什么可见度不高的天气,认识张起灵的人绝对会错把这个雕像当做真人。 神韵太像了。 像他一个人坐在这里发呆。 张扶灵可以肯定这雕像绝不可能是张起灵自己雕的,他不是那种会骚包地在一个山区的庙里雕刻一座自己雕像的人。 那这个雕像又是谁雕的? 怎么回事? 这里有人暗恋他? 张扶灵的恋爱雷达顿时响了,她现在只能想到这一个可能。 她觉得她的领地被侵犯了,心里的妒火在熊熊燃烧。 但是当她把注意力放到这座雕像的时候,心头的大火又渐渐熄灭了。 她想,他那样一个人,会被人喜欢也是理所当然的。 况且,他可能都不知道这里有一个他的雕像在这里。 她蹲下身,轻轻抚摸过雕像的眉眼,上面的灰尘很厚,可以看出已经很久没有人来打理过了。 也就是说,有一个张起灵的暗恋者,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偷偷在庙里雕刻了他的雕像,如果不是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误入这里,这雕像大约不会有人会发现。 好惨啊,一段无疾而终自始至终都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暗恋。 她绝对不会这样。 她绝对不会止步于暗恋。 可恶,还是有点想哭。 她抹了抹眼泪,在衣服口袋里找了半天没有找到纸巾,最后干脆用自己的袖子拂去了雕像上的灰尘。 她最先擦的是脸,擦了两下,她突然发现,这个雕像里的张起灵,似乎在哭。 她愣了一下,凑得更近仔细辨认了一下,发现确实是一个哭泣的表情。 她一下就愣住了。 她只见过一次张起灵哭,他不是一个情感过于外露的人,联想到这里的位置和他们去见过的白玛雕像,她瞬间就意识到这是在雕刻什么。 这是在张起灵来送他母亲的那段时间雕刻的。 她一下就愣住了,她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所以,有人在这里,见证了张起灵的那三天,见到张起灵哭泣的样子,还把他哭泣的样子雕刻了下来? 她的手开始颤抖。 像是被什么巨大的海浪击中淹没,她觉得自己现在似乎产生高原反应了。 这其实是一件好事,他最难熬的时间不是一个人度过的。 她不停地安慰自己,可是就是想哭,她为自己错过的机会哭,为自己没能在重要人生阶段给他支撑哭。 她抱着胳膊,缓缓坐在雕像的对面,埋着头哭了起来。 怎么高海拔地区水元素还这么充沛啊。 早知道不喝那么多水了。 现在全从眼眶里跑出来了啊。 她原先还有把这个暗恋作品继续做下去的想法,也算是一种奇怪的前后辈之间的传承,可是看清这雕像的真正样子之后,她还怎么继续雕下去啊。 她哭了很久,始终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可眼眶就像是泉眼一样源源不断地流着眼泪,那些眼泪打湿了她的冲锋衣外套。 她哭到最后实在流不出眼泪了,才缓缓抬起头。 看着对面不会说话的雕像。 然后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能长时间留在庙里,还在这么偏僻地方雕刻雕像的,应该是庙里的人? 庙里不是只有喇嘛吗?喇嘛庙有女喇嘛吗? 草啊,难道她的前辈,她的情敌,居然是个男人?还是个喇嘛? 喇嘛居然都会对张起灵动心? 这么一想,那些伤感的情绪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她不舍地伸手摸了摸雕像的脸,说:“可恶,但是雕的真好啊,输了。” “但是,真人我可不会输,你已经出局了,剩下的是我的回合,看我直接一套丝滑小连招,把我们老张直接拿下!” “不用连招。” 张起灵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院子的门口,长久地注视着她,神色是难得的柔和。 “已经拿下了。” 第122章 吴家盘口 从墨脱回到北京之后,张海客就和他们分开了,他按照陈廖说的地址找过去,酒里的老板一听他是陈廖介绍来的,叹起气来就没完没了。 张海客差点以为自己被陈廖忽悠了,实际上是陈廖欠这老板钱,把自己卖过来打黑工。 张扶灵和张起灵离开墨脱之后,准备先去一趟长沙看看吴邪,毕竟之前他说要把吴三省的盘口收回来,两个人都觉得以他的性格,即使有潘子帮忙,恐怕也很难搞得定。 结果不出所料,他们去的时候吴邪忙的焦头烂额,根本顾不上去接他们,喊了王盟去车站接人,在吴三省地头的巷子口就被人伏击了。 等他们拎着那几个被钱收买来的地痞流氓见到吴邪,才发现事情比他们想的还麻烦,就连潘子也背上挨了一刀,伤的很重。 吴三省在长沙的盘口主要负责销赃和下地拿货,负责销赃的是马盘,手里有钱,而负责拿货的是喇嘛盘,有人有货。 吴三省在时压得这些人不敢造次,可现在吴三省消失了几个月,对这些人的控制力就变弱了,有几个刺头的心思就活了起来,昧下不少东西,组织了自己的人手想要脱离吴三省。 别说是吴邪这个侄子,现在就算是吴三省本人来了,他们骑虎难下,也得和吴三省斗上一斗才能认命。 能吃上这口饭的,都是凭自己的本事,吴邪虽然也闯出些名头,毕竟年轻,在那些人眼里也算不得什么,他们自然不可能放过他,都想着从这位小三爷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吴邪想整合吴三省的盘口,潘子明知道这件事几乎不可为,可听了吴邪说不想吴三省一辈子的心血全毁了,就还是义无反顾地跟他干了这件事,带着吴邪先从一些货量和人手都比较小的盘口开始接触,结果第一次接触就被吴三省手下的反骨仔王八邱给盯上了,最后什么也没干成还挨了一刀。 吴邪当时都差点想说算了,他没想过这种事真的会动手到要人命的地步,但是一看潘子那张似乎找回生气的脸,又说不出口了,硬着头皮撑到现在。 期间解雨臣也来帮过忙,因为秀秀继承霍家的事情不顺利,解家的人也被盯着,直到潘子给所有利益方发了消息,说吴邪手里有吴三省留下的一件“大海货”,他才找到机会从北京脱身,只是吴邪名不正言不顺,他们也很难迅速找到突破口。 解雨臣告诉吴邪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他八岁当家,二十岁才真正掌权,花了十二年才把解家那一团乱麻理明白。 这行里的人说白了还是因为利益才会聚在一起,吴邪必须让他们知道,他能带他们赚钱,才能收服这些人,否则打再多感情牌也是白搭。 解雨臣本来都以为吴邪会撑不下去,没想到他还真的盘活了一个负责下地的喇嘛盘。只是以吴邪的身份,能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错了,接下来想要更进一步,除非有大的变动和契机,而张起灵的到来,就是那个契机,也是他们的底气。 解雨臣几乎是立刻就着手安排了一次所有盘口主事的会面,这也是吴三省消失后,他们第一次聚在一起,明着说是坐下来商量接下来一年的计划,实际上暗藏着分割地盘的意思。 张扶灵听得云里雾里,转头一看,曾经和她一起懵逼的吴邪现在已经能很快地跟上解雨臣的思路,并提出一些建设性建议。 会面地点选在了吴三省的茶馆,他们到的时候,外面已经围了一群人,但是能进二楼最里面屋子的,只有各家盘口的主事,除了王八邱没来以外,其他人分坐在两边,空出了主位。 吴邪明面上是打着替吴三省暂时打理盘口的旗号,所以他的位子在左手边第一位,以示他身份的特殊。 这些人也没多寒暄,而是非常现实地提出要看一眼吴三省交给吴邪的海货,那件东西直到现在还没人见过,说不能便宜了外人,没有人想要真的和吴邪商量下一年的计划,地盘划分争抢他们私底下早就打的不可开交了,根本不需要拿到明面上来说。 吴邪也早就料到了这一点,和他们绕着圈子踢皮球就是不接茬,找机会公布了陈皮阿四的死讯,暗示他们陈皮阿四是被他杀了,说这一次喊他们来就是为了商量怎么接手陈皮阿四的地盘,这些人才停下来,错愕地看着吴邪。 毕竟在这些人眼里,陈皮阿四这样的老江湖是绝不可能被吴邪这样一个二十岁出头的毛头小子给坑了的。 和王八邱有利益关系的两个马盘率先发难,只是他们刚刚拍桌子站起,一直站在角落里的张起灵的刀就架在了他们两个的脖子上。 这是他们商量好的,对付这种人,不下狠手是不行的,一旦到这一步,装也要装出一副会下杀手的样子来。 一方面是吓唬他们,另一方面是很多人都知道张起灵曾经是陈皮阿四手下最得力的筷子头,所以在这个时候让张起灵露个脸,坐实吴邪干掉陈皮阿四这个谎话。 果然等张起灵摘下兜帽后,一露面就被认了出来,那几个人憋屈地坐下,半真半假地埋怨吴邪收了个得力干将都不告诉他们,也不再倚老卖老了,毕竟上一个倚老卖老的都被吴邪干掉了,以陈皮阿四这个狠人做垫板,吴邪在这些人心里一下子就高深莫测起来。 后面的发展就顺利了许多,吴邪再抛出了几个这段时间收集到的肥斗的信息,又说自己和吴三省不一样,只要把账清了,他愿意既往不咎。 软硬兼施,恩威并重,四个喇嘛盘立刻改口说,他们自然是都等着三爷的,小三爷既然继承了三爷的本事,他们也愿意暂时跟着小三爷干。 把喇嘛盘搞定,剩下几个马盘手里没货的立刻也倒戈向了吴邪,只剩下和王八邱穿一套裤子的鱼贩站起来骂骂咧咧地就要走,被潘子一把按在地上,他的伙计想上来帮忙,被张起灵一眼就定在了原地。 直到外面响起喇叭声,鱼贩冷笑说是王八邱带人来了,他们原本没想对吴邪赶尽杀绝,是吴邪做的太过,不想和他一起的,现在就可以离开,今天站在吴邪这边的,一个都走不了。 第123章 吴家盘口(二) 茶馆街对面的饭馆二楼临街位置,张扶灵和霍秀秀约了一个美甲师,一边做美甲一边等吴邪那边的事情结束。 楼下响起汽车鸣笛声的时候,霍秀秀还有些紧张,因为她的两个叔叔的缘故,她这次出来没带几个人,小花哥哥也被他们盯着,所以解家能来的人也很少,至少和王八邱这些人比起来,是绝对不够的。 但是她看到张扶灵专注看手机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也就慢慢放下心了。 张扶灵不知道霍秀秀的担心,她在思考王八邱这么混蛋,吴邪为什么从头到尾都没提过让他二叔帮忙。 是因为知道他二叔现在正忙,还是觉得如果依靠他二叔,那这些人就依旧不会服他,名义上是他代管,实际上所有人都知道背后是他二叔,等于把他二叔拉下水? 她想不通吴邪是怎么想的,但是这也不重要。 她拿着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路明非聊天,这是小魔鬼给的条件之一,让她做路明非的灵魂疗愈师,当然原话不是这么说的,但是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路明非这两天似乎有些没精神,入学才半年,整个人变得比之前还颓。 她就说念书等于坐牢,半年就把一个人精气神都吸没了。 路明非这段时间天天在企鹅空间发表一些孤独感言,说是青春疼痛文学,偏偏路明非又总是在最后神来之笔接一下地气,搞得她想嘲笑他都没有办法,因为他已经嘲笑过自己了。 张扶灵拿着手机叹了口气,这活儿也真不是人能干的,怪不得小魔鬼要把这件事当做交换条件之一。 楼下已经打了起来,解雨臣、吴邪还有张起灵都没有露面。 王八邱的人气势汹汹地冲进楼里,然后又一个接一个的从二楼的窗口飞出来。 惨叫声一声高过一声,张扶灵终于把头从手机里抬了起来,凑到窗口朝下看。 美甲师正在给她的左手手指涂甲油,她一动就涂歪了,红色的甲油在她手指上划出长长一道线。 于是美甲师有些生气,说:“小姐,请你不要乱动好吗?” 张扶灵这才注意到自己手上的甲油,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手还回去。 美甲师翻了个白眼,认命地拿出棉片把甲油擦掉,重新上色。 张扶灵盯着下面看了一会儿后,突然十分紧张地看着霍秀秀,说:“我好像听到枪声了。” 霍秀秀点头,也很紧张,说:“我也听到了。” “虽然这地方比较偏,周围也都清场了,但是真的不会有人报警吗?他们不会被抓进去?” 于是霍秀秀立刻就不紧张了。 她安慰张扶灵:“没事的,小花哥哥是专业的。” 张扶灵:“什么专业的?专业捞人吗?我听说黑瞎子是警局常客啊。” 霍秀秀:“……” 解雨臣原本有计划a和计划b,但是计划b没用上,张起灵一个人就全部解决了。 二楼的楼道不算窄,但是也最多只是容纳三个人并行,张起灵守在吴邪身前,来一个解决一个,简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王八邱躲在人群后面,原本是打算等这些人控了场再露面,结果刚从楼梯口露出个脑袋,就被张起灵拿着凳腿直接远距离爆了头。 吴邪瞬间回忆起新月饭店出来时,张起灵爆头琉璃孙那一幕,但是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就好像这很稀松平常一样,直到潘子拎着王八邱进房间,他还端起茶杯细品了一口,把装逼这件事贯彻到了最后。 小花原本不打算让吴邪见到太血腥的场景,但是现在也没有别的选择,他们必须让人看到吴邪狠的一面,于是张起灵直接上手掐住了王八邱的脖子,用力一拧,人就断了气。 吴邪拿着茶杯的手都开始不自主地发抖,他意识到这件事没有办法和平解决了,当家人死了,剩下那些人他们也不能放过,解雨臣的人恐怕会把王八邱的盘口血洗一遍。 解雨臣一边用手机给霍秀秀发消息,一边挡在了吴邪身前,怕被人看出吴邪是强装镇定。 等霍秀秀和张扶灵到场,吴邪已经不抖了,解雨臣做了总结,说解家、霍家和吴家的关系在他们这一代依旧是长久的稳定的盟友关系,想打吴家的主意,最好掂量掂量自己的轻重。 然后张扶灵就上去揽着吴邪的胳膊,实则是给他借力支撑。 解雨臣和霍秀秀的身份都不适合在这个时候给吴邪当拐杖,所以只能她来。 后续的处理她没有参与,但是长沙这边搞定之后,杭州那边就简单许多,毕竟杭州才算是吴邪真正的主场,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干脆去了北京找胖子和瞎子玩。 结果扑了个空,胖子跟着云彩去了巴乃,黑瞎子听说又接了一个活儿,反正是找不到人。 张扶灵一拍手说,那干脆去旅游,反正张海客那边现在也没有音信,张起灵没有意见,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 他们选了云南做第一站,飞机刚落地,张扶灵就冲进卫生间准备换上来之前准备的碎花裙和草编帽。 她前脚进了卫生间,后脚张起灵就收到张海客的传讯,告诉他们陈廖那边的准备已经做好了。 张起灵抬起头,看见张扶灵黑着一张脸,一手抓着帽子,一手拿着手机,片刻后缓缓抬头看向他。 她也收到了张海客的短信。 于是这次旅行就被取消了,两个人又买了当天的机票赶去青海。 在他们抵达之前,汪家的体系几乎已经完全崩塌,他们原本坚信二十年前那场灾难已经过去,可没想到对方会卷土重来,汪峰的处决在这种情况下不再是一个秘密。 所有人都开始疑神疑鬼,担心自己在睡梦之中会被其他人杀死,汪家的绝对安全不复存在,恐惧的氛围在汪家的基地内部蔓延开来。 陈廖本来觉得不需要通知张扶灵,但是张海客坚持在这种混乱之中,她现在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待在张起灵身边,于是才分别给两人发了短信。 张家人以及陈廖雇佣的猎人等在汪家迁移的路线上,拦截了所有试图离开的汪家人。 汪家从一个绝对安全隐秘的地方,变成了一个暴露在所有势力视线中的大瓮。 最终决战一边倒向了汪家的对立面,陈廖带着周老板,穿过了枪林弹雨,指引他到达了底层最隐秘的房间。 第124章 富江之死 在陈廖远程打开这扇门之前,周老板想过很多种可能性,比如一开门就看到一排像是异形电影里那样的大型培养器,里面用福尔马林泡着数不清的富江尸体之类的,又或者是数不清的肢体标本,但是都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 房间中央有一个非常大的高台,除此之外只有各种他看不懂的高科技操作台,他顺着高台走上去,面前是一个用高密度材料做的巨大的窖井。 窖井里是秾稠的血液和器官,偶尔还能看到白花花的骨头和新长出的粉色肌肉,这个窖井像是一个巨大的熔炉,把所有的东西都搅在了一起,黏黏糊糊分不出彼此。 周老板屏住了呼吸,他觉得自己有点想吐了。 都说战争是绞肉机,可即使是战场上,他也没有见过比这更惨烈的场面。 这种场面根本无法用语言描述,周老板把现场的状况大致和陈廖说了一遍,陈廖却依然很平静,似乎对此早有预料,他的声音通过耳麦传过来。 “操作台上有一个拉杆,拉杆需要权限,我这边帮你打开了,你过去把那个拉杆拉到底。” 周老板按照他的指示拉下拉杆。 “然后呢?” “很简单,窖井上面会暂时打开一个一平方的小口,把你从装备部昧下的东西扔进去,她自己就会把自己烧死。” 周老板走到高台上,上面果然打开了一个小口,在血泊中飘来飘去的富江们迅速聚了过来,咧开嘴冲着周老板笑,低语着让他把她们吃下去。 她们不断地重复着,窃窃私语着,到最后周老板甚至都感觉自己似乎快要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但是那声音却依旧源源不断地从他自己的内心深处传来,不需要思考就能理解其中的语义。 他从怀里掏出一支笔,拔下盖子,在自己的衣服上划了一下,扔了下去。 火焰熊熊燃烧起来。 富江们发现周老板不为所动,终于暴露出残忍的本性,尖叫、嘶吼、伸长了手臂和脖子,想要把他一起拉下地狱。 周老板后退了一步,窖井重新闭合,将那些咒骂和惨叫全部阻挡在了玻璃之下。 陈廖冷静的声音及时地响起。 “做好了就撤退,我说过了,这个任务很简单。” 周老板一边向外跑,一边回应陈廖。 “这个任务可不简单,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汪家二十年前自作自受搞出来的。”陈廖那边也响起了枪声,“他们的人混进了格尔木疗养院,趁着张扶灵逃跑的时候,把富江的复制品和实验内容偷走,自己在基地内部搞实验,结果反而被富江搞崩溃了。 一部分人被富江迷惑,汪家就乱了,富江的组织在基地内部到处都是,他们引以为傲的计算部门也计算不出谁被富江迷惑。他们互相怀疑,最后自相残杀到只剩精锐,不得已迁移了基地。” 周老板一边把路上遇到的汪家人放倒,一边问:“可我看刚刚那个情况,他们似乎也没有放弃富江啊?” “他们用大量的实验,发现富江有几种迷惑不了的人。”陈廖喘了一口气,似乎受了伤。 “所以你找我是因为我也是那种人对。”周老板似乎有些骄傲,“哈,我就说我有钢铁一般的意志,向副校长致敬。” 陈廖在周老板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白眼,“不用致敬了,你的副校长才是最容易被富江迷惑的人,他搞过的女人加起来能手拉手绕地球一圈,他的种马和变态程度,在我见过的人里排第一。” 周老板沉默了,啊这,这确实没法反驳,副校长在这一点上确实不合格。 他一把拉过旁边的汪家人挡掉远处的狙击,迅速利落地收割掉了这一片战场。 汪家最终死于了他们自己的野望。 早些时候周老板也问过陈廖,为什么要对养大自己的汪家下手,看他的样子,对这些事情似乎都没什么所谓,为什么那么恨汪家,恨富江,恨西方那些混血家族。 陈廖没有回答,只是自己去冰箱里拿了一瓶草莓味果啤,这一次没有用杯子,他喝了半瓶才说。 “妹妹这种东西,挺奇怪的,明明之前没有见过,长得也和我一点都不像,也不像我们的妈妈,就像是组织里随处可见的小孩子,也没人告诉我她是我妹妹,但是我见到她的时候,心里却知道她就是我妹妹。 她头上别着一个草莓发卡,身上是汪家发的训练服,她冲着我笑,然后就被拉去地下室。我们见的第一面,也是最后一面。我在找到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的五分钟内,又失去了这个亲人。 富江血液带来的变化无法逆转,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消息,说找一个高血统的混血种做过滤器,就能剔除富江血液里的毒素,所以她就死了。” 陈廖笑了一下,撑着头看向一侧,视线却没有聚焦,周老板已经不敢呼吸了,这比他之前听到的那些内幕更加要命。 他的小破店,承受了太多不该承受的。 “或许也不能算是死了,她被同化了,变成了另一个人,最终和那些尸块一起落进了那个窖井里。” 陈廖趴在了桌子上,手里握着那瓶草莓味5°果啤,他没有落泪,也没有露出悲伤的表情,只是看着看着瓶子上印着的草莓。 “我一开始是想过杀了张扶灵的,但她们不是一个人,富江不会喜欢柯南和数码宝贝,富江只会喜欢鱼子酱、鹅肝、昂贵的珠宝首饰和名贵布料。你能想到一个成年女人,居然喜欢动画和galga吗? 简直了。 这让我怎么下手啊。” 陈廖逐渐睡了过去。 周老板叹了口气,给陈廖披上了他的破洞牛仔外套。 他一个人走了太远,现在终于能休息了。 陈廖总说自己冷血无情,结果实际上,还是一个孩子啊。 第125章 面基 汪家覆灭的一年里,张扶灵跟着张起灵到处跑,寻找那些奇怪的长寿村庄,找到那些奇怪的白色怪物,然后吃掉。 张起灵不问原因,也没有阻止,两个人溜溜达达走遍了大半个地图。 中间张扶灵也没有落下自己拍照的爱好,洗出来的照片全部寄存在王胖子那里,偶尔也会拍一些照片上传给诺玛,证明她今天也有为屠龙事业添砖加瓦,糊弄那些远在大洋另一端的教授们赚学分。 直到有一天,诺玛提醒她,一个星期后是路明非的生日,她才从这种悠闲又刺激的生活里想起她可怜的朋友已经结束了监狱生活回国了。 她火速拉着张起灵飞回了北京,准备了生日蛋糕和生日礼物,决定给路明非一个惊喜。 结果刚到他家门口,隔着一扇门板就听到他婶婶的三连问。 “你去美国一年啦,攒了点奖学金了么?” 那当然没有了,他甚至因为各种莫名其妙的原因还倒欠了信用卡几千块。 “人家都说美国女孩子很开放啊,你找到女朋友了么?” 这个当然也没有,他就不喜欢女孩儿,他喜欢的学姐也不过是透过牛头人,喜欢想象中的自己。 “见到你爸妈了么?” 他恐怕真没有爸妈。 张扶灵站在门口估计里面的路明非都要碎了,于是她直接按下了门铃。 是路明非的婶婶开的门。 张扶灵有些惊讶,毕竟她以为以路明非在家里的地位,这种活儿应该落在他身上才对,但是她还是很快调整好了表情,笑得十分得体地说:“您好,我来找路明非。” 她今天是奔着给人过生日来的,自然穿得非常体面,身上是一条蕾丝的白色连衣裙,脚上是镶钻的绑带凉鞋,看起来还是很能糊弄人的。 路明非的婶婶在开门的瞬间就露出了惊艳的表情,听到她是来找路明非的之后,脸色一冷,但还是让开了门口,冲着屋里喊: “路明非!” 路明非穿着围裙,一手拿着菜刀,一手拿着一根切到一半的白萝卜,慌慌张张地跑过来,简直就像是童话故事里被继母欺负的灰姑娘。 “婶婶,什么事?” 他婶婶冲着门外使了个眼色,说:“找你的。” 路明非哦了一声,把刀和萝卜放在了一边,一边在围裙上擦手一边想现在送快递的都让进小区了吗?前两天他在杂志社订购了去年一年的漫画杂志,居然这么快就到了。 结果一走到门口他就傻眼了。 “生日快乐!r路!”张扶灵把花束举到路明非脸上。 路明非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脸迅速就红了,他没认出张扶灵,毕竟两个人从来没有见过面。 他想,这是什么漫画情节,每年一到生日就天降一个美少女给自己庆生,在他最卑微的时候拯救他于水火,把他从这摊乱七八糟的日常生活里拯救出来。 然后他就看到了张扶灵身后的张起灵,瞬间心如止水。 哦,所以这个美少女也是有男朋友的。 “走,我们出去给你庆生。”张扶灵指了指张起灵手里拎着的蛋糕。 路明非抓了抓头发,说:“不行,我还得给我婶婶腌萝卜。” 路明非已经认出这两个人是谁了,但他不是认出了张扶灵,而是认出了张起灵。 因为张扶灵并没有留下一张照片,所以他对张扶灵的印象,依旧停留在qq上,电话里,他就没认出来。 但张起灵的相片,他是看过的。 在卡塞尔学院里,除开平时的课业,每个人都有一位指导教授,每个学期也需要在教授指导下完成一些实践内容。 而他的指导教授古德里安,主要研究方向是龙族谱系学,爱好就是扒开别人的墓,把墓主拉去做dna检测,通过基因图谱推测人家是哪一位龙王的后代。 前段时间听说又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具木乃伊,就兴致勃勃地一头扎进了实验室。 期末考试之前,他几次找过去,暗示对方给自己开个后门,反正他就是混个文凭,结果却被刚好来串门的另一位教授撞了个正着。 眼看他的考试成绩要泡汤,古德里安教授突然给了他一张照片,照片里张起灵穿着病号服,坐在病床上。 教授告诉他,学院对国内混血种的了解和接触一直很少,有一半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男人背后的家族,历史上完全没有他们留存的记录,但却能从蛛丝马迹里找到他们的影子,这张照片也是机缘巧合才落到他手里。 他当时看着照片,除了感慨这个男人的姿容如松如竹外,就只剩下吐槽。 好的,他很牛逼,但是关他什么事?他又不是要和这个男人相亲,给他照片干什么?让他去和这跨世纪的混血种族长决一死战吗?那他还不被人家打成猪头! 然后古德里安就讪笑着说,这不是怕他假期回国万一遇到张起灵,却因为不认识错过这个采访机会嘛,如果真的好运遇到,稍微沟通交流获得点情报,回来写个论文,他保证他下个期末每门功课都是a。 路明非当时还想着,国内这么大,人口那么多,混血种族长又不是大白菜,还能他想遇到就遇到。 结果,现在就遇到了。 路明非简直想不通。 古德里安教授的嘴难道开过光吗? 他盯着张起灵看了一会儿,发现对方对他的好奇全然不在意,熟悉的冷漠态度让他瞬间想起高中时期的另一个bkg。 “哎呀,没事哒没事哒。”张扶灵一看路明非还在犹豫,直接上手扒拉他的围裙,“我教你一招,你就编个理由,说你要去进行伟大的屠龙事业了,请求学院给你派几个搞后勤的。” 路明非补充道:“校工部?” “对,对,那群人特别好用,等他们来了,你就说拯救世界你一个人就够了,让他们帮你做家务就好。”张扶灵显然很有经验。 时隔一年几个月,张起灵终于搞明白张扶灵是怎么把他们当时住的院子的厨房恢复如初的。 路明非还有些犹豫,“可我今天还有高中同学聚会要参加。” 张扶灵“啊”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懂,虽然我在外面波澜壮阔,可我回了家还是家里的小路子,我懂,我太懂了,以后也要好好保持住这份平常心啊,少年。” 路明非还没有回应,她婶婶一家突然从门里出来,撂下一句让路明非去买个高档榉木马桶圈就出了门。 路明非那个表弟下楼时还一直回头看张扶灵,路过张起灵时,被张起灵一掌拍在肩上。 直到那小子走下楼,才突然大声嚎着说自己肩膀疼。 路明非表情立刻变了,崇拜地看着张起灵,说:“卧槽,你男朋友是武林高手?” 张扶灵十分得意:“没错。” 路明非最后还是没有和张扶灵一起去过生日,他已经答应了同学聚会,不去难免显得有些心虚,况且,同学聚会里还有他想见的人。 张扶灵表示理解,人的青春不是突然消失的,他总要去给自己的高中生活画个句号。 于是他们就分开了,张扶灵和张起灵去找胖子玩了两天,胖子带着他们又是看相声,又是去足浴中心,把能玩的好玩的都玩了个遍,到最后胖子问他们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趁着他还有闲钱,赶紧说,不然过两天他就不知道又把钱输给哪个麻将馆了。 张扶灵就有些诧异,说他不是打算和云彩结婚了吗?不攒点钱说不过去。 王胖子吸了口烟,十分沧桑地说小屁孩什么都不懂。 张扶灵就知道估计是吹了。 她其实原本也不太看好这两个人,年龄差太多了,胖子都大云彩一轮了,再加上胖子心里其实还是想要追求刺激和冒险的。她不觉得他准备好定下来了,而云彩又是一个很有主意的姑娘,注定不可能原地等着他。而他其实也只是当时跟着吴邪,恍惚间看到了自己停下来的可能,觉得似乎平稳的生活也不错,而云彩又恰好在对的时机出现了。 但是这种事情,除开当事人以外,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 所以她也只是唏嘘地说:“对对对,我什么都不懂。” 然后她和张起灵就被胖子赶去杭州找吴邪了。 “你们两个烦死了,小情侣别在我这种失恋的孤寡老人跟前晃,心烦。滚滚滚,你们两个祸害天真去,票我都给你们两个买好了,快滚。” 第126章 咸菜滚豆腐 虽然把吴三省的盘口都收了回来,但是吴邪还是守着他的吴山居,没有搬去他三叔那里,那些人找他办事的时候也都是到吴山居来找他,经常做留守儿童的王盟知道这件事之后差点没哭出声。 大半年之后,在吴邪长沙杭州两头跑的努力之下,吴三省的盘口按照吴邪的方式重新运转起来,彻底改变了之前吴三省在时的铁血手腕,吴邪也有了一个新的称呼——“吴小佛爷”。 张扶灵刚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脸上立刻就露出一个嫌弃又无语的表情。 “你知道张启山以前的外号叫张大佛爷?” “那不是外号,那是尊称。”吴邪一边调整炉子里的炭火一边说,“这名号又不是我自己起的,他们自己瞎传。” 张起灵对此没什么看法,拿着一把匕首在旁边临时找出来的一块从桌子上卸下来的木头板上切肉。 “那也够恶心的。”张扶灵拿起旁边的盘子,“雪里蕻能下了吗?” “等一下,好像还要炒一下香料。”吴邪紧急叫停张扶灵的动作,拿起另一边的香料扔进锅里,油刺啦一声溅开香味,吴邪拿着筷子翻了两下,说,“这下行了,你放。” 张扶灵把一整盘的雪里蕻下到锅里。 吴邪翻了两下,突然卧槽一声,他一抬头,发现张扶灵和张起灵都在看他,有些尴尬地举着筷子说:“忘记放五花肉了。” 张扶灵毫不在意地从桌子上找到装五花肉的盘子,一股脑下到锅里。 “问题不大,反正最后都要煮。” “是吗?”吴邪有些不确定地看向他们三个里唯一有下厨经验的张起灵。 张起灵点点头,说:“差别不大。” 因为今天要接待张扶灵和张起灵,吴邪干脆就让王盟提前下班回家了,所以现在整个吴山居里只有他们三个人。 屋檐下的小火炉上咕嘟咕嘟煮着咸菜五花肉,蒸腾起一缕白雾,萦绕在梁下,外面是细雨寒风,里面是红泥小火炉。 吴邪举着筷子,看了一眼锅,说:“可以煮豆腐了。” 张扶灵立刻就端过豆腐交给张起灵,张起灵拿起菜刀,把豆腐放在手心,唰唰唰就切成了几份,丢进锅里,张扶灵立刻给面子地鼓掌。 吴邪:“……小哥这么好的刀工,你就让他手心切豆腐?杀鸡用牛刀。” 张扶灵:“那咋了?这种天气,这种锅子,就是要在手心切豆腐才有感觉,你没看过那个吗?” 吴邪换了个姿势,把手放在火炉上烤了烤,“哪个?” “吃了咸菜滚豆腐,皇帝老子不及吾。”张扶灵举着筷子摇头晃脑地唱完,说,“四大名菜啊。” “什么四大名菜,我就听过鲁菜、川菜、粤菜、淮扬菜。”吴邪看了张起灵一眼,“不是快过年了吗?你们不跟着张海客去张家过年,跑来找我干嘛?” 张起灵沉默了一秒,看了一眼张扶灵说:“她不乐意去。” 张扶灵脸一秒垮了下来,“怎么的?有钱了,发达了,现在被人叫吴小佛爷了,就看不上我们了?说好的苟富贵勿相忘呢?你个叛徒!” “我不是那个意思……豆腐好了,吃吃。” 吴邪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豆腐放到自己碗里,低头刚要吃,余光就看到张起灵第一筷夹给了张扶灵,他埋下头吃豆腐,舌尖被滚烫的豆腐烫了一下,眼泪都差点被烫出来。 草啊,怪不得胖子不要他们,他也不想要啊。 小情侣什么的,太讨厌了。 吴邪被烫到的太明显,张扶灵拿起旁边的水壶给他倒了一杯凉水递到他手边。 “你傻吗?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都不知道吗?含一口在嘴里别咽了。” 吴邪接过水含了一口,腮帮子鼓起一块,像只仓鼠。 张扶灵没忍住别开脸笑了一下,张起灵也低下头掩饰自己的笑意,只剩下吴邪含着水控诉地看着他俩。 “单身偶没人员啊!” 他想说单身狗没人权,结果说出来更搞笑了,张扶灵这下彻底忍不住了,捂着脸笑个没完。 吴邪咕嘟一声把水咽了,说:“说真的,过年的时候就算是我也要回家的,张海客不是特别想你们去香港吗?你们怎么不跟着他去?” 张起灵夹了一块豆腐放在碗里晾着,说:“张海客要给她上课。” 吴邪以为张海客的意思是给张扶灵搞个文凭,就说:“那不是挺好的?她不想学?” 张起灵摇了摇头,咬了一口豆腐没继续说。 “你想学,我和张海客说一声,送你去学,学费路费住宿费伙食费我全包了,你去。”张扶灵一听吴邪diss自己不上进就来气,说,“张家族规108条,张家发展史概述3万页,张家结构数据保密规范准则2003条,你去,我和小哥给你做担保,不用你改姓,你去学。” 吴邪目瞪口呆地看了张扶灵两秒,低下头吃豆腐不说话了。 张扶灵哼了一声,轻声说:“张海客就有病,一边说什么我也不是非要复兴张家,新时代新发展,我们也该有新模式,另一边又说,哎呀,这是张家的传统,你要想加入我们张家,不说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至少得对张家有一些了解,这些都是最基础的。他有病。” 张扶灵给张海客下了最后定论,吴邪和张起灵听着,一句都没敢反驳。 吃了锅子,吴邪和张起灵去洗碗,张扶灵坐在吴山居大堂里玩手机。 吴邪趁着机会,问张起灵:“你们还没解决掉她的那个麻烦吗?” 张起灵洗盘子的手一顿,说:“没有。” “那你们打算怎么办?有方向吗?要帮忙说一声,我和胖子随时就位。” “……有方向,谢了。” “谢什么,咱们之间还用这么客气,都是过命的交情。”吴邪盯着手上的泡沫看了一会儿,又说,“所以你们过年有想好去哪里过吗?” “还不确定。” “那——” “你们两个背着我嘀嘀咕咕什么呢?” 张扶灵突然从后面探出个脑袋,把吴邪吓了一跳。 “没什么,说说吴山居今后的发展。” “门口摆个摊卖烤肠怎么样?” “……你可真是王胖子的亲闺女。” 张起灵把手上的盘子放到一边,甩了甩手上的水,说:“你过年想在哪里过?” “啊?” 张扶灵一下愣住了,看了看吴邪,又看了看张起灵。 “我在哪里都行啊,对我来说好像都没差别。” 吴邪举着锅子说:“要不……” 两个姓张的瞬间盯了过来。 吴邪咳了一声,说:“要不叫上黑眼镜和胖子,再把小花和秀秀叫来,在吴山居一起过怎么样?” “你不是要回家吗?” “我先陪他们吃一点,你们先准备着,七点之后我回来咱们再好好聚。” “……那我现在去给胖子打电话。” 张扶灵撂下他们两个转身就去打电话了。 第127章 东京游Part1 过了年,转眼就翻了篇,他们在杭州待了一段时间,在春风吹开晚樱的季节里,张扶灵的手机收到了来自同一个陌生号码的三条信息。 “我们去日本旅游!” 张扶灵歪倒在吴山居唯一的沙发上,振臂高呼。 “哦,你们去,什么时候回来?”吴邪头都没抬,想着这才对嘛,小情侣就应该两个人单独去旅个游什么的,天天和他泡在一起,算怎么回事? “不是你们,是我们。”张扶灵晃了晃手机,“飞机票我都买好了。” “噗——”吴邪一口茶就喷在了对面的王盟脸上。 他把抽纸递给王盟,绝望又痛苦。 “小哥,你不管管她?你俩蜜月旅行,带我一个电灯泡怎么回事?” 张起灵对此没什么看法,张扶灵也不是第一天想一出是一出,也许她是突然在网上看到了关于日本旅行的照片或者攻略,就脑子一热订票,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无所谓,她想去哪里都可以。 吴邪一看张起灵那个表情,就知道和他说也白说,只能自己一个人扛下一切。 “出国要护照和签证。” “放心,已经办好了。” “那太好了,我没办,你们自己去。” “啧啧。”张扶灵摇了摇手指,“我办事你放心,我已经帮你也办好了。” “签证要证件……”吴邪看着张扶灵手机里的照片说不出话了。 她准备的还真是齐全啊。 张扶灵放下手机,摸了摸吴邪有点蔫掉的脑袋,“团建嘛,放心,胖子也去的,我已经和他说好了。” 他们没有报旅行团,张扶灵会一点点从动漫里学的日语,王胖子会两句死啦死啦地,吴邪全程只能靠英语交流,但是如果对方恰好听不懂英语,他就只能连猜带比划地和人交流。 一直到入住酒店,吴邪把行李往椅子上一扔,就开始叹气。 “所以说,国内大好河山不够你逛的吗?姑奶奶,为什么非要来日本?” 张扶灵坐在另一把椅子上拿着手机点点点,头也不抬地说:“我和秀秀约好了。” “秀秀也来了?!” “是啊,你们逛你们的,我们逛我们的,咱们分开逛。” 张扶灵话还没说完,手机就被张起灵按下去了。 他淡淡看了她一眼,说:“不行。” 张扶灵把手机收回口袋里,很乖巧的蹭了蹭张起灵的手,说:“求你了。” 张起灵收回手,冷酷地一批。 “不行。” “切。” 没有被允许单独行动,于是说好的姐妹团变成了五人行。 张扶灵显然是有计划的行动,第一天他们就直奔秋叶原,在aniate总店排队买限购周边,吴邪知道这家店的限购规则的时候,都没忍住说怪不得日本经济发展如此迅猛,限购规则简直变态,一番赏的抽赏规则更是让他直呼诈骗。 胖子只能拍拍他的肩膀,劝他这一趟也没白来,学习一下人家日本资本家是怎么营销的,回去好倒腾倒腾他那铺子,别十几年过去,归来仍是身无分文的小老板。 吴邪就骂,他一个卖古董的要怎么借鉴,难道也搞个抽赏,a奖是真品,b奖是高仿,c奖是水货吗?那他只会被人骂傻逼! 他们在东京玩了几天,吴邪干回老本行对日本的建筑做了一些调查,还算有所收获,但是胖子就很难受,他觉得日本的姑娘既不漂亮又麻烦,动不动就是鞠躬九十度道歉,搞得他也只能九十度鞠躬回应对方,对老年人的腰椎间盘一点都不友好。 张扶灵和秀秀住在一间房间,晚上的时候,两个女孩坐在桌子前小声密谋,即使隔着一道墙壁,她们也依旧担心被张起灵听到。 霍秀秀打开她刚买的笔记本电脑,连接上酒店的wifi后,点开浏览器输入了一串日文,按下回车后跳转出一个华丽的页面,她转了一下电脑,把屏幕对着张扶灵。 “这家夜总会的营业时间从晚上七点开始,七点刚好是我们吃饭的时间,没什么正当理由的话,很难偷溜啊。如果是白天的话,还能趁着早上偷溜,然后在中午之前回来。” “但是来都来了,必须想个办法去啊!我可是收到了邀请函的,这家店是会员制,这种机会千载难逢啊!” 张扶灵趴在桌子上,歪着头滑动着鼠标,电脑上的牛郎照片一个一个翻过,日本顶尖的牛郎俱乐部名不虚传。 “确实,我也没有去过这种店,小花哥哥和我奶奶连酒都不让我去。” 张扶灵立刻坐直身体,一拍桌子,压低声音说:“所以说机会难得啊,秀秀!想想那些各式各样的帅哥裸着上半身把香槟从香槟塔顶端倾泻而下,还有顶级的牛郎在舞台上载歌载舞!我们不就是奔着这个来的吗?!这在国内可是违法行为!” “不行不行,还是得想想,我怕张起灵到时候冲进来一刀砍死奸夫,再一刀把我这个胆敢勾引他夫人去泡嫩模的小女孩砍死。”霍秀秀拼命摇头。 “……你好夸张,我们只是去看看,怎么就奸夫了。”张扶灵无语道。 霍秀秀低着头想了想,突然凑近对她说:“我想到一个点子,就是有点缺德。” “什么点子?” “就是……” 他们闲散地逛吃了大半个东京,打开互联网上有名的饭店和景点,甚至还陪着张扶灵去打卡了银座有名的p酒。 只是他们出门前看的天气预报似乎没什么用处,这里的天气纯看老天爷心情,即使预报是晴天,天上一片乌云都没有,也照下不误。 他们开始习惯出门带伞,但是张扶灵不喜欢打伞。 中二病还没有过去的少女举着张起灵的伞在街道上踩水坑,高兴的时候还会踮着脚转个圈,张起灵淋着雨跟在她后面,黑色的长风衣被溅起的雨水打湿,街道两侧的樱花落在两人身上,周围的人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们。 吴邪和胖子站在人群里,感慨这什么芒果台晚间八点档的偶像剧。 然后晚上回去张扶灵就病了,高热,咳嗽,打喷嚏。 她红着脸躺在被子里,对他们说,晚上有秀秀陪着自己就好了,不用担心,她身体素质强悍,吃点药很快就会好的。 胖子一脸糟心,说早就说了不要淋雨,傻孩子就是不听,装什么酷,他让酒店帮忙用可乐煮了姜片,一会儿送上来多喝两碗,晚上睡觉不要蹬被子。 张起灵握着她滚烫的手,沉默片刻,拿着手机出了门,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张房卡,他把房卡交给秀秀,说:“晚上我照顾她。” 张扶灵咳得更厉害了,拼命给秀秀使眼色,但秀秀也扛不住张起灵皱眉,眼看着她就要撑不住压力接过房卡,张扶灵猛地坐起来,大喊:“我不管,我就要秀秀陪我睡,臭男人都出去!” 吴邪脸色一变,刚要教育她,胖子就先站起来了,说:“嘿,你这小丫头,什么叫臭男人,把到手了就不值钱了是?怎么对你老哥哥们说话呢?” 张扶灵影后附体,再加上发烧的debuff,眼眶一秒就红,泪水在眼睛里打着转,大吼: “你凶我!” 胖子都被她的恶龙咆哮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就撸起袖子准备和她好好讲讲道理,却在说话之前被张起灵一手抓住胳膊带了出去。 房间里的臭男人只剩下了吴邪,吴邪看看霍秀秀不善的眼神,又看了看爆出黄金瞳的张扶灵,赶紧说:“太后,奴才告辞了。” 然后打了个千儿退了出去。 张扶灵坐在酒店柔软的床上闭了闭眼,心想,吓死个人,差点骗不过这哥几个。 确定人都走远了,霍秀秀兴奋地冲着她竖起拇指。 “牛逼。” 张扶灵闭着眼露出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回了个ok的手势。 “包的。” 第128章 东京游Part2 直到偷溜出酒店,坐上前往高天原的加长版劳斯莱斯,行驶在灯红酒绿的街道上,张扶灵和霍秀秀才终于松了口气。 虽然东京半岛的隔音很牛逼,但是她们还是担心开门关门的声音惊动隔壁沉睡的麒麟,出门的时候,两个人手里拎着高跟鞋,脚直接踩在厚厚的羊毛地摊上,做贼一样小心翼翼。 门干脆没有关,这样她们回来的时候,就不会因为刷房卡的嘀声被张起灵抓包。 张扶灵甚至在房间里给张起灵留了一张字条,如果她们顺利没有被发现,这张字条不会有任何用处,但如果被张起灵发现了,至少这张字条会让他们不那么担心。 张扶灵弯腰从车载冰箱里拿出冰好的饮料,递给坐在旁边的霍秀秀,霍秀秀接过饮料贴在脸上,试图用饮料给自己降温。 虽然因为身在九门她从小混迹的场所里也是三教九流混杂,但是真正去这种出卖色相的地方还是第一次,她难免也有些紧张和好奇。 张扶灵坐在真皮座椅上,一手拉开冰镇可乐的拉环,猛灌了一口,带着气泡的冰凉液体顺着喉咙扩散至身体末端的每一处神经元,勉强压下了一些她的亢奋。 活了这么久,她还没有真正接触过男色啊! 那种有着脱衣舞男、牛郎表演、活色生香、出卖色相的娱乐场所,对她来说就像是小学数学题里出现的少年宫一样,是只有耳闻却从未目睹过的东西。 那种要打开新世界大门的忐忑和好奇让她有些紧张。 张扶灵撩开车窗上的纱帘,这辆被临时租赁来的昂贵豪车已经驶入了新宿区,外面是霓虹闪烁的大厦,这些高楼拔地而起,像是一个个摆放整齐的灯笼,但是这种景色对她来说并不算特别,她看的是那些大楼中间的广告巨屏。 上面依次闪过三个牛郎的介绍,他们穿着紧身天鹅绒西装、系着嵌水钻的小领结、抹着闪闪发亮的唇彩,头发上涂抹了大量的发胶固定发型,看起来骚包的要命。 这种非常日本的审美,在她看来其实是很丑的,但是架不住这三个人底子确实好,在这种死亡包装下依旧散发着独特的魅力。 她轻轻推了推旁边的霍秀秀,“看上哪个了?一会儿进去我先帮你指名,要不然万一被人抢了先,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最后一句话是真的,即使以后她们还能有命跑出来点牛郎,也不会再有能点到加图索家继承人、狮心会会长、以及小魔鬼的客户这种级别牛郎的机会了。 不如说,这三个神人居然真的跑来做牛郎才是让人大开眼界。 多好玩啊,要不是因为条件不允许,张扶灵也想加入他们的牛郎俱乐部实习。 霍秀秀看了一会儿,说:“最后一个,看起来不太精明的样子,应该不会花言巧语骗我们买保险。” 张扶灵一噎,最后一个是路明非,她心想小姑奶奶你可真有眼光,前面两个bkg你一个都没选,偏偏选了最后这个被人预定包场的家伙。 不过有一点你可看错了,这家伙可精明的要死,他永远知道当下什么选择对自己最有利。 车子还没有开到歌舞伎町,速度就已经逐渐慢了下来。 司机探头向前方观察了片刻,用中文说:“两位小姐,前面似乎交通管制了,要有特别通行证才能继续往前,我们要掉头回去吗?” “不需要,我们有邀请函,继续开。” 张扶灵毫不在意,她是今天的特别,这些人拦谁都不会拦着她。 果然,她们的车子在到达交通管制的隘口前,路边就有人给她们发了通行证,其他街区都没有人,只有前往歌舞伎町的路口被豪车围得水泄不通。 这里即将上演一场黑道兄弟相残的大戏,下午时候周围街区就被黑道清了场。 车子龟速行驶到高天原俱乐部的门口,一个穿着纯黑西装的迎宾牛郎上来殷勤地为她们拉开车门,点头哈腰地说:“欢迎欢迎,今晚的高天原也因为两位女士的到来而熠熠生辉啊。” 张扶灵率先下车,转身将霍秀秀从车上扶下来。 芬格尔眼前顿时一亮,他今晚的任务其实是接待日本黑道顶峰蛇岐八家的家主,但是这辆劳斯莱斯驶入的时候,他隔着车窗就看到了美人的惊鸿一瞥,这才主动上前搭话。 张扶灵把手上的邀请函放在芬格尔手里的托盘上,半枯的世界树徽章在她指尖打了个转又被她收起。 芬格尔立刻会意,用中文小声说:“本部的师妹?” 张扶灵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他:“芬格尔师兄?” 芬格尔一撩头发,笑道:“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没想到我半年不在学院,我的传说还在学院里流传,搞得新入学的师妹都知道我的事情,真是,这让我说什么是好呢?” 芬格尔话还没说完,张扶灵已经挽着霍秀秀绕过他走进了店里,远远还能听见两个人的小声逼逼。 “这就是你们那个学院的师兄?” “我也不知道,只是听说有个师兄留级留了八年,我看他年纪有点大随便猜的。” “他说话好油腻啊,我听瞎子说那个学院里都是精神病。” “确实,不过他应该是个例,听说是学院狗仔社社长。” “你们学校在美国,他看起来也是典型的日耳曼人,怎么会在日本的牛郎店里打工啊?” “勤工俭学?毕竟留级八年,重修花的钱应该也不少,听说日本牛郎很赚钱的。” “为了念书,宁可卖身都要付学费,真可怜啊,你们学校没有助学金吗?” “有是有,但是留级八年应该申请不下来。” 芬格尔:“……” 师妹,求你,再给他一个重新出场的机会。 第129章 牛郎俱乐部Part1 俱乐部里的灯光很暗,只有荧光的射灯在来回扫射。 房间中央是漆黑的舞台,看起来费了很大心思,装饰成了新宿的夜景,大大小小的霓虹灯招牌,上方还搭了一座高架桥,现在上面还没有人,看起来表演似乎还没有开始。 舞台外圈是一圈很大的舞池,她们似乎来迟了,舞池里已经挤满了人,穿着黑色超短裙的女人们抱着穿着黑色长风衣的男人们,往他们的西装里倒酒,又或者仅仅只是贴在一起说话,总之没有人真的在跳舞。 服务员打着纯黑的领带,戴着墨镜,手腕上捆着皮带,腰间佩着短刀,端着托盘穿梭在人群里,上面是提供给贵宾们的手铐、皮鞭等小道具,震耳欲聋的热烈舞曲响彻整个大厅。 霍秀秀看得目瞪口呆,对张扶灵喊道:“这些男人为什么穿着黑色长风衣还要在里面穿花衬衫?衣服上挂着的银饰也很不协调,混搭的好奇怪啊,看着流里流气的。” 张扶灵拿出自己的邀请函借着走廊里的光看了一眼,也大声回应她:“草!因为今天是黑道主题的派对,看到墙上贴的通缉令还有那些服务员小臂上的纹身了吗?都是为了符合主题!” 霍秀秀听到这里,停了下来,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中华风洛丽塔,又看了看张扶灵身上的古典系洛丽塔。 出发前,张扶灵告诉她,今晚是欧洲中世纪主题。 而现在她们两个穿得就像误入了黑帮集会的两个小学生。 糟糕,她有点想抽她。 张扶灵注意到她的视线,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换了个话题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他们还提供墨镜,你要吗?我帮你拿一个?” “谢谢,帮我拿一个,我要挡着脸。” 霍秀秀话音刚落,立刻有一个服务员凑上来,端着托盘里是黑色的蕾丝绑带和头巾,他们听不懂中文,但是能看懂表情和动作。 张扶灵从里面拿了两个绑带,给自己和霍秀秀绑好。 迎宾牛郎等她们绑好绑带,才为她们引路在预约好的卡座坐好,这个位置距离舞台相当近,能清晰地看到舞台上的所有表演。 这里的牛郎都很有眼力见,虽然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今夜这个只有客户才能收到邀约的派对里,会突然冒出两个生面孔,甚至明显就完全没有夜店经验,但还是尽职地凑上来试图替她们介绍店里的玩法和规则。 然后绝望地发现,这两位的日语水平都不如小学生。 他们鸡同鸭讲了半天,最后把花名册留下,就安静地坐在了一边,留给这两位新手独自思考的时间。 太过热情会吓跑顾客,做牛郎也要有分寸,在这方面他们可是专业的。 霍秀秀翻着花名册,今夜的照片和介绍显然是特别定制过的,所有人的照片都被做成了通缉令的样子,花名也用规规矩矩的字体在下方标明。 花名册最前面两页就是这家牛郎店的招牌——basara kg和右京。 作为变装大师的霍秀秀盯着这两位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拉过张扶灵耳语说:“这两个不就是电视上这两天循环滚动播放的那两个通缉犯吗?罪名是走私核燃料、恐怖袭击和强暴幼女。” “没错,就是他们。”张扶灵肯定地点头,“也是我的师兄。” “听起来像是毛子的黑帮、本拉登以及腿毛怪叔叔的集合体。”霍秀秀觉得无语,“……你们学院到底是教什么的?” 张扶灵义正言辞道:“不知道,但是我没有和他们同流合污,我一天学都没上过。” 霍秀秀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一笑兴奋地拿起花名册,说:“……算了,管他的,来都来了。” 张扶灵也笑,说:“就是说,看男人看男人。” 她们把花名册从头到尾翻了一遍,最后只点了一个会说一点中文的牛郎做翻译,然后就没有继续点其他人。 因为右京和basara kg今晚有演出,不接受单人指名,而路明非不知道为什么也不在今夜的花名册上。 至于花名册上的其他人,那个装扮实在是一言难尽,指名这些人张扶灵都想让他们赔她钱,她是绝对不会为这些人买单的。 等到她们点的调制酒被端上来,舞池中的光也渐渐暗了下去,乐声越来越低,随着一声三味线的低吟,所有的灯光都熄灭了,只剩一盏孤灯落在舞台中央。 一块画着竹林的幕布挡住了后面的新宿街景,一个穿着白衣蓝袴,长发披散遮住了半张面孔的男人随着尺八声出场,是她今晚最期待的楚师兄。 鼓风机吹起楚师兄的衣袖,露出里面线条流畅的小臂,台上落下片片竹叶,尺八声苍凉辽阔,顿时就有了萧瑟孤寂的意境。 霍秀秀小声惊呼,和张扶灵手拉着手激动地快要蹦起来。 张扶灵也激动得满脸通红。 兴奋,太兴奋了。 张扶灵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相机,打开夜景模式对准台上,旁边的牛郎立刻凑上来,对她说他们这里不允许拍照。 张扶灵还没有被张起灵和胖子以外的人拒绝过,她不高兴地看向牛郎,说:“如果我一定要拍呢?” 牛郎脸色纠结挣扎片刻,“那您偷偷拍,否则我们很难做的。” 张扶灵立刻把相机交给他,“那你帮我录,拍的好一点,不要错过细节。” 台上已经表演到楚师兄拔刀,漫天的竹叶中刀光一闪,刀随身动,少年武士的孤寂之美被诠释得淋漓尽致。 张扶灵顾不上其他,把相机一扔就拉着霍秀秀的手,两个人的手紧紧交握着,兴奋到颤抖,像是得了帕金森。 旁边的服务员对此见怪不怪,因为其他客人此时此刻也是同样的兴奋,尖叫声惊呼声在台下响成了一片。 楚师兄的刀是格斗术,并没有什么观赏价值,可是楚师兄站在那里就已经充满了诗意,他衣襟大敞着,露出里面消瘦有力的身体,不算夸张的肌肉随着动作呼吸,整个人就像一根狂风中依旧挺立的青竹。 霍秀秀小脸通红,低声喊道:“我要他的联系方式!!!” 张扶灵捧着脸尖叫:“我也要!!!” 第130章 牛郎俱乐部Part2 楚师兄的表演时间不算长,这只是一个很小的前菜节目,在楚师兄下台之后,一个打扮的像是迈克尔杰克逊一样的魁梧男人上台,用日语大声呐喊了几句。 霍秀秀问张扶灵他在说什么,张扶灵摇摇头说,她贫瘠的词汇量也听不懂。 后续又继续上演了几个节目,牛郎店排名第一的basara kg,张扶灵的师兄凯撒·加图索,也单独表演了一个节目——《埃及艳后》。 身型挺拔的意大利男人,上半身仅佩戴一个用珐琅和玛瑙做装饰的金色圆形肩饰,下半身穿着复杂华丽的罗印·克罗斯,身上装饰满了各种金饰,脸上也做了相应的造型,整个人显得华丽又充满神秘感。 但是张扶灵对此就不太感兴趣了。 霍秀秀依旧兴致勃勃,一边吐槽说她的审美太过单一,不懂得欣赏力量与野性的美,一边拿出自己的卡狂刷,学着其他客人给在场所有人送上香槟,营业额一半记在basara kg名下,一半记在右京名下。 她早就把路明非忘得一干二净了。 张扶灵端起面前的鸡尾酒一饮而尽,看着舞池里群魔乱舞,卡座和沙发里男男女女抱作一团,突然有点想张起灵了。 “我的审美就是很单一啊,我几十年如一日地喜欢一个类型,说明我是一个专一的好人。” “那只能说明你是一个无趣的人。”霍秀秀抽空看了她一眼,“别扫兴,来都来了,放开一点。” 霍秀秀现在已经完美地融入了周围的环境。 张扶灵看着她,觉得她突然从邻家妹妹变成了女王大人,就在今晚,像是觉醒了什么奇怪的属性。 张扶灵打了个冷颤。 她们的卡座周围不知不觉围了一圈人,那些没有被指名的牛郎和服务员站在角落里,眼神隐晦地扫过缩在卡座里抱着酒杯的张扶灵。 张扶灵察觉到了,但是没有在意。 舞台上的剧目已经演了不知道多少出,终于幕布被拉开,布景的霓虹灯亮起,咆哮着的引擎声盖过了一切杂音。 凯撒穿着紧身皮衣,戴着一身银链,骑着黑太子摩托驶入舞台中央。 台下的女人尖叫着他的花名“basara kg”。 张扶灵拿出手机拍了一张,想着这种照片卖给他的未婚妻能值多少钱。 霍秀秀一边跟着人群尖叫,一边把服务员送来的玫瑰扔上台,还抽空对张扶灵吐槽。 “日本牛郎的审美是落后了时代多少年啊?” 张扶灵回应道:“你一边吐槽他们的衣品,一边为了他们尖叫更奇怪啊!” “现在这个气氛,不尖叫不合适啊!和他们穿什么没有半毛钱关系,他们就算全裸上台,我也会尖叫的!” 张扶灵声嘶力竭地喊:“拜托你了,他们要是全裸上台,我也会尖叫着报警把他们抓起来的好吗?!那就不是行为艺术了,那是纯变态啊!” 霍秀秀没有再理会她,张扶灵也站了起来。 因为右京——楚师兄穿了一身十分骚包的红色皮风衣,戴着骷髅假面,从天而降在舞台中央。 张扶灵也开始尖叫,并且仗着其他人听不懂中文,十分刻薄地吐槽。 “救命,红色的亮面风衣看起来像是一块行走的猪肉脯,完全不搭楚师兄清丽脱俗的气质啊!他们是傻逼吗?” 霍秀秀也大喊:“但是就算这样,你师兄也好帅啊!” 台上的两个人已经假模假样地对打起来,他们扮演的是一对为了共同的理想而分道扬镳最终反目成仇的黑道兄弟,剧情反转十分精彩,宿命论的结尾也极具美感。 但台下的客人们完全不在意这场舞台剧到底演了什么内容,她们只在乎台上两个男人在打斗中展现出的迷人的性张力。 霍秀秀中场休息停下来喝酒,这家夜总会的老板娘苏恩熙突然踩着高跟鞋出现在她们的卡座上,将一部手机递给张扶灵。 张扶灵接过电话,电话那一头是路鸣泽的声音。 “晚上好,扶灵,喜欢这份礼物吗?” 张扶灵看着已经和霍秀秀开始拼酒的苏恩熙,说:“还行,但是你们店里的牛郎衣品有点差劲。” 路鸣泽在电话那边低低笑了起来,大概也觉得让这几个人做牛郎这件事十分有趣。 他说:“我们只是收购了这家夜总会,不会干涉他们的管理,毕竟专业的事情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做。” 张扶灵环顾了一圈,在通往三楼的台阶上找到了那个背影孤寂的男人。 “别扯犊子了,单刀直入地说,赫尔佐格是个畜生,但同样也是个顶尖的谋略家,你必须把所有的棋子都摆上来,所以我现在才会在这里。这是我们约定好的内容,我不会毁约。但你是不是应该把剧本给我了?演员到位了,连个台词本都没有,你让我临场发挥吗?” “没有台本,你只需要确保路明非的安全,直到他决定踏上战场,至于其他的随你喜欢,我是真心邀请你来看演出。” 张扶灵把手机拿远了一点,她不确定这么温柔可爱还有一点点宠溺的话会从小魔鬼的嘴里说出来,这简直崩人设了好吗? 还有,最后那句话,谁要是真的信了,她笑话他一辈子好吗? “这种事情不需要你说我也会做到。” “那就祝你今夜玩的愉快。” 电话被挂断,苏恩熙已经把霍秀秀喝倒了,这个化着淡妆像大学女生一样的女人,刚刚趁着张扶灵接电话,拉着霍秀秀喝酒,酒到杯干,桌子上现在堆满了空瓶,霍秀秀已经醉的不省人事,而这个女人仅仅只是腹部有些微涨。 苏恩熙挥了挥手,将霍秀秀打横抱起,说:“放心,都是同事,我们会送你的朋友安全离开这里。” 张扶灵看着苏恩熙打着摆子的脚,心想这你让我怎么放心?总觉得你们两个下一秒就要摔在一起了好吗? 她倒是不担心苏恩熙会对霍秀秀做出什么,小魔鬼的信誉一向有保障,霍秀秀的安全也是他们交易的一部分。 她从一开始就想好了来日本的名单,毕竟张起灵不会同意她一个人前往异国他乡,所以她喊上了吴邪和胖子,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刻这两个人能绊住他。 毕竟真要算起来,她其实有一定的自保能力,血统的优势让她单枪匹马就能控制一个死侍群。就算到最后真受了伤,在日本造出富江她可没有什么心理压力。 甚至她利诱胖子帮她的时候,就是告诉他能趁着今晚兵荒马乱,去炸掉日本神厕,她连炸掉之后的逃跑路线都帮他规划好了,炸弹现在就在她和秀秀的房间里。 至于秀秀,是她打出的烟雾弹,是为了降低张起灵的戒备心,毕竟他知道她不会拿秀秀的安全冒险。 所以在真正的剧目开场前,她就会把秀秀送回北京,飞机已经准备好了,她也给小花发了短信。 苏恩熙带着霍秀秀坐电梯前往顶楼,在电梯关上之前,她看见一直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那个女孩突然站了起来,用那双黄金瞳看向自己。 “谢了,秀秀。” 电梯门关上,霍秀秀睁开了眼睛。 第131章 倒斗三剑客 在他们回到房间之后,张起灵拉开衣柜,取出了他的行李箱。 王胖子对今晚张扶灵搞得这一出心知肚明,但是面上依旧装得十分担心,拉着吴邪一边絮絮叨叨讨伐张扶灵,一边还用余光关注着张起灵的动静,演技出神入化,堪比奥斯卡影帝。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做张扶灵的共犯了,但是前几次都没有这一次让他心惊肉跳,他嘴上不停,心里已经开始疯狂打鼓。 说真的,小哥拿出来的那东西看着怎么那么眼熟?黑色的布包着的长条—— 卧槽,黑金古刀。 小哥连这种级别的装备都带上了?不是,到底怎么过的安检? 张起灵把刀上缠绕的布条解下,这把刀他走得是陈廖的关系,汪家和日本黑道有一些地下交易,在日本有自己的货运渠道,汪家溃败之后这条渠道就落进了陈廖的手里。 这把刀在他们出发前,他就交给了陈廖,昨天刚刚送过来。 张扶灵总以为她能瞒天过海,可她在表演这一途上属实没什么天赋。 况且不管什么事情,只要发生就一定会留痕,张海客和陈廖在汪家倒台之后就联手了,现在和昂热也有合作,路明非这次在日本执行的ss级任务他早就知道了。 在她装病之前,他都等着她和他坦白,结果等到最后她都没说。 还说什么以后都不骗他了,就连这句话都是骗他的。 撒谎成性。 屡教不改。 既然她不想要平等的关系,那就算了。 他也更习惯做主导者。 张起灵把黑金古刀固定在腰包侧面,心里已经给张扶灵制定好了接下来一年的学习计划——由张海客倾情提供张家特供的教材、试卷以及作息表。 唯一一个从头到尾被蒙在鼓里的吴邪同志,看看表面义愤填膺实则心虚不已的胖子,又看看已经杀气腾腾的张起灵,脑子一转,就猜出了大半。 王胖子显然已经背叛了兄弟会,做了张扶灵的奸细,骗了他和小哥,只是不知道他和张扶灵到底在隐瞒什么。 吴邪叹为观止地冲着胖子比了个大拇指,揶揄道:“好样的,胖子,加油,我精神上永远支持你。” 胖子也知道瞒不住了,冷汗直流,还在强撑。 他这种行为简直就像是用肉身去扛炸弹,他其实也想不通有上次的经验,他怎么又上了张扶灵的贼船。 难道说,这就是狼狈为奸,狗改不了那什么? 张起灵走过来,轻轻一拍胖子的肩膀。 “胖子。” 平静的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胖子腿一软,转身就给张起灵跪下了。 “小哥你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再也不敢了。扶灵这个小丫头片子,我回去就把她削了给你做肉片汤喝。她和秀秀去牛郎俱乐部看演出了,演出结束就把秀秀还给花儿爷了,她自己后续还有二场,但是去了哪儿我是真不知道。 这丫头去玩牛郎简直是厚颜无耻、道德败坏、唯利是图、口蜜腹剑、水性杨花,我一定狠狠谴责她这种朝三暮四、瓜田李下、张三李四、王五赵六的行为!绝不和她同流合污,等她回来我就压着她给你负荆请罪。” 吴邪听着好笑,拍了拍胖子,说:“行了行了,胖子,小哥已经走了,别在这儿表忠心了。” 胖子一听张起灵走了,立刻睁开眼睛爬起来,长出一口气。 “吓死了,还以为今天得交代在这儿了。小哥现在脾气也够好的,换其他人戴顶绿帽子,那还不得大开杀戒啊。” 吴邪:“你也够损的,你和小哥道歉就道歉,你还卖友求荣,小花都不在现场,你就这么把他卖了?” 胖子:“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还各自飞呢,小花儿会理解我的。” 吴邪点头,“行,我帮你录下来了,等回去看小花原不原谅你。” “嘿,天真,你小子怎么还趁人之危呢?”胖子伸手把吴邪卡在肘弯里,另一只手去抢他的手机,“你到底站在哪一头的?” 吴邪被胖子肘得喘不上气,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他往门口看。 胖子转头一看,张起灵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闪现站在了门口。 胖子赶紧松开吴邪站好,张起灵看了他俩一眼,打了个手势让他们跟上。 张扶灵和霍秀秀房间的门没有关,他们一进去就看到了放在床上的信封。 张起灵拆开信,上面第一句就是——胖子,准备匆忙他们也只有c4了,大概有15磅,我全部都放在衣柜里了。 张起灵和吴邪回头看了胖子一眼,胖子冷汗唰的一下就下来了。 姑奶奶,你倒是先认错啊!怎么第一句就给他拉仇恨啊! 信不算长,除了交代炸药的位置,剩下的就是给张起灵表忠心,说自己现在很安全之类的。 吴邪看完心想,这狗东西和王胖子一样一样的,俩都是卖队友求荣的货色,就会打哈哈,她现在到底在哪里,又要去做什么,她是一句没提,嘴真严啊。 哦,不是,也提了,她说她要开着兰博基尼去抢新娘。 见鬼,她抢的哪门子新娘,她自己才是落跑新娘! 吴邪一紧张脑子就开始跑火车,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张起灵的脸色,发现他居然似乎并没有很生气,但吴邪反而觉得更可怕了。 这就是火山爆发前的平静吗? 他小心地试探:“小哥,怎么说?” 张起灵把信叠好收起,十分平静道:“字退步了。” “没了?”吴邪追问。 张起灵回头看他,意思是没了。 吴邪:6。 他们从衣柜里翻出了一包一包的墨绿色塑胶炸药和三套黑色作战服,又在床底下找到了两把伯莱塔92fs,旁边还贴心地附上了一张纸条,写着“十三发子弹的弹匣,子弹是汞核心钝金破甲弹,小心使用哦。” 这张纸条上的字迹不是张扶灵的。 帮她准备炸药的人,还另外帮他们准备了武器。 在张扶灵和霍秀秀离开房间前往高天原的时候,无声无息将这些东西塞进了她们的床下。 胖子一边把枪收进枪大腿外侧的战术绑腿里,一边说:“从来没有打过这么富裕的仗,她这是早有准备啊。” 吴邪趴在地上扒拉床底下的东西,闻言冷笑一声说:“你敢说你不知道?现在装什么无辜?” “天地良心,她只和我说去炸神厕,可没和我说装备这么齐全。”王胖子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枪套,“这感觉去干龙王都可以了。” 吴邪轻声骂了一句,“别踏马乌鸦嘴了,万一是真的呢。” 吴邪已经把床底下的东西全部掏了出来。 王胖子看着一地的枪械子弹,里面甚至还有加特林重机枪和一个超大的子弹箱,他咽了口口水。 “她这是……抢了警察局的武器库?还是背着咱们转行去做了军火商?” 吴邪已经在刚刚掏武器掏出机枪的时候就已经看开了,淡定地说:“往好处想,日本黑道盛行,说不定是去抢了黑帮。” “有区别吗?” “有,至少咱们在日本不用上通缉令。” “……行,至少回国不用偷渡也不用遣送。” 张起灵换好衣服,戴上半指的战术手套,黑色的长风衣里挂满了武器,黑金古刀被他挂在腰上,他低头再次确认时间,肩膀两侧突然搭上两只手,温度隔着织物传来。 “走,小哥。” 他抬头。 吴邪一手搭在他肩上,一手抽着烟,烟雾迷蒙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胖子低头用另一只手把墨镜戴好,甩了甩头发,说: “去把逃家的坏孩子带回来。” 第132章 阿宅help阿宅 张扶灵刚刚收到短信,告诉她霍秀秀已经成功抵达成田机场,突然手机就剧烈地震动起来。 警报声撕裂了夜色,声浪盖过了舞池里强劲的音乐,所有人的手机在这一刻都不约而同地发出刺耳的铃声。 东京气象局对全体市民发送了警报,内容极其简单:“各位市民请注意,前所未有的强劲海啸即将进入东京湾,请居住在沿海区域的市民紧急撤离,无法及时撤离的市民请在地下室或者建筑物的高层躲避。” 隐约有巨声从东边袭来,地面开始震动,垒成香槟塔的酒杯碎了一地,穿着高跟鞋的客人们和舞台上的布景一起摇摇欲坠。 之前上台演讲的那个魁梧男人大喊:“可能是地震,保护客人们疏散!” 日本人对于地震并不陌生,他们迅速地收拾好了情绪,准备避难,可是下一秒墙壁开裂,海水喷涌进来,一个女孩被正面击中,顿时吐出一口鲜血,整个大厅迅速被淹没。 海水齐腰,周围都是哭叫声,可张扶灵只是拿出手机拼命拨打苏恩曦的电话,但是苏恩曦的电话始终占线。 草,她到底在和谁打电话,她的老妈吗?难道说已经到了生离死别的地步了?先告诉她任务对象在哪里啊! 一个电话突然打进来,是路鸣泽。 张扶灵迅速接起。 “去三楼。” 就像知道她在想什么,路鸣泽说完就挂断了电话,看来外面的情况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 张扶灵无语的想要骂人。 三楼怎么去啊?这里她是第一次来好吗?牛郎都跑光了,她要去哪里找人带路啊! 而且只是屠个龙,动静有必要搞这么大吗? 张扶灵看着疲于奔命的人群,没有动,就站在水里给张起灵发了一条报平安的短信。 这种级别的灾害,他一定会发现她已经不在酒店。 答应胖子炸翻神厕的这件事,恐怕也得换个时间。 然而短信刚发出去,张起灵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张扶灵犹豫了两秒,还是接起了电话,听筒那一头很安静,安静的只能听到呼啸而过的风声和张起灵极浅淡的呼吸声。 她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不敢说话。 怕一说话就被张起灵隔着手机一刀捅死。 两个人沉默了片刻,她刚要开口,张起灵熟悉的声音就从听筒里传来。 “受伤了吗?” “没有。” “嗯,找一个安全的地方等我。” 那吴邪和胖子怎么办? 她还没问出口,张起灵就把电话挂了。 他语气很冷很平静,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但是张扶灵还是意识到他生气了。 而且是非常生气。 废话,女朋友背着自己去夜店找男模,不生气才奇怪! 糟了,她不会被分手? 张扶灵把手机拿在手里,发现自己居然有点腿软。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人已经都跑光了,灯具几乎全灭,大概是线路出了故障,只剩下舞台上歌舞伎町的霓虹招牌在水下闪着彩光。 进了水的音响依旧在顽强的工作着,被水淹没之后,声音就像是从上世纪的留声机里传出来,多了莫名其妙的混响 ,遥远又模糊。 “怎么忍心怪你犯了错, 是我给你自由过了火。 让你更寂寞, 才会让你陷入感情漩涡。” 张扶灵简直听麻了,这歌词用不用这么应景?之前不都是日语歌吗?谁把中文歌单放进去的! 草,她错了还不行吗? 张扶灵借着光,费力向着通往应急通道的位置游去。 算了,爱情和事业,总要有一个成功。 张扶灵破罐子破摔,心想张起灵要是提分手,她就找路鸣泽帮她把张起灵关小黑屋。 所以现在她要去完成甲方的订单啦。 路明非,路明非,你在哪里呢? * 路明非扛着身体被切开的源稚女,简直想哭。 他好不容易把源稚女从地下室拖上来,可他真的没有力气了。 为什么这些人总是这么信任他?楚师兄也好,源稚女也罢,为什么总是要一边说着我相信你啊,师弟你是唯一的s级,你一定有过人之处,以后就拜托你了,然后为了救他付出生命? 他要是真的牛逼,就不会眼睁睁看着你们去死了好吗? 牛逼的不是他,是和他做交易的魔鬼,那是比他们面对的敌人更可怕的东西。 他大喊着:“别放弃啊,你不是要去见你哥哥吗?你哥哥就在楼上,你们之间就隔着几层楼板,你还有力气对不对?我们现在就上去找他!我们去找他解释清楚!” 可过量失血让源稚女失去了力气,他靠在路明非的肩膀上,苍白又无力,细弱的手腕随着水流飘荡,只剩下紧紧抓在路明非肩膀上的手指,能证明他还活着。 他轻薄的就像一张纸,但路明非已经连这张纸都要扛不动了。 整栋楼里响彻着枪声,显然外面已经开打了,可他们连战场位置都找不到。 他们穿过走廊、储藏室和休息室,终于来到变成游泳池的舞池,舞台已经被完全淹没在水下。 路明非已经放弃找人来帮忙了,可他却突然看到应急出口那里似乎有一个人。 他拼命向前游,大喊着救命,可身后抽风的音响却突然停了,咔哒一声,像是把唱针头放在唱片上的声音。 随后就是熟悉的梆子声。 无数人围着他和源稚女敲响了来自地狱的梆子,声音无孔不入,他的眼前又开始出现幻觉。 “王将我操你妈啊。” 路明非怒吼出声,下一秒,站在应急出口的那个人突然转过了身。 “路明非?!” 路明非觉得他出现了幻觉,否则怎么能听到张扶灵的声音。 张扶灵把手机的音量调整到最大,然后跳进了水里向着路明非游过去。 “大河向东流哇!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 张扶灵放着好汉歌,从天而降把路明非拉上了岸。 梆子声还在继续,仿佛凿破路明非的头骨,直达脑海深处。 但是有了男高音的加入,那种影响明显减弱了很多。 路明非把源稚女拖上岸,问张扶灵:“靠啊,美女,你是什么戒指老奶奶吗?我一落魄绝望你就出来救我。” “滚你丫的老奶奶,我没你这么大的孙子!”张扶灵也累的够呛。 “你对这个梆子声也有反应吗?”路明非看着地上已经播放到恭喜发财的手机,突然意识到张扶灵放音乐的原因。 “有,但是应该没你们强烈,我已经锻炼出来了,拥有无敌的抗性。” 张扶灵撩开湿漉漉的头发,把手机捡起来。 这个被研究出来控制曾经被做过脑断桥手术的龙类的梆子,对她也同样有效,但她这一年里听多了六角铜铃的声音,有了一定抗性,就觉得还好。 路明非轻轻“哦”了一声,低头把源稚女背起来,对她介绍:“这是我新认识的朋友,他哥哥在楼上,我要送他去见他哥哥。这里不安全,你赶紧逃。” “朋友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陪你一起。” 张扶灵没太在意路明非震惊感动的眼神,帮忙从另一边搀扶住了源稚女。 她是特意在这里等路明非的,虽然路鸣泽让她直接去三楼,但她觉得不太对劲。 路鸣泽对路明非很好,可每一次都是把路明非逼到绝境,等他身边的人挨个死去,最绝望的时候,才出来对他说,来,和我交换你的灵魂,我来帮你实现愿望。 她答应了路鸣泽帮他保护路明非,可没答应帮他成功完成交易。 她为什么要让路明非绝望呢? 她的朋友不多,能在一起吐槽说烂话的朋友就更少。 她为什么要让路明非绝望呢? 他们这样的阿宅就是要互相帮助啊! 第133章 改革春风吹满地 楼上枪林弹雨的声音震耳欲聋,但梆子声还是那么刺耳。 路明非在看到张扶灵的那一瞬间差点哭出来,但是他忍住了。 他和张扶灵一起扶着源稚女顺着楼梯向上,红色的地毯被打湿,每走一步都会溅出水花,但他依旧觉得温暖,至少此时他不是一个人。 他们继续向前走,指示灯闪烁了两下后爆出火花,熄灭了。 路明非愣了一下,想要拿出手机照明,却被张扶灵伸手打断。 “怎么回事?” 张扶灵没有回答, 而是问:“你喜欢吃鳗鱼吗?” 这是什么问题? 但路明非还是诚实地点头,“喜欢吃鳗鱼饭。” “是吗?”张扶灵的语气里充满了怜悯和幸灾乐祸,“那你以后大概都不会再喜欢吃那种东西了。” 路明非还想问,但是张扶灵的瞳孔深处突然有什么变了,金色的水波从底部一层一层漫了上来。 细微的水声从身后逼近,在张扶灵说去死的瞬间,那个身影从路明非背后一跃而起,随后炸成了一团烟花。 “嘭。” 张扶灵伸出手比了个烟花爆炸的手势,贴心地给爆炸配音。 漫天的血雨兜头浇下,路明非冷静地回头看了一眼被炸成碎片的死侍,转回头抹了一把脸,但是除了把脸上的血抹的更均匀外,没有任何用处。 “大佬,你下次爆炸能先提醒一下吗?” “我提醒你了啊。”张扶灵笑嘻嘻地说,“我不是问你喜不喜欢吃鳗鱼了吗?” “谁能听出来你是这个意思啊!” 路明非嘴上依旧是贱嗖嗖地吐槽,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大脑在刚才突然空白了一秒。 这个场面太过眼熟,让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另一个女孩,那个挡在他面前,一刀挥下斩断面前所有敌军脑袋的女孩。 “衰仔你在走神吗?”张扶灵没有回头看路明非的表情,却依旧精准命中他的心理状态,戏谑地说,“世界第一的美少女为你冲冠一怒,你居然还有心思在想其他人,那个女生比我好看吗?” 路明非一愣,心说这些漂亮的女人难道都会读心吗?随即又想,也不是,绘梨衣是不会的。那个黑道小公主总是傻傻地认为他是个好人,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带着恶毒的目的接近她的。 “她没有你好看。” 张扶灵不用看都能想到路明非垂头丧气的样子,虽然知道这也不能怪他,但还是忍不住叹气。 草啊,承认自己在意有这么难吗?她都这么明示了!打团遇到猪队友,这比对面的boss有十秒无敌还让人生气。 他难道以为就他一个人在思春吗?他难道以为就他一个人在这种时候有情人要想吗? 拜托,她也超想和张起灵窝在沙发上一起看书的好不好,以为她很想在这种地方泡着冷水,拖着一个比她高一头的男人往前走吗? 她都来帮忙了,这衰仔还拿不出一点点魄力,真是活该被小魔鬼算计到死。 不过……还是算了。 孤独是最可怕的敌人。 她再清楚不过了。 “我说你啊,这种时候,你还会分心想到那个女孩,说明她在你心里很不同啊,你要不要给她打个视频电话什么的?” “她没有手机。”路明非蔫蔫的。 “这年头还有没有手机的人类啊,你喜欢的是类人猿?” “……和你们比起来,我才是那个未进化完全的类人猿。” 枪炮声近在咫尺,他们已经走到了三楼的尽头,路上不断有死侍冲出来袭击他们,都被张扶灵手一指就跪在了地上。 层层叠叠的蛇尾交叠在一起,苍白狰狞的人脸死不瞑目地盯着他们,路明非突然明白张扶灵之前为什么要那么问了。 同样是怂不拉几的废柴,张扶灵却好像突然进化了一样,那些苍白的东西拖着长长的蛇尾跪在她的脚下,连一丝声音都不敢从喉咙中露出,像是怕惊扰了某个怪物。 这是在血统绝对压制的情况下才会出现的场景。 连作为超级混血种的皇的源稚生都达不到这种程度,只有被当做怪物锁起来的绘梨衣才有这种君王般的待遇。 可现在他见到了第二个。 他忍不住想起他刚知道国内出现富江的时候,还震惊于伊藤润二居然不是瞎编的,他居然是个写实派画家。 绘梨衣是日本人,富江也是日本产,或许两个人有什么亲戚关系也说不定。 路明非在心里编排张扶灵和绘梨衣的身世,一直没有声息的源稚女突然抓住他的肩膀缓缓站了起来。 “睡美人,你醒了?”张扶灵丝毫不意外源稚女还有意识,毕竟是超级混血种,要是死于区区横切伤,也太没面子了。 “谢谢,这位……”源稚女卡壳了,他还不知道张扶灵的名字。 “叫我仙女教母不用谢。”张扶灵松开手,活动了活动僵硬的肩胛骨。 “这种时候就不要和他开玩笑了啊!”路明非崩溃。 “放心,路君,我还有力气,足够找到哥哥。”源稚女缓缓笑起来,像是一朵洁白的百合,柔弱又坚韧,“就算死,我也想要作为哥哥的弟弟死去。” “死不死的,多不吉利。”张扶灵从包里抽出一根解雨臣友情提供的伸缩款登山杖。 她甩开登山杖,不由分说塞进源稚女的手里。 “给你,当拐棍用,不用谢,顺带一提,你和你哥有心电感应吗?我不认路。” “我认路,我走前面。”路明非抢答。 他想起他在源氏重工见到绘梨衣的时候,绘梨衣也不认路。 然而他刚往前迈出一步,旁边的玻璃突然被撞碎,飞舞的玻璃碎片折射出寒光。 他转过头,一张苍白狰狞的脸贴在他的脸上,挥散不去的腥味缭绕在鼻尖。 “路君!蹲下!” 身体快过意识,路明非向下一蹲,源稚女后撤一步原地起跳,钛合金的登山杖在他手里变成了绝世名刀,轻易就贯穿了死侍的脑袋。 两米长的身体砸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源稚女轻盈地落地。 路明非简直难以置信,刚刚还虚弱到要靠拐杖才能站立的男人,居然一击就杀死了死侍。 源稚女低下头,没有看路明非,轻声说:“对不起,路君,辜负你的好意了。” 路明非看到金色的曼陀罗在源稚女的眼底绽放,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 作为普通人的源稚女无法让自己的伤恢复,也无法杀死死侍,要在那种情况下保住路明非,他只有重新变回风间琉璃,变回那个血统超过警戒线生命中只有杀戮的妖冶恶鬼。 所以他接受了王将的召唤,再度接受恶鬼占据自己的身体。 可他明明说即使是死,也想要作为源稚生的弟弟死去,现在却为了路明非,亲手斩断了自己的退路。 梆子声还在继续,路明非咬着牙,头痛欲裂,几乎要痛到骨髓里去。 然后下一秒,一段东北口音的音乐突然炸响在他们两人的耳边。 张扶灵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一个音响,音响震动的音乐盖过了所有声音,她扛着音响大喊: “改革春风吹满地,中国人民真争气,真争气!” 路明非:“???” 源稚女:“???” 张扶灵:“对不起,放错歌了。” 第134章 恨海情天,白王副本绝赞招募中…… “有一种爱叫做放手,为爱结束天长地久。 我的离去若让你拥有所有,让真爱带我走,说放手。” 张扶灵拖着音响走在最前面,两边是压在地上不敢动的死侍,路明非心惊肉跳地走在中间,后面是拄着登山杖的源稚女。 一踏入三楼,枪炮声就从四面八方传过来,他们根本分辨不出哪里是主战场。 张扶灵只能一间一间找过去,在第不知道多少次踹开包间门,被死侍突脸之后,张扶灵终于失去了耐心。 “我说,我们这是什么小蝌蚪找哥哥吗?还是在拍哥哥去哪了综艺?我感觉都要把整个三楼逛一圈了啊,他哥到底在哪里?” 路明非一边躲过地上死侍悄悄向他伸过来的手,一边说: “回老佛爷的话,奴才也不知道,但是老佛爷你能把这些东西杀干净吗?他们想谋害你最忠实的小路子啊!” 张扶灵停下来转头看了一眼,伸手向路明非的死侍就炸了,断手直接炸飞在路明非腿上,冰冷粘腻潮湿,把路明非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谁家老佛爷还得给仆人当保镖的?” “没办法啊,老佛爷,我是仪仗队,只能给您摇旗呐喊,您喜欢美式啦啦队吗?我之前学过一点。” “你这两年到底在学院里学了什么东西啊?为什么会混到啦啦队里去啊!” “我靠,啦啦队加学分啊!而且你以为啦啦队很好进吗?又要颜值又要成绩还要身体素质和家庭背景,多少美少女都被刷了,要不是老大是学生会主席开了后门,你以为我能混进去吗?!” 路明非用另一只脚把断手踹下去,满心悲愤,心想,你当我愿意吗?龙族历史有多难学,你一个没有上过学的怎么能了解? 他不靠这个赚点学分,搞不好要和芬格尔一样,留级个八年。 当初说好一起做一辈子的废柴,你怎么就偷偷进修了呢? 说好的一辈子,差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算一辈子啊! 以及,校长你这自由式的教育方法果然还是不如中式填鸭,看看人家张家教出来的,比你教出来的牛逼多了啊。 源稚女趁着两人停下来,仔细听了听声音传来的方向,说:“在楼顶。” 张扶灵原本已经失去力气的身体瞬间又充满了干劲,一脚踹开旁边死侍的碎尸,大喊: “同志们,胜利就在前方,冲啊!!!” 路明非也狂喜乱舞,“冲啊!!!” 源稚女不明所以,但还是配合着举起登山杖,“冲啊。” 三个人毫无形象地在满地尸体上奔跑,音响早就废了,被张扶灵拉起来扔向冲他们袭来的死侍。 她大喊着“武德充沛”“猪突猛进”冲在最前面,三个人跑上楼顶,一推开安全门,迎面就是十几只黑漆漆的枪口。 已经准备坐上直升机撤退的源稚生停下了脚步,视线精准地捕捉到站在最后的源稚女,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他在这次见面之前预演了那么多遍。 在那个能看到海潮和月夜的房间里,他对着空荡荡的椅子,设想过无数个他们之间的开场白,可是真的见到源稚女的时候,他却一句都想不起来。 他其实也不知道这次会面,他究竟想问源稚女什么。 他们不能像普通兄弟那样,用“最近还好吗”这样温情的话来问候彼此,只能拔刀相向。 八年的时间,他们之间错过了太多次。 而现在,无数的证据证明白王正在苏醒,他作为蛇岐八家的首领,有自己的大义要贯彻,他背负了那么多部下的生命和期待, 已经无路可退了,还能对他的弟弟说什么呢? 他们中间隔了太多人的生命,死在彼此手里,大约才是最好的结局。 “哥哥。” 源稚女也站住了,他看着那张和他如此相似又如此不同的脸。 在源稚生面前,他好像又变回了那个坐在直升机上,为了哥哥一句生日快乐而无声流泪的懦弱又矫情的弟弟。 “……稚女。” “草,火烧屁股了,你们两个大爷还搁这儿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呢,赶紧的。” 张扶灵实在等不及他们两兄弟这慢悠悠的日式对白了。 自从张起灵给她打了电话,她就急躁的不行,要不是力气不够,她刚才拖着的一定不会是音响,而是路明非和源稚女。 日本人这个做什么都慢吞吞的性格,真是急死她了。 她看着周围那些依然对着他们的枪口,干脆拽过源稚女,拔出匕首在他脖子上比划。 “放下武器!你们大家长的亲弟弟在我手里!” “……”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这女孩都闯进这个地方了,难道还不知道这兄弟两个的关系吗? 居然还想着挟持人质,她就是挟持旁边那个卡塞尔的s级都比挟持他们大家长的弟弟强啊。 路明非尴尬地凑上来,拽了拽张扶灵的裙子,压低声音说: “搞错了,他们两兄弟之间有误会,目前还是死敌来着,他哥哥杀过他一次,直接捅心脏的那种。” “什么?!” 张扶灵的震惊,即使压低了声音也掩盖不住,她盯着源稚生,没有回头。 “那他还要死要活找哥哥,抖吗?我还以为他们关系很好,啧,算了,恨海也是情天,都一样的,你看他哥那痛心疾首的眼神,我觉得问题不大。” 源稚女:“……路君,张桑,我听得到。” 源稚生:来了,又来了,那种被神经病挥着小扇围着跳舞的感觉又来了。 源稚生收起刀,刚向着他们走了一步,就被部下拦住。 “家主。” 没有多余的话,未尽之意尽在不言之中。 源稚女的血统极不稳定,随时有可能变成极恶之鬼,他的血统原本就比身为皇的源稚生更高,也更危险。 他们会答应大家长这一次的会面,是因为他们以为白王遗骨已经被他们消灭,但是现在海潮翻涌,狂风席卷,这种程度的气象变化,只能说明有人正在复活白王。 他们被骗了,白王遗骨早就被悄悄转移了。 而骗他们的人不用说,自然是一直以来和他们作对的猛鬼众。 源稚女作为猛鬼众的影皇,此时约见源稚生的目的就变得极为可疑,这种情况下,靠近他是极不理智的做法。 源稚生顿了顿,还是坚定地走向了源稚女。 “哥哥。” 源稚女无声地流着泪。 他期待这一天已经太久了。 他想向哥哥解释他没有做过那些事,没有杀死他重要的人,他是被王将控制了,解释他也想要杀死王将,杀死那个害他们兄弟分离的罪魁祸首,杀死那个猛鬼众的首领。 但是,他什么都说不出了。 张扶灵早就收起了刀,掏出手机在旁边给张起灵疯狂发消息,说自己加班结束马上就回家,让他别来找她了,可消息发出去十几条都没有收到回信,她急得要死。 她正想着不行再打个电话过去,余光里源稚女就毫无征兆地倒了下去,而源稚生隔着几米飞奔过来,接住了他的弟弟。 张扶灵想都没想就举起手机,转过身的瞬间闪光灯疯狂亮起,拍了三组十连拍。 十几只枪口齐刷刷举起,重新对准了她和路明非。 路明非高举起双手,哭丧着脸大喊:“老佛爷,麻烦您读一读空气啊!” 张扶灵也大喊:“我这是下意识反应,是职业病,我是摄影师啊!” 第135章 集结号 猎猎狂风吹开在场人的黑风衣,露出里衬上华丽狰狞的浮世绘。 张扶灵对指在脑袋上的枪口视若无睹,反而觉得这场面很有趣。 这些黑帮身上刺满了纹身,让她想起张家人。 只不过这些人身上的纹身要比张家人的纹身颜色更丰富,张家人的纹身只有黑色,显得庄重又神秘,但是这些人用了更夸张的色彩,视觉冲击更大,更加暴力血腥。 源稚生制止了部下的行动,他把源稚女抱在怀里,十分冷静地说:“神在苏醒,它想要重演高天原的沉没,我没有时间送你们离开,但是可以安排人把你们送去机场。” 路明非一听这个话立刻觉得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来日本的三人组,只有他是来凑数的,他几乎是立刻就想同意源稚生的提议。 “不要,我们是来抢人的。” 张扶灵拿出路明非的手机,翻出他和绘梨衣的短信给源稚生看。 “上杉绘梨衣,是你妹妹吗?” 源稚生没说话,只是盯着手机上的页面看了几秒,然后来自黑道最高大家长的凌厉视线就落在了路明非身上。 路明非疯狂摆手,不知道该从哪里解释。 “不是不是,我——” “李嘉图·路,校长的得意门生,卡塞尔唯一s级,王牌中的王牌,精英中的精英,我们来接绘梨衣去学院报道,她到上学的年龄了,就算是哥哥也不能把妹妹关在家里一辈子。” 张扶灵打断了路明非的解释,把手机扔进路明非怀里,十分淡定地说:“放心,我们拥有最顶级的教育资源和最有病的后勤,你妹妹会在学院度过快乐的四年,不过她如果留级的话,那也可能是五年、六年,这就不好说了。” 源稚生:“……” 在这之前,源稚生一直觉得自己并没有瞧不起路明非,他甚至也把路明非当朋友,但是现在,他绝不允许他的妹妹和这群神经病做朋友! 街道上大雨滂沱,枝状的闪电在乌云中闪灭,吴邪开着车狂飙在高架上。 雨刮器开到了hi档位,但是能见度依旧低的吓人,雨水不停地拍打在车玻璃上,他几乎是盲开,在这种湿滑路面上,稍有差错,他们就会车毁人亡。 旁边和他们相反的车道上挤满了车辆,他们正逆着人潮向着东京都气象局前进。 王胖子把车载音乐开到最大,悄悄从后视镜里观察张起灵的脸色,他完全隐藏在黑暗里,只有闪电落下时,能照亮下半张脸。 从接过张扶灵的电话之后,张起灵就没有再说话,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王胖子和吴邪也不敢劝他。 他们住的台东区地势低,受灾严重,来的路上,大多数店铺已经完全淹没在了水里,高楼大厦像是倒插进水里,整个城市的人声都消失了,只剩下了钢铁的骨架和闪烁的霓虹,像是赛博朋克电影里的场景,充斥着似梦似幻的美感。 “真是世界末日啊。” 胖子把车窗降下一条缝,外面的凄风苦雨顿时劈头盖脸砸在他脸上,衣服瞬间湿透,他又把车窗升起。 “草啊,这里的龙王憋了多久?不行还是看看泌尿科,这劲儿大的。” “……你就贫,到时候真遇上龙王我看你怎么办?” 吴邪一边开车一边吐槽,越是紧张的气氛,他和胖子就越是容易脑子乱跑,这也是他们缓解压力的一种方式。 “遇上就遇上呗,怕个球。着名诗人张宗昌说过,玉皇爷爷也姓张,为啥为难俺宗昌?三天之内不下雨,先扒龙皇庙,再用大炮轰你娘。 我以前以为他是胡说的,现在想想搞不好人家还是个写实派诗人,他都能用大炮轰龙王,咱们怎么就不行?而且都姓张,还都屠龙,搞不好还是小哥亲戚,你说是,小哥?” 张起灵抬起头从后视镜里看了胖子一眼,没说话。 “扯你就。”吴邪伸手调整了一下电台,“发生这么大的灾害,日本政府应该会紧急发布一些通知,还有各路段的路况,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收到信号。” 车载电台里传来沙沙声,还没有调整好,窗外高楼上的大屏突然重新亮起,三个牛郎的照片一闪而过,而后就是不堪入目的限制级视频。 王胖子顶着狂风暴雨把车窗降下去,大喊:“卧槽,小日本这一点我喜欢,反正也是世界末日了,世界末日也要狂欢!” “你是喜欢他们的态度吗?你是喜欢大波美女!”吴邪被冷雨吹了一脸,脸黑的一批,“快把窗户关上!” “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王胖子没有动。 吴邪骂了一句脏,只能自己用总控去关窗户,余光一扫,发现张起灵居然也把后排的车窗降了下来。 “小哥,你冷静一点,不要自甘堕落啊,她去找男模,你就看限制级女郎吗?” 张起灵没有解释,只是说:“关掉电台。” 吴邪只能照做,沙沙声消失之后,外面的声音就更加清楚了一些。 “混账!不要把副校长的移动硬盘接入系统!你们疯了么?我们在向全东京发布!” 大屏上的女郎消失,一个西装革履的英伦绅士出现在屏幕上。 “这则寻人启事发给凯撒加图索、楚子航、路明非以及张扶灵,无论你们此刻身处何地,在看到这则寻人启事之后,立刻赶到东京都气象局报道。你们在东京也该玩够了,是做正事的时候了。” 吴邪猛地转过头,黑暗中张起灵抱着刀坐在后座上,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卧槽,天真,干嘛呢?看路啊!”眼看着就要撞上护栏,王胖子大喊起来。 吴邪回过头,猛打了一把方向,车身擦着护栏回到中间。 他们出发前是小哥说要去气象局,他和胖子只是舍命陪君子,当时还有些奇怪为什么不去高天原堵人,但是现在看来,小哥应该早就知道张扶灵的目的。 他生气也不是因为张扶灵去看牛郎表演,而是另有原因。 吴邪紧了紧方向盘,发现自己心里居然并不恐惧或者害怕。 或许胖子说中了,他们真的要去屠龙了。 第136章 Sakura在哪里? 半个小时前,卡塞尔学院装备部接手了只剩一人的东京气象局,二十五分钟前,卡塞尔学院校长昂热以危机处理顾问的身份带着东京都知事小钱形平次出现在气象局。 装备部的人在五分钟内就把整个气象局都改造成了自己的舒适区,他们抱着文件狂奔在走廊上,每个人都目标明确。 于是当胖子和吴邪跟着张起灵踏进气象局时,差点就以为这些人是日本当局。 胖子还感慨这些人的绝佳松弛感,世界末日都要来了,这些人还吃着薯条可乐奋战在一线。 他们穿着黑色的长风衣全副武装向着会议室走去,一看就是暴力分子,却没有一个人上来质问他们是什么人,好像习以为常一样,甚至没有多看他们一眼。 会议室不远,他们走到一半迎面就遇上了昂热,这个已经百岁的老人头发花白,但是依旧精神矍铄,他从走廊尽头快步走来,在张起灵面前停下,伸出手。 “自我介绍一下,希尔伯特·让·昂热,美国卡塞尔学院校长。” “张起灵。” “久闻大名,现在——哦。” 昂热的客套突然被打断,他的目光落在他们身后,显然是看到了什么让他震惊的东西。 吴邪和胖子下意识顺着他的视线回过头,然后就看到了两个穿着奇装异服的男人从走廊另一头狂奔过来。 认出这两人的胖子脸色一变。 靠,这不就是大屏上那两个高天原的牛郎吗?! 凯撒和楚子航气喘吁吁地冲进气象局大厅,身上是还没来得及换下的演出装扮,铁链、红皮衣、渔网露背装。 他们一进入走廊,就开始接受来自学院同僚赞叹的目光。 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反应过来他们穿着这身打扮出现在这里,究竟会对自己的声誉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两个人对视一眼,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一模一样的绝望和崩溃。 他们只能寄希望于昂热这种老派贵族不懂牛郎风尚,但是昂热见到他们的第一眼,就给了他们致命一击。 “见鬼,70年过去,日本牛郎还在穿这么低品位的衣服吗?” 吴邪听到这话立刻明白了这两个人的身份,他下意识看向了张起灵。 然而张起灵似乎完全不在乎这两个人到底是谁,他只是淡淡地侧过身扫了一眼这两人挑染的头发和夸张的眼线。 然后就赢了。 当然张起灵并没有任何比较的意思,只是习惯性地观察周围的环境,所谓的赢了也只是吴邪的脑补。 昂热嫌弃完他的两名爱徒,转头对张起灵说:“东京的情况复杂,我们需要开一个作战会议。” 他和张起灵并肩而行进入会议室,里面已经安装好了3d投影设备,桌子上摆着一个被打开的空运箱,里面是暗金色的“七宗罪”——七柄为了杀死龙王而打造的炼金刀剑。 吴邪和胖子不认识龙族的炼金武器,但是张起灵却很清楚,这组刀剑最初现世就是在路明非入学卡塞尔的那一年,也是张扶灵从青铜门醒来的那一年。 它的每一次出鞘都至少有一位龙王死去,昂热把它带到这里的目的不言而喻。 昂热让人播放了一段视频,是由加图索家族提供的关于白王苏醒的短片,详细讲述了白王醒来后日本沉没的全过程,并在结尾时十分高兴地宣布了七宗罪无法杀死白王这件事。 它的制作者诺顿制作它时,白王已经死去,因此他从没有考虑过七宗罪对上白王的情况,也就是说昂热踏上战场的计划落空了。 然而对方又很快提供了第二种方案——提取自初代种龙王尸骨的贤者之石。 卡塞尔学院曾经拥有一枚,但已经在两年前击杀康斯坦丁时用掉,而现在加图索家愿意提供一枚给学院,而条件是,在事情结束后,把凯撒洗得干干净净,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还回去。 凯撒脸色当时就黑了,这种在所有人面前把他当做需要照顾的孩子的说法,无疑是在践踏他高傲的自尊心。 吴邪和胖子已经搞明白了事情经过,于是一脸同情地看着这位忍辱负重卧底在夜总会,只为了能有机会一雪前耻的少年在所有人面前被自己的父亲说成了懦弱的逃兵。 在凯撒忍不住把投影仪砸掉前,会议室的门被打开。 终于赶到卡塞尔临时指挥部的源稚生顶着众人的目光走到桌前,放下一张写着白王目前坐标的便笺。 “13号储水井,设计代号红井,我们的人在一小时前失去了联系,猛鬼众占领了那里,毫无疑问,它就在那口井里。” 张扶灵和路明非在踏进这座神社之后,源稚生留给他们的人就离开了。 他们的任务只是把路明非和张扶灵带到这里,他们的身份不被允许踏足这座神社,因此只能送他们到这里。 源稚生到底还是没有拒绝张扶灵要带走绘梨衣的要求。 白王的苏醒是他的失责,他要为他的失责付出代价,但是这份代价里不包括绘梨衣。 她是他唯一的妹妹,在过去那么多年里,她都那么信任他,信任这个把她当做弟弟替身和最终武器的糟糕哥哥。 即使他始终把她当做无法控制的炸弹防备着,拒绝给她想要的自由,她也依旧乖乖的,从来不会大吵大闹,也没有仗着血统肆意妄为。 就连偶尔的任性,也只不过是离家出走几公里罢了。 而路明非的出现,让他看到了她生命的另一种可能,一个作为普通人活下去的可能。事到如今,他能给她的也只剩下这个。 卡塞尔学院或许是神经病聚集地,但也是唯一能够在他离开之后保护绘梨衣,并给绘梨衣另一种可能的地方。 昂热虽然是个疯子,但他也是个正派的疯子。 她可以在那里上学,交朋友,吃好吃的点心,像普通女孩一样聊八卦,谈恋爱……谈恋爱不行,男人都是骗子。 路明非和张扶灵按照源稚生给的信息,进入了神社的后殿,这里没有现代电力设备,只依靠最原始的油灯照明,墙壁上是华丽的浮世绘壁画,整个空间阴沉沉的让人不安。 路明非一开始还有些不情愿,他不想和绘梨衣见面,他们的相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他不想把这场骗局继续下去,也不想她失望。 但是从他们进入神社之后就没有遇到一个人,张扶灵走得很快,他一个人留在大殿里总觉得阴森森的,只能跟着她。 源稚生告诉他们绘梨衣在上次跟着路明非逃家回来之后,就被转移到了神社的后殿居住,可是张扶灵却没有在后殿里看到人。 这座神社似乎早就空了。 张扶灵在后殿绕了一圈,在角落里找到一套红白的巫女服,似乎刚刚被主人脱下不久,上面还残留着余温。 空旷的房间里只剩下油灯燃烧时的滋滋声,张扶灵拿着巫女服转过身和路明非相顾无言。 有人在他们到这里之前,接走了绘梨衣。 安静中,路明非的手机“嘀嗒”响了一声。 路明非脸色苍白地掏出手机,上面是一条来自“小怪兽”的信息。 【sakura在哪里?】 第137章 吃自助之前要锻炼胃口不是常识吗? 路明非立刻拿着手机给对面回复消息,但张扶灵已经意识到了不妙。 白王的复活需要宿主,而绘梨衣的血统又在源稚生和源稚女之上,这种情况下,对方带走绘梨衣的目的显而易见。 张扶灵扔下衣服,拽着路明非就向外狂奔,神社里的神官终于姗姗来迟,大喊着什么东西,她一句都没有听懂。 但是神官出现在这里,证明神社还没有完全脱离蛇岐八家的掌控,对方想要带走绘梨衣不能用直升机这种目标过大的交通工具,他们只能开车。 绘梨衣的衣服上还有温度,他们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可问题是她和路明非没有交通工具。 这里是蛇岐八家的地盘,如果能联系到源稚生,他们就能调动直升机或者跑车之类的追上去。 但是该死的,她没有源稚生联系方式! 要向小魔鬼求援吗? 可他的目的就是让路明非绝望,他真的会帮助他哥哥吗? 不落井下石都不错了。 张扶灵拉着路明非狂奔出神社的大门,外面是郁郁葱葱的森林,整个神社门口空无一人,墙角处停着刚刚送他们到这里来的奔驰。 张扶灵冲过去把路明非塞进副驾驶,又跑去拉开驾驶位的车门,里面的干部正在抽烟,怔愣地看着她。 她二话不说就把人从驾驶位扯了出来,自己坐了进去。 点火,挂档。 雪白的车灯骤然撕开雨幕,马达轰鸣,张扶灵在车载地图上找到多摩川,她不知道红井的具体位置,但是足够了,只要他们的速度够快,也许就能在路上把人拦下来。 路明非坐在副驾上,有些呆滞地看着自己的手机。 他已经确认过了,手机那一头确实是绘梨衣没错,她穿着自己送她那一身白色的裙子,坐在一辆豪车的后座,看起来似乎不像是被胁迫。 绘梨衣的短信还在一条一条地发过来。 张扶灵紧盯着路面,听着路明非的手机嘀嗒嘀嗒响个没完,忍不住伸手打开了车载音乐。 也不知道这车的前一任司机为什么会听中文歌,但是离歌的前奏一出来,张扶灵就忍不住笑了。 今晚的歌单应景的就像是路鸣泽一首一首筛选定位播放的。 她把油门踩到了底,用尽全身力气控制着方向盘。 路明非一直低着头看手机,绘梨衣的消息还在一条一条地发过来。 她说她要接他一起去韩国,又问她去了韩国之后路明非会不会去找她。 路明非一边回复安抚她,一边想,难道源稚生后悔了,半路又找了人去接他妹妹? 直到绘梨衣说她害怕,路明非才突然想起用le定位绘梨衣的位置。 果然,绘梨衣的位置在快速移动,但不是前往飞机场,而是和他们同一个目的地。 她没能逃离这个被诅咒的城市,那辆车把她带去了最后的舞台。 路明非头突然痛得要命,脑子里瞬间塞满了各种思维碎片,他不断想到“剧本”,就好像这一切都是早就写好的。 而按照剧本绘梨衣不应该在这里,她应该坐上飞机离开这座城市。 错了!什么东西错了! 路明非双眼发红,他盯着手机上的位置,他们离得越来越近。 他连杀个死侍都费劲,他要怎么从王将手里救绘梨衣? 靠张扶灵吗?别逗了,她也只是靠着血统优势压制那些死侍罢了,真对上王将那个怪物,她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他只能和路鸣泽做交易了。 可他只剩下半条命了,只有两次机会,况且,他早就发过誓,他就算死也不会再和小魔鬼做交易了。 他觉得小魔鬼在取走他最重要的东西,那东西比他的命更重要。 要为了绘梨衣用掉一次机会吗? 他不知道。 他权衡不了利弊。 她的喜欢太过浅薄,更像是无知少女把对外界的喜欢投射在他身上。 她连他的真名都不知道,她喜欢的只是被老大和楚师兄联手包装出来的李嘉图·路,她怎么会喜欢他呢? 路明非颓然地坐在副驾驶上,那种茫然的状态,张扶灵简直太过熟悉,她也有过这种阶段。 说实话,她不太在乎绘梨衣和路明非的感情进展,她又不是路明非的妈。 反正只要绘梨衣活着,他们以后要怎么折腾呢,那也是他们自己的事。 而且就算是亲妈,过分关心孩子的感情问题也会惹人厌烦。 但是,她能察觉到路明非的纠结和犹豫。 都这个时候了,人命关天,这傻逼还在这里思考分析权衡利弊呢。 “你纠结个几把啊。” 张扶灵突然爆粗口把路明非吓了一跳。 这粗口可真是太粗了,他还是第一次从女孩子嘴里听到这种话。 “纠结一件事的时候,勇敢去做就对了,与其因为错过机会而后悔,还不如因为做了后悔。一点冲劲都没有,年纪轻轻怎么一把年纪的。” “哪有那么容易。” 路明非嘀咕了一句,心想咱们两个手无寸铁的家伙追上去,没救到人还被反杀不就傻逼了?到时候搞不好还得是靠他卖血,他犹豫一下怎么了? 他们终于进入了那座山的范围,周围的景色逐渐变了,所有的树木都已经枯萎,山体上到处都是白色的丝,像是整座山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蚕茧。 这些白丝都向着一个方向延伸 路明非脸色苍白,“难道这就是龙类的孵化方式?把周围区域的生机都吸干,好在短时间内达到孵化的条件。” 张扶灵的黄金瞳不知道什么时候渐渐亮了起来。 “系好安全带,抓牢。” “啊?” 路明非还没反应过来,张扶灵猛打了一圈方向盘,后胎和地面摩擦发出了刺耳的尖叫,车灯迅速转了一圈,车尾横扫过去,横停在了另一辆奔驰前面。 “下车!” 张扶灵率先推开车门,也不在乎外面还在下雨,走到那辆奔驰前面。 路明非忐忑地解开安全带跟着下车,他还没有做好直面幕后boss的准备啊,这么快就要开打了吗? 然而等到他下了车才发现,对面的车上早已空无一人。 绘梨衣不在车上,王将也不在。 张扶灵把手放在对方的发动机上,还是温热的。 应该还来得及。 她转过身,看着漫山熟悉的白丝红茧,露出了和王胖子看见海货时一模一样的奸笑。 路明非还在怕,他怕个几把。 她真正的目标,一直都是这个猎场的主人——白王。 这些龙类一直以来都是掠夺其他生命生机的顶级猎食者,从没想过有一天也会变成别人的食物。 可惜了。 就是这么凑巧。 她用黑王的力量许愿凝结出来的富江的身体,既是最大的污染源,也是最好的吞噬体。 白王生前要被黑王钉死,死后也要被她这个黑王遗物吃掉。 她努力了一年,到处吞噬这些龙类的遗骨,不停地锻炼自己的胃口,就是为了今天的大餐。 对她来说,白王才是真正的补品,大补。 这里现在已经不是白王的狩猎场了,而是她张扶灵的餐桌哒! 第137章 吃自助之前要锻炼胃口不是常识吗? 路明非立刻拿着手机给对面回复消息,但张扶灵已经意识到了不妙。 白王的复活需要宿主,而绘梨衣的血统又在源稚生和源稚女之上,这种情况下,对方带走绘梨衣的目的显而易见。 张扶灵扔下衣服,拽着路明非就向外狂奔,神社里的神官终于姗姗来迟,大喊着什么东西,她一句都没有听懂。 但是神官出现在这里,证明神社还没有完全脱离蛇岐八家的掌控,对方想要带走绘梨衣不能用直升机这种目标过大的交通工具,他们只能开车。 绘梨衣的衣服上还有温度,他们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可问题是她和路明非没有交通工具。 这里是蛇岐八家的地盘,如果能联系到源稚生,他们就能调动直升机或者跑车之类的追上去。 但是该死的,她没有源稚生联系方式! 要向小魔鬼求援吗? 可他的目的就是让路明非绝望,他真的会帮助他哥哥吗? 不落井下石都不错了。 张扶灵拉着路明非狂奔出神社的大门,外面是郁郁葱葱的森林,整个神社门口空无一人,墙角处停着刚刚送他们到这里来的奔驰。 张扶灵冲过去把路明非塞进副驾驶,又跑去拉开驾驶位的车门,里面的干部正在抽烟,怔愣地看着她。 她二话不说就把人从驾驶位扯了出来,自己坐了进去。 点火,挂档。 雪白的车灯骤然撕开雨幕,马达轰鸣,张扶灵在车载地图上找到多摩川,她不知道红井的具体位置,但是足够了,只要他们的速度够快,也许就能在路上把人拦下来。 路明非坐在副驾上,有些呆滞地看着自己的手机。 他已经确认过了,手机那一头确实是绘梨衣没错,她穿着自己送她那一身白色的裙子,坐在一辆豪车的后座,看起来似乎不像是被胁迫。 绘梨衣的短信还在一条一条地发过来。 张扶灵紧盯着路面,听着路明非的手机嘀嗒嘀嗒响个没完,忍不住伸手打开了车载音乐。 也不知道这车的前一任司机为什么会听中文歌,但是离歌的前奏一出来,张扶灵就忍不住笑了。 今晚的歌单应景的就像是路鸣泽一首一首筛选定位播放的。 她把油门踩到了底,用尽全身力气控制着方向盘。 路明非一直低着头看手机,绘梨衣的消息还在一条一条地发过来。 她说她要接他一起去韩国,又问她去了韩国之后路明非会不会去找她。 路明非一边回复安抚她,一边想,难道源稚生后悔了,半路又找了人去接他妹妹? 直到绘梨衣说她害怕,路明非才突然想起用le定位绘梨衣的位置。 果然,绘梨衣的位置在快速移动,但不是前往飞机场,而是和他们同一个目的地。 她没能逃离这个被诅咒的城市,那辆车把她带去了最后的舞台。 路明非头突然痛得要命,脑子里瞬间塞满了各种思维碎片,他不断想到“剧本”,就好像这一切都是早就写好的。 而按照剧本绘梨衣不应该在这里,她应该坐上飞机离开这座城市。 错了!什么东西错了! 路明非双眼发红,他盯着手机上的位置,他们离得越来越近。 他连杀个死侍都费劲,他要怎么从王将手里救绘梨衣? 靠张扶灵吗?别逗了,她也只是靠着血统优势压制那些死侍罢了,真对上王将那个怪物,她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他只能和路鸣泽做交易了。 可他只剩下半条命了,只有两次机会,况且,他早就发过誓,他就算死也不会再和小魔鬼做交易了。 他觉得小魔鬼在取走他最重要的东西,那东西比他的命更重要。 要为了绘梨衣用掉一次机会吗? 他不知道。 他权衡不了利弊。 她的喜欢太过浅薄,更像是无知少女把对外界的喜欢投射在他身上。 她连他的真名都不知道,她喜欢的只是被老大和楚师兄联手包装出来的李嘉图·路,她怎么会喜欢他呢? 路明非颓然地坐在副驾驶上,那种茫然的状态,张扶灵简直太过熟悉,她也有过这种阶段。 说实话,她不太在乎绘梨衣和路明非的感情进展,她又不是路明非的妈。 反正只要绘梨衣活着,他们以后要怎么折腾呢,那也是他们自己的事。 而且就算是亲妈,过分关心孩子的感情问题也会惹人厌烦。 但是,她能察觉到路明非的纠结和犹豫。 都这个时候了,人命关天,这傻逼还在这里思考分析权衡利弊呢。 “你纠结个几把啊。” 张扶灵突然爆粗口把路明非吓了一跳。 这粗口可真是太粗了,他还是第一次从女孩子嘴里听到这种话。 “纠结一件事的时候,勇敢去做就对了,与其因为错过机会而后悔,还不如因为做了后悔。一点冲劲都没有,年纪轻轻怎么一把年纪的。” “哪有那么容易。” 路明非嘀咕了一句,心想咱们两个手无寸铁的家伙追上去,没救到人还被反杀不就傻逼了?到时候搞不好还得是靠他卖血,他犹豫一下怎么了? 他们终于进入了那座山的范围,周围的景色逐渐变了,所有的树木都已经枯萎,山体上到处都是白色的丝,像是整座山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蚕茧。 这些白丝都向着一个方向延伸 路明非脸色苍白,“难道这就是龙类的孵化方式?把周围区域的生机都吸干,好在短时间内达到孵化的条件。” 张扶灵的黄金瞳不知道什么时候渐渐亮了起来。 “系好安全带,抓牢。” “啊?” 路明非还没反应过来,张扶灵猛打了一圈方向盘,后胎和地面摩擦发出了刺耳的尖叫,车灯迅速转了一圈,车尾横扫过去,横停在了另一辆奔驰前面。 “下车!” 张扶灵率先推开车门,也不在乎外面还在下雨,走到那辆奔驰前面。 路明非忐忑地解开安全带跟着下车,他还没有做好直面幕后boss的准备啊,这么快就要开打了吗? 然而等到他下了车才发现,对面的车上早已空无一人。 绘梨衣不在车上,王将也不在。 张扶灵把手放在对方的发动机上,还是温热的。 应该还来得及。 她转过身,看着漫山熟悉的白丝红茧,露出了和王胖子看见海货时一模一样的奸笑。 路明非还在怕,他怕个几把。 她真正的目标,一直都是这个猎场的主人——白王。 这些龙类一直以来都是掠夺其他生命生机的顶级猎食者,从没想过有一天也会变成别人的食物。 可惜了。 就是这么凑巧。 她用黑王的力量许愿凝结出来的富江的身体,既是最大的污染源,也是最好的吞噬体。 白王生前要被黑王钉死,死后也要被她这个黑王遗物吃掉。 她努力了一年,到处吞噬这些龙类的遗骨,不停地锻炼自己的胃口,就是为了今天的大餐。 对她来说,白王才是真正的补品,大补。 这里现在已经不是白王的狩猎场了,而是她张扶灵的餐桌哒! 第138章 喜剧片场 多摩川的山已经全部变成了莹白,几百米的高度分明不到雪线,可这座山却像是琉璃幻境一样,从山顶至山脚都覆盖上了一层白色。 但张起灵知道那不是雪。 白色的细丝爬满了整座山,远看时像是海底摇摆的珊瑚,又像是随风摇摆的绒毛。 但这种东西绝不是珊瑚或者绒毛那么美好的事物,它更像是魔女的三千丈白发。 带有强烈的腐蚀性,所有被它包裹的物体,内部都会被腐蚀成海绵状的松散结构。 看似圣洁的白色覆盖物下面,整座山已经枯死。 但是现场四个人,除了源稚生,没有一个人为此担忧。 张起灵坐在角落里闭目养神。 他确实没有他人想象中的暴怒,但是也绝不愉快。 张扶灵去夜总会玩这件事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毕竟她喜欢玩也不是第一天。 出去旅游的时候,她就总是喜欢去和年轻漂亮的人搭话,不论男女。 她喜欢逗弄对方,看对方羞涩懵懂的样子。 她说这叫青春活力,而她是靠吸食年轻人生命力来永葆青春的女巫。 等对方想要更进一步,她就会立刻切换出一副无聊的表情,说不好意思,你误会了,我有男朋友了。 然后一脸得意地把他推出去,看对方气急败坏的样子。 她期待看他和对方打起来的样子,但目前为止都没有成功。 她每一次都会计算好时间,在对方找上门之前,离开去往下一个目的地。 所以,这也没什么。 无非就是她新的游戏。 只是去夜总会,她根本不需要骗他,所以总还有别的原因。 张起灵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对面同样穿着黑风衣的源稚生。 黑发、话少、身世凄惨,孤独地把所有都背在身上的用刀杀胚,沉默的双瞳里藏着无边的寂寥。 全都符合。 果然和她说的一样,她再过多少年审美也始终如一。 吴邪坐在张起灵旁边,感觉自己浑身都冷。 不是被他们嘴里的龙王吓得。 而是被张起灵握着刀的那只手臂上暴起的青筋吓得。 说实话,龙王也没什么可怕的,毕竟那玩意儿已经死了,复活也无非就是年份大一点的粽子,只不过是长相猎奇一点。 但是小哥生气,那是真的不常见。 他都不想说胖子和榨菜,胆子也是真的大。 一会儿东窗事发,他俩是自作自受,可他多无辜啊。 万一小哥动手的时候,他被殃及池鱼怎么办?要不还是坐在直升机上别下去算了。 毕竟这也算是私人恩怨或者家庭内部纠纷。 胖子坐在机舱口,和张起灵中间隔了一个吴邪,手里抱着那把张扶灵友情提供的伯莱塔,想着一会儿究竟把枪口对准谁才能给自己减刑。 对准榨菜那是不可能的。 孩子虽然犯了错,但是口头教育批评就好了。 更何况就算真动手,他现在也打不过。 人是小龙女,黄金瞳一亮,一个眼神他就得跪,几个菜啊,敢对她动手? 对准那几个牛郎? 可是那几个牛郎跟着他们校长去拦截猛鬼众饲养的死侍群了,现在也不在这里啊。 啊,不对,现场好像还有一个牛郎。 听说在国内的时候就认识,榨菜是不是还专门去给他过生日来着? 行,就是他了。 一会儿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给他拿下。 坚定表明自己的政治立场。 源稚生坐在张起灵对面,名刃蜘蛛切和一柄樱红色的长刀横放在他的腿上,他察觉到张起灵的目光,但是没有抬头。 他抚摸着他弟弟的佩刀,想着几十分钟前,他虚弱倒下的样子。 他的弟弟,即使虚弱到快要死去,也不愿意把心底的恶鬼放出来,可他们却错过了那么多年。 直升机很快到达红井上方。 机舱门打开,狂风卷着血腥气冲进舱内。 源稚生站在舱门的位置,俯瞰井底,一片血红。 是猛鬼众的尸体。 显然,即使早有计划,猛鬼众依然为捕获白王遗骨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源稚生按住了两侧的刀柄,计算着下落的距离。 直到彻底看清井底的景象,源稚生突然呆愣住了。 路明非。 他在对绘梨衣做什么? 源稚生睁大了眼睛,有一瞬间的震怒,然后身边一阵疾风。 有人先他一步从舱门跳了出去。 这个高度降落伞是用不了的。 源稚生下意识伸手去抓,但是抓了个空。 黑色的长风衣在风中猎猎作响。 张起灵笔直下落,黑色的长刀在空中出鞘,斩向了在场的另一人。 对方迅速后撤,依然被刀锋划开他精致的燕尾服和亮紫色衬衣。 摘下王将面具的赫尔佐格被突然到访的闯入者吓了一跳,在看清对方面目后,又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 “来的越多越好,神的复活就是需要你们这样的祭品,毕竟新生儿总是需要很多的营养。” 张起灵没兴趣和他搭话,沉默地收刀起身,看了一眼身后已经结成的白茧,又重新把刀锋对准赫尔佐格。 明知道自己进食的时候没有自保能力,她居然还敢一个人到处乱跑。 她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张起灵脚下一转,蹬地冲向赫尔佐格,刀光转瞬即至。 一直躲在幕后,用替身掌控局面的赫尔佐格,本身并没有注射龙血,也没有足够强的血统,面对这种程度的攻势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他以为来的会是源氏兄弟,结果没想到对上的却是张起灵,他的梆子没了用武之地,只能被动挨打。 源稚生轻盈地落在地面,一手一柄长刀,看着刚刚还抱着自己妹妹的路明非,在看到自己后立刻松开双手举起,胸口简直堵得慌。 绘梨衣谈恋爱他没意见,可为什么偏偏看上路明非呢? 路明非高举双手,也觉得自己很苦逼。 刚刚他们赶到现场,眼见着王将拉着绘梨衣要去打开装着白王遗骸的箱子。 张扶灵直接冲上去就是一个飞踢,劈没劈叉先不说,反正是顺利赶在绘梨衣之前,被白王遗骸寄生了。 王将暴怒,但是眼看张扶灵顺利结茧,他很快意识到,这个突然打乱他计划的女孩,血统并不比绘梨衣差。 他只是需要绘梨衣帮他过滤龙血,现在换成张扶灵也是一样。 于是他摘下了面具,推出早就准备好的血液交换机,打算给自己和张扶灵换血。 知道所有内幕的路明非当时只觉得荒诞。 敢和张扶灵换血,赫尔佐格简直自寻死路。 但他还是意思着阻止了一下,毕竟张扶灵流血也挺麻烦的。 结果赫尔佐格就拿出了自己准备好的梆子又开始敲。 绘梨衣受不了梆子声,痛苦地抱着头尖叫。 他就只能紧紧抱着她,帮她堵着耳朵。 然后就被绘梨衣大哥、蛇岐八家大家长、日本混血种的皇——源稚生看到了。 说真的,他冤枉啊! 吴邪站在舱门口,看着下面分割成两半的战场,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先不提那位黑道老大在那边教训自己的妹夫,小哥明显在拿那边那个年近花甲的老头撒气啊喂。 明明能一刀解决,他偏偏不肯。 这老头也是赶上了。 说好的白王复活呢? 为什么变成家庭伦理纠纷了? 这白王复活赛究竟还打不打啊? 他全副武装,过来是陪他们玩的吗? 胖子看了一会儿,伸手递过一把瓜子,一边向下面吐瓜子皮,一边说: “我刚刚观察过了,小哥下去之前,他们演的是新白蛇传里许仕林、胡媚娘和金拔法王的剧情。 小哥下去之后变成了武打片,等那黑老大下去,就变成了牛郎织女,那黑老大就是王母,不过也可能是二郎神要分开刘彦昌和三圣母。 总之没咱俩啥事儿了,收拾收拾回家洗洗睡。” 第138章 喜剧片场 多摩川的山已经全部变成了莹白,几百米的高度分明不到雪线,可这座山却像是琉璃幻境一样,从山顶至山脚都覆盖上了一层白色。 但张起灵知道那不是雪。 白色的细丝爬满了整座山,远看时像是海底摇摆的珊瑚,又像是随风摇摆的绒毛。 但这种东西绝不是珊瑚或者绒毛那么美好的事物,它更像是魔女的三千丈白发。 带有强烈的腐蚀性,所有被它包裹的物体,内部都会被腐蚀成海绵状的松散结构。 看似圣洁的白色覆盖物下面,整座山已经枯死。 但是现场四个人,除了源稚生,没有一个人为此担忧。 张起灵坐在角落里闭目养神。 他确实没有他人想象中的暴怒,但是也绝不愉快。 张扶灵去夜总会玩这件事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毕竟她喜欢玩也不是第一天。 出去旅游的时候,她就总是喜欢去和年轻漂亮的人搭话,不论男女。 她喜欢逗弄对方,看对方羞涩懵懂的样子。 她说这叫青春活力,而她是靠吸食年轻人生命力来永葆青春的女巫。 等对方想要更进一步,她就会立刻切换出一副无聊的表情,说不好意思,你误会了,我有男朋友了。 然后一脸得意地把他推出去,看对方气急败坏的样子。 她期待看他和对方打起来的样子,但目前为止都没有成功。 她每一次都会计算好时间,在对方找上门之前,离开去往下一个目的地。 所以,这也没什么。 无非就是她新的游戏。 只是去夜总会,她根本不需要骗他,所以总还有别的原因。 张起灵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对面同样穿着黑风衣的源稚生。 黑发、话少、身世凄惨,孤独地把所有都背在身上的用刀杀胚,沉默的双瞳里藏着无边的寂寥。 全都符合。 果然和她说的一样,她再过多少年审美也始终如一。 吴邪坐在张起灵旁边,感觉自己浑身都冷。 不是被他们嘴里的龙王吓得。 而是被张起灵握着刀的那只手臂上暴起的青筋吓得。 说实话,龙王也没什么可怕的,毕竟那玩意儿已经死了,复活也无非就是年份大一点的粽子,只不过是长相猎奇一点。 但是小哥生气,那是真的不常见。 他都不想说胖子和榨菜,胆子也是真的大。 一会儿东窗事发,他俩是自作自受,可他多无辜啊。 万一小哥动手的时候,他被殃及池鱼怎么办?要不还是坐在直升机上别下去算了。 毕竟这也算是私人恩怨或者家庭内部纠纷。 胖子坐在机舱口,和张起灵中间隔了一个吴邪,手里抱着那把张扶灵友情提供的伯莱塔,想着一会儿究竟把枪口对准谁才能给自己减刑。 对准榨菜那是不可能的。 孩子虽然犯了错,但是口头教育批评就好了。 更何况就算真动手,他现在也打不过。 人是小龙女,黄金瞳一亮,一个眼神他就得跪,几个菜啊,敢对她动手? 对准那几个牛郎? 可是那几个牛郎跟着他们校长去拦截猛鬼众饲养的死侍群了,现在也不在这里啊。 啊,不对,现场好像还有一个牛郎。 听说在国内的时候就认识,榨菜是不是还专门去给他过生日来着? 行,就是他了。 一会儿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给他拿下。 坚定表明自己的政治立场。 源稚生坐在张起灵对面,名刃蜘蛛切和一柄樱红色的长刀横放在他的腿上,他察觉到张起灵的目光,但是没有抬头。 他抚摸着他弟弟的佩刀,想着几十分钟前,他虚弱倒下的样子。 他的弟弟,即使虚弱到快要死去,也不愿意把心底的恶鬼放出来,可他们却错过了那么多年。 直升机很快到达红井上方。 机舱门打开,狂风卷着血腥气冲进舱内。 源稚生站在舱门的位置,俯瞰井底,一片血红。 是猛鬼众的尸体。 显然,即使早有计划,猛鬼众依然为捕获白王遗骨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源稚生按住了两侧的刀柄,计算着下落的距离。 直到彻底看清井底的景象,源稚生突然呆愣住了。 路明非。 他在对绘梨衣做什么? 源稚生睁大了眼睛,有一瞬间的震怒,然后身边一阵疾风。 有人先他一步从舱门跳了出去。 这个高度降落伞是用不了的。 源稚生下意识伸手去抓,但是抓了个空。 黑色的长风衣在风中猎猎作响。 张起灵笔直下落,黑色的长刀在空中出鞘,斩向了在场的另一人。 对方迅速后撤,依然被刀锋划开他精致的燕尾服和亮紫色衬衣。 摘下王将面具的赫尔佐格被突然到访的闯入者吓了一跳,在看清对方面目后,又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 “来的越多越好,神的复活就是需要你们这样的祭品,毕竟新生儿总是需要很多的营养。” 张起灵没兴趣和他搭话,沉默地收刀起身,看了一眼身后已经结成的白茧,又重新把刀锋对准赫尔佐格。 明知道自己进食的时候没有自保能力,她居然还敢一个人到处乱跑。 她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张起灵脚下一转,蹬地冲向赫尔佐格,刀光转瞬即至。 一直躲在幕后,用替身掌控局面的赫尔佐格,本身并没有注射龙血,也没有足够强的血统,面对这种程度的攻势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他以为来的会是源氏兄弟,结果没想到对上的却是张起灵,他的梆子没了用武之地,只能被动挨打。 源稚生轻盈地落在地面,一手一柄长刀,看着刚刚还抱着自己妹妹的路明非,在看到自己后立刻松开双手举起,胸口简直堵得慌。 绘梨衣谈恋爱他没意见,可为什么偏偏看上路明非呢? 路明非高举双手,也觉得自己很苦逼。 刚刚他们赶到现场,眼见着王将拉着绘梨衣要去打开装着白王遗骸的箱子。 张扶灵直接冲上去就是一个飞踢,劈没劈叉先不说,反正是顺利赶在绘梨衣之前,被白王遗骸寄生了。 王将暴怒,但是眼看张扶灵顺利结茧,他很快意识到,这个突然打乱他计划的女孩,血统并不比绘梨衣差。 他只是需要绘梨衣帮他过滤龙血,现在换成张扶灵也是一样。 于是他摘下了面具,推出早就准备好的血液交换机,打算给自己和张扶灵换血。 知道所有内幕的路明非当时只觉得荒诞。 敢和张扶灵换血,赫尔佐格简直自寻死路。 但他还是意思着阻止了一下,毕竟张扶灵流血也挺麻烦的。 结果赫尔佐格就拿出了自己准备好的梆子又开始敲。 绘梨衣受不了梆子声,痛苦地抱着头尖叫。 他就只能紧紧抱着她,帮她堵着耳朵。 然后就被绘梨衣大哥、蛇岐八家大家长、日本混血种的皇——源稚生看到了。 说真的,他冤枉啊! 吴邪站在舱门口,看着下面分割成两半的战场,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先不提那位黑道老大在那边教训自己的妹夫,小哥明显在拿那边那个年近花甲的老头撒气啊喂。 明明能一刀解决,他偏偏不肯。 这老头也是赶上了。 说好的白王复活呢? 为什么变成家庭伦理纠纷了? 这白王复活赛究竟还打不打啊? 他全副武装,过来是陪他们玩的吗? 胖子看了一会儿,伸手递过一把瓜子,一边向下面吐瓜子皮,一边说: “我刚刚观察过了,小哥下去之前,他们演的是新白蛇传里许仕林、胡媚娘和金拔法王的剧情。 小哥下去之后变成了武打片,等那黑老大下去,就变成了牛郎织女,那黑老大就是王母,不过也可能是二郎神要分开刘彦昌和三圣母。 总之没咱俩啥事儿了,收拾收拾回家洗洗睡。” 第139章 你哥喊你回家吃饭 又是一记鞭腿,赫尔佐格被踢飞出去,撞在树上,已经纤维化的树支撑不起他的重量,被拦腰折断。 他吐出一口鲜血,看着那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 他不能理解,他处心积虑在东京布局二十多年,掌握了黑道最大的两股势力。 尊贵的皇和极恶的鬼都是他的傀儡,他让他们自相残杀、兄弟反目,终于到了摘取成果的这一天,黄泉古道将在这一天贯通,实现从人类到龙类的进化,这本来该是他的庆功宴。 可这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昂热那个老头的人? 不,不可能,学院a级以上的混血种都有资料存档,加图索给的资料里从来没有这个年轻人。 那是谁?他是谁? 白丝从巨大的茧中蔓延,匍匐在地上,蔓延至张起灵脚下,跟随着他的脚步向前逼近,狰狞的暗影铺天盖地笼罩在他上方,像是下一秒就要扑食。 赫尔佐格强撑着跪在地上,终于崩溃了,他看向远处始终面无表情看着这一切的源稚生,试着露出属于橘政宗——源稚生的教导者、老师或者……养父的表情。 “稚生!我错了,我错了。我得了重病,我只是为了活着啊!” 他对着源稚生痛哭流涕。 这就是这个男人的真面目,贪婪、卑鄙、无耻。 即使到了这种时候,依旧戴着冠冕堂皇的面具,为自己的罪行开脱,企图利用那些虚假的感情控制他。 源稚生握紧了刀柄,没有说话。 就是这种人,设计了一个为了大义而奉献一切的死亡结局。 那些温情和宽厚,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骗局。 而他还曾经为他的死亡而悲痛。 张起灵停了下来,转过头看着跟着他一动的白茧,张牙舞爪的白丝,在他回过头的瞬间缩回了茧里。 散发着莹润白光的茧微微闪烁了两下。 好了,确定了,这家伙已经恢复意识了。 张起灵面无表情地回过头,冲着涕泗横流的赫尔佐格举起了刀。 赫尔佐格看着仍旧无动于衷的源稚生,终于明白这个昔日的学生,把他视作父亲的年轻人不会救他。 他不会死的,他不能死在这里。 他这样胆小如鼠的人怎么会不给自己留退路? 赫尔佐格迅速从怀里掏出一根石英玻璃管,里面装着古龙的血,他把那血一饮而尽。 白色的骨骼在他的脖子上飞快生长,挡住了致命的一击。 黑金古刀在锋利的鳞片上划过,只留下一条血痕。 赫尔佐格狂笑起来,他已经走投无路了,他喝了龙血,等待他的只剩下被龙血的暴戾吞噬,变成没有自主意识的鬼。 但神还在这里,他还有机会。 只要把这些人都杀掉,只要和那个容器换血,他就还有进化的希望。 赫尔佐格的脸被白色的骨面覆盖,原本年迈的身体逐渐恢复了活力,他的双手变成了白色的利爪。 虬结的肌肉和暴突的筋节鼓动着,他感受着身体里蓬勃旺盛的生命力,用爪子推开了架在脖子上的刀刃,狞笑着向张起灵袭去。 可张起灵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 被无数白丝包裹着闪着微光的刀刃从赫尔佐格胸口穿出。 源稚生站在赫尔佐格身后,表情无悲也无喜。 白色的骨面碎裂,赫尔佐格的表情定格在震惊上。 怎么会? 他最了解源稚生,那个无趣的孩子,虽然始终贯彻正义,但是他知道的,他最重视的就是感情,他一直把自己当做最敬仰的父亲,怎么会? 源稚生抽出刀,粘稠的鲜血粘在刀刃上,他看着赫尔佐格被白丝高高举起,然后像丢垃圾一样丢到角落里。 结束了。 他不应当哭泣,那个男人是彻头彻尾的骗子。 可为什么雨还不停呢? 张起灵收起刀,大雨冲刷着现场的血迹,他身后的白茧微弱地呼吸,像是惧怕着什么。 吴邪和胖子坐在悬停在上方的直升机上现场吃瓜,谁都没有提出要下去掺和一脚。 “精彩,太精彩。对面是红与黑的于连剧本,这边是哈姆雷特的剧本,不错,真不错。” 胖子一脸看戏的表情。 下一秒,原本匍匐在地上的白丝向上暴涨十米,蜷缩起来,像豌豆射手一样,把瓜子皮吐了胖子一脸。 吴邪看着被精准打击的胖子,面无表情地吐出瓜子皮,说:“该,叫你两头出卖。” “放屁,那叫战术投降。”胖子把瓜子皮抹下来,转头看向白丝,“妹子,能听到吗?听到的话,我操你大爷。你在信里卖我,拿我挡枪,就没想过你哥哥我怎么在小哥怒火里活下来吗?替你隐瞒这么久,胖爷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就这么对你老哥哥?” 然后又是一轮瓜子皮扫射。 吴邪在旁边嗑着瓜子,笑得想死。 “得得得,我惹不起。”胖子举起手狼狈地挡着脸,“你有心思在这儿和我玩植物大战僵尸,你还是先想想怎么给小哥赔罪,我看小哥可气得不轻。” 感受到攻击暂停,胖子放下手,发现白丝已经不见了。 张起灵抱着刀安静地看着面前的白茧逐渐透明,里面的女孩已经逐渐露出身影,她闭着眼睛蜷缩着,像是初生的婴儿蜷缩在母亲的子宫里。 这是她第二次出现这样的变化。 他们之前收集的那些龙血和龙骨都不曾达到这种程度。 初代种白王的权柄就是精神,或许对方的力量超过了他们的预期。 他把手靠近在白色的巨茧上。 “张扶灵。” 没有回应,没有像影视剧里那样,他一呼唤就睁开眼睛,她依旧安静地沉睡在茧里。 张起灵攥紧了掌心。 他转头看向旁边在安抚绘梨衣的路明非。 他是尚未苏醒的黑王,是掌握现在与未来的路鸣泽的哥哥。 路明非被绘梨衣抱着,举着双手完全不敢落下去。 他已经被抱麻了,刚想着再这么下去,他腰都得被小怪兽勒断,绘梨衣就突然松手转过身,浑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 张起灵停在离路明非三步远的距离,他知道路明非不能主动联系路鸣泽,但是路鸣泽始终关注着路明非,如果他遇到危险,路鸣泽一定会接手他的身体。 那就好办了。 路明非敏锐地察觉到不对,把绘梨衣护在身后。 “唉唉唉,大家别紧张啊,都是一伙的,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对。” 他还以为张起灵是来消灭绘梨衣的,毕竟小怪兽的血统确实有点危险。 但是绘梨衣却能敏锐察觉到这个男人的杀意是对着路明非的。 张起灵没有看绘梨衣,他拔出刀,绘梨衣的黄金瞳也立刻在眼眶中亮起。 她不确定自己能杀死这个男人,他和之前那些东西和人都不一样。 他很强。 路明非眼看制止不了这两个人,只能祭出最后一招,大喊: “源稚生!你妹要被打了!!!” 他话音未落,一个影子从天而降落在他头上,把他的头直接砸进了地里。 “你妹才要被打了,叫屁啊。” 第139章 你哥喊你回家吃饭 又是一记鞭腿,赫尔佐格被踢飞出去,撞在树上,已经纤维化的树支撑不起他的重量,被拦腰折断。 他吐出一口鲜血,看着那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 他不能理解,他处心积虑在东京布局二十多年,掌握了黑道最大的两股势力。 尊贵的皇和极恶的鬼都是他的傀儡,他让他们自相残杀、兄弟反目,终于到了摘取成果的这一天,黄泉古道将在这一天贯通,实现从人类到龙类的进化,这本来该是他的庆功宴。 可这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昂热那个老头的人? 不,不可能,学院a级以上的混血种都有资料存档,加图索给的资料里从来没有这个年轻人。 那是谁?他是谁? 白丝从巨大的茧中蔓延,匍匐在地上,蔓延至张起灵脚下,跟随着他的脚步向前逼近,狰狞的暗影铺天盖地笼罩在他上方,像是下一秒就要扑食。 赫尔佐格强撑着跪在地上,终于崩溃了,他看向远处始终面无表情看着这一切的源稚生,试着露出属于橘政宗——源稚生的教导者、老师或者……养父的表情。 “稚生!我错了,我错了。我得了重病,我只是为了活着啊!” 他对着源稚生痛哭流涕。 这就是这个男人的真面目,贪婪、卑鄙、无耻。 即使到了这种时候,依旧戴着冠冕堂皇的面具,为自己的罪行开脱,企图利用那些虚假的感情控制他。 源稚生握紧了刀柄,没有说话。 就是这种人,设计了一个为了大义而奉献一切的死亡结局。 那些温情和宽厚,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骗局。 而他还曾经为他的死亡而悲痛。 张起灵停了下来,转过头看着跟着他一动的白茧,张牙舞爪的白丝,在他回过头的瞬间缩回了茧里。 散发着莹润白光的茧微微闪烁了两下。 好了,确定了,这家伙已经恢复意识了。 张起灵面无表情地回过头,冲着涕泗横流的赫尔佐格举起了刀。 赫尔佐格看着仍旧无动于衷的源稚生,终于明白这个昔日的学生,把他视作父亲的年轻人不会救他。 他不会死的,他不能死在这里。 他这样胆小如鼠的人怎么会不给自己留退路? 赫尔佐格迅速从怀里掏出一根石英玻璃管,里面装着古龙的血,他把那血一饮而尽。 白色的骨骼在他的脖子上飞快生长,挡住了致命的一击。 黑金古刀在锋利的鳞片上划过,只留下一条血痕。 赫尔佐格狂笑起来,他已经走投无路了,他喝了龙血,等待他的只剩下被龙血的暴戾吞噬,变成没有自主意识的鬼。 但神还在这里,他还有机会。 只要把这些人都杀掉,只要和那个容器换血,他就还有进化的希望。 赫尔佐格的脸被白色的骨面覆盖,原本年迈的身体逐渐恢复了活力,他的双手变成了白色的利爪。 虬结的肌肉和暴突的筋节鼓动着,他感受着身体里蓬勃旺盛的生命力,用爪子推开了架在脖子上的刀刃,狞笑着向张起灵袭去。 可张起灵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 被无数白丝包裹着闪着微光的刀刃从赫尔佐格胸口穿出。 源稚生站在赫尔佐格身后,表情无悲也无喜。 白色的骨面碎裂,赫尔佐格的表情定格在震惊上。 怎么会? 他最了解源稚生,那个无趣的孩子,虽然始终贯彻正义,但是他知道的,他最重视的就是感情,他一直把自己当做最敬仰的父亲,怎么会? 源稚生抽出刀,粘稠的鲜血粘在刀刃上,他看着赫尔佐格被白丝高高举起,然后像丢垃圾一样丢到角落里。 结束了。 他不应当哭泣,那个男人是彻头彻尾的骗子。 可为什么雨还不停呢? 张起灵收起刀,大雨冲刷着现场的血迹,他身后的白茧微弱地呼吸,像是惧怕着什么。 吴邪和胖子坐在悬停在上方的直升机上现场吃瓜,谁都没有提出要下去掺和一脚。 “精彩,太精彩。对面是红与黑的于连剧本,这边是哈姆雷特的剧本,不错,真不错。” 胖子一脸看戏的表情。 下一秒,原本匍匐在地上的白丝向上暴涨十米,蜷缩起来,像豌豆射手一样,把瓜子皮吐了胖子一脸。 吴邪看着被精准打击的胖子,面无表情地吐出瓜子皮,说:“该,叫你两头出卖。” “放屁,那叫战术投降。”胖子把瓜子皮抹下来,转头看向白丝,“妹子,能听到吗?听到的话,我操你大爷。你在信里卖我,拿我挡枪,就没想过你哥哥我怎么在小哥怒火里活下来吗?替你隐瞒这么久,胖爷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就这么对你老哥哥?” 然后又是一轮瓜子皮扫射。 吴邪在旁边嗑着瓜子,笑得想死。 “得得得,我惹不起。”胖子举起手狼狈地挡着脸,“你有心思在这儿和我玩植物大战僵尸,你还是先想想怎么给小哥赔罪,我看小哥可气得不轻。” 感受到攻击暂停,胖子放下手,发现白丝已经不见了。 张起灵抱着刀安静地看着面前的白茧逐渐透明,里面的女孩已经逐渐露出身影,她闭着眼睛蜷缩着,像是初生的婴儿蜷缩在母亲的子宫里。 这是她第二次出现这样的变化。 他们之前收集的那些龙血和龙骨都不曾达到这种程度。 初代种白王的权柄就是精神,或许对方的力量超过了他们的预期。 他把手靠近在白色的巨茧上。 “张扶灵。” 没有回应,没有像影视剧里那样,他一呼唤就睁开眼睛,她依旧安静地沉睡在茧里。 张起灵攥紧了掌心。 他转头看向旁边在安抚绘梨衣的路明非。 他是尚未苏醒的黑王,是掌握现在与未来的路鸣泽的哥哥。 路明非被绘梨衣抱着,举着双手完全不敢落下去。 他已经被抱麻了,刚想着再这么下去,他腰都得被小怪兽勒断,绘梨衣就突然松手转过身,浑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 张起灵停在离路明非三步远的距离,他知道路明非不能主动联系路鸣泽,但是路鸣泽始终关注着路明非,如果他遇到危险,路鸣泽一定会接手他的身体。 那就好办了。 路明非敏锐地察觉到不对,把绘梨衣护在身后。 “唉唉唉,大家别紧张啊,都是一伙的,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对。” 他还以为张起灵是来消灭绘梨衣的,毕竟小怪兽的血统确实有点危险。 但是绘梨衣却能敏锐察觉到这个男人的杀意是对着路明非的。 张起灵没有看绘梨衣,他拔出刀,绘梨衣的黄金瞳也立刻在眼眶中亮起。 她不确定自己能杀死这个男人,他和之前那些东西和人都不一样。 他很强。 路明非眼看制止不了这两个人,只能祭出最后一招,大喊: “源稚生!你妹要被打了!!!” 他话音未落,一个影子从天而降落在他头上,把他的头直接砸进了地里。 “你妹才要被打了,叫屁啊。” 第140章 大结局(一) 张扶灵和路鸣泽在幻境里友好协商了——关于张扶灵横叉一手,导致这次交易失败的事情。 路鸣泽当然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毕竟他的剧本早已写好,还是第一次有人篡改。 但是他也不能对张扶灵做什么,他的身体还被钉在龙骨十字上,路明非又不可能为了杀张扶灵和他做交易。 路明非又不是傻逼。 所以他也只能口头上威胁嘲讽两句。 而张扶灵得到了实际的好处,也不在乎被路鸣泽嘴上占两句便宜。 路鸣泽也察觉到了。 所以他笑得十分可爱,就像他是一个普通的十二岁孩子那样,凑到张扶灵面前,金色的瞳孔里载满了恶意。 “你的力量已经足够重启圣杯,你许愿了吗?” 路明非被砸进了地里,对方速度之快,绘梨衣都没有反应过来。 但是奇怪的是,他却并没有受太大的伤害。 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另一件事。 这里哪来的小孩?语气好像张扶灵啊。 难道是张扶灵的孩子? 她生孩子了??? 张起灵看着砸在路明非脑袋上,穿着不合适长裙的三岁婴幼儿,表情罕见地有一丝崩裂。 这孩子。 旁边的绘梨衣想要动手,刀未出鞘就被赶来的源稚生按了回去。 他刚刚看着那个白色巨茧被撕开,然后这个孩子就穿着拖地的裙子跑了出来。 原本应该坠在空中的拖尾落在了地上,被地上的鲜血浸染,随着孩子的奔跑,划过长长的一道痕迹。 那孩子两条小短腿交替的飞快,助跑起跳就砸在了路明非脑袋上,还贴心地绕开了张起灵,没让血落到他身上。 如果她是小孩,那他就是赫尔佐格亲爹。 虽然源稚生看不懂局势的发展,也很想留下吃瓜,但是稚女还在医院,他着实不放心。 这种情况还是别让事态更复杂比较好。 张起灵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居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沉默片刻,收起刀,把孩子抱了起来。 路明非一句话没敢说,摸着头看着眼前感人肺腑的父女重逢。 张起灵把孩子举到眼前,平视着对方的眼睛。 那双金色的瞳孔,和怎么看怎么眼熟的脸,让他有了一个不太好的猜想。 这个猜想太过荒谬,但是他实在想不到第二个可能。 或者就是他产生了幻觉,现在其实是在幻境里。 幻境的突破点就是这个孩子。 张起灵低下头。 可可爱爱的三岁小孩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双手捧着脸,脆生生地喊了一句。 “爸爸!” 张起灵:…… 张起灵觉得自己似乎又要被天授了,否则为什么头这么疼? 或者就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被天授过了。 他把孩子放到地上,蹲下,平静地问: “张扶灵?” 张扶灵歪了歪头,似乎没有听懂他的话,稚嫩的脸上只有对他的好奇和孩子单纯的喜欢。 张起灵缓缓吸了一口气。 裙子还是她离开时穿的那一条,并没有随着她身体的变化而缩短,所以拖在了地上。 好在这条裙子是高领,所以没有出现衣服滑落的情况。 但是不管怎么看,都像是套了一个麻袋。 张扶灵留下的似乎只有那从天而降的一句“叫屁啊”。 但是谁也不能保证那是不是她最后残留的意识。 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他们最终没有留下参加高天原牛郎俱乐部的聚会。 即使三岁版的张扶灵似乎很喜欢路明非,哭闹着抱着路明非不撒手。 在张起灵冰冷的注视下,路明非还是逃一样的把外套扒下来扔给张扶灵就跑了。 由于多了一个孩子,张起灵最终听取吴邪的建议,用他这两年的存款在杭州西湖附近买了一套房子。 胖子对小孩没什么特别的感情,只是看着缩小版张扶灵噘着嘴迈着小短腿跟在张起灵屁股后头跑,就眼热的不行,干脆和吴邪合资把张起灵对面那套房子买了下来,这样他们几个人又能聚在一起。 第二个到访的是终于抽出时间的小花和秀秀。 秀秀的笑脸,在见到穿着t恤大裤衩的小崽子时就僵住了。 她鄙视地看了张起灵一眼,说:“你们这些男人都没有审美吗?这么可爱的小姑娘,你都不给她打扮一下吗?” 然后就带着张扶灵出去逛了一天的街。 张起灵和解雨臣坐在客厅收了一整天的货。 解雨臣把东西挨个按照大小和功能分类摆好,最后看着一客厅的首饰和衣服,对张起灵说:“从小到大,我第一次见到秀秀这么喜欢给别人买东西。” 他觉得秀秀可能不想回去了。 晚上两个人穿着一模一样的香奈儿套装回来了。 秀秀得意地抱起小姑娘炫耀:“看见没?这才叫小女孩,张起灵你养得什么玩意儿?” 施华洛世奇的粉钻在小姑娘头上闪闪发光。 解雨臣抬起手按住自己的嘴角,让自己笑得不是那么明显。 秀秀像是提前觉醒了母爱一样,每一天都牵着张扶灵满西湖区转悠,到处炫耀自家孩子优秀的基因。 搞得吴邪被吴二白打了无数电话催婚。 理由就是,听说霍家的霍秀秀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吴邪被吴二白派人围追堵截,连家都不敢回,最后只能躲出去住酒店。 他给解雨臣打电话,让他赶紧把霍秀秀弄回北京去,他受不了了。 解雨臣就顺势提起他欠下的两亿六。 吴邪两眼一黑,说知道了知道了,解雨臣才用霍家有事把霍秀秀带走。 黑瞎子从西南某偏僻大山的土坑里爬出来,手机刚恢复信号,就收到一条彩信,里面只有一张照片。 黑瞎子咧着嘴一笑,原本计划回北京,当天就改道去了杭州。 小区的公园里,不到一米的小崽子穿着粉色的公主裙,手里拽着一个一脸悲愤的八九岁男孩的耳朵,脚下还踩着一个自愿给她踏脚石的四五岁小男孩。 不是人见人爱,而是人憎狗嫌,小区里的狗都被她打服了。 黑瞎子坐在张起灵旁边,笑得合不拢嘴,说:“哑巴,你家这小孩,噗,哈哈哈哈哈。” 张起灵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黑瞎子自从见到张扶灵这个样子,就再没说过一句完整的话,像是电视剧里被人点了笑穴的倒霉蛋,笑个没完。 黑瞎子指着远处那个被张扶灵抓着耳朵不放的男孩问:“这小孩怎么回事?看着都有八九岁了,怎么还被三岁孩子欺负?” 张起灵说:“她的三岁,和普通人不一样。” “确实不一样,小龙女和凡人能一样吗?”黑瞎子微微眯起了眼睛,观察片刻后问,“那小孩叫什么?” 张起灵顺着黑瞎子的视线看过去,思索片刻后,从记忆的角落里翻出一个名字。 “刘丧。” 第140章 大结局(一) 张扶灵和路鸣泽在幻境里友好协商了——关于张扶灵横叉一手,导致这次交易失败的事情。 路鸣泽当然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毕竟他的剧本早已写好,还是第一次有人篡改。 但是他也不能对张扶灵做什么,他的身体还被钉在龙骨十字上,路明非又不可能为了杀张扶灵和他做交易。 路明非又不是傻逼。 所以他也只能口头上威胁嘲讽两句。 而张扶灵得到了实际的好处,也不在乎被路鸣泽嘴上占两句便宜。 路鸣泽也察觉到了。 所以他笑得十分可爱,就像他是一个普通的十二岁孩子那样,凑到张扶灵面前,金色的瞳孔里载满了恶意。 “你的力量已经足够重启圣杯,你许愿了吗?” 路明非被砸进了地里,对方速度之快,绘梨衣都没有反应过来。 但是奇怪的是,他却并没有受太大的伤害。 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另一件事。 这里哪来的小孩?语气好像张扶灵啊。 难道是张扶灵的孩子? 她生孩子了??? 张起灵看着砸在路明非脑袋上,穿着不合适长裙的三岁婴幼儿,表情罕见地有一丝崩裂。 这孩子。 旁边的绘梨衣想要动手,刀未出鞘就被赶来的源稚生按了回去。 他刚刚看着那个白色巨茧被撕开,然后这个孩子就穿着拖地的裙子跑了出来。 原本应该坠在空中的拖尾落在了地上,被地上的鲜血浸染,随着孩子的奔跑,划过长长的一道痕迹。 那孩子两条小短腿交替的飞快,助跑起跳就砸在了路明非脑袋上,还贴心地绕开了张起灵,没让血落到他身上。 如果她是小孩,那他就是赫尔佐格亲爹。 虽然源稚生看不懂局势的发展,也很想留下吃瓜,但是稚女还在医院,他着实不放心。 这种情况还是别让事态更复杂比较好。 张起灵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居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沉默片刻,收起刀,把孩子抱了起来。 路明非一句话没敢说,摸着头看着眼前感人肺腑的父女重逢。 张起灵把孩子举到眼前,平视着对方的眼睛。 那双金色的瞳孔,和怎么看怎么眼熟的脸,让他有了一个不太好的猜想。 这个猜想太过荒谬,但是他实在想不到第二个可能。 或者就是他产生了幻觉,现在其实是在幻境里。 幻境的突破点就是这个孩子。 张起灵低下头。 可可爱爱的三岁小孩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双手捧着脸,脆生生地喊了一句。 “爸爸!” 张起灵:…… 张起灵觉得自己似乎又要被天授了,否则为什么头这么疼? 或者就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被天授过了。 他把孩子放到地上,蹲下,平静地问: “张扶灵?” 张扶灵歪了歪头,似乎没有听懂他的话,稚嫩的脸上只有对他的好奇和孩子单纯的喜欢。 张起灵缓缓吸了一口气。 裙子还是她离开时穿的那一条,并没有随着她身体的变化而缩短,所以拖在了地上。 好在这条裙子是高领,所以没有出现衣服滑落的情况。 但是不管怎么看,都像是套了一个麻袋。 张扶灵留下的似乎只有那从天而降的一句“叫屁啊”。 但是谁也不能保证那是不是她最后残留的意识。 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他们最终没有留下参加高天原牛郎俱乐部的聚会。 即使三岁版的张扶灵似乎很喜欢路明非,哭闹着抱着路明非不撒手。 在张起灵冰冷的注视下,路明非还是逃一样的把外套扒下来扔给张扶灵就跑了。 由于多了一个孩子,张起灵最终听取吴邪的建议,用他这两年的存款在杭州西湖附近买了一套房子。 胖子对小孩没什么特别的感情,只是看着缩小版张扶灵噘着嘴迈着小短腿跟在张起灵屁股后头跑,就眼热的不行,干脆和吴邪合资把张起灵对面那套房子买了下来,这样他们几个人又能聚在一起。 第二个到访的是终于抽出时间的小花和秀秀。 秀秀的笑脸,在见到穿着t恤大裤衩的小崽子时就僵住了。 她鄙视地看了张起灵一眼,说:“你们这些男人都没有审美吗?这么可爱的小姑娘,你都不给她打扮一下吗?” 然后就带着张扶灵出去逛了一天的街。 张起灵和解雨臣坐在客厅收了一整天的货。 解雨臣把东西挨个按照大小和功能分类摆好,最后看着一客厅的首饰和衣服,对张起灵说:“从小到大,我第一次见到秀秀这么喜欢给别人买东西。” 他觉得秀秀可能不想回去了。 晚上两个人穿着一模一样的香奈儿套装回来了。 秀秀得意地抱起小姑娘炫耀:“看见没?这才叫小女孩,张起灵你养得什么玩意儿?” 施华洛世奇的粉钻在小姑娘头上闪闪发光。 解雨臣抬起手按住自己的嘴角,让自己笑得不是那么明显。 秀秀像是提前觉醒了母爱一样,每一天都牵着张扶灵满西湖区转悠,到处炫耀自家孩子优秀的基因。 搞得吴邪被吴二白打了无数电话催婚。 理由就是,听说霍家的霍秀秀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吴邪被吴二白派人围追堵截,连家都不敢回,最后只能躲出去住酒店。 他给解雨臣打电话,让他赶紧把霍秀秀弄回北京去,他受不了了。 解雨臣就顺势提起他欠下的两亿六。 吴邪两眼一黑,说知道了知道了,解雨臣才用霍家有事把霍秀秀带走。 黑瞎子从西南某偏僻大山的土坑里爬出来,手机刚恢复信号,就收到一条彩信,里面只有一张照片。 黑瞎子咧着嘴一笑,原本计划回北京,当天就改道去了杭州。 小区的公园里,不到一米的小崽子穿着粉色的公主裙,手里拽着一个一脸悲愤的八九岁男孩的耳朵,脚下还踩着一个自愿给她踏脚石的四五岁小男孩。 不是人见人爱,而是人憎狗嫌,小区里的狗都被她打服了。 黑瞎子坐在张起灵旁边,笑得合不拢嘴,说:“哑巴,你家这小孩,噗,哈哈哈哈哈。” 张起灵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黑瞎子自从见到张扶灵这个样子,就再没说过一句完整的话,像是电视剧里被人点了笑穴的倒霉蛋,笑个没完。 黑瞎子指着远处那个被张扶灵抓着耳朵不放的男孩问:“这小孩怎么回事?看着都有八九岁了,怎么还被三岁孩子欺负?” 张起灵说:“她的三岁,和普通人不一样。” “确实不一样,小龙女和凡人能一样吗?”黑瞎子微微眯起了眼睛,观察片刻后问,“那小孩叫什么?” 张起灵顺着黑瞎子的视线看过去,思索片刻后,从记忆的角落里翻出一个名字。 “刘丧。” 第141章 大结局(二) 楼外楼。 吴邪看着耀武扬威坐在张起灵怀里的小姑娘,露出一个十分复杂的表情。 “小哥,你知不知道她这个情况什么时候能恢复?” “不知道。” 张起灵抓住拽他头发的那只手,低头警告:“不许拽我头发。” 吴邪呵呵笑了两声,移开了视线。 真是活久见,他也是看到小哥带孩子了。 这种场面,他就是产生幻觉都不敢想。 “那她是要重新长一遍?记忆……” 不能用力,也不能动手,张起灵最终还是放弃了自己的头发,转头看向吴邪。 “路明非说,她许愿把力量耗尽了,休息一段时间就能恢复。” “哦,这样。” 吴邪端起茶杯,借着茶杯遮掩看向对面的三岁小孩,这个三岁小孩正在伸着手让张起灵喂她吃蛋糕。 所以真失忆了。 可他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呢? 张起灵回到家,一眼就看到坐在窗台上晃着腿眺望窗外的张扶灵。 她这两个星期长得很快,几乎一天就要长高三到四公分,按照骨龄,她现在差不多是九到十岁。 为了避免邻居把她当成妖怪,他只能把她关在家里。 是太寂寞了吗? 她之前每天都能出去玩,现在却只能待在家里。 张起灵把东西放在茶几上,抬头看她。 九岁的孩子和三岁的孩子不同,有了自己的想法,行动力也更强,张扶灵的破坏力简直成指数倍增长。 昨天去了一趟吴山居,就把房顶的瓦拆了,吴邪现在还在联系人修补。 “下来。” 听到声音,她回过头,那双有些忧郁的眼睛看着他,反应了两秒,才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好呀,但是要哥哥抱我下来。” 张扶灵冲着他张开手臂,一脸的天真。 张起灵把她从窗台上抱下来。 张扶灵落地,顺势在他怀里蹭了蹭,又在他动手前自己从他怀里退出来,一转身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张起灵皱眉。 她今天似乎格外的听话,没有缠着他问东问西。 张扶灵关好门,在脑子里复盘了自己一遍自己刚才的表现。 忧郁的眼神,满分。 藏起悲伤的灿烂笑容,满分。 应该没有什么地方露馅。 今天也蹭了小哥的腹肌,很好,非常赚。 她伸手按住胸膛里狂跳的心脏,深吸了一口气。 和所有人想的都不一样,她根本没有失忆,所谓的记忆清空只是她演的。 她只不过是利用再次许愿的机会,给自己重新捏了个身体。 她可不想继续做富江了。 死又死不了,还得严防死守避免普通人被她拉下水。 好不容易攒够第二次许愿的能量,她这次许愿的时候特意加了各种限制词,愿望前的定语她想了两年,长到她在脑子里念了足足十几分钟才结束。 本来以为这一次什么都想到了,绝对没有问题,没想到身体却缩水了。 不过她破开茧出来看到张起灵的瞬间,她就知道身体缩水这件事可太棒了。 毕竟二十岁的张扶灵要被惩罚,关她三岁的张扶灵什么事? 她只是一个弱小可怜的三岁幼崽罢了。 当然了,她一开始也没想着要骗这么久,毕竟谎话说得多了容易被拆穿。 她本来想着等张起灵不那么生气了,就找个机会假装自己恢复记忆。 但是当小孩实在太好玩了,今天有吴邪哄她,明天有秀秀带她买买买,她玩着玩着,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已经,完全没有退路了。 毕竟骗了人家整整一个月,这个时候说恢复记忆,傻子都看出来是骗人的了。 她要是现在和张起灵说,亲亲,前面都是骗你的哦,我根本没有失忆,我就是觉得变成小孩,你们都得让着我很爽。 那她绝对会被张起灵揍的。 张扶灵拿出镜子欣赏自己九岁的颜值。 真可爱啊。 这么可爱的一张脸,也就张起灵能忍住不rua了。 哎,明明她这么可爱。 张起灵怎么不rua呢? 再过几天,她长大了就rua不到了啊。 张扶灵恢复的很快,只是一个月,她就恢复到了16岁的年龄。 明媚鲜妍的少女,在16岁的年纪,像花一样绽放。 但是却只能被困在一百多平的房子里,每天唯一开心的事,就是等着他回家。 张起灵不想让她觉得自己的自由被限制,于是每天都会带不同的东西回家。 街头买的花束,她喜欢的游戏光盘,还有他看不懂的漫画杂志。 除开必要的外出,张起灵都尽量陪着她。 可是偶尔去吴邪那边走一趟,回来就看到她光着脚穿着白色的长裙,屈膝坐在窗台上,头靠在膝盖上,眼神落寞地看着窗外。 听到门开的声音,就会转过头惊喜地看着她,然后像是乳燕投林那样,从窗台上跳下来扑进自己怀里。 张起灵的愧疚简直要把自己淹没。 他只能尽量满足她的所有要求。 “我想抱抱。” “我想喝地下铁新出的带灯球的苏打气泡水。” “我想和秀秀去看演唱会。” 最后这个不行。 张起灵把手里的饮料插上吸管递到她手里,然后一件一件捡起地上的衣服收进脏衣篓里。 真爽啊。 这日子,简直太爽了。 只是万一被拆穿,她也会很爽就是了。 张扶灵紧张刺激地瘫在沙发上,伸长了手去够茶几上的漫画杂志。 张起灵整理好杂物,开始准备晚饭,刚把吴邪送的年糕从冰箱里取出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张扶灵从沙发上摔了下来,一只手撑着茶几,一只手抱着肚子慢慢滑坐在地上,蜷缩起来。 张起灵闻到熟悉的甜腻血腥味,立刻冲过去把人抱起来放在沙发上,把她的手拿开做检查。 张起灵一脸严肃:“伤到哪里了?” 张扶灵脸色惨白地抬起头,眼睛里的震惊和羞耻几乎要溢出来。 她伸手抓住他的衣领,指节用力到泛白,看起来委屈的快要哭了。 “我……我好像……” 她不知道该怎么给张起灵解释这个事情。 虽然她学医的,也不是很在意这个事情,但是她果然还是开不了口。 张起灵看她这个样子,以为她受了什么难以言喻的内伤,掏出手机就准备叫急救,被张扶灵一把拽住。 张扶灵深吸了一口气,纠结半天还是撑着身体坐起来,紧张得声音都在打颤。 “怎么办?我……我处\/女\/膜好像破了。” 张起灵手机掉到了地上。 张扶灵绝望地把脸埋进抱枕里,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我感觉……下面流血了。” 空气都安静了。 片刻后,压抑的低笑传进耳朵里,张扶灵脸顿时爆红,把抱枕一扔,大喊:“笑什么。” 她抬头,看到张起灵舒展的眉眼,他伸手遮着嘴角,似乎不太适应自己居然笑了,还笑了这么久这件事。 张起灵努力把嘴角压平。 是他的错。 是他没有教导她这方面的生理常识。 她失去记忆,自然不懂这方面的知识。 “不是……是生理期。” “……生理期。” 一道天雷正中脑门,张扶灵人都木了,脸上烫得能煮鸡蛋。 她近一百年没有生理期,受到撞击,身体流血,下意识就是有生理结构被破坏,居然忘了她现在是个普通人,普通人当然会有生理期。 明明只是生理期,她居然和张起灵说她处、女、膜破了。 亏她还是学医的。 让她死。 她不活了。 张起灵站起来,拍了拍她的脑袋。 “我出去买东西,你在这里躺一会儿。” 张扶灵人都麻了,呆呆地回复。 “哦。” 第141章 大结局(二) 楼外楼。 吴邪看着耀武扬威坐在张起灵怀里的小姑娘,露出一个十分复杂的表情。 “小哥,你知不知道她这个情况什么时候能恢复?” “不知道。” 张起灵抓住拽他头发的那只手,低头警告:“不许拽我头发。” 吴邪呵呵笑了两声,移开了视线。 真是活久见,他也是看到小哥带孩子了。 这种场面,他就是产生幻觉都不敢想。 “那她是要重新长一遍?记忆……” 不能用力,也不能动手,张起灵最终还是放弃了自己的头发,转头看向吴邪。 “路明非说,她许愿把力量耗尽了,休息一段时间就能恢复。” “哦,这样。” 吴邪端起茶杯,借着茶杯遮掩看向对面的三岁小孩,这个三岁小孩正在伸着手让张起灵喂她吃蛋糕。 所以真失忆了。 可他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呢? 张起灵回到家,一眼就看到坐在窗台上晃着腿眺望窗外的张扶灵。 她这两个星期长得很快,几乎一天就要长高三到四公分,按照骨龄,她现在差不多是九到十岁。 为了避免邻居把她当成妖怪,他只能把她关在家里。 是太寂寞了吗? 她之前每天都能出去玩,现在却只能待在家里。 张起灵把东西放在茶几上,抬头看她。 九岁的孩子和三岁的孩子不同,有了自己的想法,行动力也更强,张扶灵的破坏力简直成指数倍增长。 昨天去了一趟吴山居,就把房顶的瓦拆了,吴邪现在还在联系人修补。 “下来。” 听到声音,她回过头,那双有些忧郁的眼睛看着他,反应了两秒,才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好呀,但是要哥哥抱我下来。” 张扶灵冲着他张开手臂,一脸的天真。 张起灵把她从窗台上抱下来。 张扶灵落地,顺势在他怀里蹭了蹭,又在他动手前自己从他怀里退出来,一转身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张起灵皱眉。 她今天似乎格外的听话,没有缠着他问东问西。 张扶灵关好门,在脑子里复盘了自己一遍自己刚才的表现。 忧郁的眼神,满分。 藏起悲伤的灿烂笑容,满分。 应该没有什么地方露馅。 今天也蹭了小哥的腹肌,很好,非常赚。 她伸手按住胸膛里狂跳的心脏,深吸了一口气。 和所有人想的都不一样,她根本没有失忆,所谓的记忆清空只是她演的。 她只不过是利用再次许愿的机会,给自己重新捏了个身体。 她可不想继续做富江了。 死又死不了,还得严防死守避免普通人被她拉下水。 好不容易攒够第二次许愿的能量,她这次许愿的时候特意加了各种限制词,愿望前的定语她想了两年,长到她在脑子里念了足足十几分钟才结束。 本来以为这一次什么都想到了,绝对没有问题,没想到身体却缩水了。 不过她破开茧出来看到张起灵的瞬间,她就知道身体缩水这件事可太棒了。 毕竟二十岁的张扶灵要被惩罚,关她三岁的张扶灵什么事? 她只是一个弱小可怜的三岁幼崽罢了。 当然了,她一开始也没想着要骗这么久,毕竟谎话说得多了容易被拆穿。 她本来想着等张起灵不那么生气了,就找个机会假装自己恢复记忆。 但是当小孩实在太好玩了,今天有吴邪哄她,明天有秀秀带她买买买,她玩着玩着,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已经,完全没有退路了。 毕竟骗了人家整整一个月,这个时候说恢复记忆,傻子都看出来是骗人的了。 她要是现在和张起灵说,亲亲,前面都是骗你的哦,我根本没有失忆,我就是觉得变成小孩,你们都得让着我很爽。 那她绝对会被张起灵揍的。 张扶灵拿出镜子欣赏自己九岁的颜值。 真可爱啊。 这么可爱的一张脸,也就张起灵能忍住不rua了。 哎,明明她这么可爱。 张起灵怎么不rua呢? 再过几天,她长大了就rua不到了啊。 张扶灵恢复的很快,只是一个月,她就恢复到了16岁的年龄。 明媚鲜妍的少女,在16岁的年纪,像花一样绽放。 但是却只能被困在一百多平的房子里,每天唯一开心的事,就是等着他回家。 张起灵不想让她觉得自己的自由被限制,于是每天都会带不同的东西回家。 街头买的花束,她喜欢的游戏光盘,还有他看不懂的漫画杂志。 除开必要的外出,张起灵都尽量陪着她。 可是偶尔去吴邪那边走一趟,回来就看到她光着脚穿着白色的长裙,屈膝坐在窗台上,头靠在膝盖上,眼神落寞地看着窗外。 听到门开的声音,就会转过头惊喜地看着她,然后像是乳燕投林那样,从窗台上跳下来扑进自己怀里。 张起灵的愧疚简直要把自己淹没。 他只能尽量满足她的所有要求。 “我想抱抱。” “我想喝地下铁新出的带灯球的苏打气泡水。” “我想和秀秀去看演唱会。” 最后这个不行。 张起灵把手里的饮料插上吸管递到她手里,然后一件一件捡起地上的衣服收进脏衣篓里。 真爽啊。 这日子,简直太爽了。 只是万一被拆穿,她也会很爽就是了。 张扶灵紧张刺激地瘫在沙发上,伸长了手去够茶几上的漫画杂志。 张起灵整理好杂物,开始准备晚饭,刚把吴邪送的年糕从冰箱里取出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张扶灵从沙发上摔了下来,一只手撑着茶几,一只手抱着肚子慢慢滑坐在地上,蜷缩起来。 张起灵闻到熟悉的甜腻血腥味,立刻冲过去把人抱起来放在沙发上,把她的手拿开做检查。 张起灵一脸严肃:“伤到哪里了?” 张扶灵脸色惨白地抬起头,眼睛里的震惊和羞耻几乎要溢出来。 她伸手抓住他的衣领,指节用力到泛白,看起来委屈的快要哭了。 “我……我好像……” 她不知道该怎么给张起灵解释这个事情。 虽然她学医的,也不是很在意这个事情,但是她果然还是开不了口。 张起灵看她这个样子,以为她受了什么难以言喻的内伤,掏出手机就准备叫急救,被张扶灵一把拽住。 张扶灵深吸了一口气,纠结半天还是撑着身体坐起来,紧张得声音都在打颤。 “怎么办?我……我处\/女\/膜好像破了。” 张起灵手机掉到了地上。 张扶灵绝望地把脸埋进抱枕里,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我感觉……下面流血了。” 空气都安静了。 片刻后,压抑的低笑传进耳朵里,张扶灵脸顿时爆红,把抱枕一扔,大喊:“笑什么。” 她抬头,看到张起灵舒展的眉眼,他伸手遮着嘴角,似乎不太适应自己居然笑了,还笑了这么久这件事。 张起灵努力把嘴角压平。 是他的错。 是他没有教导她这方面的生理常识。 她失去记忆,自然不懂这方面的知识。 “不是……是生理期。” “……生理期。” 一道天雷正中脑门,张扶灵人都木了,脸上烫得能煮鸡蛋。 她近一百年没有生理期,受到撞击,身体流血,下意识就是有生理结构被破坏,居然忘了她现在是个普通人,普通人当然会有生理期。 明明只是生理期,她居然和张起灵说她处、女、膜破了。 亏她还是学医的。 让她死。 她不活了。 张起灵站起来,拍了拍她的脑袋。 “我出去买东西,你在这里躺一会儿。” 张扶灵人都麻了,呆呆地回复。 “哦。” 第142章 大结局【终】 张扶灵和张起灵面对面坐在餐桌两边。 惨白的顶灯照在两人脸上,投射下冰冷的阴影。 “你没有失忆。”张起灵肯定道。 “你听我狡辩,不是,你听我解释。” 张扶灵试图握住张起灵的手给自己加好感,但是张起灵只是冷淡地把手收起,说:“解释。” “……” 张扶灵塌下肩膀。 她解释个鸡毛啊,她要是有办法解释,还用得着装这么久吗? 张起灵冷着脸看她,但其实早就不生气了。 他说过,她演技很烂。 只是她推开洗手间门的时候,两个人四目相对,她最先反应过来自己不应该会用卫生巾,吓得脸色苍白,他来不及装作没看到,才只能顺势装作刚刚识破她的样子。 她也该长长记性。 张起灵抬起眼皮质问。 “夜总会怎么回事?” “……听说路明非沦落到出卖皮肉,我去拍他黑历史。” “那白王怎么回事?” “路明非小女朋友被绑架,我为了兄弟两肋插刀,帮他从黑道手里抢老婆。” 张起灵坐了起来,眼神如刀。 张扶灵却突然越说越自信。 对啊,她这是好人好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见义勇为,雷锋精神啊! 怕个毛? “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张起灵敲了敲桌子,把她放飞的理智拉回来。 张扶灵缩回椅子上,眨了眨眼睛。 “怕你不同意。” “为什么觉得我会不同意?” “因为……” 因为确实还想去看牛郎,听说楚师兄都沦落风尘,刻在骨子里的喜欢拉良家妇男下水的邪恶基因就跳出来作祟。 张扶灵没敢继续说。 这句话说出来她就真的完蛋了。 可张起灵不需要她说出来,就已经懂了。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张起灵现在有点生气了。 他知道她只是好奇而已,她对什么都好奇,路过遇到狗打架,她都要上去劝架。 可他还是生气。 那些浓妆艳抹妖怪一样的男人有什么好看的? 为了看那些男人,甚至不惜自己去面对白王。 他到场的时候,看到赫尔佐格拿出血液交换机,心都停跳一拍。 可她居然只是为了躲着他去看演出。 张起灵放在桌下的手攥成了拳。 他想让她长记性,可是也拿她毫无办法。 毕竟她天不怕地不怕,没有任何软肋可以让他拿捏。 想来想去,都只有一个办法。 张起灵抬头看着她。 “你还记得在长白山的时候,我和你说了什么吗?” 张扶灵眨了眨眼。 “你说了很多,具体指哪一句?” 张起灵闭上眼笑了一下。 和之前他被逗笑的几次不同,这一次他的笑里藏着隐喻的危险。 可张扶灵色欲熏心,只看到了神明一笑。 大脑在拼命报警,色心却不让她后退一步。 张起灵收起笑,冷着脸站起来,走到她身前,伸手搭在她的后颈上,低头一吻。 张扶灵脑子轰的一声,把理智炸成了烟花给他助兴。 * 吴邪收到张起灵的短信,说有事要和张扶灵回一趟长白山,勿念,勿扰。 吴邪立刻意识到,张起灵走的时间大约不会短,否则他不会特意发短信道别。 他试着打电话过去问问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听筒里只传来机械的女声,重复播放着“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吴邪皱眉,给胖子打了个电话,问他知不知道什么内情。 胖子叹了口气,说:“天真啊,该放下了。” 吴邪一愣,把电话挂了。 空荡的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呼吸和心跳。 * 张扶灵似乎又回到了青铜门里。 黑暗,寂静,没有声音。 张起灵不知道去了哪里,她这次是真的怕了。 张起灵怎么连生气都和别人不一样的。 连吵架、冷战、再吵架这个过程都省了,直接判死刑的。 张起灵端着晚饭推开门,外面也漆黑一片,但隐约能看到家具的样子。 张扶灵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青铜门。 张起灵还没有那么变态。 没有真的和她玩什么俗套的囚禁捆绑py。 张扶灵决定这辈子再也不看囚禁捆绑py的小黄书了。 她要做一个阳光正直开朗乐观的青年。 张起灵把碗筷放在唯一的桌子上,没有说话转身就走。 张扶灵追上去道歉。 “哥,我错了。” 张起灵伸手替她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发丝,但开口却是毫不相关的话。 “张家族规,第57条,违背族长命令,罚禁闭十日。” 张扶灵:“?” 张起灵收回手,冷淡道:“张家禁闭室,专门用来处罚违令的张家人,你还没有上族谱,算半个,所以关你五日,你服不服?” “不服!”张扶灵大喊,“你凭什么关我?这是侵犯我人身自由!” 张起灵冷静道:“你说你不会再骗我。在长白山上,你说如果你不听我的话,我可以把你再关回去。” 张扶灵呼吸一窒。 这也算的吗?她当时也就随口一说啊。 感情上头了,口嗨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张起灵继续问:“你是在这里,还是我送你去青铜门?” 张扶灵:“……” 她两个都不想选。 张起灵知道她的答案,走出去关上了门。 张扶灵泄气坐回床上,亮起黄金瞳看着屋子里的摆设。 一张木桌,一把木椅子。 看起来很新,应该是张起灵紧急搬进来的。 角落里有一个小门,应该是独立的卫生间。 犯了错也要讲卫生嘛。 只是没有书,没有台灯,也没有任何娱乐设施。 张扶灵咬牙。 张起灵可太懂她了,断了她的网和要了她的命有什么区别? 她气得躺回床上,翻了个身,发现这居然还是个一米二的单人床,顿时更气了。 该死的张起灵,关禁闭就关禁闭,也不说换个大一点的床,这么窄,她想翻个身都不行。 张扶灵决心不和张起灵说话,让他看看她的骨气。 情侣就是这样的,第一次吵架绝对不能先认输,否则以后要被拿捏的。 她开始盘腿坐在床上试着练习冥想。 第一天,她想起张起灵背着她去看四姑娘山的夕阳,红顶、雪山、黑岩,霞光照在他侧脸,美得一塌糊涂。 第二天,她想起张起灵在海底墓被她偷袭,脸上难以掩饰的震惊和疑惑。 第三天,她想起张起灵在西王母宫安静地靠墙坐着,呼吸微弱,浓稠的血流了一地。 第四天…… 第四天个鬼啊,她第三天就扛不住了。 张起灵推门给她送饭,察觉到她呼吸的变化,问她有没有认真反思己过。 她说有啊有啊。 张起灵问她反思的结果。 她说,我错了,张起灵是天下第一大帅比,我不应该骗他,我以后再也不骗他了。 张起灵知道她没说实话,但还是心软了。 她在门里待了三天,他也在门外待了三天。 两个人比谁更有耐心,结果谁都没有耐心。 五天还是太长了。 张起灵都分不清这是在关谁的禁闭。 她关着禁闭在里面有吃有喝,他在外面还得给她做饭。 不吃芹菜,不吃胡萝卜,不吃菠菜…… 她不吃的东西,比她吃的东西都多。 张起灵干脆趁机把她放出来了。 张扶灵离开禁闭室才发现,鸡毛禁闭室,这就是一个开发商偷工减料的精装房。 她转身一拳捶在张起灵胸口。 “你骗我! 其实骗不骗的区别也不大,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很气。 张起灵说:“嗯,对不起。” 他认错的速度一向可以的。 但是死不悔改也是正常的。 张扶灵想起他迎着风雪冲自己伸出的手,最后还是原谅了一切。 她伸手拽了拽张起灵的衣服,趁着他低头吻上去。 她闭上眼睛,心想。 完啦,张扶灵,你可真没出息。 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 但是对方是张起灵的话……倒霉就倒霉。 ——终。 第142章 大结局【终】 张扶灵和张起灵面对面坐在餐桌两边。 惨白的顶灯照在两人脸上,投射下冰冷的阴影。 “你没有失忆。”张起灵肯定道。 “你听我狡辩,不是,你听我解释。” 张扶灵试图握住张起灵的手给自己加好感,但是张起灵只是冷淡地把手收起,说:“解释。” “……” 张扶灵塌下肩膀。 她解释个鸡毛啊,她要是有办法解释,还用得着装这么久吗? 张起灵冷着脸看她,但其实早就不生气了。 他说过,她演技很烂。 只是她推开洗手间门的时候,两个人四目相对,她最先反应过来自己不应该会用卫生巾,吓得脸色苍白,他来不及装作没看到,才只能顺势装作刚刚识破她的样子。 她也该长长记性。 张起灵抬起眼皮质问。 “夜总会怎么回事?” “……听说路明非沦落到出卖皮肉,我去拍他黑历史。” “那白王怎么回事?” “路明非小女朋友被绑架,我为了兄弟两肋插刀,帮他从黑道手里抢老婆。” 张起灵坐了起来,眼神如刀。 张扶灵却突然越说越自信。 对啊,她这是好人好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见义勇为,雷锋精神啊! 怕个毛? “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张起灵敲了敲桌子,把她放飞的理智拉回来。 张扶灵缩回椅子上,眨了眨眼睛。 “怕你不同意。” “为什么觉得我会不同意?” “因为……” 因为确实还想去看牛郎,听说楚师兄都沦落风尘,刻在骨子里的喜欢拉良家妇男下水的邪恶基因就跳出来作祟。 张扶灵没敢继续说。 这句话说出来她就真的完蛋了。 可张起灵不需要她说出来,就已经懂了。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张起灵现在有点生气了。 他知道她只是好奇而已,她对什么都好奇,路过遇到狗打架,她都要上去劝架。 可他还是生气。 那些浓妆艳抹妖怪一样的男人有什么好看的? 为了看那些男人,甚至不惜自己去面对白王。 他到场的时候,看到赫尔佐格拿出血液交换机,心都停跳一拍。 可她居然只是为了躲着他去看演出。 张起灵放在桌下的手攥成了拳。 他想让她长记性,可是也拿她毫无办法。 毕竟她天不怕地不怕,没有任何软肋可以让他拿捏。 想来想去,都只有一个办法。 张起灵抬头看着她。 “你还记得在长白山的时候,我和你说了什么吗?” 张扶灵眨了眨眼。 “你说了很多,具体指哪一句?” 张起灵闭上眼笑了一下。 和之前他被逗笑的几次不同,这一次他的笑里藏着隐喻的危险。 可张扶灵色欲熏心,只看到了神明一笑。 大脑在拼命报警,色心却不让她后退一步。 张起灵收起笑,冷着脸站起来,走到她身前,伸手搭在她的后颈上,低头一吻。 张扶灵脑子轰的一声,把理智炸成了烟花给他助兴。 * 吴邪收到张起灵的短信,说有事要和张扶灵回一趟长白山,勿念,勿扰。 吴邪立刻意识到,张起灵走的时间大约不会短,否则他不会特意发短信道别。 他试着打电话过去问问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听筒里只传来机械的女声,重复播放着“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吴邪皱眉,给胖子打了个电话,问他知不知道什么内情。 胖子叹了口气,说:“天真啊,该放下了。” 吴邪一愣,把电话挂了。 空荡的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呼吸和心跳。 * 张扶灵似乎又回到了青铜门里。 黑暗,寂静,没有声音。 张起灵不知道去了哪里,她这次是真的怕了。 张起灵怎么连生气都和别人不一样的。 连吵架、冷战、再吵架这个过程都省了,直接判死刑的。 张起灵端着晚饭推开门,外面也漆黑一片,但隐约能看到家具的样子。 张扶灵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青铜门。 张起灵还没有那么变态。 没有真的和她玩什么俗套的囚禁捆绑py。 张扶灵决定这辈子再也不看囚禁捆绑py的小黄书了。 她要做一个阳光正直开朗乐观的青年。 张起灵把碗筷放在唯一的桌子上,没有说话转身就走。 张扶灵追上去道歉。 “哥,我错了。” 张起灵伸手替她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发丝,但开口却是毫不相关的话。 “张家族规,第57条,违背族长命令,罚禁闭十日。” 张扶灵:“?” 张起灵收回手,冷淡道:“张家禁闭室,专门用来处罚违令的张家人,你还没有上族谱,算半个,所以关你五日,你服不服?” “不服!”张扶灵大喊,“你凭什么关我?这是侵犯我人身自由!” 张起灵冷静道:“你说你不会再骗我。在长白山上,你说如果你不听我的话,我可以把你再关回去。” 张扶灵呼吸一窒。 这也算的吗?她当时也就随口一说啊。 感情上头了,口嗨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张起灵继续问:“你是在这里,还是我送你去青铜门?” 张扶灵:“……” 她两个都不想选。 张起灵知道她的答案,走出去关上了门。 张扶灵泄气坐回床上,亮起黄金瞳看着屋子里的摆设。 一张木桌,一把木椅子。 看起来很新,应该是张起灵紧急搬进来的。 角落里有一个小门,应该是独立的卫生间。 犯了错也要讲卫生嘛。 只是没有书,没有台灯,也没有任何娱乐设施。 张扶灵咬牙。 张起灵可太懂她了,断了她的网和要了她的命有什么区别? 她气得躺回床上,翻了个身,发现这居然还是个一米二的单人床,顿时更气了。 该死的张起灵,关禁闭就关禁闭,也不说换个大一点的床,这么窄,她想翻个身都不行。 张扶灵决心不和张起灵说话,让他看看她的骨气。 情侣就是这样的,第一次吵架绝对不能先认输,否则以后要被拿捏的。 她开始盘腿坐在床上试着练习冥想。 第一天,她想起张起灵背着她去看四姑娘山的夕阳,红顶、雪山、黑岩,霞光照在他侧脸,美得一塌糊涂。 第二天,她想起张起灵在海底墓被她偷袭,脸上难以掩饰的震惊和疑惑。 第三天,她想起张起灵在西王母宫安静地靠墙坐着,呼吸微弱,浓稠的血流了一地。 第四天…… 第四天个鬼啊,她第三天就扛不住了。 张起灵推门给她送饭,察觉到她呼吸的变化,问她有没有认真反思己过。 她说有啊有啊。 张起灵问她反思的结果。 她说,我错了,张起灵是天下第一大帅比,我不应该骗他,我以后再也不骗他了。 张起灵知道她没说实话,但还是心软了。 她在门里待了三天,他也在门外待了三天。 两个人比谁更有耐心,结果谁都没有耐心。 五天还是太长了。 张起灵都分不清这是在关谁的禁闭。 她关着禁闭在里面有吃有喝,他在外面还得给她做饭。 不吃芹菜,不吃胡萝卜,不吃菠菜…… 她不吃的东西,比她吃的东西都多。 张起灵干脆趁机把她放出来了。 张扶灵离开禁闭室才发现,鸡毛禁闭室,这就是一个开发商偷工减料的精装房。 她转身一拳捶在张起灵胸口。 “你骗我! 其实骗不骗的区别也不大,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很气。 张起灵说:“嗯,对不起。” 他认错的速度一向可以的。 但是死不悔改也是正常的。 张扶灵想起他迎着风雪冲自己伸出的手,最后还是原谅了一切。 她伸手拽了拽张起灵的衣服,趁着他低头吻上去。 她闭上眼睛,心想。 完啦,张扶灵,你可真没出息。 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 但是对方是张起灵的话……倒霉就倒霉。 ——终。 【刘丧番外】隰桑有阿 三岁的小孩能惹出什么麻烦呢? 三岁的小孩可太能惹麻烦了。 张起灵看着眼前拉着刘丧手不放的张扶灵,头一次萌生了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的想法。 “哥哥,我们收养他好不好?他长得好漂亮啊。” “不行。” 张起灵生硬地拒绝。 “求求你了,好哥哥,你最好了。” 三岁的小孩无师自通了夹子音,拽着张起灵的裤腿摇啊摇,摇的人心都化了。 但是—— “不行。” 小姑娘嘴一瘪,眼泪就挂在了眼眶里。 “为什么不行?” 张起灵蹲下给她讲道理:“张扶灵,人类不是你的玩具或者宠物,你不能只顾自己开心。” 被大力水手绑架来的刘丧听到这句话,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张起灵。 他还以为这种熊孩子的家长,也是蛮不讲理的人。 “我没有只顾自己开心。”张扶灵转头问刘丧,“你愿意被我哥哥收养吗?” 刘丧低头。 “不愿意。” 张起灵平静道:“张扶灵,松手。” 张扶灵皱了皱鼻子,一甩头:“我不要!” 刘丧没有看清那个男人是怎么动的手,他只感觉自己的手腕一松,张扶灵就被抱起来带走了。 那个小魔头趴在她哥哥的肩膀上又哭又闹,直到屁股上挨了一巴掌,瞬间安静。 刘丧有些落寞又羡慕地看着张起灵的背影。 多靠谱的大人啊。 他要是真的能被他收养就好了。 刘丧已经半个月没有见到张扶灵那个小屁孩了。 他当然不是想她。 一个三岁的小孩罢了。 他只是担心她被坏人拐跑,赖头和他说最近有人贩子在这附近活动。 虽然她哥哥看起来挺靠谱的。 但是真的靠谱,又怎么会放任她接近自己呢? 这条街上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名字,刘丧,丧门星的丧,克死全家,现在又做了最损阴德的一行,身上带着挥之不去的土腥气,大人们都躲着他走。 刘丧低着头坐在长椅上,两边的头发落了下来,挡住了他的侧脸。 “嗖——” 刘丧脸色冷淡地向后一躲。 他的耳力很好,这种袭击,在发起前他就能听到,躲起来完全没有压力。 是谁呢? 是撕他书的小胖子,还是附近小团体的那个孩子王? 啊,没什么区别了,反正不管是谁,他都只能忍着。 谁让他是个丧门星呢? 刘丧转过头。 橙色的暖阳里,一个身影背光站着,他看不清对方的样子,但是很明显对方是个纤细的女孩子,既不是小胖子,也不是孩子王。 风卷着女孩软糯的声音,和树叶一起温柔地吹拂起他的鬓发。 “听说你叫刘丧?” “反应不错啊,要不要做我的马仔?” 刘丧面无表情地伸手拨开头发。 呵,温柔个屁。 他拍了拍身上的落叶,没有理会对方这种小孩子过家家般的要求,站起来准备收拾东西回去。 但是女孩却不依不饶地追了上来。 “你怎么这么冷淡?我欠你钱了?” “太好了,我就喜欢你这股看不上我的拽劲儿,像他。” 有病。 刘丧翻了个白眼,腿迈得更快了一点,然后就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来不及调整姿势,刘丧下意识抬起胳膊护住了脸。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袭来。 他被人揽着腰扯了回去。 “哇哦,投怀送抱,你喜欢我啊?” 喜欢你妹啊! “可惜了,我没有炼铜癖,我是一个三观正直的大人呢。” 刘丧很清楚是谁绊倒自己,牙都咬紧了,那些被人按着头趴在地上,被人扔石子的记忆一股脑地涌了上来。 一个一个,都来欺负他。 都把他当玩意儿。 都拿他取笑。 凭什么? 他不是一个物件,不是一个宠物,他也是人! 怒火从心底熊熊燃烧起来。 刘丧一甩胳膊,把人甩开,后退两步转过身。 “我草你大——” 怒骂声戛然而止,穿着浅黄色连衣裙的女孩站在他身后眨着眼睛看他,那张脸出乎意料的清纯可爱。 “哎呀,别生气嘛。” 女孩脸上挂着清浅温柔的笑。 “交个朋友,我叫张扶灵,今年九岁,是你认识的那个张扶灵的姐姐。” 刘丧看着那张可爱的脸,心想,去你妈的正直大人,明明比他还小一岁。 十岁的刘丧遇到了九岁的张扶灵。 他知道她和她妹妹同名但是不同字,她妹妹叫茯苓,是中药,而她叫扶灵,是一种丧葬仪式。 刘丧垂着眼睛,突然觉得他们两个人同病相怜。 她叫扶灵,他叫刘丧,丧葬仪式的丧。 他们都不受人喜欢。 结果张扶灵听他这么说却炸了。 “谁说我不受人喜欢了?我可太受人喜欢了好不好?我是因为我哥叫起灵,所以才叫扶灵的!” 刘丧被她突然的大嗓门吓了一跳,干巴巴地说:“哦……哦。” 张扶灵看他这副小心谨慎的样子,没好气地坐下,说:“你的名字是不负责任的大人起的,但是你长大了可以自己换一个嘛,就当做重生。” 刘丧却觉得无所谓,他的丧气人人都知道,和名字无关。 “别垂头丧气的,你是我的马仔,我会罩着你的。”张扶灵滔滔不绝。 “我还没有答应做你的马仔。”刘丧说。 “无所谓啊,那你就当我是雷锋好了,我如此正义的一个人,见不惯他们恃强凌弱!” 刘丧听到这话,诧异地抬眼看向张扶灵。 心想你真知道什么恃强凌弱吗?你才是每天都在恃强凌弱的那个人啊!整个小区的小孩都被你暴揍过,你以一人之力霸凌了整个小区的小孩啊。 张扶灵还在炫耀。 “既然你做了我的马仔,我就给你起个艺名好了,就叫刘桑,诗经有云,隰桑有阿,其叶有沃,很有文化的名字!” 很有文化,但是他才十岁,他听不懂诗经,只觉得这名字像抗日剧里那些日本人叫xx桑,太难听了,还不如就叫刘丧。 还有,他说了,他不要做你马仔!你听不懂人话吗?! 刘丧绝望地想跑,但是又跑不掉。 没办法,他打不过张扶灵。 远处的小胖突然吹了一声长哨。 “卧槽!我哥回来了。” 张扶灵脸色一变,从椅子上蹦了下去。 “我明天再找你玩啊!” 刘丧看着她的背影,心想,真假啊,感觉你和你妹一个德行啊,真的还会记得他吗? 今年刚好二十岁的刘丧,为了一张偶像的照片,决定接受吴二白的雇佣。 他在上车前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想象着见到偶像后该怎么表明身份,和偶像搭上话,他以为他已经不会有任何意外了。 但是他看着靠着偶像睡觉的那个女孩,还是愣住了。 胖子一直看他不顺眼,啧了一声,骂道:“嘿,丧背儿,招子不想要了?往哪儿看呢?” 太过震惊,刘丧没有回嘴。 他想,完了,他的开场白现在突然想换了。 他想说——这个妹妹他曾见过。 他真的见过! 虽然长大了,但是那张脸太好认了! 他早该想到的,这个世界上还能有多少人叫张起灵这种名字。 原来她是偶像的妹妹吗? 刘丧从后视镜里看着她的睡颜,恨恨地想,骗他等了一个月的大骗子,居然是偶像的妹妹,偶像为什么会有这种妹妹?这简直太不合理了。 早知道当时她问他愿不愿意的时候,他就说他愿意了。 现在还来得及吗? 他愿意!他愿意!他愿意! 【刘丧番外】隰桑有阿 三岁的小孩能惹出什么麻烦呢? 三岁的小孩可太能惹麻烦了。 张起灵看着眼前拉着刘丧手不放的张扶灵,头一次萌生了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的想法。 “哥哥,我们收养他好不好?他长得好漂亮啊。” “不行。” 张起灵生硬地拒绝。 “求求你了,好哥哥,你最好了。” 三岁的小孩无师自通了夹子音,拽着张起灵的裤腿摇啊摇,摇的人心都化了。 但是—— “不行。” 小姑娘嘴一瘪,眼泪就挂在了眼眶里。 “为什么不行?” 张起灵蹲下给她讲道理:“张扶灵,人类不是你的玩具或者宠物,你不能只顾自己开心。” 被大力水手绑架来的刘丧听到这句话,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张起灵。 他还以为这种熊孩子的家长,也是蛮不讲理的人。 “我没有只顾自己开心。”张扶灵转头问刘丧,“你愿意被我哥哥收养吗?” 刘丧低头。 “不愿意。” 张起灵平静道:“张扶灵,松手。” 张扶灵皱了皱鼻子,一甩头:“我不要!” 刘丧没有看清那个男人是怎么动的手,他只感觉自己的手腕一松,张扶灵就被抱起来带走了。 那个小魔头趴在她哥哥的肩膀上又哭又闹,直到屁股上挨了一巴掌,瞬间安静。 刘丧有些落寞又羡慕地看着张起灵的背影。 多靠谱的大人啊。 他要是真的能被他收养就好了。 刘丧已经半个月没有见到张扶灵那个小屁孩了。 他当然不是想她。 一个三岁的小孩罢了。 他只是担心她被坏人拐跑,赖头和他说最近有人贩子在这附近活动。 虽然她哥哥看起来挺靠谱的。 但是真的靠谱,又怎么会放任她接近自己呢? 这条街上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名字,刘丧,丧门星的丧,克死全家,现在又做了最损阴德的一行,身上带着挥之不去的土腥气,大人们都躲着他走。 刘丧低着头坐在长椅上,两边的头发落了下来,挡住了他的侧脸。 “嗖——” 刘丧脸色冷淡地向后一躲。 他的耳力很好,这种袭击,在发起前他就能听到,躲起来完全没有压力。 是谁呢? 是撕他书的小胖子,还是附近小团体的那个孩子王? 啊,没什么区别了,反正不管是谁,他都只能忍着。 谁让他是个丧门星呢? 刘丧转过头。 橙色的暖阳里,一个身影背光站着,他看不清对方的样子,但是很明显对方是个纤细的女孩子,既不是小胖子,也不是孩子王。 风卷着女孩软糯的声音,和树叶一起温柔地吹拂起他的鬓发。 “听说你叫刘丧?” “反应不错啊,要不要做我的马仔?” 刘丧面无表情地伸手拨开头发。 呵,温柔个屁。 他拍了拍身上的落叶,没有理会对方这种小孩子过家家般的要求,站起来准备收拾东西回去。 但是女孩却不依不饶地追了上来。 “你怎么这么冷淡?我欠你钱了?” “太好了,我就喜欢你这股看不上我的拽劲儿,像他。” 有病。 刘丧翻了个白眼,腿迈得更快了一点,然后就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来不及调整姿势,刘丧下意识抬起胳膊护住了脸。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袭来。 他被人揽着腰扯了回去。 “哇哦,投怀送抱,你喜欢我啊?” 喜欢你妹啊! “可惜了,我没有炼铜癖,我是一个三观正直的大人呢。” 刘丧很清楚是谁绊倒自己,牙都咬紧了,那些被人按着头趴在地上,被人扔石子的记忆一股脑地涌了上来。 一个一个,都来欺负他。 都把他当玩意儿。 都拿他取笑。 凭什么? 他不是一个物件,不是一个宠物,他也是人! 怒火从心底熊熊燃烧起来。 刘丧一甩胳膊,把人甩开,后退两步转过身。 “我草你大——” 怒骂声戛然而止,穿着浅黄色连衣裙的女孩站在他身后眨着眼睛看他,那张脸出乎意料的清纯可爱。 “哎呀,别生气嘛。” 女孩脸上挂着清浅温柔的笑。 “交个朋友,我叫张扶灵,今年九岁,是你认识的那个张扶灵的姐姐。” 刘丧看着那张可爱的脸,心想,去你妈的正直大人,明明比他还小一岁。 十岁的刘丧遇到了九岁的张扶灵。 他知道她和她妹妹同名但是不同字,她妹妹叫茯苓,是中药,而她叫扶灵,是一种丧葬仪式。 刘丧垂着眼睛,突然觉得他们两个人同病相怜。 她叫扶灵,他叫刘丧,丧葬仪式的丧。 他们都不受人喜欢。 结果张扶灵听他这么说却炸了。 “谁说我不受人喜欢了?我可太受人喜欢了好不好?我是因为我哥叫起灵,所以才叫扶灵的!” 刘丧被她突然的大嗓门吓了一跳,干巴巴地说:“哦……哦。” 张扶灵看他这副小心谨慎的样子,没好气地坐下,说:“你的名字是不负责任的大人起的,但是你长大了可以自己换一个嘛,就当做重生。” 刘丧却觉得无所谓,他的丧气人人都知道,和名字无关。 “别垂头丧气的,你是我的马仔,我会罩着你的。”张扶灵滔滔不绝。 “我还没有答应做你的马仔。”刘丧说。 “无所谓啊,那你就当我是雷锋好了,我如此正义的一个人,见不惯他们恃强凌弱!” 刘丧听到这话,诧异地抬眼看向张扶灵。 心想你真知道什么恃强凌弱吗?你才是每天都在恃强凌弱的那个人啊!整个小区的小孩都被你暴揍过,你以一人之力霸凌了整个小区的小孩啊。 张扶灵还在炫耀。 “既然你做了我的马仔,我就给你起个艺名好了,就叫刘桑,诗经有云,隰桑有阿,其叶有沃,很有文化的名字!” 很有文化,但是他才十岁,他听不懂诗经,只觉得这名字像抗日剧里那些日本人叫xx桑,太难听了,还不如就叫刘丧。 还有,他说了,他不要做你马仔!你听不懂人话吗?! 刘丧绝望地想跑,但是又跑不掉。 没办法,他打不过张扶灵。 远处的小胖突然吹了一声长哨。 “卧槽!我哥回来了。” 张扶灵脸色一变,从椅子上蹦了下去。 “我明天再找你玩啊!” 刘丧看着她的背影,心想,真假啊,感觉你和你妹一个德行啊,真的还会记得他吗? 今年刚好二十岁的刘丧,为了一张偶像的照片,决定接受吴二白的雇佣。 他在上车前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想象着见到偶像后该怎么表明身份,和偶像搭上话,他以为他已经不会有任何意外了。 但是他看着靠着偶像睡觉的那个女孩,还是愣住了。 胖子一直看他不顺眼,啧了一声,骂道:“嘿,丧背儿,招子不想要了?往哪儿看呢?” 太过震惊,刘丧没有回嘴。 他想,完了,他的开场白现在突然想换了。 他想说——这个妹妹他曾见过。 他真的见过! 虽然长大了,但是那张脸太好认了! 他早该想到的,这个世界上还能有多少人叫张起灵这种名字。 原来她是偶像的妹妹吗? 刘丧从后视镜里看着她的睡颜,恨恨地想,骗他等了一个月的大骗子,居然是偶像的妹妹,偶像为什么会有这种妹妹?这简直太不合理了。 早知道当时她问他愿不愿意的时候,他就说他愿意了。 现在还来得及吗? 他愿意!他愿意!他愿意! 【2024番外】 清明节安康 【背景是一切结束后的日常】 春分一过,时间就像是被按下了快进键,只是下了几场小雨,就临近清明。 村子里家家户户都开始准备祭祀的东西,吴邪也和胖子准备了黄纸、纸钱之类的东西。 只是胖子还想弄点纸扎的别墅豪车什么的,村子里那些纸扎都不太好看,他就干脆自己动手做。 张起灵没有参与他们这些,只是不声不响在巡山的时候带回了几段木头,不巡山的时候,他就搬个小凳子坐在院子里,拿着刻刀一点一点刻牌位。 距离清明还有七天。 天气回温,万物生发,但是他们几个却总是提不起兴致。 胖子熬了几天,实在受不了,为了活跃气氛,晚上专门在院子里支了个烧烤架子准备吃烧烤。 烟火气十足的烧烤配上冰啤酒,兄弟之间吹吹牛逼,有什么心事也都烟消云散了。 他想的倒是好,结果实操的时候,他倒是烤的烟熏火燎的了,吴邪和张起灵却一个赛一个的沉默,两个人坐在那儿一瓶接一瓶的喝。 等胖子反应过来,他们都干掉一打,地上全是空酒瓶。 张起灵倒是还好,喝到最后还清醒,只是吴邪酒量一般,胖子还没吃完他就睡了过去。 这场烧烤就以吴邪睡过去草草结束。 胖子晚上喝了不少,半夜的时候就免不了起夜。 因为面积材料之类的种种问题,最后设计出来的时候,二楼一共四个房间,除了他们三个的房间,还有一间吴邪的书房。 胖子和张起灵住门对门,在楼梯东侧,厕所在楼梯西侧最里面,往外是吴邪的房间和他的书房。 胖子要去厕所就不可避免地要经过吴邪的房间,等他上完厕所出来,半梦半醒之间突然发现吴邪房间的门没有关严。 透过那一点点门缝,有光线和声音传来。 初春的晚上还是有点凉意,他们这个屋子为了好看又是弄得半开放的木质结构,夜风一吹,胖子的脑子一个激灵,瞬间就清醒了。 他一边想着吴邪大半夜不睡在干嘛,一边打着哈欠准备回去。 原本是这样的,可是他走出去两步,又突然觉得不太对劲。 那声音听起来像是一个女人,轻轻用闽南语哼唱着什么东西。 “月光光,照厅堂。高朋满座,迎新娘。月光光,照绣房。红绸高挂,喜变丧。” 胖子听着听着,搞不懂吴邪大半夜发什么神经,走到他门口刚想敲门,那扇门就吱呀一声开的更大了一点,他也看清了房间里的样子。 墙上不知道哪里来的镜子,地上还点着两根白蜡烛,吴邪侧对着门口坐在床边对着镜子拿着一把木梳子梳头。 胖子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要知道吴邪可没有一头及腰的长发,他拿着梳子对着空气比划的样子,让胖子一下子想起了海底墓的时候。 这一看就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上了身。 他就说吴邪邪门。 可胖子毕竟是干这一行的,并没有多惊慌。 像这种情况,最忌讳打草惊蛇。 胖子想着先去叫起张起灵,毕竟有他在才万无一失。 烛光忽然一闪,再抬眼吴邪已经不在镜子前了。 胖子顿时感觉背后凉飕飕的。 按照各种文学作品来说,这种时候一定不能回头,吴邪搞不好就在他背后。 草,别他妈自己吓自己。 胖子深呼吸了一口气,刚准备转头,门缝里突然出现一双漆黑的眼睛,紧紧盯着他。 吴邪盯着胖子,嘴一咧,头就歪成了九十度,像要掉下来似的,冲着胖子龇牙。 “你是在找我吗?” 胖子一口气没上来,跳起来从自己脖子里掏出前段时间庙会上买的护身符直接扔吴邪脸上。 “呔!哪里来的孤魂野鬼!” 那护符就是随便买的玩意儿,胖子也没指望那东西有用,护符刚扔出去他转头就跑,边跑边喊。 “小哥!不好了!” 走廊并不长,张起灵的警觉性也很高,几乎是他刚转身,张起灵就打开门冲了出来。 但是张起灵却并没有胖子想象中的大杀四方,立刻制服那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女鬼。 而是站在他面前问:“怎么了?” 胖子只觉得奇怪,但是这个时候也来不及多想,只说:“坏了,吴邪被女鬼看上了。” “哈?” 胖子一转身,吴邪穿着一身短袖大裤衩子站在门口,一只手揉着眼睛,一只手拉着门,显然是刚睡醒,听到他的话还没反应过来。 “死胖子,吼什么吼?你才被女鬼看上了。大晚上不睡吵吵什么?” “不是,你小子刚刚被鬼上身了你知道吗?” “……你喝多了。” 吴邪显然不相信。 张起灵看这个情况,也转头看着胖子。 胖子只觉得自己有理也说不清了,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明明吴邪刚刚那个样子,一看就不对劲,现在怎么反而成了他胡说? 吴邪摆了摆手说:“早点睡,明天还有一堆事儿,大半夜的,别发癔症了。” 然后就要关门。 胖子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他转头看向张起灵。 “不是,小哥,你应该听见那段民谣了。咱们这位置后面就是公墓,这两天又快到清明了,我是说……” 胖子看着张起灵没什么表情的脸,语塞了,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骂了一句。 “草!我踏马比窦娥都冤!” 吴邪翻了个白眼就要关门,被胖子眼疾手快地拦住了。 “不行,我今天要和你一个屋,我必须证明我的清白。” “不是,你有病。” “我就不信了,我肯定能抓住这女鬼。” 吴邪张了张嘴又闭上,最后说:“行,随你。” 于是后半夜他俩就一个屋睡了一晚上,胖子一晚上没合眼,吴邪倒是睡得香,但是那个女鬼却再没出现。 第二天,吴邪一边叠着纸元宝一边嘲讽胖子,一晚上没睡胖子也不自信了。 难道说真的是他喝多看错了? 可是不能啊,那歌他现在都还记得,甚至还能哼两句。 但是也没什么证据,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头天晚上熬了大半夜,胖子也熬不住,早早地就睡了。 村子里的生活虽然惬意,但是也很累,胖子睡得死沉。 到了半夜,他突然觉得鼻子痒痒的,拿手拨了两下没拨开,迷迷糊糊睁开眼,一颗人头正飘在他正上方。 胖子高声骂了一句国粹,立刻清醒了过来。 还是吴邪那张脸,对着他邪笑。 胖子一蹦三尺高,这次他可要抓贼拿赃,被子一掀,兜头就向着吴邪盖了过去。 结果被子落下,空空如也。 张起灵和吴邪站在门口,无语地看着抓着被子站在床上的胖子。 三个人相顾无言,好一会儿之后,吴邪说:“胖子,你是不是年纪大了,晚上不好睡?不然咱们去城里医院看看,你这老犯病也不是个事。” 张起灵:“嗯。” 胖子:“……草。” 犯了病这个帽子就这样扣在了胖子头上,他想摘都摘不掉。 这下胖子彻底怒了,心里憋了一口气,发誓一定要把吴邪身上藏着的那个女鬼抓出来。 吴邪和张起灵都被骗过去了,难得的孤身作战,让胖子回忆起了在遇到吴邪之前的日子,意外的斗志昂扬了起来。 “等着,有你爷爷在此,什么牛鬼蛇神都给你抓出来。” 胖子找了张纸把那天晚上的歌词抄了下来,也不收拾祭祀用品了,拿着那张歌词就到村子里挨家挨户打听。 折腾了一天,居然没一个人听过这首歌,只说确实有一首民谣叫月光光,但是后面的内容完全不一样。 胖子没放弃,又拿了条烟跑去问村长,这两年有没有死了的新嫁娘,村长一听就翻了个白眼,说他们村民风淳朴从来没出过这种事。 胖子忙了一天,没有半点进展,到了饭点,一进门就看到吴邪和张起灵坐在一起,一看刚刚他进门前,那两人就是在嘀嘀咕咕自己。 胖子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觉得烦闷的要死。 刚要上楼,没想到吴邪居然上来搂住他的肩膀说:“下午我和小哥讨论了一下,我俩一致认为你说的有道理。” 幸福来得太突然,胖子立刻换了副嘴脸,一拍吴邪的肩膀。 “卧槽,天真!” “胖子!” 胖子和吴邪执手相看泪眼。 吴邪:“我今天确实觉得身体很累,小哥也说第一天的时候,在我房间里闻到了没散干净的蜡烛燃烧过的味道。” “这么说,小哥早就知道了。”胖子说完就看向了张起灵,“小哥,那你不早说。” “总之,这个女鬼已经来两天了,这样下去没完没了了,谁知道她到底想干嘛,还是要把她抓住或者赶走。” “我就说天真你邪门,都三十了还找不到对象,好不容易招点桃花,还是阴桃花,实在不行把你许配给她算了。” “放你娘的屁,那她还喜欢折腾你呢,你怎么不说她喜欢你?” 张起灵在一边听着他俩斗嘴没说话。 到现在为止,那个女鬼已经出现了两次,吴邪是她选中的容器,胖子是她折腾的对象,只有他到现在还没见过。 和胖子互相骂了几句,吴邪就开始正经分析。 毕竟活人被女鬼上身还是有点不舒服的,他又不是瞎子,能经得起这么折腾。 一般来说这种事情都是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到了第三次这个女鬼肯定要做点什么才对,他们目前的情报有限,不知道这个女鬼到底有什么目的,也不知道她是什么人。 为了抓住这个女鬼,晚上的时候,胖子抱着被子睡到了吴邪屋里,张起灵则是依旧在自己的房间里。 按照胖子的说法,张起灵的麒麟血太克这些东西了,担心他在那女鬼害怕就不出来了。 结果连着几天,吴邪不管怎么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不管是喝咖啡还是死命掐自己,一到子时就准时头一低睡过去,过不了五秒,醒过来开始各种作妖折腾胖子。 等张起灵一开门,那女鬼就又消失的无影无踪,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简直像是在张起灵身上安了雷达。 胖子连着几个晚上又是被拉着跳舞,又是被按在镜子前面化妆,只能白天补觉。 这下除了张起灵,胖子和吴邪谁也没精神准备祭祀用的东西了,白天只能补觉,剩下的时间就是用来查各种资料。 吴邪还给瞎子打了电话,问有没有办法,结果瞎子说,徒弟你是不是找抽?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他要是有办法,他还能背着那女鬼到现在? 他们把糯米、朱砂符、桃木剑、红线、铜钱挨个试了一遍,结果都屁用没有,只黑狗血好像起了一点效果,那天那个女鬼来的特别晚,一上吴邪的身第一反应就是去洗脸。 胖子都傻了,说这女鬼别的看不出来,倒是挺爱干净的。 等到了第七天,张起灵拿出一个布袋,说到了晚上再打开。 吴邪追问说里面装的是什么,张起灵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语塞。 胖子研究了一会儿,说:“懂了,就和精灵球一样呗,到时候朝着女鬼扔过去就行。” 张起灵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到了晚上,表一过十二点,原本还算清醒的吴邪就又晕了过去,而这一次他一睁开眼,胖子直接就打开了那个布袋,冲着吴邪大喊。 “女鬼,看招!” 结果吴邪却并没有表现异常,只是摆了摆手,示意胖子看身后。 胖子不明所以地转过头,镜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长发的少女,穿着一身素白的裙子,看他转过头,就歪头笑着对他挥了挥手。 “卧槽,这么灵的吗?” 吴邪揉了揉脑袋,叹了口气说:“胖子,你还记得今天什么日子吗?” “啊?”胖子反应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卧槽,清明!” “这两天咱么忙着和她斗智斗勇,都把这事忙忘了。”吴邪点头,说完又看向镜子里的少女,“姑娘,你是有什么执念吗?找我们是有什么事没完成?” 那少女并不是明媚艳丽的长相,顶着一张娃娃脸,像是邻居家的妹妹,一看就是那种学校里的乖乖女。 又大又圆的杏眼,笑起来的时候又透出一股狡黠。 她笑了笑,然后又抿起嘴,垂下眼睛说,“我没什么事,只是前段时间突然被震醒,趁着这两天阴气重,就想上来看看。我不是故意的。” 吴邪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估计是这姑娘就埋在下面或者附近,他们盖房子挖地基的时候挖到了这姑娘的墓。 那些盗墓上说的什么雪花飘过立成盐之类的墓穴迹象,看得都是大墓,普通人能有一口棺材都算是家底殷实了。 而这种只有一口木棺材的墓,地表是没有任何异常表现的。 如果这姑娘不是出身名门望族,那他们挖的时候没发现也是有可能的。 吴邪还想接着问,突然发现张起灵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 他刚想说一起进来听,就看见张起灵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我本名黄鹄,正德生人,是长乐人士。” “哦,正德年间的。”胖子点头,“这村子我之前问过村长,他们这个村子从明初开始就有记载,具体到年份的话应该能查到。” 自称黄鹄的少女一愣,没想到这胖子会来这么一出,反应过来又接着说:“我的故事其实也没什么好讲的,平时就是放放纸鸢,看看书什么的——” 吴邪:“不对,等一等,福建这边叫风筝是纸鸢吗?” 胖子愣了一下说:“南方好像是叫鹞子和纸鹞,还是风筝来着。” “哈?”少女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这两个人就开始挑自己的错处,“不是,你们就没听过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吗?” 吴邪听她这么说直接笑了,说:“清代高鼎的村居,你一个明朝人,怎么念清朝的诗。” “嘶。” 这回轮到少女汗流浃背了。 不是,哥,你,我,他。 啊? 少女恼羞成怒,镜子里的黑发开始飞舞,“他妈的,闭嘴,到底你是女鬼还是我是女鬼!” 胖子:“她破防了。” 发丝飞舞,眼见着要飞出镜子,张起灵这个时候才走进来,他只是站在那里,那女鬼就不敢放肆了。 好半天,张起灵突然冒出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回来却唯独不见他? 张起灵原本没想问,她总归是有理由的。 要么是没想好怎么面对,要么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问题问出来也没什么意思。 他第一天就认出那把梳子了,檀木的,上面没有花纹,也不算精细,手工做的,甚至因为是第一次做,所以有些粗糙。 吴邪以为张起灵是在问为什么这女鬼要说谎,刚要说话,发现那女鬼居然低下头转过身,背对着他们跑远蹲下了。 不是,啊? 吴邪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脱口而出:“张扶灵?” 那个背影一抖,头埋得更深了。 胖子发出气音:“卧槽。” 他们那些天忙活,就是为了给她收拾东西,什么漫画游戏小说,她以前看的连载篇都找了后续,前前后后忙活了那么久,气氛不好也是因为她,结果她还真能回魂啊。 几个人心里都有点乱,不知道该说什么,房间里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讲到这里,吴邪叹了口气,放下了手里的杯子,对面的解雨臣也皱起了眉毛。 “所以你们后来怎么办了?她明显是怕你们清明节难过,所以才逗你们玩。” “啊?不是,你。”吴邪诧异扭头,盯着解雨臣思考了一下,然后释然地说:“你的话,确实能理解她。” 吴邪想起解雨臣在四姑娘山上说把他动脉挑破的样子,正常人谁会在那种时候开这么要命的玩笑啊! 解雨臣在这方面和张扶灵确实很像,他俩都是那种完全不会调节气氛,一旦想要调节气氛就会做出一些莫名其妙举动的人。 吴邪又叹了口气,刚想接着往后讲,门口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打扰一下,女鬼来喊你们吃饭了。” 张扶灵站在门口,倚着门框语气平稳。 解雨臣看着活生生站在眼跟前的人,愣了一下,转头就去看吴邪。 吴邪知道骗不下去了,就干脆站了起来,冲他笑笑。 “愚人节快乐。” 说完吴邪掉头就往外跑。 解雨臣反应飞快,从桌上拿起一只万宝龙钢笔就扔了出去,正中吴邪后脑勺,吴邪应声倒地。 解雨臣走上前,用脚尖踢了踢他。 “起来,别装了,我根本没用力。” 但是吴邪依旧没什么反应。 解雨臣愣了一下,以为真出了什么事,赶忙蹲下翻过吴邪。 吴邪唰得睁开眼睛。 “愚人节快乐!” 解雨臣一巴掌呼在他头上,把人扔下站起来就走,边走边拨通了电话。 “瞎子,联系一下,准备一块风水好一点的墓地。” “棺材准备用水泥封的那种。” “嗯?没什么,防止吴家小三爷诈尸。” 张扶灵走到吴邪旁边蹲下,把人翻了过来。 吴邪鼻血都流出来了,抬手抹了一把,龇着牙冲她笑。 “愚人节快乐。” 嗯,那鼻血也是假的。 【2024番外】 清明节安康 【背景是一切结束后的日常】 春分一过,时间就像是被按下了快进键,只是下了几场小雨,就临近清明。 村子里家家户户都开始准备祭祀的东西,吴邪也和胖子准备了黄纸、纸钱之类的东西。 只是胖子还想弄点纸扎的别墅豪车什么的,村子里那些纸扎都不太好看,他就干脆自己动手做。 张起灵没有参与他们这些,只是不声不响在巡山的时候带回了几段木头,不巡山的时候,他就搬个小凳子坐在院子里,拿着刻刀一点一点刻牌位。 距离清明还有七天。 天气回温,万物生发,但是他们几个却总是提不起兴致。 胖子熬了几天,实在受不了,为了活跃气氛,晚上专门在院子里支了个烧烤架子准备吃烧烤。 烟火气十足的烧烤配上冰啤酒,兄弟之间吹吹牛逼,有什么心事也都烟消云散了。 他想的倒是好,结果实操的时候,他倒是烤的烟熏火燎的了,吴邪和张起灵却一个赛一个的沉默,两个人坐在那儿一瓶接一瓶的喝。 等胖子反应过来,他们都干掉一打,地上全是空酒瓶。 张起灵倒是还好,喝到最后还清醒,只是吴邪酒量一般,胖子还没吃完他就睡了过去。 这场烧烤就以吴邪睡过去草草结束。 胖子晚上喝了不少,半夜的时候就免不了起夜。 因为面积材料之类的种种问题,最后设计出来的时候,二楼一共四个房间,除了他们三个的房间,还有一间吴邪的书房。 胖子和张起灵住门对门,在楼梯东侧,厕所在楼梯西侧最里面,往外是吴邪的房间和他的书房。 胖子要去厕所就不可避免地要经过吴邪的房间,等他上完厕所出来,半梦半醒之间突然发现吴邪房间的门没有关严。 透过那一点点门缝,有光线和声音传来。 初春的晚上还是有点凉意,他们这个屋子为了好看又是弄得半开放的木质结构,夜风一吹,胖子的脑子一个激灵,瞬间就清醒了。 他一边想着吴邪大半夜不睡在干嘛,一边打着哈欠准备回去。 原本是这样的,可是他走出去两步,又突然觉得不太对劲。 那声音听起来像是一个女人,轻轻用闽南语哼唱着什么东西。 “月光光,照厅堂。高朋满座,迎新娘。月光光,照绣房。红绸高挂,喜变丧。” 胖子听着听着,搞不懂吴邪大半夜发什么神经,走到他门口刚想敲门,那扇门就吱呀一声开的更大了一点,他也看清了房间里的样子。 墙上不知道哪里来的镜子,地上还点着两根白蜡烛,吴邪侧对着门口坐在床边对着镜子拿着一把木梳子梳头。 胖子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要知道吴邪可没有一头及腰的长发,他拿着梳子对着空气比划的样子,让胖子一下子想起了海底墓的时候。 这一看就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上了身。 他就说吴邪邪门。 可胖子毕竟是干这一行的,并没有多惊慌。 像这种情况,最忌讳打草惊蛇。 胖子想着先去叫起张起灵,毕竟有他在才万无一失。 烛光忽然一闪,再抬眼吴邪已经不在镜子前了。 胖子顿时感觉背后凉飕飕的。 按照各种文学作品来说,这种时候一定不能回头,吴邪搞不好就在他背后。 草,别他妈自己吓自己。 胖子深呼吸了一口气,刚准备转头,门缝里突然出现一双漆黑的眼睛,紧紧盯着他。 吴邪盯着胖子,嘴一咧,头就歪成了九十度,像要掉下来似的,冲着胖子龇牙。 “你是在找我吗?” 胖子一口气没上来,跳起来从自己脖子里掏出前段时间庙会上买的护身符直接扔吴邪脸上。 “呔!哪里来的孤魂野鬼!” 那护符就是随便买的玩意儿,胖子也没指望那东西有用,护符刚扔出去他转头就跑,边跑边喊。 “小哥!不好了!” 走廊并不长,张起灵的警觉性也很高,几乎是他刚转身,张起灵就打开门冲了出来。 但是张起灵却并没有胖子想象中的大杀四方,立刻制服那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女鬼。 而是站在他面前问:“怎么了?” 胖子只觉得奇怪,但是这个时候也来不及多想,只说:“坏了,吴邪被女鬼看上了。” “哈?” 胖子一转身,吴邪穿着一身短袖大裤衩子站在门口,一只手揉着眼睛,一只手拉着门,显然是刚睡醒,听到他的话还没反应过来。 “死胖子,吼什么吼?你才被女鬼看上了。大晚上不睡吵吵什么?” “不是,你小子刚刚被鬼上身了你知道吗?” “……你喝多了。” 吴邪显然不相信。 张起灵看这个情况,也转头看着胖子。 胖子只觉得自己有理也说不清了,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明明吴邪刚刚那个样子,一看就不对劲,现在怎么反而成了他胡说? 吴邪摆了摆手说:“早点睡,明天还有一堆事儿,大半夜的,别发癔症了。” 然后就要关门。 胖子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他转头看向张起灵。 “不是,小哥,你应该听见那段民谣了。咱们这位置后面就是公墓,这两天又快到清明了,我是说……” 胖子看着张起灵没什么表情的脸,语塞了,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骂了一句。 “草!我踏马比窦娥都冤!” 吴邪翻了个白眼就要关门,被胖子眼疾手快地拦住了。 “不行,我今天要和你一个屋,我必须证明我的清白。” “不是,你有病。” “我就不信了,我肯定能抓住这女鬼。” 吴邪张了张嘴又闭上,最后说:“行,随你。” 于是后半夜他俩就一个屋睡了一晚上,胖子一晚上没合眼,吴邪倒是睡得香,但是那个女鬼却再没出现。 第二天,吴邪一边叠着纸元宝一边嘲讽胖子,一晚上没睡胖子也不自信了。 难道说真的是他喝多看错了? 可是不能啊,那歌他现在都还记得,甚至还能哼两句。 但是也没什么证据,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头天晚上熬了大半夜,胖子也熬不住,早早地就睡了。 村子里的生活虽然惬意,但是也很累,胖子睡得死沉。 到了半夜,他突然觉得鼻子痒痒的,拿手拨了两下没拨开,迷迷糊糊睁开眼,一颗人头正飘在他正上方。 胖子高声骂了一句国粹,立刻清醒了过来。 还是吴邪那张脸,对着他邪笑。 胖子一蹦三尺高,这次他可要抓贼拿赃,被子一掀,兜头就向着吴邪盖了过去。 结果被子落下,空空如也。 张起灵和吴邪站在门口,无语地看着抓着被子站在床上的胖子。 三个人相顾无言,好一会儿之后,吴邪说:“胖子,你是不是年纪大了,晚上不好睡?不然咱们去城里医院看看,你这老犯病也不是个事。” 张起灵:“嗯。” 胖子:“……草。” 犯了病这个帽子就这样扣在了胖子头上,他想摘都摘不掉。 这下胖子彻底怒了,心里憋了一口气,发誓一定要把吴邪身上藏着的那个女鬼抓出来。 吴邪和张起灵都被骗过去了,难得的孤身作战,让胖子回忆起了在遇到吴邪之前的日子,意外的斗志昂扬了起来。 “等着,有你爷爷在此,什么牛鬼蛇神都给你抓出来。” 胖子找了张纸把那天晚上的歌词抄了下来,也不收拾祭祀用品了,拿着那张歌词就到村子里挨家挨户打听。 折腾了一天,居然没一个人听过这首歌,只说确实有一首民谣叫月光光,但是后面的内容完全不一样。 胖子没放弃,又拿了条烟跑去问村长,这两年有没有死了的新嫁娘,村长一听就翻了个白眼,说他们村民风淳朴从来没出过这种事。 胖子忙了一天,没有半点进展,到了饭点,一进门就看到吴邪和张起灵坐在一起,一看刚刚他进门前,那两人就是在嘀嘀咕咕自己。 胖子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觉得烦闷的要死。 刚要上楼,没想到吴邪居然上来搂住他的肩膀说:“下午我和小哥讨论了一下,我俩一致认为你说的有道理。” 幸福来得太突然,胖子立刻换了副嘴脸,一拍吴邪的肩膀。 “卧槽,天真!” “胖子!” 胖子和吴邪执手相看泪眼。 吴邪:“我今天确实觉得身体很累,小哥也说第一天的时候,在我房间里闻到了没散干净的蜡烛燃烧过的味道。” “这么说,小哥早就知道了。”胖子说完就看向了张起灵,“小哥,那你不早说。” “总之,这个女鬼已经来两天了,这样下去没完没了了,谁知道她到底想干嘛,还是要把她抓住或者赶走。” “我就说天真你邪门,都三十了还找不到对象,好不容易招点桃花,还是阴桃花,实在不行把你许配给她算了。” “放你娘的屁,那她还喜欢折腾你呢,你怎么不说她喜欢你?” 张起灵在一边听着他俩斗嘴没说话。 到现在为止,那个女鬼已经出现了两次,吴邪是她选中的容器,胖子是她折腾的对象,只有他到现在还没见过。 和胖子互相骂了几句,吴邪就开始正经分析。 毕竟活人被女鬼上身还是有点不舒服的,他又不是瞎子,能经得起这么折腾。 一般来说这种事情都是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到了第三次这个女鬼肯定要做点什么才对,他们目前的情报有限,不知道这个女鬼到底有什么目的,也不知道她是什么人。 为了抓住这个女鬼,晚上的时候,胖子抱着被子睡到了吴邪屋里,张起灵则是依旧在自己的房间里。 按照胖子的说法,张起灵的麒麟血太克这些东西了,担心他在那女鬼害怕就不出来了。 结果连着几天,吴邪不管怎么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不管是喝咖啡还是死命掐自己,一到子时就准时头一低睡过去,过不了五秒,醒过来开始各种作妖折腾胖子。 等张起灵一开门,那女鬼就又消失的无影无踪,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简直像是在张起灵身上安了雷达。 胖子连着几个晚上又是被拉着跳舞,又是被按在镜子前面化妆,只能白天补觉。 这下除了张起灵,胖子和吴邪谁也没精神准备祭祀用的东西了,白天只能补觉,剩下的时间就是用来查各种资料。 吴邪还给瞎子打了电话,问有没有办法,结果瞎子说,徒弟你是不是找抽?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他要是有办法,他还能背着那女鬼到现在? 他们把糯米、朱砂符、桃木剑、红线、铜钱挨个试了一遍,结果都屁用没有,只黑狗血好像起了一点效果,那天那个女鬼来的特别晚,一上吴邪的身第一反应就是去洗脸。 胖子都傻了,说这女鬼别的看不出来,倒是挺爱干净的。 等到了第七天,张起灵拿出一个布袋,说到了晚上再打开。 吴邪追问说里面装的是什么,张起灵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语塞。 胖子研究了一会儿,说:“懂了,就和精灵球一样呗,到时候朝着女鬼扔过去就行。” 张起灵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到了晚上,表一过十二点,原本还算清醒的吴邪就又晕了过去,而这一次他一睁开眼,胖子直接就打开了那个布袋,冲着吴邪大喊。 “女鬼,看招!” 结果吴邪却并没有表现异常,只是摆了摆手,示意胖子看身后。 胖子不明所以地转过头,镜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长发的少女,穿着一身素白的裙子,看他转过头,就歪头笑着对他挥了挥手。 “卧槽,这么灵的吗?” 吴邪揉了揉脑袋,叹了口气说:“胖子,你还记得今天什么日子吗?” “啊?”胖子反应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卧槽,清明!” “这两天咱么忙着和她斗智斗勇,都把这事忙忘了。”吴邪点头,说完又看向镜子里的少女,“姑娘,你是有什么执念吗?找我们是有什么事没完成?” 那少女并不是明媚艳丽的长相,顶着一张娃娃脸,像是邻居家的妹妹,一看就是那种学校里的乖乖女。 又大又圆的杏眼,笑起来的时候又透出一股狡黠。 她笑了笑,然后又抿起嘴,垂下眼睛说,“我没什么事,只是前段时间突然被震醒,趁着这两天阴气重,就想上来看看。我不是故意的。” 吴邪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估计是这姑娘就埋在下面或者附近,他们盖房子挖地基的时候挖到了这姑娘的墓。 那些盗墓上说的什么雪花飘过立成盐之类的墓穴迹象,看得都是大墓,普通人能有一口棺材都算是家底殷实了。 而这种只有一口木棺材的墓,地表是没有任何异常表现的。 如果这姑娘不是出身名门望族,那他们挖的时候没发现也是有可能的。 吴邪还想接着问,突然发现张起灵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 他刚想说一起进来听,就看见张起灵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我本名黄鹄,正德生人,是长乐人士。” “哦,正德年间的。”胖子点头,“这村子我之前问过村长,他们这个村子从明初开始就有记载,具体到年份的话应该能查到。” 自称黄鹄的少女一愣,没想到这胖子会来这么一出,反应过来又接着说:“我的故事其实也没什么好讲的,平时就是放放纸鸢,看看书什么的——” 吴邪:“不对,等一等,福建这边叫风筝是纸鸢吗?” 胖子愣了一下说:“南方好像是叫鹞子和纸鹞,还是风筝来着。” “哈?”少女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这两个人就开始挑自己的错处,“不是,你们就没听过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吗?” 吴邪听她这么说直接笑了,说:“清代高鼎的村居,你一个明朝人,怎么念清朝的诗。” “嘶。” 这回轮到少女汗流浃背了。 不是,哥,你,我,他。 啊? 少女恼羞成怒,镜子里的黑发开始飞舞,“他妈的,闭嘴,到底你是女鬼还是我是女鬼!” 胖子:“她破防了。” 发丝飞舞,眼见着要飞出镜子,张起灵这个时候才走进来,他只是站在那里,那女鬼就不敢放肆了。 好半天,张起灵突然冒出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回来却唯独不见他? 张起灵原本没想问,她总归是有理由的。 要么是没想好怎么面对,要么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问题问出来也没什么意思。 他第一天就认出那把梳子了,檀木的,上面没有花纹,也不算精细,手工做的,甚至因为是第一次做,所以有些粗糙。 吴邪以为张起灵是在问为什么这女鬼要说谎,刚要说话,发现那女鬼居然低下头转过身,背对着他们跑远蹲下了。 不是,啊? 吴邪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脱口而出:“张扶灵?” 那个背影一抖,头埋得更深了。 胖子发出气音:“卧槽。” 他们那些天忙活,就是为了给她收拾东西,什么漫画游戏小说,她以前看的连载篇都找了后续,前前后后忙活了那么久,气氛不好也是因为她,结果她还真能回魂啊。 几个人心里都有点乱,不知道该说什么,房间里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讲到这里,吴邪叹了口气,放下了手里的杯子,对面的解雨臣也皱起了眉毛。 “所以你们后来怎么办了?她明显是怕你们清明节难过,所以才逗你们玩。” “啊?不是,你。”吴邪诧异扭头,盯着解雨臣思考了一下,然后释然地说:“你的话,确实能理解她。” 吴邪想起解雨臣在四姑娘山上说把他动脉挑破的样子,正常人谁会在那种时候开这么要命的玩笑啊! 解雨臣在这方面和张扶灵确实很像,他俩都是那种完全不会调节气氛,一旦想要调节气氛就会做出一些莫名其妙举动的人。 吴邪又叹了口气,刚想接着往后讲,门口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打扰一下,女鬼来喊你们吃饭了。” 张扶灵站在门口,倚着门框语气平稳。 解雨臣看着活生生站在眼跟前的人,愣了一下,转头就去看吴邪。 吴邪知道骗不下去了,就干脆站了起来,冲他笑笑。 “愚人节快乐。” 说完吴邪掉头就往外跑。 解雨臣反应飞快,从桌上拿起一只万宝龙钢笔就扔了出去,正中吴邪后脑勺,吴邪应声倒地。 解雨臣走上前,用脚尖踢了踢他。 “起来,别装了,我根本没用力。” 但是吴邪依旧没什么反应。 解雨臣愣了一下,以为真出了什么事,赶忙蹲下翻过吴邪。 吴邪唰得睁开眼睛。 “愚人节快乐!” 解雨臣一巴掌呼在他头上,把人扔下站起来就走,边走边拨通了电话。 “瞎子,联系一下,准备一块风水好一点的墓地。” “棺材准备用水泥封的那种。” “嗯?没什么,防止吴家小三爷诈尸。” 张扶灵走到吴邪旁边蹲下,把人翻了过来。 吴邪鼻血都流出来了,抬手抹了一把,龇着牙冲她笑。 “愚人节快乐。” 嗯,那鼻血也是假的。 【小哥番外】七年之痒(完) [高能预警,宝宝巴士出没,雷的人赶紧跳过!] 张起灵没有说话,只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脑热褪去,张扶灵后知后觉开始尴尬,可转念一想,这又是个再合适不过的时机。 昏黄的光线,暧昧的姿势,黏稠的氛围,天时地利人和齐聚。 下一步该怎么办来着? 她的那个计划表,气氛烘托到位之后第二步是什么来着? 她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不停地炸着白光,已经完全死机了。 手里的体温枪恰好抵在他的左胸口,显示此刻体表温度为52c。 她面无表情地低下头看着张起灵越来越生动的麒麟纹身,不合时宜地想: 这纹身感觉像是要活了。 张起灵闭了闭眼,平复着呼吸和心跳,试图让体温降下来。 不管什么时候他都谨慎的要命。 张扶灵大脑宕机之后有些逃避,想回去睡觉,又觉得好像不太对劲,总觉得回去之后会后悔。 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 没人教过她啊! 学校课本也没写! 如果顺从她的心意的话。 她想吻他。 她一直都很好奇接吻的感觉。 文艺作品里的描写都太虚无缥缈了,她想象不出来。 她想试试。 她也想知道,他现在到底什么感受。 活着的男性生o器是什么样子的,和大体老师的有什么区别? 小说里写的那些都是真实存在的吗? 课本虽然反驳了,但是那些作者和所谓的过来人都信誓旦旦。 她两个都不信,除非让她亲自见过试过。 她再次抬起头,用一种学术探讨的语气问: “小哥,我可以吻你吗?” 张起灵几乎要叹息出声,这种事情怎么还要问。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张扶灵翻身双腿跪在他大腿外侧,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紧紧盯着他,微微低下头,小声说: “我就当你同意了。” 说完就闭着眼睛吻了下去。 她是个彻头彻尾的生手,闭着眼睛横冲直撞,吻过他纤长的睫毛、鼻梁,最后才找到他冰凉的唇瓣。 凌冽的木质香是她买给他的那一款。 她停留在这里不敢乱动。 两个人的鼻息纠缠在一起。 张起灵抬着眼睛看她。 她抖得就像是秋日枝头上最后一片叶子。 明明怕得要死。 他抬起手轻轻环在她的腰上……相触的瞬间她腰一软…… 攻守瞬间易势。 她慌得一批,但是完全不知道正常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做。 推开吗?还是继续? 张起灵低下头微微张开嘴,咬住她的唇瓣。 他没有刻意去掠夺她的呼吸,只是唇齿辗转间,温度上升,她的脸颊就泛起了红晕。 他退出一点,两人额头相抵,他呢喃道:“呼吸。” 等她稍微喘了口气,他立刻又覆了上来。 …… 原来会缺氧是真的,脑子炸烟花也是真的。 小说作者诚不欺我。 张起灵掀起一半的上衣早就落了下去,遮住了那只栩栩如生的麒麟。 他略微用力将她拥入怀里,隔着夏日的轻薄布料,感受着彼此逐渐升高的体温。 张扶灵只觉得自己被一只密不透风的网围了起来。 所有皮肤相接的地方都像是被燃起了一把火。 她想逃,可是不知道该逃向哪里。 …… 张起灵松开唇齿,几乎是贴着她的唇瓣厮磨着问:“要停吗?” 张扶灵眼眶湿润地看着他,像是反应不过来他这句话的意思,喘了两口气就趴在了他的肩头。 体力相差太多了。 稍微缓过一点劲儿,脑子思考他说的话,突然有一种既视感。 等等,这人是不是在报复她? 这种事情还要问吗? 可恶,这种悄悄的报复,更可爱了。 张扶灵侧过头蹭了蹭他的脖子,轻声说: “报复我啊,更爱了。” 张起灵瞳孔骤缩,猛地翻过身,手稳稳垫在她脑后…… …… 他微垂着双眼,和她雾气迷蒙的眼睛对视,捕捉到她眼睛里微弱的笑意。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皮肤上……像过电一样…… …… 她条件反射地想要后退,却被他整个禁锢在原地。 …… 浑身酥麻,要是现在笑出声,是不是有点破坏气氛。 她努力压抑着笑意,最后从嘴角泄露出的却是一丝喘息,于是瞬间红了脸。 丢人。 张起灵把她的睡裙推至小腹,颀长的双指一寸寸拂过她的腰线。 指尖所过之处点起一连串的火花。 ……发丘指…… …… 她抬起头,优美的颈项线条像一只濒死的天鹅。 这不公平。 她都看不到他的麒麟。 …… 她从上至下地摸着那只墨色麒麟,随着肌肉鼓动,那只麒麟栩栩如生,活色生香,热气蒸腾,太色气了。 …… 张扶灵伸手攀上他的肩背。 明明身体看着像是营养不良,究竟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 可恶,反攻不了一点。 明明该由她来主导这场生理实验的。 …… 她生怕自己露出一点点声音,只能握拳,指甲死死回扣在掌心。 但是……脚趾和……的双腿还是出卖了她。 张起灵单手擒住她的两只手举过头顶。 “……” 声音低沉…… 色气的要命。 张扶灵双眼迷蒙,聚不起焦点,怕呻吟出声,只能死死咬着唇。 ……仿若溺水一样,她的手下意识地总想抓住点什么。 张起灵看她根本不听,只能再次俯身…… …… 白皙的画布上很快染上了大片的绯红…… …… 他用左手一下一下轻轻顺着她的头发。 过了好半晌,她才捂着脸看他。 “你……那什么……” 张起灵知道她什么意思。 “家里没有套。” “……” 草,他好直接。 张扶灵好不容易睁开的眼睛又闭上了。 死,让她死。 她现在知道是什么感觉了。 但是让她死,赶紧的。 她缩成一团,伸出手抓住被子边缘,然后猛地一卷,把自己卷成了一个饭团。 被黑暗包裹之后,才有了叫嚣的勇气。 “族长大人,你也太自信了,这是第一次好不好,第一次很难中标的!再说了就算不是第一次,张家人的那个生育率你还——” 张起灵把她从被子里挖出来。 她死命拽着不放手,刚刚的胆子瞬间化为泡影。 “错了错了,哥,我错了。” 张起灵一松手,她卷回去,就又开始没皮没脸。 “……你是不是不行——错了错了,呜呜呜,这次真错了。” 可张起灵还是把她挖了出来。 他轻轻吻了一下她汗湿的额头,那双漂亮的眸子瞬间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洗一下再睡。” 他伸手把她横抱起,走进浴室,轻轻把她放进浴缸里。 他拿下花洒调整水温,试温的还是右手。 水流从他奇长的双指划过。 …… 温度适中的水从上面缓缓流下。 张起灵也没催促她…… …… 他一向有耐心。 张扶灵缓缓抬起一点头,就对上张起灵那双冷静自持的眼睛,干净的让她觉得她是个罪人。 她低头想看他那里,又不好意思,眼睛四处乱转。 “……你不要紧吗?”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蹲下平视着她,像是什么也没发生那样对她说: “别怕。” 张扶灵心想,大哥,我真没怕,那是生理反应,我控制不了,我真想上你,我真没怕。 张起灵用左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她立刻像只小猫一样蹭了上来。 “我没怕。” 张起灵无奈地看她。 他还想帮她洗,但是她说什么也不同意。 …… 她看着他胸口墨色的麒麟,馋的要死。 吃到一半中途被叫停属实不好受,尤其想起秀秀那句,以后想起来没睡到,岂不是很亏。 亏啊!亏死了! 她都……他还穿着裤子。 是不是太不尊重人了! 张扶灵咬着牙伸出手拽住张起灵的胳膊,猛地往下一拉,迎着就吻了上去。 张起灵一开始被她拽的猝不及防,反应过来很快又稳住。 虽然她现在算是解决了体质问题,但他还是下意识避免她受伤。 张扶灵预想中血腥撕扯的吻,最后轻轻落在了她额头。 “别闹。” 可恶,她没闹。 张扶灵伸手去拽他的裤子,睡裤很松,拽下来里面居然还是那条不合时宜的小鸡内裤。 位置恰好在中间,于是小鸡就鼓了起来。 草。 她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这活爹,怎么恢复记忆了还买同款。 太可爱了。 张起灵叹气,跨进浴缸把她抱在怀里。 浴缸里已经积攒了半缸水,他一进去水又往上溢出了一些。 …… 他伸手清洗…… 张扶灵笑不出了。 都这一步了,他还这么能忍。 草。 眨了眨眼睛,眼泪就落在了他手臂上,不烫但是却像是灼烧到了他心底。 “你是不是,只是因为我喜欢你,出于怜悯或者责任才和我在一起,其实你并不喜欢我。” 张起灵被她突然的质问问的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她又说: “明明都已经这样了,可你连碰都不让我碰。” 张扶灵心想,确实,脸皮都是越练越厚的,胆子都是越试越大的,这不是张嘴就来? 她转身撕咬着张起灵的唇,像一只小狗一样啃来啃去。 …… 好奇怪。 等等,然后怎么办? 他脸上还是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 张起灵抓住她的手腕,侧了侧头,细碎的发丝挡住了他的表情。 “不行。” 不行你个头,她都这样了,今天必须吃到手。 张扶灵一咬牙,追上去继续吻他…… …… 脸皮就到这里了,还不行就拉倒,下辈子再说。 张起灵突然站了起来。 ? 真下辈子啊? 张扶灵这下是真委屈上了,她已经足够勇敢了,怎么这人还往后退? 张起灵垂着眼睛盖住眼底翻涌的情绪,弯腰去抱她。 “去床上。” 浴室py啊喂! 你是不是不行!都这样了还换场地! 张扶灵往旁边躲了躲。 “不要,就在这儿。” 看房子的时候,她特意挑了这个浴室超级大的房子,当时就未雨绸缪了,虽然三年都没用上。 但是现在这不就用上了嘛! 谁说她养胃的?! 张起灵低头看了一眼,皱起了眉,还是重新跨进浴缸里把她抱进怀里。 …… 她忍不住侧头埋在他肩颈。 …… 她很克制。 平时嘴上很能说,理论大概也不少,但是一实践就能发现,这人纯属赵括,只会纸上谈兵。 她几乎都没发出什么声音……手却还能流连在他腹肌上,典型的色中饿鬼,就是有点胆小。 …… 眼泪这次顺着他的颈侧一直流。 张起灵有些无奈。 她都哭成这样了,还继续? 张扶灵发现他突然停下,也很崩溃。 她都这样了,还不继续? 她费力地用手撑着他的肩膀坐起来,湿漉漉的长发轻触过他胸口的麒麟,带起一阵痒意。 她试探着伸出手。 …… 可真能忍啊。 他是不是故意的? 她露出一个自以为凶狠的表情…… …… 理论拉满,实操为零。 她深吸了一口气,幸福的冒泡。 就像是被扔进了气泡水里,咕噜咕噜地翻涌着溢出。 张起灵从她湿漉漉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样子。 汗湿的碎发被他拨弄到了一边,精致的眉眼透露出锋锐的进攻性。 他揽着她额头相抵轻轻蹭了蹭,交换着彼此的呼吸…… …… 无处安放的双手……灼伤她的每一处皮肤。 踏火焚风的麒麟愈发生动。 两个人都变成了哑巴,张起灵也说不出什么dirty talk。 …… 张扶灵难耐地把头埋在他肩膀上,事到如今才不想面对。 ………… 就连在这方面,他都天赋异禀。 …… 这人怎么好像根本不会失控。 她侧过头去看他的表情…… 那双眼睛里的凶狠和贪婪一闪而过。 错觉。 [为了过s真的费劲了,感觉比更新写一章都焦灼。且看且珍惜,手下留情,咱们就是说,也许哪天就,嗯。 我看谁还说我宝宝巴士!懂不懂拉扯和氛围感的含金量!呜呜呜,再也没有下次了,我发誓这是我最后一次挑战洋柿子。] 【小哥番外】七年之痒(完) [高能预警,宝宝巴士出没,雷的人赶紧跳过!] 张起灵没有说话,只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脑热褪去,张扶灵后知后觉开始尴尬,可转念一想,这又是个再合适不过的时机。 昏黄的光线,暧昧的姿势,黏稠的氛围,天时地利人和齐聚。 下一步该怎么办来着? 她的那个计划表,气氛烘托到位之后第二步是什么来着? 她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不停地炸着白光,已经完全死机了。 手里的体温枪恰好抵在他的左胸口,显示此刻体表温度为52c。 她面无表情地低下头看着张起灵越来越生动的麒麟纹身,不合时宜地想: 这纹身感觉像是要活了。 张起灵闭了闭眼,平复着呼吸和心跳,试图让体温降下来。 不管什么时候他都谨慎的要命。 张扶灵大脑宕机之后有些逃避,想回去睡觉,又觉得好像不太对劲,总觉得回去之后会后悔。 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 没人教过她啊! 学校课本也没写! 如果顺从她的心意的话。 她想吻他。 她一直都很好奇接吻的感觉。 文艺作品里的描写都太虚无缥缈了,她想象不出来。 她想试试。 她也想知道,他现在到底什么感受。 活着的男性生o器是什么样子的,和大体老师的有什么区别? 小说里写的那些都是真实存在的吗? 课本虽然反驳了,但是那些作者和所谓的过来人都信誓旦旦。 她两个都不信,除非让她亲自见过试过。 她再次抬起头,用一种学术探讨的语气问: “小哥,我可以吻你吗?” 张起灵几乎要叹息出声,这种事情怎么还要问。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张扶灵翻身双腿跪在他大腿外侧,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紧紧盯着他,微微低下头,小声说: “我就当你同意了。” 说完就闭着眼睛吻了下去。 她是个彻头彻尾的生手,闭着眼睛横冲直撞,吻过他纤长的睫毛、鼻梁,最后才找到他冰凉的唇瓣。 凌冽的木质香是她买给他的那一款。 她停留在这里不敢乱动。 两个人的鼻息纠缠在一起。 张起灵抬着眼睛看她。 她抖得就像是秋日枝头上最后一片叶子。 明明怕得要死。 他抬起手轻轻环在她的腰上……相触的瞬间她腰一软…… 攻守瞬间易势。 她慌得一批,但是完全不知道正常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做。 推开吗?还是继续? 张起灵低下头微微张开嘴,咬住她的唇瓣。 他没有刻意去掠夺她的呼吸,只是唇齿辗转间,温度上升,她的脸颊就泛起了红晕。 他退出一点,两人额头相抵,他呢喃道:“呼吸。” 等她稍微喘了口气,他立刻又覆了上来。 …… 原来会缺氧是真的,脑子炸烟花也是真的。 小说作者诚不欺我。 张起灵掀起一半的上衣早就落了下去,遮住了那只栩栩如生的麒麟。 他略微用力将她拥入怀里,隔着夏日的轻薄布料,感受着彼此逐渐升高的体温。 张扶灵只觉得自己被一只密不透风的网围了起来。 所有皮肤相接的地方都像是被燃起了一把火。 她想逃,可是不知道该逃向哪里。 …… 张起灵松开唇齿,几乎是贴着她的唇瓣厮磨着问:“要停吗?” 张扶灵眼眶湿润地看着他,像是反应不过来他这句话的意思,喘了两口气就趴在了他的肩头。 体力相差太多了。 稍微缓过一点劲儿,脑子思考他说的话,突然有一种既视感。 等等,这人是不是在报复她? 这种事情还要问吗? 可恶,这种悄悄的报复,更可爱了。 张扶灵侧过头蹭了蹭他的脖子,轻声说: “报复我啊,更爱了。” 张起灵瞳孔骤缩,猛地翻过身,手稳稳垫在她脑后…… …… 他微垂着双眼,和她雾气迷蒙的眼睛对视,捕捉到她眼睛里微弱的笑意。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皮肤上……像过电一样…… …… 她条件反射地想要后退,却被他整个禁锢在原地。 …… 浑身酥麻,要是现在笑出声,是不是有点破坏气氛。 她努力压抑着笑意,最后从嘴角泄露出的却是一丝喘息,于是瞬间红了脸。 丢人。 张起灵把她的睡裙推至小腹,颀长的双指一寸寸拂过她的腰线。 指尖所过之处点起一连串的火花。 ……发丘指…… …… 她抬起头,优美的颈项线条像一只濒死的天鹅。 这不公平。 她都看不到他的麒麟。 …… 她从上至下地摸着那只墨色麒麟,随着肌肉鼓动,那只麒麟栩栩如生,活色生香,热气蒸腾,太色气了。 …… 张扶灵伸手攀上他的肩背。 明明身体看着像是营养不良,究竟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 可恶,反攻不了一点。 明明该由她来主导这场生理实验的。 …… 她生怕自己露出一点点声音,只能握拳,指甲死死回扣在掌心。 但是……脚趾和……的双腿还是出卖了她。 张起灵单手擒住她的两只手举过头顶。 “……” 声音低沉…… 色气的要命。 张扶灵双眼迷蒙,聚不起焦点,怕呻吟出声,只能死死咬着唇。 ……仿若溺水一样,她的手下意识地总想抓住点什么。 张起灵看她根本不听,只能再次俯身…… …… 白皙的画布上很快染上了大片的绯红…… …… 他用左手一下一下轻轻顺着她的头发。 过了好半晌,她才捂着脸看他。 “你……那什么……” 张起灵知道她什么意思。 “家里没有套。” “……” 草,他好直接。 张扶灵好不容易睁开的眼睛又闭上了。 死,让她死。 她现在知道是什么感觉了。 但是让她死,赶紧的。 她缩成一团,伸出手抓住被子边缘,然后猛地一卷,把自己卷成了一个饭团。 被黑暗包裹之后,才有了叫嚣的勇气。 “族长大人,你也太自信了,这是第一次好不好,第一次很难中标的!再说了就算不是第一次,张家人的那个生育率你还——” 张起灵把她从被子里挖出来。 她死命拽着不放手,刚刚的胆子瞬间化为泡影。 “错了错了,哥,我错了。” 张起灵一松手,她卷回去,就又开始没皮没脸。 “……你是不是不行——错了错了,呜呜呜,这次真错了。” 可张起灵还是把她挖了出来。 他轻轻吻了一下她汗湿的额头,那双漂亮的眸子瞬间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洗一下再睡。” 他伸手把她横抱起,走进浴室,轻轻把她放进浴缸里。 他拿下花洒调整水温,试温的还是右手。 水流从他奇长的双指划过。 …… 温度适中的水从上面缓缓流下。 张起灵也没催促她…… …… 他一向有耐心。 张扶灵缓缓抬起一点头,就对上张起灵那双冷静自持的眼睛,干净的让她觉得她是个罪人。 她低头想看他那里,又不好意思,眼睛四处乱转。 “……你不要紧吗?”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蹲下平视着她,像是什么也没发生那样对她说: “别怕。” 张扶灵心想,大哥,我真没怕,那是生理反应,我控制不了,我真想上你,我真没怕。 张起灵用左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她立刻像只小猫一样蹭了上来。 “我没怕。” 张起灵无奈地看她。 他还想帮她洗,但是她说什么也不同意。 …… 她看着他胸口墨色的麒麟,馋的要死。 吃到一半中途被叫停属实不好受,尤其想起秀秀那句,以后想起来没睡到,岂不是很亏。 亏啊!亏死了! 她都……他还穿着裤子。 是不是太不尊重人了! 张扶灵咬着牙伸出手拽住张起灵的胳膊,猛地往下一拉,迎着就吻了上去。 张起灵一开始被她拽的猝不及防,反应过来很快又稳住。 虽然她现在算是解决了体质问题,但他还是下意识避免她受伤。 张扶灵预想中血腥撕扯的吻,最后轻轻落在了她额头。 “别闹。” 可恶,她没闹。 张扶灵伸手去拽他的裤子,睡裤很松,拽下来里面居然还是那条不合时宜的小鸡内裤。 位置恰好在中间,于是小鸡就鼓了起来。 草。 她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这活爹,怎么恢复记忆了还买同款。 太可爱了。 张起灵叹气,跨进浴缸把她抱在怀里。 浴缸里已经积攒了半缸水,他一进去水又往上溢出了一些。 …… 他伸手清洗…… 张扶灵笑不出了。 都这一步了,他还这么能忍。 草。 眨了眨眼睛,眼泪就落在了他手臂上,不烫但是却像是灼烧到了他心底。 “你是不是,只是因为我喜欢你,出于怜悯或者责任才和我在一起,其实你并不喜欢我。” 张起灵被她突然的质问问的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她又说: “明明都已经这样了,可你连碰都不让我碰。” 张扶灵心想,确实,脸皮都是越练越厚的,胆子都是越试越大的,这不是张嘴就来? 她转身撕咬着张起灵的唇,像一只小狗一样啃来啃去。 …… 好奇怪。 等等,然后怎么办? 他脸上还是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 张起灵抓住她的手腕,侧了侧头,细碎的发丝挡住了他的表情。 “不行。” 不行你个头,她都这样了,今天必须吃到手。 张扶灵一咬牙,追上去继续吻他…… …… 脸皮就到这里了,还不行就拉倒,下辈子再说。 张起灵突然站了起来。 ? 真下辈子啊? 张扶灵这下是真委屈上了,她已经足够勇敢了,怎么这人还往后退? 张起灵垂着眼睛盖住眼底翻涌的情绪,弯腰去抱她。 “去床上。” 浴室py啊喂! 你是不是不行!都这样了还换场地! 张扶灵往旁边躲了躲。 “不要,就在这儿。” 看房子的时候,她特意挑了这个浴室超级大的房子,当时就未雨绸缪了,虽然三年都没用上。 但是现在这不就用上了嘛! 谁说她养胃的?! 张起灵低头看了一眼,皱起了眉,还是重新跨进浴缸里把她抱进怀里。 …… 她忍不住侧头埋在他肩颈。 …… 她很克制。 平时嘴上很能说,理论大概也不少,但是一实践就能发现,这人纯属赵括,只会纸上谈兵。 她几乎都没发出什么声音……手却还能流连在他腹肌上,典型的色中饿鬼,就是有点胆小。 …… 眼泪这次顺着他的颈侧一直流。 张起灵有些无奈。 她都哭成这样了,还继续? 张扶灵发现他突然停下,也很崩溃。 她都这样了,还不继续? 她费力地用手撑着他的肩膀坐起来,湿漉漉的长发轻触过他胸口的麒麟,带起一阵痒意。 她试探着伸出手。 …… 可真能忍啊。 他是不是故意的? 她露出一个自以为凶狠的表情…… …… 理论拉满,实操为零。 她深吸了一口气,幸福的冒泡。 就像是被扔进了气泡水里,咕噜咕噜地翻涌着溢出。 张起灵从她湿漉漉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样子。 汗湿的碎发被他拨弄到了一边,精致的眉眼透露出锋锐的进攻性。 他揽着她额头相抵轻轻蹭了蹭,交换着彼此的呼吸…… …… 无处安放的双手……灼伤她的每一处皮肤。 踏火焚风的麒麟愈发生动。 两个人都变成了哑巴,张起灵也说不出什么dirty talk。 …… 张扶灵难耐地把头埋在他肩膀上,事到如今才不想面对。 ………… 就连在这方面,他都天赋异禀。 …… 这人怎么好像根本不会失控。 她侧过头去看他的表情…… 那双眼睛里的凶狠和贪婪一闪而过。 错觉。 [为了过s真的费劲了,感觉比更新写一章都焦灼。且看且珍惜,手下留情,咱们就是说,也许哪天就,嗯。 我看谁还说我宝宝巴士!懂不懂拉扯和氛围感的含金量!呜呜呜,再也没有下次了,我发誓这是我最后一次挑战洋柿子。] 【2024元旦番外】我推的富江(一) “您好,请问是吴先生吗?您的快递到门口了,请签收一下。” “啊?哦哦,快递是,稍等一下。” 吴邪挂了电话揉着头发从床上坐起来,缓了缓精神才趿拉着拖鞋慢吞吞地走到门口,冲着外面喊。 “王盟!有快递,你去取一下。王盟?” 连喊了几声都没有动静,吴邪嘶了一声,咬着牙向外走。 王盟这小子,叫他这么多声都没听见,肯定又在打游戏,吴山居生意这么差,他还一天到晚摸鱼,这个月说什么也要扣他工资。 吴邪黑着脸走到大厅,王盟果然正拿着两个荧光棒戴着耳机在那儿手舞足蹈,手脚不协调的就像是刚刚安上四肢的假人。 “王盟!” 突然被人拍肩膀,王盟吓了一跳,猛地一扭头就看到吴邪站在自己背后。 “啊?老板?怎么了?” “出去帮我拿一下快递。” “哦哦,好。” 摸鱼被抓,王盟不敢耽误,把耳机摘下就往外走。吴邪叹了口气,转身进屋洗漱,等出来的时候,王盟已经把快递放在了桌子上。 吴邪过去看了一眼,顺手用桌上的剪刀开了箱。里面是一整套汝窑的茶具,釉质细腻一看就贵得要死,翻出快递盒一看,果然是解雨臣寄来的。 “王盟,上次我拿回来的径山茶放哪儿了?” “王盟?” 迟迟等不到回应,吴邪一抬头,王盟已经又把耳机戴上了。 啧,这家伙。 吴邪把茶具收好,悄悄走到了王盟身后。 这小子这两天越来越过分了,当着他的面都是这副死德行,他倒要看看他每天到底在干嘛。 王盟戴着耳机坐在电脑前面,屏幕上是一个正在播放的演唱会视频,吴邪过来的时候,镜头刚好切到远景,舞台上的少女看不分明,只能看到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和那片由荧光组成的点点光海。 哦,所以这家伙这两天这么奇怪是在追星。 吴邪无语地看了一眼沉浸在自己世界里,连自己过来都没发现的王盟。 追星嘛,这不奇怪,秀秀也追星,上次她还专门跑去国外听她爱豆的演唱会,现在年轻人之间就流行这个。 但是流行归流行,吴邪还是不能理解这到底有什么好看的,在他眼里,这些偶像除了那张好看的脸,好像也没什么值得称赞的地方了。 王盟戴着耳机跟着节拍摇头晃脑,根本没有发现吴邪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直到耳机被骤然摘下,他下意识伸出手,在看清来人之后迅速推开椅子站起来。 “老板!”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这个爱好?”吴邪一边说一边把一只耳机戴在自己的耳朵上,活泼又清丽的女声从耳机里传来。 唱的倒是挺好听的。 吴邪在心里默默评价。 如果让他打分,满分一百这首歌应该至少能打九十,剩下的十分是因为他不太喜欢这种有些甜腻的曲风。 王盟看着吴邪戴着耳机一副认真听歌的样子,尴尬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恨不得当场去世离开这个世界。 救命,这种被人发现自己上不了台面的爱好的羞耻感。 啊,当然,他不是说他的偶像wuli富江上不得台面,只是少女偶像这种东西毕竟还是小众爱好,在大多数人眼里会喜欢这些的都是一些心智不成熟的宅男,一听到就会露出那种嫌恶但又不能直说的复杂表情。 吴邪看着王盟纠结的样子,有些好笑,不由就想逗逗他。 “王盟,我倒是从来没发现,你居然还喜欢这种少女偶像?” 王盟:“啊,不是,老板,我。” 王盟我了半天也我不出个什么东西,他在网上倒是挺能和那些现充对喷的,但是现在说这话的是吴邪,他茫然地张开嘴,不知道怎么解释。 富江是瑞恩娱乐今年突然推出的少女偶像,年龄未知,容貌绮丽,曲风以元气活泼为主,相比起那些主流的传统歌手,主要活跃在acg圈子里,因此也不算特别出名。 王盟作为一个爱好游戏的宅男,会喜欢上富江也不难理解。 只是之前他一直隐藏的很好,最近富江马上就要到杭州来开演唱会,他想抓紧学一下演唱会上的wota艺,才会被吴邪抓了个正着。 吴邪拍了拍王盟的肩膀,把耳机摘下来放到桌子上,给了他最后一击。 “行了,没事,我也没什么意思,就是给你个忠告,你还是少看点这些东西,把精力放到现实生活。你毕业也有两年了,该想想将来了。” ko 王盟被吴邪打击的魂都要从嘴里吐出来了。 阿宅可听不得这种话。 吴邪欣赏完王盟失魂落魄的表情,也没了喝茶试试新茶具的心思,转身准备回去再补一觉。昨天他大学同学给他分享了一个国外的精彩案例,他研究图纸研究到后半夜才睡,现在困得要死。 吴邪揉着脑袋走到门口,身后突然传来王盟不算大却十分坚定的声音。 “不是啊,老板,富江她真的和其他人不一样,你要是看过她的演出,你一定也能理解的。” 吴邪没有回头,摆了摆手说:“行行,我知道了。” 你知道个锤啊!敷衍的能再明显一点吗? 王盟看着那扇门在自己眼前关上,泄气地坐回电脑前面。 他知道吴邪根本没有理解,他也不该强求让吴邪理解,只是喜欢的东西不被亲近的人认可,心里难免还是有些失落。 唉,算了。 王盟叹了口气,把耳机重新塞进耳朵里。 老板能不嘲笑他就已经是很难得了,不该想太多的。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那天醒来之后,吴邪好像完全忘记了这件事,依旧是每天睡到半上午才醒,王盟也没有再在吴山居里听歌看视频,每天坐在位置上玩扫雷。 直到演唱会前一天,拖延了一个星期都不好意思找吴邪请假的王盟,纠结了半天终于还是站在吴邪面前。 “老板,那个,我,明天——” “啊,王盟,我刚好要找你。”吴邪放下手里的杯子,转头看向王盟,“我明天要去一趟我二叔那里,吴山居就交给你了,没问题?” “啊?老板,我——” “你放心,工资我下个星期就打你卡上。” 王盟愣了一下,老板这是终于良心发现了? “不是,老板,我——” “行了,就这么定了。” 吴邪说完就走,丝毫没给王盟反驳的机会。 徒留王盟一个人在原地凌乱。 不是啊老板,比起工资他还是更想去演唱会啊老板! 第二天中午吃了饭,吴邪果然提着包就出了门,眼看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王盟犹豫了半天,到了四点还是果断收拾好东西锁了门,出门打车直奔演唱会会场。 他好不容易才抢到票,绝不可能放过这次机会,之后就算再被拖一个月工资他也认了。 出租车在会场停下,王盟拎着大包小包下了车,周围乱糟糟的都是人,一眼看过去全是头,有负责会场秩序的工作人员拿着喇叭指挥着排队。 那队伍长的连放了十几个指示牌,根本看不到头。 王盟深吸了一口气,走到队伍末尾,一边排队一边开始检查自己的东西。等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看到了头。 “您好,打火机不能带进去。” “啊?不能带进去吗?” 王盟原本正在翻看这次演唱会的歌单,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的,不能带进去,如果您需要的话,可以交给我们代为保管,那边登记一下,演唱会结束之后,可以到服务台领取。” “哦,那好。” 吴邪把打火机交给工作人员,突然感觉背后有一凉,下意识地转头去看,正对上王盟的眼睛。 吴邪:…… 王盟:…… 时间都在这一刻静止了。 王盟恨不得戳瞎自己的眼睛,就当从来没见过吴邪。 完蛋了,老板的心眼那么小,这种事情被他撞到,下个月的工资都能给他扣没。 吴邪也很崩溃。 完蛋了,被发现了!怎么办?这里有时光机吗?或者现在说自己是来打酱油的会不会来不及? ——未完待续 【2024元旦番外】我推的富江(一) “您好,请问是吴先生吗?您的快递到门口了,请签收一下。” “啊?哦哦,快递是,稍等一下。” 吴邪挂了电话揉着头发从床上坐起来,缓了缓精神才趿拉着拖鞋慢吞吞地走到门口,冲着外面喊。 “王盟!有快递,你去取一下。王盟?” 连喊了几声都没有动静,吴邪嘶了一声,咬着牙向外走。 王盟这小子,叫他这么多声都没听见,肯定又在打游戏,吴山居生意这么差,他还一天到晚摸鱼,这个月说什么也要扣他工资。 吴邪黑着脸走到大厅,王盟果然正拿着两个荧光棒戴着耳机在那儿手舞足蹈,手脚不协调的就像是刚刚安上四肢的假人。 “王盟!” 突然被人拍肩膀,王盟吓了一跳,猛地一扭头就看到吴邪站在自己背后。 “啊?老板?怎么了?” “出去帮我拿一下快递。” “哦哦,好。” 摸鱼被抓,王盟不敢耽误,把耳机摘下就往外走。吴邪叹了口气,转身进屋洗漱,等出来的时候,王盟已经把快递放在了桌子上。 吴邪过去看了一眼,顺手用桌上的剪刀开了箱。里面是一整套汝窑的茶具,釉质细腻一看就贵得要死,翻出快递盒一看,果然是解雨臣寄来的。 “王盟,上次我拿回来的径山茶放哪儿了?” “王盟?” 迟迟等不到回应,吴邪一抬头,王盟已经又把耳机戴上了。 啧,这家伙。 吴邪把茶具收好,悄悄走到了王盟身后。 这小子这两天越来越过分了,当着他的面都是这副死德行,他倒要看看他每天到底在干嘛。 王盟戴着耳机坐在电脑前面,屏幕上是一个正在播放的演唱会视频,吴邪过来的时候,镜头刚好切到远景,舞台上的少女看不分明,只能看到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和那片由荧光组成的点点光海。 哦,所以这家伙这两天这么奇怪是在追星。 吴邪无语地看了一眼沉浸在自己世界里,连自己过来都没发现的王盟。 追星嘛,这不奇怪,秀秀也追星,上次她还专门跑去国外听她爱豆的演唱会,现在年轻人之间就流行这个。 但是流行归流行,吴邪还是不能理解这到底有什么好看的,在他眼里,这些偶像除了那张好看的脸,好像也没什么值得称赞的地方了。 王盟戴着耳机跟着节拍摇头晃脑,根本没有发现吴邪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直到耳机被骤然摘下,他下意识伸出手,在看清来人之后迅速推开椅子站起来。 “老板!”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这个爱好?”吴邪一边说一边把一只耳机戴在自己的耳朵上,活泼又清丽的女声从耳机里传来。 唱的倒是挺好听的。 吴邪在心里默默评价。 如果让他打分,满分一百这首歌应该至少能打九十,剩下的十分是因为他不太喜欢这种有些甜腻的曲风。 王盟看着吴邪戴着耳机一副认真听歌的样子,尴尬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恨不得当场去世离开这个世界。 救命,这种被人发现自己上不了台面的爱好的羞耻感。 啊,当然,他不是说他的偶像wuli富江上不得台面,只是少女偶像这种东西毕竟还是小众爱好,在大多数人眼里会喜欢这些的都是一些心智不成熟的宅男,一听到就会露出那种嫌恶但又不能直说的复杂表情。 吴邪看着王盟纠结的样子,有些好笑,不由就想逗逗他。 “王盟,我倒是从来没发现,你居然还喜欢这种少女偶像?” 王盟:“啊,不是,老板,我。” 王盟我了半天也我不出个什么东西,他在网上倒是挺能和那些现充对喷的,但是现在说这话的是吴邪,他茫然地张开嘴,不知道怎么解释。 富江是瑞恩娱乐今年突然推出的少女偶像,年龄未知,容貌绮丽,曲风以元气活泼为主,相比起那些主流的传统歌手,主要活跃在acg圈子里,因此也不算特别出名。 王盟作为一个爱好游戏的宅男,会喜欢上富江也不难理解。 只是之前他一直隐藏的很好,最近富江马上就要到杭州来开演唱会,他想抓紧学一下演唱会上的wota艺,才会被吴邪抓了个正着。 吴邪拍了拍王盟的肩膀,把耳机摘下来放到桌子上,给了他最后一击。 “行了,没事,我也没什么意思,就是给你个忠告,你还是少看点这些东西,把精力放到现实生活。你毕业也有两年了,该想想将来了。” ko 王盟被吴邪打击的魂都要从嘴里吐出来了。 阿宅可听不得这种话。 吴邪欣赏完王盟失魂落魄的表情,也没了喝茶试试新茶具的心思,转身准备回去再补一觉。昨天他大学同学给他分享了一个国外的精彩案例,他研究图纸研究到后半夜才睡,现在困得要死。 吴邪揉着脑袋走到门口,身后突然传来王盟不算大却十分坚定的声音。 “不是啊,老板,富江她真的和其他人不一样,你要是看过她的演出,你一定也能理解的。” 吴邪没有回头,摆了摆手说:“行行,我知道了。” 你知道个锤啊!敷衍的能再明显一点吗? 王盟看着那扇门在自己眼前关上,泄气地坐回电脑前面。 他知道吴邪根本没有理解,他也不该强求让吴邪理解,只是喜欢的东西不被亲近的人认可,心里难免还是有些失落。 唉,算了。 王盟叹了口气,把耳机重新塞进耳朵里。 老板能不嘲笑他就已经是很难得了,不该想太多的。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那天醒来之后,吴邪好像完全忘记了这件事,依旧是每天睡到半上午才醒,王盟也没有再在吴山居里听歌看视频,每天坐在位置上玩扫雷。 直到演唱会前一天,拖延了一个星期都不好意思找吴邪请假的王盟,纠结了半天终于还是站在吴邪面前。 “老板,那个,我,明天——” “啊,王盟,我刚好要找你。”吴邪放下手里的杯子,转头看向王盟,“我明天要去一趟我二叔那里,吴山居就交给你了,没问题?” “啊?老板,我——” “你放心,工资我下个星期就打你卡上。” 王盟愣了一下,老板这是终于良心发现了? “不是,老板,我——” “行了,就这么定了。” 吴邪说完就走,丝毫没给王盟反驳的机会。 徒留王盟一个人在原地凌乱。 不是啊老板,比起工资他还是更想去演唱会啊老板! 第二天中午吃了饭,吴邪果然提着包就出了门,眼看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王盟犹豫了半天,到了四点还是果断收拾好东西锁了门,出门打车直奔演唱会会场。 他好不容易才抢到票,绝不可能放过这次机会,之后就算再被拖一个月工资他也认了。 出租车在会场停下,王盟拎着大包小包下了车,周围乱糟糟的都是人,一眼看过去全是头,有负责会场秩序的工作人员拿着喇叭指挥着排队。 那队伍长的连放了十几个指示牌,根本看不到头。 王盟深吸了一口气,走到队伍末尾,一边排队一边开始检查自己的东西。等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看到了头。 “您好,打火机不能带进去。” “啊?不能带进去吗?” 王盟原本正在翻看这次演唱会的歌单,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的,不能带进去,如果您需要的话,可以交给我们代为保管,那边登记一下,演唱会结束之后,可以到服务台领取。” “哦,那好。” 吴邪把打火机交给工作人员,突然感觉背后有一凉,下意识地转头去看,正对上王盟的眼睛。 吴邪:…… 王盟:…… 时间都在这一刻静止了。 王盟恨不得戳瞎自己的眼睛,就当从来没见过吴邪。 完蛋了,老板的心眼那么小,这种事情被他撞到,下个月的工资都能给他扣没。 吴邪也很崩溃。 完蛋了,被发现了!怎么办?这里有时光机吗?或者现在说自己是来打酱油的会不会来不及? ——未完待续 【2024元旦番外】我推的富江(二) 热闹的会场里,所有人都在兴奋地找自己的同好,在脸上贴上应援的贴纸,拿着准备好的无料礼物和其他人互换。 只有吴邪和王盟安静地并肩站在角落里。 吴邪搓了搓手指感觉烟瘾犯了,掏出烟盒想起打火机被收了,于是又把烟盒收了起来。 “你出来的时候关门了吗?” “关了。” “哦,那就好。” “老板你呢?你怎么没去二爷那儿?” “……王盟,有些话没有必要说出来。” “……哦。” 王盟尴尬地往另一侧看过去,视线落在远处,看着眼神飘忽,脑子却异常清醒。 这他妈说什么?他总不能说‘老板,你不是说追星没意义吗’或者‘老板,好巧,没想到你也喜欢富江’,那不是找死? 吴邪也目光涣散。 这谁想得到,前两天他还在振振有词地教育王盟追星没意义,现在就在追星现场被堵住了,还是在他说要去找二叔之后,这种回旋镖扎自己脸上的感觉真的不太美妙。 一个姿势站久了腿难免有点困,一直在这里站着也不是个事儿。吴邪叹了口气,转头问王盟:“你是哪个区的票?” 王盟立刻挺胸回答:“内场c区!” 吴邪咳了一声,冷静地说:“哦,我是b区。” 草,幸好拜托了小花。他以前没追过星,也不怎么看演唱会这种东西,前两天知道这东西要提前买票的时候,别说内场a区,连站票都卖光了,差点连门都进不来。 “老板你也是内场啊,牛逼。”王盟露出一个有些惊讶的表情,“b区几座?” 吴邪拿起手里的票看了一眼,“b区4座。” 王盟看了看自己手里c区35座次的票,心里开始不平衡了。 没想到老板还挺深藏不露的,他手搓起火星子,才勉强抢到c区35座的票,结果老板一出手居然就是前排座。 “我还有一张b区5座的票,你要一起吗?” “卧槽?老板你有两张?” “嗯,你要来的话,我们一起。”吴邪很自然地拿出另一张票递给王盟,反正解雨臣当时给了他两张票,放着也是浪费,既然遇上了,那不如给王盟,他俩一起还能减少点在陌生场所的尴尬。 王盟难以置信地接过票,再抬头的一瞬间看吴邪的眼神都变了,“义父大人,请受奉先一拜。” “可别,我可不想做董卓。”吴邪嫌弃地翻了个白眼。 总之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尴尬已经没什意义了,眼见着演唱会还有半个小时就开场了,两个人顺着场地指引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他俩的座位就在舞台下面的第一排,踮起脚伸出手甚至可以摸到舞台边缘。座位上放着包装精致的爱心形状的应援棒,王盟给吴邪解释说上面的光是可以变的。红色是富江的应援色,通常大家都是用红色,但是中间有几个曲目,要根据曲风更换颜色,座位上的小册子有清楚记载。 吴邪拆开自己的那一份拿在手里比划了两下,不太能理解这东西是做什么的,搞这么复杂有什么意义。 演唱会七点开始,六点五十八的时候,场地里响起可爱活泼的音乐,环绕场地的屏幕上出现了提前拍摄好的先导片。 粉色的到处摆放着彩色毛绒玩具的房间里,一个穿着粉色泡泡裙画着精致妆容的粉发少女玩偶闭着眼睛坐在地上,镜头一点一点拉近。少女如洋娃娃般精致的容颜即使在高清摄像头也全无死角。 突然那双一直紧闭的眼睛骤然睁开,粉色的双瞳里是六芒星一样的图案,少女扬起一个漂亮的笑容。 “准备好了吗?接下来就是另一个完美的充满爱的世界。” 音乐骤停,灯光消失。 “富江老婆!!!” 吴邪刚意识到演唱会就要正式开始了,四面八方就传来了厨子们的呐喊。 他一转过头,整片会场已经变成了红色的海洋,所有人都拿着红色的应援棒和彩色的印着富江名字的横幅疯狂挥舞。 一瞬间他被这种声嘶力竭的热情震撼到了,肾上腺素飙升,他突然理解了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看演唱会现场。 那些所有人为了同一份热爱聚在一起的美好氛围和浓烈爱意,让他都难以抑制地被感染。 “十、九、八、七——” 随着大屏幕上出现倒计时,现场的气氛也被炒热,所有人都数着倒计时。 “三、二、一。” 灯光亮起的一瞬间,一束灯光照射到了舞台中央,身穿一身黑红色打歌服的偶像出现在了舞台正中央。她转过身睁开眼睛的瞬间,舞台周围的屏幕上都是她的特写,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戴着v里出现过的那副六芒星的美瞳,随后音乐响起。 “i say——” “hey!hey!hey!start dash!! hey!hey!hey!start dash!!” 全场一起跟唱了这两句。 吴邪第一次听现场,突然意识到原来音乐确实能够如此得振奋人心,只是几句歌词就轻松炒热了现场的气氛,元气满满,让人难以抑制地跟着现场气氛摆动双手。 王盟在一边快要喊到破音。 吴邪震惊于现场这种偶像和粉丝之间的互动,第一次如此具象化地意识到粉丝和偶像之间的感情交换,他们彼此支持彼此热爱。 台上少女甜美的嗓音和跃动的身影是如此让人难以移开视线,只要见到她,没有人会不喜欢她。 吴邪在这一刻是如此坚信。 一曲结束之后,少女在舞台上挥了挥手,又唱又跳一整场下来,她的妆容和表情依旧精致,笑容灿烂,洋溢着热情和活力。 少女从主舞台上走了下来,现场灯光一变,红色的激光束晃得吴邪看不清人。 她走到了t字型的舞台上,吴邪这才看清,她脚上穿着的是一双细高跟的长筒靴。 虽然知道这是常态,但他还是为她能穿着那种违背人类生理结构的鞋子跳舞感叹。 果然,偶像都是非人类。 吴邪还在感慨,那边的王盟已经激动地站了起来疯狂挥舞着手里的应援棒,全场整齐划一的呼喊甚至对应上了前奏。 “目光交错时一见钟情,浑然忘我地全力追寻, 还想更加深入了解你,好奇心熊熊燃烧。 越是恳求谜团越是增多, 越是思考身体越发兴奋, 所以义无反顾地跃入这未知的世界。 恋爱也好梦想也好,虽然大家都在相信着, 但若是不主动出击,那可就太无趣了!” 一个拉长的高音结束,少女偶像突然弯着眼睛冲着吴邪比了个k。 吴邪很确信那个k是冲着自己来的,人的第六感是很准的,他几乎能看到对方眼里克制的笑意。 完了,心被击中了。 吴邪用手肘撞了撞王盟,“我靠,她刚刚好像朝我k了。” 王盟头也没回,冷酷无情地打破了吴邪的幻想,“老板你醒醒,人生三大错觉——手机振动,你能反杀,她喜欢你。富江不是看你,人家那是在看镜头,她镜头感很强的。” 吴邪被怼的哑口无言,只能继续看舞台,少女已经跃动的身影,每一个动作都标准的无可挑剔。 “濒临极限的爱,禁止触及的界限。 即便燃烧殆尽也要为你重现光辉! 如履薄冰的舞蹈,既是给你, 也予未来,无论几度粉身碎骨! 正因爱你,我蜕变重生! 因想被爱,我定将归来!” 整场演唱会持续了两个小时,两个小时间,少女一直在台上奋力地歌唱,奋力地舞蹈,将所有热情和笑容送给现场所有粉丝,中间换服装的时间加起来甚至不超过十分钟,甚至还在台上完成了一键换衣。 舞蹈动作虽然都不难,但是都十分耗费体力,吴邪跟了半场,这个时候嗓子也哑了,胳膊和腿上的肌肉都酸痛的要命,但是心情确实前所未有的激动和快乐。 这大概就是偶像的意义。 这一刻吴邪终于理解了王盟。 谢幕的时候,屏幕定格在了少女甜美的微笑里。 “真的非常感谢现场每一位的应援和喜欢,我真的非常、非常爱你们!” 演唱会终场,吴邪还有点回不过神,周围的人都在兴奋地和陌生人复盘演唱会上少女的表现。不知道后排哪来的一个女粉大喊了一声“富江老婆”,会场死寂了一瞬,然后就是铺天盖地的呼喊。 吴邪震惊地回过头,只看到王盟也在声嘶力竭地喊着“富江老婆我爱你”。 离开会场的路上所有人都还意犹未尽,有的人抱在一起合照,有的人还在高声唱着刚刚的曲目。 吴邪第一次参与到这种氛围的活动里,一直到回家躺在床上依旧心潮澎湃,关了灯躺在床上脑海里回荡着的仍旧是少女的歌声和笑容。 第二天王盟到了店里,一打开门就看到吴邪坐在平时他坐的位置上,一看就是一夜没睡的样子,黑眼圈重的简直可以去s丧尸。 “老板……”王盟小心翼翼地把水杯放到吴邪手边,生怕声音过大会把他的魂都吓飞,“你不会一夜没睡?” 吴邪挣扎着侧过头,两眼无神地看向王盟,有气无力地说:“嗯。” 王盟:“6。” 这件事之后,吴邪补了一觉就恢复了精神。吴山居里依旧是王盟玩电脑,吴邪躺平看书的枯燥日子。 他们的生活好像又恢复了最初平淡无波澜的样子,但是只要细心就能够发现,吴山居里多了许多和那些古董格格不入的东西。 放在地上的毛绒爱心拖鞋,木质展柜摆在最中央的黑发少女的手办模型,角落里的签名cd和桌子上红色爱心的手机链、鼠标垫,印着少女头像的马克杯。 现在的吴山居随便转一转,都能从犄角旮旯里找出富江的周边产品。 不经意间就透露出,啊,这个店主是个富江狂热粉这样的信息来。 吴山居的快递从一周一两件变成了一天三四件,吴邪自从从王盟那里学会打榜、买周边之后,每天就疯狂地下单,说要把以前的全部补回来。 王盟对此表示十分的羡慕嫉妒恨。 因为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吴邪买的周边甚至好多是绝版周边,他的梦情谷吴邪都是成打成打地买。 但是好处是,因为吴邪买了,所以王盟也能看到,只能说是痛并快乐着。 王盟还跑到网上发帖——论我的老板和我粉上了同一个偶像,是一件多么让人纠结的事。 吴邪甚至加入了富江的专属论坛和贴,在里面化身八爪鱼,每天稳定更新产粮。靠着他学建筑时磨砺出的优秀绘画功底以及一手清瘦俊逸的瘦金体,迅速吸粉无数,在能人辈出的论坛和贴杀出一条血路,成为了首屈一指的画手太太。 在圈子里简直是一人能顶半边天,人送外号打印机太太。这哪是他的舒适圈,简直是他的统治圈。 他的横空出世,很快就引起了富江背后经纪公司的关注。 某天下午,吴邪照旧躺在沙发上一边听歌一边看书,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他伸手探到茶几上,摸索了半天才接通电话。 “喂,您好,请问是论坛的吴山依旧老师吗?” “啊?哦对对对。”吴邪听到这个熟悉的id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您好,您是?” “哦,是这样的,我是前两天在论坛上给您留言的瑞恩娱乐经营发展部门的人,想问一下您这边方便接一些商业活动的宣传稿吗?” 手机听筒那边传来了一个专业干练的女声,吴邪这才想起前几天确实有个人在论坛上私聊他说想约稿。但是他只是出于热爱,属于是为爱发电,并不想给其他人画图谋生,当时就婉拒了,只是对方十分诚恳的样子,他才留了一个手机号给对方,没想到还真有后续。 吴邪一边夹着手机走到电脑跟前把王盟挤开,一边说:“方便问一下是什么类型的商业稿吗?” “偶像宣传、cd海报、专辑封面之类的。” 吴邪单手熟练地在搜索框里输入了瑞恩娱乐几个字,然后一个熟悉的少女头像就映入眼帘。 “卧槽。” 吴邪这才想起这个瑞恩娱乐为什么这么耳熟,这不就是富江的经纪公司嘛! 这什么大型追星成功现场啊! 吴邪立刻转变了态度,抱着手机诚恳地说:“可以,都可以,我都接!” “那您方便面谈吗?” “方便,都方便。” “好的,那稍后我会把我们公司的地址发给您,您看什么时间有空呢?” “有空,都有空。” 眼见着吴邪越来越离谱,王盟赶紧撞了他一下, 眼神示意他矜持一点。 吴邪这才咳了一声,改口说:“现在是周三,下周一,我得看一下机票。” “好的,那您保存好机票和酒店的发票,之后我们会为您报销。这是我的电话,到时候我们电话联系。” “好的。” 电话挂断,吴邪在座位上呆坐了一会儿,然后突然弹跳起步冲上了楼。 “王盟,你帮我看一下最近的去北京的飞机票,再帮我定一下酒店和当天的花束!” 王盟还没来得及说好,吴邪又从楼上冲了下来。 “不对,那些衣服都不太行,你先和我出去买两身衣服,再挑点配饰和礼物,光送花不行。” 王盟看着一脸激动已经开始换鞋的吴邪,挠了挠脸颊,“老板,那你去了北京,我怎么办?” “啊?”吴邪转过头,“你当然是留在店里看店啊。” 王盟顿时瞪大了眼睛,活像是被恶毒继母抛下的辛德瑞拉。 哦,他去见偶像,留他一个人在这里看店,这是什么恶毒老板啊。 眼见着王盟嘴都要气歪,吴邪嘴角才终于勾起。 “逗你的,你和我一起去,买两张机票,回来我给你报销。” “我靠,老板万岁!” 当天他俩把整个商场从头到尾逛了一遍,吴邪狠了狠心,买了两套贵得要死的西装,配了一双皮鞋,又买了一对红宝石袖扣和领带,从头到脚全副武装。 等两个理工男绞尽脑汁买完礼物,回到店里,已经是晚上了。 之后的四天时间里,他俩简直是寝食难安,度日如年,恨不得把时钟拨快一点,让时间赶紧到下周一。 然而等他俩真的坐上飞机来到瑞恩娱乐公司楼下时,却又被那种不切实际感包围了。 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谁也不想做第一个进去的那个,最后吴邪深吸了一口气,挺直身子步伐僵硬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迈进了公司大楼。 “你好,我们约了你们公司的经营发展部的李主管。” “吴邪?” 吴邪刚说完,还没等前台回复,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他诧异地转过身,看着面前穿着粉色衬衫的男人,脱口而出:“小花?你怎么在这里?” 解雨臣无语:“这是我家公司,上班时间我不在这里在哪里?” 吴邪愣住了,“你家公司?” 解雨臣挑起眉毛,冲着身后跟着的那些人使了个眼色,那些人立刻识趣地散开了。 解雨臣这才看向吴邪,说:“我们上去聊。” 王盟本来想跟上来,但是被前台拦住了,吴邪看了一眼解雨臣,发现他没有松口的意思后,只能给王盟使了个眼色,让他在下面等他。 吴邪跟着解雨臣上了楼,坐到解雨臣办公室里,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解雨臣名下的拍卖行也是以瑞恩命名的。 “你喝君山银针还是三清云雾?”解雨臣站在红木立架旁问。 “三清云雾。”吴邪舔了舔唇,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绝好的时机,他之前不清楚解雨臣这些年究竟在做什么生意,只是隐约知道他生意做得很大,没想到他居然涉足了娱乐产业。 他作为瑞恩娱乐最大的老板,那一定能帮他搞来两张签名照。 解雨臣泡好茶,清隽的手指稳稳地端起茶杯放到吴邪面前。 “你怎么突然跑到我这里来了?” “咳。”说起这个吴邪就有些不好意思,仿佛又经历了一次和王盟在演唱会门口相遇的尴尬场景似的。 毕竟同样是娱乐产业相关,他是下游的韭菜,人家是上游的老板,地位自然天差地别。再加上他俩这个关系,就像是小时候隔壁家孩子奥赛拿了奖,而你数学不及格一样。 在解雨臣面前,他真的很难把这件事说出口,于是含混道:“没什么,就是一点公事。” 解雨臣却没如吴邪的愿轻易地放过他,而是挑眉问:“哦?什么公事?说说看,说不定我能帮你。” 吴邪:“……” 好你个小花,还没完了,明明猜到了,还在这儿装不知道。 吴邪自暴自弃地说:“我被你家员工找来谈商业合作。” “哦,吴山依旧老师是。”解雨臣说完轻抿了一口茶水。 “你果然知道!”吴邪顿时露出一个生气的表情。 “没办法,你的画和那一手字实在太好认了,我想装没看到都不行,再说了,你也不想想,一个成熟的公司,怎么会和一个刚刚成名没有一个月的画手谈商业合作。”解雨臣笑着看吴邪抓狂。 “好好好,所以你早就知道了,就等着看我笑话是,我就说你怎么刚好出现在那里,合着早就等着我了。”吴邪啧了一声。 “你也没必要这样来掩饰你的不好意思,上次你说帮大学同学要票的时候我就猜到了。” “……我就知道瞒不过你。” 解雨臣换了个姿势,侧头看向了桌子上的一张照片,照片里是富江的初舞台照,刚刚出道就已经艳光四射,明媚动人。 “这没什么好羞耻的,富江是我们的王牌,喜欢上她很正常,不如说不喜欢她才不正常,没有人能逃过富江,她真的很特别。” 解雨臣注视着那张照片的神情很复杂,吴邪一时分辨不出那里的情绪。 难道小花也喜欢她? 吴邪一时说不上来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可能王盟比他喜欢的早,他也一早就知道王盟喜欢富江,平时他和王盟在一起时,也从不在意他厨子发癫。可是现在小花好像也喜欢她,他却发现自己心里觉得很别扭,像是被背叛了一样。 一方面是明明解雨臣知道他喜欢富江,却还藏着掖着,不够兄弟,另一方面是他知道解雨臣比他优秀比他有钱还比他好看,还是富江的老板,从各方面来说,好像都压他一头,如果和他争,他绝对争不过解雨臣。 解雨臣回过神就看到吴邪像是看叛徒一样盯着他看,顿时笑了,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说:“别那样看着我,偶像是不能谈恋爱的,否则就是偶像失格,在她还是我们公司最大摇钱树的时候,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影响到她的偶像事业。” 吴邪一愣,随即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红着脸辩驳道:“我只是单纯地追星而已,你想到哪里去了。” 解雨臣眼神复杂地盯着他看了一会说:“你不明白。” 吴邪皱了皱眉,“不是所有追星族都把偶像幻想成自己对象的,至少我不是。” 解雨臣看吴邪开始真的不高兴了,顿了一下,换了个话题:“你想见见她吗?” 吴邪愕然:“可以吗?” 随即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一个傻问题,对于解雨臣来说这当然不算什么。 于是他立刻改变说法:“想。” 解雨臣看了看表,说:“这个时间她大概率在休息室,我带你过去。” 说完,解雨臣就站了起来,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吴邪说:“希望你不会后悔。” 吴邪当时还没明白这句话的含义,直到跟着解雨臣走到了休息室门口,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女声。 “草,我为什么要和陌生人握手!我不喜欢肢体接触。” 然后是一个男声,大概是富江的经纪人之类的。 “我的姑奶奶,怎么就陌生人了?那都是你的粉丝,是财神爷!你忍一忍,别家都开见面握手会,就我们不开,粉丝意见大得很,那些杂志社都开始传八卦说我们不给你资源了!天地良心,我王胖子就带了你一个艺人,整个公司都围着你转,怎么可能克扣你的资源!你好歹帮忙把这次见面会应付过去。” “我不去,谁应下的谁去。” “不是——” 解雨臣像是司空见惯了,推开门说:“行程已经定下了,作为公司的艺人,你有义务服从公司的正常工作安排。” 吴邪跟着进了房间,房间很大,和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样,走的是极简风。 除了少女躺着的那张巨大的白色沙发外,就是一张茶几,一个开放式厨房,一个岛台。 一个清隽的男人坐在少女的对面,手里是一盘和他气质完全不符的彩虹色马卡龙,即使看到他们进来,也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另一个有些胖的男人则是站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打资料,看起来就是刚刚在外面时听到的那个男声。 吴邪把一切能打量的都打量了个遍。 解雨臣挨个指过去,给吴邪介绍说:“这位是王胖子,富江的经纪人,也是我们公司的金牌经纪人,能力很强,之前那场演唱会就是他一手组织的,谈下很多大单子,手里资源丰富。 这位是张起灵,富江的助理,虽然不太爱说话,但是做事细致认真。另外还有一位黑瞎子,是富江的保镖,现在不在这里,之后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最后这个,富江,本名张扶灵——” “唉?你不就是上次演唱会的时候坐在台下那个人吗?” 张扶灵坐起来趴在沙发靠背上,歪着头看了过来,眼睛里含着促狭的笑意。 “我记得你,你当时坐在第一排,应援棒的颜色都搞错了,别人都是红色,只有你是粉色。我当时还提醒你了,你记得吗?” 张扶灵一边说一边对着吴邪k了一下。 吴邪脸一下就涨红了,强装镇定说:“你好,我是吴邪,是你的粉丝。” 张扶灵点点头,“我知道你,老板和我提过,你的票还是老板从我这里拿的。” 吴邪啊了一声,看向了解雨臣,解雨臣就说:“你别看我,你问的突然,当时只有她手里还有两张票。” 互相认识完,解雨臣熟练地接过王胖子手里的资料,翻开看了一眼,对张扶灵说:“你接下来的行程不算满,握手会的消息已经公布出去了,如果临时取消,肯定会引起粉丝不满,取消也可以,但是你要多加两场音乐节和一档综艺访谈类节目。” 张扶灵顿时倒吸一口凉气,“靠,你周扒皮!我每个月都只剩下三天休假了,还不算满?” ??? 吴邪觉得自己可能是幻听了,否则怎么能听到那个元气少女完美偶像富江爆粗口呢? “你也可以选择不取消握手会,决定权在你的手里。”解雨臣淡淡道。 张扶灵:……好小子,算你狠,这辈子和你不共戴天。 * 【一个小剧场】 青铜门后面其实是一个相声培训班,小哥进去之后要出师才能离开,于是一关就是十年。 吴邪在外面拍着门大喊:“他只是个哑巴!你们放过他啊!!!有本事冲着我来啊!!!” 吴邪崩溃,吴邪痛哭,吴邪释然。 吴邪在青铜门外面学起了二人转。 由于小哥学不会相声,于是青铜门打开了,把小哥扔了出来。 青铜门相声培训学校校长麦克阿瑟表示:这一届真是他带过最差的张起灵。 end。 【2024元旦番外】我推的富江(二) 热闹的会场里,所有人都在兴奋地找自己的同好,在脸上贴上应援的贴纸,拿着准备好的无料礼物和其他人互换。 只有吴邪和王盟安静地并肩站在角落里。 吴邪搓了搓手指感觉烟瘾犯了,掏出烟盒想起打火机被收了,于是又把烟盒收了起来。 “你出来的时候关门了吗?” “关了。” “哦,那就好。” “老板你呢?你怎么没去二爷那儿?” “……王盟,有些话没有必要说出来。” “……哦。” 王盟尴尬地往另一侧看过去,视线落在远处,看着眼神飘忽,脑子却异常清醒。 这他妈说什么?他总不能说‘老板,你不是说追星没意义吗’或者‘老板,好巧,没想到你也喜欢富江’,那不是找死? 吴邪也目光涣散。 这谁想得到,前两天他还在振振有词地教育王盟追星没意义,现在就在追星现场被堵住了,还是在他说要去找二叔之后,这种回旋镖扎自己脸上的感觉真的不太美妙。 一个姿势站久了腿难免有点困,一直在这里站着也不是个事儿。吴邪叹了口气,转头问王盟:“你是哪个区的票?” 王盟立刻挺胸回答:“内场c区!” 吴邪咳了一声,冷静地说:“哦,我是b区。” 草,幸好拜托了小花。他以前没追过星,也不怎么看演唱会这种东西,前两天知道这东西要提前买票的时候,别说内场a区,连站票都卖光了,差点连门都进不来。 “老板你也是内场啊,牛逼。”王盟露出一个有些惊讶的表情,“b区几座?” 吴邪拿起手里的票看了一眼,“b区4座。” 王盟看了看自己手里c区35座次的票,心里开始不平衡了。 没想到老板还挺深藏不露的,他手搓起火星子,才勉强抢到c区35座的票,结果老板一出手居然就是前排座。 “我还有一张b区5座的票,你要一起吗?” “卧槽?老板你有两张?” “嗯,你要来的话,我们一起。”吴邪很自然地拿出另一张票递给王盟,反正解雨臣当时给了他两张票,放着也是浪费,既然遇上了,那不如给王盟,他俩一起还能减少点在陌生场所的尴尬。 王盟难以置信地接过票,再抬头的一瞬间看吴邪的眼神都变了,“义父大人,请受奉先一拜。” “可别,我可不想做董卓。”吴邪嫌弃地翻了个白眼。 总之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尴尬已经没什意义了,眼见着演唱会还有半个小时就开场了,两个人顺着场地指引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他俩的座位就在舞台下面的第一排,踮起脚伸出手甚至可以摸到舞台边缘。座位上放着包装精致的爱心形状的应援棒,王盟给吴邪解释说上面的光是可以变的。红色是富江的应援色,通常大家都是用红色,但是中间有几个曲目,要根据曲风更换颜色,座位上的小册子有清楚记载。 吴邪拆开自己的那一份拿在手里比划了两下,不太能理解这东西是做什么的,搞这么复杂有什么意义。 演唱会七点开始,六点五十八的时候,场地里响起可爱活泼的音乐,环绕场地的屏幕上出现了提前拍摄好的先导片。 粉色的到处摆放着彩色毛绒玩具的房间里,一个穿着粉色泡泡裙画着精致妆容的粉发少女玩偶闭着眼睛坐在地上,镜头一点一点拉近。少女如洋娃娃般精致的容颜即使在高清摄像头也全无死角。 突然那双一直紧闭的眼睛骤然睁开,粉色的双瞳里是六芒星一样的图案,少女扬起一个漂亮的笑容。 “准备好了吗?接下来就是另一个完美的充满爱的世界。” 音乐骤停,灯光消失。 “富江老婆!!!” 吴邪刚意识到演唱会就要正式开始了,四面八方就传来了厨子们的呐喊。 他一转过头,整片会场已经变成了红色的海洋,所有人都拿着红色的应援棒和彩色的印着富江名字的横幅疯狂挥舞。 一瞬间他被这种声嘶力竭的热情震撼到了,肾上腺素飙升,他突然理解了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看演唱会现场。 那些所有人为了同一份热爱聚在一起的美好氛围和浓烈爱意,让他都难以抑制地被感染。 “十、九、八、七——” 随着大屏幕上出现倒计时,现场的气氛也被炒热,所有人都数着倒计时。 “三、二、一。” 灯光亮起的一瞬间,一束灯光照射到了舞台中央,身穿一身黑红色打歌服的偶像出现在了舞台正中央。她转过身睁开眼睛的瞬间,舞台周围的屏幕上都是她的特写,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戴着v里出现过的那副六芒星的美瞳,随后音乐响起。 “i say——” “hey!hey!hey!start dash!! hey!hey!hey!start dash!!” 全场一起跟唱了这两句。 吴邪第一次听现场,突然意识到原来音乐确实能够如此得振奋人心,只是几句歌词就轻松炒热了现场的气氛,元气满满,让人难以抑制地跟着现场气氛摆动双手。 王盟在一边快要喊到破音。 吴邪震惊于现场这种偶像和粉丝之间的互动,第一次如此具象化地意识到粉丝和偶像之间的感情交换,他们彼此支持彼此热爱。 台上少女甜美的嗓音和跃动的身影是如此让人难以移开视线,只要见到她,没有人会不喜欢她。 吴邪在这一刻是如此坚信。 一曲结束之后,少女在舞台上挥了挥手,又唱又跳一整场下来,她的妆容和表情依旧精致,笑容灿烂,洋溢着热情和活力。 少女从主舞台上走了下来,现场灯光一变,红色的激光束晃得吴邪看不清人。 她走到了t字型的舞台上,吴邪这才看清,她脚上穿着的是一双细高跟的长筒靴。 虽然知道这是常态,但他还是为她能穿着那种违背人类生理结构的鞋子跳舞感叹。 果然,偶像都是非人类。 吴邪还在感慨,那边的王盟已经激动地站了起来疯狂挥舞着手里的应援棒,全场整齐划一的呼喊甚至对应上了前奏。 “目光交错时一见钟情,浑然忘我地全力追寻, 还想更加深入了解你,好奇心熊熊燃烧。 越是恳求谜团越是增多, 越是思考身体越发兴奋, 所以义无反顾地跃入这未知的世界。 恋爱也好梦想也好,虽然大家都在相信着, 但若是不主动出击,那可就太无趣了!” 一个拉长的高音结束,少女偶像突然弯着眼睛冲着吴邪比了个k。 吴邪很确信那个k是冲着自己来的,人的第六感是很准的,他几乎能看到对方眼里克制的笑意。 完了,心被击中了。 吴邪用手肘撞了撞王盟,“我靠,她刚刚好像朝我k了。” 王盟头也没回,冷酷无情地打破了吴邪的幻想,“老板你醒醒,人生三大错觉——手机振动,你能反杀,她喜欢你。富江不是看你,人家那是在看镜头,她镜头感很强的。” 吴邪被怼的哑口无言,只能继续看舞台,少女已经跃动的身影,每一个动作都标准的无可挑剔。 “濒临极限的爱,禁止触及的界限。 即便燃烧殆尽也要为你重现光辉! 如履薄冰的舞蹈,既是给你, 也予未来,无论几度粉身碎骨! 正因爱你,我蜕变重生! 因想被爱,我定将归来!” 整场演唱会持续了两个小时,两个小时间,少女一直在台上奋力地歌唱,奋力地舞蹈,将所有热情和笑容送给现场所有粉丝,中间换服装的时间加起来甚至不超过十分钟,甚至还在台上完成了一键换衣。 舞蹈动作虽然都不难,但是都十分耗费体力,吴邪跟了半场,这个时候嗓子也哑了,胳膊和腿上的肌肉都酸痛的要命,但是心情确实前所未有的激动和快乐。 这大概就是偶像的意义。 这一刻吴邪终于理解了王盟。 谢幕的时候,屏幕定格在了少女甜美的微笑里。 “真的非常感谢现场每一位的应援和喜欢,我真的非常、非常爱你们!” 演唱会终场,吴邪还有点回不过神,周围的人都在兴奋地和陌生人复盘演唱会上少女的表现。不知道后排哪来的一个女粉大喊了一声“富江老婆”,会场死寂了一瞬,然后就是铺天盖地的呼喊。 吴邪震惊地回过头,只看到王盟也在声嘶力竭地喊着“富江老婆我爱你”。 离开会场的路上所有人都还意犹未尽,有的人抱在一起合照,有的人还在高声唱着刚刚的曲目。 吴邪第一次参与到这种氛围的活动里,一直到回家躺在床上依旧心潮澎湃,关了灯躺在床上脑海里回荡着的仍旧是少女的歌声和笑容。 第二天王盟到了店里,一打开门就看到吴邪坐在平时他坐的位置上,一看就是一夜没睡的样子,黑眼圈重的简直可以去s丧尸。 “老板……”王盟小心翼翼地把水杯放到吴邪手边,生怕声音过大会把他的魂都吓飞,“你不会一夜没睡?” 吴邪挣扎着侧过头,两眼无神地看向王盟,有气无力地说:“嗯。” 王盟:“6。” 这件事之后,吴邪补了一觉就恢复了精神。吴山居里依旧是王盟玩电脑,吴邪躺平看书的枯燥日子。 他们的生活好像又恢复了最初平淡无波澜的样子,但是只要细心就能够发现,吴山居里多了许多和那些古董格格不入的东西。 放在地上的毛绒爱心拖鞋,木质展柜摆在最中央的黑发少女的手办模型,角落里的签名cd和桌子上红色爱心的手机链、鼠标垫,印着少女头像的马克杯。 现在的吴山居随便转一转,都能从犄角旮旯里找出富江的周边产品。 不经意间就透露出,啊,这个店主是个富江狂热粉这样的信息来。 吴山居的快递从一周一两件变成了一天三四件,吴邪自从从王盟那里学会打榜、买周边之后,每天就疯狂地下单,说要把以前的全部补回来。 王盟对此表示十分的羡慕嫉妒恨。 因为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吴邪买的周边甚至好多是绝版周边,他的梦情谷吴邪都是成打成打地买。 但是好处是,因为吴邪买了,所以王盟也能看到,只能说是痛并快乐着。 王盟还跑到网上发帖——论我的老板和我粉上了同一个偶像,是一件多么让人纠结的事。 吴邪甚至加入了富江的专属论坛和贴,在里面化身八爪鱼,每天稳定更新产粮。靠着他学建筑时磨砺出的优秀绘画功底以及一手清瘦俊逸的瘦金体,迅速吸粉无数,在能人辈出的论坛和贴杀出一条血路,成为了首屈一指的画手太太。 在圈子里简直是一人能顶半边天,人送外号打印机太太。这哪是他的舒适圈,简直是他的统治圈。 他的横空出世,很快就引起了富江背后经纪公司的关注。 某天下午,吴邪照旧躺在沙发上一边听歌一边看书,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他伸手探到茶几上,摸索了半天才接通电话。 “喂,您好,请问是论坛的吴山依旧老师吗?” “啊?哦对对对。”吴邪听到这个熟悉的id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您好,您是?” “哦,是这样的,我是前两天在论坛上给您留言的瑞恩娱乐经营发展部门的人,想问一下您这边方便接一些商业活动的宣传稿吗?” 手机听筒那边传来了一个专业干练的女声,吴邪这才想起前几天确实有个人在论坛上私聊他说想约稿。但是他只是出于热爱,属于是为爱发电,并不想给其他人画图谋生,当时就婉拒了,只是对方十分诚恳的样子,他才留了一个手机号给对方,没想到还真有后续。 吴邪一边夹着手机走到电脑跟前把王盟挤开,一边说:“方便问一下是什么类型的商业稿吗?” “偶像宣传、cd海报、专辑封面之类的。” 吴邪单手熟练地在搜索框里输入了瑞恩娱乐几个字,然后一个熟悉的少女头像就映入眼帘。 “卧槽。” 吴邪这才想起这个瑞恩娱乐为什么这么耳熟,这不就是富江的经纪公司嘛! 这什么大型追星成功现场啊! 吴邪立刻转变了态度,抱着手机诚恳地说:“可以,都可以,我都接!” “那您方便面谈吗?” “方便,都方便。” “好的,那稍后我会把我们公司的地址发给您,您看什么时间有空呢?” “有空,都有空。” 眼见着吴邪越来越离谱,王盟赶紧撞了他一下, 眼神示意他矜持一点。 吴邪这才咳了一声,改口说:“现在是周三,下周一,我得看一下机票。” “好的,那您保存好机票和酒店的发票,之后我们会为您报销。这是我的电话,到时候我们电话联系。” “好的。” 电话挂断,吴邪在座位上呆坐了一会儿,然后突然弹跳起步冲上了楼。 “王盟,你帮我看一下最近的去北京的飞机票,再帮我定一下酒店和当天的花束!” 王盟还没来得及说好,吴邪又从楼上冲了下来。 “不对,那些衣服都不太行,你先和我出去买两身衣服,再挑点配饰和礼物,光送花不行。” 王盟看着一脸激动已经开始换鞋的吴邪,挠了挠脸颊,“老板,那你去了北京,我怎么办?” “啊?”吴邪转过头,“你当然是留在店里看店啊。” 王盟顿时瞪大了眼睛,活像是被恶毒继母抛下的辛德瑞拉。 哦,他去见偶像,留他一个人在这里看店,这是什么恶毒老板啊。 眼见着王盟嘴都要气歪,吴邪嘴角才终于勾起。 “逗你的,你和我一起去,买两张机票,回来我给你报销。” “我靠,老板万岁!” 当天他俩把整个商场从头到尾逛了一遍,吴邪狠了狠心,买了两套贵得要死的西装,配了一双皮鞋,又买了一对红宝石袖扣和领带,从头到脚全副武装。 等两个理工男绞尽脑汁买完礼物,回到店里,已经是晚上了。 之后的四天时间里,他俩简直是寝食难安,度日如年,恨不得把时钟拨快一点,让时间赶紧到下周一。 然而等他俩真的坐上飞机来到瑞恩娱乐公司楼下时,却又被那种不切实际感包围了。 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谁也不想做第一个进去的那个,最后吴邪深吸了一口气,挺直身子步伐僵硬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迈进了公司大楼。 “你好,我们约了你们公司的经营发展部的李主管。” “吴邪?” 吴邪刚说完,还没等前台回复,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他诧异地转过身,看着面前穿着粉色衬衫的男人,脱口而出:“小花?你怎么在这里?” 解雨臣无语:“这是我家公司,上班时间我不在这里在哪里?” 吴邪愣住了,“你家公司?” 解雨臣挑起眉毛,冲着身后跟着的那些人使了个眼色,那些人立刻识趣地散开了。 解雨臣这才看向吴邪,说:“我们上去聊。” 王盟本来想跟上来,但是被前台拦住了,吴邪看了一眼解雨臣,发现他没有松口的意思后,只能给王盟使了个眼色,让他在下面等他。 吴邪跟着解雨臣上了楼,坐到解雨臣办公室里,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解雨臣名下的拍卖行也是以瑞恩命名的。 “你喝君山银针还是三清云雾?”解雨臣站在红木立架旁问。 “三清云雾。”吴邪舔了舔唇,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绝好的时机,他之前不清楚解雨臣这些年究竟在做什么生意,只是隐约知道他生意做得很大,没想到他居然涉足了娱乐产业。 他作为瑞恩娱乐最大的老板,那一定能帮他搞来两张签名照。 解雨臣泡好茶,清隽的手指稳稳地端起茶杯放到吴邪面前。 “你怎么突然跑到我这里来了?” “咳。”说起这个吴邪就有些不好意思,仿佛又经历了一次和王盟在演唱会门口相遇的尴尬场景似的。 毕竟同样是娱乐产业相关,他是下游的韭菜,人家是上游的老板,地位自然天差地别。再加上他俩这个关系,就像是小时候隔壁家孩子奥赛拿了奖,而你数学不及格一样。 在解雨臣面前,他真的很难把这件事说出口,于是含混道:“没什么,就是一点公事。” 解雨臣却没如吴邪的愿轻易地放过他,而是挑眉问:“哦?什么公事?说说看,说不定我能帮你。” 吴邪:“……” 好你个小花,还没完了,明明猜到了,还在这儿装不知道。 吴邪自暴自弃地说:“我被你家员工找来谈商业合作。” “哦,吴山依旧老师是。”解雨臣说完轻抿了一口茶水。 “你果然知道!”吴邪顿时露出一个生气的表情。 “没办法,你的画和那一手字实在太好认了,我想装没看到都不行,再说了,你也不想想,一个成熟的公司,怎么会和一个刚刚成名没有一个月的画手谈商业合作。”解雨臣笑着看吴邪抓狂。 “好好好,所以你早就知道了,就等着看我笑话是,我就说你怎么刚好出现在那里,合着早就等着我了。”吴邪啧了一声。 “你也没必要这样来掩饰你的不好意思,上次你说帮大学同学要票的时候我就猜到了。” “……我就知道瞒不过你。” 解雨臣换了个姿势,侧头看向了桌子上的一张照片,照片里是富江的初舞台照,刚刚出道就已经艳光四射,明媚动人。 “这没什么好羞耻的,富江是我们的王牌,喜欢上她很正常,不如说不喜欢她才不正常,没有人能逃过富江,她真的很特别。” 解雨臣注视着那张照片的神情很复杂,吴邪一时分辨不出那里的情绪。 难道小花也喜欢她? 吴邪一时说不上来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可能王盟比他喜欢的早,他也一早就知道王盟喜欢富江,平时他和王盟在一起时,也从不在意他厨子发癫。可是现在小花好像也喜欢她,他却发现自己心里觉得很别扭,像是被背叛了一样。 一方面是明明解雨臣知道他喜欢富江,却还藏着掖着,不够兄弟,另一方面是他知道解雨臣比他优秀比他有钱还比他好看,还是富江的老板,从各方面来说,好像都压他一头,如果和他争,他绝对争不过解雨臣。 解雨臣回过神就看到吴邪像是看叛徒一样盯着他看,顿时笑了,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说:“别那样看着我,偶像是不能谈恋爱的,否则就是偶像失格,在她还是我们公司最大摇钱树的时候,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影响到她的偶像事业。” 吴邪一愣,随即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红着脸辩驳道:“我只是单纯地追星而已,你想到哪里去了。” 解雨臣眼神复杂地盯着他看了一会说:“你不明白。” 吴邪皱了皱眉,“不是所有追星族都把偶像幻想成自己对象的,至少我不是。” 解雨臣看吴邪开始真的不高兴了,顿了一下,换了个话题:“你想见见她吗?” 吴邪愕然:“可以吗?” 随即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一个傻问题,对于解雨臣来说这当然不算什么。 于是他立刻改变说法:“想。” 解雨臣看了看表,说:“这个时间她大概率在休息室,我带你过去。” 说完,解雨臣就站了起来,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吴邪说:“希望你不会后悔。” 吴邪当时还没明白这句话的含义,直到跟着解雨臣走到了休息室门口,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女声。 “草,我为什么要和陌生人握手!我不喜欢肢体接触。” 然后是一个男声,大概是富江的经纪人之类的。 “我的姑奶奶,怎么就陌生人了?那都是你的粉丝,是财神爷!你忍一忍,别家都开见面握手会,就我们不开,粉丝意见大得很,那些杂志社都开始传八卦说我们不给你资源了!天地良心,我王胖子就带了你一个艺人,整个公司都围着你转,怎么可能克扣你的资源!你好歹帮忙把这次见面会应付过去。” “我不去,谁应下的谁去。” “不是——” 解雨臣像是司空见惯了,推开门说:“行程已经定下了,作为公司的艺人,你有义务服从公司的正常工作安排。” 吴邪跟着进了房间,房间很大,和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样,走的是极简风。 除了少女躺着的那张巨大的白色沙发外,就是一张茶几,一个开放式厨房,一个岛台。 一个清隽的男人坐在少女的对面,手里是一盘和他气质完全不符的彩虹色马卡龙,即使看到他们进来,也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另一个有些胖的男人则是站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打资料,看起来就是刚刚在外面时听到的那个男声。 吴邪把一切能打量的都打量了个遍。 解雨臣挨个指过去,给吴邪介绍说:“这位是王胖子,富江的经纪人,也是我们公司的金牌经纪人,能力很强,之前那场演唱会就是他一手组织的,谈下很多大单子,手里资源丰富。 这位是张起灵,富江的助理,虽然不太爱说话,但是做事细致认真。另外还有一位黑瞎子,是富江的保镖,现在不在这里,之后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最后这个,富江,本名张扶灵——” “唉?你不就是上次演唱会的时候坐在台下那个人吗?” 张扶灵坐起来趴在沙发靠背上,歪着头看了过来,眼睛里含着促狭的笑意。 “我记得你,你当时坐在第一排,应援棒的颜色都搞错了,别人都是红色,只有你是粉色。我当时还提醒你了,你记得吗?” 张扶灵一边说一边对着吴邪k了一下。 吴邪脸一下就涨红了,强装镇定说:“你好,我是吴邪,是你的粉丝。” 张扶灵点点头,“我知道你,老板和我提过,你的票还是老板从我这里拿的。” 吴邪啊了一声,看向了解雨臣,解雨臣就说:“你别看我,你问的突然,当时只有她手里还有两张票。” 互相认识完,解雨臣熟练地接过王胖子手里的资料,翻开看了一眼,对张扶灵说:“你接下来的行程不算满,握手会的消息已经公布出去了,如果临时取消,肯定会引起粉丝不满,取消也可以,但是你要多加两场音乐节和一档综艺访谈类节目。” 张扶灵顿时倒吸一口凉气,“靠,你周扒皮!我每个月都只剩下三天休假了,还不算满?” ??? 吴邪觉得自己可能是幻听了,否则怎么能听到那个元气少女完美偶像富江爆粗口呢? “你也可以选择不取消握手会,决定权在你的手里。”解雨臣淡淡道。 张扶灵:……好小子,算你狠,这辈子和你不共戴天。 * 【一个小剧场】 青铜门后面其实是一个相声培训班,小哥进去之后要出师才能离开,于是一关就是十年。 吴邪在外面拍着门大喊:“他只是个哑巴!你们放过他啊!!!有本事冲着我来啊!!!” 吴邪崩溃,吴邪痛哭,吴邪释然。 吴邪在青铜门外面学起了二人转。 由于小哥学不会相声,于是青铜门打开了,把小哥扔了出来。 青铜门相声培训学校校长麦克阿瑟表示:这一届真是他带过最差的张起灵。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