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穿成三寸金莲就不能踹你?》 原身是个残疾 陶夭夭在水里忽地睁开了眼睛,水草和水底的芦苇杆让她觉得这个地方很陌生。 全身上下哪哪都痛,尤其是胃里,翻江倒海的想要吐。 这条河不是特别深,她轻轻松松上潜到了水面。 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环顾四周。 这里是荒郊野外,一条孤零零的河流淌在茂密的山林中,看不到任何建筑和行人。 “先上岸再说。” 不明所以的她觉得,当务之急还是赶离开水里。 因为此时的水格外的凉,身体已经不受控制的在发抖了。 到了岸边就哇的一声吐得昏天暗地,一把鼻涕一把泪。 吐到感觉肚子里没有东西了,反而觉得一身轻松。 到这时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的不是自己原来的运动服。 而是一身古装,样式繁杂,内外几层,色彩明艳,质地上乘。 这绝对不是影楼那些拍古装照片的服装可以媲美的品质。 “奇怪,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挪动身体把脸伸到河边就着清澈的河水照了照。 “啊……”尖叫吓得水中的鱼儿腾空跃出了水面,树上的鸟儿叽叽喳喳的一哄而散盘上了天空。 这不是她的脸,她为了比赛每天在外面训练把自己练得皮肤黑碳似的,这雪白水嫩的脸,是谁啊? 还有这一头乌黑秀丽的长发。 哎哟喂,还有耳坠子呢,雪白的珍珠耳坠衬得皮肤更是白里透着红,这股娇嫩劲儿别提多招人爱了。 她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好痛。 这不是在做梦。 陶夭夭心想:完了完了,穿越了,穿越?这不是那些小说中女博士,女医生的专利吗? 我一个搞体育的,我穿越过来干嘛?我能给当前社会带来什么改变吗?我能凭借着自己的技能碾压大众在这里混得风生水起吗? 从小就不爱动脑筋,不好好学习,父母就是看着成绩不好才送去体校的。 不巧在体育方面优秀的惊人,在多次比赛中斩获佳绩,一块块奖牌一座座奖杯给父母脸上争的光不比那些考上名校的少。 那么现在她要面临的问题是,穿越了过来,她能干什么? 讲真她连繁体字都不认识,生活自理能力更是一团糟,更没有什么,制药,建筑,管理,研发方面的才能。 她唯一拥有的就是一个雄鹰般的意志,这是她这么多年天天训练练出来的。 远处希希索索的传来了几个人的对话声。 “我听到尖叫了,是大小姐的声音,就在这边,她是不是没死?” 陶夭夭心想:哟有人来救我。正准备举手招呼呢,就听见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你是不是出现幻觉了?丢下去的时候都没气了,还灌了那么多药,她必死无疑的。” 灌药?这话听着不像好人说的呐,她赶紧缩了缩身子,不再出声。 “还是小心一点好,我们再去看看,这眼看马上就要到婚期了,要是没死成,那这趟不是白跑了吗?” “是啊,要是等她嫁进了竞王府,就没有机会了。” 陶夭夭惊恐的捂住嘴,连呼吸都不敢大声了。 什么大小姐,什么竞王府?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裳,这说的是这个人吗?现在的自己? 又一个男人的声音道:“还是再去确认一下,这地方神不知鬼不觉,要是回到京城,再想有这样的机会,就难了。” “就是就是,回去看看,也不费多大劲。” “赶紧的,赶紧找,要是真没死,让她逃了,我们全部得完蛋。” “怕什么?她根本没看到我们的脸。” 此时一个面容英俊,身姿飘逸的少年策马从这几个人身边驰过,听到他们的对话便轻轻拉了拉缰绳让马慢了下来。 果然,没多远就让他发现了河边浑身湿透冻得面色苍白的陶夭夭。 少年飞身下马,向她走来,一手伸向她一手将食指竖到唇边:“嘘,别出声,跟我来。” 陶夭夭再不聪明也知道刚刚那些人是要置她于死地的,而这个少年? 跟着他走总比被那帮人发现要强的多。 更何况自己现在浑身没劲,胃里也被掏空了,靠着自己的话,根本跑不远。 再说了,这个少年长得这么帅,他就算被他骗去当媳妇,也不算吃亏的。 真是一张好看到雌雄莫辨的脸。 陶夭夭盯着他咽了一口口水,一时忘记了要逃命。 少年急了:“起来,走啊,一会让他们找到你,你就危险了。” 她这时才反应过来,忙站起身准备去拉少年那修长白皙的手。 “啊……”还没起身呢,摔了个狗吃屎。 她用手提了提裤腿一看,满脸惊恐道:“脚呢?我的脚呢?” 难怪刚刚在水里的时候就感觉不对劲。 脚没了,这个原身是个残疾人。 少年笑笑柔声道:“小姐,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你们中土人,不就爱裹这三寸金莲吗?” “三寸金莲?”陶夭夭把裤脚拉高,劈开腿抬起两只脚看了又看,果然,她还穿了一双精致的绣花鞋。 英俊少年一直以为中土女子,知书达理,举止得体,今天见的这个是什么?难道她不是中土女子?但她裹小脚啊。 听声音那几个人越来越近了,少年发现她还没有要从地上站起来的意思。 人命关天,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 “小姐,得罪了。” 一把把她横抱了起来,放到了自己的马上,然后自己再飞身上马。 “驾……” 马蹄扬起一路的尘烟朝树林奔去。 破庙里火堆旁 陶夭夭也不是没玩过骑马,但那都是在马场,有专门的服务人员给牵着缰绳的,就算独自骑,那也是优哉游哉,闲庭信步的。 像这样策马奔腾,极速狂奔,那还真是第一次。 更何况这原身皮肤实在娇嫩细腻,隔着衣服她都感觉到自己的腿快被磨破皮了。 于是她忍不住转头对少年道:“哎,你能不能慢点,我吃不消。” 少年道:“我们得先甩开他们一段距离,保证安全之后才能停下来,你不要乱动,保持好平衡,把脚踩在马镫上,会好一些。” 陶夭夭本能的伸脚去寻马镫,呵呵,根本踩不住,这该死的三寸金莲! 不行她得赶紧让他停下来,此时天边正飘来一团乌云。 “要下雨了,我们找个地方躲雨。” “我知道前面有个破庙,我们去那里,现在已经甩开他们很远了,而且分了好几条岔路,他们没那么容易找到你了。” 门窗残破,蛛网密布的破庙里只有一尊佛像巍然耸立。 其它所有的东西全部被毁坏,好在屋顶还在,避雨还是不错的。 少年找了把干草让她坐下,去外面捡了些柴禾。 刚进庙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打下来了,少年升起一堆火,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把衣服脱了我给你烤烤,你这一身还在滴水,一会冻生病了。” 陶夭夭闻言立即双手抱胸警惕的看着他,发现少年胸前的衣服也湿了一大片。 想来是刚刚骑马的时候她坐在少年的前面,她的背紧贴着他的胸,所以才把他的衣服也打湿了。 “怎么?你信不过我啊?我也是怕你生病,如果你不放心,我出去,你一个人在里面烤,等你烤干了再叫我进来。” 说完就要起身往外走,陶夭夭立刻意识到自己刚刚反应过度了,这个人可是在刚刚救了她一命呢。 “哎,外面下着大雨呢,你出去不得淋成落汤鸡啊,没有信不过你,只是这地方,这么破,我不习惯。” 少年指着一扇斜倒在地上的门道:“你到那扇门后面去,脱好的衣服丢过来给我,你放心,用你们中土话讲我是正人君子。” 陶夭夭一边脱衣服一边问道:“你不是中土人?” 少年果然头也不抬就能准确无误的接住她丢过去的衣服,回答道:“我是北原人。” 陶夭夭还在继续脱:“你救了我,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少年抬手,再一次接住了她丢过去的裤子道:“花灼。” 陶夭夭一看自己就剩个肚兜了,这就没必要再脱了,这肚兜的材质就算放到现代看上去也是很贵的,大概是丝绸的,还有精美的绣花图案。 刚刚在河边那些人已经透露出了,她要嫁的是什么竞王府,想必母家也一定是非富即贵。 只是还不知道是谁要她的命,所以那个家最好是不回去,回去了他们也不会放过她。 再说了,嫁给王府有什么好,往往位高权重的人眼里,女人只是工具,是奴仆,还不如找一个普通人一生一世一双人…… “花灼?我们现在是在哪里?” 花灼环顾了一下四周,偏偏跳过了那扇门道:“破庙啊!” “我是说,我们所在的地界。” “中土,前面不多远是桐花镇,离京城四百里,离北原二百里。” 把她弄死丢到了离京城四百里远的地方,真是煞费苦心啊。 陶夭夭发现这个肚兜里面鼓鼓的,好奇的偷偷拉开了一点朝里面看了看,把自己吓了一大跳,最起码得是个d。 难怪刚才在马背上颠簸的时候前面痛得厉害,这肚兜空有其表,一点托举的功能都没有,时间长了会下垂的。 她鬼鬼祟祟的赶紧把肚兜放了下来,自己把自己给看脸红了。 “花灼,你一个北原人,来中土做什么?” “说来话长,给你的衣服干了,先穿上别着凉了。” 说罢衣服已经飞了过来罩在了她的头上,陶夭夭拿下衣服朝他看过去,花灼依旧是低头看着火堆。 火光闪烁,跳跃在他刀刻般的轮廓和高挺的鼻梁前,映衬出一种暧昧的颜色,陶夭夭咽了一下口水,把衣服穿到了身上。 心想:有意思,还真是个正人君子。 她穿好了衣服,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花灼已经在火堆旁铺好了一把干草:“坐下烤火,夜里降温了。” 这该死的小脚,陶夭夭坐下之后,环顾了一下周围,外面雨下的很大,这破庙虽然可以避雨,但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窟窿,没个隐蔽处。 她穿好衣服出来花灼才敢抬头看她,当她对上他的目光时,他又红着脸把头低了下去,陶夭夭觉得他可爱极了。 花灼一边用木棍戳着火堆,一边道:“这雨,一时半会不会停,今晚我们可能要在这里过夜了。” “哦,那就在这里过夜,也没办法,对?” “你放心,你只管睡,我看着火,万一那帮人找过来了,我会保护你的。哎,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杀你吗?” “我哪知道啊?你还没说你为什么来中土呢。” “我,我其实也在被人追杀,不过他们都不是我的对手,我母亲怕我被人暗算,让我打扮成中土人的样子,先到桐花镇,她朋友那里住一段时间,这不半路上就遇到了你……” “哦啊……”陶夭夭张大嘴打了一个哈欠。 “你困了吗?” 花灼看她打哈欠了,起身就要脱自己的衣服,陶夭夭见状立刻捂胸缩腿警惕道:“你想干嘛?” 花灼把外衫脱下来丢给她,自己仅穿着里衣又坐了下去:“你不是困了吗?衣服给你盖上,别着凉,我就坐这烤火,不会冷。” 又误会人家了,自己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但是她确实是困了,在水里那么一番折腾,又在马背上颠簸了半天,再加上刚刚花灼给她烤衣服的时候,她就穿了个肚兜,有点冻到了,现在她感觉有点头晕。 于是她就盖着花灼的衣服躺下了,朦胧中看到坐在火堆旁的花灼身姿挺拔,肩宽腰窄,身穿轻薄的白色里衣,衬托出他的脸更加立体好看。 陶夭夭心道:睡,他长这模样,就算他真想做点什么,咱也不算吃亏。 …… “夭夭,替娘报仇啊,娘不是病死的,是被杭白菊那个恶毒的女人毒死的,她趁你爹外出公办的时候假借照顾我的名义,趁娘产后身体虚弱给娘下了慢性毒药,等你爹回来不久娘就病死了,她便成功做了陶家的填房。” 陶夭夭意识到自己在做梦,猛地摇头想让自己醒过来,但是依旧没有用。 “当年你和竞王家的世子萧山肃本是指腹为婚的,但是杭白菊的女儿,也就是你二妹陶恬恬,爱慕竞王家世子,想取而代之,你父亲不同意,眼看着你们就要到成婚的时日,杭白菊为了遂她心愿就设计陷害你。” “那你想让我怎么做?” “回去,让你爹知道事情的真相,替娘报仇。” “啊……” 陶夭夭满头大汗的醒来,发现花灼正在旁边握着她的手,看着她,柔声道:“你发烧了,还做了恶梦。” 陶夭夭有气无力的说:“是吗?谢谢你。” 她没有原身的记忆,她本想既然来了,就借着这副身体逍遥快活,做个云游闲散的人。 可现在知道了这副身体背负着深仇大恨,她能置之不理吗?能心安理得吗? 再说了,如果对方发现她还活着,肯定也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既然这样,那不如主动回去,搏一搏,宫斗宅斗剧看得不要太多哦,对付几个绿茶算什么? 报了仇,才能了无牵挂的去过自己向往的生活。 桐花镇颜四娘 陶夭夭推开花灼,坐了起来,但是头晕让她身体左右摇晃,往前一冲差点栽到火堆里。 这家伙还真没睡,火堆被他烧的旺旺的。 还好花灼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了她。 还慷慨大方的伸出了一条腿。 “你还是稍微躺会,靠着,等天亮了,雨停了我带你去桐花镇,我母亲朋友颜四娘那里,把病先养好。” 经过刚才他一系列的表现,陶夭夭对他可以说是相当放心了,把头枕在他的大腿上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这副身体,她唯一不能说是不满意,而是十分超级令她痛苦和厌恶的就是这双小脚,如果不是这双让小脚,这得是多么完美。 花灼牵着马,她坐在马上不愿意下来,她觉得用这双小脚走路整个人一定看起来像只大母鸭。 马儿漫步行走在桐花镇的大街上,放眼望去,一眼就可以看出哪些人是裹了小脚哪些人是没裹的。 裹小脚的大部分都是穿着较为考究,身边还跟着些丫鬟婆子的,那些穿着粗布麻衣干着粗活,脸上写满疲惫的女子,就没有她现在的烦恼。 这天杀的封建男权! 他们一路上倒吸引了不少的目光,那些毫无顾忌的盯着他们上下打量的人脸上无不写着两个大字:般配。 陶夭夭很享受这种成为焦点的感觉,要知道她在原来的世界就从来没有过因为美貌而被人注视过,她能成为焦点的时候只能是站在领奖台上的那一刻,而且那还是她十几年如一日,付出多少汗水和泪水才得到的结果。 而天生美貌的人,什么都不用做,走哪都是焦点,她本来觉得这相当的不公平,但是现在美貌在她脸上,众人的目光在她身上,那也就无所谓公不公平了。 这繁华喧闹的街,琳琅满目的小吃和商品,她多想下来逛逛,但一想到自己的脚,就瞬间没了兴致。 花灼在一个小吃摊停下了脚步,回头道:“饿了,先下来吃点东西。” 刚才只顾观察四周环境和人群了,听到这话才感受到肚子里咕咕咕的声音,再看到小摊上热气腾腾的馄饨和面条,喉头一胀就开始分泌唾液了。 她点点头,花灼伸手扶她下马,她还不习惯用这双小脚走路,这跟没脚没啥区别,她用手死死的拽住花灼的手腕,把大半个身体的重量全通过手传到了花灼的身上。 “你要吃馄饨还是面条?” “馄饨。” “老板煮两碗馄饨。” 正在锅灶前忙得不亦乐乎的老板娘闻言抬头一看,好一对金童玉女。 “哟,小娘子这是受伤了?不舒服啊?小官人你抱她过来不就好了吗,嗨,年纪轻,不懂得体贴。” 花灼脸一红,正准备解释,陶夭夭觉得脚稍一用力就胀痛,再加上头还有点晕晕,抓他的手就更紧了一些,把他到嘴边的话给紧了回去。 “我看两位是生面孔,你们是远道而来的?来探亲还是访友啊?” 果然,电视剧小说都没错,这种地方就是八卦新闻发布中心,各类情报的收集系统。 花灼一边扶着陶夭夭落座一边回道:“寻人,找桐花镇裁缝铺颜四娘。” 老板娘一听颜四娘的名字,斜眼瞪了一下肩上搭条毛巾在邻桌收拾别人吃好的碗筷的老公。 眉一挑,嘴角一扯道:“颜四娘啊?人家早不干裁缝了,裁缝能挣几个钱?人家现在是风月楼的老板呢。” 花灼不明所以,满脸的问号抬头道:“风月楼?” 陶夭夭摇摇头,看着他那张呆萌的脸,风月楼,还用问吗?这不已经很明显了?风月场所,真是个纯情大男孩。 老板娘道:“对啊!风月楼,桐花镇最大最豪华的妓院。” 老板娘低下头一副我告诉了你你就不能跟别人讲哦的表情道:“里面有北原姑娘,还有西疆姑娘,玩的都是异域风情,京城的达官贵人都慕名而来呢,只为一睹异域美人的风采,颜四娘啊,挣得盆满钵满。” 花灼虽不太懂什么异域风情,倒也知道妓院是什么地方,脸红了一下没再多问。 吃完了馄饨顺着老板娘给他们指的方向走了不到二里,一栋从外面看就能明显感觉到里面一定是无比奢华的三层木楼矗立在眼前,牌匾上金光闪闪的三个大字“风月楼” “到了,就这了。” 陶夭夭知道这地方她进去其实是不合适的,但是她就很好奇妓院里到底啥样,不过这好像不是普通的妓院,门口没有那种,就是那种一上来就“爷您来啦”的女人,只有两个绑腿缚手的守卫严肃的站在门口,脸上写了三个字“特能打”。 陶夭夭想,放现代社会来说这属于高级会所。 他们的出现引得楼上的窗户探出了不少颗穿红戴绿的脑袋,手持绣花团扇半掩着面。 花灼礼貌的对两个守卫行了个拱手礼道:“两位大哥,我找颜四娘,能否方便带个路。”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便进去了。 出来时身后跟着一个雍容华贵,满面红光的中年妇人,守卫指着花灼道:“就是他。” 妇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疑惑道:“小公子是?” “想必这位就是颜四娘?您比我母亲形容的还要漂亮很多呢,我叫花灼,母亲花溪,她让我来桐花镇找你。” 花灼说罢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了颜四娘。 颜四娘接过信眼前一亮,上前拉着他的手:“你是花溪的儿子?这是她的笔迹没错了,哎呀,你长这么大了,来来来,走跟我回家去。” 颜四娘拉着他就要往街上走。 看他牵着马,马上还有个姑娘,而这姑娘一看就是中土人,问道:“这位姑娘是?” “这是我在路上遇到的一位朋友,她叫陶夭夭。四娘不住风月楼吗?” 陶夭夭立马识时务的笑着说了一句:“四娘好!” “这里不适合你们,我带你们到我南街的小院去住,你可千万别叫你娘知道我开了这风月楼,不能说的,知道吗?答应我。” “哦,好,我不说。” 颜四娘又转头看向陶夭夭,纳闷她咋会和花灼在一起,问道:“陶小姐是本地人?” 陶夭夭觉得不该让人知道自己正在被追杀,不然谁还敢收留她?不怕平白给自己招来祸端吗? 于是回道:“不是,我只是路过此地,碰巧遇到花公子,他看我生了病,就把马借给我骑了。” “既然生了病就先到我的小院里住下,屋子多,一会我再给你找个郎中来看看。” 陶夭夭心里一阵感激,这开会所的老板娘心地还不错,乖巧的说:“谢谢四娘。” 颜四娘把他们带到了一处干净别致的小院,安排了两个房间。 昨晚没睡好,陶夭夭的头疼还没有缓解,直接躺床上就睡着了。 郎中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华灯初上,颜四娘就先去风月楼忙了起来。 郎中把完脉说只是风寒,开了副药就走了,诺大的院子就剩了他们两个人。 花灼出门抓了药,熬好之后端进屋把她叫醒:“起来喝药啦。” 陶夭夭慵懒的被扶了起来,靠在了他的身上,花灼把盛了药勺子放到嘴边吹了吹。 咻的一声之后,碗和勺子掉地上摔得粉碎,药汁溅了一地。 花灼本来是侧身坐在床上的,现在是面向她把她挡了个结实,陶夭夭感觉到有一股液体流到了她的手上,本来还在嗡嗡的头瞬间清醒。 “花灼,你流血了?” 风月楼处一室 窗外的黑影一闪而过,消失在朦胧的夜色中。 花灼起身要追出去,看到一脸惊恐的陶夭夭,又坐了下来,人跑了想必一时半会不会再回来。 陶夭夭下床把烛台挪到了床边:“让我看看伤哪了?” 花灼抽出擦过他肩膀之后钉入了床内壁的那支箭,一边观察一边道:“没事,皮外伤,问题不大。” 陶夭夭一边着急一边内疚,想着这人可能是杭白菊派来杀她的,花灼昨天刚救了她,今天又为她挡箭受了伤,自己真是害他不浅。 “还说没事呢?流这么多血,你赶紧把衣服脱了,我给你看看。” 花灼犹豫了一下,把衣服褪到了胳膊肘,露出了结实的肩背,一道箭伤划过肩头,像是刚被犁耕过了一个道的田,皮肉翻起来形成了一个小沟。 虽然训练也很苦也会受伤,但是这道血肉模糊的沟还是把陶夭夭吓得不轻,起身穿衣服就要往外走。 “哎,你去哪?” 陶夭夭着急忙慌道:“我去找郎中。” 花灼一把把她拉了回来:“这大半夜的你上哪找郎中去?你对这很熟吗?” “那,那也要去,你这伤……” “我都说了皮外伤了,没事的,给,把这药粉撒点上去,过几天它自己就好了。” 陶夭夭接过他从怀里掏出来的小药瓶,满脸的不相信:“这是什么药,能有这么灵?” 花灼没有回答她,只顾端详着手里这支箭:“这就是一支普通的箭,上面没有任何标记和特征,看不出来对方的目标到底是你还是我。” 陶夭夭觉得这个人的皮肉神经一定没有连接大脑中枢,肉都翻了,汩汩冒着血,他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陶夭夭找了块布帮他把血擦干净,轻轻的往伤口上撒着药,准备迎接着他的那声因药物的刺激导致疼痛而发出的“啊嘶”。 然而并没有,人家没有任何反应,直到陶夭夭撒好药后把他肩膀用布缠好他都没吭一声。 本来还因为他受了伤,着急给他涂药都没好意思欣赏这肩背的肌肉线条,既然他也不痛,那就好好看看。 陶夭夭把蜡烛更靠近他身边一点,血腥味和浓浓的雄性荷尔蒙,让她都忘了自己刚刚还是个发烧嗜睡的人。 她忍不住用手指轻轻戳了一下他的肩胛骨。 没想到对方腾的一下从凳子上弹了起来,一边笑一边红着脸道:“你干嘛?好痒。” “我帮你检查一下还有没有其它地方受伤,不好意思不小心碰到了。” 所以血肉模糊都不痛,轻轻碰一下就痒了?真是一个既铁血又纯情的大男孩。 陶夭夭还在心里觉得好笑,花灼的脸立马冷峻的同时把手里的箭扔了出去。 窗外的黑影发出一声惨叫,随即踉踉跄跄的逃走了。 陶夭夭吓得躲到了他身后道:“听上去他受伤了,你要不要去追?” 花灼看了一眼她惊慌失措的脸:“不用了,这里不安全,不能待了,我们走。” 走?陶夭夭睁大了眼睛,这大晚上的,走去哪啊?外面的店都打烊了。 是的外面的店都打烊了,除了风月楼。 此时的风月楼正是人声鼎沸的时候,灯火通明,歌舞升平。 门口的护卫看着这两人过来不等他们开口,便径直进去找来了颜四娘。 “哎哟喂,小祖宗,你怎么来了?家里不舒服吗?这哪是你们来的地方,你娘知道了得扒我的皮,还有她,一个姑娘家更是不能随随便便来这种地方。” 不等花灼开口解释,颜四娘便拉着他们的手走旁边的侧门进了去。 “谢天谢地,今天还有一个空房,你们两个就在里面待着千万别出来,今天京城来了一位贵客。不能出乱子,得罪不起的,知道吗?” 颜四娘走的是侧门,但是依然要从坐满人的大厅后面绕过去才能上二楼,不过也因为是侧门,不会引起别人的注目,大家的眼光都停留在身姿卓越的舞者身上呢。 陶夭夭第一次看到这种纯古典的舞蹈,如水如风如柳如云,每一个动作都让她觉得,这才配称之为水做的女人。 花灼用手捂住了自己那双被那些穿得太过凉快的女子刺伤的眼睛,道:“四娘,放心,我们会乖乖待着的。” 这谁还敢出来? 他们被带到了三楼的一个最边上的房间,颜四娘出门前再一次叮嘱道:“今天京城竞王家小世子在这里,所以千万不能出乱子,否则我这风月楼就别想开了。” 竞王家小世子?陶夭夭闻言一愣,是她那素未谋面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吗? “四娘,竞王家的世子他叫什么名字您可知道?” “萧山肃啊!哎哟你打听这些个干什么?乖乖在里面别出来啊!一会让人给你们送点吃的。” 颜四娘关上门离开了,陶夭夭坐在桌边手托着腮,撅着嘴发呆。 这就是男人,是京城的达官贵人,是自己的未婚夫,临近婚期,跑到二百里外来这风月楼快活,所以在古代,做个有权势的男人是真特么快活,不对,任何时代有权势的男人都能快活…… 花灼看她不高兴,问道:“你累了吗?累了就上床休息,你还生着病呢。” 陶夭夭回过神来看看他的肩,再环顾了一下这房间,只有一张床,道:“我不累,我好的差不多了,你去睡,你受伤了。” 花灼闻言起身把她拉了过去:“哪有大男人睡床上让女孩坐着的道理?我这点小伤根本就没事,一会我睡地上就好了。” 果然没多久真的有人敲门送了些吃的进来。 外面莺歌燕舞的陶夭夭也睡不着,于是走到门口把门打开了一个小缝,透过门缝她一眼就认出来哪个是萧山肃。 坐在最显眼的贵宾席上,穿着最华贵的衣裳,长着最正直的脸,搂着最漂亮的姑娘。 不过她的兴趣倒不是他,毕竟不管原身怎么样,她对这个小世子是没有半分感情的。 她愿意看台上的姑娘们跳舞,感觉比自己以前在各个剧院各个舞台看到的都要柔美。 时间也不知过了多久,陶夭夭只觉得双脚胀得厉害,花灼看她腿都在抖了还扒着门缝舍不得进来,干脆搬了个凳子放到她屁股下面:“坐着看。” 陶夭夭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了下去,头也没回说了声谢谢。 渐渐的,风月楼的喧嚣变得宁静了,跳舞的姑娘们也各自被配给了不同的客人。 不跳舞了,陶夭夭也没兴趣看了,把门一关,进屋准备上床。 一想到花灼是为了救自己才受的伤,到头来还要让人家睡地上,她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要不你也上来,这床挺宽的,挤挤没问题的。” 花灼闻言忙摆手道:“不不不,那怎么行,你们中土女子把名节看得比命都重,我可不能害了你,还是你自己睡。” 陶夭夭心道:这都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两个晚上了,还名节? 嘎吱一声,旁边屋里的门被打开了。 是颜四娘的声音:“古丽啊,今天晚上小世子选中你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可得好好伺候着,不可怠慢,知道吗?” 一个比蒸年糕还糯的女声道:“妈妈放心,世子,随我进屋!” 风月楼一夜雨 这楼是全木的,这隔音效果可想而知。 这种地方,进了屋能干嘛?陶夭夭有点紧张,还有那么一点小兴奋,今晚要听广播剧了。 花灼也平息静气不敢出声,屋里静的落针可闻,这让隔壁发出的声音更加清晰了,字字入耳。 “世子,奴家先帮您宽衣可好?” “欸,不急不急,姑娘刚刚那支舞我还没看够呢。” “那,奴家再给世子跳一段?” 又跳舞吗?如果没猜错的话,古丽是那个最漂亮身段最好,舞蹈动作最优美的西疆姑娘? 陶夭夭还想看,刚刚根本没看够,她走到板壁边上下左右观察了一下,薄是薄,可也密不透风,连个小洞小缝隙也没有。 花灼一边吃着点心,一脸无语的看着她:“你咋还偷窥呢?” 陶夭夭理直气壮的答道:“你懂什么?我可不像你们男人,随时都可以进出各种风月场所,我这可是第一次进来估计也是这辈子最后一次,好不容易有机会我不得多看看吗?这风月楼的姑娘还真是个顶个的漂亮,你说是?” “不知道,我没注意,我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在我们北原,男子只要定亲后就要对妻子忠诚,不像中土男子,可以纳妾可以随意出入,这种场所。” “那你的意思是,北原男子一生只能娶一个女子吗?”这不就是她所向往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对啊,而且北原没有女人裹小脚,我母亲说过,小脚是男人用来控制女人和奴役女人的一种残忍的手段,久而久之就变成了女人用来讨好男人的工具和嫁入高门大户的筹码,在北原女人跟男人一样,拥有同等的权利。” 一听小脚二字,陶夭夭低头看看自己裤脚下什么也没有,她的三寸金莲完全被裤脚遮住了,瞬间整整个人就陷入了沮丧之中,对隔壁再也提不起兴趣了。 “你这个人,还挺扫兴的。” 花灼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慌的脸也红了,忙过来扶她:“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这么说的,我……我忘了你也……” 陶夭夭想着,这玩意迫害中土女子一千多年,而北原就从来没有过,自己既然是穿越来的,要不要干票大的?把这个女人裹脚这个习俗给他彻底废除掉,自己一定会名垂千古的。 自古以来,史书上有代父从军的花木兰,有能征善战的妇好,就是没有一个人把女人从这种桎梏中解救出来的。 她发现花灼还一脸惊慌愧疚的看着她,宽慰道:“没事,你也不是有意的,原谅你了,赶紧睡,明天我好了,我就要回家了。” 今天这个黑衣人又差点要了她的命,所以既然杭白菊知道她没死,躲是躲不掉的,那还不如直接回去正面对抗,先报了仇自己才能安心的活,才能找到再穿回去的方法。 说睡也是扯蛋,隔壁舞蹈停止了,气氛也慢慢变得诡异。 陶夭夭看了花灼一眼,抽出自己的手颠着小脚躺到了床上,面朝里。 花灼准备熄灯,犹豫了一下又没吹,直接躺到了地上,闭上了眼睛。 这女子的声音从刚开始的声声轻叹慢慢的变得不可描述,光听声音都比她看过的那些日本影片还能引人入胜。 睡得着个屁。 她翻个身看着躺地上背对着她的花灼,肩膀上有一条红线,慢慢的晕染开来,越变越宽。 “花灼,你的伤口又流血了。” 花灼干哑着嗓子回道:“不碍事,别管。” “你渴了吗?我给你倒点水喝。” 陶夭夭起身颤颤巍巍的走到桌边,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打算递给他。 花灼一看紧张且严肃地说:“你别过来。” 声音有点大,她被吓到了,再加上这双小脚很难让她保持平衡,她一跤摔倒在他面前,脸还差几公分就砸到他伤口上,茶水泼了他一身。 她尴尬的抬起头,看着他通红的脸道:“对不起,真不是故意的,你这衣服都湿了,伤口又流血,我再帮你包扎一下,到时候感染化脓可就麻烦了。” 花灼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后又把腿往上抬了一点,让身体弓了起来:“不用,赶紧回去睡觉。” 陶夭夭找了个手帕过来,准备擦他脸上和身上的茶水,毕竟是自己不小心弄洒的嘛,给人擦擦干也是应该的。 花灼握住她的手腕道:“别碰我,去睡。” 隔壁的声音还在一浪高过一浪的传入耳中。 “可是你的伤口在流血,你要不要自己看看,衣服都打湿了。” “那也不用你管。” “你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我怎么能不管呢?我可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赶紧的,衣服脱了我给你重新包扎。” 花灼干脆闭上了眼睛不再答话。 这房间里东西还挺足,汗巾手帕什么的应有尽有,陶夭夭找了一块长长的细布坐到他身边:“把药给我,快点。” 说着上手就自己去解他的衣服,这伤口不能任由它继续流血,后果会很严重的。 花灼看她不依不饶,只得起身乖乖把衣服褪了下来让她涂药包扎。 包扎前先要把旁边的血清理干净,陶夭夭拿着手帕沾湿了水轻轻的擦拭着伤口旁的血渍,花灼的脸上露出极其痛苦的表情。 “你不是不怕痛吗?” “拜托你快点。” 这时隔壁的声音跌宕起伏的更加厉害了。 陶夭夭拿着细布的双手也受到了一点影响,微微有些发抖,先一手把布的一头固定在他身上,一手拿着布绕过他的肩膀,一抖嘛手就不自觉地碰到了他身上除了伤口的其它部位,一圈从脖子上擦了过去,一圈又碰到了耳朵。 花灼也着急,这玩意到底什么时候能好,能不能快点? 于是他朝伤口这边侧过脸打算看看还有几圈,就他这一侧脸,嘴唇就落在了陶夭夭刚带着细布从腋下绕过来的手背上。 “你能不能别乱动?马上就好了。” “对不起。” 这声对不起,音调和气息都不对了。 陶夭夭打了个结,拍拍手道:“好了,收工。” 坐久了腿有些麻,再加上这双该死的小脚,果不其然,她还没站起来就径直倒在了他的怀里。 她看着他的眼睛:“我起不来了,腿麻了。” 他也起不来,隔壁的声音让他整个人像被放在火上烤一样难受,感觉身体各个部位都在燃烧,而且隔壁的声音听着架势,一时半会还不会停。 他口干舌燥的忍不住抿了一下嘴,毕竟刚刚那杯水也没喝上不是? “我还是去给你倒杯水!” 陶夭夭准备起身,被他一把拉入怀中,用手掬着她的脸,用力的把嘴唇覆盖了上去。 此时的窗外,传来了淅淅沥沥的雨声。 风月楼一夜雨2 陶夭夭在被分手的时候,放纵过自己一段时间,游走在各种各样的男人之间,但是她发现越是想麻木自己,痛苦就会越明显。 当海王的那段时间,成绩也不断下滑,天天被教练猛批,痛定思痛,在比赛前两个月专心训练,回归了正常的生活。 当她觉得自己终于要重获新生的时候,又穿越了。 她是当过海王没错,她身经百战也没错,可是她现在的这副身体,她是个黄花大闺女。 这也是她在那一刻才知道的,痛得恨不得扇自己几个耳光,她早该想到这一点的,这可是在古代啊,大姑娘在婚前失贞,将会让她今后面临什么样的处境,她这时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很明显花灼也没好到哪里去,一看就知道他是个新手,紧张得面红耳赤浑身发抖不说,每一个动作都不得要领,弄得两个人进退两难。 她脑子有经验,但身体没有,引导他的同时自己也承受着巨大的疼痛。 总而言之这一夜不是乱七八糟就是一塌糊涂。 完事之后花灼好像脸皮变厚了,一声不响的侧躺在她旁边,还把一只手搭到她肩上。 这时隔壁又传来了对话声。 “真没想到世子这么风流倜傥,还这么温柔和善,奴家一直以为像您这种身份的人肯定是凶巴巴的,看着叫人害怕的呢!” “你不怕我吗?” “一点也不怕。” “要是我的那个未婚妻也能像你一样就好了,我母亲与她母亲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如姐妹,她虽早与我指腹为婚,但由于地位的悬殊,她在我面前总是唯唯诺诺的,跟个丫鬟一样,没劲。” “中土男子不都爱逆来顺受,百依百顺的女子吗?世子的未婚妻正好具备这样的品格,不是一件好事吗?” “夫妻之间弄得跟主仆一样,那还有什么情趣?哎,古丽,你是叫古丽?等我下月大婚之后,我就请求王爷让我纳你为侧室,以我那个未婚妻的性格来说,你做侧室不会受委屈的。” “世子,奴家哪有那么好的福气,配得上世子如此待我。” 得得得哭了,堂堂竞王府世子婚前逛妓院,还顺便收了一枚侧室。 从世子对她的描述她觉得这个原身真的是窝囊透了,这样一个女子难怪会被后妈扫地出门还要谋害性命。 不过她现在最担心的不是这个。 而是刚刚一时冲动,没有采取任何保险措施,她也不知道这个原身的姨妈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现在是安全期还是危险期。 万一怀孕了,怎么办?在古代婚前失贞已经是罪无可恕了,如果怀了孕?不敢想。 肯定是不能生下来的,生下来万一哪天她回去了,孩子怎么办? 想到这里她不禁烦恼的用手捶了一下床。 花灼搭在她身上的手用力把她揽了过来,郑重其事的对她道:“对不起,刚刚是我太冲动了,我没控制住,你放心,我会娶你的,我一定会说服我母亲,我知道名节对你们中土女子来说比性命还重要,我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一切的,相信我。” “这事也不怪你,是我自己愿意的。” “那我更不能辜负了你,其实从我第一眼见你,我就喜欢你了,你和我们北原那些粗糙凶悍的姑娘不一样,我喜欢像你这样端庄秀丽的姑娘。” 被他说的都要心动了,这个人刚刚还动不动就脸红一副羞答答的样子,现在怎么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我不用你负责,明天早上我就要回家了,我家里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去处理,今天晚上的事情,你别往心里去。” “那怎么行?你一个人回去会很危险,我送你回家,我是男人,在我们北原,始乱终弃是会被人唾弃看不起的,我说过会娶你就一定会娶你。” 完了,陶夭夭不敢看他的眼睛,他这种不太会说话还很害羞的人一旦认认真真的说了一大堆的话,听上去就很像是肺腑之言。 被一个长得这么好看还,还,还纯情如一张白纸的男生这样表白,很难不心动啊! 如果北原真那么好,男女平等,而且还能跟他在一起,那确实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啊! 纯情大男孩忽闪着亮晶晶的眼睛等着她的回答:“难道你不喜欢我吗?” “我挺喜欢你的,但我家里有事,我得先回去,你能在这等我吗?最多三个月,三个月以后我来找你。” “真的?等我母亲写信过来以后我就带你回北原。” “你还没告诉我,你因为什么事被追杀。” “这件事情跟我舅舅有关,我一时也不知道从何说起,总之,我母亲会处理好这件事情的,我先送你回去,等你把你的家事处理好,我再慢慢跟你说,我会让我母亲带着聘礼去你家提亲,按照你们中土的规矩。” 他的这些话几乎快让此时的陶夭夭沉浸其中了。 隔壁的谈话声也安静了下来,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是伴人入眠最好的乐曲。 天还没亮,就被叩门声吵醒。 “小花?起来啦。” 是颜四娘的声音。 两个人乱作一团,慌忙的从床上爬了起来,收拾起了那一堆沾满血的汗巾手帕什么的,整个屋子没有了什么破绽之后花灼才打开了门。 “四娘。” 颜四娘一脸神秘又慌忙火急的道:“快快快,赶紧的,你们两个跟我走,一会天亮了客人陆陆续续起来了,看到你们就不好了。” 颜四娘指了指陶夭夭接着道:“尤其是她,一个姑娘家从这种地方出去,成何体统。” 颜四娘依旧把他们带回了她的小院,还亲手给他们做了一顿早饭。 颜四娘慈爱的看着花灼,眼睛笑成了两弯月亮:“当年啊,你母亲和我一起居住在这个小院里,她呀,最爱吃我做的包子和馅儿饼了,想想也已经过去二十年了。” “母亲经常提起你,说你是她这辈子最好的朋友,等我回去的时候,你要跟我一起,去看看她吗?” 颜四娘眼神黯淡了下来:“不去了,我能看着你就很开心了。” 吃好早饭陶夭夭起身要和他们告别,她决定先回京城的家。 花灼道:“我说好送你回去的,我跟你一起走。” 陶夭夭道:“不用我自己可以的。” 颜四娘闻言立即拉着花灼的手:“你母亲信里说了,让我寸步不离的看着你,再说了你的身份,不能到京城去的。” 陶夭夭本来也不想要他送,这都害得人家受伤了,听四娘这么一说,正好:“还要麻烦四娘帮我雇一辆马车。” 颜度娘爽快道:“这个没问题。” 花灼急得拉着她的胳膊道:“我和你一起。” 她看了看他那双比哈士奇还诚恳的眼睛,拍拍他的手轻声道:“你等我,三个月。” 颜四娘正要出门去雇马车,花灼把她叫了回来。 牵出了自己从北原骑过来的汗血宝马,把缰绳递到她手里道:“这是我从北原骑过来的宝马,他的名字叫奔驰,我把它送给你,如果你迷路了,它会带你找到我,你,你一定要回来。” 颜四娘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们,仿佛明白了什么。 陶夭夭踩着马镫跨上了奔驰的背,跟四娘道了声谢后一路向南。 奔驰通体油黑,全身上下找不出一个白点,厚重的鬃毛在阳光下闪着光,一个人骑在马鞍上不拥挤,双脚刚好踩着马镫,减轻了上次那种颠簸感。 奔驰大概是这世上最善解人意的马,一路骑到了陶府的大门口,她都没觉得累。 府里的人闻讯赶来,一下子惊掉了有十几个下巴。 她一眼望去,大概就知道哪些人是惊讶于她终于回来了,而哪些人是惊讶于她居然没死。 这时,两个看穿着打扮就知道是小姐的姑娘一前一后的来到了她的面前,脆生生的道:“大姐,你总算回来了。” 两个女孩长得还挺像,凭外表一时间她也看不出来这两个里面哪个是恬恬,因为两个人对她的热情度是一样的。 所以这个恬恬是个巨大的缸,挺能装。 回陶府,飙演技 陶夭夭被一个笑中带泪中年女子扶下了马之后就有小厮自动的上来接过缰绳,把马牵走了。 “哎……”陶夭夭叫住了他“给它吃最好的草料。” 在场的人都愣了愣,面面相觑,继而就小声议论了起来。 扶她下马的中年女子拉着她的手就往里走,她颠着双小脚跟在后面很是不爽,但现在不知道这些人都是什么身份,先不好随便发作。 “请问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中年女子停下脚步回过头来,脸上肉眼可见的慌张,有那种石头落地却惊魂未定的感觉,对她道:“我的大小姐,我带你去给夫人请安呐,你这一走就是好几天,夫人都急的不行,老爷又不在家,第一时间先去给她报个平安,免得让她担心。” 不是?夫人?急?不是她要杀了我把我抛尸到二百里外的吗? 这时两个小姐中的一个快速上前拉着她剩下的那只胳膊,满脸笑意的道:“是啊大姐姐,娘这几天都急的睡不着觉呢,就担心你会出什么事情,你回来了真是太好了。” 得,她就是恬恬没错了,是担心我没死透睡不着觉?这下回来了你该彻底睡不着了。 再看的仔细点就能发现这两个姑娘的分别了,虽然长得都差不多,但是这个恬恬的眼神是朝着天的,脸上所洋溢出的那种自信大概需要十几块奖牌才能堆砌出来。 而另一个,走几步路就看出来她身体里所受到的那种拘束,脸上的谨小慎微,就是宅斗剧里不受宠爱的妾室所生的不受待见的庶女独有的怯懦的气质。 人未见,声先至,屋内传出来一个低且尖得刺耳的声音,让陶夭夭忍不住想塞住自己的耳朵。 “哎哟我的夭夭哎,你这几天都跑哪去了?这不是胡闹吗?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婚期就在下个月,这独自一人,失踪好几天,这要传出去,让竞王府的人怎么看?让小世子怎么看?” 一个衣着华贵,面相温婉,眼神却透露着狡诈与狠戾的女人从里屋走了出来,身边还跟着个老妈子。 陶夭夭心想,这就是杭白菊了,相由心生这句话真是没错,任你再怎么会装,心里的恶毒也依然会从你的脸上开辟出一条路来展现在世人面前,最起码陶夭夭是看出来了。 陶夭夭嘴角上提,偷偷看着其他两个小姐给夫人行礼,照着姿势也来了一个,起身后故作娇柔道:“真是对不住,让娘担心了,夭夭只是不小心迷了路,都迷到桐花镇那边去了呢!后来啊,碰到了好心人,就把我送回了京城,女儿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 杭白菊转身向院里几十个丫鬟婆子小厮厉声道:“都该干嘛干嘛去,大小姐这次独自一人失踪好几天的事情,不可外传,这事关大小姐的清誉和我们陶府的名声,如果传到王爷王妃耳朵里,这指腹为婚的姻缘怕是要被毁了,都记住了吗?” 按照看剧的经验来讲,不出意外,这事马上就要传到王爷王妃耳朵里去了。 杭白菊说完回头在陶夭夭身边打量了一个圈,对刚刚扶她下马的妇人道:“姚妈妈,带大小姐回屋去洗洗干净,换身衣服,一身的泥灰,哪还有个大小姐的样子,你是她的奶妈,我平日里管家忙,老爷又时常不在家,你得管教她,不然越来越没规矩,让人家竞王府怎么看?” 杭白菊说完转身回屋,其他人都四散了去,姚妈妈才一脸不屑又不得不尊命的表情道:“是的夫人,我知道了。” 陶恬恬也跟在她母亲身后进屋了。 此时另外一位小姐才上前来拉着她的手,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大姐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你饿了?快去洗洗,一会我做点吃的给你送去。” 这个姑娘眼神里充满了真诚,没有一点演的痕迹。 姚妈妈一改刚才对杭白菊不屑的表情,笑着对这位小姐说:“三小姐,大小姐没事了,你也该放心了,你去忙,我先带她回屋。” “菁菁小姐是真担心你,自己时时刻刻跑来屋里问,还托他外面的舅舅到处打听你的下落,这府里啊,也就她这么个知心人了。” 哦,还有个陶菁菁,府里还有其他小姐公子什么的吗?现在也不方便问,慢慢自己了解。 姚妈妈把她带进了一个园子,门口写着兰香苑。 不知怎么,陶夭夭进门第一感觉是凄凉,明明院里花花草草都被打理的很好,屋里屋外也打扫的特别干净,收拾的井井有条的,但就是给人一种凄凄惨惨戚戚的景象。 姚妈妈一进院就喊:“冬枣儿,水给小姐备好了吗?” 这时屋内窜出来一个脸蛋圆嘟嘟,眼睛嘴巴也都圆嘟嘟,看上去就很好欺负的小姑娘。 看到陶夭夭后圆圆的眼睛里面闪着星星:“好了好了,小姐,快点去洗。” 说着一步跨下三个台阶扶着她的胳膊,带着她进了浴房。 冬枣和姚妈妈都不是小脚,走起路来可以风风火火的,真好。 陶夭夭全身都被浸泡在浴桶里,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这是她这些天以来最放松的时刻。 正当她闭上眼睛打算好好享受一下的时候,感觉到身边有一个很重的鼻息,吓得她猛的睁开了眼睛捂住了前胸。 “姚妈妈?怎么了?” 发现是姚妈妈,她才把手放了下来。 姚妈妈在她身上到处看了看,又往前推着她的头检查了一下她的背:“你没受伤,倒是好,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 “以后没事别独自一个人往外跑,就算是你娘的忌日,也不可以,但凡你带着我或者冬枣,杭白菊就没机会对你下手。” “姚妈妈知道杭白菊?那为什么刚才在院里……” “你是我从小带大的,我能不知道?刚才在院里那是我装的,我不假装恭敬她顺从她,她就连我也防了,变着法子把我打发了出去,你身边还有人吗?你可怎么办咯,可怜的姑娘。” 姚妈妈一边给她洗着头发一边说着,又要落泪。 这原身到底有多窝囊?好歹也是嫡长女,怎么连自己身边的人都保不住吗?奶妈都能被赶? 怎么样才能不动声色的了解到这府里的每一个人?让自己的改变在别人看起来没那么突兀。 冬枣在给她收拾换下来的脏衣服。 “小姐,你这个月月事提前啦?” 陶夭夭脑子一嗡,吓了一跳:“怎么?上个月什么时候?” “上个月是十八,今天才十六。” 两天,那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两天?也就意味着,安全期,而且还提前了。 她突然觉得神清气爽,心里的不安也一扫而空,高兴的把整个人都埋进了水里。 当她把头埋进水里,水往耳朵里流的同时,她感觉到有东西往她脑子里面钻。 “娘,别不理我,娘,我听话,娘,我什么都不和妹妹争,都给妹妹,你别不理我。” “我不是你娘,你娘早死了,你记住,你就是个命比草贱的丫头,你不配跟妹妹比,你敢不听话,我会让你爹把你赶出去。让你流落街头当乞丐,没吃没喝被人欺负……” “老爷,她不听话都是我的错,我没管好,老爷要怪就怪我?她还小嘛?我没事老爷,我怎么会和她一般见识呢,老爷,我不疼,老爷你就饶了她,别动起气了,她还小,我们慢慢教……” “你呀你!你娘对你这么好,时时刻刻维护着你,你是怎么报答她的?小小年纪,如此任性,居然敢抓蛇咬你娘,你还是我陶家的女儿吗?你要再敢这样,爹要把你扫地出门了。” “不是这样的爹,我没有,我最怕蛇,爹,我不敢的。” …… 这些乱七八糟的记忆一股脑儿的涌了进来,让她猝不及防。 突然,她的头被人用手强行抬了起来。 “你没事小姐?”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是姚妈妈,一脸惊慌的看着她。 “没事的妈妈,放心,现在没事,以后也不会有事,我们大家都会没事的。” 她在脑海里不断的重组了一下刚刚涌进来的记忆,瞬间感觉心里像塞了一块铅一样,堵的难受,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很难不抑郁。 杭白菊,她是北电还是中戏毕业的?主打的就是一个演。 既然这样,那就一起来飙戏,看看谁更胜一筹。 兰香苑绣花针 陶夭夭在水里还没泡够,姚妈妈就开始催促她起来了。 “小姐,赶紧起来,一会水凉了,你这来了月事,水也不干净了,三小姐拿了好些吃的过来。” 姚妈妈要给她擦身子,她忙接过干布道:“我自己来自己来。” “你从小到大不都是我给你擦的吗?还跟我见什么外?” 冬枣已经把干净衣服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了旁边。 她瞟了一眼那个丝质的绣花肚兜,再低头看了看胸前的d,犯了愁。 又是肚兜?这玩意有什么用?对以前的她也许有用,但对她现在这副身体来说,真的是多此一举。 但也得穿,姚妈妈给她系好肚兜的绳,又递给她一个长长的布条,两头还各有一个结,陶夭夭心想,这是啥玩意? 姚妈妈看她拿着这个东西盯半天不动,接过来道:“我来帮你戴上。” 说着就把这个东西往她两腿间穿了过去,陶夭夭瞬间明白了这玩意是干嘛用的,赶紧后退了两步。 “我自己来自己来。” 等她穿好衣服出来,陶菁菁已经在厅里等她了,见她出来忙打开食盒,一样样的把东西往外面拿,还冒着热气呢。 说实话,她现在下身系个那个东西,还时时刻刻担心一动就会漏出来,上面也是盖了层可有可无的肚兜,脚下的鞋是换了,但脚还是那双该死的小脚。 她现在不管动还是不动,站着或者是坐着,全身上下没有一处让她感到舒服的。 而且这副窝囊的身体还痛经,现在就是再好吃的东西摆在她的面前都让她提不起兴趣来。 但最基本的礼貌还是要有,表面上还是要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毕竟是人家辛辛苦苦做的。 “谢谢你,做这么多吃的,辛苦你了。” “这些都是你爱吃的,只要大姐姐你喜欢尽管让我做,反正我每天也就这些事。” 看着她一脸等着被夸的表情,陶夭夭盛情难却,拿起一块看上去像什么酥的东西咬了一口,瞪大了眼睛,小嘴叭叭的几下把一整块都吃光咽下去了,才开口道 “嗯嗯,真是很好吃,外酥里糯,唇齿留香。” 本来还想问你是怎么做的之类的,一想到这还不是她现在该问的话,一问就暴露了,刚刚那些乱七八糟的记忆里只有小时候她,她父亲和杭白菊,没有其他人。 “三妹妹真厉害,做的东西永远这么好吃。” 陶菁菁甜甜的说:“我姨娘也就会这个,我就跟她学的,好了大姐姐,天色暗了,我先回去了,在这待久了,被娘知道了又该说我们了。” 她说的姨娘是指她的亲生母亲,这个娘肯定就是杭白菊了,到她屋里来待一会她都要管?好压抑啊这个人。 “那你先去,等我过了这几天我去找你玩。” 陶菁菁点点头拎着食盒开开心心的出去了,她也是小脚,但是很明显她把这双脚用得比自己顺脚多了,除了步子小点,没太影响她的平衡。 陶菁菁出去后,那种全身上下哪哪都难受的感觉又回来了,而且现在这副身体胃口小得可怜,刚刚咬下第一口的时候她觉得自己能把这一桌一扫而光的,吃了两三块这没出息的肚子就饱了。 拍拍手,抬头看见了口水已经挂到下巴然后被吸回去之后再一次流了出来的冬枣。 她看看冬枣,再看看桌上的点心:“你?想吃啊?那吃,都是你的了。” 姚妈妈在一旁摇头道:“这个甄姨娘,也得亏她能忍气吞声,不争不抢,才让三小姐平平安安长到这么大了。” 陶夭夭没回话,但她听得出来姚妈妈这句话里大有文章。 一桌子的点心很快就被冬枣一扫而空。 陶夭夭撑着身体走进那个陌生又有点熟悉的房间,闺房里格外的简洁雅致,没有太多装饰的东西,华丽的花瓶摆件都没有。 床前除了梳妆台,还有两个案几,分别摆了一架琴和宣纸砚台。 她在屋里四处翻了一圈,也没找到她要的东西。 “小姐在找什么?” “针线。” 姚妈妈闻言一惊:“小姐什么时候对女红感兴趣了,你不就爱弹琴画画吗?你这屋里哪会有针线,你等着,我去给你拿。” “妈妈再把我的肚兜拿两个过来。” 姚妈妈虽然脸上挂着问号,但也照做了,从自己屋里取来了针线篮子,还拿来了两个肚兜。 不管是她的记忆还是她的身体,都不擅长针线这玩意,拿着针和肚兜,捣鼓了半天,戳得肚兜上到处都是窟窿眼,简直没法看,手指还被扎了好几次,也仍然做不成她想要的东西。 姚妈妈心疼的直龇牙:“小姐是不是因为女红不如二小姐总被夫人责骂,所以现在想学?” 陶夭夭有些焦躁:“跟她没关系。” “那小姐今天为什么?小姐想把它弄成什么样子,你说,我来做。” “能行吗?” “嗨,瞧你说的,你从小到大的肚兜,哪一件不是我缝的?那朵花不是我绣的?” 啊?都是姚妈妈做的啊!陶夭夭闻言看着手里被她戳得乱七八糟还挂了丝的肚兜,心里有点歉意,觉得自己糟蹋了姚妈妈的心血。 不过这绣工,这针脚,跟缝纫机缝的真是没区别,陶夭夭赞美道:“妈妈的针线真是一等一的好。” “从小到大你都这么夸,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赶紧说,要做什么,告诉我我来。” 这可怎么描述啊?也没个样品,突然她抬头看到案上的纸笔,有了。 起身拿起笔准备画一个胸罩,可这笔是软笔,她用硬笔写字画画那都像是狗刨的,这软笔,真是的,当初为啥不好好学习呢? 懊恼的直跺脚,尼玛,这脚也不能随便跺,畸形的脚趾,厚墩墩的脚底都是肉,一跺就痛。 姚妈妈看到她拿着笔在纸上染上的墨晕:“小姐这又是打算画一幅山水画吗?这两个山包画得不错。” 陶夭夭一看,还真是弄巧成拙了,画成了两座山下有条河的感觉,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引得例假像流水一样不受控制的出来了一大股,吓得她赶紧站着,不敢动了,下面这玩意靠谱吗? 她忙指着自己的下身道:“妈妈,我要换一个,那个……” 姚妈妈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又给她拿来了一个那种东西,还想上手来帮她换。 她忙制止道:“我还是自己来!” 天呐,这当小姐的,换这种东西都有人帮忙的啊? 换好了以后干爽了,总算感觉没那么难受了,她还是想继续把她的设计图画出来。 “妈妈有没有硬一点的可以用来画画的东西?” 姚妈妈闻言立马从针线篮里翻出了一个三角形的薄薄的白色石块:“小姐用这个,这个是我裁布料时用的划粉。” 嗯,这个比软笔倒是好用多了。 陶夭夭把宣纸拿开,直接在大红的桌子上画了起来,她知道现在没有那种有弹性的布料,但是可以用绳结来调整大小高低,所以把本该用弹力布的位置都设计成了绳结。 姚妈妈一看,皱眉道:“这是啥?小姐要做个眼罩?” “不是眼罩,是胸罩,妈妈你先给我量尺寸,按照我的尺寸来做一个,我们先试验一下。” 姚妈妈眼睛瞪得和嘴巴一样大:“啊!哦哦,这样子的啊,那我试试看!” 这时冬枣慌慌张张的跑进来道:“大小姐,二小姐来了。” 大晚上的,还来?来就来呗,怎么搞得好像很怕她一样,窝囊小姐的窝囊丫鬟。 姚妈妈一听赶紧把陶夭夭刚刚画的胸罩用宣纸盖了起来,把针线收进了篮子里面。 “姚妈妈你和冬枣先出去,我有话想跟大姐姐说,好几天都不见了,我怪想她的。” 冬枣一听一溜烟跑了,姚妈妈满脸堆笑的对着陶恬恬道:“二小姐啊真是贴心,和夫人一样,人美心善,心疼我们大小姐,大夫人要是泉下有知啊,不知道心里怎么感动呢。” 这再演下去陶夭夭就要笑出声了,忙道:“妈妈你先去,我跟二妹妹说说话。” 这人一走,陶恬恬马上变脸,陶夭夭怀疑她是四川人,扯远了,总之她是一分钟也不想多装。 “姐姐这次能回来也是命大,虽然只有不到一个月就是婚期了,但我是不会放弃的,如果你识相的话,最好亲自和肃哥哥退婚,不管以什么理由,否则我不敢保证你这个月还会发生什么。” 靠,古代有很多破不了的案,其实只需要一支录音笔。 陶夭夭想起了昨天晚上的风月楼…… “其实你和萧山肃挺配的,但是呢,我就不想成全你,你别以为你和你娘干的那些事能永远瞒天过海,别忘了,我才是陶家的大小姐,是长女,长女为尊,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嚣张。” 陶恬恬气得直瞪眼,用手指着她道:“你,你吃错药了,你居然敢这么跟我说话?我去告诉爹娘,看他们不打你。” “哎哟,你赶紧去告,我身上的皮都可痒了呢。” 说完陶夭夭一把抓过她指着她的那根食指,拿出篮子里的针朝着指腹就是一扎,马上就冒出血来。 还没等陶恬恬反应过来,陶夭夭立马大叫:“哎呀来人啊,不好啦。” 陶恬恬带来的丫鬟,姚妈妈,冬枣都冲进来了。 陶夭夭声泪俱下道:“都怪我不好,非要二妹妹教我学女红,害得她的手指被扎了,真是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求她教我的。” 陶恬恬光听她今天说话就觉得很反常,再来这一出,她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这时陶夭夭哭着捏着她的手指吹气,一边吹一边猛的一用力,针扎过的手又被用力一捏,痛得她哇哇叫。 “她,她,她……” 她的丫鬟急了:“二小姐我们赶紧回去,手都流血了,夫人知道要责罚葡萄了。” 葡萄扶着她出去了她都没反应过来,这窝囊废怎么突然判若两人了。 出了兰香苑的门才放了狠话:“你你你,你给我等着。” 做女红忆往昔 陶恬恬在葡萄的搀扶下哭哭啼啼的回到了她和杭白菊的院子,翡翠阁。 还没见着她娘,就开始鬼哭狼嚎了:“娘,那个窝囊废她,她,她居然用针扎我,等爹回来你一定要告诉他,不打得她屁股开花我都不解气。” 杭白菊闻声从屋内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你说什么?你说那个窝囊废用针扎你?” “对啊!” 杭白菊一脸不可思议的绕着她转了一圈,又用手在她额头上探了一下:“你今天吃错药了?说什么胡话,就她?扎你?还用针?” 说完把目光投向紧张局促的丫鬟葡萄:“葡萄,怎么回事你说说。” 葡萄双手搓着衣角低头道:“刚刚二小姐去了兰香苑,没让我跟着,我就在外面等她,据说是大小姐羡慕二小姐女红做得好,要让二小姐教她,结果二小姐就扎到手了。” 陶恬恬用手掐了一把葡萄的脸:“死丫头你胡说什么?明明就是她用针扎我的。” 葡萄痛得眼里冒着泪花,道:“可平日里” 杭白菊继续说道:“平日里你都骑到她头顶上去了,她什么时候敢反抗过?怎么?消失了几天,还能变了个人?” “娘,她真的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我没有撒谎。” 杭白菊朝她挥挥手道:“去睡,去睡,她现在既然已经回来了,娘会另想办法,你用这点小伎俩没什么大作用,再说了,你爹也不在家,你使得也不是时候。” 陶恬恬脸上的表情像是吃了一窝蟑螂。 “不是,娘,连你也不相信我?” 陶夭夭气定神闲的往凳上一坐,准备自己给自己倒杯茶喝。 冬枣看了立马抢先一步,倒好了茶端到她面前。 姚妈妈抓过她的手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小姐,你没事?” “我能有什么事,受伤的是她,这次差点害死我,我只是给她一个警告。” 陶夭夭在姚妈妈惊愕的目光下,又把针线篮拿了过来。 “妈妈,不管别人了,咱们先把这个做出来。” 姚妈妈一边拿着剪刀裁剪起来,一边道:“小姐现在还是不要跟她一般见识的好,这么多年都忍了过来了,不就是要等到成婚那天吗?等小姐嫁到了王府,那就是将来的王妃,到时候整个陶府都得看你脸色,看她们还敢这样作威作福?” 合着窝囊这么多年就是为了等嫁人?完了因为窝囊还要被未婚夫看不起,要娶个风尘女子做侧室,万一人家有点什么病?咦,想想就起鸡皮疙瘩。 “那不行,我不能再这么由着他们,否则我有可能活不到成婚那天。” “只要小姐乖乖在家待着,别出门,身边不离人,她们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拿你怎么样,你毕竟还是这陶府嫡出的长女呢,谁曾想前几天你娘的忌日,你就背着我和冬枣,自己一个人往外跑。” 她也不知道这窝囊的原身为什么独自一人往外跑,但也不好问, 听姚妈妈的口气她自然也是不知道的。 姚妈妈裁好了布料,给针穿上了线继续道:“我就知道你会出事,你当天没回来,我去找三小姐商议,她才偷偷派人出去联系她舅舅去找你,没找到你的人,倒是碰到过几个平日里跟翡翠阁有来往的人,在去往桐花镇方向,所以我猜测你有可能去了那边,我托人带信出去让我哥哥去那个方向找,他还没找到你,你就自己回来了。” “我不会让她们那么轻易得逞的。” “眼前的麻烦估计就要来了,小姐这些天在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独自一人在外,几天几夜,外人会怎么想?杭白菊肯定会用这个大做文章,不出意外的话,王妃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明天就要找你去问话了。” 王妃?会是什么样的人呢?不过无所谓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叫我去,我就去,老老实实说呗。” “老老实实说?你不知道人言可畏,杭白菊的本意就是想让自己的女儿嫁入王府,怎奈你与世子指腹为婚是王妃和你母亲的情谊,跟陶府可没什么关系,她要想破坏这桩姻缘,就只能毁坏你的名声,但又不敢声张,老爷爱面子,你的名声也是陶府的名声,所以她一直有所顾忌,但我没想到的是,她敢动你性命。” 陶夭夭听得脑子都要炸裂了,这?太复杂了,她本来就是个直肠子,不爽就干型的,这弯弯绕绕的实在是让人开始同情杭白菊了,她活得太累了。 “是不是因为婚期近了,她们还没能得逞,所以狗急跳墙?” 姚妈妈打了个结咬断了线头继续道:“我猜测也是这样的,这个小世子啊,仪表堂堂,能文能武,哪个姑娘不想嫁呢?多少侯门大户上赶着巴结,可王妃啊,重情义,只念着你那去世的娘,断不肯受人蛊惑,来退我们的亲,只要有王妃在,你嫁到王府,不会受委屈的。” 王妃这么好?那她跟母亲是什么关系? 刚刚在水里,脑子里被强行灌进一波记忆,但都是关于杭白菊如何两面三刀,在她爹面前搬弄是非的片段。 如果再来一次,是不是能获得这窝囊小姐更多的记忆呢?但这几天肯定不行了,大姨妈来了。 “妈妈再跟我讲讲我娘的事情,我想听。” “我所知道的,都跟你讲过无数遍了,只是我到现在都觉得,你娘年纪轻轻,不该那么早就没了。” “记得妈妈说过我娘生病的时候我爹不在身边,是杭白菊在照顾她是吗?” 其实这是她那天在庙里梦到的。 “那时你娘刚生下你,还在坐月子,你爹因为有紧急的公事被皇上派了出去,他的表妹杭白菊刚好从乡下老家来投奔他,你爹就把她留下照顾你娘了。” 陶夭夭内心一片哇喔,表兄妹,在古代当然不足为怪。 “你娘的恶露直到出了月子都没干净过,一直淅淅沥沥,看了好多大夫也不见好,王妃还找来了宫里最好的太医,都束手无策,你刚满月没多久,她就去了。” 这种病放到二十一世纪都不是事,去医院动个手术就好了,但在目前这个时候,真的是会要人命的。 “你娘去世没多久,杭白菊就怀孕了,你爹就娶了她做填房,哎,无知村妇” “我爹都没儿子吗?就甄姨娘一个妾。” “二小姐后面,杭白菊又生过一个儿子,生的时候难产大出血,以后也没再怀孕过了,这个孩子你知道的啊,那时候你都六七岁了,你该记得的,才四岁就死了,后来你爹又纳过两个妾,都是进府没多久,还没怀过孩子,就死了,说来也奇怪,她们得的都是下红之症。” 又是下红之症?这种年代女子多身娇体弱,得了这种病,那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既然母亲都说了她是杭白菊害死的,那这两个同样病症的小妾的死肯定也和她脱不了干系,什么毒药可使人得下红之症呢?要是有个手机百度一下就好了。 姚妈妈举起手里的胸罩在她眼前晃了晃,已经有了雏形,看她已经睡眼朦胧了,便对她道:“小姐,不早了,你先去睡,我这个很快就做好了,你明天早上起来就可以穿了。” 累了一天了,这一夜睡得很香。 陶夭夭还在做梦,便被姚妈妈轻轻摇醒:“小姐,起来了,再不去请安,杭白菊又有话说了?” 什么?请安?也就是说这辈子都别想睡懒觉了? 她翻了个身继续睡:“就说我病了。” “可是王妃派人来传话了,一会会过来。” 陶夭夭闻言腾的从床上弹了起来。 “什么?王妃亲自过来?” 斥愚妇忆故人 陶夭夭,陶恬恬,陶菁菁三人并排在杭白菊旁边,站在门口迎接王妃的到来,每个人后面都跟着自己的丫鬟,像这种场合,甄姨娘是没有资格出现的。 哒哒哒的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杭白菊不自觉的整整自己的衣服,再回过头来看看三个姑娘。 陶夭夭今天穿了昨晚姚妈妈连夜赶制出来的新胸罩,觉得整个上身都特别舒坦,呼吸也顺畅,但她依然不习惯这双该死的小脚,其他二人都站得规规矩矩的,只有她,摇摇晃晃像被风吹一下就会倒地一样。 杭白菊瞪了她一眼道:“站好,规矩点,扭来扭去成何体统。” 陶夭夭趁她转身以后翻了个白眼没说话。 但这个白眼被陶恬恬看到了,陶恬恬马上瘪嘴瞪眼拽着她母亲的衣服道:“娘,你看她,她什么表情?” 杭白菊回头看到的是陶夭夭笑容可掬的脸,和听到提醒以后站得恭恭敬敬的身姿。 再看看自己女儿,眉间都皱成了一个川字,嘴角像挂了两只水桶,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对陶恬恬严厉道:“她什么表情,你什么表情?你呀你,待会王妃看到你这副样子,都懒得搭理你,那样你还有机会吗?” 两匹身姿威武的枣红色骏马拉着一辆通身红棕色的马车,这马车通身连轮毂上都是精美的雕花,雕花均用螺钿做装饰,看上去很华丽奢侈,但又内敛而不张扬。 不愧是王府。 到了门口,王妃在侍女的搀扶下走出了马车,一众女眷向王妃行礼,早上就被交代过了,没有礼毕不准抬头看。 “臣妾带三个姑娘给王妃请安,恭祝王妃福寿安康。” “都起来!” 王妃的声音不急不缓,柔和平静。 好了,可以抬头了,陶夭夭正在想要怎么样才能尽可能的看看清楚王妃,但又不至于太冒犯。 王妃已经走到了她跟前握住了她的手。 杭白菊满脸堆笑的在旁边道:“王妃进屋说话,外边有风。” 王妃几乎没搭理她,只拉着陶夭夭的手往里走,在路上就问开了:“孩子,我听闻你一个人走丢了好几天,你可还好?” “谢王妃关心,我没事,我应该是不小心落了水,被好心人救了起来,我在那休养了几天,不敢张扬,恢复了我就自己回来了。” 王妃摸摸她的头道:“没事就好,你半个月前才去府里给我请安,这才多久不见?讲话越来越利索了,真是长大了。” 所以窝囊废以前在王妃面前讲话都不利索的吗? 穿过了庭院,来到了正厅,王妃被扶上了主座,杭白菊坐在一旁眉开眼笑着。 王妃突然很严肃的拍了一下桌子,力道不大,但仍然威慑力十足。 在场的所有人无不惊慌失措。 陶夭夭心道:这要是退婚的话也正合我意,退了婚就能在陶府专心致志的找证据,对付杭白菊了。 但王妃的话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堂堂翰林院侍读学士的长女,竞王府未过门的世子妃,在这皇城之中,天子脚下,居然走失落水,好几天了,不来王府知会我寻人,人平平安安回来了,倒是马上有风言风语传进了我的耳朵,请问学士夫人,你可知情?” 杭白菊一听笑不出来了,慌忙的起身跪在王妃脚下道:“王妃息怒,是臣妾疏忽了,王妃恕罪,好在大小姐已经平安回来了,是不是。” “杭白菊,你给我听好了,你是陶家的当家主母,你可知整个陶家本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你可懂得?” “臣妾定会好好管教女儿。” “事情已经发生了,小姐能平安回来本是大幸,为何让风言风语满天飞?你让陶大人颜面何在?我王府的颜面何在?你就不怕影响到其他两位小姐的婚事吗?京城里的人会怎么看陶家,你可想过?” 王妃讲话,是平心静气的,语气中都不带有一点波澜起伏,但是字字珠玑,杭白菊只得频频磕头认错。 “你起来,我见你平日里是疼爱夭夭的,怎么遇到了大事时这么糊涂,赶紧去警告府里所有人,就说大小姐前几日上清影寺烧香去了,大小姐失踪之事不可再谈,不可再传,如若不然,我定当重罚。” “臣妾知道了,谢王妃指点。” 平日里疼爱夭夭?这是连王妃都骗过去了啊,真是了不得。 这王妃,到底是身份高,根本就不需要发火,甚至脸上都没有怒色,就能让所有人怕得瑟瑟发抖。 陶夭夭感觉自己也被她的气场所笼罩了,特别是杭白菊的反应,搞得她现在都有点不自在。 王妃起身拉着陶夭夭的手道:“走,去你兰香苑坐坐。” 陶夭夭忙颠着小脚跟上她的脚步,王妃居然没裹脚。 陶夭夭趁她不注意,偷偷瞄了几眼,刚刚都没怎么敢看。 这王妃简直就是中年女版萧山肃,五官精致,轮廓分明,脸上多了一份慈悲。 “这个杭白菊啊,她没有坏心,就是人较为愚钝,行事鲁莽,瞻前不顾后,但她也是你父亲的表妹,哎……” 她有坏心啊!忍住,忍住,没有掌握确切的证据之前不能说,不能说。 陶夭夭点点头后觉得太单调,想还说点什么,一想到原身是个说不清楚话的,再说多就要暴露了,还是少开口为妙。 “你小时候我就和她说,不必给你缠足,你将来是要嫁入我王府的,这些平常人家看重的东西我们不讲究,活遭那罪做甚?可她还是给你缠了,说你看着妹妹们都缠,自己主动要求的,傻丫头……” 陶夭夭脸上笑着内心已经开始暴走了,现在立刻马上,她想要出去把杭白菊按在地上暴揍一顿,别的都可以忍,就这个,打她十顿都不能解气。 “如果是你母亲还在,她肯定听我的,你就不用遭这趟罪。” 啊啊啊啊啊,你可知这双脚多么令人痛苦吗?而这一切都是拜杭白菊所赐啊!母亲也是被她害死的,这个仇一定要报。 王妃站在院门口,看着兰香苑三个字出了神。 半晌了才道:“这三个字,是你母亲亲自题的,想当年,她可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求亲的人啊,门槛都要踏破了,可她,偏偏非你父亲这个穷书生不嫁” “不过好在你父亲也争气,中了个探花郎。” 陶夭夭看出了她眼中的落寞。 “世伯见她这么坚持,放榜后,便同意了这门亲,这好日子没过几天,哎……” 陶夭夭见她的手越握越紧,便扶着她进屋坐了下来,冬枣立刻端来了热茶奉上。 此时的杭白菊,还在正厅不敢离开,这与她想象中的画面大相径庭,她不明白了,王妃那么位高权重的人,竟然不被名声所困扰,仍然坚守着这份婚约。 反倒是让自己落了个治家不严,放任府里人乱传流言的罪名。 陶恬恬在旁边拽着她的衣袖:“娘,怎么办啊?王妃跟本就没有嫌弃她的意思,她不可能因为这个事情退婚的。” “你别急,让娘再想想办法。” 其人道还其身 休息了片刻,王妃又起身在院里边漫步,边笑着打量院里的花花草草。 “瞧见没,这花儿,你母亲当年只撒了几粒种,十几年了,一直常开不败。” 王妃所指的是一片红白相间的芍药花,枝繁叶茂,如火如荼。 “真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水池里的一只龟,一直站在石头上不动,陶夭夭都以为那是个假的装饰。 王妃见了龟,怅然若失的脸上又浮起了少女般的神色。 “它还在,你看见没,它壳上到现在都还有个伤痕,当年我和你母亲还是姑娘的时候,一起去清影寺烧香,回来的路上碰到它,救了它一命,你母亲出嫁把它也带了来。” 在王妃的描述里,陶夭夭心里这位母亲的形象慢慢变得立体了起来,她美丽善良,多才多艺,勇敢执着,却也命运多舛。 王妃称母亲的父亲为世伯,证明母亲娘家也不是普通人家,那为何没有人给窝囊废撑腰?还是杭白菊演技太好蒙骗了所有人? 也不对,姚妈妈明明是知道杭白菊的伎俩的,姚妈妈不能找他们求助吗?还得靠着装聋作哑才得以继续留在她身边照顾,否则连姚妈妈也会被赶走,这母亲的娘家人哪里去了? “距婚期还有不到一个月了,王府里目前也筹备得差不多了,等过几日你父亲回来,我便派人把聘礼都一并送来,待你们成了婚,你到了我跟前,我便能日日见着你了,心里也能踏实些。” “谢谢王妃惦记。” 天呐,这王妃,有权有势自不必说,还心如明镜,待人宽厚,念旧情,有这样的婆婆,谁还在意老公是什么德行? 啪,陶夭夭在内心里给了自己一记耳光。 别忘了你此行的目的,目的只是对付杭白菊。 这样的好婆婆,陶夭夭现在都恨不得帮她找一个好姑娘来代替自己,但一定不能让陶恬恬占了这便宜。 “夭夭,我好久没来你这园子了,弹首曲子给我听听,你弹琴的时候最像你母亲,小时候她也教过我,可我手笨,总也学不会,就只能傻傻的在一边看着她弹。” 这?这哪会啊? 陶夭夭立马用眼神向姚妈妈求助,一边皱眉一边摇头,姚妈妈先是一愣,立马心领神会。 “王妃有所不知,小姐前几日落水,受了些惊吓,昨日回来后还有点发烧呢,晚上睡觉一直梦魇” 王妃怜惜的摸了摸她的头道:“那便改日,你先在家好好养着,过几日你好了,去请安的时候,再弹给我听可好?” “多谢王妃。” 陶夭夭连连点头,能拖几日是几日,先把今天过了再说。 大概是这个院里到处都有母亲的影子,王妃总恋恋不舍的四处张望,一直握着她的手。 “孩子,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皇后娘娘今日约了我进宫用膳,你好好养着,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派人来王府找我便是。” 陶夭夭本来也不是个擅长客套的人,幸好原身也不太会说话,佛则暴露得更快了。 “王妃今日亲自来看我,我很感激。” “我来也是有两个目的,一是看你,二是提点提点你这后母,让她收敛些,她做事向来无分寸,但贵在为人,好歹她也把你抚养大,以后可不能这么任性,独自偷偷外出了,知道吗?” 陶夭夭都不知道这个中缘由,但还是乖巧的回答道:“我知道了。” 王妃的马车走远了,陶府才从刚才的紧张气氛中恢复了正常的状态。 陶恬恬瞥了她一眼跟在杭白菊身后先进去了。 陶夭夭一挑眉,毫不在乎的一笑,回头问冬枣道:“冬枣,马厩在哪里?” 冬枣不解:“小姐问这个干什么?” “我要去看看我的马?” 陶府的马厩还挺讲究,木质的棚看上去很新很工整,被隔成了很多个单间,每匹马都有独自的空间。 陶夭夭一眼就认出了奔驰,虽然陶家其它的马匹也被养得膘肥体壮,但奔驰在它们中间依然显得尤为出众,就像花灼走在大街上对比其他男子一样。 想他干什么?这边事情处理完把马还给人家了事,说三个月那也是随口胡诌,糊弄一下他,难不成还能真让他跟来? 陶夭夭走到奔驰旁边,观察了一下环境什么的没有发现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便伸手摸了摸它的背,转身就要回去。 迎面就碰到了陶恬恬。 陶恬恬一见她就剑拔弩张,双手抱胸道:“哟,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大小姐怎么跑到这种地方来了?” 陶夭夭拍拍手道:“这府里还有什么地方是你二小姐能来,我大小姐不能来的?” “你?葡萄你看见了没,她就是吃错药了。” 陶恬恬身后的葡萄估计也是第一次见这种情景,一时半会也没说出话来。 冬枣也是惊得目瞪口呆,站位还往陶夭夭面前挪了挪,看上去好像时刻准备着替她当拳头一样。 陶恬恬又恢复了不可一世的神色道:“我也不卖关子,昨日姐姐回来,我见了你骑的那匹马,甚是喜欢,今日我正好得空,打算过来拉它出去练练。” 陶夭夭见旁边除了冬枣和葡萄两个丫鬟还有一个瘦的跟孙猴子一样的马倌,她还不想那么快让全府的人都看穿自己。 于是靠近陶恬恬悄悄在她耳边道说了几句话,陶恬恬将信将疑的看了马一眼,回头对葡萄道:“你在这等着我。” 小姐发了话,葡萄自然是不敢跟的。 陶夭夭把她带到了马厩里,把奔驰牵出来走了一段,离其他几个人已经拉开了一段距离,即使他们能看得清人,也听不清声音。 陶夭夭带着笑脸柔声细语道:“二小姐这么不要脸啊?未婚夫要抢,连匹马都要抢啊?这府里还有什么东西是你不抢的吗?” 陶恬恬气得怒目圆睁,指着她道:“你?你说它只听你的话,你拉它出来给我骑的?” 好巧不巧,奔驰在这时拉了一坨马粪。 这坨马粪油光铮亮,陶夭夭判定奔驰很健康,在这里也很适应。 “不是我拉它出来给你骑,是它拉出来给你骑。” 她伸出脚来踢了一脚陶恬恬的膝盖,陶恬恬没有防备,一屁股就坐到了马粪上。 可惜了这坨油光铮亮的马粪。 在陶恬恬的尖叫声中她忙弯腰一边拉她的手一边喊道:“葡萄,快来,你家小姐摔了。” 葡萄和冬枣忙跑了过来,马倌看到这情景,背过去偷偷笑了一顿,才又回过头来牵马,牵着马往回走的时候,还能看到他后背在抽抽。 陶夭夭的脚感到一阵痛,她还习惯性的以为自己还是那双四十码的大脚,这叫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她干脆也坐到了地上抱着脚揉了起来。 “陶夭夭,你,你太过分了,你肯定有问题,你绝对有问题。” 葡萄扶着她慌张的不行:“小姐,你还是赶紧回去洗洗干净,夫人本就不愿意你骑马。” “对不起哦妹妹,怪我不好,我没拉住你,你别生气,哎” 陶恬恬无法忍受多一秒钟穿着沾满马粪的衣服,在葡萄的搀扶下快速的离开了。 冬枣惊魂未定的看着她:“小姐,你没事?” 陶夭夭不以为然道:“我能有什么事?摔倒的是她。” “我们先回去,她肯定要去跟夫人告状了,她每次自己摔的也会赖上你的,我好担心啊!” 那正好,这回不算赖。 “别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也回去。” 木兮阁习琴艺 陶夭夭因为例假在身,下面这个东西仍然让她不习惯加不舒服,再加上刚刚踹陶恬恬那一脚是按四十码大脚的规格甩出去的,到现在脚还痛得厉害。 回到兰香苑,便靠在美人榻上闭着眼睛考虑怎么改良一下这个卫生用品。 之所以让她没有安全感的原因是这个东西整个一个都是棉的,虽然吸水性很好,但她仍然担心它会随时漏出来。 她需要考虑设计出一种不漏且柔韧,又薄如棉布的东西,那样就不用担心漏出来了。 她闭着眼睛思考的同时就感觉身边来来回回的有风。 睁开眼睛一看,冬枣正像个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她面前走来走去。 “冬枣,你没吃饱吗?” 冬枣一脸焦急的停在她面前道:“不是的小姐,我在担心,二小姐回去一告状,你又要遭殃了。” 陶夭夭揉揉还有点隐隐作痛的脚道:“我都不急,你急什么,找个地方坐着去,你在我眼前晃的我头晕。” 冬枣闻言乖乖的坐到了旁边的凳子上。 “老爷还没回来呢,等老爷回来了,她们才会开始闹,老爷不在演给谁看呐?” 姚妈妈给池子里的鱼喂好鱼食后端着食盒进屋道。 冬枣闻言又站了起来:“是哦,我都急糊涂了,老爷不在,可老爷很快就要回来了,那小姐不是早晚要遭殃。” 姚妈妈放下了鱼食盒,出来坐在了冬枣旁边的凳上道:“这么多年不都这样过来了吗?其实老爷心里多多少少是有点数的,但是经不住她们母女一哭二闹,顶多罚跪,罚不吃饭。” 冬枣瞪大了眼睛:“那还不吓人啊,上次二小姐逗鱼翻到池子里去了,去告状说是大小姐推的,大小姐被罚跪瓷片,大中午的在太阳底下晒了两个时辰,膝盖都出血了,只差把人晒晕过去。” 就?这么老实的吗?不是自己推的不能狡辩的吗?让跪就跪? 还有这个杭白菊和陶恬恬母女俩,就搞这些蝇营狗苟的事情,真是太让人看不起了。 不过这也正好,这样的对付起来还比较容易,要是来个高智商对决什么的,她也不行,毕竟是读书不好才会被送去上体校的。 “你们不用为我担心,我以后不会再那么容易让人欺负了,没听人家王妃都说了吗?让我有事尽管去找她,她会给我撑腰的。” 姚妈妈听了这话上下打量了她好一会才道:“王妃回回都是这么说的,可你哪回听了,哪回去了?王妃来了你不都得把被打掉的牙往肚里咽吗?” 冬枣立即接着道:“就是就是,每次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为了老爷的脸面,为了陶家的脸面,这些事情不好让外人知道。” 我的天呐,窝囊废这么圣母的吗? 冬枣继续道:“你自己不说还不让我们说,她们坑害你的时候可想过你的脸面?老爷罚你的时候,可顾忌过夫人的情分?” 姚妈妈道:“倒是王妃,这么多年惦记着和夫人儿时的情分,这世上,也只有她是真心待你,把你当亲闺女,你倒因为自己姓陶,一心一意只肯为了陶家。” 陶夭夭光听着就恨铁不成钢的想扇窝囊废一个耳光了,不过扇了也是自己痛,就像这该死的脚。 她从美人榻上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 道:“我说了,以后不会了,从今以后我就是,钮祜禄从今以后,我再也不做任人欺凌的窝囊小姐了,你们就等着看。” 姚妈妈和冬枣对视了一眼,二脸不可置信。 “别不信啊,请对我多一点信心,我还需要你们配合我呢。” 姚妈妈道:“你要早有这觉悟多好?我们院里那些心直口快的小丫头,也不会一个个被杭白菊变着法子赶出去了,谁家小姐院里不是三四个丫头,你现在就剩冬枣一个。” 是啊,这么大个院子,就她们三个人,难怪感觉这院里凄凄惨惨戚戚,原来是人少了。 不过人少也有人少的好处,清静,人多了烦。 “这院里就我们三个不挺好的吗,人多口杂,呜呜泱泱没什么好的,我就愿意安安静静的。” 她突然又想起了王妃临走时说想听她弹琴,趁着这两天姨妈还没走,不方便到处去搜查杭白菊的罪证,何不趁这两天临时抱个佛脚呢? 对乐器,倒也不是一窍不通,会弹吉他,但跟琴又不是一回事,首先弦的根数就不一样。 “姚妈妈,我们府里,还有谁能弹琴吗?” “弹琴?除了你,不就是甄姨娘吗?” 陶夭夭来到了木兮阁,是甄姨娘住的地方,陶菁菁也在。 甄姨娘见她来,忙放下手里的针线起身道:“大小姐来了?来,进来坐,我这院子里寒碜,委屈你坐这来。” 甄姨娘说着从身后拿出了一个绣花坐垫铺到了另一边的炕上,让陶夭夭坐了上去。 甄姨娘虽然也已经年岁不轻,但是看得出来,依然是个美人,只是面上多了几许愁容。 “姨娘,我今日来,其实是有事求你。” “大小姐哪里的话?有什么吩咐尽管叫人过来吱一声,还亲自过来。” 陶菁菁也坐到了她旁边挽着她的手道:“就是啊,你要什么让冬枣来说一声,我亲自给你送去不就好了?” 这母女俩让陶夭夭感觉到两个字:真诚。 “我不是要什么,姨娘想必也知道,这次我落了水,回来之后我只感觉自己的琴艺退步了好多,而且好像都快忘了怎么弹了,所以过来想叫姨娘教教我。” 甄姨娘笑笑道:“原来是这个事?那正好,我也很久不弹了,翠梨,去把我的琴拿出来,擦擦干净灰,大小姐好容易今天来了,我说什么也得陪陪她。” 不多时丫鬟翠梨抱来了一把琴,是和陶夭夭屋里那把一样的大小,陶夭夭还偷偷数了一下,都是七根弦。 心道:嗯嗯,正好。 甄姨娘一边拨了拨琴弦一边调动琴轸道:“好久不弹了,音都不准了,我得先调调。” 是的,是这个流程,弹吉他也是要调音的。 陶夭夭专心致志的看着,她从来没接触过七弦古琴,但是甄姨娘的这一套操作下来,她心里却一点也不觉得陌生。 好像自己真的只是忘了,而不是完全没玩过。 甄姨娘在弹奏的时候,她的手指也不由自主的跟着动了起来。 一曲奏毕,甄姨娘笑笑道:“很久不碰,都手生了,大小姐要试试吗?” 陶夭夭坐到了琴凳上,学着甄姨娘的手势和样子弹了起来。 天呐,她都不用怎么动脑子,下手有如神助,流畅的琴音从琴腹中缓缓流出,绕着小院上空和蝴蝶一起飞舞。 她觉得这应该是肌肉记忆。 弹完一曲,她便问道:“既然姨娘这么爱琴,弹得也好,为何把琴收起来不弹呢?” 甄姨娘面露难色,还没来得及开口,门口便传来了一声低且尖的刺耳的骂声。 “老爷还没回来呢?弹得这么浪给谁听?” 陶夭夭一听就知道这声音是谁。 甄姨娘已经站起来低下头像个真的犯了错误的人一样。 杭白菊身后的老婆子道:“不知道夫人有郁症,最讨厌听到这种噪音吗?怎么还弹得这么欢,声音都传到翡翠阁了。” 陶菁菁扯了扯陶夭夭的衣服,扯了扯嘴角,用表情告诉了她:知道为啥不弹了么? 护身符大胆用 陶夭夭见了杭白菊,立刻笑着脸迎了上去。 “哟,娘来了?娘的郁症还没好啊?要不要我去竞王府求王妃,让她找宫里的太医来给您看看?” 这句话一出,杭白菊和老婆子面面相觑了一会,陶夭夭心想大概是窝囊废从来不敢在家里搬出王妃来说事! 杭白菊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道:“夭夭?你没事不在自己院里好好待着,跑她这里来做什么?” 陶夭夭上前热情的挽住杭白菊的胳膊,这一举动让杭白菊相当不适应,但又不好立马躲开。 旁人看了也都是一脸莫名其妙。 “娘可是错怪了甄姨娘了,她这琴啊,都生锈了,是我让她拿出来教我的,娘知道我前几日不是落水了吗?好像在水里把记性泡没了。” 她一边故意把落水二字说得特别重,一边观察杭白菊和老婆子的脸色。 果然,那种做贼心虚的表情从她们脸上一闪而过,不仔细盯着根本看不出来。 杭白菊顿了顿道:“所以你才更要在自己屋里好好休养,没事别到处乱跑。” “哎,娘有所不知,上午王妃到我屋里去,触景生情,想起了我已故的母亲,想让我弹首曲子给她听,我也是生疏了,才到甄姨娘这里来讨教了,惊扰了娘,实在是抱歉得很。” 只要提到王妃,杭白菊的嚣张气焰总要灭三分,这么大个护身符,不用白不用。 “这事我就先不追究了,那我问你,刚才在马厩是怎么回事?” 刚才陶恬恬哭哭啼啼的回去肯定是告了状的。 “哦,娘说马厩的事情啊?二妹妹想骑马,我就陪她去了,哎……都怪我不好,娘罚我,我应该阻止她不让她去的,可是娘知道她想做的事情别人也拦不住,不过娘放心,下次我一定管好她,毕竟我是做姐姐的嘛。” 她这个话也没什么不对,她可不就是做姐姐的吗? 杭白菊思忖片刻道:“我就说嘛,你怎么可能敢……” 陶夭夭懒得跟她扯了,很累,还弄得旁边的甄姨娘和陶菁菁紧张的不行。 “娘,您能先回去吗?我现在头还痛得厉害,手还是很生疏,我想叫甄姨娘再教教我,毕竟,王妃还等着听呢。” 三番五次的搬出王妃,旁边的老婆子都听不下去了,站出来道:“大小姐你?你今天居然……” 杭白菊给了个眼神伸手打断了她,对着甄姨娘道:“今天看在王妃和大小姐的份上,不追究你,既然大小姐信得过你,你就好好教她,可别叫她到王妃跟前丢了我们陶家的人。” 甄姨娘行了个礼道:“是,夫人。” 看着她们出了木兮阁的门,陶夭夭又大声喊道:“娘,明天早上不能去给您请安了,我明天早上也要早起练琴的。” 从杭白菊停顿了片刻的脚步判断,她肯定是听到了。 陶夭夭挽住甄姨娘的胳膊进屋道:“姨娘,开始,今天想怎么弹就怎么弹,她不会再来了。” 甄姨娘拍拍胸脯惊魂未定的道:“大小姐,你可把我吓得不轻,你平日里可不是这样子的,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大胆了?敢在夫人面前这么说话。” 陶菁菁心情是极好的,在这个家里一直生活在杭白菊嚣张跋扈的气焰之下,也被陶恬恬处处打压着,今天还是第一次觉得这么顺气。 “这样不好吗?大姐姐早就该这样了,大姐姐以后也要一直这么霸气。” 说完她又想起了什么道:“对了大姐姐,刚刚我听翠梨说二姐姐踩到马粪了?” 陶夭夭捂着嘴笑道:“不是踩到,是一屁股坐上去了。” 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又马上止住了笑严肃道:“先不说这个了,姨娘,我们再弹一遍刚才这首曲子。” 甄姨娘本就通音律,是个爱琴之人,今天终于有机会可以毫无顾忌的弹琴,她和陶夭夭你一曲我一曲一直到了太阳落山,还觉得意犹未尽。 陶夭夭也越来越熟练,兴致勃勃的舍不得离开了。 “冬枣,去厨房把晚饭传到木兮阁来吃。” “好。” 冬枣带着翠梨一起去传饭了。 饭来了,冬枣和翠梨一边摆饭一边道:“大小姐,我们刚刚去厨房的时候,葡萄也在,说二小姐正在屋里发脾气呢,说什么夫人不相信她了。” 翠梨道:“是啊,葡萄平日里也不太和我们说话,今天看上去郁闷得很。” 陶夭夭一听就明白了,昨天晚上用针扎她和今天中午一屁股坐上马粪的事情,连杭白菊都没信。 所以这个就是因为平时撒谎撒太多,估计说给甄姨娘和陶菁菁听,她们也不会相信。 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说过狼来了的故事。 “让她发她的脾气去好了,我们吃我们的饭。” 冬枣道:“葡萄在厨房吩咐管事的去买鸡呢,说二小姐要喝鸡舌汤。” “什么?” 陶夭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鸡舌?汤? 她只吃过周黑鸭和绝味鸭脖的鸭舌,每次吃个十只都不带过瘾的。 鸡舌?那得多少只鸡要遭殃,真是暴殄天物啊。 冬枣捂着嘴控制住了快要滴下来的口水道:“她每喝一次鸡舌汤,府里上上下下要吃好几天的鸡肉。” “合着对你们来说这是好事了?好,二小姐总算偶尔干件好事。” 陶夭夭她们三个落座后,招呼冬枣和翠梨也一起吃,两个丫鬟说啥也不敢。 木兮阁不像兰香苑位置那么幽静,门口时时刻刻都会有人走过,想来杭白菊平时对丫鬟应该是很苛刻的。 陶夭夭便从盘子里夹了两个鸡腿,放在两个碟子里,让她俩在一旁先吃了起来。 干脆去门关上得了,刚刚是因为弹琴故意开着门的,现在正在吃饭,来来往往的人都得朝里看一眼,也不知道哪些人是杭白菊的人。 见两个丫鬟啃鸡腿啃得正欢,一手油,于是陶夭夭自己就起身去关门。 门还没来得及闩,便被一双手推开了。 陶夭夭正想着,谁这么大胆? 来人看着她慈爱的笑了笑:“夭夭?今天怎么在这里?” 陶夭夭打开门看清楚了,是个雍容儒雅的帅老头,是真挺帅。 谁啊这是?在这府里,一副主人的架势,还慈爱的叫着她的名字。 陶夭夭还在寻思,陶菁菁已经放下碗筷三步化作两步奔了过来,边跑边叫。 “爹……” 爹? 陶夭夭也赶紧跟着喊了一声。 “爹!回来了!” 学着讨菁菁的样子搀着帅老头进屋了。 帅老头看着她问道:“怎么?爹想和你们一起吃个饭,不欢迎啊?” 桌前的甄姨娘也站了起来,一脸少女般的娇羞,行了礼红着面叫了一声:“老爷。” “我还没进屋,在大街上就听到你在弹琴了,还没更衣就过来了。” 甄姨娘一听本来受宠若惊的脸上添上了一朵愁云。 那拙劣的手段 老爷落了座,翠梨赶紧又添了一副碗筷。 这老爷也不能叫老头,看上去有四十了,但依然一副春风满面,玉树临风的感觉。 要说再回到二十年前,这女孩见了他,很难不恋爱脑。 而且还是学霸,考了个探花,放在二十一世纪来作比的话,那不是清北复交三年以内所有学霸加起来的前三? 难怪母亲当时非他不嫁。 甄姨娘往老爷碗里夹菜,笑道:“老爷一路奔波,辛苦了,多吃些。” “寒梅啊,好久都没听你弹琴了?今天怎么这么有兴致?” 甄姨娘看了一眼陶夭夭道:“今天是大小姐兴致高,王妃来过了,说想听大小姐弹琴,大小姐好久不练,担心在王妃面前出丑,才到我这来让我陪她练练的。” 陶老爷饶有兴致的看着陶夭夭道:“哦,是嘛?大小姐难得,难得愿意出来跟人交往,平日里就爱自己一个人在屋子琢磨,这样就很好嘛,你看,多出来走动,脸色都好很多。” 昨天在浴桶里看到的那个不分青红皂白的父亲形象被几句话颠覆了,老父亲眼里全是温柔和善,看不出一点指责苛待。 所以到底什么才是真的,到底是谁在演? 陶夭夭先沉默,安安静静的吃着饭。 陶菁菁也往父亲碗里夹了一筷子菜道:“爹怎么提前回来了?不是说好后天才回来的吗?” 陶老爷闻言看着专心扒饭的陶夭夭道:“我在江南听到你大姐姐失踪的消息,就提前把那边的事情处理完了,快马加鞭的赶回来了。这刚到京城啊,王妃就派人来报平安了,我这心里的石头也算落了地。” 这?所以这个当爹的是关心她的? 陶夭夭停止扒饭抬起头来看着父亲。 陶老爷看着她继续道:“刚刚去过兰香苑了,姚妈妈说你在甄姨娘这,正好,好久没听寒梅弹琴了,一会吃好饭,再弹一曲高山流水,如何?” 甄姨娘莞尔一笑道:“好,只要老爷愿意听。” 陶夭夭在没见他之前,一直把他想象成一个唯唯诺诺,总被奸人蛊惑,被杭白菊牵着鼻子走,对杭白菊的恶行装聋作哑的人。 现在见了觉得这个父亲也没有她潜意识里认为的那么讨厌。 于是胆子也变得大了起来。 “爹到底是要听女儿弹还是要听姨娘弹?” 陶老爷大概是没想到她会问这种调皮的问题,怔了半秒就笑了:“都听都听。” 这边说说笑笑,一顿饭还没吃完。 门口就有人来了,陶夭夭看出来了,是杭白菊身边的那个老婆子。 老婆子进来就给陶老爷行了个礼道:“老爷,夫人的郁症犯了,这几天吃不下睡不着,现在正躺床上犯晕呢,老爷还是去看看。” 什么鬼?刚刚不还在这剑拔弩张的吗?生龙活虎的。怎么突然就躺床上犯晕了? 陶夭夭低下头捂住嘴,差点笑出声来,就这拙劣的剧情,也就她想得出来。 陶老爷一脸难掩的扫兴道:“田妈妈,你先回去,我这吃好饭就来。” 陶夭夭看看甄姨娘,她脸上仍然保持着和蔼的微笑,把失落掩藏的很好,看上去就像是早已经习惯了。 只有陶菁菁嘟着嘴不说话。 陶夭夭站了起来,叫住了田妈妈:“田妈妈,娘郁症犯了是要找大夫的,爹又不是大夫,我觉得您当务之急是要先去请个大夫来,晚了恐怕耽误了娘的病情。” 说完这话,田妈妈都忘了走路了,所有人都出乎意料的看着她。 很明显其他人已经习惯了杭白菊的这些做派,也没有人和她计较,没有人作斗争,这已经是默认的心照不宣了。 “爹,您说是不是?生病了,可不得先找大夫吗?针灸一下,再让大夫开个方子,不就药到病除了吗?” 陶老爷尴尬又惊喜的点点头道:“夭夭说得有理,才几日不见,你倒是长进不少。” 回头又叫住了缓过神来要走的田妈妈:“田妈妈,先派人去给夫人把大夫请来,诊诊脉开个方子,我一会再回。” 甄姨娘忧思忧虑的几次欲言又止。 见田妈妈走了,便柔声道:“要不老爷,还是先去看看夫人,这琴改天来听也是可以的,夫人的身体要紧。” 陶老爷继续吃饭,点点筷子道:“寒梅,大小姐这些天长进不少,你这么多年还是一个样。” 甄姨娘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刚吃完饭,陶老爷兴致很高,正要听琴。 陶恬恬来了。 扑通一声扑到了陶老爷怀里:“爹,你可回来了,我和娘这些天都好惦记你。” 陶老爷拢拢她的头发道:“爹也很惦记你们,怎么样,大夫来了吗?” “来了,大夫说了,娘这个病,是思虑过多导致的,你不在家的时候,娘就是太惦记你,每天吃饭睡觉都不香的,日子长了,可不就得了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走,你去看看她,她会好很多的。” 说完拽着陶老爷的手就要往外走。 陶老爷无奈,只得一脸歉意的看着正准备弹奏高山流水的甄姨娘。 “寒梅,你琴别收起来了,我明日再来。” 陶夭夭无语了,无语的看着这一切,这杭白菊像极了电视剧里面那些不择手段争宠的小妾,毫无当家主母的气度与胸襟。 按古代人的思维方式来讲,她都是当家主母了,何必呢?陶菁菁虽为甄姨娘所生,但也是养在她名下的,即便陶老爷再娶妾,所生的孩子都会养在她名下,她为什么要这样? 陶夭夭内心慢慢的从无语走向悲凉。 例假结束了,终于可以舒舒服服的泡个澡了。 冬枣准备了满满一大桶热水,陶夭夭又在院里摘了几朵花,把花瓣撕下来洒在了浴桶里,看着这一桶冒着热气的水心情就很好。 前几日都是姚妈妈帮她洗脚,她只觉得姚妈妈洗的很仔细,她一直不敢直视这双脚。 坐进浴桶以后,她让姚妈妈和冬枣都先出去,此时她对这双脚充满了好奇。 她把一只脚抬高到了眼前。 除了大脚趾以外,其它四个脚趾全部被折叠在了脚心里,脚趾骨已经完全畸形。 脚后跟是很厚的一层肉,从上面看,只能看到半个脚掌和大脚趾尖尖。 惨无人道,是什么让她们心甘情愿把自己的脚搞成这个样子? 这几天父亲刚回来,陶恬恬母女俩时时刻刻缠着他,那天晚上如约去了甄姨娘那听琴,半夜又被杭白菊鬼哭狼嚎的叫走。 算了这些先不管了,要找证据,得先恢复窝囊废的记忆。 于是陶夭夭放下脚后,试着像上次那样把整个头埋入水中。 “爹?” 她看到自己枕着眼泪睡着,年轻的陶老爷轻轻走到她床边坐了下来,用手抚去了她脸颊上的泪。 一脸慈爱看着她。 她猛的把头抬起来甩了甩,用力抹去脸上的水,深吸了一口气。 我不是她,我要她的记忆干什么?如果要回去,是要放弃这副身体的,如果这副身体有了完整的记忆,和这里的一切有了纠葛,那时还能那么洒脱的走吗? 她再一次在内心强调了一遍此行的目的,找证据,找到杭白菊害死母亲的证据,而不是和这里的人产生感情。 不管是什么性质的感情。 鬼门关走一遭 都过去十几年了,想要找到当时的物证,怕是难于登天。 只得先从人证入手。 她现在只想知道和谋害母亲性命有关的消息。 “冬枣啊,我这几天总感觉记性不好,有好多事情我都想不起来了,不知道是不是落水被什么东西磕到头了。” 冬枣赶忙放下手里的瓜子,伸出手来把她脑袋前前后后摸了个遍:“没有包啊,也没有伤口,乌青都没有。” 陶夭夭竖起食指在唇边嘘了一声道:“估计是内伤,小声点别张扬,让别人知道了不好。” 冬枣心领神会睁大眼睛点了点头。 “冬枣,你可知道,这府里,有多少十七年以上的老人?我不记得了。” 冬枣道:“这个府里除了姚妈妈,再没其他人是在夫人去世前入府的了。” “哦?” 冬枣起身去把院门关上了,在她耳边小声说到:“我是从小在这院里养的,我爹妈都是被杭白菊卖到别家去的,不过他们运气好,现在的主家也很不错,要接我过去我没去。” 好像是有这么一说,下人奴婢都是可以买卖的。 “这十几年中,据说府里的老人赶的赶卖的卖,就一个姚妈妈,是你的乳母,老爷厚待几分,再加上姚妈妈行事谨慎不出错,夫人也拿她没办法。” 陶夭夭用手点点冬枣圆咕隆咚像馒头一样的手问道:“那你爹妈接你去,你咋不走?” 冬枣脸上立马浮现出几个大字:不会真傻了? 转而又磕了几粒瓜子道:“我平时那都是装傻,我又不真傻,我为啥要走?我走了上哪去找你这么好的小姐去?” 陶夭夭捂嘴一笑:“在你心目中我很好吗?” 冬枣竖起了大拇指道:“你是最好的,葡萄三天两头挨罚,每天过得胆战心惊的,三小姐待人虽也好,但都没你好。” “对了,照你这么说,这府里的下人管家什么的,是不是全都换了个遍?” “是啊,而且绝大多数都是辛州人,就是老爷和夫人的老家人。” “原来如此,难怪听他们讲话口音都差不多呢。” 冬枣又上手在她头上整个摸了一遍。 “你又干嘛?” “你真的是一点也不记得了吗?” “这是我们的秘密,不能给任何人知道,明白吗?包括姚妈妈。” 冬枣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像要慷慨就义一样,点点头道:“是不能让她知道,她知道了得担心死了,不过小姐,你真的不需要看看大夫吗?” 陶夭夭站起来踢了踢腿拉伸了一下手臂道:“你看我像需要看大夫的样子吗?” 冬枣磕完了手里最后一颗瓜子道:“好,小姐说什么,我照做就是了。” 老人都走完了,还是只有姚妈妈一个线索,她能知道什么呢?如果知道,杭白菊会留她吗?她会不告诉老爷吗?姚妈妈很谨慎,没有把握估计她也不敢,毕竟她也只是一个乳母,在老爷眼里,能比得过表妹吗? 其他人都不知道去哪里找了。 咦对了,还有冬枣爹妈。 “冬枣,你爹娘当年在府里是做什么的?” “我爹是给老爷赶马车的,我娘是厨房的上什。” 陶夭夭下巴一缩:“上什?是什么意思?” “就是负责蒸菜,炖菜,煲汤什么的。” 慢性药,怎么下?要么香薰,慢慢吸入,要么食物,慢慢摄入。 什么样的食物里面下了药却不容易被人察觉呢? 当然是汤水。 陶夭夭眼睛一亮:“我想见见你娘,你帮我约她出来一趟,怎么样?” 冬枣娘身形只有冬枣的一半,见人三分笑,看着面相是在哪里都能吃得开的人。 见了陶夭夭就打趣道:“大小姐,你不能太惯着冬枣了,你得多给她活做做,少给她吃好的,你看她,都被你养成个胖妞了。” 陶夭夭笑道:“妈妈您先坐,这叫心宽则体胖,证明冬枣心里没有烦恼,这是好事。” 冬枣娘一听一怔,看了一眼冬枣,那表情仿佛在说:这是你小姐吗?没认错人? 冬枣也递了个颜色让她赶紧坐下。 冬枣娘又盯着陶夭夭上下打量了一圈:“大小姐真真是,女大十八变,我才几年没见你,变得这么口齿伶俐了。” 冬枣踢了一脚她娘的凳子。 “言归正传,妈妈,我这次找您来是有件事情,想要问您。” “大小姐有事尽管问,只要是我知道的,我肯定毫无保留。” “十七年前,我母亲坐月子,父亲出门公办的时候,刚好杭白菊到了府上,父亲就安排了她陪着母亲,您还记得吗?” “怎么不记得?杭白菊对你娘可是事事周到殷勤的很呢,煲汤炖粥都是亲自上手,不让我插手的呢!” 八九不离十了。 “那妈妈可还记得,府里后来又来过两个姨娘?” “记得啊,杭白菊为了老爷有后,对两个姨娘也是很上心的,我记得当时也是为了让她们尽快能有身孕,为老爷延续子嗣,她不是亲自给她们煲汤,就是让身边的田妈妈代劳,只可惜啊,那两个姨娘命不好,还没怀上孩子,年纪轻轻就病死了。” 后来老爷就十几年再也没有纳过妾。 同样是喝她的汤,同样的病症,没有人怀疑过她吗? “两个姨娘同我娘是一样的病症对吗?” “哎,这女人生孩子,本就是鬼门关走一遭,有去无回的人太多了,两个姨娘也是下红之症,看了大夫也不见好,身子一天虚似一天,后来就没了,都是买来的苦命姑娘,也没个娘家人撑腰。” “妈妈的意思是,这个病症很常见?” “是啊,女人生完孩子或者小产后最容易得,做姑娘的,如果每个月的那几天不注意,也会有的,尤其穷苦人家的孩子,谁会去在意那么多。” 所以这种病在古代是司空见惯的,女人真惨,裹着小脚,还要承受这种风险。 所以大家不但没怀疑到杭白菊头上,反倒让她落得个贤良淑德的好名声了。 陶夭夭带着冬枣刚回兰香苑,姚妈妈便慌慌张张的从屋内迎了出来。 “哎呀大小姐你总算回来了,你怎么又出门了呢?不是和你说过,在府里好好待着吗?真是不长记性,你要急死我。” 陶夭夭赶紧上前搂住姚妈妈的肩膀道:“对不起,让妈妈担心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别生气了。” “王府明天要派人送聘礼来,老爷找你有话说呢,在书房,你赶紧去。” 这几日在府里没事就到处转悠,哪哪是干嘛的她已经熟门熟路了。 这次去书房,她穿过花园的假山走了一条小路,要从书房的背后绕到前面,但是比直接走正门要快。 毕竟踩着双小脚嘛,这能少走几步算几步。 要说这小脚唯一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走路没声音,刚穿出假山到了书房的背后,就听到里面有争执的声音。 是杭白菊和陶老爷的对话。 “白菊,你细想想,这么多年,你在府上,我可有亏待过你?哪样事情不是都依着你顺着你?那甄寒梅,我都几个月不去见她一次,不都是为了让你安心吗?” 杭白菊在哭,嘤嘤嘤的:“老爷,这不一样,我出身寒微,我是想为恬恬多做打算。” “恬恬的终身大事,我自有打算,我不会让她受任何委屈,但唯独你要克扣夭夭的嫁妆用于恬恬将来出嫁,那绝对不行。” 杭白菊哭得更厉害了。 “都是陶家的女儿,为什么不行?老爷您不能厚此薄彼。” “夭夭的嫁妆,是木家的遗产,木家于我有救命之恩,如再生父母,把女儿下嫁于我不到两年便因病宾西,我内心有愧,我对不起死去的岳丈,对不起木家。” 陶老爷的声音低沉且激动,是发自肺腑的有愧。 木家的遗产?遗产,也就是说,母亲的娘家没人了。 见书生寄余生 杭白菊嘤嘤怪,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 “当年木家既已将女儿嫁与陶家,那她的嫁妆自然属于陶家的,木家全家死于疫病,只剩兰香一个外嫁的女儿,那遗产自然也是兰香的,兰香的即是陶家的。” 木家全家死于疫病?这种放在二十一世纪不足为惧的病症,在这时都是致命的,而且严重的一家人都逃不过。 “白菊,你怎么就不能明白呢?没有陶家,只有我,木家将女儿嫁给了我之后,才有了陶家,才有了陶府,陆陆续续有了这一大家子人,有了你和恬恬。” 陶老爷听上去有点捶胸顿足了。 “那我不管,大小姐本来嫁的就是竞王府,竞王府是什么人家?那可是王府,是皇上的亲弟弟,有世袭爵位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们缺这点东西吗?这些东西对竞王府来说不就是仨瓜俩枣,他们也不稀罕。” “他们稀罕与不稀罕,这些东西都不是你能动的,你平日里在府里,跋扈些,骄纵些,我都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唯独这件事情,我万万不能遂你意。” 扑通一下是什么东西掉地上的声音。 “表哥,我可怜啊,我从辛州一路讨饭才寻到你,娘家人全死于那一场疫病,我没有好的出生,没有娘家人,没有任何财产,我只是想为了恬恬的将来多做打算,让她将来嫁了人不至于被婆家轻视,我有什么错?” 听声音,原来是杭白菊跪倒在了地上。 “我陶尚贤,乃堂堂朝廷四品官员,谁敢轻视我的女儿?等夭夭成婚之后,我们陶府就是竞王府的亲家,放眼整个京城,谁人敢轻视我们?” “可恬恬心仪的人是世子,世子不喜欢大小姐,对恬恬却有好感,你为何不同意让恬恬嫁过去呢?” 这?算盘打得珠子崩得一地都是,捡都捡不完,这母女俩,没有道理,就硬抢。 “你糊涂啊!按家世门第,我们家算是配不上竞王府的,世子与夭夭的婚约全凭王妃与兰香的情谊,与我们陶家没有干系的,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呢?” “怎么会没有关系呢?兰香不是已经死了吗?恬恬也是陶家的女儿。” “白菊,你先起来,回屋去,我叫了夭夭过来书房有话说,她马上就要来了,别让她看到你这副样子。” “老爷,表哥,你作为父亲,要一视同仁,不能偏心啊。” “你出去,让我静静。” 在听到杭白菊带着守在门口的田妈妈走远了以后,陶夭夭才从后面绕到了前面。 敲了敲门。 “进来!” 这声音有气无力的,满是疲惫。 “爹,您找我?” 陶尚贤见陶夭夭推门进来了,马上调整好情绪,揉了一把脸对她发出一个勉强却又真挚的微笑。 “夭夭啊,你来了,刚听姚妈妈说你带着冬枣出去了?” 陶夭夭打量了一圈书房,好几排书架上满满的全是书籍,一屋子的书香墨香闻着让人很舒心,这爹果然是好学之人。 “我,我出去逛了逛街,爹,您找我来什么事情啊?” 陶尚贤把她拉到了旁边的木椅上坐下,自己也坐在了旁边。 “坐。” 陶尚贤看了看桌上的一个黑匣子,继续道。 “夭夭,还有二十来天就是你大婚之日了,明日是王府下聘的日子,爹有些事啊,想和你交代一下。” 陶夭夭也看了看这个黑匣子,a4纸的宽度,大概十公分厚,猜测着里面是不是就装着他们刚刚所讨论的三瓜两枣。 “爹你说!” “夭夭,爹这次回来看到你变化挺大,爹心里很高兴,要是照你以前的性格嫁出去我实在是无法安心。” “以前……以前怎么让爹无法安心?” “这竞王府虽有王妃护着你,但对女子而言,嫁人嫁的始终是夫君,你以前寡言少语,不苟言笑,这小世子又是个玩世不恭的,我怕你嫁过去受委屈。” 反正萧山肃也不是什么好鸟,刚刚杭白菊还说他对陶恬恬有好感呢,什么品位? 她本想说,那我不嫁了,但她若说不嫁,不正合了杭白菊母女的意吗? 她还想着趁婚期越来越近,等着她们坐不住,狗急跳墙,主动露出破绽呢。 “爹放心,女儿只需恪守自己的本分,侍奉好公婆,至于世子如何,女儿不是太在乎。” 陶尚贤侧头看着她,表情像是第一次见这个女儿。 陶夭夭摸了摸自己的脸,瞪大眼睛道:“怎么了爹,我脸上有东西吗?” “夭夭,你是真变了,你能这样想,是我预料不到的,我最担心的就是你什么话都不说埋在心里,久而久之,或抑郁成疾。” “我,我想通了,放心爹。” 陶尚贤转忧为安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你能过得平安幸福,我对你娘也就有了交代了。” 陶夭夭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在提到娘的时候,他眼底那一抹怅然若失的神情,和脸上的忧伤,是无所遁形的。 她于是试探着问道。 “爹……会想娘吗?” 在烛光的映照下,陶尚贤的眼底溢出了点点星亮。 “二十多年前,我在我们村子所有人的资助下,只身来到京城,只为考取功名,衣锦还乡。” “可辛州到京城,道阻且长,再加上那年天公不作美,连连下雨,缓慢了行程,还没进城呢,钱就花完了。” 陶夭夭聚精会神的听着,猜测着接下来的剧情。 “然后您就遇到了我娘?” 陶尚贤笑了笑,泪眼中竟闪烁着一丝羞涩的光芒。 “你娘去烧香回来的路上,看到我奄奄一息的饿倒在路边,便把我救上马车带回了木家。” 陶夭夭调皮道:“娘看到爹,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就爱上了你,非你不嫁?” 陶尚贤不置可否的点了点食指。 “可这木家是京城有名的富商,你外公怎么可能同意她嫁给一个身无分文,无家可归的穷书生呢?” 陶尚贤目视前方,眼神放空,顿了顿继续说道。 “而且第一次考试,我还名落孙山了,那时你娘已经十七了,你娘的才华品貌,在整个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求亲的人都踏破了木府的门,你外公催得紧,给她找了个门当户对的,想让她赶紧嫁了。” 父亲当年还名落孙山过?他也不是一进京就考出了探花郎。 陶夭夭手托着腮问道:“可娘还不是没嫁呢?她是怎么说服外公的。” 房契地契首饰 陶尚贤的脸色立马变得严肃了起来。 “说服不了你外公,你外公向来固执己见,说一不二。” 陶夭夭瞪大了眼睛,期待着下文。 “我落榜之后,一度陷入了绝望痛苦之中,我是带着全村人的希望进京赶考的,我没脸回去,身无分文,也无法在京城安生。” “所以我娘?” “你娘背着你外公,将我安置在了木家在城郊的一处空宅院里,费尽心思给我找来了一堆又一堆的备考书籍和笔记资料,好多东西,是我之前从没见过的,也让我明白了,我为什么会落榜的原因。” 这个恋爱脑,胆子真大。 “所以在娘的帮助下,您才得以金榜题名?” “这三年间,你娘一边偷偷资助我,一边多次违背你外公的意愿,尝试过用各种理由拒绝嫁人,最终纸还是包不住火,被你外公发现了她和我的联系。”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一个未婚女子,与一个落魄书生,被发现了,那会怎样? “你外公将她禁足在府里,带着人到了那处宅院要将我赶出京城。” “那后来呢?” 陶尚贤垂下眼睛低着头道:“你外公是半夜来的,见我废寝忘食的在备考,他也惜才,不忍心赶我走,绝我后路,依然让我继续住了下来。” 外公也是个嘴硬心软的人。 “但你娘年龄大了,必须要嫁人了,在你外公的强势压迫下,她撒了个弥天大谎。” 陶夭夭一听大概猜到了,这会是一个什么样的谎言。 “她对你外公说,早已与我私定终身,其实并没有的,我怎么敢” 恋爱脑的病一犯真是胆大妄为,什么话都敢说啊! “那我娘岂不是?会很惨?” 陶尚贤笑了笑,回道:“也没有,你外公要用家法处置她的时候,王妃来了,你外公就不敢了。” “你外公气得啊,我到现在都还能想到他生气时的样子,吹胡子瞪眼的,特别滑稽。” 陶夭夭虽然没见过外公,但也能想象到一个老父亲因为白菜被猪拱的时候那种气愤与无奈。 跟着也捂嘴笑了起来。 “所以外公相信了娘的话,就没逼她嫁人了?等到你金榜题名,就答应了让你们成婚?” 陶尚贤的笑里带着很多内容,有遗憾,有怀念,有不甘,有亏欠。 “不然呢?不然怎么会有你?” “我们刚成婚的时候就住在现在的兰香苑,其它的宅院都是后来一点点扩建起来的,十几年陶府才变成了现在的样子,这里的一切,都是从你娘开始的。” “我娘她,真的很勇敢,她有这样的勇气,实属不易。” 陶尚贤拉过了她放在桌上的一只手,放在手心里拍了拍。 “你知道吗夭夭?你现在有一点像她了。” 陶夭夭调皮道:“我要是像娘,您不也会被气得吹胡子瞪眼?您不怕啊?” “哈哈,你这眼下就要嫁到竞王府,这都是铁板上钉钉子的事情了,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再说了,你从小到大哪件事不是把陶家的颜面放在第一位,这一点爹信得过你。” 看着陶尚贤这张沉浸在美好回忆里的脸,陶夭夭想,他们那个时候,一定是很相爱的。 既然相爱,为什么成婚不到两年,杭白菊就 所以男人靠得住吗? “夭夭,这些都是你娘留给你的嫁妆。” 陶尚贤已经把桌上的黑匣子推到了陶夭夭面前。 “这个匣子也是黄花梨的,你母亲生前最喜欢的。” 陶夭夭接过匣子,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的摆放着这种票据,上面的字是从右至左排列。 她根本就看不懂,只愣愣的拿在手里。 陶尚贤抽出其中的一张,拿在手里端详了一会道:“这就是城郊当年你娘收留我的那座宅院的房契。” 如果这种类型的纸就是房契的话?陶夭夭用手指翻了翻,那这里岂不是有几十座宅院? 陶尚贤又拿出几张不同类型的纸:“这是商铺,这是城郊和城外的良田。” 如果把京城比作北京,几十座宅院,几十个商铺,再加上七七八八的良田,这? 这得值多少钱,她在脑子里绕了半天也没能理清楚。 这?放在以前想都不敢想,大大小小得了那么多的奖,都不敢想在北京买房。 现在是妥妥的富婆啊,而且还要嫁到王府,还有一个绝世好婆婆。 至于世子!在一个女人要钱有钱要权有权的时候,老公这种东西,就变成鸡肋了好吗? 要不不回去了,接受命运的安排。 “爹,这些东西,都给我了吗?你自己不留点?” “傻孩子,我怎么能动你娘的东西?这要传出去,我还有脸站在朝堂之上吗?百年之后,我怎么去见她。” 陶夭夭抱着这个沉甸甸的匣子,只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这本也是一场梦,只是她还不知道这梦会在什么时候醒来。 “那爹还有别的事情吗?” “本来还想交代你一些事情的,但看到你最近的变化,想着我以前的担心实属多余了,没什么要说的了,你先回去。” 陶夭夭放下黄花梨匣子道:“那爹,我就先回去了。” “嗯,还有你娘留给你的一些珠宝首饰,还有字画,你出嫁的那天,我一并拿给你。” 陶夭夭回到屋里就开始四处张望,寻找母亲留下的痕迹。 听了这么多父母爱情故事,让她对母亲木兰香这个人又有了更深入的了解,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 她不自觉地坐到了琴凳上,左手抚上了琴弦,右手开始拨动了起来。 冬枣嗑着一把瓜子在旁边听着。 “小姐,你现在是真的变了,从弹出的曲调都能听得出来,以前听着都是半死不活的,现在听着……活得生猛得很。” 次日,整个陶府热闹非凡,大门口也围满了从街上追过来看热闹的人。 王府的人在杭白菊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下把聘礼铺满了整个陶家大院。 从聘礼的丰富和贵重程度,可以见得王府对这个儿媳是何等的重视。 陶尚贤这个四品官,和王府一结亲,在京城的地位都要抬升几个层次。 溜须拍马之言不绝于耳,自不必说。 送走了王府的人,陶尚贤让管家拿着礼单把数目对好之后把东西收进去。 陶夭夭正在兰香苑和陶菁菁在一块玩翻花绳游戏,便听到了外面有人大发雷霆,有人哭喊鸣冤的声音。 两个人对视一眼放下了红绳一起往外走去。 陶尚贤气的面色铁青,指着瘫倒在地的杭白菊道:“你今天就给我在这里跪着,不想办法把东西找回来就别想起来。” 陶恬恬在一旁急得团团转,哭喊道:“爹,您吓到女儿了,我从没见您发过这么大的火,娘到底犯了什么错您要这么罚她?” 田妈妈怯生生的在一旁嘀咕道:“老爷,这不就是一些首饰,至于吗?夫人跟您青梅竹马的情分难道还抵不过那些个物件?” 陶尚贤鼻翼微张,指着田妈妈道:“来人,把这个一肚子坏水的老婆子给我拉出去打二十大板。” 放眼全是债主 陶尚贤一声令下,平日里跟在他身边的两个小厮上来就要拖田妈妈出去。 田妈妈见状立马往地上一扑,倒在了杭白菊的旁边。 田妈妈本就体格健壮,再加上见她一直在杭白菊身边伺候,是个体面身份,两个小厮对视了一眼,又把目光转向了陶尚贤。 无声的询问着这可怎么办? “爹!”陶夭夭从没想过父亲发起火来的样子这么吓人,拉着陶菁菁一起一边靠近陶尚贤,一边心里打着鼓。 “爹,发什么什么事情?为什么发这么大的脾气?” 说完给了冬枣一个眼色。 冬枣从厅里倒了一杯茶水出来。 陶夭夭接过茶水递到父亲身边:“爹,您先消消气,喝口茶,任何事情也不值得这样大动肝火。” 陶菁菁估计也是第一次见父亲这副样子,壮着胆子扶着他用手拍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 陶恬恬跪在地上抬头见父亲并没有要善罢甘休的意思。 哭得满脸泪道:“爹,您就原谅娘,她不管做错了什么事,也是为您,为这个家好……” “把二小姐带回屋去,别让她出来。” 陶尚贤摇摇头有气无力的指着葡萄道。 葡萄赶紧蹲下要扶陶恬恬起来:“二小姐,听老爷的话,先回屋去。” “爹不原谅娘,女儿就不起来。” 陶尚贤看了她一眼蹲到了杭白菊面前,叹了口气道:“白菊,我把这个家交给你十几年,我信任你,府里的大小事情也甚少过问,可你是怎么当这个家的?你确定要让我在女儿面前告诉你,你都干了什么吗?” 杭白菊抹了一把泪,抬了抬下巴对着葡萄道:“葡萄,把二小姐带回屋。” 陶夭夭还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猜不到父亲发火的原因。 直到她和陶菁菁在父亲的示意下扶着他来到了库房。 库房里堆满了王府今日送来的聘礼,除此之外还有四个敞开的很大的木箱子, 陶夭夭记得以前看过一个关于金丝楠木的纪录片,这几个箱子看材质应该就是金丝楠木。 每个木箱的八个角都包有精美的铜饰,箱身都是螺钿的装饰,非常奢华大气。 敞开的四个箱子里面有两个是空的,有一个只剩下了半箱珠宝首饰,还有一箱珠宝首饰看上去是满满的没被动过。 木箱的铜锁扣上有字,陶夭夭走近蹲下身一看,“木” 这就是父亲说的娘留给她的珠宝首饰。 杭白菊和田妈妈也跟着进来站在门口,一言不发。 陶夭夭此刻只觉得心里堵的厉害,这些东西原也不是她的,但她怎么就这么生气呢?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气到心梗。 她想到这些东西可能是那个为爱不顾一切的女子,木兰香的心爱之物。 可能是那个因为女儿不听话而生起气来吹胡子瞪眼的老头一生的积蓄。 现在却被有心之人这样的糟践,而这些人还堂而皇之的站在这里,不知悔改,理直气壮。 “你把我娘的东西弄到哪里去了?”陶夭夭慢慢的走近杭白菊,“还给我。” 杭白菊和田妈妈面面相觑,大概是她们从没想过陶夭夭这种任人拿捏,任人宰割的人也会生气。 “杭白菊,我再问你一次,我娘的东西呢?在哪里?” 这个距离几乎可以让杭白菊呼吸到她鼻息里溢出来的怒气。 眼看因为靠的太近田妈妈整个身体已经处于备战状态。 冬枣一个箭步上前挡在了田妈妈面前,田妈妈虽壮实,但在冬枣面前还是差了点意思。 田妈妈不要脸的说:“大小姐,你怎么能用这种态度和夫人说话?您这样逼问夫人也是没道理,您娘的东西不就是陶府的东西吗?夫人也是为了这个家,不得已才会……” “你给我闭嘴,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 见小姐一硬气起来,冬枣也不再装怂了。“田妈妈,我平日里念着你年纪大,不与你计较,你要再敢在大小姐面前出言不逊,我就对你不客气。” 陶尚贤叫了一个小厮到身边,在他耳边叮嘱了几句之后又给了他两张票据。 陶夭夭认出来那是房契。 小厮拿着房契就出门去了。 陶尚贤起身走到杭白菊面前,冷冷道:“如果是当掉了,把当票给我,如果是送出去了,拿钱去给我换回来,如果你自己私藏了,赶紧去给我找出来。” “老爷,这,这府里这么多人,每月开销那么大,哪里还有钱去赎这些东西啊?”杭白菊眼珠子转了转,“再说了,大部分都,都赏给府里下人了,而且他们都是辛州老家人,我们也没有钱去换” 陶尚贤道:“我已经让东亮去找买家,打算把前些年皇上赏赐的两套宅子卖掉,拿到了钱就把能赎回来的先赎回来,能收回多少算多少。” 杭白菊一听,眼睛瞪得像铜铃,用她那独特的低沉而又尖锐的嗓音喊道:“什么?老爷要卖宅子?那怎么行?那可是恬恬的嫁妆,不可以的老爷。” 陶尚贤斜眼看了一眼她,道:“这一切不都是你造成的吗?我必须在夭夭大婚之前把她的东西收回来,否则,我怎么有脸去见她母亲。” 杭白菊癫痫似得摇摇头道:“什么?她都死了十几年了,老爷,你怎么还想着她呢?那我算什么?表哥。” 这是什么话?陶夭夭抑制不住内心的怒火,一个巴掌就上了杭白菊的脸,杭白菊的脸上瞬间浮起了五个手指印。 “我娘怎么死的,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你要再敢提我娘,我打烂你的嘴。” 陶尚贤只吃惊的看了看她,不置可否。 田妈妈也剑拔弩张就要上前,被冬枣挡了回去。 “大小姐,你也太不像话了,敢对夫人动手。”一个平日里打扫院落的老妇人拿着扫帚出现在门口道。 陶夭夭看出来了,她就是那些她回府那一天脸上写着‘居然没死’的其中的一个。 辛州口音。 陶尚贤扫了一眼这位老妇人道:“六婶,这里没你的事,你出去。” 这个六婶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把扫把一扔道:“什么叫没我的事?想当年,你穷得没饭吃的时候,是谁一勺米一斗粮的接济你?是谁自己省吃俭用省下来钱凑给你让你进京赶考的?” 六婶后面又跟进来好几个人,有个年轻女子道:“就是就是,当年你衣服破了不都是我娘给你缝补。” 一个壮汉道:“你进京赶考那年发大水,还是我牵着牛渡你过河的,你还记得吗?” “是啊,不就是一点金银首饰吗?搞得这么惊天动地,没有大家伙儿,能有你今天?” “就是,做人要讲良心。” 辛州口音,辛州口音,全都是辛州口音。 陶尚贤一语不发,背过身去,肩背微微颤抖着。 陶夭夭走近一看,一个七尺中年男人,流泪了。 陶菁菁拿出手绢,一边心疼得满眼通红,一边给她父亲擦拭滑落在脸上的泪水。 当陶夭夭再回过头来看着门口这一帮人,他们嘴里的还在巴拉巴拉说着什么,但是她却听不真切了。 这一帮子人,他们表面上是陶家的家丁佣人,丫鬟小厮。 他们的真实身份是,陶尚贤这一生的债主。 辞官回家种田? 陶夭夭示意冬枣关了库房的门,除了杭白菊和田妈妈,其他人把债主的姿态发挥的淋漓尽致,该说的话也都说够了,攒了一肚子的快意后,就四散开了去。 陶尚贤并不想再和杭白菊说话,因为从来都是鸡同鸭讲。 但有些事情又不得不说。 “白菊,我给你三天时间,你把你能收回来的属于夭夭的东西都收回来给我,需要拿钱去赎的,等我卖了宅子有了钱,就拿去赎。” “老爷,一定要这样吗?那恬恬怎么办?你有想过吗?” 陶尚贤就知道她的回答永远是和对话的主题相距十万八千里,痛苦的扶着额头道:“我现在没和你讨论恬恬的事情。” “不讨论不行啊,老爷,恬恬也十六了,这眼看紧跟着也要嫁人了啊?表哥。” 陶夭夭感觉对方再说一句陶尚贤就要气绝身亡了。 忙一手扶着他一手在他背后给他顺气。 “白菊啊,你要这样搞的话,我明天上朝就和皇上辞官了,回辛州种田,等夭夭大婚之后,我们带着恬恬一起回辛州过普通百姓的生活,在辛州给恬恬物色一个婆家” “什么?”杭白菊一听往前一冲踩到了自己的裙摆,直挺挺的扑倒在了地上,嘴唇摔出了血,“老爷不可以啊,你要辞官了,这府里几十号人怎么办?还有三小姐呢?两个小姐可是从小在京城长大,哪里能适应辛州那种地方。” 田妈妈见状赶紧上前扶起了她,她的嘴唇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肿了起来。 “那怎么办呢?我一个朝廷命官,吃着皇粮,却被家里人把已故岳丈的遗产挥霍一空,我哪里还有脸,出去见人呢?这人人都得戳我的脊梁骨啊。” 杭白菊肿起来的嘴唇已经开始影响她的发音了,说话都漏着风。 “那,那不传出去怎么会有人知道呢?没人知道的呀。” “西明。”陶尚贤痛苦的扶着额头朝门外喊了一声,另一个常跟着他的小厮推门而入。 “老爷!”听口音这个西明和刚刚那个东亮不是辛州人。 “你出去传一下,就说翰林院陶学士,家门不幸,动用了已故夫人的嫁妆和遗产,没脸再在京城待了,马上就要辞官回老家” 西明回了一声“是。”就要往外走。 杭白菊一个箭步冲上去把他拉了回来,拽着他的衣服不放。 “老爷,不要啊,不要,我这就想办法,我想办法把之前卖出去的首饰都找回来,田妈妈,快,快去,把当票都找出来,还有,还有之前我赏你的,你都先拿出来,我折现给你。” 田妈妈翻了个白眼道:“是,夫人。”便出去了。 陶夭夭和陶菁菁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杭白菊打发走了田妈妈,又转身走到了陶尚贤旁边,颤颤巍巍在桌子上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递到陶尚贤跟前。 茶水撒了一地:“老爷,有话好好说,别辞官,这恬恬肯定适应不了辛州的生活的 ,还有菁菁,她们从小出生在京城,哪能吃了那个苦,表哥” 陶尚贤推开了她递上来的茶,拍拍撒到他身上的水道:“你先回去,我再考虑一下,先看看能找回多少东西再做决定。” “好的老爷,那我就先回去了,表哥。” 临出门前还恶狠狠的盯了陶夭夭一眼。 陶夭夭看着她脸上的五个手指印和肿得能当挂钩使的嘴唇,差点没笑出声来。 杭白菊走后,陶尚贤让陶菁菁也先回去休息,留下了陶夭夭在库房。 陶夭夭对他竖了个大拇指道:“爹,还是你有办法。” 陶尚贤叹了口气道:“我能有什么好办法呢?感觉什么办法对他们都不顶用,只能使出杀手锏了,这一屋子的人都指着我能平步青云,只要是个辛州人,说出去都觉得脸上有光,要是真脱下了这官袍,不就什么都不是了?他们不也得灰溜溜的回老家?” 陶夭夭道:“这人啊,见惯了京城的繁华,大概是都不会愿意再回去那艰苦的地方了。” 陶尚贤拉着她的手往里面走了走:“夭夭,来。” 眼前又出现了两个和那四个箱子一样的金丝楠木螺钿箱。 陶尚贤将两个箱子一打开,陶夭夭就闻到了一股古书古墨那种特有的香味。 是满满两箱卷轴。 “爹,这又是什么?” “这是字画,你娘曾经给我看过,王羲之的真迹就有十多幅,还有颜真卿的字,还有赵孟頫的画,唐伯虎的画。” 王羲之?十,十,十多幅,那得是多少钱? 她的那点脑仁在脑子里上了发条似的飞速转动,算了,卡死了,根本估不出来。 “也亏得她不识字,她不知道这些东西和你那个匣子里的东西,比那些珠宝首饰值钱得多。” 陶夭夭想说,爹你是个好人,但是嘴唇动了动,也没说出口。 谁家好人娶这么个缺心眼的母夜叉? 次日陶夭夭刚起床,冬枣就欢呼雀跃的来报:“小姐,张大小姐来了。” ?张大小姐? 陶夭夭赶紧拽着冬枣以姚妈妈听不到的音量问道:“冬枣,张大小姐是谁啊?”问完用食指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冬枣心领神会,凑到她耳边也以姚妈妈听不到的音量回到:“张太傅的孙女张如莺,以前也会偶尔来找你玩,但你老心情不好,不理人家。” 说罢门外已经传来了百灵鸟一般明亮的声音:“陶大姐姐” 陶夭夭不紧不慢的走到门口迎她:“如莺妹妹来了。” 张如莺一见她就抓着她的手转了一圈:“姐姐,你果然不一样了,你最近这几天的事情我都听说了,特地来看你。” “哪里不一样了?” “反正啊,现在比以前好,以前我想来找你玩,都怕你会心情不好,我还觉得是我扫了你的兴,有点不敢来。” 陶夭夭笑着道:“那你以后尽管来,我现在天天都心情好。” “真的?那过两天是公主生辰,又逢端午,今年的赛龙舟你一定要去参加,还有水秋千,可有意思了,你都没去过,今年一定要去。” 龙舟诶,水秋千?窝囊废以前这么好玩的项目都不去参观的吗?难怪没什么朋友,搞半天就这个张如莺记得她。 “好啊,我去,你也会参加对吗?” “当然啦,我最喜欢看水秋千,赛龙舟是自愿参加,公主每年都会去,如果你也去的话,我跟你一组,怎么样?” 她是没问题,但是如果按照窝囊废的水准的话?这个张如莺居然还愿意跟她一组,这姑娘是个好人啊! 水秋千赛龙舟 这一日,停云湖畔围满了前来看热闹的人,整个京城都处于沸腾之中,毕竟一年就这么一次。 张如莺一手拉着陶夭夭,一手拉着陶菁菁,走进了内场靠近画船早已布置好的座位上。 陶夭夭脑海里立马浮现出一句话:那场面简直就是,红旗招展,人山人海,鞭炮齐鸣,锣鼓喧天。 张如莺把她俩按到座位上道:“大姐姐,三妹妹,我们先在这坐会,一会公主会和皇上皇后一起来。” 陶夭夭看着眼前的这两艘画船,雕龙琢凤,错彩缕金,简直华丽的让人眩晕。 其中一艘船上竖着一架很高的秋千,秋千亦是用绸缎鲜花整个点缀得美轮美奂。 她们入座之后,陆陆续续就又其他人到场,张如莺见长辈就行礼,陶夭夭只得学着她的动作跟着她一起给人行礼。 其间有人问道:“如莺,这位姑娘是谁啊,怎么以前从未见过?” “这是陶学士家的大小姐呀,她以前不爱热闹,这次是我非要拉她一起来的。” “哦,”此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如此。 画船上已经开始有人表演杂技了,其中一人登上了秋千,在荡了几个来回之后,秋千就绕着架子翻转了过去,此时秋千上的人还在上面做着各种高难度的杂技动作。 当秋千翻转了过去的那一瞬间,赢得了喝彩一片。 陶夭夭也和张如莺一起鼓起掌来。 这时,有人拍了拍张如莺的肩膀。 张如莺回头道:“玉罗?你来啦?” 陶夭夭也跟着她回头,只见一个满脸俏皮,笑眼盈盈的姑娘正看着她。 “如莺,这是谁,我怎么看着她面生?” “这是陶学士家大小姐夭夭,她呀,以前不爱出门,今天是第一次来看表演。” 说罢又对着陶夭夭道:“大姐姐,这就是玉罗公主,你肯定见过的。” 陶夭夭见公主着实俏皮可爱,笑着对她眨眨眼道:“公主好。” 玉罗用手捂住张成o型的嘴巴,笑道:“我知道啦,你就是马上要与皇叔家世子成婚的陶家大小姐陶夭夭,早听闻你才貌双绝,我还以为非要等到大婚之日才能见得你的真容呢?没想到你今天也来了。” “我也早听闻公主殿下活泼可人,美丽大方,其实我早就想来看看了。” “真的吗?哈哈,这里没有外人,你以后叫我玉罗就好啦。” 张如莺拉拉玉罗的衣袖道:“玉罗,皇上皇后来了,表演马上就要开始了,你快去,一会比赛见。” 每年的今日无大小,见了皇帝也不用行大礼,湖边的民众用呼声代替了跪拜礼。 王妃旁边那个和皇上长得有几分相似的人想必就是竞王了。 皇上来了之后,表演才正式拉开序幕,画船上吹拉弹唱一个接着一个的表演让人目不暇接。 突然,一个神秘的面纱女子扭动着婀娜的身姿在众舞伴的簇拥下翩翩起舞。 陶夭夭只觉得这身段,这舞姿,非常的熟悉。 仔细一看,这女子眉弓高,眉睫浓密,目光深邃,看上去不像是中土人士。 陶夭夭心想,可能是印度电影留下的阴影,动不动就跳舞,可能她就像某个印度电影里的女主角。 一曲舞毕,鼓声笛声四起,一个矫健挺拔的身姿出现在秋千上,除了湖畔的民众喊声震天以外,内场所坐的许多世家小姐也开始窃窃私语。 旁边的张如莺捂着嘴红着脸嘻嘻笑,连陶菁菁也在笑,陶夭夭才发现这个人好像似曾相识。 “你们在笑什么?” 张如莺扯扯她的衣袖道:“你听见没?后面的人在说些什么?” “世子哥哥好帅” “你激动什么?人家马上就要成亲了。” “那有什么办法,他和陶家小姐是指腹为婚的,你也没有机会。” “我去跟我爹说,让我嫁过去做个侧室” “看你爹不打死你,不争气的家伙。” “哎呀,开个玩笑嘛,这京城里到哪里再去找一个这么好看,还文武双全的好郎君啊!真是便宜了那个陶家大小姐。” “嘘,小声点,听说她今天也来啦。” 这?还没成婚,就成了众人嫉妒的对象了? 难怪看着眼熟呢,原来是他,他胆子还不小,这个水秋千难度可比花样跳水还要高,我倒要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 只见萧山肃面色平静,秋千缓缓荡起,几个来回之后,越来越高,直到身体与秋千架的顶端平齐的时候。 腾空而起,脱离了秋千,在空中先是两个前空翻,接着又是一个三百六十度的侧空翻,继而轻盈的落入了水中。 身后的世家小姐们的尖叫简直要震破人的耳膜。 萧山肃落水之后,像条飞鱼一样游了过来,上岸之后,对着皇上和王爷那边鞠了一个躬,又向姑娘们这边挥了挥手。这一挥手又是引来一阵尖叫。 他在尖叫声中上了湖边的另一条小船去更衣去了,从头到尾也没有看过陶夭夭一眼。 大家都知道这个世子对这段父母之命的婚姻不满意,但是又不敢违抗母亲的命令。 张如莺心疼的看了看陶夭夭,陶夭夭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让她更心疼了。 接下来跳水的人都不如他那么拉风,小姐们甚至都没兴趣看,依然喋喋不休的讨论着萧山肃。 只有两旁的民众比较给面子,鼓励的掌声和尖叫此起彼伏。 跳完水过后就是赛龙舟了。 陶夭夭以为赛龙舟就是一条长长的龙舟可以从前到后坐十几个人一起齐心协力划桨的那种。 她还在纳闷为什么张如莺会说和她一组呢。 原来给她们女孩子玩的龙舟是缩小版,两个人一组的,在看到迷你版的龙舟被陆陆续续划上湖边的时候陶夭夭已经跃跃欲试了。 这种竞技类游戏她就没输过。 开始准备上船的时候陶夭夭才发现,陶恬恬和陶菁菁都有队友,可能是去年或者以前一起玩的伙伴。 她感激的看了张如莺一眼,要是没她,自己今天就尴尬了,没人找她搭档。 每一条船都是提前分配好的,上面都有名字,公主的船虽然大小一样,但是细看感觉又有一点不一样。 陶夭夭和张如莺找到对应的位置上了船之后,陶夭夭正拿起浆观察。 玉罗就走到了她们旁边。 “陶姐姐,如莺,你们两个去坐我的船。” 张如莺道:“怎么了玉罗?” “我的船更好啊,陶姐姐第一次来,坐我的船会更公平一些。” 张如莺用手在湖面一边划水一边道:“都一样!我们也就重在参与。” 玉罗翻了个白眼道:“不一样,他们以为我不知道,我的浆都会好用一些,我早就知道了,我就想靠自己的本事赢,我跟你们换了船我照样赢你们,信不信?” 张如莺呆呆道:“信。”又对陶夭夭道,“公主都连续三年第一了。” “怎么样?这次让你们心服口服,去,上我的船去,这是公主的命令。” 就这样,她们互相换了船只,在举旗的人将旗子放下的一瞬间,数十条小船齐头并进,一齐向湖的另一边划去。 这时人群里响起了一个极低的声音:“怎么公主上了大小姐的船?” 谢谢你的好意 当陶夭夭感觉怎么声音越来越稀薄的时候,往后看了一眼,她们和公主已经甩了其他船只好几十米了。 其他的小姐们,轻轻的摇摆着手儿,在水面悠哉游哉的缓缓前进。 有的一只手划着桨,一只手伸入湖里玩着水,有的甚至已经相互用手泼了起来,娇嗔着打起了水仗。 再看看前面一脸严肃,双手拼命划着桨的玉罗公主 这她要不来,可不就公主是妥妥的冠军吗?甩第二名一百八十条街的那种。 此时此刻她想起了那首歌: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 前面的玉罗挥汗如雨,后面的姑娘们喜笑颜开。 整个船队只有陶夭夭这组和公主那组把这个比赛当了真。 但陶夭夭也没怎么拿出实力,窝囊废这副玉软花柔的身体也束缚了她的那股野性。 张如莺笑道:“想不到大姐姐你深藏不露啊,我本来想着重在参与,还想和她们一起打打水仗呢,现在好了,眼看着你带着我甩她们半里路了。” 陶夭夭哭笑不得:“这个比赛也太不庄重了,她们根本就没把它当回事。” “这你就不懂了,这可是赛龙舟,后面个个都是大家闺秀,怎么愿意让人看到自己汗流浃背的狼狈样子呢?” “难怪弄这么个小船,原来就是玩儿的。” “可不就是玩吗?就玉罗,好胜心强,啥事都想赢,你看她,一脸严肃认真,你再看看后面,谁像她一样啊?” “哈哈哈哈” 两个人在船上你一言我一语的笑了起来。 大概是前面的玉罗听到了她们的声音离自己很近,划得更卖力了。 船已经划到了湖的正中间,玉罗只顾着摇桨,都没注意到脚下的鞋子已经打湿了。 和她一组的姑娘惊慌道:“公主,你快看。” 玉罗头也没回:“赶紧划,后面有人离我们很近。” “不是啊,公主,船里面进水了。” 玉罗低头一看,船底渗进来了不少水,不以为然的道:“哎呀,没事的,只要我们速度够快,等水能影响到我们的时候我们已经上岸了。” 姑娘也不敢耽搁,想保命的心胜过了想赢,也拿出了十二分力气开始往前划。 突然,咔嚓。 公主所乘得船从中间分开了,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掰成了两半,瞬间解体。 公主和另一个姑娘一起从中间掉入了湖中。 陶夭夭发现了异端,“如莺,快,公主落水了。” 由于公主对自己的水性非常有信心,又不喜欢旁人离她太近,说是会影响她比赛的发挥。 所以救援的人都在岸边的船上,离湖心也有很长一段距离。 此时此刻整个湖中只有她们两条船,其它的船全在离岸边不到百米的地方,她们正玩的尽兴,甚至都还没发觉湖中出了问题。 陶夭夭的船本来离公主的船就很近,很快就靠了过来。 “如莺,好好在船上待着,别动。” 陶夭夭交代完这句话纵身一跃,跳进了水里,和公主一船的姑娘水性不好,已经开始在喝水了。 公主喊道:“姐姐先救她,我没问题。” 陶夭夭一把拽着这姑娘,把她拖到了张如莺的船边,让她用手扶着船舷。 “如莺,我要把她推上来,你往那边靠一点,把船稳住,快。” 这边刚把这个姑娘推上船,陶夭夭立马向公主游了过去。 “公主,你还好,我看你水性挺好的,来,上船去。” 公主本来已经推开了解体成大大小小木块的小船,轻轻松松往这边游的,突然感觉到自己脚下一阵痛。 回头一看,湖里的水都被染红了一片,瞬间晕了过去。 “哎,公主玉罗” 公主就这么直挺挺沉了下去,岸上的人才发现这边不对劲,救援的人赶紧驱船往这边赶来。 皇帝和皇后在岸边急的直冒汗。 “快,快救公主,救了公主,重赏。” 陶夭夭潜入水中,把公主驮了起来,拼命往上游。 失去意识的公主沉得像块石头,陶夭夭这副身体也骨软筋酥的,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公主弄了起来。 在船上两个人的配合下,把公主推上了船。 公主的腿被割伤了,还在汩汩流着血,再加上她已经晕了过去,上了船后,这条小船就容不下第四个人了。 陶夭夭刚刚耗费了一身的力气,她这一身其实也没太多力气。 现在已经精疲力尽了,干脆仰头躺在水面上,等着救援的船过来了。 救援的船只越来越近了,陶夭夭躺着闭目养神中。 张如莺哭了起来,一手托着公主的头,一边惊慌的喊道:“大姐姐,你没事?大姐姐,你别死啊。” 陶夭夭抬起手嘘了一声道:“傻瓜,别瞎说,我好得很,我只是累了休息一会,你们看好公主。” 张如莺立马破涕为笑:“太好了,你没事就太好了,刚刚你躺着不动,我还以为你死了。” 陶夭夭也笑了,“别紧张,没那么容易死。” 通过声音和水的波动,陶夭夭感受到救援的船只在迅速地靠近。 她的眼睛还闭着,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她猛地睁开眼睛,头顶上出现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萧山肃。 对方一字一句清晰的道:“不自量力。” 此时另外三个已经被救上了大船,陶夭夭也就没有压力了。 “你说什么?”陶夭夭用力想挣开他的手,怎奈这具身体太弱,对方的力量又太强。 “我说你,逞什么英雄?一个人像个浮尸一样飘在这里,我还以为没拜堂我就要成鳏夫了呢!” 陶夭夭翻了个白眼道:“你放开。” “怎么?好心好意来救你,不领情?” “我谢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可能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陶夭夭,萧山肃愣了一下。 陶夭夭趁他愣神的这个间隙,一把把手从他手里抽了出来,拿出了平日里决赛的激情,向岸边游去。 此时的岸边已经传来了尖叫声,呐喊声。 是那味了,陶夭夭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就是在比赛。 这点距离和平时训练的长度比起来,算个屁。 她的速度比船要快,等她上了岸,萧山肃的船也跟着靠岸了。 岸边的人对她的欢呼声甚至不亚于刚刚萧山肃跳水时的分贝。 虽然已经是端午了,但温度也没有很高,在水里泡了半天,起身的时候还是冷得一哆嗦。 此时一件衣服披在了她的肩上,她抬头差点撞上了对方的下巴。 又是萧山肃。 殿内惊魂时刻 公主落了水,还受了伤,湖里嬉戏的姑娘们也就不再玩了,一个个把船划到了岸边,也上了岸。 毕竟是玩水项目,大家都有带备用的衣物,一大帮莺红柳绿的姑娘都要到画船里去换衣服。 见陶夭夭上了岸,冬枣也立刻迎了上来。 这群刚刚在岸上兴致勃勃讨论萧山肃人,在路过她身边的时候都把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陶夭夭觉得奇怪,这萧山肃不是就在旁边吗?你们一个个看着我干嘛? 萧山肃面无表情的拢了拢披在她身上这件外衫的衣襟。 继续冷冷的道:“去船舱里,把湿衣服换下来。” 冬枣立马扶着她道:“走小姐,你的衣服也在船上。” 陶菁菁慌张的湿着衣服过来问道:“大姐姐,你没事?你刚刚太快了,大家伙都看呆了,从没见过谁游过那么快的。” “我没事,我们去换衣服,别着凉了。” 进了船舱脱掉了萧山肃给她披的这件外衫的时候,她才发觉,自己原先穿的这身白色衣裳在打湿水之后几乎变成了半透明的。 被自己精心设计改造过的肚兜,在半透明的衣衫下若隐若现,虽不能窥探全貌,但一眼就能知道,这新型的肚兜,衬的人的身段更加立体好看。 一想到刚刚萧山肃的表情,他肯定也是看到了。 靠,瞬间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让公主落水的那只七零八落的船的木块被悉数收了回来。 皇上大发雷霆,殿内跪着五个人,都是这次负责检修龙船的人。 皇上身边一个颇有年纪的公公对着他们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们不说清楚,全都是要掉脑袋的,你先说。” 被公公指到的这个人已经开始浑身发抖了,战战兢兢道:“小人,小人负责的船都有做记号,公主今日所乘的这艘船不是我负责的。” 公公道:“公主的船只是谁负责检修的,自己站出来。” “回皇上,公主的船一直以来都是卑职负责检修,可此次出事的这艘船本不是公主的船,公主在比赛前就把船和陶家大小姐,还有张家大小姐的船做了交换。” 皇上看向旁边嘟着嘴瘫坐在椅子上的公主:“玉罗,坐好,你说说,是你换了船吗?” 玉罗扭扭捏捏的呲着嘴坐直了身体道:“是啊,所以负责如莺和陶小姐船只的这个人,玩忽职守,该死。” 此言一出,立马有一个人身形矮小,面颊消瘦的人,如捣蒜一样把头磕到地上,咚咚咚作响。 “小人该死,小人该死,请皇上饶命,公主饶命。” 殿内所有人都转头看向他,此人低着头,嘴唇微张,一口龅牙在嘴里呼之欲出。 “这么说,是你了?”皇上的声音平静甚至可以说是轻柔,却依然使人胆战心惊。 玉罗捏了捏已经被包扎好的伤腿,气呼呼的道:“你说说,为什么要偷懒,这船都要散架了,还能用吗?今天如果不是我水性好,还有陶姐姐舍命相救,会有什么后果你知道吗?” “小人该死,小人该死,要打要罚,小人都认,只求皇上,公主饶我一条性命,我还有六十岁的老妈。” 陶夭夭越听他讲话的口音,越觉得熟悉。 他把罚的口音发成了滑。 这不就是和平日里在府里听到的那些家丁丫鬟们一样的口音吗? 辛州人 陶夭夭不觉背后冒了一股冷汗,这不是意外。 而公主落水只是巧合,对方的目标是她。 冬枣说过,原身窝囊废怕水,所以他们抛尸的方式也是把她丢水里。 殿内的求饶声和斥责声慢慢的变得模糊。 她的思绪飞到了陶府里,脑子里浮现出父亲的脸。 这个辛州人,只肖随随便便一查,就能把线索指向陶府,矛头直刺陶尚贤。 她不禁摇着头叹了口气,杭白菊为什么如此愚蠢?在这样的场合下还用如此下作的手段来害她。 这么大规模的一个活动,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出了事,相关人员能撇清关系吗? 在皇上皇后眼皮子地下搞事情,皇上能不查吗? 可能真的是因为婚期将近,狗急跳墙了。 “陶大小姐,为何摇头?是对朕的处理不满意吗?” “啊我” 皇上慈祥的微笑看着她道:“那你告诉朕,你有什么好主意?” 什么处理方法?她也没听到啊。 “陶姐姐,不管他是有意无意,都差点伤了你的性命,还害得我受了伤,父皇要找出推荐他入了造办处的人,一并罚了去充军。” 玉罗公主的这一通解说真是善解人意啊。 “不要啊皇上,皇上饶命,公主饶命” 此人是个软骨头,还跪在地上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陶夭夭紧张的看着他。 感觉下一秒他就要供出指使他干这件事情的人了。 陶夭夭立刻抬头道:“皇上,我没有不满意,犯了错就该认罚,只是?充军的话,是否真的太重了。” 殿内所有人都紧张的看着她。 王妃见她还要继续说,生怕哪句不知轻重就激怒了皇上,抬手准备阻拦。 萧山肃在一旁拉住了母亲的手,冲她摇了摇头,继续饶有兴味的看着陶夭夭。 皇上依然柔声细语道:“那你说说,怎么罚会比较合适呢?” 陶夭夭本觉得皇上这么随和好说话,根本没在怕的,看了一圈之后,反而被在场的人紧张的表情搞得有点怵了。 抿了抿嘴唇道:“此人看着也不过十六七,年纪不大,有这么好的机会入宫为皇上效劳,哪有不尽心尽力的道理?只是此次,事发突然,船只从外表看来,的确无异常,也许船内的榫头腐朽了,肉眼不可见,这种情况也是有的。” 皇上点点头道:“陶小姐分析的也很有道理,那你说,我要怎么罚他,既能警示其他人,也不至于显得朕太过苛刻?” “皇上哪里的话?怎么会苛刻呢?犯了错被罚,就该心服口服,只是如果皇上这次能饶了他,罚他个几两银子,就够他心疼一年了,也定能使他长足了记性,更会鞠躬尽瘁的为皇上做事了。” 皇上又打量了她一眼,看向公主道:“玉罗,陶小姐如是说,你可满意。” 玉罗闪了闪大眼睛道:“陶姐姐宅心仁厚,又救了我一命,既然她说不追究,那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就听她的。” 皇上听罢手一挥,刚刚的那个公公便对着此人道:“还不快谢谢陶大小姐?皇上和公主饶了你了,下次办差再不仔细着点,我就看你有几个脑袋。” 此人以膝盖为圆心,转着磕了一圈头,边磕边道:“谢谢皇上,谢谢公主,谢谢陶大小姐。” 陶夭夭捂嘴笑道:“谢我做什么?要谢就谢皇上仁慈。” 萧山肃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嘴角微扬。 巾帼不让须眉 造办处的人都退了下去之后,皇上拢了拢衣摆也坐了下来。 “该罚的也罚了,现在要论功行赏了。” 皇上说罢看向陶夭夭。 陶夭夭因为泡了水,这会儿又站得有些久,双脚已经开始感觉胀痛了。 “给陶小姐赐座。” 被皇上看出来了,还给了椅子坐,运气真好,碰到这么通情达理的皇上。 “谢谢皇上。” “陶小姐,今天多亏了你,玉罗虽水性不错,但她晕血,今天的状况着实叫朕后怕啊。” “皇上过誉了,玉罗公主吉人自有天相。” 玉罗在一旁噗呲一笑道:“陶姐姐,你谦虚什么呢?要不是你离我近,等他们那帮渣渣赶到湖心,我都沉底了。” 在旁一直没说话的端庄美丽的皇后道:“就是,陶小姐刚刚还不计前嫌,替人求情,是个温良和善的人。” “你说,你想要什么奖赏,朕都能满足你。” ?什么?有这好事? 那想要的东西可就太多了。 想要彻查杭白菊,将母亲的死因大白于天下,还自己一个公道。 可这是陶府的家事,皇上若是参与进来,对陶家有害无益,对父亲的前途和脸面 她吃惊的发现,她作为半个旁观者,在对一件事情做决定的时候已经开始顾忌陶家和父亲的脸面了。 想要退婚,可是抬头一看对面的王妃,正慈眉善目的对着她笑,脸上还有骄傲的神色,好像在说:看,这就是我儿媳。 这婚事也不是皇上赐婚,这也是家事,也不好让皇上来干涉。 若是皇上问起原由又该怎么说?王妃如何自处,王妃那么好。 哎,这两件事情还是自己慢慢处理。 但目前也就这两个烦恼啊,实在是想不出来别的。 咦对了。 “皇上,能否下令,禁止女子缠足,让所有女孩都能有一双正常的脚?不再受这折骨钉肤之痛。” 这?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被点了穴似的呆若木鸡,齐齐转头看向皇上。 皇上也面露难色:“陶小姐,你说的这个女子缠足,这从来也不是说非缠不可啊,不瞒你说,朕曾经提倡过,但私下里仍然是无法杜绝的,这都是百姓自己的选择,朕也不好强制。” 陶夭夭一看,公主不是小脚,在场其他几个王公贵族的女孩也都不是小脚。 心想,这皇家自己都不缠,可不就是不提倡吗?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那,就没有要求了,皇上,我不要奖赏,保护公主,本该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哈哈哈哈,好好好,真没想到,这陶大人家的大闺女,平日里从不显山露水,关键时刻可谓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玉罗公主用没受伤的那只脚轻轻踢了一下她的椅子小声道:“你傻啊,父皇都说了什么都能满足你,你还不要,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哦。” 陶夭夭轻声回道:“可我什么都不缺啊。” “竞王妃啊,你的这个儿媳,朕很喜欢,朕看她和玉罗也很投缘,成了婚以后,别看得太严,让她多进宫来走动,陪陪公主。” 王妃莞尔一笑道:“皇上,瞧您说的,既然您都发话了,臣妾哪敢不从的。” “好了好了,都退了,今日大家都累了,朕也乏了。” “陶小姐你可以回去再想想,这个奖赏,就当朕先欠着你的。” 众人一一告退,玉罗叫住陶夭夭。 “陶大姐姐,我今天算是发现了,做什么事情都要和志同道合的人在一起才有意思,下月围猎,骑射,还有秋天的马球,你都要来哦。” ?这些咱也不熟啊,也没想出风头的,没想到不但引起了皇上的注意,还粘上了公主这颗黏人的橡皮糖。 但也不好直接拒绝,人家腿还受着伤呢。 “那到时候公主可要手下留情啊。” “对别人可能要手下留情,对你?你今天从湖心游上岸,比船还快,我可都听说了。我看是你要对我手下留情。” 陶夭夭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你人都晕过去了,消息倒还灵通。” “我那是晕血,小时候只要受伤出血都会晕,不过晕我自己的血,所以不会影响围猎,一言为定哦。” 围猎吗?回家练练骑射,以咱的运动天赋应该也不会太难,再说了,咱还有奔驰呢。 “好,一言为定,那我就先回去啦!” 众人一齐出了宫门,之后四散了开来。 陶菁菁和陶夭夭一起出门,陶恬恬一语不发,面无表情的跟在后面。 正要上马车的时候,刚好竞王府的马车就在旁边。 萧山肃对着马车里的竞王和王妃道:“父亲母亲,你们先回去,我随后回来。” 王妃笑道:“这孩子,你急什么?过几天就娶回家了,不急这一时。” 知子莫若母,被王妃看出来了,萧山肃低头笑道:“我送她们回府就来。” 竞王严肃的看了他一眼,依然没说一句话。 萧山肃上了马,跟着陶家的马车一起往陶府的方向而去。 马车内陶菁菁抓着陶夭夭的手道:“大姐姐,你的手好凉啊,你今天在水里泡了那么久,肯定冻坏了。” 陶夭夭在被提醒过后才感觉到头有点重,身上有点冷,搓搓手道:“没事,回家睡一觉就好了。” 一旁的陶恬恬面无表情的道:“我记得大姐姐从小到大都怕水,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厉害了?” 陶夭夭只知道陶恬恬爱演戏,爱告状,爱无中生有,嫁祸于人。 杭白菊屡次要取她性命这事,她应该是知情的,但是她到底有没有参与,有没有策划,还很难说。 便淡淡的回道:“二妹妹,这你就不懂了,人呐,在极端恐惧和无助的时候,身体里面能爆发出来的能量是你想象不到的,你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所以你无法体会。” “那也很反常,你自从这次失踪回家之后,所有的行为都很反常。” 自从被陶夭夭整了几次,而且又不被大家相信之后,她在她面前虽是满脸不服,却也不似以往那般嚣张跋扈了。 在空间有限的马车里,陶夭夭直起身子,微微前倾,把脸靠近对面的陶恬恬。 轻描淡写道:“如果你被人杀害抛尸荒野,如果一次又一次的有人要置你于死地,如果你明明知道是谁要杀你,但你还不能无所顾忌的反击,你也会变。” 陶恬恬翻了个白眼道:“什么杀不杀的,说的那么吓人,谁要杀你了?” 陶菁菁脑袋一歪道:“二姐姐莫不以为今天的事情是个意外?二姐姐能听得出来那人的口音吗?皇上听不出,我们能听得出,因为我们府里全是辛州人,每天都听着这样的口音。” “口音有什么好奇怪的,这个世界上,讲话口齿不清的人多了去了。” 陶夭夭不再说话,有些意外的看着陶菁菁,心想,原来这个三妹妹也听出来了,看来她也是心知肚明的。 马车很快就到了陶府,待三人下了车,各自被丫鬟搀扶着进门的时候,萧山肃面无表情的看了陶夭夭一眼,调转马头走了。 头也不回的走了,一句话也没说,像只骄傲的公鸡。 陶恬恬还冲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肃哥哥” 雄鹰心弱鸡身 陶夭夭发烧了。 她可以用她运动员的意志来驱使这副娇弱的身体来完成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但她无法阻止它生病。 身上骨头像是被一万种力量在拉扯,再加上头昏脑涨,眼睛发晕,躺在床上感觉自己就要命悬一线了。 冬枣不停地用棉布打湿了水擦拭她的额头,姚妈妈煎好了汤药来给她喝。 天呐,中药,她最怕吃药了,她小时候不管是生了啥毛病,都是等着身体过了那个周期后自愈。 实在不行宁愿打针也不愿意吃药,更何况是中药。 但是窝囊废的这副身体,指望它自愈怕是有点难,这仇还没报呢,别把命给折腾没了。 再加上这实在是难受,太痛苦了,以她雄鹰般的意志都克服不了的痛苦。 姚妈妈扶她起来,把药放到了她嘴边,还没张嘴喝,只闻着这个味道,就哇的一声吐出来一口苦水。 昨天晚上就没胃口吃东西,到现在肚里只剩水了。 冬枣急的直跺脚:“姚妈妈,这可怎么办啊,小姐这烧这么烫,又不肯喝药,我,我去找王妃。” 姚妈妈擦了擦她的嘴道:“这不太医刚刚来看过了嘛,她这不喝药,找皇上都没用。” “那可怎么办啊?” 正当她们急的满头汗的时候,一个家丁带着四个姑娘来到了兰香苑。 冬枣把刚沾上冷水的湿帕子贴到了陶夭夭额头上,迎了出去。 “如莺小姐?你咋来了,还有这是?” 张如莺拉过另一个姑娘的手道:“这是苏大将军的女儿,苏洛洛,她来找大姐姐玩儿。” 苏洛洛生的眉清目秀,落落大方,抬眸道:“可是我来的不巧,刚听说大姐姐生病了?” 冬枣蹙眉:“原来是苏小姐,你们进来,坐下说话。” 冬枣领了她们进屋后,倒了两杯茶,带着哭腔道:“我们小姐从昨天晚上就开始烧,到现在一口东西都没吃,早上太医来看过了,开了药,可是她还没喝呢,就开始吐了起来。” 苏洛洛走到床边探了探她的额头,手背被烫得一缩道:“这,烧这么厉害,好烫。” 冬枣道:“是啊,三更天就已经这么烫了。” “这样下去不行的,会把人烧坏的,她不能吃药,得想个别的法子给她降温。” 张如莺看着她:“洛洛你有什么好的法子吗?” 苏洛洛起身:“我家里有药,是父亲去西疆平乱的时候带回来的特效药,我让人去取些来。” 说罢把丫鬟叫到身边交代了几句话,丫鬟就颔首出了门去。 “冬枣,叫人去把善生堂的刘大夫请来,给她针灸,我小时候也不吃药,都是找刘大夫针灸,也很管用的。” 姚妈妈帮陶夭夭换掉了额头上的湿帕子,对冬枣道:“冬枣,你亲自去,要快,这里有我。” “诶,好。” 陶夭夭只觉得屋里吵吵嚷嚷的,睁开眼睛看东西也是迷迷糊糊,干脆就依然把眼睛闭起来了。 恍恍惚惚中感觉两边太阳穴被贴上了什么东西,冰冰凉凉的好舒服。 而后又感觉自己被人翻了过来,变成了趴窝的姿势。 紧接着是背上有大大小小蚂蚁在爬的感觉。 不一会就不那么难受了。 陶夭夭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了床边的几张由焦急转为欣喜的脸里,还有一张陌生的面孔。 张如莺开口道:“大姐姐,你总算醒了,你不知道你刚刚,身上烫得怕人,多亏了洛洛。” 陶夭夭看向苏洛洛,肯定就是她了。 张如莺拉了拉苏洛洛的衣袖:“这是苏大将军的女儿,今日让我带她来找你玩呢,没想到进来就看到你病着。” 苏洛洛笑道:“你还不肯吃药,幸而找来了善生堂刘大夫来扎针,现在是不是好多了?” 陶夭夭示意冬枣扶着她坐了起来,面色苍白对苏洛洛颔首道:“谢谢苏小姐,我就吃不了这药,光闻着味就吐了。” “那不打紧,明日再让刘大夫来给你针灸一次,保准你后天就生龙活虎了。” 陶夭夭笑道:“针灸我倒不怕,就怕那药味儿。” 张如莺拉着苏洛洛:“大姐姐,你醒了我们也就放心了,既然你现在还病着,就该好好休息,我们今天先回去,后天等你好了再来看你。” “谢谢你们,只是?苏小姐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苏洛洛噗呲一笑,捂着嘴,脸上唰的一下红了起来,“我我等你好了,再来和你慢慢说,今天就不打扰你了,一会陶大人该回来了,我们先走了。” 陶夭夭心道:原来她们出来玩,也怕见家长。 苏洛洛和张如莺带着丫鬟刚出了门。 杭白菊就来了。 “大小姐,你说说你,啊,生病了也不去知会我一声,要不是门倌来告诉我冬枣去请了大夫,我都还蒙在鼓里。” 只怕去知会了你现在滚烫的身体已经冰凉了。 陶夭夭冷冷道:“让您担心了,爹去上朝的时候已经请太医来看过了,刚刚刘大夫又来扎了针,我现在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好歹我也是你娘,你生了病,别人都知道了,反倒瞒着我,这要说出去,不是让你爹难堪吗?让人怎么看陶家?” 就是这话,让爹难堪,让外人怎么看陶家?她突然明白了,这些话是可以拿捏一个人的。 拿捏一个在乎爹的颜面,在乎陶家颜面的人。 冬枣道:“夫人,大小姐现在还病着呢?您不是关心她吗?怎么反倒在这个时候来指责她了?” 杭白菊看了一眼冬枣,面露怒色道:“我在这跟大小姐说话,哪有你个丫鬟插嘴的份?” “我们小姐不是病着吗?您要真为她好,就让她多休息。” “你?这眼看就要嫁到王府,连丫鬟的胆子都越来越大,不把我放在眼里了,还真是狗仗人势。” “夫人您字不识几个,骂起人来倒是一套一套的。” 杭白菊站起来用手指着冬枣,气得咬牙切齿:“我当初就是看你老实,才把你留了下来,你小姐最近发疯,你也跟着疯了是?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卖出去?” “卖不卖我,大小姐说了算,过几日,我们便是竞王府的人了,到了那个时候,便是王妃说了算,怎么着也轮不到您来卖。” 姚妈妈给她使了个眼色:“冬枣,你少说两句。” 以前小姐怂,丫鬟事事只能忍着,这小姐一硬气,丫鬟也支棱起来了。 陶夭夭有气无力的面朝里,往床上一躺道:“妈妈,先送夫人出去,我头还有些晕,太吵了听着难受。” 杭白菊气得脸上的肉都在抖,临走前还指着冬枣的鼻子骂道:“你给我等着,我迟早收拾了你。” 高手这是高手 陶尚贤坐在床边的圆凳上,心疼的看着满脸病容的陶夭夭。 “夭夭,听说你昨日很是风光,爹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会游水了?” 该死,真不应该和萧山肃置气,一时冲动拒绝坐船,从湖心游到了岸边,现在还得想说辞来解释。 “应该是那日落了水,在水里挣扎久了,就会了,那个时候,别无他法,只能拼命游了,否则就会死。” 她暗地里向人打听过很多次,但是依然没有人能告诉她,母亲忌日的那天,她为什么会一个人独自出门,让杭白菊有了可乘之机。 “你从小到大,身体柔弱,也不爱出门,爹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很是高兴,这也算是因祸得福。” 陶尚贤也挺好糊弄,也没有刨根问底,照现在来讲虽然是好事,但是他这种好糊弄放在杭白菊那里也同样适用。 “爹,您可认识造办处的人?” 陶尚贤思忖片刻,摇摇头道:“没有,为何这么问?据说公主落水是个意外,你还替人造办处的人求了情,皇上因此对你很是赏识。” 原来不认识,那那个辛州人,和爹就没有关系了。 至少不是他引荐的。 “是皇上仁慈,才饶了他的,爹” “嗯?” “如果女儿因为这次意外送了命,您会怎么样?” “说什么傻话,你这不是好好的吗?你不愿意喝药,明日让刘大夫再来给你扎一次针,就可以痊愈了。” 陶夭夭坚定的看着他道:“爹,我是认真的,我小时候怕水,对不对?” 陶尚贤点点头,不置可否。 “这一个月之内,女儿连着两次落水,爹您不觉得这个巧合很奇怪吗?” 陶尚贤正欲开口,门外便传来了一声低沉且尖锐的声音。 “夭夭,好些了?”杭白菊带着陶恬恬端着一个汤锅走了进来,“娘给你炖了点清淡的汤水,你这刚发那么高的烧,娘想着你饭是吃不下,就专程给你炖了汤。” 陶尚贤看着她这副样子,再看看陶夭夭,露出了一脸欣慰的表情。 陶恬恬先唤了一声爹,见陶尚贤笑着颔首后接着道:“大姐姐,这次是我专程负责看火的,小火慢熬了四个小时,你一定要尝尝。” “谢谢你们,不过我吃不下,刚刚三妹妹已经送过吃的过来了。” 陶尚贤拿着汤碗和汤勺盛了一碗道:“诶,夭夭,这是你娘和二妹妹的一份心意,尝一口,来爹喂你吃。” 陶夭夭转转眼珠子警惕道:“爹,我真吃不下,我现在头还有点晕,想吐,要不您喝了,也不枉娘和二妹妹忙活这一遭。” “那也行,这汤我闻着香。” 陶尚贤说罢就着这碗汤就喝了起来。 杭白菊满脸堆笑道:“老爷尽管喝,这里多着呢,等大小姐一会饿了还有,让冬枣一会给它温着,别凉了就行。” 陶尚贤边喝,一边连连点头称赞:“夭夭,很好喝,一会饿了一定要记得,让冬枣盛给你。” 首先这汤肯定是没毒的,这个杭白菊,哎 这要再说什么倒像是自己不知好歹了,高手啊! 次日善生堂刘大夫一早便来到兰香苑给她针灸了。 刘大夫打开针灸包,一根根的取出细针。 再用食指和拇指轻轻地往她身上各个穴位扎去。 这针扎着看上去很深,倒是不疼,陶夭夭趴在床上,回头道。 “刘大夫,您可知道,有什么药可以让女子月事不止,甚至血崩而死?” 刘大夫扎针的手顿了顿:“大小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 陶夭夭平静的回道:“哦,也没什么,就是,听说常有女子死于此症,正好刘大夫在京城威望高医术好,所以就想请教一下。” “造成这种死亡的原因有很多,不见得是药物作用导致的,比如女子生育过后,或者小产以后,就会有这种淋漓不尽的状况,如果适当的服用药物,也是可以治愈的。” “那,刘大夫可记得我母亲木兰香?” “这?”刘大夫握针的手顿的更久了,“怎么会不记得呢,那可是才女,这整个京城无人能出其右。” 陶夭夭转过头认真的看着他道:“她便是死于此症。” “可惜啊,当时她还很年轻,我听说过。” “您刚才说过,这种情况服用药物,是可以治愈的,那么她却死了,对了,还有从未生育过的女子,从未有过生育的女子会不会血崩?” 刘大夫似乎还沉浸在对于早逝的母亲的惋惜之中,叹了口气道:“任何事情都会有意外,也会有例外,未亲自诊断过也不可妄下定论,不过从未生育过的女子极少会有得这种病的。” 极少?但是陶家一得就是两个,这绝对不是巧合。 “所以有什么药物会导致这种症状吗?” 刘大夫已经扎下了最后一个穴位,拍了拍手道:“药物的话,藏红花,麝香,这两种是最为猛烈的,尤其在女子月事之时,如果误用,的确会有血崩的危险。” 果然是这两样东西,简直是宫斗宅斗剧中暗箭伤人的居家旅行必备良药,哪个娘娘不得来一点儿? “刘大夫,我今日向您请教的话题,不可外传哦。” “大小姐您放心,我们做大夫的,从不向任何人透露病人的隐私,这是规矩。” 这顿针一扎,陶夭夭感觉自己真的又生龙活虎了,顿时心情也跟着明媚了起来。 冬枣见小姐好了,悬着的心也就归位了,又在一旁嗑起了阔别两天的瓜子。 陶夭夭递给她一张纸道:“冬枣,你去给我到药店买这两样东西回来。” 冬枣接过纸道:“这是什么?” “这是我找刘大夫开的药方,你去便是了。” 冬枣还没出大门,迎面碰到了陶恬恬。 “冬枣,你手里拿着什么?” 冬枣看了她一眼,没好气的回答道:“我出去给大小姐买东西,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见此时陶夭夭不在,旁边也没别人,陶恬恬气焰又开始有些跋扈了起来。 “买什么东西是不能让人知道的吗?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冬枣把药方往袖口一收道:“大小姐交代我的是要保密,如果你要想知道的话,不如直接去问她,兴许她心情好就告诉你了呢?”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陶恬恬叫了一个家丁过来道:“跟着她去看看买了什么,回来跟我汇报。” 婚期要延后了 冬枣回到兰香苑把两个小纸包递给了陶夭夭。 “小姐,这什么香,什么红花的,是做什么用?好贵啊,尤其这什么香。” 陶夭夭白了她一眼道:“平日里让你和我学认字,你就顾着吃吃吃,这下可好?不认识了。” “嗨,我一个女子,又不考取功名,认那么多字有何用?” 陶夭夭在她手里拿了一颗瓜子,嗑完之后把壳往她脸上一丢,冬枣避之不及,只得把眼睛一闭。 “你现在可是还小,将来是不是也要嫁人?识字醒目,读书明理,字都认不得几个,怎么能读得了书?” 陶夭夭就觉得自己是没好好读书,现在穿越过来才感觉到知识的匮乏给了人很大的局限。 她在想要是她再聪明一点,知识储备多一些,对付杭白菊这种人是不是就不要这么麻烦了。 如果是女博士什么的,那岂不是嘎嘎乱杀? 哎,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陶夭夭打开了药包,对着药细细的研究了起来。 分别闻了闻药的味道,又用手捻起来仔细观察。 “冬枣,去给我炖一锅汤来。” “好嘞,对了小姐,我出去买药的时候在院里碰到了二小姐,她要看你的方子我没给她,她看上去很不高兴的样子。” “我知道了,你去。” 说曹操曹操到。 “我听说你让人去药房抓药了?你不是不喝药吗?” 陶恬恬带着葡萄出现在门口。 “现在又想喝了,不行吗?我在这个家,让丫鬟出门买个东西的自由都没有?还需要你来过问?” “娘不计前嫌,辛辛苦苦给你炖的汤你不喝,现在又让人去炖汤,你什么意思?” 陶夭夭不紧不慢的把两包药,包好收了起来道:“刚才没胃口不想喝,现在又想喝了。” 陶恬恬被她一句话噎得无言以对,这段时间,她已经习惯了她与之前判若两人的举止,但是这么多年累积下来,奚落她讽刺她的习惯一时半会还改不了。 总也忍不住要按以往的习惯来找找她的麻烦,即便已经碰了几鼻子的灰了。 “你别说是嫁到王府,你就是嫁到宫里当了娘娘,陶家也是你娘家,爹还是你爹。” 陶夭夭站起身走近她道:“对了,说起嫁人,这眼看婚期将近了,你娘把我的东西都找回来了么?” “说起这个我就来气,你也是陶家的一份子,这些钱不都是花在了家里吗?你不也有一份?怎么临了全算在我娘头上了?” 陶夭夭从桌上拿了一把瓜子嗑了起来,把手朝她眼前一伸道:“吃吗?挺脆的。” 陶恬恬本能的想要抬手把她的手薅开,但是停在半空又不敢了,她跟以前不一样了,这一巴掌下去,她肯定会还手,一会还是自己吃亏。 只得生气的把脸别到一边。 陶夭夭继续说道:“这事你得去跟爹说,是他的决定,我无所谓,那么多钱我也花不完,再说了,王府里什么没有啊,对不对?谁让咱爹要脸呢?你们把他的脸都丢尽了。” “哼,反正肃哥哥也不喜欢你,你就算嫁了过去,也不会有好日子过,等着瞧,看你能嚣张多久。” “他喜欢你啊?那你要去做个妾室吗?我和王妃说一声,大婚那天你和我一起去?” “陶夭夭!你,你,你,我一个嫡出的小姐,你竟然这么侮辱我,你太过分了。” “我还有更过分的,你要听吗?不想听就赶紧出去,我这大病初愈,需要静养。” 这种剑拔弩张的氛围被门口传来的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给击碎了。 听声音是苏洛洛和张如莺。 “大姐姐,我们又来了,哎呀,恬恬也在呢。” 陶恬恬一见她们两个,努力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憋出一个极不自然的笑。 “我也是来看看大姐的,问问她要吃点什么,我一会去给她做。” 苏洛洛拉着她的手道:“这么好的妹妹我怎么就没有呢?我家那个兄弟啊,总和我作对,三天两头惹我生气,爹又常年不在家,没人管得了他,头疼的很,我时常想啊,要是个妹妹该多好。” 陶恬恬一手放在苏洛洛拉着她的手背上作势要走。 “姐姐说她大病初愈,需要静养,我先出去了,你们先聊。” 张如莺看向陶夭夭道:“合着我们来的不是时候?” 苏洛洛看着陶恬恬的背影还在感慨:“妹妹就是体贴,我们今天来,也就是看看你好些了没,坐会就走。” 陶夭夭出门来拉了她们两个进了屋,往凳子上一按。 对着苏洛洛浅笑道:“我没事了,多亏你给我贴了那个特效药,还有刘大夫的针灸,否则我估计今天都半死在床上起不来。” 张如莺听了这话松了一口气:“我还想着是不是打搅到你休息了呢?” “没事。”陶夭夭给她们倒上了茶,“我好得很,对了,我昨天问苏小姐,找我有什么事情,你都没说,我今天好了,你就直说了。” 苏洛洛一听脸上又升起了两团红晕。 用肩膀挤了挤旁边的张如莺。 张如莺转头看了她一眼噗呲一声捂嘴笑了起来。 “你说啊,大家都是姑娘,你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苏洛洛抿了抿嘴小声道:“大姐姐,那天在湖边,嗯,就是我,我看见了你的” 两双眼睛一齐盯着她。 苏洛洛没再继续往下说,而是用手指了指陶夭夭的胸口。 陶夭夭顺着她的手指低头看了一眼,再看看苏洛洛,立马就明白了。 苏洛洛人虽不胖,但发育的很是丰满。 “我明白了,难怪你吞吞吐吐的,别不好意思,大家都是姑娘嘛,你是不是想看我的肚兜?” 苏洛洛欣喜的看着善解人意的她,笑着点点头。 “我这里有现成的,来。” 陶夭夭把她们带到了卧房拿出了一个手工胸罩给她们。 两个人一边看,一边哇塞。 “一会我让姚妈妈给你们都量量尺寸,按照你们的尺寸做。” 张如莺低头看看自己,讪笑道:“我就不用了,我这挺好的,你让姚妈妈给洛洛做就好了。” 陶夭夭看了她一眼露出了一个神秘莫测的笑:“这你就不懂的,你现在还小,迟早能用得上,这个东西比肚兜舒服多了。” 苏洛洛还在感叹:“这都是你自己设计的吗?你是怎么想出来的?这个设计太巧妙了。” 姚妈妈急急慌慌的进了园,一脸愁眉不展。 “大小姐,不好了。” 陶夭夭见了闻声迎了出来:“妈妈你来的正好,这里又有得你忙了。” 姚妈妈见了她身后的两个姑娘,收了收脸上的慌张行了个礼道:“二位小姐好。” “姚妈妈好。” 姚妈妈看了看苏洛洛手里的胸罩,顿了一下又看向陶夭夭严肃的说:“大小姐,不好了,宫里的和太妃薨了。” 陶夭夭没太明白,太妃薨了和她有什么关系。 张如莺道:“太妃薨了,要守三个月的孝,这期间在京城内,无论王公平民,不得嫁娶,大姐姐,你的婚期要延后了。” 一传十十传百 婚期延后,天助我也。 眼看着婚期一天比一天近,而杭白菊依然活蹦乱跳的,十几年前的证物自然是早已被她处理,烟消云散了,找了人问话后得到的也只有猜测而没有实证。 正愁着去了王府就不好经常回来了,虽然去了王府后她不至于有机会再对自己下毒手,但是这个仇总是要报的,不然对不住木兰香女士。 还有,虽然窝囊废这副身体属实是太弱了,但好歹也属官宦豪门之家,不能白拿了人家的身份。 她本来名字就叫夭夭,穿越过来也穿到了陶夭夭身上,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巧合。 幸好爹妈没给她起名叫金莲什么的,否则穿到金莲身上那就麻烦了,以她的智慧根本应付不了。 她是一个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并且知恩图报的人。 况且现在占了人家这么多便宜,得还。 张如莺晃了晃她的肩:“大姐姐,你没事?” 陶夭夭立马回过神来:“啊,没事啊,进屋进屋。” 说完拉着她们就要往屋里走。 姚妈妈一脸担忧道:“大小姐,你还是去屋里休息会,张小姐和苏小姐这里有我呢。” 苏洛洛也早已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看着她:“大姐姐,要是你心情不好的话就先休息,我让姚妈妈帮我量好尺寸后,我改天再来看你?” 这些人咋都这样呢?婚期延后怎么感觉每个人都很替她担心,生怕她伤心过度而死一样。 “你们咋都这样看着我?我真的没事啊,这个太妃薨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婚期延后这是天意,天意不可违。” 张如莺握住她的手恳切道:“大姐姐,整个京城谁人不知你对世子一往情深,虽然你本人大家不常见,但是你爱慕世子,这可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而世子” 苏洛洛也拉着她想把她扶着坐下来,生怕她伤心欲绝晕了过去似的。 “大姐姐,世子之前一直跟王妃闹脾气,不满意这门亲事,但是王爷和王妃都不答应,他也就只能妥协,这婚期一延后,还不知道中间会出什么状况呢?” 窝囊废对世子一往情深?还搞得京城人尽皆知。 陶夭夭想想都替她觉得丢脸,不对,现在丢脸的正是自己,是她本人。 世子虽然文韬武略,卓尔不群,但他的行径实在是无法让人苟同。 如果不是在风月楼那一晚,她也许还会对嫁给这个京城万人迷抱有期待。 而现在,她只想着这世子,给点力,最好在这三个月之内搞定王爷和王妃,退了这门亲。 风月楼,花灼。 转眼就快一个月了,花灼,他还好吗?也不知道肩上的伤好了没有。 陶夭夭猛的摇了摇头,去去去,想他干嘛? 她这一摇头成功引来了姚妈妈的担忧,一边给她倒水一边拍着她的背道:“小姐,小姐,你冷静一点。” 张如莺也抚摸着她的额头道:“你放心,就算世子他有什么想法,王妃也不会答应的,你有王妃护着你,不用怕。” 陶夭夭有些无语了,自己在京城所有人眼里的形象已经是一条世子的舔狗了。 不光在家任人揉捏,在外还得了个这样的名声,陶夭夭啊陶夭夭,你咋活成这样了呢? 她抬起头,目光坚定,意志坚决,斩钉截铁的说:“我没事,真没事,你们不用担心我,现在,姚妈妈你去拿尺子来,给她们两个量尺寸,我们该干什么干什么,不要被外界的因素所影响,好不好?” 姚妈妈叹着气摇着头,退了出去拿东西了。 张如莺和苏洛洛互相看了一眼,心照不宣的点了点头,张如莺道:“那好,我们先不想那些,我们先办我们的事情。” 话虽这么说,但是陶夭夭看得出来,她们的表情里那种深深的同情,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接下来的相处里,几个人时时刻刻都在看着她的脸色,生怕她因为伤心欲绝肝肠寸断而死。 自从陶夭夭回来后,杭白菊心情就没这么好过。 她带着田妈妈一人手里挎着一个篮子,还端着一盘水果拼盘,看上去真的让人垂涎欲滴。 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把果盘往桌上一放,又从篮子里拿出几盘小点心道:“姑娘们来了这么久,也饿了?来吃点水果点心。” 两个姑娘不约而同道:“谢谢陶夫人。” 杭白菊心里的喜悦根本藏不住,像被剧烈摇晃过的可乐一样,只等着你开瓶盖,她就马上给你喷出来。 对,就是那种要喷出来的喜悦感。 陶夭夭冷笑了一声。 不巧又被苏洛洛看到了,内心暗忖:面对着美食和关爱,无动于衷,甚至冷笑,心里的痛苦可想而知 “姑娘们就先吃,我先出去,你们多陪陪她,有你们在,我这个做娘的,也踏实些。” 一边说一边捂着胸口一低头,“否则啊,这心里,就是放心不下。” 杭白菊刚出门,苏洛洛就羡慕的说:“大姐姐,你娘是真疼你,我娘还是亲生的呢,老是偏爱我那混世魔王的兄弟。” 张如莺也道:“这点心真不错,水果也新鲜,你娘对你挺用心的。” 好,杭白菊贤良淑德,名声在外,她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连冷笑都不敢了。 姚妈妈倒也觉得她现在有了朋友是好事,要是换做从前,发生这种事情,估计又是一个人流着泪独坐到天明了。 有朋友能和她说说话,挺好的。 毕竟以前为那世子流的泪,没有一缸也有一碗了。 所以她量好尺寸之后就开始裁剪加工了,让两个姑娘陪着她。 坐了半日,苏洛洛和张如莺要走了。 “姐姐天色晚了,我们要回去了,你可千万要好好的,别想太多。” “你们回去,放心,我就说我没事你们非不信,你看我吃的多香。” 说完大口大口吃起了点心。 她不知道她为了证明自己,拿出来这种暴饮暴食的态度,在别人看来依然觉得她是因为伤心过度而产生的反常行为。 张如莺和苏洛洛互相颔首领着丫鬟出去了。 张如莺:“不能让她一个人安静下来,想东想西,要让她忙起来。” 苏洛洛:“对,听恬恬以前说过,她因为世子不理她,哭了整整一晚上,明天让其他人都来,热闹了,她就没空伤心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所有朝廷官员诰命都入宫吊孝去了。 而兰香苑就没有清静过,每天都有陶夭夭不认识的官家小姐姑娘来找她,都是做胸罩。 哎,真是一传十十传百,估计过不了多久,整个京城都知道她这里有门绝佳手艺了。 竞王府吐心结 和太妃下葬后,众人的生活也都恢复了正常。 王妃派了人来接她入王府去问安,陶夭夭想着总算得一天清闲。 这些天每天都有人来拜访,园子里就没清静过。 带着冬枣出了兰香苑,还未出府门,便看到了萧山肃。 在厅里正襟危坐,一脸不苟言笑的喝着茶,陶恬恬在一旁眉飞色舞的说着什么。 见她出来了,萧山肃起身就要往外走,陶恬恬笑意全无翻了个白眼。 萧山肃给陶夭夭掀开了马车的门帘,陶夭夭面无表情,不卑不亢的上了车。 萧山肃本来冷冷的一张脸,突然变得有些一言难尽了。 陶夭夭再没有了以往那种,见了他就脸红,低头,局促,紧张的样子。 看都不看他一眼?眼神里甚至还有几分不屑? “肃哥哥”陶恬恬跟了出来喊住了已经飞身上马的萧山肃。 “还有什么事吗?” “没,没有了” 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陶恬恬脸上是隐藏不住的恨意。 竞王府其实离陶府不算远,萧山肃骑着高头大马引来了无数路人的目光。 不少人认出来他,大概也是对他之前的八卦有所耳闻,慢慢的就有了议论声。 “哟,这竞王府的小世子,浪子回头了?亲自去接未婚妻,之前不是死活要退婚的吗?” “可不是吗?拗不过王妃啊,可能也就认命了。” “得了,也就这三个月,京城没有娱乐活动,过了这三个月你看看他还这么规规矩矩的?” “就是,世子的风流这京城谁人不知。” 呵呵,何止是京城?桐花镇的风月楼都去过不知道多少次了,别的地方就不得而知了。 陶夭夭心想这皇上还真是不错,挺仁慈的,这京城的言论自由度真的好高。 老百姓都可以畅所欲言,当街随意议论王府的事情,声音这么大,马车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拉开帷幔看了一眼,萧山肃面不改色,好像已经习惯了被围观。 陶夭夭一下马车,就看到了站在王府门口的王妃,一脸温柔,她听到马车声已经出来迎她了。 萧山肃下了马把缰绳递给了小厮,迅速上前扶住王妃道:“母亲为何不在屋里等着?” 王妃看着陶夭夭轻声道:“孩子,听说你病了好几天,这边正好碰上太妃的事情,我也没办法去看看你。” 陶夭夭看到王妃心里也是欢喜的,掂着一双小脚昂首挺胸转了一个圈,裙摆随着她的站定而停止了飞舞。 对着王妃嫣然一笑道:“您看,我早就好了,谢谢王妃惦记。” 王妃拉着她的手边走边说:“听说你病的很严重?我正要找皇上请御医去给你看,苏将军夫人说她家小姐拿了药给你,已经见好了?” “是啊,多亏了苏家小姐,她那个药很有奇效,还有找了刘大夫扎了针,所以才好的快。” “你现在愿意交朋友了,这是好事,有了朋友,就有机会多出门走动,不至于常一个人闷在家里,对不对?” “呃,是的,王妃” “其实啊,我没想那么快让你来,想着你病刚好,多在家休息些时日,等完全恢复了,再来也不迟,只是肃儿他” “母亲,进屋去坐下再说。”话还没说完,被萧山肃打断了。 陶夭夭随着王妃落座以后,萧山肃也坐在了另一侧的椅子上。 陶夭夭诧异的看着他,他也感觉到了陶夭夭的目光,不予回应,只端起茶杯来抿了一口。 陶夭夭忍不住了,不解道:“世子,我今日来给王妃请安,想和王妃聊聊天,你在这干嘛?” 萧山肃错愕的抬起头看着她,半天没憋出一个字。 王妃在一旁掩面大笑不止。 陶夭夭看了看他们的反应,感觉是自己太没礼貌。 “哦这是你家,你爱在这就在这待着。” 萧山肃起身道:“既然陶小姐觉得我碍眼,那我走便是。” 萧山肃离开以后,王妃用手绢擦了擦眼泪:“哎哟,笑得我眼泪都出来了。” “王妃,我刚刚太失礼了。” “没事没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喜欢跟人反着来,以前你事事顺从他,他对你视而不见,你不搭理他,他倒缠上你了,真是冤家,你早该这么对他了。” 这是什么人格? “王妃,其实我心里一直还有一件事情想要问您。” 王妃看她一脸认真,也严肃了起来,问道:“什么事,你说。” “关于我娘,我怀疑我娘的死,有问题。” 王妃面色立刻变得凝重,使了个眼色,示意身边的丫鬟都退了下去。 “这从何说起?你娘是因为生产过后,恶露不止,长时间失血过多,吃了药也不见好,所以才” “您当时有见她吗?” 王妃摇摇头道:“你和肃儿生日就差五天,肃儿因为难产,我的身体损伤很大,月子里一直很虚弱,直到她走了,我才能勉强下床。” 陶夭夭突然双膝一曲,跪了下来。 “王妃,我现在能信的人只有您,我想把我的疑点告诉您,您一定不能和任何人透露,因为这关系到我爹的仕途,甚至是整个陶府的性命。” 王妃起身把她扶了起来道:“孩子,你这是哪里的话,如果你早告诉我,你母亲的死有疑点,我肯定是第一个要出来查清楚的。” “我母亲的死,还有后来父亲所纳的两个小妾的死,再加上,我上次失踪落水,和这次公主落水,都不是意外。” “可你明明还在皇上面前替那个人求情?” “正因为我知道不是意外,所以才要求情,因为这件事情查清楚以后,势必会牵连到我爹,我不希望我爹出事,而且我深知,我娘在地底下,也不希望我爹出事。” 王妃闻言颔首道:“你娘为了你爹,不要荣华富贵,不要自己女儿家的名节,她什么都能豁出去了。” “所以这是我的家事,我要关起门来处理这件事情,不能让皇上知道,否则性质就变了。” “你告诉我,我能帮你什么?如果你娘的死,是有人有意为之,我第一个不会放过他。” “这些年,陶府上下的佣人,已经全部换了个遍,十几年前的东西,想要找证据已经不太可能了,而且我也去找过之前府里的佣人,他们都不知情。” “这些年陶府都是杭白菊在管事,佣人全换了遍,你是怀疑?” “王妃,我不是怀疑,我是肯定,只是我还没找到证据,在没有足够的证据之前,我也不敢轻易去找证人,我担心打草惊蛇。” 王妃若有所思的往椅背上一靠。 “可是这么多年,她待你,大家都看在眼里。” “正因为如此,我才一直没有机会和别人诉说我的苦楚,因为我怕我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连我爹都不会信。” 王妃侧身伸手拢了拢她的头发,心疼的看着她的眼睛。 “所以你这么多年,少言寡语,不与人交际,不出门?我一直以为是你生性如此。” 陶夭夭摇摇头道:“现在我不能再等了,上次龙舟比赛,差点害死公主,我很担心她再做出什么离谱的事情,再次牵连到别人,真到了那个时候,陶府就没救了。” 为赴约习骑射 王妃拉过她的手捂在自己怀里,“真没想到,你的继母是个如此口蜜腹剑的人,我一直以为她只是愚钝,心还是好的,可怜的孩子,你为何不早告诉我?早知你是因为这个,我,我说什么也要把你接到我身边来。” “王妃,您知道,就算您接了我,我也是不能来的,杭白菊在我爹面前也能做的滴水不漏,我爹向来看中自己的脸面,不会同意把女儿养到别家的。” 王妃的握着她的手紧了紧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定不会放过她。” “王妃,我已经有了主意,我会尽快找出证据揭穿她的。” “那我能帮你什么?” “我之所以把这件事情告诉您,一是因为您是我唯一能信任的人,二是,我担心杭白菊接下来会做出什么愚蠢的行为,会触及到皇上的天威,到了那个时候,要遭殃的就不是只有她一个人了,她的所作所为会给整个陶家带来灭顶之灾。” 王妃思忖了片刻道:“是啊,就好比上次龙舟,如果公主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查出真相之后,可是会祸及全家的,谁也不能幸免。” “所以我想了个办法,想快点让她露出狐狸尾巴,让我爹看清她的真面目,让她亲口承认自己的罪行。” “哦?你连法子都已经想好了?” “是的。” “既然你想好了,那就去做,有任何需要我的地方,你尽管提,我会尽全力帮你,为了你,也为了你娘。” 陶夭夭起身行了个礼道:“谢谢王妃。” 王妃笑道:“这都是一家人了,还跟我客气什么?如果不是和太妃这件事情,你们后天该拜堂了。” 看着王妃期待的眼神,陶夭夭心想,这件事情以后再说,先把杭白菊解决掉。 用午膳的时候,就他们三人,陶夭夭紧张的心情缓解了一些。 她就怕竞王也在,这个竞王,见过两次,从没见他笑过,也没听过他说一句话,严肃的怕人。 虽然萧山肃看上去也很高冷,不苟言笑,但是陶夭夭可以无视他。 所以整个过程,陶夭夭都在无视他。 一直到要送她回府。 上了马车,落座后抬头,陶夭夭看到了王府门内大红柱子后面藏着一个人,看站姿,是一个妖娆的女子。 陶夭夭放下门帘,心里总觉得这个身影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当她好奇的掀开帷幔时,对方也在柱子后面露出了整张脸。 是她?那个在风月楼跳舞最好,长得最美的姑娘。 对,陶夭夭想起来了,上次在画船上跳舞的也是她,只是那天她蒙着面,才一时没想起来。 所以,萧山肃那晚说要纳她做侧室,是认真的,而且还迫不及待早早就把她接入了府里。 这还没成婚,对方就和别的女人双宿双栖了。 进了府就要承受和别的女人共侍一夫,而且对方还是这样的身份 任他萧山肃家世显赫,是个文武全才,是京城万人迷,她也接受不了这一点。 如果非得嫁人的话,那肯定要找一个一夫一妻不纳妾的。 半路的时候萧山肃下了马,躬身上了马车。 陶夭夭警惕道:“你干嘛?” 这马车空间本来很宽敞,萧山肃一进来就变的很拥挤了,感觉空气都不够用。 陶夭夭伸手把帷幔掀了起来,脸朝外。 “你别这么紧张,我是有事和你说,不能让别人听到。” 陶夭夭依然脸朝着窗外道:“什么事你说。” “停云山一带,常有野兽出没,破坏庄稼,这个季节正是禾苗旺盛生长的时候,公主让我通知你,过几天,带你一起去打猎。” “什么?” 陶夭夭瞪大了眼睛,她是记得公主说过下个月要去围猎的,但是她还没有时间练习骑射啊。 病好后的这些天光应付那些来观摩肚兜的小姐们了,根本就没有时间。 萧山肃看着她的表情,似笑非笑道:“怎么?你那天不是表现的很勇猛吗?” 陶夭夭回头看了他一眼道:“那不一样。” 那是自己的专业,能不勇猛吗? “这次因为和太妃过世,守孝三个月,夏天的围猎取消了,所以,到时候就几个人,随便玩玩,你也不用担心会出丑。” “出丑?你说我会出丑?” 笑话,她的字典里可没有这两个字。 “怎么?以我对你的了解,你连马都骑不稳,如果你担心到时候摔下马,或者箭也拿不稳的话?我可以教教你,正好你还有几天时间好练。” 陶夭夭在他身上扫了一眼,看着对方一脸不可一世的样子,真想一脚把他踹下去。 “你真是个好人,不过用不着你教,谢谢。” “那你到时候可别哭。” 陶夭夭睁大了眼睛瞪着他,双眸里面慢慢腾起一股怒火。 萧山肃一看不对劲了,摆摆双手道:“好了好了,公主的话我是带到了,但是我今天说的话一直算数,你要想要我教你,随叫随到。” 说罢便下了马车,自己骑马去了。 次日,陶夭夭一起床便叫上冬枣,带上来姚妈妈刚给苏洛洛做好的新型肚兜。 从马厩牵出了奔驰,往苏将军府上去了。 冬枣不会骑马,只能由她牵着马,慢慢走着。 一路上不管男人女人目光都落在着两人一马身上。 坐在马车里没感觉,骑在马上这些目光让她有些不自在。 “冬枣?他们看什么呢?” “看奔驰,你没发现吗?我们家马厩里那么精心喂养的那些马,都没它好看。” 陶夭夭伸手摸了摸奔驰的鬃毛,想着确实是这样。 正走着,一阵凄厉的哭喊声让陶夭夭拉了拉缰绳。 小巷里跑出来一个小女孩,一个女人在后面拿着一条长长的白布追着。 小女孩慌乱的冲过来险些撞上了奔驰的后腿,好在冬枣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 小女孩一脸惊恐的喊道:“姐姐,救我,姐姐,救救我。” 陶夭夭下马看看小女孩,再看看手里拿着长条白布的女人,光天化日之下,这是要杀人吗? 陶夭夭让冬枣把小女孩护在身后,上前拦住了女人。 “大姐,您这是干什么?青天白日的,你要对一个小姑娘痛下杀手吗?” 女人没有理她,只是把手伸向她们身后的小女孩。 “快,跟我回去,姑娘,这是我的家事,您就别操心了。” “你拿着一条白绫是要勒死她吗?这可是京城,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身后的冬枣扯了扯她的衣袖轻声道:“小姐,那不是白绫。” 封建社会毒瘤 陶夭夭回头不解的看着冬枣。 冬枣在她耳边解释道:“那是缠足用的,小姑娘肯定怕痛呢。” 原来是这样,这小姑娘看上去也不过四五岁,就是从这个年纪开始,从这一刻,她就要面临这一生因为畸形带来的痛楚。 陶夭夭看了一眼女子的脚,是正常的脚。 便继续护着小姑娘对女子道:“大姐,她还小,她怕痛是很正常的,而且您为什么非得让她缠足呢?你可知道女孩子的脚被这样一缠,就会是一辈子的疼痛?” “姑娘,您还是哪来的回哪去,别多管闲事了,不缠足将来怎么嫁个好人家?一辈子脚疼也总比一辈子穷苦的好。” 冬枣见这女子说话很是不客气,想要上前理论被陶夭夭阻止了。 “大姐,我看您自己不也是正常的脚吗?怎么能忍心非得让女儿的脚变残疾呢?” “你这叫什么话?什么叫残疾?照你这么说,这满大街有一半人都是残疾?” 女子目光向下扫了一眼,停在了陶夭夭那绣工精美的鞋子上。 对着依然躲在冬枣身后抽泣的小姑娘道:“你看看,你看看,你不缠足,以后就只能给人当丫鬟,有一双漂亮的脚才能嫁个好人家,才能有丫鬟伺候。” 冬枣一听,这话不对,怎么还把自己给骂进去了? 鼻孔一张道:“你怎么说话呢?我们小姐也是心疼你这孩子,人家公主也不缠足的好……” 女子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啧啧,咱们老百姓能跟公主比?那公主她是皇帝的女儿,她愁嫁吗?那公主就算长着四十五码的脚也不怕嫁不出去。” 不知不觉旁边已经有了不少人在围观了。 女子双手一摊向着众人道:“大家说,我说的对不对啊?” 人群里都是点头赞同的声音。 陶夭夭知道继续争执肯定是行不通了,便语重心长的说:“大姐,姑娘家健健康康,平平安安过一生,不就挺好的吗?为什么非得为了嫁人,而让女儿承受这么大的代价呢?” “小姐,我一看你,就是有钱人家的姑娘,你不也缠足了?你哪里能理解我们的苦,我就是因为小时候怕痛,我娘一时心软,没给我缠,我才嫁给了她爹那个杀千刀的。” 女子说着还用手绢擦上了眼泪。 “大姐你别哭啊……” “所以,我一定不能让悲剧再次发生在我女儿的身上啊,我不希望她将来像我一样,嫁给她爹这样的男人,我为了她的将来,现在下下狠心,有什么错?” 这时人群里有人认出了她。 “这不是竞王府的世子妃吗?” “还没过门呢!” “那不也快了吗?你想想,她要是长着一双大脚,那竞王家世子能愿意娶她吗?” “就是,世子可是风流得很。” …… 陶夭夭听得直摇头,这些人,听八卦也听不全,世子要退婚的事情没传到他们耳朵里吗? 现在只关注到了她的一双小脚,和她即将成为世子妃。 此时人群里有人大声喊了一句。 “姑娘啊,我看你还是别管了,快快乐乐的嫁王府,去做你的世子妃,你自己踩着一双绣花鞋在这里劝人别缠足,这就很没有说服力。” 又有人俯下身来在小姑娘耳边道:“妹妹,你娘才是真正为你好,你看看人家世子妃,看看人家的脚,多漂亮,你只要忍个几年,将来也能像她一样,没办法,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陶夭夭闻言,内心即是惶恐,也是悲凉。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和王府的婚事和缠足没关系,王妃都不让我缠足,皇上也曾说过不提倡缠足,为什么你们都还执迷不悟呢?” 接着一个声音道:“哎呀,人家是陶大人家的闺女,从小到大过的都是快活日子,哪里能体会我们这种平头百姓的苦。” 陶夭夭看看自己的脚,抬头道:“官家的女儿,百姓的女儿,都是一样的血肉,都能清楚的感知疼痛,没有人愿意踩着这样一双脚过一生。” “嗨,你自己从小到大过着荣华的生活,将来嫁去了王府,那更是富贵滔天,难道还怕别人跟你抢不成?”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过后,小姑娘已经老老实实的站到了母亲身边去了。 陶夭夭心疼的看了她一眼还欲说话,冬枣拉着她摇摇头。 “小姐,走,苏小姐还在等你过去呢。” 一直到了将军府,陶夭夭都笑不出来。 苏洛洛见她一脸不快,问道:“怎么又不开心了?是不是世子又……” 陶夭夭伸出食指竖在她的唇边。 “靶场在哪里?赶紧带我去,我要好好练习,打败公主,哦不对,打败萧山肃。” 苏洛洛一听,眼睛都亮了,竖起了大拇指道:“有志气,对,打败他,看他以后还敢在你面前嚣张,走,我带你去。” 在竞技运动项目方面,她真的是有绝对的天赋。 封建社会的毒瘤,咻! 迫害妇女的陋习,咻! 思想愚昧顽固不化的人类,咻! …… 从刚开始的拉不开弓,到满弓后打不中靶,再到后来慢慢的离十环越来越近,就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 苏洛洛惊讶道:“陶姐姐,你这个也太不可思议了?你真是个女中豪杰啊?你要是男子,我爹都要招你去做亲兵了。” 陶夭夭再转过身看看苏洛洛,几十支箭,箭箭虚发,无一上靶。 ? 苏洛洛看了看陶夭夭的眼神笑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不是以为我这样的将门虎女,一定是十八般武艺样样俱全啊?” 陶夭夭还是呆呆的看着她,不置可否。 “可偏巧我就不是这块料,哈哈,我爹亲自教我都没用,我也就是来陪着你,做做样子罢了。” 陶夭夭低头捂着嘴,忍住笑,再抬头看了她一眼,两个人对着笑弯了腰。 身后传来哒哒哒的一阵马蹄声,两个人听到声音后回头还没看清来人是谁。 一支箭从她们身边飞过,带来了很强劲的一股风,在吹飞了两个人的发梢之后,直至靶心。 将军府闹乌龙 直到骏马一阵嘶鸣,前蹄腾空带起的那股尘烟随着马的站立而落地之后,她们才看清楚来人。 萧山肃。 苏洛洛悄悄地瞄了陶夭夭一眼,见她表情没什么变化,也没打算搭理萧山肃,想着她应该是还在生气。 自己现在既然已经和陶姐姐成了好朋友,那么就应该是同一条战线的人。 心道:谁惹她生气,我就恨谁。 “喂,世子殿下,有何贵干呐?” 萧山肃也并不生气,嘴角微扬对着苏落落行了个礼道:“苏小姐,打搅了,我今天来将军府是为了寻我那骑马不稳,射箭不准的未婚妻。” 陶夭夭一言不发,干脆转过身去,又拿起了弓,搭上了箭。 苏洛洛一听满脸不服道:“什么叫骑马不稳,射箭不准?你懂什么?你了解你的未婚妻吗?张口就来。” 此时的萧山肃已经翻身下了马,指着对面那个空靶下面的一堆箭道:“事实就摆在眼前,难道射箭的标准是谁能完美的避开那个巨大的靶子谁就赢?” 苏洛洛看着那副空靶,瞪着他的眼睛慢慢的眯成了一条缝,脸色变得越来越冷漠,左右移动了一下下巴。 只听耳边又是咻的一声,陶夭夭还举着弓静静的站着,箭已经落在了萧山肃刚刚所发出来的那支箭旁边。 十环。 苏洛洛高兴的拍着手跳了起来:“哇,陶姐姐你好棒。” 萧山肃也被震撼到了,看看陶夭夭,又看看那支十环里还冒着热气的箭。 最后用手指着掉在了空靶下面那一堆七零八落。 “那,这?这是?” 苏洛洛甩着袖子一跺脚道:“那是我的靶,那一堆箭都是我射的,行了?好笑吗?不准笑。” 萧山肃在京城小姐圈里的高冷人设绷不住了,他笑了。 用力的憋住,然后又没憋住,就这样一张冷酷的脸皮在和面部所有的肌肉做着激烈的斗争,最后肌肉赢了。 苏洛洛气得杏眼圆睁,双手叉腰怒视着萧山肃。 陶夭夭笑,她觉得正常,大家一起笑,萧山肃笑她,她却生气。 “笑够了没有,真没想到,长这么大第一次见你笑,是你对我的嘲笑,世,子,殿,下。” “对不起,苏小姐,对不起,我只是想到,之前玉罗每次组织围猎,骑射,你都借故不去,我还以为,噗呲” “我还以为,你是怕,自己的水平在她们面前太过优越,所以觉着跟她们比没意思呢。” 陶夭夭只当没听到,萧山肃说什么话都对她没有影响。 但是苏洛洛气急败坏的样子,让她忍不住偷笑手抖了一下,又是一箭射中了九环。 “陶姐姐,你得好好管管他,一个大老爷们,来嘲笑一个姑娘家,不害臊。” 陶夭夭放下弓拍拍手,安慰她道:“好了好了,谁让你是咱们苏大将军的女儿呢?如果不是你今天陪着我,我也会以为,你是个百发百中的高手的。” 萧山肃看了看陶夭夭那支落在九环上的箭,止住了笑。 “陶小姐,打猎的时候,猎物可不会像靶子一样站在那里等着你去射它。” 陶夭夭平静的提了一下嘴角,“是吗?谢谢你的提醒,世子殿下。” 陶夭夭这段时间对他一直很冷淡,与从前的那个她完全判若两人。 萧山肃本来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姿态,现在主动跑来教人家骑射,人家还对他冷漠相待,他也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刚刚笑得脸上的肌肉都松弛了,现在在努力把它们拉回到紧绷的状态。 苏洛洛看陶夭夭不理他,他吃了瘪,大有报了刚才嘲笑之仇的快感。 “陶姐姐,我跟你说哦,你也就是平日里练的少,你要是能在这上面多花一点时间,肯定能把某些自以为是的人比下去的。” “真的吗?苏小姐你也太高看我了,我还差得远呢!” “哎呀你谦虚什么呀?你以后就来我家练,每天都来,如莺不是看好世子吗?到时候我和她打赌,我押你这边。” 萧山肃背着手道:“小小年纪,什么不好学,学人家赌博?” 苏洛洛摇头晃脑怪腔怪调的学起了他的话:“小小年纪,什么不好学,学人家赌博你多大年纪?你不也就大个一岁?” 萧山肃低头侧目,无语。 陶夭夭今天拉了半天弓,感觉这个细皮嫩肉的手指,已经开始火辣辣的痛了。 低头一看,几个指腹通红,大有要破皮的迹象。 便拉着苏洛洛道:“洛洛,我们回去,我今天就练这么多了,明天再来,明天和奔驰一起练。” “哎呀,陶姐姐,你的手,你这手要起泡的。” 萧山肃闻言,跨步上前凑过去一看。 风轻云淡道:“这是正常的,平日里娇生惯养的手,突然这么猛地一顿搭弓拉弦,肯定会起泡的,你看我的手就不会。” 说着竖起了自己的十根手指在她们面前晃了晃。 指节分明,线条流畅的十个指头上,都是常年累月,舞刀弄剑磨出的痕迹。 苏洛洛看了他的手一眼,突然鼻头一紧,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陶夭夭一脸问号的看着她慢慢倒向自己肩膀的头。 “怎么了 ?怎么还突然哭起来了?” 苏洛洛在她肩膀上揉了揉眼睛道:“我想我爹了。” 萧山肃把手翻了过来,看看自己的手掌,耸了耸肩。 陶夭夭拍拍她的背,轻声道:“好了好了,我们回去,我明天再来,你再陪我好不好?” 两个人并肩走出了靶场,萧山肃又被无视了。 陶夭夭在回家的路上,又路过了那个小巷。 不自觉的轻轻拉了拉缰绳,奔驰驻足,她往里面望了望,小姑娘在。 坐在屋檐下的石块上,脸上还有泪痕。 奔驰矫健的身影被夕阳拉长,刚好影印在了她的脚边。 陶夭夭见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后,便踮着脚,磕磕绊绊的走进了屋内。 “走,小姐。” 冬枣拍了拍奔驰的鬃毛,陶夭夭收回了目光,继续前行了。 行至陶府门口,又见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萧山肃伸手递给她一个蓝色的鸽子蛋一般大的小瓶。 “你手今晚会起泡,涂上这个药,不会痛,好的快。” 还没等陶夭夭说话,他把药往她手里一塞,飞身上马,跑了。 木兮阁有喜了 陶夭夭拿着药瓶把奔驰交给了马倌,庭院里难得的清静。 之前每一次她进院都要出来冷嘲热讽一番的陶恬恬今日意外的没有出现。 回兰香苑的途中路过木兮阁,走至转角处,发现大门嘎吱一声响。 陶夭夭想着要不要回头给甄姨娘打个招呼,却发现门响过了之后很久都没人出来。 陶夭夭立马拉着冬枣躲在了转角处,刚好让墙挡住了身体。 不一会门缝里露出一个脑袋,鬼鬼祟祟左右看了看。 是甄姨娘的随侍秦妈妈。 秦妈妈左右观察发现没人之后,才从屋内放出了一个手里拎着小箱子的中年男人。 看穿着和箱子的形状,陶夭夭判断他是一个大夫。 今天杭白菊和陶恬恬都不在,家丁佣人都不知道躲到哪里去偷懒了,院里没人。 秦妈妈送大夫到了大门口之后给门倌手里塞了个什么东西。 门倌抛到空中又用手接住了,是银子。 奇怪了,看个大夫还要偷偷摸摸,趁着杭白菊不在家,还得给门倌打点银子。 门倌是辛州人,杭白菊的人,所以木兮阁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 陶夭夭正在猜测木兮阁有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姚妈妈从兰香苑方向慌慌张张的走了过来。 “哎呀小姐,你咋才回来。” 陶夭夭竖起手指嘘了一声,又指了指木兮阁。 “什么事妈妈,怎么这么着急忙慌的。” 姚妈妈会意后走近她拉着她的手小声道:“回屋再说。” 回到兰香苑姚妈妈放开了她的手,眼睛一瞥发现她的手指都红肿了,难怪刚刚拉着感觉不对劲。 “小姐,你这手?” 陶夭夭把手一收藏到了背后。 “妈妈先别管我手,我没事,您先说。” 姚妈妈叹了口气道:“之前小姐不是让我托我兄弟找了个人吗?本来都说的好好的,价格也都谈好了,结果临了人家又不干了,你说。” “就这事啊?嗨,我还以为怎么了呢?看把您急得。” “我就是急啊,我担心你啊,夜长梦多,况且这样的人不好找,要长得漂亮,还要有脑子,还要有胆识,好不容易找着一个,人家又反悔。” “反悔了就算了呗,而且我和您说,我们很有可能用不上她了。” 姚妈妈疑惑的抬头看着她。 陶夭夭凑近一点轻声道:“木兮阁今日请了个大夫的事您知道吗?” 姚妈妈皱着眉思忖了片刻:“请大夫?他们院里的人一个个都生龙活虎的啊,我上午还去找过一趟秦妈妈呢。” “所以怪就怪在这里,就这半日的功夫,就有人生病了?再说了,人吃五谷杂粮,生病也是人之常情啊,请个大夫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呢?” 在一旁嗑着瓜子的冬枣道:“不想让翡翠阁的人知道,就两种可能,一种是有人病得厉害,不想看他们幸灾乐祸。” “还有一种嘛,就是有秘密要瞒住翡翠阁的人呗,怕他们知道了使坏。” 三个人面面相觑了几秒。 陶夭夭咕噜了一下眼珠子道:“你们两个都跟我想到一起去了吗?” 姚妈妈道:“甄姨娘还年轻,这种可能性很大。” “所以如果真是这样的,我们就用不着费尽心机从外面找人了,只要杭白菊知道了,她就坐不住。” 姚妈妈点头道:“之前我也是多年以后回想起来才感觉夫人和另外两个姨娘的死有蹊跷,但是那时没有人怀疑她,没有人盯着她。” “所以只要我们从现在开始注意着他们的动向,以杭白菊那急躁又愚蠢的性格,她很快就会露出马脚的。” 冬枣又从碟子里重新抓了一把瓜子在手里,忧心道:“只是?甄姨娘那边,甄姨娘已经尽力在掩藏了,我们总不能主动去给翡翠阁透露这个消息, 我是说万一我们疏忽了,没盯住,甄姨娘真出个什么事……” 陶夭夭手托着腮,玩弄着茶杯盖。 “自从杭白菊那个男孩死了之后这么多年,府里都没有新出生的孩子,爹的内心应该也是想要个男孩的,这次好不容易有了喜讯,他肯定会很重视。” “小姐的意思是?让老爷?” “爹对这个孩子越期待,就越不能饶恕想要伤害这个孩子的人,而对于甄姨娘而言,孩子越大被杭白菊知道,危险性越高。” 冬枣很是不解,一颗瓜子皮还挂在嘴上:“小姐为什么这么说?” “杭白菊胆子大到连杀三人,还有三番两次要杀我,端午那天敢对龙舟动手脚,她都胆大包天了,甄姨娘的肚子不管几个月都阻止不了她的,所以与其等着她自己发现之后在我们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动手,还不如我们准备一个瓮,引诱她去钻。” 姚妈妈恍然大悟道:“小姐说的对啊,甄姨娘这个,再怎么隐瞒,过两个月还是会被发现的,月份大了,出点什么事情就是一尸两命,月份小的时候,只要我们发现得早,至少可以保住大人。” …… 大概是这个点,陶尚贤到家的时间。 陶夭夭又虚心的来向甄姨娘请教琴艺了。 果然,甄姨娘时时处处小心的护着肚子,连走两步路,步子都迈的格外小。 而且这次甄姨娘一直弹奏的都是平和舒缓的曲子。 好像声音稍微大一点就能吓到她肚子里的胚胎似的。 这些细节都更让陶夭夭更加确信了她们的猜测。 果然,陶尚贤闻琴而至。 “哟,夭夭又在这里跟姨娘切磋琴艺?” 陶夭夭虽早知他会来,但还是装作很意外的样子。 “爹,你咋来了?” 陶尚贤打趣道:“怎么?我自己家我还不能走动了?” 陶夭夭和陶菁菁一人一个胳膊把他拉了进去,甄姨娘虽然不年轻了,但看到陶尚贤的时候脸上依然会泛起红晕。 陶夭夭把他按到椅子上道:“来来来,既然来了,就来点评一下,听听我和姨娘谁更胜一筹。” “我在外面都听到啦,你啊欢快洒脱,姨娘呢,婉转悠扬,各有千秋嘛,哈哈。” 陶尚贤顿了顿又接着道:“其实你姨娘刚嫁过来那会很爱弹琴的,只是后来不知怎的,突然就不弹了,每每问她就说身体不适,自从你回来后,她才又开始弹,看来啊,寒梅是觉得我这个不通音律的人算不得知音。” 甄姨娘不言语,只低头浅笑。 几曲奏罢,陶夭夭忍着手指的剧痛辞了他们回兰香苑去了。 不出意外的话,今晚陶尚贤就该知道甄姨娘怀孕的事情。 公主女扮男装 从姚妈妈那里得知,杭白菊是因为父母的忌日带着陶恬恬去清影寺烧香,今夜是回不来的。 姚妈妈这些天只要有空,就是在做胸罩,因为她有经验,技术成熟。 有几个姑娘拿着样品回家让家里的嬷嬷做了也总不能满意,转了个圈这活又落回到了姚妈妈手里。 但也都不白干,小姐们上门总归带点东西。 小姐们大都是名门闺秀,带来的东西也不乏奇珍异宝。 陶夭夭被那堆礼物里面一个闪着蓝色耀眼光芒的首饰所吸引,总觉得似曾相识。 于是她走近拿到手里端详了起来,是一支做工精美的黄金步摇,簪头装饰着华美的点翠,在烛光里熠熠生辉。 在哪里见过呢? 她想起了库房里那几只金丝楠木箱子,那里面有很多这样的首饰。 于是她小心翼翼把这根步摇收了起来。 …… 按照惯例,杭白菊去清影寺上香次日便会回来。 再加上她的手还有些疼,虽然涂了药,水泡也消了,但十指连心,陶夭夭今日就不打算去练箭了。 想着就在家等着,看看杭白菊的反应。 这次不比从前,甄姨娘那么小心翼翼,再加上龙舟那日马车上陶菁菁的那番话,让她觉得木兮阁对杭白菊肯定也是有所防备的。 大家都有防备,那么她就不容易得手,最起码在这个过程中难度会大很多,难度越大就越容易露出马脚。 杭白菊还没回来,门倌便来报,外面有一个面生的俊俏公子来找大小姐。 陶夭夭想,会是谁呢?自然不是萧山肃,萧山肃全府上下都认得。 这些天来找她的都是各家小姐,怎么还会有公子? 好奇的带着冬枣来到了大门口,果然是好生俊俏的一个小公子。 公子摇着折扇半遮着脸,露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细密乌黑的头发拢在头顶绑了起来,由于发丝太过柔滑,发髻都有些歪了。 公子见了她,激动的往前一跳。 这一跳,这发髻,这水汪汪的大眼睛,早就出卖了这个人女扮男装的事实。 陶夭夭环顾了四周,用嘴型无声的喊了一声:“公……主……” 对方眼睛睁得更大了,赶紧伸手捂住了她的嘴,这个亲密的行为自然是被在场的辛州人看了去。 公主这样跑出宫,就带了一个和她同样装扮的小太监,肯定是不想被人发现的。 陶夭夭一时忘了公主还是男装,拉着她的手就往门内走。 此时后面传来了一个严厉的声音,低且尖锐,听着有那种指甲在墙上刮的感觉,让人有点咬牙切齿。 “这大白天的,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和一个小公子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杭白菊下了马车气冲冲的向她们走来,公主发现了她身后的陶恬恬,怕被认出来赶紧用折扇把整张脸都挡了起来。 陶夭夭忙解释道:“娘回来了?您别误会,这是,是苏将军家的小公子,是他姐姐派他来我这取东西的,拿了东西就走。” 说完对着公主用手指了指院内,两个人不等杭白菊继续开口,就朝兰香苑跑了去。 陶夭夭想想都佩服自己,现在基本能驾驭这双小脚了,应该说是能忍受这小脚带来的不适了,跑起路来一点不比公主慢。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这样的痛苦,久而久之,也能让人成为习惯。 一路到了兰香苑,两个人停下来后就止不住的对着彼此大笑,笑得在一旁埋头缝胸罩的姚妈妈莫名其妙。 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她身边轻声道:“小姐你糊涂了?这位公子是谁?这要被外面的人看到了马上传到王府里去。” 陶夭夭笑着道:“不打紧,已经看到了。” 姚妈妈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看向公主道:“这?这怎么得了?公子啊,你可不能害了我们家小姐啊!” 公主把折扇一收,拍打着手心道:“这位妈妈,瞧您说的,怎么叫害了你家小姐呢?本公子难道还比不过那个纨绔世子萧山肃吗?” 姚妈妈一看对方的着装与姿态,也知道他是非富即贵,不敢得罪。 急忙解释道:“公子话不可这么说,我们小姐毕竟与世子有婚约在先嘛,这眼看大婚在即,还是不要出什么乱子的好。” 两个人看着姚妈妈焦急的表情,又是忍不住对着对方一通笑。 冬枣看不下去了,拉着姚妈妈要出去。 “冬枣,你也糊涂了?这留着他们两个在这一处?外面知道了指不定怎么传呢。” 陶夭夭捂着肚子叫住了她们。 “好了好了,妈妈,不瞒你了,你别怕,冬枣你和妈妈说实话,别把她急坏了。” 公主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往后一靠:“哎呀,太有意思了,真好玩。” 陶夭夭也在旁边坐了下来道:“公主,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还打扮成这副样子,你真的,太可爱了。” 公主一听直起身子认真的说:“哎,上次就和你说过,不要叫公主,叫玉罗。” “好,我的玉罗姑娘,请问您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我就是想看看,你练的怎么样,所以今天就去了将军府,可府里的人说你今天没去。” “我,昨天用力过猛,手受了点伤,今天就休息一天。” 玉罗闻言就抓起她的看了看:“伤哪了?严重吗?” 陶夭夭不以为然道:“没事,就普通的磨伤,很快就好的,练骑射避免不了的。” 玉罗一边揉着她的手一边神神秘秘的说:“哎你知道吗?今天我去将军府的时候,你的那个未婚夫,正在跟苏洛洛吵架。” “怎么又吵起来了?”陶夭夭想起了昨天两个人势不两立的样子。 “总之就是苏洛洛一直在指责他以前对你的态度不好,说你是因为不想看到他才不去的,还说,你不但不需要他教,而且还能很快超越他,对了,你真的这么厉害吗?” “哪有!洛洛那是在世子面前替我出气,世子昨天笑她一发不中,她也挺生气的。” “她?苏洛洛,护国大将军苏战的女儿?真的一发不中?” “哎呀好了,快别说了,都怪我一时嘴快说漏了。玉罗你可不许笑她哦……” “怎么可能不笑?” 笑声还没发出来,杭白菊带着面色铁青的陶尚贤出现在了兰香苑门口。 给她双重打击 陶夭夭心想,来的还真是快,这屁股都都还没坐热呢。 公主看到陶尚贤,立刻打开了折扇把脸遮了起来,一手执扇一手背在身后,颔首即是行礼。 陶尚贤不悦的目光落在公主身上,这身姿,这举止,让他本到嘴边要责备的话语又咽了回去。 杭白菊摇摇他的手臂:“老爷你可别动气,大小姐她不懂事,你要怪就怪我,毕竟从小也是我带大的。” 公主在陶夭夭身后轻声道:“你这个后母,果然两副面孔。” ?陶夭夭闻言一怔,瞳孔随即亮了一下。 玉罗公主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看出并揭穿杭白菊两副面孔的客人。 “公……公………”陶尚贤欲言又止。 玉罗从他的眼神里判断出他肯定是认出自己来了,随即瞪了瞪眼睛。 “公子请便,我们这里先出去了。” 说罢转身出了兰香苑的大门。 杭白菊在身后跌跌撞撞的跟着,边走边喊:“哎,老爷,这是怎么一回事?您不管了吗?这要传出去,不是叫人看笑话吗?这王府要是知道了还得了?” 陶尚贤停步一甩衣袖:“你不传,王府就不会知道。” “老爷您这叫什么话?我是她娘,她的名节不就是我的脸面吗?我比她还在乎呢,就是因为关心她,才怕她不懂事酿成大错啊。” 陶尚贤继续漫步走着,杭白菊小碎步跟在一旁。 “白菊啊!老天爷厚待我,知道我女儿要出嫁,就又送了个孩子给我,我知道你现在天天瞎操心是因为闲得慌,今后有空多想想怎么迎接这个新成员。” 陶尚贤已经走远了,杭白菊还愣在原地。 陶尚贤一干人走了之后,陶夭夭回头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玉罗公主。 “玉罗,你知道吗?你是这么多年以来,来过我家的客人中,唯一一个对我说这句话的人。” “哪句话?你这里来过几个客人呐?我从小就听闻陶家大小姐有孤僻症,不喜交际,自我封闭。” 陶夭夭用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尖笑道:“外面真这么传我的?” 玉罗点点头道:“你还笑得出来?自从我见了你之后才发现你根本不是什么孤僻症,你很正常的一个人。” “那你是怎么看出来我后母……” 玉罗嗤之以鼻地说:“这种人我在宫里见的太多了,也是见了她我才知道你为什么小时候会那样了,你都还算好的,承受能力差的能被她整成神经病,因为你有冤没处诉。” 想不到这公主小小年纪,对于这种勾心斗角的事情有这么敏锐的洞察力。 不过也是,她生在帝王家,后宫的斗争比起宅院,只能是有过之无不及。 陶夭夭一边感激她能理解自己,一边又有点心疼她,小小年纪能懂得这么多一定是经历过很多事情的。 于是伸出手来抱了抱她。 玉罗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道:“陶姐姐,真后悔没早点认识你,我跟你一见如故,以后如果再有人欺负你,我就帮你收拾她。” 虽然公主这话说得很诚恳,但毕竟这也才第二次见面,不宜谈那些扫兴的话题。 再说了,公主代表的是皇权,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不能让她参与到自己的家事中来的。 家事?这才一个月时间,她已经习惯了陶家大小姐这个身份了?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陶夭夭不想谈家事,于是转移话题道:“玉罗你穿成这样是偷跑出来的?” “对呀,我要不偷跑,要是正常出行的话得有几十个尾巴跟在我后面,你说烦不烦?” 所以即便是高贵如公主,也不能事事都遂自己心意。 “那我明天去将军府,你去吗?” 玉罗转了一下眼珠子,“明天?估计难,今日我出来肯定会被母后发现,但她也不会罚我,她只会在接下来的时间紧盯着我,直到她觉得我不会乱跑了。” “然后她一放松你就又跑,你跑一次她盯一次对吗?” 玉罗捂着嘴笑道:“哎呀你可太了解我了,真后悔没早点把你抓出去,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 “对了玉罗,这三个月是和太妃的吊唁期,我们去捕猎的话,会不会……” 玉罗手一挥道:“放心,和太妃生前和我最好了,她生病的时候,我三天两头去她宫里陪她,现在她死了,我就算做点出格的事情她也不会怪我的。” 陶夭夭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道:“玉罗你知道吗?你思想很超前呢!” “什么超前?啥意思?本来就是这个理,人死了就一堆白骨啰,我们干了什么她在地底下根本不知道,而活着的时候则不一样,偶尔去陪她一下帮她驱赶寂寞孤独,那才是实实在在的孝心。” 原来自己多余担心了,有那么一瞬她差点以为公主是不是也是穿越过来的。 两个人一直聊到了晌午,小太监怕担责,又不敢催促,在公主身后急得直冒汗。 而公主则打算用好午膳再走。 这边吃得正欢,兰香院门口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有健步如飞的,有窸窸窣窣的。 随即一个英气勃发的少年来到了她们桌前:“请问我可以坐下来一起吃吗?饿了。” 玉罗瞟了他一眼道:“怎么?在将军府吵架吵饿了?” “吵什么架?本世子好心好意去将军府教某些人骑射,人家还放我鸽子不去,只得在那里跟那个蛮不讲理的苏小姐争执了几句。” 陶夭夭面无表情的对冬枣说:“冬枣,去给世子添一副碗筷,再去厨房传些菜饭来。” 杭白菊步子慢,萧山肃坐定了她才跟了进来。 一边走一边喊:“世子殿下你要冷静啊,千万别冲动,我们大小姐她……她……” 餐桌上的三个人一团和谐让还没进屋的杭白菊失了语。 “这……” 玉罗打趣道:“怎么?夫人要和我们一起吃吗?” 杭白菊五颜六色的脸上肌肉跳来跳去,摆摆手道:“不,不必了,世子你们认识啊?” “是啊,我奉王妃的命来接他回去的,夫人这么慌张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没有了,那个,既然世子来了,你们慢慢吃,我去让厨房再加几个菜。” 陶夭夭暗笑着看着杭白菊离去的背影,心想今天对于她来说应该是双重打击的一天,就看她回翡翠阁能憋出什么坏主意! 奔驰不给面子 次日,陶夭夭正准备骑马去往将军府,在门口便见一位竞王府的家丁给她送来了一封信。 是王妃写给她的。 陶夭夭骑出了一段距离确保没人注意的时候才打开了信封。 夭夭,昨日公主至你处之时,亦是有人故意来王府透露消息,意欲使此事传入我的耳中,经询问,报信者与上次你失踪之时的报信者为同一人,其目的一目了然,是为了离间你与王府的关系,我已心中有数,你自该加倍小心。 王妃真好。 陶夭夭把信收好,继续往将军府走去。 路过那条小巷的时候,她会忍不住的心里一阵堵,今天小姑娘不在。 等她到靶场的时候,萧山肃和苏洛洛已经在等她了。 苏洛洛抢先萧山肃跑过来接她下了马。 “陶姐姐,你还好吗?你的手怎么样?” 陶夭夭把双手摊开来在她面前展示了一下道:“没事了,涂了药,昨天晚上就不疼了。” “我跟你说哦,我已经和如莺下过注了,接下来就全靠你了。” “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我一定尽力,诶对了,你们两个没有人押公主吗?” 苏洛洛闻言眉头一皱道:“光顾着你们两个,把她给忘了,不过你放心,狩猎这方面,公主不是你们对手的,她射箭” 苏洛洛没再继续说,而是摇摇头。 陶夭夭又想到昨日公主那还没来得及的嘲笑,心想你们两个难道是半斤八两? 萧山肃手持着长弓双手抱胸站在一旁,看着她们。 陶夭夭向他点了点头道:“谢谢你的药,我的手确实好得很快。” 这么好的语气和面色都是因为他是王妃的儿子。 萧山肃用欣赏的眼光打量着奔驰道:“是匹好马,你和它熟悉吗?骑马射箭是人和马的高度配合,人在适应目标移动的同时,也要让马适应射箭的动作和声音,以免它会受到惊吓。” “它一直很配合,但是我还没有骑着它射过箭。” 萧山肃接过缰绳道:“我先看看它能不能适应,顺便给你示范一下。” 在他接过缰绳的那一刻,奔驰眼睛闪了一下,前蹄便开始躁动了起来。 萧山肃用手抚摸它的脖子试图跟它亲近一点,奔驰一个甩头躲开了。 萧山肃感觉到这是匹烈马,瞬间燃起了他的征服欲。 试图上马,但奔驰一点没给他面子,转身就要跑,差点挣脱缰绳。 萧山肃也不是吃素的,抓着马鞍就直接跳上了它的背。 现在奔驰整个处于躁动的状态,在靶场上狂奔了起来,想要把他甩下来。 萧山肃把他以前训马的套路用了个遍,依然收效甚微,奔驰只载着他围着陶夭夭转圈。 马蹄卷起一阵尘土,使陶夭夭和苏洛洛都呛得咳嗽了起来。 “奔驰!”陶夭夭轻唤了一声。 奔驰便在这一圈过后停在了她的面前。 苏洛洛已经捂着嘴在偷笑了,陶夭夭是看在王妃的面子上才不笑他的,还有些替他尴尬。 陶夭夭对着马背上一脸不悦的萧山肃道:“世子,你还是下来,它比较烈,也很认主,所以” 萧山肃下了马,奔驰整个身体才松弛了下来,萧山肃很不服气的对着奔驰的头挥了挥拳头。 再看向一旁笑声已经捂不住的苏洛洛道:“苏小姐,现在你满意了?嘲笑之仇已报,以后不许再拿我笑你射箭来说事了。” “好好,好,我们扯平了。” 陶夭夭其实早就想挑战骑射了,看电影里面总觉得特帅,但是苦于一直忙自己的训练,没有时间,现在倒是可以心无旁骛的来尝试一下这件事情。 背着箭上了马,奔驰温顺得像一辆会自动驾驶的汽车,陶夭夭在它身上完全都不用担心平衡问题,只需要专心搭弓拉弦。 苏洛洛射箭不准,但是马骑的不错,虽然依然一箭都没上靶,但是骑着马奔跑也是很英姿飒爽的。 有了奔驰这匹会自动驾驶的马,学骑射简直就是事半功倍,陶夭夭很快就找到了感觉。 在苏洛洛一声又一声的欢呼中,成绩直逼萧山肃。 萧山肃骑着马靠近奔驰对她道:“想不到陶小姐是个奇才,你从前是故意伪装的吗?为何从未见过你对任何事情流露出兴趣,你明明这么厉害。” 陶夭夭意外他这只骄傲的公鸡嘴里居然也会说出这种对别人肯定的话。 “哦?你承认我厉害?” 萧山肃指着远处的靶子道:“这不是明摆着吗?我也不是那么不可一世的人,你若是个男子,必定是个可塑之才。” 这话是夸人的,但是叫人不爱听。 苏洛洛在一旁勒住了马骄傲的说:“陶姐姐要是个男的,肯定把你比下去,不对,她是女的也能把你比下去,你等着瞧。” 萧山肃有些无可奈何的看着她,叹着气摇了摇头。 出了将军府的门,萧山肃也骑着马缓缓的跟在奔驰后面。 他不说话,陶夭夭也就保持沉默,陶夭夭觉得跟这个人有些话不投机。 马儿行至陶府门口,萧山肃不得不打破了沉默。 “陶小姐,那日给你的药,好用吗?” “很好,谢谢。” 萧山肃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瓶,塞到了她手里。 “再给你一瓶,你的手不会这么快适应,今天练了这么长时间,晚上肯定还会痛的。” 陶夭夭拿着药,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 “世子,我希望,我们之间还是像从前一样。” 萧山肃一愣:“什么?从前什么样?” “我希望你不用对我太过热情,我其实没变,还是原来的那个我,是你以前厌恶的那个我。” 萧山肃懊恼的低头道:“你还在怪我以前对你不好吗?我以前那是有眼不识金镶玉,希望我现在改正还来得及。” “不是的,我希望你能再跟王妃和王爷提出退婚,我也会去跟王妃说出我的想法,那样他们就没有理由不同意了。” 萧山肃用警觉的眼神看着她道:“你的想法?你是什么想法?你不是一直都对我” 陶夭夭打断了他:“那是以前,现在没有了,所以我希望我们不要因为双方母亲的情谊,两个人强行被绑在一起,这样对谁都无益,我去和王妃说,她一定会理解的。” 萧山肃声音有些激动道:“我不理解。” 原是早有防备 回到兰香苑陶夭夭脑子里还在回荡着萧山肃临走时的那句话:退婚绝无可能。 哎,幸好这婚期被推迟了三个月,否则她可能已经骑着奔驰逃婚了。 照理说不应该啊,按照惯例她不会那么排斥帅哥的,更何况还是公认的京城万人迷。 陶夭夭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即使他长得再好看,家世再好,他越想接近她就越想逃避。 是因为风月楼的那个女子吗? 在这个时代没有人认为这是一件错事,因为男人三妻四妾是常态。 依稀记得红楼梦里的片段,黛玉是一个多么高洁无暇的人,她都能够接受宝玉与丫鬟们那些七七八八的事情,更何况别的普通女子。 可她这双小脚所支撑着的脑袋里装的,并不是这个时代的思想。 “对了,忘了正事。”她起身拉着冬枣就往厨房里跑。 此时正是忙晚膳的时候,好几个锅灶上都炖着汤。 一个老婆子见了她意外道:“大小姐怎么来了?这里气味大,你需要什么吩咐一声就好了。” “妈妈,这些汤都是给谁的?” 陶夭夭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汤罐的盖子闻了闻。 “各院都有,这是木兮阁的,夫人特地吩咐了,甄姨娘刚有了身孕,闻不得油腥,所以给炖了鸽子汤。” 果然,甄姨娘怀孕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陶夭夭又凑近对着罐子闻了闻,是正常的鸽子汤的味道。 自从那天她让冬枣去买了药回来后,就时常拿着那两味药在鼻子边闻,还把它们加进汤里,饭菜里,再闻。 现在已经很熟悉它们的气味了。 “妈妈你忙,我就过来看看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回来的路上冬枣说道:“小姐,你有点太心急了,那杭白菊脑子再不好,也不至于蠢到刚知道甄姨娘怀孕就开始下药,这也太不合情理了。” “我知道她不会那么快,我就是故意没事就去厨房溜达溜达,让她更紧张一些,做贼心虚的人更容易暴露自己。” 冬枣点点头哦了一声,假装懂了。 陶夭夭继续道:“如果让她知道厨房已经被盯上了,她就有可能采取其它的方式,所有害人的方式里,只有下药最不容易留下证据,就算被发现了,都有可能嫁祸给他人。” 冬枣疑惑道:“但是,如果她用别的方式害人,那甄姨娘不就有危险了吗?” “啥样没危险?不知不觉把毒药吃进去就没危险了吗?” “说的也是,中毒是最不好防的,再说了,就算甄姨娘有防备,杭白菊一见这个方法不成肯定还是会另想别的方法的。” 陶夭夭用手指戳了一下她圆圆的脸蛋道:“小样,越来越聪明了。” 既然已经知道了甄姨娘怀孕,就该去看看她。 正好今日苏洛洛送了她一些苏将军从西疆带回来的果干,酸酸甜甜的,怀孕没胃口的人吃着正好。 陶夭夭走到转角处便看到木兮阁的人已经把饭菜从厨房取了回来,她本想直接就跟着进去的。 但是人家一进门就立刻把门关了起来,她都来不及喊声等等。 陶夭夭走到门口正打算敲门,便听到里面有筷子和碗碟相互碰撞的声音。 这么快就吃起来了? 不对,这声音离大门很近,根本就不是从饭桌上传过来的。 陶夭夭后退几步抬头看了看,这门也没缝,想要瞄一眼里面都不可能。 于是她对着冬枣嘘了一声,就继续在门口等着,直到里面碗碟碰撞的声音停止,她才抬起手来,敲了敲门。 是秦妈妈开的门。 “哟,大小姐来了。” “我得了点好东西,来看看姨娘。” 甄姨娘已经听到她的声音了,含笑道:“大小姐来了,快进来,一起吃饭。” 陶夭夭举起手里的两包东西道:“姨娘,你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果干,可好吃了,很开胃的。” 秦妈妈顺势接过了她手里的东西。 甄姨娘护着腹部小心翼翼的下了台阶,“大小姐拿来的,肯定是好东西,难为你惦记着我。” 陶夭夭快步上前扶住她道:“嗳,姨娘慢点,恭喜姨娘,我爹都高兴得睡不着觉了,嘻嘻” 甄姨娘脸一红,有些为难的说:“本来啊,这才刚两个月不到,还不稳呢,是不应该让人知道的,可是老爷” “呸呸呸,什么不稳,咱不说不吉利的话,我看我爹也是高兴得过了头,菁菁呢?” 翠梨端着一盘菜出来了,“三小姐在小厨房呢,大小姐来的正是时候,正好尝尝三小姐的手艺。” 餐桌上加上翠梨刚刚端出来的这盘菜,也就三个盘子,汤呢? 还有不可能只有两个菜,其它菜去哪了? 陶夭夭一边四处寻找踪迹一边道:“那可太好了,这些天都在吃她做的点心,很久没吃她烧的菜了。” 突然她发现靠近大门边的花圃下面的土有松动过的痕迹。 “姨娘院里这个绣球花开的真好看。” 说着就往花圃走去,用手捧着花在鼻子边闻了闻。 眼睛往土里盯着,土是刚翻的,还有半截蚯蚓暴露在外面蠕动。 想必那些菜和汤被埋进了花圃里了。 甄姨娘坐在餐桌旁喊道:“大小姐来吃饭,门关上了,大家一起吃,热闹。” 陶夭夭发现,甄姨娘自始至终没有动过从大厨房拿回来的那两盘菜,吃的都是陶菁菁在自己院子里的小厨房里烧的这几个。 甄姨娘一定是知道什么的,防的这么厉害。 按理说娘死的时候甄姨娘还没有入府,对于娘的事情她不见得清楚。 但是那两个还未生育就已经死去的姨娘,甄姨娘一定知道什么。 她不言语,是为了自保,也许这就是她的过人之处,才让杭白菊容了她这么多年。 甄姨娘的这份防备也让陶夭夭放心了一点,最起码让杭白菊不能那么轻易得手。 陶菁菁给她夹着菜问道:“怎么样?还好吃吗?” 陶夭夭扒着饭点点头道:“你越来越厉害了,再这样下去我都天天要来这吃了。” 甄姨娘笑着柔声道:“你想来就来,不过还请大小姐别给那边知道,我这些天口味多变,不想给大家添麻烦。” 那边的意思是翡翠阁。 陶夭夭点点头道:“姨娘,你也不早说,我昨天还来找你练琴呢,你们都不吭声。” 陶菁菁又给她夹了一筷子菜,“娘本来不想声张” 话还没说完,甄姨娘略微低头看了她一眼道:“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不影响弹琴,我也就不扫大小姐的兴了。” 饭还没吃完,便又有人来敲门,一边敲一边有人不耐烦道:“大白天的,锁什么门?” 是杭白菊的声音。 贤主母觅良妾? 杭白菊虽然有些不耐烦,但门被打开之后还是立刻把表情调整成了微笑模式。 陶恬恬也跟在后面,看到陶夭夭后翻了个白眼。 杭白菊对田妈妈使了个眼色,田妈妈便把手里的一大篮子东西都移交到了秦妈妈手里。 “这些东西都是我刚托人去买的,对你的身子有好处,别让人说我这个做主母的不体恤你。” 甄姨娘唯唯诺诺的站着行了个礼道:“谢谢夫人。” “你不用谢我,老爷开心的坐着都能笑出声,你是有功的,好好养着,缺了什么只管说。” 说完回头看向田妈妈,“以后甄姨娘月银加多二两。” 陶夭夭伸长脖子等了半天也没见陶尚贤跟过来,心里思忖着:这爹也不在啊,演给谁看呢? 接下来的好几天里杭白菊经常外出,陶夭夭时不时去厨房溜达一圈也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也没有人因为她经常去厨房而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而甄姨娘也一如既往的谨慎,不吃大厨房里出来的任何东西。 这个杭白菊还真是沉得住气。 直到这日,陶夭夭从将军府练箭回来,刚好碰到杭白菊外出回府的马车,跟着她身后从车上下来了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妙龄女子。 这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衣也掩盖不住她脸上散发出的柔美之色。 陶夭夭一时觉得她的神色看上去十分眼熟且又有几分亲切。 杭白菊心情似乎格外的好,旁边都没有其他人还对她笑脸相待。 “哟,大小姐也回来啦,快快回去更衣,一会有重要的事情与你爹商议。” 陶夭夭心道:这里现在又没外人,有必要这么认真的演吗? 嘴上却问了一句:“这位姑娘是?” 杭白菊笑容灿烂道:“一会你就知道了。” 姑娘却红着脸低下了头。 陶夭夭回兰香苑换好了衣服,来到了陶尚贤的书房,果然杭白菊在里面。 看到陶夭夭来了,杭白菊倒像是见到了战友一样亲切,忙把她拉了进去。 “大小姐,你来的正好,你爹还得你来劝,我说的话他不爱听。” 陶夭夭也很疑惑,“到底什么事啊?劝什么啊?” “你看这不是,甄姨娘也有了身孕吗?我嘛,年纪也大了,这你爹身边没个伺候的人,实在是叫人不放心,所以我就自作主张,买了个丫头回来做姨娘,就是你刚刚在门口看到的姑娘,你觉着如何?” 原来如此,杭白菊这主母当的,真可谓是贤良淑德了。 “怎么爹不乐意吗?” 陶尚贤把正拿在手里看的一本书不轻不重的放到了桌上,不悦道:“胡闹。” 杭白菊一脸委屈道:“表哥,我这都是为你好嘛,你不领情就算了,怎么还责怪起我来了。” 这事陶夭夭不好劝,想着作为女儿,她也没有权利阻止父亲纳妾。 但更没有理由鼓励父亲去纳妾,所以她就在一旁作壁上观,看着他们两个。 “人家姑娘小小年纪,本可以觅得良人,琴瑟和鸣,安度余生,为何要勉强人家来给我这个四十多岁的老头子做姨娘?” “可是人家父母不是同意了吗?姑娘自己一听是翰林院陶大人,一开始就是愿意的,绝对没有勉强的意思,我这几天出去主要是说服她的父母,他们也不过是想多要点钱。” “既然是你买回来的,那你就留在身边自己用。” 陶尚贤白了她一眼继续拿起桌上的书看了起来。 杭白菊眉头一挑隔着书桌凑近了他意味深长的说:“表哥,你是没见着她本人,你要见了我保准你会同意。” 杭白菊走到门口对着守在门外的田妈妈道:“快,去朱姑娘带过来给老爷看看。” 陶夭夭看着杭白菊格外殷勤且快乐着的样子,一时不好分辨她到底是真情流露还是演技出神入化。 而陶尚贤,对于这件事情并不热衷,冷漠淡然倒像是他此刻内心的真实写照。 朱姑娘被带过来的时候已经沐浴更衣过了。 粗布麻衣被换成了锦缎罗裳,只是一头乌黑柔亮的长发未经任何装饰,被自然的拢到了身后。 站在门口对着陶尚贤屈膝道:“民女朱绿竹,拜见陶大人。”声音和人一样,柔美动听。 杭白菊把她拉近了书桌道:“朱姑娘,你走近一点,让老爷看得清楚些。” 随后她的目光便在陶尚贤的脸上和朱绿竹的脸上来来回回。 朱姑娘已经脸红到要滴出血来,陶尚贤依然没有要抬头的意思。 陶夭夭心想反正木兰香女士早就不在了,这杭白菊有什么诡计的,都进行到这一步了,不如顺水推舟,看看她接下来到底想干嘛。 有一点她是清楚的,就是杭白菊害谁也不可能害陶尚贤,当然间接的那种不算。 陶夭夭走上前爽朗道:“爹,您就看看,人家姑娘在这等着呢,行不行给句话,痛快点。” 陶尚贤满脸的写着‘这种事情你来添油加醋做什么?’ 抬头正欲说她,而陶夭夭此时站在朱绿竹旁边,这一眼也一并把朱绿竹也看了。 有那么一瞬间,陶夭夭觉得时间在陶尚贤脸上停顿了。 他的目光从陶夭夭脸上慢慢的移向朱绿竹。 眼神里的冰块在慢慢的融化,又慢慢变得深不可测 突然他好像想起来什么一样把头一侧,一动不动就是一阵沉默。 杭白菊跃跃欲试,多次想开口又克制住了。 看他实在是沉默的太久了,便小心翼翼的上前轻声道:“老爷,怎么说?这姑娘父母收了钱,她的身契在我这,已经是我们陶府的人了,您若是不要,只能把她再转卖给别人了,至于下一个主家人品怎么样,这就不好说了。” “白菊啊,你”陶尚贤抬起了一只手,片刻又放了下去,“你你这人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呢?” “老爷,我脑子里面装的都是陶家,都是老爷和孩子们。” “你先把这姑娘带回你院里去,我这还有事要忙。” 听他这么说,就是有戏,杭白菊喜出望外,应了一声便拉着朱绿竹一起行了个礼后告退了。 陶夭夭还没看懂陶尚贤为何会在这一会时间发生判若两人的变化。 “爹,你没事?你看到朱姑娘似乎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我没事,你先回去休息。” “那好,我先回去了,不过您确实可以考虑一下,女儿感觉娘说的挺有道理。” 陶夭夭打死也不敢相信自己嘴里会说出劝人纳妾这种话,真是见了鬼。 出了书房,她觉得自己都变得不太真实了。 直到姚妈妈惊慌失措的撞到了她身上她才发现。 “小姐,刚刚那个姑娘?是怎么回事?” 五张画诠一生 陶夭夭伸手扶了一把慌慌张张差点摔倒的姚妈妈。 “妈妈你怎么来了?” 姚妈妈的眼神还停留在正往翡翠阁走去的杭白菊和朱绿竹的背影上。 “妈妈,你慌慌张张的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这一声才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姚妈妈拉着她的手一边走一边道:“回院里再说。” 回到兰香苑姚妈妈便带着她打开了书房的门,此时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冬枣一手提着灯笼一手嗑着瓜子给她们打着光。 由于陶夭夭对书确实没什么兴趣,而且这些书的排版她一翻开就会觉得头疼,所以这么久就进来过一次。 姚妈妈翻出来一个卷轴,一边小心翼翼的打开,一边道:“自从夫人去后,这些画也就老爷偶尔来一回会打开看看,小姐你真没觉得杭白菊带回来的那个姑娘很眼熟吗?” 她有觉得,第一眼就觉得,在姚妈妈把这幅画打开放平在书案上的时候,她的那种熟悉感得到了解答。 那个朱绿竹和画上的女子不说十分像,起码也得有七分。 这幅画的落款是陶尚贤…… 陶夭夭看了看这幅画,又看了看姚妈妈。 她还是第一次见这幅画,当然,窝囊废肯定是见过的。 陶夭夭走近书案端详着画里的人。 眉眼生动,嘴角微扬,面带娇羞,皆因作画之时她的对面有她深爱的人。 “这个杭白菊,找来一个和娘长得这么像的人来给爹做姨娘,她是怎么想的呢?” 陶夭夭再细看画中人,觉得她的脸型和轮廓似乎也在哪里见过。 对,甄姨娘,甄姨娘如今上了年纪,面颊略微消瘦了一些,但是轮廓和脸型却与画中人极为相似。 这?这不是菀菀类卿吗? 难怪陶尚贤平日里也不怎么去木兮阁,甄姨娘一弹琴他就去…… “小姐还记得十来年前先后死去的那两个姨娘吗?她们都没有今天这个姑娘像。” 什么?那两个,也像? 陶夭夭内心一时竟不知该替木兰香难过还是高兴。 这么多年,陶尚贤没有忘了她。 “你那时候小,也可能不记得了,自那以后老爷说什么也不肯再纳妾了,他觉得是自己害了人家姑娘。” 姚妈妈用袖摆拂去画上的一粒灰尘继续道:“这次怕是要破例了,太像了。” 陶夭夭又怀着好奇的心情打开了另外几幅卷轴,五张画像的落款都是陶尚贤。 这五张画像,完整的记录了一个女子,从娇俏的少女到温婉的妇人的过程。 也诠释了她为爱不顾一切的一生。 一张落款时间最早的画像下面还有一行小字“一隅静谧,此生不渝,兰园。” 这个兰园,应该就是那日陶尚贤和她所说的木家在城郊的那处空宅,是他在那里为备考埋头苦读三年的地方。 也是见证了他们不渝此生的爱情的地方。 这样的女子,在男人心里留下的烙印,一生都无法被抹去。 “小姐,早些休息,明日要去停云山狩猎呢,你这也是第一次去,我有点担心……” 冬枣的一句话把她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中。 陶夭夭平复好心情,和姚妈妈小心翼翼的收起画像,临出门还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 冬枣在她身旁提着琉璃罩的灯笼路过庭院,灯光照出院中水池里的荷叶下,那只壳上有一道伤的老龟正伸长了脖子静静地杵着,仿佛只有它感受不到时光静静流淌的痕迹。 停云山就在停云湖的旁边,这山看上去不高,但是里面都是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 这一带专为王公贵族休闲娱乐所用,是有专人看守的。 因为在吊唁期间围猎是不合规矩的,所以这次就只有他们几个人,萧山肃算是来保护她们的。 见来者一行人中,打头的是公主和世子,看守人自当视而不见。 张如莺和苏洛洛也带了弓箭,苏洛洛在不射箭的时候,光看她在马背上的姿势是判断不出来她的真实水平的,还颇有将门虎女的风范。 但张如莺就不同了,看那被弓箭压弯的身姿,和那擦着额头上汗珠的纤细白嫩的手,一眼就知道她在这方面是个菜鸟。 陶夭夭靠近她轻声道:“如莺,你还好吗?” 张如莺擦着汗皱着眉道:“陶姐姐,幸好有你,你简直是我的救星,现在你在,公主要缠上你了,你不知道,她干什么都拉上我,我只能是舍命相陪了。” 这公主确实是个贪玩的,对任何活动都充满着无限的激情。 “那你一会自己悠着点儿,要是没猎到东西我分你一点。” 张如莺闻言噗呲一声捂着嘴笑了出来。 “陶姐姐,你是不是糊涂了?我和洛洛打了赌呢?我押的可是世子那边,你把猎物给了我,洛洛不得气死。” 经她这一提醒陶夭夭才想起她们打赌的事情,无奈的摇摇头笑道:“还是你们会玩。” 萧山肃轻轻拉了一下缰绳,停在了原地,待陶夭夭和张如莺行至他身边的时候他开口道:“陶小姐!” 张如莺见萧山肃要和陶夭夭说话,便红着脸走开了。 骑着马并排到了不屑于和萧山肃靠近的苏洛洛身边。 见陶夭夭没有回应,萧山肃又歪着头喊了一声:“陶小姐!” 陶夭夭一如从前,冷淡道:“世子殿下,何事?” 萧山肃也不气恼,仍旧是轻言细语道:“据我这些天的观察,你进步很快,再加上这匹,叫什么?奔……?对,奔驰的好马,说不好你今天就赢过我了。” “世子不要太过当真,陪公主游戏而已。” “那你也不能让苏小姐失望不是?” 陶夭夭瞥了他一眼道:“反正今天不是苏小姐失望就是张小姐失望,你就忍心让张小姐输?” 萧山肃笑了一声又立刻止住了,总感觉苏洛洛要回过头来骂他。 “言归正传,我今天是奉皇后的命令来保护公主安全的,她以为她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其实她干了什么皇后都知道,所以一会我会紧跟着她,你也不要跑太远。” 说完掏出一个雪茄一样的东西递给了她。 陶夭夭拿在手里转了转,问道:“这是什么?” “信号烟,我不能一直在你身边,如果你遇到了危险,就对着天空发信号,我看到了会及时来救你的,就算我离得远,护林的守卫也会很快赶到。” 陶夭夭把信号烟一收道:“谢了!” “还有你的脚不方便走山路,在山里你尽量不要下马,这匹马不错,我信得过它。” 公主调转马头喊了一声:“两个时辰之后,我们再到这里汇合。” 说完骑着马朝山里极速奔去。 这是什么情话? 萧山肃再一次叮嘱她要小心之后,也跟着公主后面进了山。 “如莺,洛洛,你们两个没问题?” “我们?”苏洛洛挠挠头笑道,“我们就在边上逛逛。” 也对,这俩本来就是来打酱油的。 “那行,我先去了哦,你们互相照顾着点。” 奔驰在山里也是游刃有余,陶夭夭骑在它背上一点不觉得费劲。 虽然这里的树木参天蔽日,但是由于今日天气好,阳光透过树冠斑驳的洒在低矮的蕨类植物上,星星点点。 行了一段路,除了头顶经常有鸟飞过,并没有发现什么猎物。 而这山里的路似乎有人刻意维护,路上的灌木被清理的很干净,路的宽度可供两匹马并行,陶夭夭骑着马在里面行走很是惬意。 突然远处的灌木里嗖的闪过一个身影。 第一只猎物出现了,陶夭夭警觉的举起了弓,搭箭上弦。 等那个身影行出灌木丛的时候,陶夭夭发现是一只鹿。 陶夭夭瞄准这只鹿,慢慢的拉弦,当她拉满弓即将要放手的时候,这只鹿身边又窜出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好可爱的一只鹿宝宝,看上去刚出生没多久。 陶夭夭松开了弦,收起了弓,鹿妈妈此时也发现了她,带着小鹿迅速跑开了。 洛洛,对不起了,鹿这种生物,对人对庄稼都无害,不猎也罢。 陶夭夭继续行走在林中的小道上,四处探寻着目标。 突然听到一声似鸟非鸟的叫声,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 陶夭夭心想会不会是什么稀有的鸟类,这山里的野生动物还真不少,说不好还有机会碰到二十一世纪时早已灭绝了的珍稀物种。 听到这声鸟叫,奔驰开始躁动了起来,驮着她快速的奔跑在小道上,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而去。 “奔驰,怎么回事?我不要这么快啊,你要去哪里?” 陶夭夭赶紧抓着缰绳坐稳了。 但是奔驰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继续以很快但又不会颠到她的速度欢快的跑着。 陶夭夭心想,随它跑,两个时辰就是四个小时呢,跑多远都能回去。 奔驰这么有灵性,说不定是被它发现了什么,就算猎不到,看看也是好的。 奔驰带着她狂奔了一段路之后,在一棵大树底下停了下来。 陶夭夭摸摸它的脖子道:“怎么又不跑了?这里有什么特别的吗?” 奔驰停下来之后在原地打转,陶夭夭随着它的转动也用眼神在四面搜寻。 什么都没有发现。 正当她满脑子问号的时候,一道身影从天而降,稳稳的落在了奔驰的前蹄边。 奔驰老老实实站定了,此人戴了一顶斗笠,他的头几乎与奔驰平齐,伸出一只手搭在了奔驰的鬃毛上。 陶夭夭警觉道:“谁?” 来人用另一只手缓缓的揭开了斗笠。 陶夭夭看到这张脸的时候,感觉整个人被点了穴一样的定住了。 微微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愣了半晌。 对方一直微笑的看着她。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捂着嘴,低着头笑了好一阵。 难以置信中带着一些紧张和兴奋。 看着她这么笑,来人却脸红了,也低了低头,转过身去抚摸着马来缓解尴尬。 陶夭夭咬着下嘴唇,止住了笑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来人却不敢看她,只看着马的眼睛道:“我的隼带我找到了奔驰,奔驰就把你带到我这里来了。” “我不是和你说过三个月后去找你吗?” “我等不了三个月,我很担心你,我怕你有危险。” 陶夭夭看着他依然红着的脸,内心觉得好像是期待得到了满足。 又好像知道了自己不乐意理会萧山肃的另一个原因。 呆呆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你不高兴我来?你不想见到我?” 见她不说话,对方的语气里面带了点失落,转头看向了她。 陶夭夭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咬着下嘴唇,笑着朝他伸出了一只手。 对方看看这只手,又看看她,不理解她为什么一会笑一会沉默的。 “花灼,你还愣着干什么?扶我下来。” 花灼忙上前半步,直接举起一双手撑住她的两边腋下把她托了下来,放到了地上。 果然萧山肃说她的脚不适合走山路是有道理的。 山里的路不是很平,她这双脚又不争气,踩到了一堆蕨类的根茎,一个趔趄。 毫不意外的向地上倒去。 还没着地就被抓着胳膊拎了起来。 花灼把她扶稳了,确定她脚下没东西后,转身折了一把蕨菜叶子,往地上一铺。 “坐会,站久了,会累。” 陶夭夭被他轻轻的扶着坐了下去,花灼也就顺势坐在了她旁边。 “花灼。” 花灼转头看着她,脸上的红晕都还没有褪干净。 “四娘不是说过,你母亲在信里说,不让你离开吗?” “我我偷跑出来的,我等不了三个月,我要看到你好好的,才能放心。” “那你现在看到了,放心了吗?” 花灼微笑着点点头,“那你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哪有那么快?那你既然看到我了,是不是很快就要回去?” 花灼突然紧张的抓住了她的手道:“反正,颜四娘已经发现了,我给她留了封信,让她先不要告诉我母亲,我想带你一起回去。” 陶夭夭看着他那双真挚无比的眼睛,如果遵从内心的话,她觉得她很愿意跟他一起回去。 可是还没有告诉他婚约的事情。 就算杭白菊的事情解决了,她也不可能对王妃不告而别,最终还是要靠萧山肃的配合。 但是就目前的情况而言,要他配合有点难。 “花灼,如果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呢?” 花灼抓住她手的手指微微张了一下,随即又握得更紧。 “如果你不好,那一定是你身边的人有问题。” 陶夭夭把头一歪,不解的看着他。 花灼眼神坚定的看着她,继续道:“如果你在我身边,你不好了,那一定是我的错。” 这是什么逻辑?或者,这是什么情话吗? 陶夭夭欲言又止。 “花灼,你肩膀上的伤,好了吗?” “那点小伤,早好了。” “让我看看。” 就是看看伤口 花灼一听,本来已经慢慢褪下去的红晕又浮上了脸颊。 陶夭夭喜欢看他脸红的样子,觉得特别可爱,她就没见过这么脸皮薄的男生,更何况还长得这么好看。 陶夭夭眉眼一挑,就想逗逗他。 “你是为了救我受的伤,我都没等你伤好就丢下你跑了,你让我看看,好让我放心。” 陶夭夭说着便伸手要解他的衣服。 这下他连耳朵根都红了。 “真的好了,我以前也经常受伤的,最多不过天就能痊愈。” 陶夭夭盯着他低垂的眼睫道:“天?我怎么就不信呢?” 花灼低了一下头,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一样。 自己把受伤那一侧的衣服褪下去露出了整个肩膀。 “我就说好了,你非不信,你看。” 那一箭伤的并不轻,即便是已经愈合了,这长长的一道伤口看上去仍然是触目惊心。 陶夭夭看着这伤口,想起了在风月楼替他包扎时的情景。 伤口愈合的地方是一道嫩红的肉,陶夭夭忍不住伸手想要去抚摸。 指腹刚触到他的肩,他便整个人一缩跳了起来。 陶夭夭看着他的表情忍不住笑出来声:“你就这么怕痒吗?伤那么重你都一声不吭,我还没碰上,你就跳了起来。” 花灼难为情的又坐了回去道:“对不起,我不是不给你看的意思,我就是怕痒。” 陶夭夭突然一整只手拍上了他的肩,用力抓住了他的肩头,大拇指上下轻轻磨着他的锁骨。 “还痒吗?” 花灼抬起头看着她,有些局促的摇摇头道:“我看着你,有心理准备,就不怕了。” “你刚刚说什么?说你等不了我三个月?你说你要看到我好好的才放心?只是这样吗?没别的了?” 花灼点点头,又摇摇头。 侧脸看向她停在他锁骨上的大拇指,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真没别的了?那好,你走。” 说罢放开了手,又帮他把衣服拉了上去,整理起了两边的衣襟。 她这些天练箭练得指腹有些粗糙,但是手背依然是温香软玉的,花灼看着她慢慢替他整理衣襟的双手。 虽已盛夏将至,气温回升,但在这参天的树荫下,她的手背依然可以明显的感受到,从他鼻息里面呼出来的热气。 “好了,衣服穿好了。” 陶夭夭理好衣襟以后满意的笑着打算收回双手。 却被花灼一把夺了回去,他一只手把她的两个手腕同时抓在了一起,另一只手伸去揽住她的后脑勺。 其实也没怎么用力,陶夭夭象征性的稍微挣扎了一下,他已经把她揽了过来,距离近得自己的鼻尖碰上了她的鼻尖。 “我那么远来找你,你叫我走?” “是你自己说只是看看我的,看到了不就可以走了吗?” “我要走也是要带着你一起走,我说过我会对你负责的。” “我说过我不用你负责,我是自己愿意的。” 因为离得太近,说话的时候连嘴唇都会相互碰到。 陶夭夭只觉得这副没出息的身体有了开始酥软的迹象,心跳也开始加快。 而花灼的耳朵尖都是红的,陶夭夭正想笑他。 花灼颤声问道:“那你现在还愿意吗?” 陶夭夭的回答方式是直接侧头把嘴唇送了上去。 海东青在他们头顶扑哧了几下翅膀眺望着远方。 奔驰也把头转向了一边,这鬼地方,全是蕨类植物,根本没有草,低着头都不知道吃点什么,又不好跑开。 “疼吗?我真不是故意的。” 陶夭夭伸手触摸着他背上那一道道渗着细密血点的抓痕问道。 “倒不是我疼不疼的问题,只是你为什么要那么用力?是我不对吗?还是我让你难受了?我该怎么做你告诉我。” 陶夭夭哭笑不得,“你在颜四娘那住了这么久,你没去过风月楼吗?你大可以找一个风月楼的姑娘问一问。” 花灼意志坚决道:“那可不行,在我们北原,有了婚约的男子是不能随意出入那种场所的。” “你有婚约吗?” 花灼急了,转头又握住她的手腕道:“这还不算吗?” 这人太实诚了,陶夭夭从没见过这样纯情又重承诺的男人。 把手伸到他面前道:“好了你把药给我,我给你涂上,这么热的天,别发炎了。” 现在他的整个背部惨不忍睹。 陶夭夭掏出手绢轻轻擦拭了一下有些地方渗出来的血点,还好大部分都只是红色的印子,真正出血得地方并不多。 她先把药粉倒在手指上,然后再用手指涂到出血的地方。 手刚碰上他,他就前倾一躲。 “很痒的,你涂之前说一声,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陶夭夭一边涂药一边问道:“花灼,你来京城,住哪啊?” “京城我还没进去呢,昨夜住城外的客栈,正想着天亮了进去找你,没想到,赤青便把我带到了这里。” 花灼抬起右臂,树上的海东青铺开劲猛的巨大翅膀落在了他的手臂上。 “它叫赤青,今年五岁了。” 陶夭夭很吃惊的看着这个停在他手臂上的巨鸟,以前只是听说过,从没这么近距离的看到过,没想到它的翅膀展开的时候那么壮观。 但是据说养鹰很困难,要让它听话更是不容易,他这个赤青应该也是鹰的一种。 “它怎么那么听你的话?是你孵的蛋吗?” 花灼站起身来穿好衣服,忍俊不禁的看着她。 “就算你能把蛋孵出来,它也不会那么容易听话的,这个你不需要懂,它既然听我的话,就也会听你的,和奔驰一样。” “真的吗?”陶夭夭伸出一只手指在它头上点了一下,赤青老老实实的一动不动,甚至还把脖子缩了缩。 这孩子大老远跑来京城,没地方住,真是可怜,得想个办法。 陶夭夭灵机一动:“花灼,你先去城郊的东街等我,我今天陪着公主在停云山这一带狩猎,现在走不开,到了傍晚,我去那里找你。” 花灼看了看地上的弓箭,又看了看她道:“你到现在还没猎到东西吗?” 陶夭夭拍了拍粘在衣服上的枯树叶道:“我这才刚进山,就被奔驰带到了这里,我哪有时间?你现在走了,我再去猎,去东街等我啊乖。” 说完推着他往路上走。 花灼依依不舍道:“我耽误了你的时间,那我帮你。” “不用不用不用,你也就耽误了我半个时辰,现在还早,你走,一会被他们发现了,我就惨了。” 苏小姐受伤了 花灼伸手从她的箭筒里拔了几支箭出来,吹了一声指哨,片刻后,一匹通身雪白的骏马便出现在他们面前。 花灼手扶马鞍纵身一跃,便已坐稳在了马背上。 “我把赤青留下来护你,你一个身娇肉贵的姑娘家,别太逞强,我等你。” “那你拿我的箭做什么?” “防身。” 说完便反手一拍,策马而去。 花灼走后,陶夭夭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衫,拿起弓箭上了马。 再一次四处搜寻起了目标,眼下就这一条路,她也顺着花灼出山的方向走了去。 这下奔驰走得慢了,陶夭夭还往天上望了望,没看到赤青。 应该不用担心它,人家飞得快,而且它能轻易的就找到奔驰。 于是她便心无旁骛的寻起了猎物。 往前走了一段路程,树丛里什么都没看到,倒是前面的大树树干上好像有个什么东西。 陶夭夭上前一看,是一只山鸡,大红的头冠,长长的尾羽,被一支箭钉在了树干上。 而且所钉的高度她都不用下马,骑在马背上伸手就能够到。 这是谁的猎物,怎么也不带走? 如莺和洛洛不会跑这么远,难道公主或者萧山肃来过这? 拿下来看看不就知道了?是谁的就顺便给他带回去,把山鸡取了下来才发现,这是她自己的箭。 她到目前为止还一箭都没发呢,怎么就有猎物自动死在了她的箭下?是花灼吗? 带着山鸡和这个疑问继续往前走,很长的一段路,树丛里都是安静的,而同样高度的树干上,已经陆陆续续发现了两只山鸡,三只野兔。 陶夭夭数了一下剪筒里的箭,就是花灼,因为他抽走了五支。 这个人,真是的,我还用得着作弊吗?对了他是怎么射出去的呢?就抽走了五支箭,连弓都没有。 于是她又想起了在颜四娘小院的那一晚,他只手把箭掷了出去就能刺伤人,所以能掷到兔子山鸡也不奇怪了。 不多远又遇到一头鹿,陶夭夭一看两边袋里已经被山鸡和野兔装满了,觉得这么多已经够了,就算不能赢也不至于输的很难看,便把箭收了回去,打算出去了。 一路上闻着松香听着鸟鸣,奔驰的脚步也格外轻快,赤青偶尔在她头顶的天空盘旋一圈后又消失在树冠中。 在快要出山的时候,遇到了张如莺和苏洛洛,两个人蹲在一堆灌木下面的干草堆旁,聚精会神的看着什么。 听到了马蹄声两个人一起抬头望向她。 张如莺道:“陶姐姐,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啦?” 陶夭夭确保这块地是平的以后才小心翼翼的下了马,好奇的拨开脚边灌木走了过去。 “你们在看什么?这么认真。” 张如莺道:“洛洛今天歪打正着,射着一只野兔,跟着那只受伤的野兔追过来,就发现了这个。” 陶夭夭一看,哟,是一堆刚长出毛的小兔崽,好几个呢。 雪白的毛茸茸的很是惹人怜爱。 “合着你把人家妈妈杀了,现在怎么办?” 苏洛洛沮丧着脸,嘴角拉得老长道:“我也不知道它有孩子啊?早知道我也不射它了,偏巧今天还射中了。” 陶夭夭提议道:“我们把这些兔子带回去养着,它们这么小,要是没有了妈妈,在这山里活不下去的,要么被饿死,要么被别的东西吃掉。” 张如莺满脸疑虑道:“这么小,能养的活吗?它们现在还吃奶的。” “我去找点青草来试试它们吃不吃。” 苏洛洛说完便起身出了灌木丛,想要顺着路到外面找一点青草,毕竟自己是杀死人家妈妈的凶手。 张如莺和陶夭夭便在兔子窝边等着。 苏洛洛走出去没一会,便从那个方向传过来一声尖叫。 接下来是陆陆续续的呻吟声,听上去很是痛苦。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便起身追了过去。 只见苏洛洛扶着腹部弓着身子躺倒在了地上。 “洛洛,你没事,你怎么样?” 两个人焦急的就要上前扶她,苏洛洛一手捂着腹部,一手阻止了她们后,又指了一下她身旁的一个尖且细的树桩。 痛苦的道:“我刚刚摔了一跤,肚子被这个树桩扎了一下,我没法起来了,太疼了。” 张如莺和陶夭夭蹲到了她身边,张如莺把腿放到了她的后脑勺下给她靠着,想要减轻一点她的痛苦。 陶夭夭轻轻拿开她扶着腹部的手,发现已经磨破了好大一块皮,青了一大圈,却没有流血。 扶着她的胳膊道:“要不我们先扶你出去,让护卫去找一辆马车来。” 苏洛洛试图在她们的搀扶下站起来,却在尝试了几次之后放弃了:“不行,太痛了,我没法站起来,又没流血怎么这么痛?是不是里面什么东西坏了?” 陶夭夭想出去找护卫来帮忙,但留着张如莺一个人在这看着她又不太放心。 灵机一动,从身上拿出了萧山肃给她的那个信号烟。 在信号发出不到半炷香的时间,萧山肃和公主便一前一后的从山里出来了。 满脸焦急的萧山肃看着陶夭夭好端端的站在路边等他们,松了一口气道:“发生什么事?” “快,洛洛受伤了,伤在腹部,现在不能走路,正好你来把她弄出去,我去让护卫找马车。” 萧山肃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忧虑,转头看到了不远处躺在地上额头都疼出汗了的苏洛洛。 公主也被她脸上扭曲的表情吓了一跳,急忙对着萧山肃道:“肃哥哥,她这个样子没办法自己走出去,肯定也不能骑马了,你先把她抱出山。” 山里的这一段路,马车是进不来的。 陶夭夭见公主和萧山肃来了,才放心的上了马,听闻公主的话,回头道:“对,这段路你们得想办法把她弄出去,我先去找马车,出了这段路就能坐上马车了。” 萧山肃看着陶夭夭的的背影,再看看苏洛洛。 公主急了,“你怎么还愣着呢?快点啊!” 萧山肃俯下身来一把把她横抱了起来:“苏小姐,得罪了。” 公主道:“都这个时候了,就别婆婆妈妈的了,赶紧走。” 苏洛洛也是没有办法,这里就他一个男的,难道公主和张如莺能抱得动她? 疼又是真的特别疼,但是一想到这几天自己和他矛盾不断,还经常奚落他,还是会觉得有点难为情。 干脆就闭上了眼睛,萧山肃以为她是疼得不行了,只得加快了脚步往前走。 这路上上下下的并不平,为了不颠到她,他只能用点力,抱得很紧。 世子偏不退婚 一行人回到了将军府,善生堂的刘大夫已经在厅里等着了。 苏洛洛的弟弟听闻姐姐受了伤,上前慌忙的掀开马车的门帘就要去抱她。 可这十三岁的少年,还不具备成人的力量,好不容易把人抱出了马车后,双臂一软,差点把人给摔在了地上。 还好萧山肃眼疾手快,俯身接住了她,才不至于让她伤上加伤。 其它三个姑娘也一起下了马,公主抬起手阻止了要行礼苏夫人:“夫人不必多礼,洛洛的伤要紧。” 苏洛洛的母亲对着她的弟弟道:“耿骞,你先带着公主和小姐们到厅上休息会,我先去看看你姐姐。” 说罢领着萧山肃往苏洛洛所住的内院厢房走去,刘大夫迅速的提着医药箱子跟在了后面。 把人送进去之后,萧山肃一脸颓然的走了出来。 陶夭夭立刻站起来道:“刘大夫怎么说?” “痛晕过去了,刘大夫正看着呢。” 公主也惊得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什么?父皇知道了非扒了我的皮不可,我得去看看。” 是啊,苏将军保家卫国,戍守边关,这个做公主的因为贪玩带着人家的女儿在吊唁期出去狩猎,还受了这么重的伤 三个姑娘一阵风一样的从厅堂飞奔去了苏洛洛的房间。 刘大夫正在给她施针:“她是腹内淤积,这针可以消肿化瘀,一会我再开一副药,给她煎好擦伤处,明日再来针灸一次,就没什么大问题了,今天不宜下床走动了。 ” 听到这话,苏夫人拧成一股的眉头总算舒展开了些,“谢谢刘大夫,劳烦您了。” “我是看着苏小姐长大的,听到她受伤,我午饭吃到一半,放下碗就赶来了。” 看到公主进来,苏夫人屈膝又欲行礼。 公主上前拉着她的手道:“苏夫人,勉礼,这事怪我,还请夫人不要让我父皇母后知道。” “公主放心,刘大夫说了,没有大碍,不妨事。” 陶夭夭和张如莺坐到了苏洛洛床边。 苏洛洛缓缓的睁开眼睛看了她们一眼,面颊微微有些泛红。 张如莺松了一口气道:“刚刚听世子说你疼晕过去了,可把我们急坏了,还好刘大夫说不会有事。” 这一说她脸更红了,哪里是疼晕过去了,除了儿时被父亲这样抱过,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一男的这样抱,还那么长时间,走了那么远的路。 不争气的弟弟,还差点把她给摔了,又被人给接住了,尴尬的把眼睛闭上装晕算了。 “我没事,扎了针没那么疼了。” 刘大夫扎好了针才出来给公主行了个礼,继而拿起纸笔开起了药方。 把写好药方的纸递给苏夫人道:“我知道小姐不喝药,这个药方去抓药回来,熬了过后给她擦洗伤处,擦好之后再贴上这个伤痛膏便可。” 苏夫人接过药方之后交给了一个丫鬟,刘大夫又从医药箱里拿出几贴膏药递给了她。 公主见苏洛洛没事,自是高兴,摘下了腰上的一块玉佩塞到了刘大夫手里。 刘大夫推辞道:“公主不必如此,老夫与苏将军交往甚笃,小姐有事,我自当责无旁贷。” 公主不悦道:“那不行,这是本公主谢你的,你得收着,这是命令。” 刘大夫遂把玉佩收了起来道:“那老夫就谢过公主了。” 公主在床前踱来踱去,突然停下来道:“如莺,可不能告诉太傅哦,陶姐姐,也别告诉陶大人,我先谢过你们了。” 苏洛洛忍痛道:“好了玉罗,我自己摔的,又不关你的事,就算皇上知道了又怎样?” “我怕他们以后管我更严了,我要想出来玩就难了。” 陶夭夭道:“你还是去叮嘱一下世子,他也是知情者之一呢。” 人家不但是知情者,还是皇后派来的知情者呢。 公主恍然大悟道:“对,我去找他。” 说完立刻夺门而出。 这次的狩猎猎物最多的是张如莺。 因为她把那一窝兔崽子抱回来了,足足有六只。 公主不敢往宫里抱,所以她们三人每人认领二只。 出了将军府的门,萧山肃跟在后面又欲送她回家。 “世子且停步,我想在外面溜达一会。” “那我跟你一起。” “我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 “那我不说话便是。” 好,先回陶府,不然还甩不掉他。 “陶小姐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你不是说你不说话的吗?” “” “今天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在,我们没那么快把洛洛带回来。” 萧山肃本来已经做好了一路沉默的准备,没想到又被她挑起了话题。 “这倒不必客气,皇后是让我护着你们的,主要是玉罗行事略微莽撞,所以才重点跟着她的,苏小姐的事情很意外。” 陶夭夭轻轻拉了一下缰绳,离他的马更近了一些,侧头看着他道:“你觉得张小姐怎么样?” 陶夭夭这么问是有原因的,张如莺喜欢萧山肃,傻子都看得出来,而且她从小受的都是三从四德的教育,自不会为什么侧室之类的问题而自扰。 张如莺是太傅的孙女,在家世上也是很般配的。 萧山肃警觉的看着她道:“你想表达什么?” “我的心意不会改变,如果你不主动和王爷王妃提退婚的事情,我会去找王妃,不管从哪方面考量,张小姐都与你更为相配,而且张小姐生性善良,知书达理,王妃肯定也会喜欢” “你可想得真是周到,连下家都给我找好?我该怎么谢你才好呢?” “你不用谢我,你只需真心待她便是。” 萧山肃突然脸色一黑,目光冷峻的有点吓人。 “陶夭夭,我承认我从前是有些混账,但是这段时间以来,我对你的真心你看不出来吗?我从小到大何曾这样在一个人面前低眉顺眼过?你从前在我面前像个小猫一样,说话都不敢大声,是什么让你变得敢一脚把我踹开了?” 怎么说呢?一提从前,就会替窝囊废感到丢脸。 “你从前不喜欢我,你三番五次想退婚,但是现在我不喜欢你了,退婚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吗?怎么你就这么跟我过不去,非抓着我不放吗?” 萧山肃憋着一股气道:“我还就抓着你不放了,偏不退婚。” 此时陶府的大门已经近在眼前了,萧山肃说完没等她反驳便扬长而去。 翡翠阁玩杂耍? 陶夭夭要先把兔子送回兰香苑,故把奔驰栓在了门口,告诉门倌自己一会还要出去后就抱着兔子进了院。 刚进门就听到翡翠阁那边吵吵嚷嚷的声音,其实翡翠阁那地方,天塌下来她也懒得去看一眼。 但是现在不一样,现在朱绿竹住在了里面。 于是她把兔子随便往一个家丁手里一塞道:“送去兰香苑给姚妈妈。” 到了翡翠阁门口,听得更真切了。 “你父母都是杂耍的,你怎么可能不会?我就想看看,让你把碗用脚踢到头顶,这么简单,你怎么还不愿意了?” 这是陶恬恬的声音,语气里全是蛮不讲理。 一个弱弱的声音答道:“我真的不会,我没有说谎。” 陶恬恬语气戏谑道:“我怎么就不信呢?就算你没有卖过艺,那你从小在那样的环境里长大,总归能学到一点?还是你觉得你现在是我爹的姨娘了,身份不一样了?就不愿意表演这种下九流的东西了,我爹可还没答应呢。” 此时朱绿竹的话语中已经有了很重的鼻音:“二小姐,不是您想的那样,请您不要为难我。” 陶恬恬拿起一个瓷碗在她面前晃了晃道:“要不这样,我扔过去,你用头接住它,我就作罢。” 朱绿竹低着头,泪水直接滴落在被太阳晒得炽热的地砖上,瞬间蒸发。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欺人太甚。 陶夭夭大步走了进去一把夺过了她手里的瓷碗。 “哟,二妹妹想学杂耍啊?别为难朱姑娘啊,我教你,我手很准的,你站稳了别动我保准丢你头上不会掉下来。” 陶恬恬气愤地一跺脚到:“你来干什么?我院里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管?” 陶夭夭往前一步靠近她面前道:“你当我想管啊?要不是因为朱姑娘,你当我愿意进来?闻着就是一股馊气叫人难受。” “那你就赶紧出去,现在还没当上世子妃呢,气势比王妃还大,真是不怕人笑话。” “这个你管不着,也不用你操心,我是这个家的大小姐,长幼有序,我在你面前就是长,你这样欺负人,我这个做长姐的有责任教育你。” 陶恬恬是见识过她现在的手腕的,一听这话气焰又矮了半截。 “什么叫欺负人?我只不过是让她表演一下给我看而已,她本来就是做这个的,怎么还委屈了她似的?” “人家不愿意,你强人所难就是你不对,翰林院陶大人的女儿如此蛮不讲理,像个市井无知之徒,你真会给爹长脸。” 陶恬恬气得两眼瞪着她,鼻孔里喘着粗气。 陶夭夭再前进半步眼睛直视着她道:“怎么?你不服?那就等爹回来你去告状,正好我也要检查一下爹让你们找的那两箱东西都找齐了没有。” 陶夭夭说完拉着朱绿竹的手就往外走,身后传来了陶恬恬咬牙切齿的声音:“你给我等着。” 刚出了翡翠阁的门,朱绿竹停住了脚步,掰开了陶夭夭拉着她的那只手。 “朱姑娘,你先去我院里待一会,等我爹到家再回来,我爹在的时候,她不敢的。” “谢谢你大小姐,但是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陶大人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我还是回去,我只随她去说就好了,她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陶夭夭又想到了那两个无辜丧命的姨娘,但是不能对她说出口。 “朱姑娘,你年纪轻轻,又漂亮,这里不是一个好归宿,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让你父母把你赎回去。” 朱绿竹听罢赶紧摇摇头道:“不,我不回去。” 陶夭夭不解的看着她道:“为什么?嫁给一个普通百姓,就算是日子苦一点,只要夫妻恩爱,也比在这院里做妾强。” “我不能回去,我是自愿到这里来的。” “自愿?” “陶大人是个好人,我早有听闻,以我的出身,能给陶大人做妾,已经是求之不得的了,我父母是街头卖艺杂耍的没错,但是他们从来不让我学这些,就是不希望我将来像他们一样一辈子被人看不起。” “他们不让你学杂耍?那他们还把你卖到这里?” 朱绿竹摇摇头,垂下眼眸道:“他们多次拒绝夫人,并不只是为了多要钱,他们以为,让你们多花了钱,我到了这里,便会被看得贵重些,所以” 陶夭夭闻言理解了她的意思,“你父母还真是用心良苦,可是你今天也看到了,二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一日不分出来住,便要在她手里受一日的罪。” “大小姐,谢谢你刚才替我解围,谢谢你的关心,我已经习惯了,因为父母身份低贱,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过来的,这里最起码只有二小姐一个这样的人,还有你和陶大人这样的好人,这对以前的我来说,已经是求之不得的了。” 陶夭夭一时语噎,她从前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以至于做一个贱妾都成了她梦寐以求的事情。 继续住在翡翠阁她便要一直忍气吞声,兰香苑倒是有空房,但是那是木兰香的地方,带这样一个和她长得这么像的人住进去,陶夭夭觉得愧对于木兰香。 陶夭夭想起了府里还有一处空院,是她刚来的时候四处观察时发现的,只是大门被锁上了,等陶尚贤回来和他说一声,让她单独住那个院里去。 “朱姑娘,你先回你自己屋里,不管二小姐说什么,你别理她便是,等我爹回来,我让他给你单独住出去,暂且就先委屈你一下了。” “谢谢大小姐。” 陶夭夭又拉着她进了翡翠阁。 陶恬恬还余怒未消,一脸气鼓鼓的坐在长廊的椅子上,看到陶夭夭又进来,翻了个白眼后把头扭向了一边。 陶夭夭先送了朱绿竹回房后径直走到她面前,冷冷道:“你以后少干这种丢脸的事情,朱姑娘是你娘给爹买回来的妾,也算是陶家的人,你侮辱她就是侮辱爹,侮辱你娘,想看杂耍出去街上多的是,再让我发现你这样欺负人,我就对你不客气。” 陶夭夭说完便走再不理会她在后面气急败坏的咒骂声。 骑着奔驰来到了东街,血红的夕阳照得兰园的朱红大门仿佛有水波在荡漾。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眼就认出了花灼,耀眼的少年站在耀眼的夕阳下,牵着白马带着微笑缓缓朝她走来。 兰园金屋藏娇 陶夭夭在马背上抑制不住微笑的朝他伸出一只手,花灼会意立刻握住这只手。 突然嘴角一扬,又把她的手放开了。 举起双臂把手伸到她的腋下把她抱了下来。 落地之后陶夭夭立刻用余光看了一下四周,已经有人在往这边看了。 还好这是在城郊,没有人认出她来。 像花灼这样的人,走到哪里都容易吸引路人的目光,和他一起在外面时间长了不行,有可能引起围观。 陶夭夭拿出钥匙打开了铜锁。 这个院子陶尚贤很重视,这么多年专门有人看护,所以里面除了安静以外并没有萧条荒凉的迹象。 而这个看护的人正好这几天有事告假回了家,兰园就被锁了起来。 围墙四周下的兰花在茂密的叶间开得正艳,整个院子里都是清香。 陶夭夭也是第一次来到这里,这是一个三进四合院,把马拴好之后带着花灼在里面给他找一间屋让他暂时先住这里。 这根本不像十几年没人住过的房子,感觉每一处地方都还留有主人的温度。 书房的案几上甚至还有笔墨纸砚。 陶夭夭想,这大概就是陶尚贤用心在维护的二十年前的记忆。 “花灼,你就暂时住在这里,等护院的回来我就告诉他你是我家远房亲戚。” “你为什么不如实说?” “现在还不是时候,你可以在这住一段时间,但是我还是希望你尽早先回桐花镇,我这边的事情比较复杂,现在又添加了一点复杂的因素进来,我可能需要更多的时间。” 进了院关了门,又四下无人,花灼一把把她揽进怀里道:“是谁要害你,我替你杀了他便是,何必要你这样费神。” 陶夭夭抬起头狐疑的看着他道:“难道你们北原就是这样随随便便就能杀人吗?这可是京城,天子脚下,有王法的。” “随随便便那倒也不至于,但是一旦有人有了要害我的心,那我可能就会先下手了。” 不对啊?先下手了还至于为了躲避追杀逃到桐花镇吗? “那你为何没有先下手杀了把你逼到桐花镇的人?” 花灼拉着她在回廊上坐了下来道:“那是我亲舅舅。” 这?舅舅要杀外甥?图啥? “自古以来不都是舅舅最疼外甥吗?怎么你舅舅还要杀你?” 花灼没有回答,从怀里掏出了一枚翡翠吊坠。 陶夭夭一看,这是祖母绿,成色和工艺都是一流,绝对不是普通人家可以触碰得到的东西,她记得那天库房打开的金丝楠木箱子里也有这样的东西,萧山肃和玉罗身上也见过相似的配饰。 “其实我这次来,还有一件事想要搞清楚。”他把翡翠吊坠递到陶夭夭手里,“那就是关于我亲生父亲,我母亲从未告诉我我父亲是什么身份,只给了我这个,说是我父亲留给她的唯一的东西。” 陶夭夭拿在手里把玩了一圈,发现上面还有字,“花” “母亲说这字是父亲刻上去的,这是中土的文字,所以我断定他是个中土人。” “那这和你舅舅要杀你有什么关系?” “我母亲是北原的女王,我外公去世的时候舅舅还很小,而且在我们北原,男女平等,所以我母亲当时就顺理成章的继承了外公的王位。” 哦,争权夺利来的。 “所以现在你舅舅长大了,想要争夺王位?你就是他最大的威胁?” “也不尽然,最主要的还是我舅舅不知从哪里发现了我父亲并非北原人,中土和北原虽多年相安无事,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但是自古以来中土皇帝想要吞并北原的心就没死过,我舅舅觉得我的中土血统是对整个北原的威胁。” 陶夭夭看着他点点头,“难怪,你母亲让你躲起来,你和你舅舅都是她的至亲之人,她肯定不想看到你们互相残杀,才不得已而为之。” “其实我也很好奇,我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既与我母亲有了我,却又抛下她一走了之,十几年来不见踪影,如果让我找到他,我定带他回去,让他在我母亲面前以死谢罪。” 花灼落寞的眼神里流淌出了冰冷的恨意。 陶夭夭心疼的伸手抚摸着他的脸颊,又看了看翡翠道:“你父亲大概不会是普通人,这个翡翠不是普通人家的东西,还有这个字,简直可以赶上书法家的水准。” 这一个花子虽小,但是甚是惊艳。 “不管他是什么人,我都不会原谅他,在我们北原,始乱终弃会永远被人唾弃。” 陶夭夭见他谈到父亲之后,脸上出现了从未有过的失落,便想着终止这个话题。 她站起身来,把他的头搂进怀里道:“你先不要这么急着下定论,或许他有他的苦衷呢,所以,等你真的找到他以后,我们再去衡量要不要原谅他,好吗?” 花灼也顺势搂紧了她的腰,一用力,她就坐到了他的腿上。 “所以我是一定要带你走的。” 说完就寻上了她的唇,把自己的唇覆盖了上去。 这是一个冗长且缠绵的吻。 “花灼,天色暗了,我得先回去了,我有空再来看你好吗?我明天先去找一下护院,免得他回来看到你会去惊扰到我爹。” 花灼放开了她,她一起身就又被他拉了回去,“如果你不希望我插手你的事情,那你要快点,否则我怕我会忍不住跑去杀了要迫害你的人。” 又杀?可能北原的治安不太好,杀个把人也不会有人追究。 但是现在在皇城,可不能那么随心所欲,任你个人本事再大,能大的过官府?能大的过大理寺?别一时冲动害人害己。 于是陶夭夭坐在他腿上搂着他的脖子,楚楚可怜的望着他道:“你这么克制的人,怎么一说到杀人就这么冲动,你让我有点害怕。” 花灼用嘴唇在她脸上啄了一下道:“别怕,我只是不希望你受伤害。” “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今天太晚了,等我有空来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细细说给你听,好不好,很多事情不是靠杀一个人就能解决的,明白吗?” “我答应你,我送你出去。” 刚刚坐在他腿上力量分布不均匀,一条腿麻了,再加上这该死的小脚平衡能力不好。 一起身又差点摔了。 花灼刚刚还落寞冰冷的脸上又浮起了笑意,一只手伸到她的膝下,打横把她抱了起来。 一直把她抱上了马,夕阳已经彻底落下了。 陶夭夭骑着奔驰给了他一个飞吻才匆匆离去。 花灼冲着她的背影喊道:“我可以去找你吗?” “不行!” 最恶不过人心 陶夭夭轻轻叩了叩书房的门。 “进来。” 陶夭夭推门进去后又顺手把门关上了。 “爹。” 陶尚贤放下手里的笔抬头道:“夭夭?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陶夭夭走到了他的对面,“爹,我来是有事和你商议。” 陶尚贤把她拉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自己也坐到了她旁边。 “有什么事,你说。” “关于朱姑娘,爹是怎么想的?” 陶尚贤没想到她是为这事来的,低头叹了口气道:“我能怎么想?她小小年纪,不过和你姐妹几个差不多,我没想过纳她为妾,不想害了她。” “可她现在住在翡翠阁,没有名分,又出身低微,连个粗使丫鬟都不如。” “那就让她的父母把她赎回去,再找个好人家。” 陶夭夭想起了白天和她谈的那些话,顿时心里五味杂陈。 女人有选择的权利吗?尤其是这种出身的女人,她出去后会被配给一个什么样的男子?而且已经被买了来,再放出去她在别人眼里就是一个被扫地出门的妾,处境甚至连以前都不如。 “把她放出去,旁人会怎么想?她会落入怎样的处境,爹你想过吗?更何况她本就出身低微。” 陶尚贤扶额叹气道:“这是我没想到的,夭夭啊,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我想,先给她一个院子,让她单独搬出来住,也不至于屈居于翡翠阁,在府里的人看来低人一等,免了他们的冷嘲热讽。” 陶尚贤摇了摇头道:“不行,家里就剩一个铃兰轩空着,那里面曾经死过两个姨娘,我不能让她住那里。” 原来如此,那个空着的院子就是两个姨娘曾经住过的地方。 陶尚贤并不知道她们的死不是意外,内心自然是有点忌讳的。 陶夭夭灵机一动道:“甄姨娘向来为人和善温柔,不如,让她住到木兮阁去。” 话一出陶夭夭自己就后悔了,这是什么鬼主意,甄姨娘刚有身孕,就要看着另一个姨娘住到自己眼皮子底下,这换哪个女人心里能舒坦。 陶尚贤也觉得不妥,“寒梅虽然温顺良善,但她刚有身孕,身子还不稳,这样安排不合适。” “所以就只有铃兰轩了,收拾收拾找个道士做个法,超度一下亡魂,没什么关系的。” 陶夭夭想即便是让朱绿竹自己做选择,她肯定也会选择住在铃兰轩的,毕竟这世上再凶残的恶鬼,也恶不过人心。 “那我想想办法,但是即便让她住进了铃兰轩,那将来呢?她是个姑娘,总不能让她一直在这里耽误自己的大好年华。” “那是将来的事情,我们现在要解决的是让她不要活得那么卑微,给她一个单独的空间,以免,以免院里的人看不起她。” 陶夭夭不想在陶尚贤面前说陶恬恬什么不好的话,毕竟人家在爹面前从来都是一副乖乖女的样子。 但院里其他人都是辛州人,他们什么样陶尚贤心里是有数的。 “好,那就按你说的办,明天我让东亮去安排,这事白菊弄不清楚。” “好的爹,那我就先回去了,爹也早点休息。” 陶夭夭正欲开门出去,身后传来陶尚贤边叹气边自言自语的声音。 “哎,这个白菊,总是好心办坏事,前面买来的两个姨娘还不够教训吗?又去买。” 什么?陶夭夭猛地回头问道:“前面两个死去的姨娘,也是她买来的?不是您自己” 陶尚贤被她这么大的反应吓了一跳,片刻又淡定的道:“哦,你那时还小,你不记得很正常,都是她买来的。” 陶夭夭又回头走到了他身边问道:“那,甄姨娘呢?也是她买的吗?” 这一问陶尚贤有点不好意思了,低头轻声道:“甄姨娘不是,甄姨娘是家道中落,无以为继,正好被我碰上了,她年轻时” “年轻时长得像我娘对吗?” 陶尚贤沉默了半晌才道:“夭夭,没有人能和你娘比,甄姨娘年轻时确实有那么一两分像她,所以我不忍看她被债主逼迫,她又无处可去,我才把她带了回来的。” 难怪甄姨娘识字又会弹琴,原来她本就出身不差。 “原来如此,那我回去了。” 回到兰香苑,陶夭夭找到了正在给她缝夏衣的姚妈妈。 “妈妈明天再做,这晚上缝衣裳费眼睛。” “哦,小姐回来了?这眼看就入夏了,你今年的新夏衣还没开始做呢,前段时间尽给那些个小姐缝肚兜了。” 姚妈妈说完自己就笑了。 陶夭夭也笑道:“谁让你手艺好,大家都找你。” “小姐你先去洗澡睡,我这一会就好了,冬枣下午给兔子做了个窝,累了都睡着了。” 陶夭夭顺着姚妈妈的眼神看过去,果然,两只雪白的小兔子在冬枣新做的窝里睡得正香。 冬枣也趴在桌上嘟着脸呼呼大睡。 姚妈妈冲着冬枣喊道:“冬枣,小姐回来了,先带她去沐浴更衣好休息啊。” 冬枣猛地抬起头,擦了一把嘴角的口水,“哦,小姐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这就去。” 陶夭夭坐到姚妈妈对面问道:“妈妈,铃兰轩死去的那两个姨娘,都是杭白菊买回来的吗?” “对啊,小姐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只是觉得,她既有意要买她们回来,就没有理由去害她们性命啊。” 姚妈妈不屑道:“嫉妒呗,表面上要做到贤良淑德的样子,内心里又拈酸吃醋,看不得老爷待人好,你看看那甄姨娘院里,老爷一年才去几回?不都是她在后面捣鬼。” “那她为什么独独放过甄姨娘?这回这个朱姑娘,也是她买回来的,她的行为确实叫人费解。” “甄姨娘不争不抢,忍气吞声呗,这么多年她说啥是啥,甄姨娘从不敢和她顶半句。” 甄姨娘高超的琴艺印证了她是个很聪明的人,而且防范之心很强,也许这就是她能幸免的缘故。 但陶夭夭依然觉得杭白菊杀那两个姨娘的原因很是牵强,不知道这里面还有多少弯弯绕绕。 次日便是陶尚贤的旬休,每十天休息一日,不用去上朝。 正好,陶夭夭一大早就去找他催促他快点解决朱绿竹的问题,他平日大部分时间都自己住在书房。 东亮说他昨晚在翡翠阁。 ? 陶夭夭赶紧移步朝翡翠阁走去,却正好迎头撞上了一脸懊丧,略显气恼的陶尚贤。 “爹?” 陶尚贤推开了书房的门进去后反手用力一关。 “夭夭,爹需要安静一会,有什么事晚点再说。” 画中的旧衣裳 从翡翠阁出来,这副表情? 陶夭夭迅速拔腿朝翡翠阁跑去。 一进门就看到了一脸灿烂的杭白菊,而朱绿竹的房门也打开了,田妈妈在里面。 她没有理会杭白菊,径直朝朱绿竹房里走去。 “哎,一个大家闺秀,冒冒失失的像什么样子?见了长辈也不请安?” 陶夭夭只当没听见。 田妈妈拿了一堆衣服要往外走,见了她便把衣服朝身后一收。 陶夭夭朝她伸出手道:“什么东西?拿来。” 田妈妈眼神躲闪道:“这,这是朱姨娘的脏衣裳,我这拿出去给她浆洗。” 那衣裳被揉成了一团,一角衣摆在田妈妈的慌乱中被抖落了出来,衣摆上那一朵雪白的兰花刺绣鲜艳欲滴。 陶夭夭二话不说,径直上去就是抢,这段时间一直练骑射,这一身筋骨强劲了不少。 再加上田妈妈再壮实那也是个家仆,大小姐要抢,她也只敢躲不敢推搡。 陶夭夭一把把她推到了床尾,怒道:“田妈妈,我见你是老人,不想伤你,你最好别逼我动手。” “大小姐,别为难我老婆子,这脏衣裳有什么好看的,我只是怕脏了大小姐的眼睛。” 杭白菊听屋内声音不对,也跟了进来,看到田妈妈被陶夭夭推倒在朱绿竹的床尾,还死死的护着身下的衣裳,忙上来拉。 “大小姐,你疯了吗?” 陶夭夭一用力把刚拉上她手臂的杭白菊甩的后退了两步,“我看疯了的是你,杭白菊。” 杭白菊干脆直接倒在了地上,用她那独特的嗓音哭喊道:“哎哟,没有王法了,这大小姐,连娘都打,我好歹尽心尽力的抚养你长大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杭白菊,你闭嘴,你不用在这里演,爹现在心情很不好,他不会过来。” 杭白菊一听,也对,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就要再一次上来拉她。 陶夭夭一手按着田妈妈,一手去推上来拉她的杭白菊,分了心,田妈妈便趁机一使劲从她手下挣脱了出来。 杭白菊抱住了她,田妈妈拿着衣服就往门外跑。 嘭的一声,田妈妈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往后一退,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冬枣来了。 冬枣伸手到她身后一扯,把衣服抢了过来,田妈妈手里还剩一个衣角。 陶夭夭用胳膊肘用力朝杭白菊的胸口一怼,杭白菊吃痛放了手。 “小姐没事?” 陶夭夭站到冬枣身边道:“我没事,田妈妈,放手。” 杭白菊跌跌撞撞的跟出来道:“不能给她。” 田妈妈闻言抓得更紧了,看看她们又转头看看杭白菊。 陶夭夭不想和她啰嗦了,直接一脚就踹了过去,田妈妈手一松,衣服就到了冬枣手里。 陶夭夭接过衣服进了屋。 整个过程朱绿竹都抱着腿缩着身子坐在床头,把脸埋在两腿间。 “朱姑娘,你能和我说说发生了什么事吗?” 朱绿竹抬头脸上的潮红还没褪去,满眼泪水道:“我也不知道,昨晚夫人让我换件衣裳去给老爷送宵夜,说是老爷因为公事忙晚饭吃的少,我便端着酒菜去了书房。” 陶夭夭把抢过来的衣裳在她面前抖开道:“是这件吗?” 朱绿竹点头不语。 这件衣裳很眼熟,尤其上面的兰花刺绣,栩栩如生,像是一阵风轻轻一吹就能使它绽放摇曳。 “你在书房待了多久?” “我刚送进去时,老爷一直看着我,我以为我做错了什么事,问老爷老爷不答,我才发现他看的是衣服,于是我就把酒菜放到书案上,之后老爷就让我出来了。” 陶夭夭想起来了,这兰花刺绣,是画,画里见过,兰香苑的小书房里那五张画其中的一张,木兰香便是穿着这件衣裳。 陶夭夭抚摸着上面兰花,低声道:“这是我娘的衣裳。” 朱绿竹一听,惊慌的抬起了身子从床头爬到她面前哭着道:“对不起,大小姐,我不知道。” “你怎么会知道呢?你只是被有心人利用了。” 门外的杭白菊像是想起了什么,趁着冬枣不注意拔腿就要往外跑。 酒菜?陶夭夭也跟出门去,见东亮听到这边吵闹声朝着这边赶了过来。 “东亮,别让他们进书房。” 东亮一听想起了刚刚陶尚贤的交代,任何人不得打扰。 于是立马又跑回到了书房门口,杭白菊自然跑不过他,被他挡在了门外。 东亮不是辛州人,除了陶尚贤,不买其他人的账。 杭白菊在门口垂手跺脚。 焦急的喊道:“老爷,这该用早膳了。” 想到前天晚上和陶尚贤的对话,他绝对不可能这么急不可耐,他本就没有要纳妾的意思。 再加上刚刚杭白菊的反应,陶夭夭确定酒菜有问题。 “冬枣,别的先不管,去善生堂,把刘大夫找来。” 冬枣闻言立即出门去了。 陶恬恬揉揉眼睛睡眼惺忪的也跟了出来。 “娘,怎么大清早的这么吵啊?” 杭白菊见她过来抓着她的手臂道:“恬恬,想办法叫你爹开门。” 陶恬恬不明所以,“爹好不容易旬休不用上朝,让他多睡会呗。” 说完看向陶夭夭对着她翻了个白眼:“大姐姐你闹什么?一大早的吵得人没法睡觉,谁又招惹你了?” 陶夭夭不屑与她多说,漠然道:“一会你自然知道。” 外面吵得再厉害,木兮阁的门始终紧闭,不曾有人出入。 刘大夫来了。 “陶小姐,你这一大早的这么急着找我来,是谁生病了?” 陶夭夭对着刘大夫行了一个万福礼,“刘大夫,您先稍等片刻。” 说完伸手叩响了书房的门,“爹,您先开门,您只是中了有心人的圈套,不用自责,我请了大夫来,您开了门,我们很快就能把事情弄清楚。” 陶尚贤本来就头疼,再加上内心的歉疚不安,在里面听着外面吵吵闹闹的声音也是很烦了。 嘎吱一声,门开了。 杭白菊看着书案上昨夜的酒菜给田妈妈使了个眼色,田妈妈欲上前,被冬枣拦住了。 杭白菊又看向葡萄:“葡萄,去把老爷的书桌收拾一下。” 陶夭夭厉声道:“慢着。” 杭白菊慌张道:“这昨夜的东西,都馊了,本就该拿出去扔了的。” 陶夭夭上前端起酒壶倒了一点在杯子里,拿到刘大夫面前。 “刘大夫,您可能闻出这是什么酒?” 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到了刘大夫身上,神色各异,只有陶恬恬还没彻底醒,眼神迷糊。 真相浮出水面 刘大夫把酒杯凑到鼻尖深吸了一口气,拿开后还缩了缩鼻子。 把酒杯放到了桌上,眉头皱成一个川字,环顾了四周每个人一眼。 脸色变得无法言说。 “这?” 杭白菊接话道:“这没什么的,这酒放了一晚上,没喝完不能要了,变质了都。” 陶夭夭怒视了她一眼,再把目光投向了刘大夫。 “刘大夫,有话您不妨直说,这里没有外人。” 刘大夫看了陶恬恬一眼道:“二小姐还小,让她先回避一下。” 陶恬恬被点名后好像有些清醒了。 不服道:“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为什么要瞒着我。” 杭白菊见纸是包不住火了,不想在女儿面前丢脸。 “刘大夫让你回避自然有他的道理,葡萄,带二小姐回屋,别让她出来。” 陶恬恬白了陶夭夭一眼后气呼呼的走了。 陶尚贤颓丧的坐在一旁,有气无力道:“刘大夫,你说,这酒有什么问题?” “这酒里面加了大量的催情药,陶大人现在能好好的坐在这里,说明饮得少,若是贪杯可能会伤及性命。” 陶尚贤惊愕的抬起头道:“怎么可能?她一个小姑娘?” 陶夭夭也是醉了,都这个时候了,他还单纯的以为是这事是朱绿竹自己做的。 杭白菊一听赶紧顺杆爬,忙说道:“老爷,朱姨娘她年纪小,做事没有轻重,也情有可原,幸好没出什么大事,就让它过去,传出去也不好听。” 又转身向刘大夫塞了些银子道:“刘大夫,谢谢你来一趟,这里没事了,你先回去。” 陶夭夭不理会杭白菊,怒把手里的衣服递到陶尚贤面前。 “是啊,她一个小姑娘,她怎么可能想到用这种招数呢?” “她一个小姑娘,来府里两天就敢拿出我娘的衣裳来穿。” “她一个小姑娘,来府里两天就知道穿上我娘的衣服才能引起爹的注意。” 陶尚贤拿过她手里的衣服,智力总算是恢复了一点。 怒视着杭白菊,杭白菊立刻吓得低头轻唤了一声。 “表哥!” “白菊,这件衣裳是兰香赠予你的,你当时从辛州逃难到京城,找到了府上,那时她即将临盆,你可还记得?” 杭白菊已经被他的目光吓得缩成了一根豆芽。 “是,是的,表哥。” “兰香一听是辛州故人,挺着不便的身体接待你,照顾饿得患了病的你,还将自己的衣物首饰精心挑选了赠予你。” 陶尚贤紧握住这件绣有兰花的衣服,捂住胸口。 “那天晚上,你也是穿了这件衣裳对吗?” 杭白菊已经双膝一软瘫跪在了地上。 “我一直子在想,我怎么会这么糊涂,我原来与他人无异,就是一个背信弃义,言而无信的人,我就那样背叛了兰香,那时她去世不到两个月。” “表哥,我” “那晚你也给我喝了酒,那段时间我很颓废,一直郁郁寡欢,你劝我振作起来,说还有夭夭,说兰香泉下有知也不希望我自暴自弃,于是我喝了你的酒” “表哥,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我不希望你一直活在痛苦里。” 陶尚贤想起往事,眼底泛红,嘴唇发抖。 “罢了罢了,十几年了,不提了,那昨夜的事呢?你怎么解释?” 杭白菊声泪俱下道:“我也是希望老爷身边有个伺候的人,也是为你好啊。” 陶尚贤指着桌上那残存的酒菜道。 “用这种方式吗?为我好?我若多喝一杯,就会命丧黄泉,你是为我好,还是想送我走?” 杭白菊摆摆手,忙解释道 “不不不,我怎么可能害你呢,我知道老爷,向来不贪杯,怕少了起不到作用” 陶尚贤厌恶的看向她。 “所以你承认了对吗?两次都是你下的药。” “不不不,我,我,表哥” 陶尚贤为什么会娶杭白菊这种人?这个一直困扰着陶夭夭的问题现在得到了答案。 一个女子,为了嫁给一个男人,使出这样的手段,从而达到了目的,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 那这次故技重施又是为什么? 陶夭夭走近她,眼神里是嫌恶,也有悲哀。 冷厉道:“你已经是陶家的主母了,是爹的填房,正儿八经的妻子,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杭白菊抹了一把泪道:“你怎么会懂?老爷如今四十多了,自从辛儿去了之后,府里就再也没有过孩子,我也因为难产不能再怀孕,我就想要陶家有个男丁,我有什么错?” “甄姨娘已经有了身孕,你为什么偏在这个时候迫不及待要给爹纳妾?” “谁知道那甄寒梅怀的是男是女?这不多一个姨娘,多一份希望吗?” 陶夭夭蹲下身,直逼她的眼睛道:“你撒谎。” “我只是不通文墨的妇人,她懂琴棋书画,又是孩子亲娘,孩子自然和她亲近,那三小姐虽养在我名下,但我知道她内心也是瞧不上我的。” “所以你怕甄姨娘腹中的孩子将来也和三小姐一样?” “我我就想有一个真的属于我的男孩。” “就算朱姑娘如你所愿,生下男孩,那他能属于你吗?” 陶夭夭逼近她,她身体开始往后倾斜。 陶夭夭继续道:“是不是你心中早有打算,想要去母留子?” 杭白菊吓得突地从地上爬了起来,退到了木板墙边,用力的摆着手道。 “不不不,这怎么可能呢?我想也不敢这么想的。” 陶夭夭不给她喘息的余地,跟着她逼问。 “那铃兰轩的那两个姨娘的死怎么解释?” “她们?不都是病死的吗?难道,大小姐你,你怀疑我?” 杭白菊连滚带爬的跑到陶尚贤脚边哭诉了起来。 “天地良心啊,我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杀人啊。而且你知道的,那两个姨娘也是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的,这世上想要找一个长得有几分相似的人很不容易的。” “你不敢杀人?那我娘忌日那天,我被害落水,和公主生辰那日,龙舟出事,公主落水的事情,你能解释一下吗?” 杭白菊像是被雷劈中了脑袋,轰的一声过后立马又强装淡定道 “那不都是意外吗?和我有什么关系?” 陶夭夭嘴角一提,露出了一声冷笑。 “和你没关系?” 说完陶夭夭打开了书房的门,一个老妇人满脸怒色的站在门口。 身后还跟着一个身形矮小,面颊消瘦的少年,这个少年因为满嘴龅牙,嘴巴一直处于微张的状态。 杭白菊瞳孔放大,惊道:“六婶?你们不是回辛州了吗?” 似乎还有疑云 陶尚贤看到六婶也有些吃惊。 “六婶?前些日子听说你儿子生了病,你要带他回老家。” 六婶带着消瘦少年走了进来。 “老爷,不是这样的,我儿子从来没生病,是夫人,要将我们赶回老家。” “可我们身上没有钱,夫人还把从前赏给我们的首饰都收了回去,多亏大小姐收留了我们,给我们找了住的地方。” 少年鼓起勇气,上前。 “夫人知道我在造办处当差,龙舟前日,她找到我,要我给她帮忙,说是事成之后会给我一大笔钱,让我带着我娘回老家,一辈子也花不完,我我一时鬼迷心窍,就答应了她。” 陶尚贤想起那日的事情,已经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所以公主落水,真的不是意外?” 少年摇摇头道:“夫人本来是要对付大小姐的,没想到公主和大小姐换了船。” 陶尚贤后怕加气愤,额头也已经是汗涔涔的了。 绝望的看向杭白菊道:“你知不知道谋害公主的罪名一旦成立,是要诛九族的?” 杭白菊发出来微弱的声音:“这不,都,都没事吗?” 少年道:“当日在大殿上,皇上要严查,是大小姐替我求情,才救了我一命,否则我现在已经死在了流放的路上了。” 六婶道:“夫人怕事情败露,就威胁我,说皇上还要继续追究,让我带着六儿回老家,可是,六儿因为这件事情,被罚了银子,我的积蓄又全花在了给六儿谋这份差事上,我们实在是没钱。” 少年六儿道:“是大小姐给了我们住处,给了我们吃食。” 陶尚贤已经气得发抖,说不出话来。 指着杭白菊,“你,你,你” 陶夭夭步步紧逼,死死的盯着杭白菊。 “事已至此,你还不交代,我娘是怎么死的?还要我再叫人来指证你吗?” 其实关于木兰香的死,陶夭夭并没有证人也没有证据,当时的府里人如冬枣娘,他们并不知道内情。 在这种情况下,只能想办法逼迫她自己承认,她现在已经懵了,这是最好的机会。 杭白菊趴在地上抱住了陶尚贤的腿。 “老爷,我错了,表哥,表哥我错了。” “兰香的死,真的和你有关系?” “我没想让她死的,我,我,我就想让她身子虚弱,不能服侍你,谁曾想” 话还没说完,她已经被陶尚贤一脚踢翻在地。 “你从老家来,她是怎么待你的?她是怎么待你的?” 杭白菊用力的再次爬了起来,嘴里不停地喊着“我错了!” “她听说你是我的远房表妹,家乡受了灾,没了亲人,便待你如亲妹妹,你却亲手害死她。” 陶尚贤说罢已经是涕泪横流,仰倒在了椅背上。 嘴里轻声说道:“是我自己,我害了她,她若是不遇到我,就不会是这样的命运,是我害了她,我害了她” 杭白菊仿佛又看到了木兰香刚死时,陶尚贤那痛不欲生的样子。 字字句句都嘶吼了起来。 “那也是因为我喜欢你啊!我从小到大都喜欢你,你装作不知道,我来到这里那么久,你看都不看我一眼。” “她生完孩子身体虚,你只天天在她面前赌咒发誓,一辈子不纳妾,你不纳妾,我就永远没有机会。” “我就想着,她如果永远下不来床,你总要纳妾的,是不是?” 说着说着声音又弱了下去。 “她生完孩子那么久,你依然不看我一眼,我能怎么办?谁叫我喜欢你?” 刘大夫在冬枣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一会和大小姐说一声,这里没有我的事,我先走一步了,一会还要去将军府。” 人家的家事,他一个外人,在这里听了这么久,着实是有点不好意思了。 说完,悄悄溜走了。 杭白菊就这么狼狈的瘫坐在地上,田妈妈蹲下身用丝绢擦拭着她嘴角的血迹。 “夫人,保重身体啊!” 杭白菊一把薅开她的手道:“都这个时候了,管我死活干嘛?” 陶夭夭继续乘胜追击。 “我第一次失踪落水,也是你做的。” 杭白菊破罐子破摔的冷笑了一声。 “是,是我,但是我那时没想杀你,我就想叫你失踪几天,一个姑娘家独自在外那么多天,还有什么名节可言?” “可王妃她,她居然不在乎,呵呵,还跑来训斥了我一顿。” “我就知道这个办法行不通了。” 都这个时候了,她没必要再说谎。 她说没想杀她,可是那日从水里出来听到的对话,是怎么回事? 陶夭夭问道:“你说你没想杀我?你没有派人追杀我吗?” 杭白菊憋了一下嘴角道:“没有,我只是以你娘忌日那天她的墓地有异象骗了你出去,让你独自去了她墓地,你不记得了吗?” 陶夭夭没回答。 “我让人绑你两天,再把你放回来,好让你名声扫地,没想到第二天你就不见了,我还以为你真回不来了呢,没想到你很快又回来了。” 原来如此,如果杭白菊说的是真话,那么当时她为什么不见了? 那些人到底是真的想杀她,还是只想嫁祸杭白菊。 那天那些人聊天的信息里面明显的提到了陶恬恬,说恬恬才是大小姐,恬恬才配得上世子 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吗? 杭白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道:“反正大小姐,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我该说的都说完了,你娘的嫁妆,我只找回了一半,其它的,我也没有办法了,老爷,要杀要剐,你自己定夺。” 陶夭夭看向躺在椅子上已经半天没反应了的陶尚贤。 陶尚贤气息微弱道:“把她交由官府依法查办,是坐牢是流放,还是斩首,由他们去判。” 田妈妈闻言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老爷三思,万万不可啊,这是陶府的家事,万不可惊动官府,否则,会传得满城风雨,这陶府的脸面,和老爷的脸面往哪搁啊?” “我还要这脸面做什么?” “那老爷总要考虑一下二小姐,她还小,她是无辜的啊。” 横竖都是个死 这时书房的门被打开了。 陶恬恬泪流满面的出现在门口。 看到半瘫在地上蓬头垢面的杭白菊,哇的一声扑了过去。 “娘” “你出来干什么?” 杭白菊只怒目瞪着她身后的葡萄,眼神凌厉的如同里面有一把刀。 “不是叫你看好她吗?” 葡萄被吓得不敢说话,只低头缩着肩膀站在一旁。 虽然经常被杭白菊训斥,但是气氛如此可怕还是第一次。 “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杭白菊自己擦了一把嘴角,用力握着陶恬恬的手,心疼的看着她道: “娘没事,你往后要听你爹的话,快回去。” 陶恬恬见陶尚贤面色苍白,目光涣散,仿若魂不附体一般。 起身战战兢兢的走到了他旁边。 “爹,有什么事情需要闹得这么严重?娘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这个家好,都是为了你好啊。” 陶夭夭看着她那张满脸无辜又充满恐惧的脸。 也许十多年前的事情陶恬恬不知道,但是关于这两次害她不成的事。 她不相信陶恬恬一无所知。 “二妹妹,心仪世子已久,想要除掉我取而代之嫁去竞王府对吗?” 陶恬恬一听吓得手里的丝绢都掉落到了地上。 忙摆手道:“没有的,娘?你们刚刚都说了什么?” 陶夭夭一步步逼近她道:“爹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你不用再掩藏了。” 地上的杭白菊发疯似的喊道:“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她知道什么?” 陶夭夭不理会杭白菊,紧盯着陶恬恬,目光如炬。 “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你曾经在我面前口出狂言,说大婚前的这段时间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情,你忘记了吗?” “我,我那都是气你的话,我什么也没做啊?” 杭白菊继续嚎叫道:“我都说了跟她没关系,都是我自作主张的,她那么小,懂什么?陶夭夭你不要逼人太甚。” 陶夭夭侧过头看向她道:“我逼人太甚?” “想要害你的人是我,恬恬是心仪世子,但是她还不至于生出残害手足的想法。” “是我,老爷一早就说,你出嫁的时候木家的遗产和你娘的嫁妆,要全部给你带走。” “全部带走了?陶家怎么过?几十口人靠什么养活?光靠老爷的那点俸银,陶家能过上这么体面的生活吗?” “我就想着让你嫁不成,让你身败名裂京城没有人家敢要你。” “可王妃她居然,她居然连未来儿媳的名节都不在乎,谁能想到她是这样的人?” “那就没办法了,只有你死了,这些财产才能真正属于陶家。” 陶恬恬,不可置信的看着杭白菊。 “娘,您在胡说什么?爹在这呢,您就胡说?” 陶恬恬伸出双手扶住陶尚贤的双臂道:“爹,您别信她,她胡说的,这都不是真的。” 陶尚贤依然闭着眼睛一语不发。 杭白菊冷笑一声道:“我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大小姐要是想报仇或者泄愤,就按老爷说的,去报官,让他们把我抓起来,砍下我的头,反正我差点害了公主,怎么算,都是死罪。” 陶夭夭看着陶尚贤依然紧闭双眼,但是额头青筋跳动,面部肌肉颤抖。 他真的希望家事闹到官府,让整个京城为此议论纷纷吗? 他向来是一个最注重自己颜面的人。 但是一想到木兰香,那个把杭白菊当成亲生姐妹对待,却被她背刺一刀而死去的女子。 杭白菊,罪无可恕,千刀万剐都不能解心头之恨。 杭白菊也有软肋? 陶夭夭用眼神示意所有下人都出去。 东亮和葡萄会意后先一步出了门。 冬枣拉起依然跪在地上的田妈妈道:“要跪出去跪。” 田妈妈不服的看向杭白菊。 杭白菊道:“去,我这横竖是个死,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了。” 田妈妈含泪被冬枣拽了出去。 待到人都走了,陶夭夭把陶尚贤扶起来,抚着他的背先给他顺了一会气。 冷冷道:“杭白菊,你也知道你横竖是个死对吗?” 杭白菊冷哼一声道:“怎么?我都死到临头了,大小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我该交的的都交代了。” “你真的希望我报官?你知道报官会有什么后果吗?” 杭白菊满不在乎道:“无非就是砍头嘛,一闸刀的事情。” 陶夭夭看着她慢条斯理的说:“如果一个母亲因为作恶多端被判了斩首,那么请问她的女儿未来将要如何自 处?” 杭白菊闻言,脸上冷笑的表情瞬间凝固。 抬头看着站在陶尚贤身边依然泪流满面的陶恬恬。 陶夭夭伸手揉着陶尚贤的太阳穴继续说道: “什么样的人家,会愿意娶一个忘恩负义,谋财害命的女人所生的女儿为妻?” 杭白菊的眼神由不屈慢慢的变得悲切。 无言以对,只是默然空洞的看着前方。 “她将来是翰林院陶大人的女儿,还是杀人犯杭白菊的女儿?全看你自己的选择。” 陶恬恬抬起泪眼警觉的看向她道:“你什么意思?” “我让一个母亲,考虑一下她女儿的将来。” 陶恬恬摇着陶尚贤的胳膊道:“爹,你说句话啊?就算我娘以前犯了错,那就让她改啊,改了不就好了吗?我们还是和和睦睦的一家人对不对,爹” 陶尚贤此刻还是心如刀绞,头痛欲裂,陶恬恬的话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恬恬”,杭白菊此时的声音早已不似刚才那般张狂无所畏惧了。 “恬恬,听你爹的话,其实很多时候,娘做的不对,娘什么都想为你争,可是有的事情,它是不对的。” 陶恬恬依然轻轻摇着陶尚贤,一声声的唤着爹。 杭白菊气息微弱道:“做了坏事如果不被发现,那也就这样过去了,可是一旦大白于天下,就没有被原谅的可能。” 原来坏人在害人的时候,知道她自己做的是坏事,原来坏事也可以做得理直气壮,振振有词。 “恬恬,娘对不起你” 杭白菊说罢站起身来决绝的朝书案的一个角撞去。 葬礼?不存在的 直到杭白菊的尸体被抬了出去,陶尚贤也始终未曾看过她一眼。 陶夭夭本以为自己还需要费尽心机的找证据,不厌其烦的等时机,才能让杭白菊偿还她所欠下的债。 没想到的是她自己急不可耐,朱绿竹才进门几天就这么慌忙的故技重施。 其实这世上,从古到今也没有那么多高智商犯罪。 毕竟芸芸众生里,普通人占了绝大多数。 每个人都会因为一时的激情去做一些冲动的事情,做完之后担心被暴露。 就会不断地想办法去掩盖,但是一旦需要掩盖的东西太多了,就难免会有疏漏。 但做坏事也是会上瘾的,特别是这件坏事给人带来了实实在在的收益之后。 人大概会有一个赌徒心理,觉得每一次都会有这么好运。 但赌徒的结局,无一例外,身败名裂只是迟早的事情。 陶夭夭的心情也很复杂。 就单单谋害木兰香这一宗,杭白菊就已经罪该万死。 想到她的所作所为只是因为爱上了一个不爱她的男人。 而这个男人最终对她只有憎恶,又觉得她是那么的悲哀。 然而她的悲哀不是她加害别人的理由。 所以,她必须死。 书房里陶恬恬和田妈妈哭成一团。 东亮和陶夭夭把陶尚贤扶进了书房里屋的榻上,让他躺了下来。 “爹,我再去找刘大夫来给您瞧瞧?” 陶尚贤拉着她的手气息微弱道:“不用了,我心里有数,没事,别弄得人尽皆知。” “那爹您先在这休息会,我去看看朱姑娘,她本就吓坏了,我有点担心。” 一提到朱姑娘,陶尚贤眉头一皱,既是悔恨又是懊恼。 陶夭夭看出了他的心思,拍拍他的手道:“爹,这不是你的错,朱姑娘不会怪你的。” 朱绿竹只是呆呆的坐在床上,书房的声音传到翡翠阁已经变得很微弱。 再加上她的脑子还处在恐惧之中,外面发生什么事,此刻的她是感受不到的。 陶夭夭提了提裙摆坐在了她旁边,用手拢了拢她散在脸上的那一缕头发。 “朱姑娘,你别害怕,我爹,他,他不是这样的人,你放心,你以后会了解的。” 朱绿竹木木的转头看向她。 陶夭夭继续道:“这一切都是杭白菊一手造成的,你也是中了她的圈套,她让你给我爹送去的酒里面,有问题。” 朱绿竹依旧是看着她不开口。 “你能明白吗?我爹是因为喝了那个酒,所以才会” 朱绿竹突然抓住她的一只手,激动的问道:“老爷怪我吗?我穿了你娘的衣裳,我给他送去的酒菜,他一定怪我对不对?” 合着刚刚给她说了一大堆,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我早就听说过老爷和木家大小姐的故事,在我刚记事时候,街头巷尾还在传颂他们的爱情,说他们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只可惜木家大小姐红颜薄命,我那时就开始仰慕陶大人。” 陶夭夭松了一口气,刚刚的担心多余了。 “大小姐,老爷生我的气,会赶我走吗?你帮我跟他说说,我不是故意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陶夭夭对着她点点头道:“好,我会和他说。” 朱绿竹激动的双手握住她的手。 “谢谢你,你真好,你是我这辈子碰到过的最好的人。” 陶夭夭低头看到她的手腕上有淤青,于是撩起她的袖子一看,手臂上是一大块淤青。 这? “你还有哪里受伤吗?我这就去找大夫来。” 朱绿竹神色紧张的赶紧把袖子放了下来。 “不不不,没有,没有受伤,千万别找大夫,这只是我自己不小心碰到的。” 陶夭夭心想肯定不止一处受伤,但是,既然她自己不愿意,也就不好再多问了。 这更让她觉得杭白菊死有余辜,这是下了多重的药? “朱姑娘,如果有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我帮你请大夫,你暂且先住在这,这些天,府里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与你无关,你只管照顾好自己便是,有什么需要可以去找我。” “谢谢大小姐,你一定要帮我在老爷面前说说话,就说我知道错了,让他不要恨我。” “他只是自责,怎么会恨你呢?我一会儿会安排一个人来照顾你,你就不要多想了,休息。” 朱绿竹听话的点点头。 本来今天是打算去看苏洛洛的。 现在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也不好出门了。 正好现在还是和太妃的吊唁期。 杭白菊没有葬礼。 她的尸身火化之后骨灰被运回了辛州老家。 田妈妈和葡萄陪着陶恬恬也一起回了辛州老家为她守孝。 陶府就像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样,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秩序。 没有了杭白菊,原来那些相对跋扈的辛州人也收敛了很多。 那次他们集体讨伐陶尚贤,让陶夭夭觉得他们太过得寸进尺,很是气愤,之前还寻思着想个法子把他们都赶回辛州老家去。 自从六婶和六儿的事情被公之于众后,陶夭夭明显感觉到他们都变了。 去看苏洛洛是在三日以后。 陶夭夭看到苏洛洛在张如莺的搀扶下自己能走动了。 激动的跑上去扶着她的另外一只手。 笑道:“你没事了太好了,我这几天一直很担心你。” 苏洛洛把衣服掀起了给她看,“喏,都好了,淤青都退下去了,都是刘大夫扎的针,我是一口药都没喝。” “咳咳” 苏洛洛抬头一眼后立马把掀起的衣服放了下去,嘟着嘴愠怒的看着来人。 陶夭夭抬头一看,是萧山肃。 张如莺立马红了脸。 苏洛洛气呼呼道:“世子殿下,都是这么不声不响的进入我们女子闺房的吗?” 萧山肃也略显尴尬,站在门口道:“我这还没进来呢,将军夫人说陶小姐和张小姐也在,所以我就放心大胆的来了,你这也没关门,没想到” 苏洛洛下巴一扬,“没想到什么?” 萧山肃拱手对着她行了一个礼道:“对不起,小人无意冒犯,这厢给苏小姐道歉了。” 说完萧山肃把目光转向了陶夭夭,陶夭夭只顾扶着苏洛洛,并不理会他。 苏洛洛噘着嘴道:“看在你那天救了本小姐的份上,就不与你计较了。” “谢苏小姐宽宏大量,昨日进宫,玉罗托我一定要来探望苏小姐,我待会还得进宫给她报个平安。” 苏洛洛一听,脸上一抹失望的神色一闪而过。 “哦,是玉罗让你来的。” “是的,既然苏小姐已无大碍,我便先不打搅你们,我先去靶场跑几圈,待会和陶小姐一同回去。” 不待陶夭夭拒绝,他已经如疾风般的只留下了一个背影。 心仪郎君是谁? 苏洛洛走了一圈就被她们扶着坐了下来。 “我真的好多了,你们不用扶我我都能走,还能跑。” 世子离开后,面色恢复了正常的张如莺道;“你消停点,刘大夫说了,你最起码半个月只能缓步行走,不能跑跳。” “刘大夫就爱夸张,从小到大我都习惯了,以前生病他都说不准吃辣椒,我背地里不知吃了多少,嘿嘿!” 张如莺道:“那是你命大,不遵医嘱,早晚有你苦头吃,对了陶姐姐,你家后母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苏洛洛也道:“对啊,恰逢和太妃去世不到三个月,皇上敬重和太妃,规制与国丧无异,陶大人不允亲友上门祭奠,真是委屈了陶夫人了。” 陶夭夭心道:刘大夫果然,不但医术了得,医品更是高尚,在陶家所见所闻他竟真守口如瓶。 而在苏洛洛和张如莺心里,依然觉得杭白菊是她面子上所表现出来的那般。 人都去了,陶夭夭也不便解释了。 只是淡淡的道:“落叶归根,是她的临终遗愿,所以才将她送回了辛州老家,她也算是,没有遗憾了。” 苏洛洛又好奇道:“陶姐姐,听说你家还有一个琴艺了得的姨娘,很是温柔和善。” 陶夭夭心道:温柔是真,但是否和善还有待考证。 “是啊,就是我家三妹妹菁菁的生母,三妹妹你们也见过的。” 张如莺恍然大悟道:“哦,难怪你家三妹妹冰雪聪明,说话得体呢,只是比较内敛罢了。” 陶夭夭暂不想讨论家里的事情了,于是转移话题道: “对了洛洛,玉罗派了世子来探望你,她自己这些天没来吗?” 苏洛洛捂嘴一笑道:“她不来,八成是被禁足了呗,又不是一次两次了,我们都习惯了。” 张如莺道:“这次啊,估计皇后罚得比较重,又或许是她不服,在闹脾气,这几日太学她都没去。” 陶夭夭一想到公主那日怕被罚而神色慌张的样子,忍不住笑道:“没想到还是被罚了。” 苏洛洛道:“你以前不太出来玩,你不知道,她被罚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张如莺挑眉道:“那她也是有恃无恐,谁让众多皇子公主中,皇上最宠她呢。”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句聊到了晌午。 陶夭夭惦记着兰园,便在午饭时起身就要告辞。 半躺在床榻上的苏洛洛不悦道:“这马上就要用膳了,你确定要饿着肚子走?这可不是我将军府的待客之道。” 张如莺捂嘴笑道:“陶姐姐是着急了,有人在等着送她回家呢。” 苏洛洛恍然大悟。 “哦哦哦,世子是?差点把他给忘了,他还在靶场,就该让他多等等,谁让他以前那么过分,陶姐姐,你可别轻易原谅他,你对他好的时候他不当一回事,现在你不稀罕他了,便上着杆子来巴结你,我就乐意看这种人吃瘪,解气,嘿嘿。” 张如莺只笑着:“小没良心,人家可是救了你。” “那是另一码事,他救了我,我自找机会感谢他,但这事不能抵消他以前对陶姐姐的不好。” 陶夭夭道:“和世子没关系,是我爹,他这些天告了假,在家休息呢,我就想回去陪陪他。” 张如莺觉得自己还是狭隘了,怎么满脑子都是儿女私情。 细声道:“也对,你后母刚过世,你爹此时心里肯定是难过的,你多开导开导他也是应该。” 苏洛洛拉了一把陶夭夭的手,把她拉得近一些,神神秘秘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陶夭夭心领神会,出了门便不声不响的离开了将军府。 一是她本也不愿和萧山肃同行,二则既然这主意是这个病号出的,那就逗她一乐好了。 苏耿骞去靶场把萧山肃叫回来用午膳后,上了桌,才发现陶夭夭已经离去了。 但还是硬着头皮把这顿饭吃完才悻悻的独自离开了将军府。 张如莺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有些不忍道:“洛洛,人家都快成亲了,你还出这种鬼主意,你就不怕离间了他们的关系?” “离间啥?他以前啥样你忘了?我就是要替陶姐姐出口气,既然都要成亲了,更应该趁现在多惩罚一下他,他要是真在乎陶姐姐,怎么会介意这种小小的玩笑呢?” “说得也是。” “再说了,人家陶姐姐本人都没说啥,你咋还替他愤愤不平了?你是不是看着人家快要成亲,就恨嫁啦?” “你胡说什么?” “你心仪的郎君是谁?快说,改天让皇上给你赐婚。” 张如莺被她说得脸颊绯红,心仪的郎君是人家指腹为婚的未婚夫。 她即便和苏洛洛好到同衾而眠,也没有和她透露过半句。 “你才恨嫁,你才要赐婚。” 说罢伸手就要去挠她。 “啊,痛” 陶夭夭在赶往兰园的途中,巧遇官兵在追捕潜逃的恶贼。 官兵人数众多,而恶贼却是只身一人。 陶夭夭心想他已是瓮中之鳖,在劫难逃。 便没做停顿继续驱马向前。 谁曾想这恶贼见她身娇体弱,还骑着这么高大的一匹骏马,便心生歹意。 突地停在了路中间,挡在了奔驰的正前方,陶夭夭立即勒马停了下来。 这一停,恶贼便迅速上前一步抓住了马鞍。 一个飞身把陶夭夭从马上挤了下去,自己上了马。 速度太快,没有丝毫的防备。 陶夭夭心想,完了完了。 奔驰这么高,又没有头盔,这摔下去不得脑震荡啊?这个年代脑震荡要怎么治? 正当她绝望的闭上眼睛打算让肩膀先着地的时候,她已经落在了一个人的臂弯里。 花灼带着的斗笠,刚好替她遮挡了刺眼的阳光。 她得以睁开眼睛,迎上了他微笑含情的双眸。 此时官兵们也赶了上来。 “他骑马跑了,这样追是追不上了,快,去牵马来。” “不必。”说罢花灼一个指哨,本就躁动不安奔驰的朝着这边飞奔了回来。 到了他们面前,奔驰一个急刹,前蹄抬高。 那恶贼便狼狈不堪的从马背上滚了下来。 众官兵惊叹不已。 领头的一声令下:“拿下。” 三下五除二,那恶贼已经被五花大绑了起来。 领头的收剑入鞘抱手给陶夭夭行了个礼道:“姑娘可还好,让你受惊了。” 陶夭夭还倒在花灼的臂弯里,惊魂未定。 真帅啊!完全没听见对方说了什么。 那人便抬头向花灼行礼道:“在下皇城司副使柳重山,多谢少侠出手相助。” 花灼回礼道:“除暴安良,本就是我朝子民义不容辞的事情。” “此人作恶多端,多次潜逃,这次若不是少侠,再让他跑了,我回去也不好交差。” “大人言重了,我看这贼人本就已经穷途末路,只是碰巧抢了我的这匹烈马罢了。” “我这便带他回去复命,少侠,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柳重山走后,花灼伸手在陶夭夭眼前晃了晃。 柔声道:“发什么呆呢?吓傻了吗?” 陶夭夭全程就这样痴痴地看着他,目不转睛。 听到他的声音才回过神来道:“幸好你在。” “走,回兰园。” 外面风评变了 到了兰园,护院给他们开了门,牵走了马。 陶夭夭笑着对他点了点头,说了一句:“谢谢哑叔。” 这四个字分开来,酌字慢慢发声的。 哑叔并没有答话,而是面无表情的牵着马走开了。 花灼抱着双臂道:“他怎么连你也不理。” 陶夭夭这才反应过来,忘记告诉花灼了,这个哑叔是个聋哑人。 “你猜?他为什么叫哑叔?” 花灼才恍然大悟。 “我说嘛,自从他昨日回来我给他打过好几次招呼,他都没有回应,我还以为他是很不高兴见到我。” “哑叔小时候生了一场病,脑子烧坏了,也失去了听觉,自然也就不会说话了。” 花灼看着哑叔的背影叹道:“也是个可怜人。” “当时家里人觉得他是个累赘,便把他抛弃了,他就独自在外流浪了好些年,因为聋哑,受尽欺凌,我娘在城门口救下了被守卫驱赶的他,又给他治了病,他才勉强算个正常人了。” 这些都是以往和王妃聊天时得知的。 “后来就让他在这里当护院,还花钱给他娶了妻。” 说着说着已经来到了西厢房,花灼所住的房间。 东厢房是曾经陶尚贤住过的,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摆放有序,所以让花灼住了西厢房。 刚坐下,哑叔已经端来了刚泡好的茶水,放下后就默默地退了出去,还顺手把门也关上了。 门刚关上,花灼便伸手一揽,陶夭夭已经落到了他的腿上,腰身被他紧紧的箍住不能动弹。 陶夭夭用手指指门口道:“这有人呢?” “他又听不见。” “你不是很害羞的吗?才几天不见,你怎么变得这么脸皮厚了?” 当陶夭夭转头看向他的时候才知道,他虽胆子大了,但脸皮也并没有厚。 自己先动了手,还把自己羞得耳根子通红。 陶夭夭就爱看他这副模样。 闻着他鼻息里呼出来的气息,越发觉得这几日温度上升的快。 连屋内都开始燥热了。 她一时忘了自己来找他是有话要说的。 开口便是:“上次的伤,好了么?” “不知道,在背后,我看不见。” “给我看看。”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花灼,这些天,你都在做什么?” “我想趁这些天在京城找找我的亲生父亲,走访了几家玉器珠宝店,都不认识这个吊坠。” 陶夭夭躺在他的臂弯里,接过他手里的翡翠吊坠,拿在手里仔仔细细的又观察了一遍。 最为明显的特征就是这个花字,如行云流水,简直就是笔下生花。 正是因为只刻在这小小的吊坠上,才更体现了这位笔者高超的水平。 “在偌大的京城想要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更何况,还是十几二十年前的东西了。” “我也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这么多年了,人还在不在都不一定。” 花灼手臂一抬,给她侧了个身。 两个人便面对面了。 陶夭夭看着他温柔缱绻的眼睛道:“我今日来其实是有事情要和你说。” 花灼用额头顶上了她的额头。 “你说,我听着。” “我本以为,我那后母死了,家里的事情就能解决,但是经我细细盘算了一下,这里面似乎还有一些隐情是我不知道的,所以我还需要一点时间。” 花灼点点头鼻尖碰到了她的鼻尖。 “我觉得你还是先回桐花镇去,也免了颜四娘的担心。” 花灼佯装不悦道:“你又赶我走?” “虽然哑叔不会说话,但这里我爹每隔一段时间会来一次,我担心他会发现你。” “发现了正好向他求娶你,我让赤青送信回去,叫我母亲派人把聘礼送来。” “可我不能让他知道我们已经” “已经什么?” 陶夭夭睁眼发现他刚刚温和的目光突然变得极具攻击性。 便正经八百的对他道:“你知道的,在我们中土女子婚前这样是很严重的事情。” “怎样?” 他的呼吸又开始急促了起来。 陶夭夭正欲开口向他坦白,婚约还没有被解除的事情。 花灼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了。 帐钩轻轻拍打着床幔,钩上的流苏飘飘荡荡一个下午。 直至日头偏西。 陶夭夭才骑着马回到了家。 进院就碰到了刚从书房出来的甄姨娘。 甄姨娘见了她,依旧是那般温良恭谦。 “大小姐回来了?” 陶夭夭从她的眼神和面色都看不出她和以往有什么变化。 “是的,我去了将军府看苏小姐,爹可还好?” “已经好多了,在书房呢,你去看看吗?” 陶夭夭点点头道:“嗯,姨娘先回去,你现在需要多休息,爹那边有我呢。” 陶尚贤见她进来,便招手示意她坐下。 “夭夭,爹有愧于你,由于这些年,太过信任杭白菊,再加上我也忙,发现的太晚了,你娘的东西,丢失了太多。” 杭白菊说只找回了一半,也就是说一大箱子还要多。 那么多金银珠宝,就这一箱就够潇潇洒洒过一辈子的了。 更何况还有那么多房产田产,陶夭夭感觉不到心痛。 当然也有可能这些都是意外之财的原因。 最主要是杭白菊死了,大仇已报,内心很是爽快。 便用安慰的语气道:“爹不用自责,想必娘即便在世,把钱花在陶府,她也不会心疼的,这么多院子不都是她建的吗?” 陶尚贤又道:“不过你放心,这么多年的地租,房租,店租,我都专门有找钱庄打理,杭白菊她不懂这些,等你出嫁的时候,都会移交给你。” “爹,我不想嫁世子。” 陶尚贤闻言惊愕的看着她。 “你说什么?” “我说我并不想嫁给竞王府的世子萧山肃。” 以前的她,不管得到萧山肃多少奚落多少冷漠,也从未表示过半分不想嫁的意思。 尽管那时外面有传言陶家小姐一门心思攀高枝,忍气吞声也要苦守着这婚约。 以至于陶尚贤都想亲自出面毁了这桩姻缘,怎奈王妃却一直坚持。 这现在好不容易外面的风评变了,到处都在传萧山肃浪子回头,对陶小姐开始低头示好了。 她却不想嫁了。 陶尚贤摇摇头道:“你要早说,倒还好了,现在啊,我怕难,世子午后来府里找过你,见你未归,便失落的离开了。” ?他还跑来府里? “他也是从将军府出来,你去将军府看苏小姐,先他一步离开,为何现在才归家?” 陶夭夭顿了顿,“哦,我看今日天气好,骑着马出去溜了一圈。” “你今日连冬枣也没带,独自一人出去,爹很不放心,往后可不能这样了。” “知道了爹,但是我心意已决,这亲我是一定要退的,爹是否会怪我?” 陶尚贤看着眼前的女儿一脸坚定的模样,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兰香。 想象着当年兰香为了他与父亲对抗时的情景,心头一软。 “你若不愿意,爹自然不会强迫你,只是王妃那” “爹放心,王妃那,我自会去说明,先得到了你的支持,我才能心安。” 大灾后有大疫 王妃陪着皇后去了清影寺祈福。 近日里南方暴雨连连,正闹水灾,朝廷的赈灾物资和款项也在这几日陆陆续续的往南方运送了去。 陶夭夭心想等王妃回府便登门拜访。 可是三日过去了,王妃和皇后还没有回来。 想是为了在佛祖面前显诚心,在寺中多几日诵经念佛也是有可能的。 既然这样,那还不如直接去清影寺找她? 陶夭夭骑着马带着冬枣就出了城。 看自家小姐这些日子天天出门不带自己,还回来那么晚,应该是嫌弃她不会骑马跟着碍事。 所以冬枣也学会了骑马,还是时时跟着心里踏实些。 到了城门口,守卫盘问了她们一番,狐疑的看着她们。 “你们确定要现在出去?” 陶夭夭不解,一般不都是对进来的人才会查的比较严嘛,怎么现在出去也那么麻烦了? “有什么不妥吗?” 守卫道:“这两日外面来了很多灾民,有些人想浑水摸鱼,混进城里,所以进城越发查的严了,我只是看二位是体面的姑娘家,若是回来的时候遇到严查,还请二位配合。” 陶夭夭道:“这倒不难,我们向来都是遵纪守法的良民,不怕被查。” 守卫便放了她们出去。 刚出了城门,外面的景象便让陶夭夭大惊失色。 道路两旁一路过去都是三三两两衣衫褴褛,满面尘垢的人。 大部分人手里端着一只破碗,拄着一根木棍。 陶夭夭下马走到一个饿得坐在路边直不起腰的老太婆旁边问道: “阿婆,你们可是从南方来?” 老太婆已经饿得讲话都有气无力了。 “家乡遭了水灾,都一个多月了,大河决堤,地里的庄稼全淹了,房子淹了,家也没了,人也死了。” “一个多月?前几日皇上才派了赈灾物资送往南方,你们已经遭灾一个多月了?” 老太婆用力的抬起眼皮,微微的颤着声道:“赈灾物资?我们一粒米也没见着啊?一路上讨着饭来到了这皇城外,也不得进去,饿的饿死,病的病死。” 冬枣红着眼圈从怀里掏出一把瓜子递给了老太婆。 陶夭夭无语,“这个时候你给她瓜子?” “哦哦哦”说罢又打开包裹从里面取出了干粮给到她。 老太婆拿起大饼二话不说就是一顿啃,陶夭夭又递上了自己的水壶。 “阿婆,这宫里也是近几日才收到南方遭灾的消息的,没想到已经这么严重了。” “我们也是刚到这城外,后面还有更多灾民,只有到这皇城根下,那宫里的皇帝才能知道,我们百姓过的都是什么样的日子。” 照说皇上处理的很及时,一听灾情,就立即拨款了,现在闹成这样,肯定是地方官从一开始就隐瞒了灾情。 大河决堤,而不敢上报,脚后跟都想得到是什么原因,负责建筑大堤的人有麻烦了。 闻到食物的香气,陆陆续续就有灾民从四周涌了过来,不一会,她们便被包围了起来。 “冬枣,把东西分给他们。” “全给吗?我们怎么办?” “我们去了清影寺,自然不会饿着。” 人多食少,没几下子,冬枣翻出口袋,把最后一粒瓜子也给了出去。 “没了没了,真的没了。” 后面有人喊道:“我饿了三天了,给颗瓜子也行啊。” 冬枣轻轻在陶夭夭耳边道:“小姐,人越来越多了,快走,一会人更多了出不去了。” 现在也出不去。 有没有分到吃食的灾民把手伸向冬枣。 “你这身上鼓鼓囊囊的,肯定还藏了吃的,行行好给我们。” 冬枣气得两眼圆瞪,薅开了伸向她的手,拉着陶夭夭就要冲出去。 虽然都是些饿得半死的乌合之众,但奈何人家人多。 两个人还是被围住了。 正当陶夭夭绞尽脑汁想办法的时候,一阵尖锐而响亮的叫声划破天际。 一只巨大的鸟展开着翅膀朝她们俯冲了下来。 “赤青?” 赤青落在陶夭夭的肩膀上,陶夭夭侧脸看着它那巨大的爪子,瞬间不敢动了。 只觉半边身子一沉,真重啊这家伙。 南方人是没什么机会见到这种凶猛的大鸟的。 人群迅速被梳开了一条道,陶夭夭才带着冬枣上了马。 “冬枣,回城。” “不去清影寺了吗?” “你没听说吗?后面还有更多灾民,我们回去想办法先让部分人填饱肚子。” “小姐,这人越来越多,肯定已经有人禀报皇上了,会有户部的人来处理的。” 果真,几辆马车驮着几口大锅从城内出来了。 人群里有人喊道:“有吃的了,有吃的了。” 人们便一窝蜂的朝那几口锅挪去。 见此情景,陶夭夭才调转马头往清影寺的方向而去。 这一路上陆陆续续的都是难民,经过了长途的跋涉,有的人已经赤着双脚了。 好在现在正值初夏,哪怕衣不蔽体,却也不至于挨冻。 没想到京城里面车水马龙,一片祥和,而此时的城外却是这般景象。 在这个时代,交通通讯不发达,如果再加上有人恶意瞒报,老百姓的处境更是艰难。 天灾人祸,命如草芥。 行出不到二十里,抱着孩童哭泣的母亲,对着老人尸体磕头的青年。 陶夭夭便觉已经看遍了人间疾苦,骨肉分离。 自己的那点儿女私情,在生离死别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冬枣,我们不去清影寺了,我们先回去。” “啊,可是我们都走出这么远了呢?” “先回去,找如莺和洛洛,一起去城里募捐些物资来,这些人行了这么远的路,才从南边走到了京城,他们是觉得京城可以救他们的性命。” “小姐真是心怀慈悲。” 当两个人再次回头来到城门口的时候,门口已经聚集了很多的人。 城门边还搭起了两顶帐篷,不断有人进去,也不断地有人出来。 帐篷?出来的时候还没有呢! 陶夭夭欲骑马过去了解情况,被守卫拦了下来。 “军爷,请问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难民里面发现了瘟疫携带者,入城一律宽衣检查,不论男女,严防把瘟疫带进城。” 果然,大灾过后便有大疫,古往今来,皆是如此。 冬枣把眼睛一瞪,“所有人吗?我们是刚从城里出来的,也不是难民也要检查?” “对,所有人。”守卫坚定的道:“男左女右,你们两个先下马,去右边排队。” “可是”冬枣还欲说话,被陶夭夭拦住了。 “去就去,不过是检查一下,耽误点时间而已,他们也是奉命行事,我们就配合一下,别让他们难做。” “好。” 两个人进入了右边的帐篷,里面负责检查的也是女人。 检查其实很简单,就是敞开衣服看一下前后的皮肤有没有异常而已。 冬枣在前面,解开了衣襟,把衣服褪到了腰部,检查的只看了看便道:“走,下一个。” 陶夭夭心想,反正都是女人,脱就脱。 检查的女人看了她一眼,脸色一变,又凑近仔细看了看。 “哎,你也来看看,她这身上是什么?” 里面另外一个女人也走了过来,凑近虚着眼睛看了一会。 “不知道啊,先把她扣下来,这也不能放进去。” 这哪能说实话? ?陶夭夭脑子里一水的问号。 就算染上了瘟疫,没个天也不会发出来表现在皮肤上,怎么,就刚刚接触了几个灾民,自己就被染上了? 而且还立马发作,见鬼,这是什么疫? 陶夭夭见两个女人像看展品一样的盯着自己的前胸后背看,自己便也低下了头。 擦,身上到处都是一小块一小块的青紫色。 肩膀上,胸前,腰腹上全都是。 当她意识到怎么回事的时候,脸颊微微发烫。 窝囊废这身皮囊真的是,哎,她记得花灼明明很轻的。 而且她一开始就叮嘱过他不能对露在衣服外面的地方下口。 所以脖子上是没有的。 不光这两个女人震惊,冬枣也震惊了。 “小姐,你这?你是不是出门不带我,被人打了?是谁,我们回去找他。” 这能说实话啊?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咋会这样呢?” 其中一个女人道:“小姐,你得从这边出去了,待会和他们一起,会被送往清影寺。” 说着便要拉着她从另一个出口出去。 冬枣一脸气恼上前阻挠:“住手,搞什么?你知道我们小姐是谁吗?她怎么可能染上瘟疫呢?” 女人道:“姑娘,这个时候,管你是皇亲国戚,还是达官贵人,宁可错抓也不能放过,上面都交代了。” 陶夭夭心想,这可是京城,官比陶尚贤大的多了去了。 在这个时候拿身份说事确实有点不自量力了。 “我们小姐这伤就是被人打了,我不在她被欺负了,我这要带她回去找人算账的,你们把她扣下来算怎么回事?” 两个女人面面相觑。 “这打了也不该是这样的啊,也没一处流血。” “对啊,你看这颜色分布均匀,每个伤痕大小一致,被打的怎么可能这么协调呢?” “说不定啊,是什么新型的病毒,这更要严加管制啊。” “就是,不知道一会要不要上报给大人,让他们定夺。” 上报?别别别 陶夭夭急忙对着冬枣摇摇头。 “冬枣,我且跟他们去一趟,没什么事的,更何况我正要去的就是清影寺。” “可是小姐,你怎么能和那些人一起呢?” “没什么的,我会注意的。” 说着拿出帕子系在了脸上当起了口罩。 “两位姐姐,你们在这里负责检查,最好也要把脸罩上,瘟疫也会通过我们对话时的唾液传播。” 两个女人一听觉得有道理,也拿出手帕系在了脸上。 “还有你们身上的衣服,等一会回家的时候要全部换下来,拿滚水烫过。” “还有要用酒水洗手,做到这几点,就算你们在这里接触了再多的病人,也不会把这瘟疫带回家去了。” 两个女人赞赏的对她直点头。 陶夭夭再看向冬枣。 “冬枣,你回去将军府找苏小姐,让她和张小姐募捐一些救灾物资送往城外来,这里很需要。” 冬枣心急如焚:“可是小姐,我走了你怎么办?” “我没事,如果这里病人多,我反倒可以帮帮忙,也算是出得一份力。” 见冬枣杵着不动。 “愣着干什么?快去啊,对了,先别告诉我爹,他要找我你就说我睡了便是。” 两个女人见冬枣仍是不放心,便宽慰她。 “姑娘,你就放心去,这边我们会交代护送的人保护好你家小姐的。” “是啊,清影寺你还能不放心吗?” 冬枣走的时候甩了一句:“我家小姐要是有什么闪失,王妃可饶不了你们。” 王妃?王妃可比达官贵人大太多了,当今就一个王爷,便是竞王,是皇上唯一还在世的亲兄弟。 可是这命令是皇上亲自下的。 为了城内的安宁,宁可错抓一百,不可放过一个。 知道这小姐来头不小,两个女人便不敢怠慢。 “要不小姐你先坐在这,待会去清影寺的时候,单独给您一辆车。” “不必,带我去看看他们。” “小姐还是不必去了,那都是些腌臜污秽之人。” 陶夭夭淡淡的一笑:“腌臜污秽可不是用来形容人的,人就是人,都是爹生妈养的。” 说话的女人本是想讨好却自找了个没趣,便不再搭话。 陶夭夭自行掀开了那道帘子走了出去。 帘子落下前,朝她们道了一句:“多准备些酒,还有找一些帕子来,有多少要多少。” 这一块空地上或躺或坐着,十几个妇人。 旁边围了一群官兵,陶夭夭把刚刚和两个女人说的话又对着这几个官兵说了一遍。 这几个人身上没有帕子的,便从里衣里撕下一块布来捂住口鼻。 陶夭夭很容易就从她们身上发现了红色的疹子,因为大部分人都衣不蔽体。 有的严重的已经发展到了手腕上,脖子上。 陶夭夭对着官兵里面看上去是领头的那个人道: “给她们一些水和食物,这个时候身体虚弱,需要及时补充能量。” 领头的诧异:“姑娘懂医术?” 哎,懂啥啊?不都是经验之谈吗?口罩酒精勤洗手。 对已经患病的进行隔离,不就妥了。 “略知一二。” 陶夭夭和那帮病患一起被送往了清影寺。 车夫把车停到了一边,离正门很远。 当他们准备下马车的时候,王妃和皇后乘坐的凤辇正好从门口驶出。 他们要回城了?这么阴差阳错的吗? 陶夭夭没有要去和她们打照面,因为她和这些病患共处了很长时间。 说不定病毒已经在她身上蔓延了,就没必要靠近皇后和王妃了。 六匹油光水滑的骏马拉着富丽堂皇的凤辇缓缓前行。 窗帘被掀开,露出了一个活泼漂亮的小脑袋。 玉罗也来了。 当陶夭夭跟着一行病患在一个小和尚的带领下进入到了早已给她们准备好的房间时。 善生堂的刘大夫早已在那里等候了。 一见到刘大夫,陶夭夭悬着的心放下一大半。 此事更可以见得,刘大夫的医德和人品,可谓是医者仁心,舍生忘死啊。 赤青给了花灼消息,花灼便骑着马跟着它一路前行朝这边寻了过来。 这一路上设有好几个施粥的点,每一个点都密密麻麻的挤满了灾民。 已经有人在维持秩序,希望把他们里面没患病的和已经患病的分开来。 但是没什么用,在这一刻,大家唯一的诉求只是填饱肚子。 你叫什么名字? 才出清影寺不到十里地,这辆六匹马驾着的超豪华马车被一堆破破烂烂的灾民团团围住了。 车内传出柔和且又冷静的声音:“何公公,传令下去,不可伤人性命。” “是。” 眼看着灾民越来越近,侍卫持着刀却不能动手,只能满脸嫌恶的摆手驱赶。 皇后从车里拿出了清影寺带出来的素食递给何公公。 “给他们分发下去。” 王妃阻拦道:“何公公稍等。” 皇后疑惑的看向她。 “皇后不可,这放眼望去,灾民人数众多,而我们所带的素食有限。 若是让他们觉得我们车里有吃的,我们更是走不了了,不如先回城,再想办法来救济岂不更好?” “王妃言之有理,可眼下这要摆脱他们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公主闻言,这有何难,告诉他们我们回去之后会来救济他们不就好了吗? 于是公主拉开窗帘探出脑袋对着灾民道: “大家稍安勿躁,请你们且稍作忍耐,我们回城后便会送吃食出来,保准让大家都能填饱肚子。” 此话一出,人群里引起了一阵躁动。 “这马车一看就是达官贵人的,他们回了城只顾自己逍遥快活,哪里还顾我们的死活?” “就是,这皇帝老儿要是真体恤老百姓,能一个多月了还没人管我们吗?” “是啊,但凡有口吃的,谁愿意离开自己的家啊。” “你看那姑娘,养的多娇嫩水灵,凭什么我们就活该被饿死?” “不能让他们走了?” “对,不能让他们走了。” 玉罗的话不但没有让马车被堵的情况得到疏解。 反而引起了灾民内心的不平和愤恨。 眼看着灾民立马就要变成暴民。 皇后对何公公道:“何公公,让人去找柳大人,来时顺便多带些吃食,这些灾民,只可安抚,不可强压。” 几十个侍卫背靠着马车用肉身防范抵挡着灾民。 对峙了没多长时间,人群里便有人大喊。 玉罗本以为自己的好意会被接纳,但是听着外面持续躁动的声音,内心逐渐气愤。 “这些人为何这点忍耐都没有?” 王妃摸摸她的头:“他们已经忍耐了很久了。” 王妃把窗帘掀开一条缝,见好几个侍卫已经被灾民上下其手。 却因为有命令而不敢反击。 甚至已经有灾民在夺侍卫的刀 “皇后,我怕他们是等不到柳大人过来了。” “那可如何是好?” “把这些素食给他们,素食有限,让他们去哄抢,我们便可脱身了。 只是,在哄抢的过程中,免不得有人要受伤了。” 玉罗道:“如果让他们再这样挑衅,一会伤的人会更多。” “公主说的有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素食被扔向远方,四散开来落到了地上。 灾民从马车边一哄而散,撒腿朝着食物奔去。 车夫见状立即驱马继续前行。 就那点食物,一下子就被抢光了。 有人为了争一块饼而打了起来,也有人见东西那么少,人又多,挤都挤不进去。 抢到的几率渺茫,而继续纠缠着马车。 而此时,身后传出了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声。 这不像是为了抢吃食而发出的声音。 玉罗不忍的打开车后的窗帘一看,立马叫道。 “停车。” 后面树林里钻出一群身着黑衣的蒙面人,个个身强体壮,手持长刀。 见着灾民就是砍,灾民毫无还手之力,只得在慌乱恐惧中四处逃窜。 “这里离京城不过几十里,光天化日之下,哪里的贼人敢这般大胆?” 皇后见状气得面色铁青。 “姜侍卫,带人去将贼人拿下,留活口。” “是,娘娘。” 姜侍卫指着马车前的四人道:“你们四个,保护皇后王妃和公主,其余的人跟我来。” 面对这群人,他们没有了顾虑,拔出刀便已见血。 这一个个的灾民毫无还手之力,如果不是他们及时出手,全已变成了这帮人的刀下亡魂。 在侍卫们与这帮人缠斗的时候,马车的防范明显是松懈了。 刚刚那些没抢到吃食的灾民,继而又是一拥而上,将马车团团围住。 “啊!”玉罗一声尖叫。 原是已经有人趁侍卫不备将手伸进了车窗。 一个侍卫忍无可忍,手起刀落。 那只手便已经脱离了那人的身体,落到了地上激起一股尘烟。 同时也激起了所有人的愤怒。 “杀人啦,官兵杀人啦。” 马车前乱作一团,眼看车门就要失守。 “吁” 花灼勒马停住了。 一个指哨,赤青从天空如利剑般俯冲了下来。 落在了马车顶上,惊的所有人都停滞了手里的动作。 “大家不要把力气浪费在这辆马车上,前方不到十里地便设有施粥的地方,城内也不断的有物资运往城外。 你们很快就能得救了,如若等不及,顺着官道往京城方向继续行几里路,便能吃上热腾腾的食物。” “真的吗?”有人小声嘀咕道。 “我便是刚刚从城内出来的,一路上亲眼所见,千真万确。” 花灼一身粗布麻衣,骑在马上,气定神闲。 “我看他也不像说谎的样子,要不我们往前走,走不动的就在原地等着,他说会有东西送过来的。” “对啊,在这闹事也起不来什么作用,白白浪费了力气。” “走” 大部分人都走了,花灼下马来给那个刚刚被砍掉手的人止住了血。 “你就不要动了,在这等着。” 公主又从窗口探出了小脑袋。 “你叫什么名字?” 花灼也没抬头看她,只是淡淡的答了一声“花灼。” 站起身来看向前方与一群侍卫厮杀的黑衣人。 对他身后的侍卫道:“快带着小姐离开,这里现在很危险,借你的刀一用。” 说罢侍卫手里的刀便鬼使神差的落到了他的手上。 等这侍卫反应过来的时候,花灼已经用这把刀砍倒了一个黑衣人了。 紧接着是第二个,而这马车离他们厮杀的地方少说也有三四十丈远。 何公公对车夫道:“快,先带皇后回宫。” 马车缓缓启动,公主放下了侧边的窗帘,转而拉开了车后的窗帘。 “花……灼……” 志愿者抢着当 花灼的刀架在了最后一名黑衣人的脖子上。 “少侠,留个活口。” 花灼闻言一脚将此人推翻在地,把刀提起来交给了离他最近的一名侍卫。 起身准备离去,看赤青在天空中焦躁的盘旋,他觉得自己已经耽误了太久的时间了。 走到马的身边手刚扶上马鞍,一队人马便风尘仆仆的朝这边奔赴了过来。 领头的在他面前翻身下马,立即笑脸上前拱手行了个礼。 “少侠,我们又见面了。” 花灼拱手回礼道:“柳大人。” “上次走得仓促,还没请教尊姓大名呢?” “花灼。” “花少侠!” 刚刚让他留活口的那个侍卫也过来了,对着柳重山拱手: “柳大人,方才多亏了这位少侠,我们才得以这么快将这帮贼人制服。” 柳重山将他从上到下扫了一眼,发现他浑身上下滴血未沾。 眼里全是欣赏与赞许:“多谢花少侠,再一次出手相助。” “举手之劳,不必挂怀。” 花灼指向那个活口:“此人可以押回去审问了,青天白日,残杀病弱灾民,定不是良善之辈。” 柳重山回头对他身后的萧山肃道:“世子殿下,此处的乱贼已经平了,王妃和皇后也安全了,您可以去清影寺找陶小姐了。” 萧山肃没有说话,只对着花灼颔首示意后便朝着清影寺的方向策马而去。 花灼微怔:陶小姐?没听错,不过这世上姓陶的又不止一个,兴许是巧合呢? 管他呢,他找他的,我找我的,跟着赤青走就好了。 “柳大人,我这边也有事,先告辞了,后会有期。” 花灼正欲上马,被柳重山拦了下来。 “诶,何事这么匆忙,你我再次见面即是有缘,花少侠若不嫌弃,便交下我这个朋友。 如今皇上惜才,皇城司正在招募天下有志之士,我见你器宇不凡,身手了得,便想为你引荐一二。” “多谢柳大人关怀,花某志不在此,后会有期。” 说罢飞身上马就要离开。 “花少侠?” 花灼回头看向柳重山:“还有何事?” “你住哪?改日请你喝酒去。” “恕难相告,再会。” 柳重山啧啧了:“这花少侠也不知是谁家公子,之前怎么没见过? 这么好的身手若是给朝廷效力,定会大有前途,可惜了。” 随后又指着地上的唯一活口:“带走,送去大理寺审问。” 陶夭夭已经交代清影寺所有未接触过疫病的人捂好口鼻,一旦接触患者需要用白酒洗手消毒。 清影寺第一次允许有酒进入,门口专门放了一口锅,有僧人在用烧滚了的水烫洗病患穿过的衣裳。 接纳过病患的房间均用火烤至很高的温度进行消毒,然后再通风。 再配上刘大夫的药水擦拭病患身上的伤处。 一通忙碌下来,陶夭夭累得坐在病患所在的房间门口的台阶上只喘气。 她之前一直当志愿者的,忙前忙后都没有觉得累。 窝囊废这副身体就是身娇肉贵,干点活就不行了。 她想着回去后得多练练强身健体的功夫,光骑马射箭不够。 跟花灼学就好了,他那么厉害。 萧山肃下了马,疾步如飞的走到她的面前。 陶夭夭抬着眼皮看了他一眼。 “你怎么来了?” “跟我回去,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 萧山肃说罢就要上手抓她的手腕。 陶夭夭赶紧将双手都收到了怀里。 “哎,有话就说,还动起手来了?” “如果不是冬枣去王府找我,我都不知道你会这么傻,你这个时候跑出城做什么?” 做什么?退婚啊? 陶夭夭知道跟他说没什么用,这事还得找王妃,于是便沉默不答。 “冬枣说你被人打了?谁这么大胆?” 陶夭夭痛苦的皱眉,啊啊啊,这个冬枣,病急乱投医真是。 但她也想得到冬枣这么做也是担心她,她能找到的能有权利出来接她回去的也就萧山肃了。 陶夭夭眼神倦怠敷衍道:“没有的事,是误会,我看上去很好欺负吗?” 萧山肃心道:你本来就好欺负。 只不过现在变了。 “跟我回去。” “世子殿下,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还是自己回去。 这里有很多病患,他们还需要我,我现在走不开。” “你又不是大夫,你能做什么?别在这把自己病倒了给人帮倒忙。” “我不是大夫,但我是志愿者啊。” “什么?” “反正,我不会跟你回去,你若不想染上疫病连累整个王府的话,你赶紧走。” “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丢下你一个人在这像什么话?要走一起走。” 陶夭夭正与他争执不下,无奈抬头,门口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花灼负手呆呆的站在那里。 陶夭夭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淡定从容的唤了一声:“花灼” 花灼嘴角微扬:“请问你们这里还缺志愿者吗?” 所以最起码志愿者以后的话都被他听到了。 之前一直没机会和他提这件事,这下就这么赤裸裸的被他知道了。 要怎么跟他解释,等这场风波过去再说。 如果他生气的话?生气就生气,这里这么多病人没空管他。 陶夭夭见他面色平静,没有什么异常,想来他也不是那种爱吃醋的人。 于是她不住的点头。 萧山肃看到陶夭夭此时脸上笑成一朵花,与刚才那个对他极不耐烦的样子判若两人。 “花灼,这个疫病是会传染的,拿一个帕子捂住口鼻。” 花灼闻言照做了。 萧山肃走了过来:“你刚刚怎么没有和我说?” “忘了。” 萧山肃自顾自的也拿出一条帕子捂住了口鼻。 “那我也来当志愿者。” 此时刘大夫从屋内出来。 “陶姑娘,有个女病人伤口化脓很严重,你来帮她上药,我去看看男病人那边。” 陶夭夭一边应着一边朝里面走去,还对着刘大夫指了指两个蒙面的男人。 “刘大夫,这两人也是来帮忙的,男病人那边要是有什么需要的话您只管吩咐。” “那感情好,这边男病人状况不容乐观啊,情况更严重,你们两个跟我来。” 门一打开,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扑面而来,熏的萧山肃往后退了三步。 花灼气定神闲的跟在刘大夫身后。 刘大夫给他指了个活:“这个病人的伤口流脓把衣服沾在上面了,你来帮他剪开,我好给他上药。” 花灼不慌不忙的照做了。 刘大夫又走到门口寻人:“哎,你怎么不进来啊,你不是来帮忙的吗?” 萧山肃只得硬着头皮进去了。 刘大夫指着一个人道:“这个病人的头上长满了脓包,你负责把他的头发剃光,我好给他上药。” 萧山肃还没靠近,只见得那人的头发已经脏成了一绺一绺的,这一绺一绺纠结在一起又变成了一个不规则的饼状。 再加上发间那一个个尖尖的冒着脓水的白黄色大包。 “哇”的一声,他把昨天晚上吃的饭都吐了个精光。 恨自己读书少 为了通风,所有的房屋都门窗大开,晚饭也是在院里吃。 方丈和刘大夫一看便是老相识,两人在吃饭前戴着口罩不停寒暄。 在这个年代,没有那么先进的医疗技术,瘟疫这种东西,普通人避之如蛇蝎。 而刘大夫却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陶夭夭只恨自己知识浅薄,也造不出什么能立即救人水火的药来。 便想着尽可能的多帮一点忙,把自己有限的对瘟疫的认识全部发挥出来。 按照陶夭夭的建议,饭食是每人一份提前分好,不在一起吃。 这样可以避免交叉感染。 萧山肃端着饭碗坐到了陶夭夭和花灼中间将他们隔开来。 陶夭夭瞥了他一眼:“院里这么大,你为何要挤这里?” 其实他们两个本来离得也不算近,毕竟这里是清影寺,众目睽睽之下呢。 但是中间再插进来一个人的就变得很拥挤了。 萧山肃没好气的说:“你该问他,院里这么大,为何离你这么近?” 陶夭夭扒了一口饭,体力消耗太多,她确实是有些饿了。 “我们是志愿者啊,一起讨论一下接下来怎么更好的救治病人。” 花灼依然是不露声色,默默地自己吃着饭。 萧山肃不服道:“我不也是志愿者吗?” 陶夭夭皱眉缩鼻的斜了他一眼。 “刚刚刘大夫让你帮病人剃头,你剃了吗?最后不都是花灼去剃的?” 陶夭夭一说到剃头,萧山肃就想到了方才在屋内看到的那个画面。 再看向碗里那嫩滋滋的豆腐丁,白白的,那汤汁还泛着点黄 “yue” 这顿饭萧山肃是下不了口了。 由于刚才动作太大,又在吃饭时摘下来口罩,方丈和刘大夫认出了他。 方丈有些吃惊:“这?世子也在?王妃不是已经同皇后一同回宫了吗?” 被这一提醒,刘大夫才想起陶夭夭是世子未婚妻,刚刚忙的没顾上。 “惠然大师有所不知,王妃是回去了,可他这,未婚妻陶家大小姐还在这里呢。” 方丈顺着刘大夫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眼中闪过一抹光亮。 “陶家大小姐?可是翰林院陶尚贤大人家的女儿?” 陶夭夭抬头见方丈和刘大夫看着她这边,便站起来伸手打了个招呼。 刘大夫答道:“正是。” 惠然大师点点头:“像,有几分像她母亲,古往今来,一说瘟疫,谁人不是能避则避,躲得远远的。 当年的那场瘟疫,也只有木家小姐,舍身救人,王妃才得以存活。” 刘大夫赞许的点点头,他对陶夭夭了解也不多,但对她母亲的事迹倒是听闻过不少。 但经过这次她不顾个人安危,不顾自己大家闺秀的身份,来到这里帮忙。 刘大夫觉得她身上颇有她母亲当年的风范。 萧山肃扶着树,吐出来一些苦水之后,腹中再无可吐的东西了。 抬起眼发现惠然大师和刘大夫就在他眼前。 惠然大师和蔼道:“世子可是吃不惯寺中的斋食。” 即便是吃不惯,就算少吃点那也不至于到要吐的地步,皇后和王妃都吃得好好的呢。 萧山肃吐的眼泪汪汪,抬起手擦了一把。 “拜见惠然大师,斋食没什么问题,是我胃口不好。” 刘大夫忙道:“胃口不好可不行啊,这疫病可是专挑你体力不足的时候趁虚而入,世子这样很容易感染的。” “要么世子还是带着陶小姐先回去,这里一些严重的病患刚刚已经处理过了,目前寺中人手是足够的。” 不够了,因为门口又来了两辆马车。 车上都是病患。 陶夭夭已经放下碗戴上口罩迎出去了。 临走前叮嘱负责饭食的小和尚一定要将碗筷沸水煮过,才可再次使用。 惠然大师看着陶夭夭忙前忙后,尽心尽力,本想与她寒暄几句的都没有机会。 “不愧是木姑娘的女儿。” 又是一通忙活。 萧山肃看陶夭夭这个状态,大概率是不会走的。 而她旁边那个男的,是怎么回事他还不清楚。 他们怎么认识的,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她看上去很喜欢他的样子? 而且他只是穿了一身粗布麻衣,那相貌居然还让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不那么自信了。 难怪她要退婚 打死也不能走。 小沙弥们都一个个忙得飞起,他作为一个男人,站在旁边看着算怎么回事? 于是挣扎着强忍着内心的反胃,进去帮忙了。 到了晚上,有很多病人开始发烧,吃了药也不见好转,刘大夫扎针也忙不过来。 屋内都是痛苦的呻吟声,每个人都挣扎在死亡的边缘线上 陶夭夭想到了以前看过一部小说,说的是一个女博士穿越到了古代。 靠着用大蒜制造出的抗生素还是什么东西,救了很多人,还发了财。 听着这些人痛不欲生的声音,她想着,发财倒没必要,但如果真能救人,兴许可以一试。 因为大蒜这个东西家家户户烧菜都要用的,就算小说里有夸张,哪怕吃了没用也不会吃坏人。 于是她把自己的想法告知了刘大夫,刘大夫知道大蒜有解毒的效果。 但是这是寺庙,僧人是忌大蒜的。 不过酒都运进来了,何况大蒜呢。 “对了,还有醋。” 她记得小时候病毒性感冒了妈妈都会放一碗醋在房间里,说是可以杀菌。 管他,都用上,尤其这种本来就能吃,对人体又无害的东西。 次日,萧山肃便被安排了去购买大蒜和醋。 虽然他不是很情愿,但是总算是能派上用场了。 陶夭夭有点心虚的小声问花灼:“你生气了吗?” 花灼看着她因为昨天太累夜晚又没睡好,眉心中间冒出了一个痘痘。 衬的这一对杏眼更加明媚动人。 “我生什么气?” 这就开始装上了? “我不是有意要隐瞒你的,我跟他是指腹为婚,是双方母亲的意思。” 花灼胸有成竹道:“我看得出来,你不喜欢他,你喜欢我。” 啧啧啧,这小脑袋瓜,根本就不需要说好话解释,他自己就能把自己给哄好了。 “我这次来这里本来也是要找他母亲说清楚情况,然后商议退婚的事情, 可不巧遇到了患疫病的灾民,现在这里需要我,等这里的事情处理完,我就去见他母亲。” “但是我看他对你倒是很上心,冒着被感染的风险在这里忍受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在这里。” “怎么,你吃醋了吗?” 花灼扶着额头,苦笑:“没想到我竟要背上一条夺人未婚妻的罪名。” “怎么?你后悔了吗?” 寺庙留观三日 陶夭夭也感觉自己冲动了,当时的情况,她只是馋他的身子。 可是后来他千里迢迢跑了来,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又觉得不是那么简单。 但如果没有风月楼那一晚,他们会不会只是萍水相逢的两个人? 她不会知道这个朝代还有一个地方,男人也是坚定且忠贞的。 他不会追过来,她也没有那么坚定的想要退婚。 没时间多想了,又来了两车病人。 随着病人身后进来的还有宫里增派来的太医。 还有一个阳光灿烂的少年,陶夭夭认出来是萧山肃的随从小厮。 陶夭夭见过,但是见得不多,萧山肃出门向来不喜欢带人。 对方见偌大的寺庙里,就一个女子,便一眼认出了陶夭夭。 上前拱手行礼道:“陶小姐,王妃派我过来照顾世子。” 陶夭夭以为他是被派来接萧山肃回去的,一听这话愕然道: “王妃竟没有要求他回去,王妃可只有这一个独子?” 这可是疫病,王妃心太大了。 “王妃说了,既然小姐不肯走,便让他在这里照料着,到时同您一同回去。” 照顾,虽然谈不上,但是她想不到王妃能做到这份上。 内心还是有点触动的,对王妃。 “他去采购相关物资了,阿灿,你从城里出来,外面情况怎么样?” 从阿灿的口中得知,外面的灾民已经全部得到了安置。 那帮屠杀灾民的黑衣人,是这次受灾的云阴县知县秦守所勾结的当地山匪。 大河横跨云阴东西。 风平浪静时,它是给予两岸百姓水源让大家得以生存的母亲。 但若到了每年的汛期,它便化身为可怕的猛兽。 每年朝廷会拨款整治这条河,用于加固堤坝,清理河底的淤积等。 这次大水,只有云阴县决堤,但受灾的却并不止云阴县一个。 而是下游好几个县都受到了牵连。 云阴县知县以为待到洪水褪去就好了,到时候再亡羊补牢加固堤坝。 可是上游连续下了很久的雨,几个县已经全是一片汪洋。 灾民无家可归,也不见救济,所以才拖家带口北上。 为了阻止他们来到京城,从而暴露他的罪行,知县秦守狗急跳墙勾结了当地的山匪一路追杀这些灾民。 很多人在路上不是饿死便是被杀死,但是奈何人数太多,还是有一部分人成功的躲过了追杀逃到了这里。 皇上已经命了竞王为钦差前去查办此事,想必不日便会有结论。 陶夭夭一听,暗忖道:这还用想吗?肯定是被拨去的款项被贪污了呗。 陶夭夭不解,她一直以为竞王就是一个不苟言笑,只知醉心书法,沉迷茶艺的闲王。 “竞王?为何是竞王?” 阿灿顿了顿。 “这里面,悬疑众多,一个小小的知县,绝对不可能有那么大的胆子,深查的话,怕是京中也有人要受牵连了。” “也对,钦差一般都是皇上所信任的人,至于贪污款项,肯定也不是一个人所为,就怕有朝中之人相互勾结。” 那皇上派竞王去查,处理的好,便在朝中树了敌,处理不好,就是有辱皇命。 所以,这王爷当的不容易啊。 在陶夭夭七拼八凑把记忆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知识糅杂在一起之后,实行的处理方法居然产生了极好的效果。 惠然大师和太医,还有刘大夫都对她赞口不绝。 因为这次疫病的死亡人数创了历史新低。 从前只要染上了疫病,大部分都是看造化,听天由命了。 而这次居然很少死人,死的几个还都是老弱病残,本来身体状况就差,就算没有疫病也悬。 看着送进来时一个个奄奄一息的,到现在都能吃下一大碗斋饭生龙活虎的灾民们,陶夭夭觉得自己总算是干了件有用的事。 她的内心还在对上次没能成功劝阻一个母亲给自己的女儿缠足而耿耿于怀。 对啊,什么时候才能杜绝掉这个陋习呢? 想着快要回家了,想着自己决定回家练点强身健体的功夫的。 可是低头看看这双脚 “刘大夫,您说,这缠足过的小脚,能治吗?” 刘大夫诧异:“陶小姐为何想起问这个问题?” “我想让它变成一双正常的脚。” “这么多年忍受了那么多痛苦,很不容易才缠成的三寸金莲,小姐为何又不满意了?” 陶夭夭面色沉静:“身为女子,我也想靠自己这点浅薄的知识,像男子一样,做一些对这个世界有帮助的事情,可是我的这双脚,却束缚了我。” 刘大夫面露难色:“陶小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这次如果没有你出的那些主意,即便是我和太医一起,也断不敢想能保住这里绝这大部分人的性命。” “这双脚,使我行动不能自如,使我走路疼痛难忍,甚至是长时间的站立都成问题。” 陶夭夭的眼里难掩暗伤,低头看着自己这双尖尖的鞋。 “如果不是因为这双脚的拖累,其实我可以做得更多更好。” 刘大夫低头讪讪道:“这这数百年来,中土女子皆以此为美,我竟不知这给小姐造成这么大的困扰。” 看刘大夫有点不好意思了,陶夭夭立刻收起了脸上的忧郁,用淘气的声音道:“您且说有没有法子?” “这个,待老夫回去翻翻医书,查阅一下古籍,再来答复陶小姐。” “毕竟古往今来,都只有人把脚往小了缠,还没有出现过一个想要让小脚恢复原貌的先例呢。” 陶夭夭笑道:“那我先谢过刘大夫了。” 根据陶夭夭的建议,没有症状了的病人依然继续留在寺中观察三日。 三日后没有异样便可称之为痊愈。 在这群病人当中,有一个送来时满面红斑的少年。 在他们的照料下露出真容后,显得格外的出挑。 可能是因为年轻,比其他人好的快,待他恢复体力后就加入了他们照顾病患的行列。 听说还要留观三日,对于灾民来说,自是求之不得的。 因为他们出去也无处落脚,而回家路途遥远,家乡也早已经是一片狼藉。 只有这个少年,似乎格外迫切的想要出去。 “多谢陶姑娘救命之恩,只是不知可否通融让在下先出去?” 一旁的刘大夫见了这少年,和蔼道: “沈公子?这留观三日,自是为大家好,如若你身上的病毒未清,出去后岂不连带了他人?” 沈云舒又是对着刘大夫拱手道:“刘大夫,有所不知,沈某乃是由恩师引荐进京入国子监读书的举人,只因在途中碰到了灾民,便与他们一道同行,所以也染上了这疫病。” 陶夭夭一听国子监,便知道他算是个很厉害的读书人,这书读得好的人自然让她很是佩服。 尤其是通过这次,让她明白了知识就是力量。 “举人?沈公子真是了不起,那你这次进京岂不是就可以参加今年的殿试?” 沈云舒眉目一挑道:“正是如此,所以我便想尽快入京,在路上因为一路与灾民互相照拂,已经耽误了些许时日。” 陶夭夭一想也对,对于马上要参加考试的人来说,时间是非常紧迫的。 但也依然不能冒着让全国子监的学子都感染疫病的风险放他出去。 “沈公子若真是惜时如金,那我便托人送一些国子监的教材过来,在这里也照样可以复习。” “若真是如此的话,那就多谢陶姑娘了。” 就打了个酱油 陶夭夭让赤青送信给张如莺,张如莺立即派了人送来了教材和马匹。 沈云舒自是感激不尽。 陶夭夭好奇的去翻了一下送来的书。 打开第一页便被上面的文字刺的头晕目眩,她本想学学的。 看来她真的是,不是这块料。 三日过后。 好了的病人即将被送回原籍,而他们也要离开清影寺回京了。 奔驰看到花灼,围着他打着响鼻转圈圈。 这让萧山肃想到在将军府的靶场,奔驰极其不给面子的那次,眼神瞬间一冷。 由于前几日大家都忙于照顾病患,后面又是一直很多人待在一起。 更何况这里还是清影寺,所以陶夭夭和花灼这几日甚至都没说上几句话。 萧山肃潜心观察也没发现他们之间有什么问题。 但是直觉告诉他他们之间就是有问题,奔驰的行径让他更加确信了心中的猜测。 侧头对着身边的阿灿道: “阿灿,回城以后,你跟着他,查到他的身份和住址。” 然而花灼并没有和他们一起回京,而是和他们几人告别后独自一人往南方而去。 奔驰见他又撇下它跑了,眼神有些幽怨。 但背上坐着陶夭夭,它也不敢有什么不满。 沈云舒和他们一起上了路。 陶夭夭在城门外远远就看到那几颗翘首以盼的脑袋。 张如莺和苏洛洛带着陶菁菁,一起在城门口迎接。 冬枣和翠梨跟张如莺和苏洛洛的丫鬟站她们身后, 陶夭夭见了她们,立即下马,几个人激动得围成了一圈。 张如莺迎着陶夭夭,用余光看了一眼萧山肃,面颊立刻升起一团红晕后,迅速移开视线,抓起陶夭夭的手嘘寒问暖起来。 “陶姐姐,你这次立大功了,皇上说这次一定要好好嘉奖你呢。” 陶夭夭推让道:“这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善生堂的刘大夫,还有皇上派过去的好几个太医,这些天可是大家一起在战斗呢。” 苏洛洛下巴一扬,为陶夭夭感到无比骄傲。 “那你也是头功,用不着谦虚,我是真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大的能耐,真是后悔早没和你做朋友。” 陶夭夭真怕被捧杀,本来也就半罐子水,为了救人情急之下死马当活马医。 这么一吹捧,别到时候把她当个什么神人给她安排个什么她不了解的任务,那就完蛋了。 忙摆摆手道:“那只是巧合,主要还是刘大夫和太医医术好,我就是个打酱油的。” 张如莺正对打酱油这三个字充满疑惑不解的时候,苏洛洛已经昂首挺胸走到了萧山肃面前了。 表情似乎很满意,抬起双手很傲娇的给他行了个拱手礼。 “世子殿下,这次表现不错,能在这种时候寸步不离陶姐姐身边,我敬你。” 萧山肃很意外,她竟不是来找茬儿的,迅速拱手回礼道:“苏小姐过奖了。” 苏洛洛歪头道:“还希望世子继续保持才是。” 萧山肃无奈:“谨记苏小姐的教诲,我这就护送你们回陶府,可好?” “算你识相。” 遂又瞥到了他旁边的沈云舒:“这位公子是?” 萧山肃回:“这位便是江南来的沈云舒,是被推荐进国子监念书的举人,在清影寺,共处了几日,沈公子也帮了不少忙。” 说罢又回头看向沈云舒一一介绍了几位姑娘。 沈云舒温文尔雅抱拳道:“幸会,沈某还有要事在身,不能与各位同行了,再会。” “陶姑娘,后会有期。” 这声陶姑娘叫的是陶夭夭,把闻声同时抬头的陶菁菁眼底的涟漪也唤了出来,一直荡漾到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之中。 苏洛洛感叹:“这个沈公子一表人才,还这么年纪轻轻就中了举人,真是不简单。” 说罢回头拉着陶夭夭就要上马车。 陶夭夭看了一眼奔驰,冬枣立马会意。 “小姐上车,我来牵着它。” 冬枣想要上前说话都被她们挤得没位置,不过看小姐的状态应该是极好的。 陶菁菁激动得拉着陶夭夭的手:“大姐姐,我们赶紧回家,爹在家等着你呢。” 刚下马时陶夭夭就发现她不一样了,与往日那个有点胆怯,又有点畏缩的三妹妹不一样了。 四个姑娘一辆马车,自是有说不完的话。 “如莺,谢谢你派人送去的教材,还有马。” 张如莺嗨了一声道:“举手之劳嘛,如今国子监里面的司业还有好几个当值的人是爷爷当年的学生。” “张太傅真是桃李满天下,对了,还要谢谢你们帮忙募捐了那么多东西给灾民。” 苏洛洛眉开眼笑:“许你自己以身犯险到前线去做好事,我们在后方筹集一点钱款算什么?” 陶夭夭也被她的笑感染了,勾起嘴角伸手摸摸她的肚子:“你的伤好了吗?” 苏洛洛怕痒往后一缩:“早好了。” 见她活蹦乱跳的样子,陶夭夭相信她是真的好了。 “朝廷就算再周到,也总会有鞭长莫及的地方,我们能做一点,让更多受灾的人得到帮助,也是一件好事。” 张如莺道:“陶姐姐,说真的,如果不是你提议,我以往压根就没想到过,我还能去帮到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 “虽说是离得远,看起来与我们不相干,但实际上这世上的事情啊,事事都与我们相干。” “哦?”三双眼睛齐刷刷的望向她。 陶夭夭本想说,疫病若不设法控制,总有一日会传到城内,到时候人人都逃不掉。 灾民得不到相应的安置,便会变成无家可归的流民,流民多了,这个社会就不可能安定。 “总之这世上的事啊,都是环环相扣的,灾情稳定 ,大家都能填饱肚子 百姓安居乐业了,我们在京城享受荣华富贵的时候才能心安理得啊。” 也许这些养尊处优的高官女眷,豪门千金根本不可能体会普通小老百姓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苏洛洛竖起大拇指:“说得有道理,好比爹爹现在戍守边关,守住了边关的安定,才能守得住京城的繁华。” 说罢刚刚还兴致勃勃的脸上闪过一丝惆怅。 陶夭夭握握她的手:“又想你爹了?” 这句话问得她眼圈立马泛红:“他都快一年没回家了。” 陶夭夭把她拉过来拍拍她的背:“苏将军最得皇上信任,所以才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了他。” 苏洛洛顺势把头往她肩上一靠:“我倒宁愿他是一个普通人。” “说什么傻话,苏将军是我朝第一猛将,注定不会是普通人。” 陶菁菁也安慰道:“对啊,前些年西疆多次挑起战乱都是苏将军平定的,西疆人现在最怕的就是苏将军,有苏将军镇守,他们才不敢贸然进犯的。” 苏洛洛撅着嘴:“顾得了大家就顾不了自己的小家。” 陶夭夭见她眼中泪光闪烁,便打趣道: “所以皇上疼你啊,你看玉罗,是不是被禁足到现在还没放出来呢?” 窝囊废的记忆 皇帝快要被玉罗公主搞疯了,她像个赶不走的蚊子一样不停的在他耳边嗡嗡嗡。 “你就不能自己出去找点事情吗?” “二哥醉心练武,四哥醉心读书,其他弟弟妹妹又小,我待在宫里快要闷死了。” 皇帝放下手中的笔,看着她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你就不能少惹点事?” 玉罗双手一撑,提起身子坐到了书案上:“父皇,都半个月了。” 皇帝表情茫然加无辜:“半个月,什么半个月?” “父皇,您还装糊涂,您将金宣门严防死守半个月了。” 她这一说无疑是不打自招了,金宣门就是她平日里偷偷跑出去的侧面宫门。 皇帝也无奈:“你母后让你反省,还带你去了一趟清影寺,你看看你这个态度,像反省的样子吗?” “父皇,听说陶家大姐姐治好了清影寺患疫病的灾民,我想出去见见她不行吗?” 皇帝又重新拿起笔来,继续写着案上的这幅书法作品。 “要出去可以,摆架。” 玉罗最讨厌大张旗鼓的摆架了,她一个人出门,明明只有一点点小事,背后跟着几十人,想想就烦得很。 气鼓鼓的从桌上跳了下来道:“不去了不去了,总可以?” 皇帝抬着手对着她的背影喊道:“哎,别走啊,朕已宣她明日进宫” 一不小心一串墨汁滴在了刚写好的几个字上。 马车到了陶府门口,陶尚贤亲自出门迎接。 身边站着甄姨娘,虽还未显怀,但还是能从她的站姿和手部动作很明显看出来她有了身孕。 杭白菊在的时候,她是没有资格在有客人来访的时候站在陶尚贤身边的。 陶夭夭福身行礼过后,进院四处张望。 朱绿竹站在翡翠阁门口笑着朝她招了招手。 看她的气色很不错,这些日子应该过的很太平。 到了兰香苑,冬枣引着张如莺和苏洛洛进屋坐了下来。 那两人一坐下就开始玩兔子,兔子长得特别快。 两只小兔子经过冬枣的悉心照料现在已经变得很大只了, 姚妈妈上前拉着她就是浑身上下一通摸拍。 “就你胆子大,那可是疫病啊,你也敢和那些人共处十几日。” 陶夭夭知道姚妈妈这些天肯定没少替她担心。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妈妈水放好了吗?我得去洗个澡,换身衣裳。” “冬枣出去接你的时候就放好了,那会还有点烫,赶上现在你回来,温度正好,赶紧去。” 陶夭夭朝她们道:“我去洗澡啦,一会就出来。” 这些天在清影寺整日与病患待在一起,闻到的都是药味汗味,和病人发烧过后独特的那种灼人鼻子的味道。 陶夭夭坐在浴桶里,想要把这些天被那些味道腌得入味的身体彻底泡泡干净。 包括头顶。 于是她把整个头也埋进了水里。 就在她感觉到水流缓缓流入耳孔的时候,一些零零碎碎的记忆在往她的脑袋里冲。 她猛的抬起头。 才想起来,这个动作会让她获取窝囊废的记忆。 她本是不想要的。 但她想起在小书房里见过窝囊废的字,很漂亮。 而且架上的书虽摆的齐整,但书皮光亮一尘不染,很明显是经常有人翻阅。 而自己却在翻开一本书的扉页就会觉得头痛。 如果拥有了她的记忆,那她会不会也变成一个爱读书的人,或者她本就已经饱读诗书。 她又不爱出门不交朋友,那她每日做什么消遣? 肯定会读书的嘛。 只是找回她的记忆而已,而她还是她自己。 张如莺和苏洛洛离开后,她从冬枣处得知,父亲不打算再续弦。 有意让甄姨娘来做这个主母。 但是本朝的法律规定,妾是不允许转为正妻的,不管你用什么手段。 “所以甄姨娘即便地位与正妻无异,但身份仍是妾。” 冬枣嗑着瓜子道。 “只要老爷一日不续弦,甄姨娘就能当一日的主母,更何况她还有孕在身。” 姚妈妈祥和道:“那甄姨娘知书达理,若是家中不遭变故,嫁给人当主母也是够格的。” 在窝囊废的记忆里,姚妈妈与木兮阁十分要好,从小到大,没听见她讲过一句甄姨娘的不是。 陶夭夭抱着一只兔子在怀里,轻轻的抚摸着它的背,风轻云淡道: “这事且交给爹去定夺,我做女儿的也不便干涉。” 姚妈妈道:“是啊,甄姨娘跟了老爷这么多年,她的为人和秉性,老爷自然是最清楚不过的。” 陶夭夭抬头看着姚妈妈喜上眉梢的脸。 “妈妈先回房休息,皇上宣了我明日进宫,我和冬枣也该早点歇息才是。” “冬枣,马上要睡觉了,瓜子留着明天再嗑,为了你的健康。” 她想起了去长沙参赛的时候参观了马王堆,辛追夫人被发掘出来解剖开来胃中就还有未消化的瓜子 冬枣哦了一声乖乖的把剩下的瓜子收进了盒子里。 陶夭夭点头:“这才对嘛,明日随我进宫。” 冬枣去关院门,才发现朱绿竹站在门口。 “朱姨娘?你来多久了,怎么不进来呢?小姐,朱姨娘来了。” 陶夭夭打了一个哈欠:“快请她进来。” 朱绿竹有些拘谨,连走起路来步子都是小心翼翼的。 陶夭夭想到那日她受了那样的委屈,却一心想着自己会不会被陶尚贤怪罪,心底升起一股不忍。 “朱姑娘,你来了怎么不进来呢?” “我也是刚到,想着还是该来看看大小姐,大小姐,你这几日可好?” 陶夭夭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了下来:“我好得很,你呢?朱姑娘,你伤好了吗?” 冬枣怼了怼她:“要叫朱姨娘了小姐。” 陶夭夭一听明白了,陶尚贤是接纳她了。 朱绿竹一听立刻红了脸低下了头:“我的伤无大碍,谢谢大小姐关心。” “爹可是让你住了翡翠阁?” 朱绿竹不语,只点了点头。 “那你便安心住下,石榴好吗?有没有不听你话?” 石榴是陶夭夭在院里挑给她用的一个丫鬟,辛州人。 但是那时没得选,府里不管有差事的或者是闲散的全是辛州人。 朱绿竹一听,眼睛微亮:“石榴她很好,只是我还不习惯,不习惯被人伺候。” “她很好便好,如果她不守规矩,你只管来告诉我,我帮你教训她。” 朱绿竹忙摆手道:“没有没有,大小姐言重了,有她在,我事事都不用自己动手,正觉着闲的慌。” “往后闲得慌尽管来找我便是。” 我有心上人了 皇帝在御花园设了宴席。 张如莺和苏洛洛因为筹集救灾物资和善款有功,也被一同邀请了过来。 皇帝端起酒杯道:“好好好,这竞王妃是个有眼光的,这个儿媳真可谓是万里挑一了。” 王妃笑盈盈的也提起了酒杯道:“谢皇上夸赞,夭夭她年纪小,生母又去的早,做事凭着一腔热血,这次啊,把臣妾也吓得不轻。” 一提起她的生母,皇帝也想起了那个曾经名动京城的才女,内心一阵唏嘘。 顿了顿道:“陶大人不仅学识渊博,才华超群,还教女有方,朕心中有数了。” 在窝囊废的记忆里,陶尚贤是个不屑于阿谀奉承,曲意逢迎的人,这么多年每次升迁全是靠自己实打实的本事。 没有那些臭毛病,即便他得皇上嘉许,也极少会引人嫉恨,所以陶尚贤在朝中人缘口碑都不错的。 陶夭夭也朝着皇上举起酒杯道:“皇上过誉了,其实臣女做得并不多,臣女就是给太医和刘大夫打个下手。” 皇帝笑着指向她眼睛看向皇后道:“看看看,在朕的面前还把功劳都往他人身上推,陶姑娘的品格难能可贵啊。 你放心,太医们朕已经赏过了,至于那个刘河清,他向来淡泊名利两袖清风,朕已经命人把赏赐送到他善生堂去了。” 皇后笑着回应:“皇上圣明。” 玉罗公主站起身来道:“父皇,这该赏的都赏过了,您是不是还忘了一个人?” 皇帝洗耳恭听:“哦?” “母后您说,那日我们从清影寺回来的路上,那个救我们于危难,并帮忙抓了云阴县山匪的人,难道他不该赏吗?” 皇帝呲了呲牙,有些为难:“此人柳重山跟朕禀报过,据说他后来还去清影寺待了一段时间,可是不知道他的身份和住址,只知道他的名字叫” 玉罗兴奋的脱口而出:“花灼。” 陶夭夭闻言一怔,这人都没和她提过这件事情,还真是做好事不留名的活雷锋。 抬眼看了一眼玉罗,那内心的欢喜溢于言表。 皇帝道:“柳大人说他一表人才,身手不凡,朕还专门让柳大人去寻过他,这京城,查无此人呐?” 玉罗一听有些失望:“那就再派人去找啊?” 这语气,要不是她是皇帝最宠爱的六公主,换别人皇帝要黑脸了。 皇后给她身边的张如莺使了个眼色,张如莺立马拉着她让她坐了下来。 人都坐下了,嘴巴还没停:“若要论功行赏的话,他当日可是护了我们三人性命的,若不是他在,那群穷凶极恶的山匪,哪能那么快被制伏,王妃您说是不是?” 王妃笑盈盈的看着她:“玉罗说得有理。” “所以父皇,您一定要帮,一定要找到他。” 皇帝无奈:“好好好,朕再派人去查,一个活生生的人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 玉罗听完父皇的保证,脸上的嘴角眉梢都是抑制不住的欢喜。 低下头时还在偷笑。 陶夭夭觉得她不对劲了。 皇帝除了赏给她们三人每人一盒首饰外,还另有每人一匹紫云罗。 这罗本就珍贵,用来做夏衣最合适不过,更何况还是紫色。 紫色染料在那时是异常稀有的,几乎成了皇室特供,旁人有钱也很难买到。 领赏谢恩后,皇帝看向陶夭夭:“陶大小姐这次又立了头功,朕要额外再赏你一样东西,你看着挑?” 这皇上又让她自己挑?弄得她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些个能用钱买到的东西,她本也不缺,客气太过的话就显得她太矫情不够爽利。 挑这种金银珠宝的东西又感觉很俗气。 她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到了湖心亭上的牌匾,想到皇帝酷爱书法,灵机一动。 “既然皇上让我自己挑,那我就不客气了,我想向皇上求一副墨宝,这牌匾上的‘醉花亭’三字可是皇上所做?” 众人随着陶夭夭的手指望向湖心亭。 皇帝的脸色微微变的有点黯然,片刻后遂又恢复如常。 其他人也是心照不宣的露出些许尴尬。 陶夭夭心想,这气氛不太对啊,这要副墨宝,还能生出事端来了? 玉罗率先大笑了起来:“哈哈,陶姐姐,这三个字,是皇叔年幼时所作,皇祖母最是喜欢,临走时还叮嘱父皇不许摘” 张如莺在皇后递来的眼神中轻轻拉了一下玉罗的衣裳。 萧山肃和王妃警觉的互看了一眼。 此时的竞王还在云阴县调查此次大河决堤,殃及多县百姓的案子,第一个被控制的就是云阴县知县秦守。 王妃品了一口茶,笑道: “皇上这可是今年新进贡的金骏眉?不如赏些给臣妾,王爷嗜茶如命,待他从南方回来自是高兴。” 皇帝顺着这台阶道:“那也行,这茶向来稀少,朕平日里自己还不太舍得喝,既然王妃想要,朕便分你一半,只不过,这陶小姐所求墨宝之事,就等竞王回来再说。” 王妃忙道:“谢皇上。” 陶夭夭自知闹了乌龙,干脆不说话了,刚还不如直接说求墨宝,非问那三个字干嘛? 既然她看上的这三个字不是皇上所写,那如果现在回过头来再重新要皇上的字,岂不成了退而求其次。 而且看在座各位的神情,明明皇上今日兴致甚高,可还是从他们脸上看到了小心翼翼。 当然,除了玉罗。 皇后旁边的长公主笑道:“啧啧,这母后当年让二位皇兄为这湖心亭题字,母后看来看去最终选了六哥没选四哥的,四哥便记仇到现在。” 敢在皇帝面前啧啧的估计也就这个长公主了。 皇帝瞥了一眼长公主,完全就是一个小孩子受到了委屈时的表情。 原来如此,看来这皇帝还是童心未泯,几十年的老陈醋还喝得不亦乐乎。 ‘醉花亭’这几个字,写的真好,尤其是这个花字。 花字 皇帝抬眼过去看了看牌匾上的三个字,眼神里是七分漫不经心,三分不过如此。 宴席结束后,长辈们都回宫休息了,小辈们意犹未尽,一起逛起了御花园。 玉罗突然开口道:“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们,你们不许笑我。” 众人齐刷刷的看向她。 玉罗红着脸低着头扭着身子道:“我有心上人了。” 王妃可怎么办? 此话一出,张如莺和苏洛洛被惊得合不拢嘴。 只有陶夭夭神情淡然,她已经知道玉罗所指的这个心上人是谁了。 玉罗拉着她们三个坐到了一个凉亭的石凳上,手托着腮,眼睛看着远处。 “那日我们从清影寺回来的路上,有一部分侍卫去对付山匪去了,灾民围住了我们的马车,正当我觉得完了的时候,有一个人骑着白马从天而降。” 张如莺和苏洛洛聚精会神的听着。 苏洛洛问号脸:“骑着马还怎么从天而降?马又没有轻功。” 张如莺八卦脸:“先听玉罗说完,别打岔。” “他劝走了那些灾民。然后我就看见他把那些山匪打得落花流水,那可是黑压压的一片呢,人姜侍卫都说了,那些山匪都是亡命之徒,他们对付起来都有些吃力,据柳大人说他去的时候就剩一个活口,还是特意留的。” 玉罗绘声绘色的描述着,眼睛里面忽闪忽闪的冒着星星。 苏洛洛忍不住又打断道:“那他那么厉害,比姜侍卫都厉害,他年岁应该很大了?” 一提侍卫,玉罗难掩内心的失望神色:“跟他比起来,我们这宫里的禁军侍卫简直就是花架子,而且他很年轻,看上去和世子差不多。” 张如莺诧异:“年纪轻轻就这么厉害,而且能被玉罗你看中,那他长得肯定也是风度翩翩?既然那么出众,为何从没听说过他?” 苏洛洛也觉得她言之有理:“就是就是,你们看世子,如他这般优越的条件,在京城不早就声名远播了吗?” 玉罗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啊?这不让父皇去找人了吗?怎么会查无此人呢?柳大人说见过他两次,却不肯给他透露住址。” 玉罗说完抬头看了一眼一脸平静陶夭夭:“陶姐姐,你怎么不说话?” “啊?” 此时此刻陶夭夭的心里还惦记着竞王的那幅墨宝,还得等竞王回来,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陶夭夭看着玉罗那一张充满期待的脸。 想着花灼的那个翡翠吊坠,想着那个和‘醉花亭’里的花字如出一辙的字。 如果花灼是竞王的孩子,那么他不就是玉罗的堂兄了吗? “啊什么吖,你不是刚从清影寺回来吗?你肯定见过他对不对?” 苏洛洛也想起来了:“对啊,柳大人说他去清影寺待了一段时间,正好是你也在的时候,陶姐姐,你就帮帮玉罗把,你看她都魂不附体了。” “你可知道他是何人?” 陶夭夭有些为难道:“这?我们在寺里的时候都忙着照顾伤患,哪有时间闲聊啊,不过我看他不太像我们中土人,而且离开的时候他独自一人走了,在京城寻他,恐怕不容易。” 即便她和花灼没有这层关系,在没弄清楚花灼的身世之前,她也不希望玉罗与他接近。 花灼走的时候也没和她交代要去哪里…… 玉罗闻言难掩失落:“什么?难怪像他这样出众的人我竟从没听说过。如果他已经离开了中土,我可该去哪里寻他。” 张如莺安慰道:“如果你们有缘分的话,日后自会再见的。” “不行,我得让父皇想办法,我一定要找到他。” 陶夭夭来到竞王府的时候,王妃正心急如焚在大厅里踱步。 她来的不是时候,想说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萧山肃发起了高烧,太医正在里面诊治。 见太医出来,王妃焦急的迎上去:“太医,如何?” “王妃放心,世子这不是疫病,只是” “只是怎样?” “只是没有外伤,也没有中毒,怎么会无缘无故突发高热呢?” 没查出原因?王妃闻言往后退了两步,差点没站稳。 幸好陶夭夭伸手扶住了她。 “王妃别急,总会有办法的。” 王妃有些木然的看着太医:“太医也没查出原由吗?” 太医拱手鞠躬道:“王妃稍安勿躁,恕微臣无能,微臣这便前往太医院,和众太医一起商议研究世子的病症。” “怎么会无缘无故高热呢?肃儿向来身体康健,从小到大风寒感冒都是极少的。” 王妃说罢便往屋内走去。 陶夭夭想这会不会是病毒性感冒?但想想又不对,病毒性感冒会造成呼吸道感染,太医肯定能查得出来的。 只见萧山肃满脸是汗的躺在床上,丫鬟不断地给他更换额头降温的湿布。 王妃坐下来握住他的手:“前几日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了?我的孩子,这是中了什么邪吗?” 陶夭夭是不信邪神的:“王妃,太医刚刚不是已经回去商议对策了吗,您就耐心等待着就好了,太医院可是会聚了这世上最好的大夫,什么病也难不倒他们的。” 王妃心疼的眉头紧皱:“这叫我怎么能不担心?我这个做母亲的,第一次见到孩儿病得下不来床,他长这么大从未这样过。” 陶夭夭知道多说安慰的话也没用,能安抚王妃的唯一方式就是让萧山肃赶快好起来。 她想到了刘大夫,在她心目中刘大夫可毫不逊色于宫里的那些太医。 这一次出了王府的门,陶夭夭上了马之后还特意往府内瞧了瞧。 在王府厚重的大门关上之前,柱子后面又出现了那张眉眼深邃的脸,身段妖娆的女子若有所思的从柱子后面走出来看着她。 “刘大夫,您可见过无外伤,无感染,无中毒,却高烧不退的病症。” 刘大夫若有所思:“高烧不退?太医怎么说。” “太医尚不明确。” “老夫行医这么多年,凡病症都有它的原由,陶小姐所说的这种情况,我目前还没有遇到过。” 陶夭夭有些失望,如果萧山肃有什么事,王妃可怎么办? 而且花灼极有可能是竞王的孩子,那么王妃是一直被蒙在鼓里吗? 必须帮王妃。 刘大夫话锋一转:“不过古书记载” “刘大夫快说。” “有一种西疆人养的蛊,叫美人蛊,越是身强体壮的人触之,病势来的越是凶猛,而且全身上下看不出破绽。” 陶夭夭猛地抬头,西疆?那个萧山肃从风月楼带回来的姑娘,叫什么古丽的,她不就是西疆人吗? “谢谢刘大夫指点。” 说罢带着冬枣上马再一次直奔竞王府。 解药就是美人 王妃仍然愁容满面的坐在萧山肃旁边,满眼怜爱的看着依然昏睡不醒的他。 陶夭夭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她才发现她又回来了。 “孩子,你怎么又回来了?” 陶夭夭直奔主题:“王妃可记得这些日子世子有没有接触过西疆人?” 王妃思索半晌道:“西疆人?他到哪里去接触西疆人呢?自从你回来的这两个月,他一直在京城。” “我是说,王府里这些日子有没有新来的家丁丫鬟什么的。” “家丁丫鬟?”片刻后王妃好像想到了什么,“肃儿两个月前带回来一个女子,说是无家可归,身世可怜,他就救了回来,还是个能歌善舞的,现在在府里调教舞姬。” “王妃可否请她出来一见。” 王妃给身边的丫鬟扬了扬下巴:“去,把那姑娘叫来。” 不一会,古丽过来了。 身姿婀娜,步履轻盈,脸上亦是毕恭毕敬的模样。 进屋后福身行礼:“奴婢见过王妃,陶姑娘。” 陶夭夭看着她:“我从未与你接触过,你怎知我的姓氏?” 古丽垂下眼帘:“世子时常提起陶姑娘。” “时常?你不是在府里调教舞姬吗?你与世子在一起的时间很多吗?” 王妃一听感觉画风不对,这是吃醋了吗? 古丽摇摇头:“不不不,您别误会,是,是世子确有提起过您,我就记住了。” 陶夭夭眼神凌厉的盯着她:“那你记性倒怪好的,世子怎么会在一个下人面前谈及自己的未婚妻,那我倒要听听,他是怎么说我的?” 古丽低下头不再言语。 王妃听着她语气有些不对,便起身拉着她道:“夭夭,你别激动,虽说这姑娘是肃儿救回来的,但她向来本分,没有逾越之心。” 陶夭夭又扶着她坐下了:“王妃您先坐下,我自有定夺。” 接着又转向了古丽:“你是西疆人,来中土多久?” 王妃刚坐下又被吓得站了起来:“啊?西疆人?” 西疆前些年年年在边关闹事,不大不小挑起过多场战争,多亏这些年苏将军的威名震慑着他们,否则以他们狠厉的本性,边塞很难安宁。 古丽抬起头睁大了眼睛看着她:“奴婢是甘泉人,不是西疆人,只因甘泉与西疆相邻,故奴婢长得有点像西疆人,世子也是知道的。” “那你从何处来,又是在何处被世子所救?” 古丽警觉的眼睛打了一个转:“奴婢从甘泉远道而来,到京城投奔一个亲戚,不料路遇土匪,抢走了奴婢身上的钱财,在奴婢无路可走的情况下,世子出手相救。” “你撒谎。” 古丽被这句话一惊,王妃也看向陶夭夭期待起了下文。 “以你的美貌和身段,如果真是遇上了土匪,你还能平安无事的站在这里?” “奴婢所说句句实话,请王妃明鉴。” 王妃也觉得陶夭夭有点小题大做了,应该是看到这姑娘姿色出众,又是萧山肃救回来的,所以心生不悦。 于是顾不得还在发烧的萧山肃,又站起来握住陶夭夭的手。 “夭夭冷静些,如果你不喜欢她,我这便把她打发了出去。” 陶夭夭也把手搭在了王妃手上:“王妃,我并没有不喜欢她,只是我怀疑世子这无故高热与这位姑娘有关,所以,更不能放她走。” 王妃一开始就觉得这姑娘相貌与中土人有所不同,但想着千人千面,各有特点,也就没再深想。 可经陶夭夭提醒,她有可能是西疆人,这让她瞬间警觉了起来。 连北原都草场茂盛牛羊肥,但西疆少耕地,多沙漠,且气候变幻无常。 他们对中土这块沃土虎视眈眈,多次挑起事端。 若强攻不行,谁知道会不会使什么歪路子呢? “来人,把她带下去,先关起来,等世子醒来后再当面对质。” 话音未落,古丽的手已经被反到背后绑了起来。 陶夭夭扶着王妃坐下:“王妃您先看着世子,我有些话需要去问问她。” 古丽被关进了王府的牢房中。 陶夭夭站在门口冷冷的看着她:“解药拿来。” 古丽把脸瞥向一边:“什么解药?” “你还装?世子所中就是你们西疆的美人蛊,如若不是你心虚,为何要撒那么多谎来掩盖你的身世?”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随世子来到京城,有何目的?你的同伙在哪里?风月楼里那么多西疆姑娘,有多少是和你一样的人?” 这一连串的问话像是一道道箭矢飞过,箭箭正中眉心。 古丽用惊恐和愤恨的目光直视着她:“你一个京城贵女,如何得知风月楼?” 陶夭夭嘴角一扬:“所以被我说中了是吗?” 对方的目光似利剑,话语冷成了冰渣:“你是如何得知风月楼?” 陶夭夭用柔和的眸子直视着她道:“解药交出来,你可以将功赎罪,否则,我这就禀告皇上,带人到桐,花,镇,风月楼,杀光所有的西疆人。” 桐花镇?她连桐花镇都知道,所以她提起风月楼绝不是巧合。 “这个蛊没有解药,你便是杀了我,世子仍是死路一条。” “颜四娘可知你们的意图?” 真实来路无所遁形,古丽也不再掩藏了:“哟,你好像什么都很清楚,既然如此,还来找我做什么?” 此时门口传进一个声音:“陶大小姐,刘大夫来了。” 陶夭夭转身往外走去,回头说了一句:“我会有办法让你开口的。” 走进院内就看到王妃和刘大夫一左一右坐在桌旁商议着什么,神情严肃。 “刘大夫,您怎么来了。” 陶夭夭因为走得较急,这双该死的小脚又害她差点摔了一跤,幸好身旁的冬枣眼疾手快,还力气大,稳稳的抓住了她的手。 刘大夫看她差点摔跤,隔着老远双手做出了要扶人的姿势,看她站稳了才又放下了手。 “刚刚伙计说你往竞王府这边来了,所以我就赶紧跟了过来,因为你当时走得急,老夫还有事情没和你交代。” 陶夭夭抬起眼:“哦……是我太心急了,因为我知道凶手是谁,都忘了问刘大夫关于解毒的事情。” 刘大夫沉默须臾:“老夫正是为这事来的。” 刘大夫见陶夭夭有些吃力的站在他面前,又指指对面的椅子:“陶小姐坐下再说话。” 陶夭夭落座后不自觉地活动了一下踝关节:“可这狡猾的狐狸都被拆穿了也不交出解药来,还骗我说没有解药。” “这美人蛊的解药,就是这美人。” 美人蛊有救了 陶夭夭和王妃都一脸疑惑的望着刘大夫。 王妃蹙眉道:“刘大夫,这从何说起?”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京城绝对不止一个美人蛊。” 陶夭夭警觉的想起了风月楼里面那一群舞技超群的西疆姑娘。 所以这个古丽能跟着萧山肃回京,那么其它的姑娘是不是也能跟着慕名而去风月楼寻乐子找快活的京城权贵回京? 那些姑娘身上全都流淌着中土女子身上所没有的那种魅惑,她只记得她一个女人都忍不住看得移不开眼。 更何况是男人? 陶夭夭抬头:“刘大夫,先说重点,关于解药” 刘大夫神情严肃:“这毒,不是完全不能解。” 王妃一听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继续洗耳恭听。 刘大夫接着道:“只是只有这一个美人,是不够的。” 陶夭夭想着少不了要去桐花镇跑一趟了。 刘大夫又道:“蛊乃万虫之首,是把无数只毒虫养到一起,最后剩下的那一个不死的便是蛊,而这美人蛊,便是吃下了这只万虫之首而不死之人。” 王妃皱着眉头听完,本能的用帕子捂住了口鼻,就好像看到了眼前真的有千千万万只毒虫子一般。 陶夭夭也听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所以这是有预谋的,这不是临时起意要害某一个人?” 刘大夫点点头:“所以我猜测,京城不止一个美人蛊。” 陶夭夭只感觉身上都开始发痒了,扭了扭肩膀道:“那我们要如何找到其它的美人蛊呢?” 刘大夫顿了顿:“竞王府这个已经行动了,如果我的猜测没错的话,其它的也就这一两天就会浮出水面。” 王妃一听还要等:“那我们现在能做什么?” 刘大夫道:“只能等,还要封锁世子昏迷的消息,不可外传,看好那个西疆姑娘,不能给她往外给同伙传信的机会,也不能让外人知道她已经被控制了。” 王妃道:“放心,王府的牢房密不透风。” “至于太医那边,我也已经和江师弟打过招呼了,他们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也会守口如瓶的。” 刘大夫又拿出一瓶药丸:“王妃先给世子服下曲风散,保他这几日性命无虞,等抓到其它的美人蛊,老夫再来研制解药。” 王妃接过药瓶:“多谢刘大夫。” 刘大夫给完药便要起身离开:“老夫先回善生堂,我与师弟江太医交代过,如果再有人出现此种症状,要立即通知我,所以要先回去了。” 陶夭夭起身:“刘大夫,我送送您。” 陶夭夭碎碎的快步走在刘大夫身边:“刘大夫,您还没说这个解药要如何研制呢?” 刘大夫温和又慈祥的说:“老夫自有办法,陶小姐只要在这等着好消息便是。” 说罢又微笑看着她:“陶小姐想要治脚的事情,老夫没忘,等这场风波过去,老夫就与你一起商讨确定方案如何?” 陶夭夭喜笑颜开:“真的?太感谢您了。” “那老夫就告辞了。” 刘大夫离开后,王妃进屋去给萧山肃喂了一粒曲风散,然后就满眼怜爱的坐在旁边,一眼不眨的看着他。 陶夭夭劝道:“王妃守了这么长时间了,去休息会,既然刘大夫都说了不会有事,您也不要太担心。” 王妃抬起发红的眼眶看着她:“你还小,等你将来有了自己的孩子啊,你就能理解我的心情了,你今天也累了,你去休息。” 陶夭夭不再劝了,冬枣拿了一个凳子,她就坐在王妃旁边陪着她。 看着王妃虽比之前的心急如焚要好了很多,但脸上还是浓浓的忧愁。 陶夭夭便想和她聊聊天。 “这善生堂的刘大夫,还真是个仁心仁术的好大夫。” 王妃答道:“可不是嘛,其实啊,他比他师弟更有资格进太医院,只是他这个人,淡泊名利,一心为民,皇上也拿他没办法。” 原来如此,之前生病都是请太医,如果不是上次苏洛洛帮她请来了刘大夫,她都没有机会认识这个满心仁爱的老头。 一想到自己的脚有救了,心里就抑制不住的兴奋,终于要变成正常人了。 王妃又接着道:“刘大夫说,如果入了太医院,就没有那么多机会给平民百姓看病了,太医院高官厚禄,多的是人想去,而普通百姓能接触到他们的机会少之又少。” 陶夭夭想起上次在将军府公主赏赐玉佩被他拒绝的事情:“所以他想留在民间,为普通人出一份力,难怪善生堂的药和刘大夫的诊金都不高。” “但他医术好还博学,所以他说肃儿有救,我这心里啊,才踏实了些。” 此时阿灿慌慌张张的跑到了院里,对着屋内喊道:“王妃,不好了。” 王妃一怔,陶夭夭起身扶着王妃出了房间来到了厅里。 只见阿灿手里握着一只雪白的鸽子,一只箭矢直穿鸽子的身体,箭尖上还在往下滴着血。 王妃看着他手里的鸽子眼神惊恐:“这是?” 阿灿没有说话,将手里的小纸条递给了她。 王妃不明所以,颤着双手打开了纸条。 “阿灿,你从哪里抓到的这只鸽子?” “属下是从古丽姑娘的住处发现了它,看到它脚上绑了东西,伸手去捉,它还逃跑,一时情急只能将它射了下来。” 只见纸条上写着几个小字,是西疆文,王妃看得云里雾里。 陶夭夭接过纸条,把上面文字的意思翻译过后念了出来:“姐姐放心我已得手” 原身通过书籍自学了西疆文字,陶夭夭此时内心想对窝囊废鞠躬表示感谢。 念完以后和王妃两个人面面相觑。 “快了,就快要浮出水面了。” 陶夭夭说完立即吩咐阿灿:“阿灿,去太医院,告诉江太医,如有和世子一样症状的人,立即传信给我。” “是。”阿灿应声出门了。 不过两日的时间,连续四个相同症状陆续出现。 都是京城高官显爵家的人。 太医已经心知肚明,但仍然只说原因不明,无法医治。 陶夭夭让主家把所有来路不甚明确的下人丫鬟叫出来,一看就认出了相貌异于中土人的西疆人。 但是只抓住三个,还有一个可能是在飞鸽传书给其他姐妹没有得到回应的时候,产生了警觉,从而失踪了。 柳重山奉皇帝的命令,开始着手搜捕此女子。 “三个够了。”刘大夫说:“制作解药,三个就够了。” 又追到了妓院 陶夭夭也猜不到刘大夫将要以何种方式制作解药,听他说三个够了,便道:“我们有四个,竞王府还有一个。” 刘大夫见胜券在握,有些兴奋的跃跃欲试,这种蛊毒一直都在古书上和传说中才能听闻,如今便要叫他来攻克了。 “快,叫人把她们全都带到竞王府去。” 陶夭夭突然想到了什么:“慢着,现在还不可以。”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把疑惑的目光投向了她。 张如莺的母亲焦急的捶着手直跺脚:“还等什么?赶紧让刘大夫去研制解药啊,我家老爷身子骨没他们硬朗,我怕他等不了啊。” 中美人蛊的这些人里面,其中之一就是张如莺的父亲。 张太傅博古通今,看到他们抓出来的女子就大概猜到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为什么会中毒。 气得一甩袖子回屋去再也不想搭理任何人了。 张如莺忙拉着她母亲的手安抚道:“娘别急,先听听陶姐姐怎么说。” “她们中间还有一个人在逃,如果她们的行为是受人指使,是有预谋的,那么这个人是目前唯一可能去报信的人,所以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她。” 张如莺母亲哎哟道:“这皇上已经派出柳大人全城搜捕了,肯定很快就能找到的呀,解药要紧,刘大夫,解药刻不容缓啊。” 陶夭夭抿抿嘴:“我们方才大意了,让柳大人大张旗鼓的搜捕已经打草惊蛇了,此人现在一定会想办法联系指使她们的人。” 张如莺母亲心急如焚:“那你说该怎么办?” 陶夭夭看了这个雍容华贵的妇人一眼,有些许同情,也有些许无奈。 这就是男权社会里面男人便是天,不管自己丈夫如何荒唐,做妻子的永远都是忍受着包容着。 “留意这几位姑娘的住处,留意信鸽,记住了一定要想办法抓活的,死了就没有价值了。” 阿灿一听:“啊……” 下面的人闻言便立即行动了起来,好在这几个中毒者的府邸都离得很近,离皇宫也近。 很快便有人抓住了一只信鸽送了过来,脚上的纸条依然是西疆文。 “已暴露,快逃” 显然逃走的那位比其他人先预料到了现在的结果。 这封警示很有可能就是她发出来的,被抓的这几个还没来得及看就已经落网了。 果然,在被抓的三个姑娘的住处都抓到了信鸽。 陶夭夭抿抿嘴,有些不好意思的把手指放进嘴里打了一个指哨。 这个时候也管不得什么大家闺秀的矜持了。 这个指哨花灼教了她很久,召唤奔驰的和召唤赤青的声音是有细微区别的。 如果不是哑叔听不见,但凡换个人在兰园,都会被吵的想骂人。 天空中咻的出现一只猛禽,以箭速俯冲下来。 吓得一众女眷相互搀扶着赶紧往屋檐下躲。 陶夭夭示意它不要下来,于是赤青就乖乖的站在屋顶上。 陶夭夭接过一只鸽子,双手一放。 鸽子朝天空飞去,赤青等鸽子飞远了,才扑腾着翅膀跟了上去。 赤青把柳重山带到了京城最大的妓院吟雪楼。 “啊哟,柳大人来了,真是稀客啊。” “柳大人您都许久没来喝酒了,今天还是来找曼珠的吗?” “找我,曼珠对您不冷不热的,您找我,我保准让您称心如意。” 这一群女子团团把他包围了起来。 柳重山心烦又无奈,心烦这群庸脂俗粉身上散发出的铜臭味,俗不可耐。 无奈的是他向来也是个谦谦君子,无论对何种身份的女人,面上都要彬彬有礼。 “在下今日不找任何人,是来办案的。” 想想也不对,办的案就是找人。 “大家稍安勿躁,柳某奉命追拿凶犯,此人已逃进吟雪楼,所以现在开始封锁吟雪楼,还请大伙谅解。” 回头对跟随他的人道:“围起来,现在开始,一只苍蝇都不能飞出去。” 就这样,吟雪楼被围了个滴水不漏。 柳重山带着人一个一个房间的搜,有些人在房里玩嗨了没听到他之前在楼下的警告。 所以这一路搜索下来,各种画面都被他看了个遍。 今日真是长姿势了。 等搜到最后一个房间,曼珠的房间时,柳大人已经是满头大汗,面色黑红了。 曼珠正在画画,头也不抬,手也是稳稳的,丝毫没有受影响。 “曼珠姑娘,打扰了。” 柳重山朝着屋内环视了一圈发现没什么异常,便作势要走。 正准备关门退身。 “柳大人不想看看我的画吗?” 这?曼珠可从来没有对他这么主动热情过呢。 即便是自己花了钱买了她一晚上,她也只是面无表情的弹琴给他听,话都不愿意说一句。 可这个时候的热情有什么用呢?柳重山想:抓人重要啊,儿女私情先放一边。 于是拱手道:“谢曼珠姑娘盛情,柳某还有差事在身,看画的话,下次。” 曼珠突然起身,平静如水的向他走了过来。 一把把他拉了进去,然后把门一关。 柳重山在惊喜和惊吓的双重夹击下,目瞪口呆,脑子里嗡嗡的。 曼珠的画里,是两朵娇艳的牡丹。 柳重山盯着这幅画良久,想着以曼珠的性格不会平白无故拉他进来看画。 一朵红色的牡丹花瓣饱满,花茎粗壮,花瓣上沾了一颗很大的水珠。 而另外一朵粉色的牡丹,花蕊比红色的密,还长,花瓣更加立体,而花茎是弯曲的,宛如舞姬摇曳的身姿 柳重山越看越觉得这两朵花像两个人。 那朵红色的牡丹,不是活脱脱的吟雪楼老鸨吗? 她今日身穿一身红,脸盘饱满,四肢粗壮,脸上有一个肉色的痦子。 而粉色的,舞姬? 他连忙拱手道:“谢谢曼珠姑娘。” 说完立即往外走去,心里只想赶紧把那人拿下。 “柳大人,等等。” “啊?” 他回头,曼珠上前踮起脚猝不及防的在他脸上留下了一个唇印。 柳重山瞪大了眼睛看着她,整个人都呆若木鸡。 曼珠淡淡道:“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不得已而为之,柳大人不要误会。” 柳重山在众目睽睽之下红着脸带着唇印出了曼珠的房门。 他脑子里的泡泡正在被曼珠最后那句话浇灭,好在他的职业素养让他立即就恢复了理智。 转身一挥手,带着人回头朝老鸨雪媚娘的房间走去。 五个美人落网 雪媚娘一看这架势,连忙掂着裙摆在后面追着,还用眼神指使身边的人快点跟上去。 “柳大人,哎哎哎,刚刚不是都查过了吗?我这吟雪楼还要做生意,您看,这满座都是贵客呢。” 这雪媚娘的声音很大,明显是在提醒对方。 柳重山步履如飞,从三楼一跃而下,直接落在了二楼雪媚娘房间的门口。 砰,一脚踹开了门,一个女子在窗边还没来得及打开窗,便被他丢过去后插在了窗栓上的匕首吓得浑身一激灵。 当这个西疆女子被带走的时候,曼珠打开三楼的窗,淡淡的眼神看着他们一行人,即便嘴角上扬,也依旧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 五个美人蛊悉数落网,全部关到了竞王府的牢房里。 解药研制出来以后会被送往大理寺审讯。 刘大夫制作解药的方式惊呆了众人。 一根针从美人的肘窝扎下去,鲜血便汩汩的流向针的另一头所放置的玛瑙杯里。 一共取了五杯血。 刘大夫把五杯血混合在一起之后又分成五份,要求给她们五个人分别灌下去。 五个美人双手被缚在身后跪在地上,面面相觑,神情紧张,面色各异。 陶夭夭从她们的眼神交流大概判断出,刘大夫制作解药的方法八成是对的。 然而想到美人蛊的来历,陶夭夭有不好的预感。 “等等”她先阻止了要去给美人灌血的五个婆子。 “刘大夫,是不是她们五个人当中,最后活下来的那一个,就是解药。” 刘大夫满眼欣赏的看着她:“陶姑娘冰雪聪明,你猜对了。” “那如果全部都死了呢?” “啊?”刘大夫被她这一句话问得有些猝不及防。 解释道:“这种操作方式的成活率是三成,我们有五个人,所以” 陶夭夭神色严肃道:“万一呢,万一没有人活下来,岂不是前功尽弃?” 张如莺的母亲在王妃身边又开始跺脚了。 “哎呀陶小姐,你得听大夫的啊,难道你比他还要专业吗?这解药越快越好,不能等了。” 其它几位中毒者的家属也开始躁动了起来。 “万一全死了,不就没得救了吗?” “概率在那里,怎么会全死呢?” “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听听他们怎么说。” 陶夭夭看着下面这五个花容月貌的姑娘,这碗血灌下去,她们有七成的几率会死。 最少是三个人里死两个。 但是万一出现最坏的状况,全死了,那线索就断了。 她缓步走到古丽面前蹲了下来:“这个蛊血一旦喝下去,是什么后果,你们心里很清楚,都这个时候了,还不交代吗?” 古丽冷冷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是谁指使你们?解药在哪里?” “早就和你说过,没有解药。” 一想到美人蛊的来历,不难猜到眼前的这五个也是众多吃下万虫之首的女子里面有幸活下来的极少部分。 “你们也是活生生的人,你们不该被人这样对待,把你们当畜生当工具,把你们的性命当成路边的草芥一样随意践踏和丢弃。” 古丽嘴角微扬冷哼了一声。 陶夭夭看了其他女子一眼,她们神色各异,有冷漠,有紧张,有麻木。 但都没有出声。 “生命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因为每个人都只能活一次,你们确定要用自己的命来替别人掩盖罪行吗?” 陶夭夭把眼睛看向那个神情紧张的女子身上。 “你们应该是被一起培养出来替主子执行任务的?这个过程中那些中毒惨死的姐妹你们还记得吗?” 女子面部微颤。 “你们完不成的任务,自然有人前赴后继的替补上来,在这个过程中,又有一大批人会因为同一种原因而惨死,这些无辜的女孩都是你们的同胞姐妹” 女子抬头欲开口,“阿瓦”,古丽一声把她喝了回去。 陶夭夭看出来阿瓦的犹豫,靠近了她。 “你们家里有姐妹吗?你们的今天就是她们的将来,哦不对,绝大部分人,活不到你们这一步,也许你们的姐妹在吃下第一只蛊虫的时候就死了。” 阿瓦战战兢兢的看了古丽一眼,也没敢出声。 “你们不交代没有关系,我依然有办法查出幕后主使,只不过你们的性命都要用来制作解药了,本来还想着你们交出来解药,就可以饶你们不死。” 张如莺的母亲上前恶狠狠的盯着阿瓦:“老爷看你可怜,好心好意收留你,你却下毒害他,死有余辜。” 说完又不满的看向陶夭夭:“陶小姐,别跟她们废话了,她们死一百次都是活该的,赶紧,让她们喝下去。” 说完就要去抢婆子手里的玛瑙杯。 柳重山挡在了她面前:“夫人冷静。” 张夫人气急败坏的一甩袖子,又站回到了王妃身边。 王妃虽内心也是紧张焦急,但仍旧识大体,耐心的等待着的同时还要安抚张夫人。 竞王被派往南边查案,萧山肃又昏迷不醒,她没有个可商议的人,却也阵脚不乱。 见她们依然没有人开口,陶夭夭又拿来了一只鸽子。 “我只要把它放出去,它就会飞到你们主子身边,主子知道你们被抓了,都不用我们动手” 说着就要作势放飞鸽子。 “不要”阿瓦大叫了起来。 “姑娘,不要,我三个妹妹都在他们手里,还有我其它的家人,都在他们的控制下,如果这次失败了,他们就会继续培养我的妹妹们。” 其他几个神情也开始紧张了起来。 古丽愤怒道:“阿瓦,你被她骗了,这相隔数百里,鸽子就算飞过去,她有什么办法能追上吗?” 一声指哨过后,赤青扑哧着巨大的翅膀站到了屋顶,打了个饱嗝。 那只带路去吟雪楼的鸽子被它吃了。 阿瓦见状自知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了。 “姑娘,在解药这件事情上,我们确实没有说谎,美人蛊没有现成的解药,能解毒的方法就是喝下最后活下来的那个美人的血。” 她看了其它四个人一眼,鼓起勇气道:“如果我喝下这杯血没有死,那么我的血就是解药,但是我有一个请求,希望姑娘答应我。” 陶夭夭平静的看着她,把鸽子抱进怀里:“你说。” “先让我喝,如果我死了,再换别人,但是如果我没死,你们得到了解药,能不能放过我这几个姐妹?” 陶夭夭很爽快的说:“我答应你。” 我就是大众脸 洪溪关的军营里,苏战已经收到了京城有西疆人作乱的消息。 安排了自己的心腹去加强所有防守的戒备,时时注意敌人的动向。 而这个月,正是他要回京述职的时日,西疆人在这个时候下手,很明显是掐好了他不在军营的时间。 如果他真的这个时候离开,那岂不是正中他们下怀,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在确认苏将军已经得到消息后,陶夭夭用西疆文写了一个纸条放进了信鸽脚上的信桶里,然后放飞了信鸽。 五个美人中只有古丽一人活了下来。 她们一个一个轮流着饮下蛊血,再一个一个悄无声息的倒在陶夭夭面前。 她们都希望自己能活,因为自己活了,就意味着其他的活着的姐妹不用再饮这蛊血。 “这个月苏将军不会回来了对吗?”古丽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眼睛看着倒在地上早已没了呼吸的阿瓦。 陶夭夭毫不犹豫的答道:“是的。” 古丽突然抬起头看着她,用恳求得语气说道:“如果这次苏将军赢了,我只有一个恳求,救救其它的姐妹,等我给他们解毒以后,你们可以杀了我,我以死谢罪,能不能放过其它人?” 陶夭夭的眼神依旧落在阿瓦身上,想起她说过的她有三个妹妹…… “无辜的人本就不该死,何来放过?” 据古丽交代,她们是从几年前被西疆王的弟弟哈拉子四处搜罗去驯养,最后将自身变成毒药的。 像她们这样身份的女子,十个中间能活一个已是幸运。 能留到最后走到京城的都是百里挑一的。 本朝法律规定京城的妓院不允许有异族女子,她们就都投身到了桐花镇的风月楼。 用超强的舞技和绝美的面容引得京城权贵趋之若鹜,但又不敢明目张胆的去,所以大家即便在风月楼相遇,也都心照不宣的装作不认识。 吟雪楼的雪媚娘早就因此红了眼,因为贪财,想偷偷留下那个西疆美人给她赚钱,所以在第一时间把她藏了起来。 不想还是被柳重山给识破后把人揪了出来,雪媚娘被罚三千两银子,可以说是她吟雪楼一年的营收。 虽罚了钱后没再追究她其它的责任,但这个嗜钱如命的老鸨却也怄得两天瘦了十斤。 此时此刻,她恨不能扒了那柳重山的皮。 苏将军回京述职的消息传到了哈拉子耳朵里的同时,他也收到了陶夭夭的那封信。 “一切顺利” 坐在虎皮椅上的哈拉子仰天狂笑。 “哈哈哈哈……,王兄那个窝囊废,畏首畏尾,胆小如鼠,现在京城早已乱作一团,看我攻进洪溪关,过了今晚入主中土,他想来给我提鞋我都不要。” 手下谄媚道:“是啊,王爷,这苏战又不在,正是我们破关的好时机啊。” 哈拉子怒瞪了他一眼:“啊呸……我怕他苏战吗?” 手下连忙应声道:“是是是,王爷智勇无双,无人可比,那小小一个苏战,不足挂齿。” 这句话对他很受用,立刻嘴角眉梢上扬道:“去,部署下去,今晚我就要去和传说中的苏家军碰一碰,看看到底谁更硬。” “是” 在所有人紧张而又惶恐的等待中,三个时辰过去了,在刘大夫确定古丽不会中毒而死的时候,开始扎针在她胳膊上取血。 张如莺的母亲都不等丫鬟上前,迫不及待的亲自端走了第一杯。 回头看到镇定自若的王妃,面色一怔,把杯子递到王妃身边的丫鬟手里。 王妃柔和道:“张夫人取好了药,及时回去,张大人不比肃儿年轻,我们不着急。” “谢王妃。”说罢脚底生风似的跑了,张如莺都差点追不上。 五杯血过后,古丽因为失血过多晕倒了。 陶夭夭命王府的丫鬟先把她扶进房间休息,对着左顾右盼的柳重山道: “柳大人请放心,她刚刚是因为失血过多,晕过去了,休息一会就会醒来,到时候您再带走不迟。” 柳重山脸上的红唇印虽然已经被汗水冲刷得差不多了,但是仔细看还是能看得出来的,摸摸脑袋视线随着被抬起来了的古丽移动…… “不急不急。” 陶夭夭看着他的脸噗呲了一声:“放心,这里是竞王府,不会出乱子的。” 中毒的五个人似乎有过统一口径一般,都声称人是外面捡来的,绝口不提桐花镇风月楼。 除了古丽,没有人知道陶夭夭已经知道了她们的来源,风月楼里还有很多西疆姑娘。 京城以外的妓院并没有明文规定不能收异族女子,所以风月楼也不违法违规。 但京城高官显贵专门跑去风月楼找乐子这事,虽也不至于有罪,但绝对是皇帝不愿意看到的。 陶夭夭决定再等等,等洪溪关苏将军的一份捷报。 再决定是否有必要将风月楼的事情和盘托出。 坐在古丽的床边等她苏醒,看着她绝美的五官和苍白的面孔。 成千上万个像她这样的女子,本可以有自在的生活,却不得已沦为了他人争权夺利的工具,如果皇帝知道了此事,那么她们只有死路一条。 “世子醒了,世子醒了……” 丫鬟们在院子里欢快的奔走相告。 陶夭夭盯着古丽入了神,思考着要怎样将那些无辜的女孩平安救出来。 柳重山在一旁道:“世子醒了,陶小姐不去看看吗?” 陶夭夭抬头看了他一眼,柳重山突然一怔,觉得这个角度的陶夭夭好眼熟,刚刚一顿忙活,根本没注意看过这个未来的世子妃。 “陶小姐,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陶夭夭起身道:“柳大人说笑了,我本就长了一张大众脸,谁见了我都说眼熟呢。” 柳重山哦了一声挠挠后脑勺,继续目不转睛的盯着古丽。 王妃坐在床边极温柔的拿着手帕一会擦擦萧山肃的眼角,一会擦擦嘴角。 “肃儿,这次多亏了夭夭,是她识破那女子的诡计的,还一并把其他人全都一网打尽了,这才让刘大夫制出了解药来。” 萧山肃刚醒,转动眼珠对了一眼刚走到门口陶夭夭清冷的眼神,瞬间垂下眼帘不敢再看她。 陶夭夭并不关心他是什么样的心理活动,径直走到王妃身后用温柔又调皮的语气道: “这下王妃总该放心了!” 王妃握住了她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喜不自胜,又语重心长的对着萧山肃道: “肃儿,你还太年轻,不知道人心险恶,一时好心酿成大错,娘希望你这次啊,能吸取教训。” 陶夭夭见萧山肃闭眼不答,想必其他几个人也一样,心里知道这不是什么光鲜的事情,并不想与家人提及。 但五个人同样的症状,同样的捡了个身世不明楚楚可怜的女子回家,这就不得不引人怀疑,等他们好了,大理寺的人肯定会来刨根问底。 为了不被揭穿老底,会不会有人想灭口?反正西疆人现在已经成了众矢之的,杀了就是为民除害,没有人会怪罪。 不行…… 陶夭夭忙出门去拉着冬枣就往外跑。 “小姐你去哪啊?这世子才刚醒呢,你就走吗?” “回家。” 洪溪关来捷报 陶夭夭回到家提笔给颜四娘写了封未署名的信,告知她西疆姑娘会给风月楼带来灭顶之灾。 让她赶紧想办法把她们都藏起来,最好是送回西疆。 她思考过,不管颜四娘知不知道这件事情,知不知道这群人西疆人的真正目的,她们都是无辜的。 只要背后主谋不存在了,她们也就没有了作乱的理由,就会得到解脱。 所以她要在别人灭口之前让她们逃。 颜四娘不知道信是谁写的,但她认识送信的赤青。 一心只想着赚钱,招了那么多西疆姑娘也是为了迎合市场需求。 现在一听要杀头,马不停蹄的叫人把她们送走,一刻也不带耽搁的。 钱哪有命重要? 清醒后的古丽被带到了大理寺,她知道如果苏战不离开洪溪关,那么哈拉子九成九的败。 而且还是在他狂妄的以为苏战已经回京的情况下去进攻。 所以她什么都交代了。 其实她们使尽浑身解数跟着京城权贵回京,最终的的目的就是接近皇帝。 毒死一百个权贵也不如直接毒死皇帝来的快捷。 赛龙舟那日古丽就是想尽办法求了萧山肃给了她一个在画船上跳舞露头的机会,本以为凭借着自己的本事可以吸引皇帝的目光。 谁曾想,皇帝看她还不如看水秋千来的兴奋。 而其它人,更是连皇帝的面都没有机会见到,所以最终才选择了对着这些人下手。 因为这些都是身份地位很高的人,他们的死同样会引起整个京城的恐慌。 再加上正好遇到南方水患,竞王又被派去了南方,苏战又在此时回京。 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皇帝拿到大理寺卿交上来的名单。 上面是古丽所交代去过风月楼的人的名字。 皇帝气得将御书房书案上所有的东西全部薅下了地。 呼吸深重,眼底猩红,大理寺卿站在一旁强装镇定,内心早已是七上八下。 “皇上,息怒。” 沉默了片刻,皇帝悠悠的坐回了龙椅,用手按着眉心。 “派人把风月楼的西疆人全部杀光,一个不留,从今往后,全国的妓院都不许有西疆女子,否则,按通敌叛国论罪。” “是,皇上。” 正准备退出御书房的大理寺卿顿了顿足,眼神落向被皇帝薅到了地上的那一份名单:“皇上,那?这?” 皇帝睨了他一眼:“你先下去,朕自有论断。” “慢着。”皇帝又叫住了他:“回去警告你的人,此事不可外传。” “臣明白。” 大理寺卿走了以后,皇帝自己起身把这张纸捡了起来。 然后就被这份名单气笑了。 因为如果所有去过风月楼的人都要惩治的话,那他这个朝堂上就没人了。 洪溪关传来捷报,苏家军大获全胜,一举歼灭哈拉子部下两万余人,哈拉子被生擒。 等陶夭夭赶到狱中的时候,古丽已经悄无声息的死去,死因不明。 风月楼,西疆姑娘的事情从此以后再也无人提及。 陶尚贤连升两级,被皇帝提拔为翰林院掌院学士,从正四品直接升为从二品。 陶府上下一片喜气洋洋,甄姨娘腹中胎儿已经稳定,亲手和陶菁菁一起做起了糕点。 因为年岁相当,又可以和冬枣一起学识字读书。 只要陶夭夭在家,朱绿竹大部分时间都会待在兰香苑的书房里。 陶夭夭以前本来就是个学渣,在恢复原身的记忆后,不但满腹才华,还能给别人当起了老师。 所以这个老师她做得相当来劲。 冬枣也因为有了伴儿,也不觉得认字读书是件无聊的事情了,整天兴致勃勃。 朱绿竹的基础自是比不上冬枣,所以字写得很慢。 “好冬枣,一会我去给你买瓜子,你能不能让让我?” 冬枣眼睛发亮:“真的?现在是盛夏,我都留意了街上没有地方卖瓜子了。” 朱绿竹小声凑到她耳边道:“我知道有一家有存货。” 陶夭夭让她们默写论语,自己却跑到卧房里做起了研究。 过两天又要来大姨妈了,她实在是不想再用那个东西,总感觉湿湿嗒嗒的让人不舒服。 她找来了好多种材料,一一放进那些提前准备好的小竹筒里。 然后再把杯子里染过颜色的水依次倒入了那些竹筒,试验这些材料的吸水性。 因为她记得以前用过的卫生棉条主要成分就是棉。 而这个年代的棉和二十一世纪一样吗? 十几个竹筒有很多倒了水进去后就溢出来了,只有一个竹筒里的水被牢牢锁住,一滴都没有外溢。 “耶,成功。” 陶夭夭兴奋的声音传到了书房里,那两个抄论语的互看了一眼,放下笔一前一后的跟了过来。 朱绿竹走在前面:“大小姐,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陶夭夭两眼放光,拿着那根完全吸收了水分的竹筒道:“我的卫生棉条研制成功了。” 后进来的冬枣和朱绿竹对视了一眼,转而又一起看向她。 陶夭夭见她们一脸懵逼的表情,得意的扭了扭身子笑道:“这你们就不懂了?这个啊可好用了,现在还只是初步试验阶段,这两天我就要把成品赶制出来,在我大姨妈来之前。” 冬枣缩了缩脖子咧了咧嘴:“小姐,你在说什么啊?木家不是都没人了吗?你哪来的大姨妈啊?” 陶夭夭白了她一眼:“论语默写完了吗?” 朱绿竹捂嘴笑着说:“好好好,我们这就去写。” 陶夭夭看到拉着冬枣就要往外走的朱绿竹,突然想起了什么。 陶尚贤不知道是出于歉疚还是其它原因,这些日子住进翡翠阁的时间比较多。 陶夭夭赶紧把自己房间里挂着的那些香囊都收了起来塞进了枕头底下。 这些香囊里面都有麝香,是她当时为了防杭白菊毒害甄姨娘,而买来自己熟悉气味的。 没想到没派上用场,但也没扔,因为这个对于目前的她自己,有用。 可是花灼,自从那日在清影寺门口一别过后,就杳无音讯。 派赤青送去的信也石沉大海。 他在清影寺时都明明没生气的,为什么 去去去,别想男人,管他,爱回不回。 转而又专心致志研究起了这个卫生棉条要怎么设计合理,内部的材料是选出来了,但外部呢?用什么包裹?还有那根线 她要忙的事情多着呢。 此时门倌来报:“大小姐,门外有人找,是个好生俊俏的年轻公子。” 花灼?找来陶府了?不是跟他说过不让他来家的吗?真是的。 她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颠着小脚兴冲冲的向外跑去。 你在和我赌气? 看到来人,陶夭夭有些失望的勉强笑道:“沈公子?你怎么来了?” 沈云舒拱手道:“之前在清影寺,陶姑娘帮我借来了教材书籍和马,小生今日特来归还,谢谢姑娘相助。” 陶夭夭还有些没回过神来:“哦,不打紧,你留着,这些东西对你来说用处更大。” 沈云舒道:“那怎么行呢,所谓有借有还,即是借来的东西,自当悉数奉还。” “哦,那好!”陶夭夭难掩失落,示意小厮收下东西后转身就要离开。 “哎,陶姑娘” 陶夭夭转过身:“沈公子还有事吗?” 沈云舒吞吞吐吐道:“小生,小生还有一本书,需要再借来看看。” 沈云舒又拿走了他所归还的书中的其中一本。 “谢谢陶姑娘,才想起来,里面还有一段话我忘了抄录,那,过几日我再来还书?” 陶夭夭点点头没再说话。 她本来是很敬佩读书人的,在清影寺对他也不是这般冷淡的态度。 可不知怎的,这一刻就是心情低落了。 进门后陶菁菁迎面而来:“姐姐,刚刚外面是谁?” 陶夭夭回过神来道:“哦哦,沈公子,就是那日在城门口见过的举人沈云舒。” 陶菁菁眼里闪过一道光,连忙小跑着出了大门四下张望。 只看到了一个逐渐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 回到兰香苑陶夭夭便开始搜集所需的材料,制作起了卫生棉条。 这种细致精巧的东西,本就要聚精会神的做,可不管是她本人还是原身,都不擅长女红。 再加上她此时此刻心里有点乱,根本静不下来。 干脆把东西一推,全部堆到了一边。 自语道:“算了,还是让姚妈妈来。” 背着手去小书房溜了一圈。 “不行啊,这字不合格,每人再罚抄一遍啊,我出去有点事,晚点回来。” “啊?” 在两张口腔和四只眼睛的注视下,陶夭夭的身影消失在了兰香苑的大门外。 兰园里看了一圈,果然,没有人。 她比比划划的问哑叔,花灼有没有回来过,得到的只是摇头。 就算花灼生她的气,也不至于连信都不回对吗? 所以他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了?他现在可是在被他舅舅追杀。 可是她现在能为他做点什么呢? 她一个女子,还是半个残疾,又不会武功。 天下之大,她也不知道花灼去了哪里,但是赤青知道啊。 不行,得想个办法出去找他。 临走时叮嘱哑叔等他回来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她。 离开兰园刚回了陶府,竞王府的人又找来了。 这些天萧山肃还在恢复期,再加上竞王还没回来,王妃显得特别依赖她,几乎日日都要接她过去。 王妃要她过去她自然不好拒绝,于是叫上冬枣别了朱绿竹上了王府的马车。 到了竞王府,还和往常一样,笑盈盈的就去找王妃。 可是今天王妃不在,“奇怪,人呢?刚让我过来的。” 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好似大病初愈:“陶小姐” 陶夭夭转身,看到面色苍白的萧山肃,这次中毒,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眉眼显得更加深邃了。 “世子,你可以自己走动了?” 萧山肃略微拘谨的点点头。 “王妃呢?是她让人接我来的。” 萧山肃上前准备拉她的手,被她往后一缩躲掉了。 萧山肃也不尴尬,就着抬起的手顺势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她坐下。 陶夭夭撇了他一眼,坐到了椅子上还左顾右盼:“王妃什么时候回来?” “是我接你来的。”萧山肃坐到了边桌另一旁的椅子上缓缓道。 陶夭夭也不意外,这些天因为他的病,王妃时而愁容满面,时而欣喜若狂。 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所以她也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向王妃提出退婚的事情。 “哦,世子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萧山肃有些心虚的看了看她又别开脸看向了别处:“那个女人,都和你说了什么?” 陶夭夭满不在乎道:“重要吗?” 萧山肃听着她的语气就有些急了:“你认为不重要?” “那么世子是担心我知道什么呢?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就白担心了,因为我什么的知道了。” “所以你对我冷淡是因为在生气吗?” 陶夭夭无可奈何道:“我什么时候对你不冷淡过?” “对对对,一定是这样的,你在和我赌气对不对?” 陶夭夭:? “就是从我把她带回家那时起,你对我的态度就急转直下,我这么多天以来都没想明白是什么原因。” “你现在又明白了什么?” “我母亲和我说过我昏迷时候的事情,她说你对古丽的事很生气,很明显是你在吃醋。” 陶夭夭是想起那日王妃确实以为她吃醋还欲将古丽打发了出去,但那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啊。 陶夭夭伸长脖子看着他,一脸的不可置信:“不是?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因为一个妓,一个舞姬吃醋?” 萧山肃也转过头鼓起勇气直视着她的眼睛。 “你还不承认吗?那你为什么这几个月都对我冷若冰霜?你一定是知道了她的存在,所以在向我抗议对吗? 都怪我,不理解女孩的心思,我以为你不会介意这种事情,我向你保证,类似的事情以后永远不会再发生,好吗?” 陶夭夭被他的解读气得假笑了一声:“这?可以发生,我根本没有生过你的气,我也不会当一回事的。” “你看你,还在说气话。”萧山肃脸上内疚的表情更加深了一个层次,“以前是我不懂事,你就原谅我好不好。” 陶夭夭无语的站了起来:“世子殿下,我想跟你说的是,我要退婚的决定不会变, 之所以还没和王妃说是因为考虑到这些天她日日为你担忧,现在身心憔悴,我这个时候提出,怕平白添她苦闷。” 萧山肃也激动得站了起来,低头看着她。 “可是那个女人现在已经死了,这事都已经过去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往前看?” 陶夭夭感觉现在已经是鸡同鸭讲了,因为现在她不管说什么都会被认定为,是因为吃醋而生气。 天啊老天爷,谁来救救我 “世子殿下,我要退婚和古丽没有任何关系,我要退婚只是单纯的觉得我们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 “哪里都不合适,我不喜欢你。” 萧山肃捂着胸口剧烈咳嗽了起来,陶夭夭见状赶紧把手边的茶水倒了一杯递给他。 萧山肃一下没接稳,杯子掉地上摔的粉碎。 陶夭夭一脸焦急:“是你非要逼我说的,我也不想在你生病的时候给你补刀。” 萧山肃的咳了很久也没停下,两个丫鬟过来扶他坐下,一个给他拍背,一个喂水。 面对两个丫鬟投来刀子一样的目光,陶夭夭不以为然。 心里话说出来了,陶夭夭内心觉得畅快,但也有些懊恼。 这要被王妃看到,又要心疼死了。 一个也逃不掉 夜已深沉,竞王府门口停了一辆陈旧得可以说有些破烂的马车,大门被叩响。 门倌一看来人顿时睁大了眼睛:“王爷?” 回头对另一人道:“快快去禀告王妃和世子,王爷回来了。” 竞王一脸墨色的指着马车道:“快叫两个人过来,帮我把他抬进去。” 马车里还有一个人,浑身是血,已经昏迷。 “王爷” “父亲” 王妃上前拉着他的手上下打量了一圈,又用帕子擦去了他脸上的污垢。 “王爷,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怎么弄成了这副样子?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竞王紧握住她的手宽慰道:“我很好,让你担心了。” 说完愤怒的看了一眼旁边的萧山肃:“你别以为你的事情我不知道,回头找你算账。” 萧山肃悻悻的低下了头。 侍卫已经把浑身是血的人抬进了屋内,竞王面色铁青。 “来人,去善生堂把刘大夫叫来,先不要惊动宫里。” 王妃又叫了丫鬟打水来给他擦洗。 “王爷,这是怎么回事?” 竞王眼里是难掩的怒色:“说来话长,这一路上不是山匪就是刺客,三次遇险,都是这位少年出手相救,否则只怕我不能活着回来了。” 闻言王妃满脸惊恐:“王爷是皇上派去的钦差,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行刺王爷?” “前面两次是云阴县秦守所勾结的山匪,已经当场伏法,至于第三次,来路不明,让我们损失惨重,为了不引人注意, 我不得不重新找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带着他先行一步,他为了救我身负重伤,我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呢。” 萧山肃看着这张被丫鬟擦洗干净的脸,轮廓分明,浓眉密睫,嘴唇因为失血过多而毫无血色。 “花灼?” 这就是那个让他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美貌产生质疑的男人。 王妃惊疑道:“肃儿,你认识他?” 萧山肃点点头:“在清影寺的时候,一起照顾了患疫病的灾民,只晓得他的名字,其它的知之甚少。” 王妃心道:倒是个愿意以身犯险舍己为人的谦谦君子。 “王爷,三次施救,不像是巧合?您真的不知道他是谁吗?” 竞王也懵的:“前两次想问他来着,他跑得比兔子还快,这次就这样了,等他醒来自然就清楚了。” 刘大夫睡眼朦胧的被人从被窝里拽了出来,拿上诊箱上了竞王府的马车,到了王府门口还在打哈欠。 但是一看到病人,立马就提起来十二分的精神。 “肩膀上两处箭伤,胸口一处刀伤,虽都没有伤到要害,但伤口很深,流了太多的血。” 刘大夫小心翼翼的给伤口消毒的时候花灼都闭着眼睛没有反应。 王妃在一旁紧攥着双手,双眼湿润在烛光下泛着泪光。 “刘大夫,他,他怎么都没有反应?刘大夫您一定要救他,他看上去也不过是肃儿的年纪。” 刘大夫开始拿出针线把针放在火上消毒过后开始缝合那触目惊心的伤口。 “他就是伤口太大,再加上受伤过后没有及时止血,失血过多,没伤到要害便没有生命危险。” 竞王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对方人太多了,我带去的人也没剩几个了,他为我挡了箭,在受伤血流不止的情况下与我合力跟对方缠斗, 最终才将对方全部歼灭,有一个人还剩一口气,要逃,他情急之下拔出了肩上的箭掷了出去,伤口瞬间血流如注,我只能给他做了简单的止血。” 王妃亲自用打湿的帕子给他干裂的嘴唇蘸水。 “天可怜见的。” 竞王接着道:“不知道后面还会不会有危险,他的情况不能等了,我只得弃了自己的车,连夜把他带了回来。 至于那些刺客,我已经派人禀告皇上了,九成九与工部有关。” 萧山肃面色铁青:“工部侍郎前些日子在京城四处活动,果然是心里有鬼,简直胆大包天。” “证据确凿,他们一个也逃不掉的,明日上朝便见分晓。” 花灼在缝针时剧烈疼痛的刺激下,皱了皱眉。 王妃见状却是一阵小喜:“王爷,他醒了。” “快快快,拿水来。” 王妃拿起勺子轻轻的把水喂到他的嘴边,花灼微张了嘴把勺子里的水抿了进去。 王妃接连着喂了好多勺:“小公子,你感觉怎么样?” 花灼眼睫微颤,缓缓的睁开眼睛。 当竞王和萧山肃的脸在他的视线里逐渐变得清晰后,他又不动声色的把眼睛紧紧地闭了起来。 次日一大早,一个随竞王南下的侍卫骑着马风尘仆仆的回到王府。 一见到竞王便跪下道:“王爷真是料事如神,我们的马车已经被烧了,幸好您昨夜自己先回来了。” “其它人呢?” 侍卫眼的眼神由愤怒转为哀伤:“就剩属下了,属下独自去路边的山林里方便了一下,回来时他们已经马车也起了火。” 朝堂之上,皇帝半倚在龙椅上,肘撑着扶手拇指按着太阳穴。 “竞王秘奏,云阴县县令秦守贪墨,还为了掩盖罪证屠杀灾民,行刺竞王之事,诸卿有何看法?” 堂下无人启奏,确是窃窃私语起来。 片刻后,终于有人站了出来。 “皇上,若是证据确凿,那便是罪无可恕,理应将那云阴县县令依法查办,以儆效尤。” “皇上,臣以为,他一个小小的县令,敢如此胆大妄为,只怕是背后另有其人。” 此话一出,文武百官神色各异,三三两两有人都偷偷的把目光投向了工部侍郎储升的脸上。 而工部侍郎储升则是一脸的胸有成竹。 “皇上,据臣所知,工部侍郎储升与云阴县县令秦守乃是连襟,而修建加固大河堤坝之事又是经由工部之手” 储升俩忙站了出来,指责道:“大胆,朝堂之上岂容你胡乱攀咬,请皇上明察,还微臣一个公道。” 皇帝眼观四面,沉默不语。 此人继续道:“储大人敢说您对此事一无所知?” 储升一挑眉:“胡说八道,他秦守远在云阴,我从未踏出过京城,我怎么会知道他的事情?” “那竞王三番两次遇刺的事情储大人总有耳闻?” 储升依然是有恃无恐:“竞王武功不凡,当年助皇上与北原一战为我朝立下汗马功劳,打的北原人二十年不敢进犯,他遇刺自能化险为夷。” 皇帝闻言眼睫微垂了一下。 此时门口传来了一个浑厚而又沉着的声音。 “借储大人吉言,此番多次遇刺,臣的确化险为夷了。” 竞王一身朝服,英姿勃勃的迈着四方步走了进来。 鞠躬行礼:“臣参见皇上。” 储升的神情有那么一瞬间像是见了鬼。 而皇帝的脸色难以捉摸,微笑道:“平身,竞王此南下次辛苦了。” 王府讨要墨宝 此时的储升已经开始瑟瑟发抖,眼神瑟缩的四处观望,像是在求救,又像是在找地缝。 方才那些看向他的眼睛也不约而同的落到了竞王身上。 皇帝身边的穆公公下来接过竞王手上的一个木匣,弓着身子呈到了皇帝面前。 此时堂下已经有少部分人开始局促不安了。 储升咬着牙自言自语:“不是说已经烧死了吗?这群废物。” 接着又低着头四处搜寻这些日子以来上蹿下跳活动过的同僚,结果却是人人自危。无一人搭理他。 一阵可怕的沉默过后,皇帝直接从龙椅上不偏不倚的把整个木匣子砸到了储升的头上。 吓得他旁边的人瑟瑟发抖却也不敢躲闪。 木匣子掉到了地上后储升额头的鲜血也跟着一滴滴落在了那一大堆罪证上。 储升双膝一软:“皇上饶命。” 文武百官都噤若寒蝉。 陶夭夭在姚妈妈的鼎力相助下,卫生棉条已经初见雏形。 陶夭夭拿着个还没穿线的半成品捏在手里笑逐颜开:“要不还得是姚妈妈您呢?” 姚妈妈自从知道了这个东西的用途之后脸色就没有正常过。 “我说小姐啊,这,这,不是我说啊小姐,这东西,能行吗?” 陶夭夭得意道:“这东西肯定好用,保准会像您帮我做的新型肚兜一样,到时候得到大家狂热的追捧。” 姚妈妈又看了一眼她手里的半成品,瘪瘪嘴。 “那哪能一样?肚兜那是穿在身上的,这个,这” 陶夭夭双手按着她的肩道:“哎呀妈妈你就信我,我说好就肯定好,您要是不放心啊,可以亲自试试。” 姚妈妈突然老脸一红:“好你个臭丫头,拿我个老婆子取笑,看我今天教训你。” 陶夭夭立马嬉笑着跑开了,看着姚妈妈那一脸尴尬中的镇定,想着自己是不是玩笑开的过分了。 毕竟这是在那种年代,女人的问题都羞于放到明面上来讲。 更不会有人去关注女人所经受的苦难,有的只是更深一步的禁锢。 王府的马车今日又来了。 陶夭夭听闻竞王回京,且已将大河决堤案查的水落石出,相关人员也已经扣押大理寺候审。 她便想到了要向竞王讨要墨宝一事,这次是带着忐忑带着激动的心情上的车。 马车到了竞王府,萧山肃照例殷勤的在门口等候。 陶夭夭只当看不见他,径直朝里面走去。 “听说王爷回京了,王爷可一切安好?” 厅堂上的竞王见了她依旧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看着她蹦蹦跳跳的朝他走来,嘴角也忍不住开始上扬。 “陶姑娘来了?快来坐。” “谢王爷。”陶夭夭福身过后坐到了侧面最靠近上位的那把椅子。 萧山肃则自然而然的坐到了她旁边。 竞王见她在他面前丝毫没有畏惧,反而还是一副顽皮跳脱的模样,忍不住低声道:“越来越像你母亲。” “啊?王爷也认识娘亲?” 竞王喝茶的手顿了顿:“哦,见过。” “听说王爷这次遇刺十分危险,王爷没有受伤?” “本王无碍,倒是” 萧山肃突然抬起头打断了竞王的话:“陶小姐不是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找王爷吗?” 陶夭夭点点头哦了一声:“王爷想必已经知道了我今日来还有一事?” 花灼下落不明,她得先把王爷的字拿到手,再想办法去找他。 到时候他就会知道他自己亲生父亲的身份,再也不必要四处寻找了。 竞王闻言难得的调侃了她一句:“在皇上面前贻笑大方了?” 陶夭夭点点头:“皇上仁慈,并没有怪罪于我,只是让我找王爷要这副赏赐,我今日便厚着脸皮来讨了。” 竞王是皇上亲弟弟,在他面前拍拍皇上的马屁总归是没有错的。 “好啊,那本王就遂了你的意,这就去书房写一幅字给陶小姐。” 这次南下办案虽然危险重重,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但最终的结果却也是好的。 因此竞王此时心情还是不错的。 再加上这么多天忙于公事都没有时间好好静下心来写一幅字,手也有些痒了。 在去书房的路上,陶夭夭总觉得身上痒得慌,不舒服。 抬头就发现院里遇到的萧山肃的丫鬟在用眼神刀她。 萧山肃身边的丫鬟在萧山肃面前对她恭恭敬敬,但在萧山肃没注意到时却从没好脸色。 用脚后跟都能想到是什么原因,她也视若无睹。 陶夭夭兴高采烈地帮竞王磨起了墨。 竞王提笔道:“你想要什么字?” 陶夭夭脱口而出:“花!” 竞王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就花,带花的诗句。” 提笔挥墨间,两行刚劲有力,庄重大气的隶书便跃然纸上。 “幽花耿耿意羞春,纫佩何人香满身。一寸芳心须自保,长松百尺有为薪” 如果不是恢复了原身的记忆,这首诗对于她来说还是太冷门了。 但现在她也是满腹经纶的。 “王爷这首幽兰写得,真是一绝,东轩长老见了都要自愧不如。” 竞王瞥了她一眼:“怎么还油嘴滑舌起来了呢?” 陶夭夭能感觉到他言语里带着愉悦,果然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王爷,就这个花字,写得尤其不一般,要不您再帮我单独写一下这个字,我要回去好好学一学。” 竞王正在兴头上,二话不说就是又拿了张纸过来。 挥毫泼墨,一气呵成。 对就是这个字。 “够了吗?”竞王放下笔问道。 “够够够,就这几个字够我回去学一个月的了。” “那就先放这等墨干,你去找王妃聊聊天,本王还有些公事要处理。” 陶夭夭拱着的双手上下左右晃动着笑眯眯的说:“谢谢王爷,谢谢,谢谢,谢谢。” 看着她这副样子,竞王又破功了,脸上竟不自觉的挂上了微笑。 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书法被人脑残粉一样的追捧而开心, 还是因为这个调皮的孩子勾起了他的什么回忆。 萧山肃已经先一步去叫了坚持亲自照顾花灼的王妃。 萧山肃拉着王妃出了院门对她道:“母亲,关于此人,您不要在陶小姐面前提及,这种情况下,我怕会吓到她。” 王妃想了想:“也对,一同在清影寺救治过灾民,夭夭也是认得他的,若是让她知道了,平白填她忧虑。” 桐花镇四皇子 竞王平安无事,萧山肃也日渐好转,救命恩人也体征稳定,刚刚还喝了半碗她亲手熬制的小米粥。 王妃此时此刻的心情十分喜悦,连日来覆盖在脸上的愁云像是被和风吹散开来,变得格外晴朗。 陶夭夭看着王妃笑容满面,内心也松了一口气。 “王妃,这下心情好些了?王爷刚刚为我了写了一幅字,我所求的墨宝总算到手啦。” 王妃拉着她的手,眼里的慈爱都要溢了出来。 “夭夭,好孩子,这些日子啊,多亏了你,否则啊,我都怕我会撑不下来。” “应该的应该的。”陶夭夭余光瞥了一眼跟在她身边的萧山肃。 “您是我娘最好的姐妹,我为您做什么都是开心的。” 陶夭夭扶着王妃在小花园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此次王爷南下,所带去的人都死的差不多了是吗?” 王妃点点头:“是啊,好在王爷当机立断,弃了自己的马车,找了一辆普通的马车连夜进了城,才能幸免于难。” 陶夭夭若有所思:“既是皇上派王爷南下查案,也知道有人要刺杀王爷,为何不多增派人手暗中保护呢?” 王妃和萧山肃对视了一眼,垂眸道:“王爷所带去的人本也都是高手,奈何刺客太过狡诈,皇上在宫中,又哪里能知道那些。” “说得也是,刺客也不可能在行刺前先发个通知。” 王妃柔声道:“王爷已经平安回来了,这件事情也已经过去了,该抓的人也都被送往了大理寺狱中,他们自会审个水落石出的。” 陶夭夭看了一眼也坐在旁边的萧山肃。 “世子,你就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吗?怎么我和王妃聊天你也要听?” 萧山肃一脸黑线的看看她再看看王妃。 王妃已经习惯了陶夭夭对他的这种态度,只当是小孩子之间闹着玩儿。 而且她也知道以前自己儿子待她不好,现在让他吃点苦头也是理所当然。 陶夭夭手托着腮懒懒道:“我们是女子,你在这里很多话题都不方便聊了好吗?” 萧山肃像是挨了一记闷拳,被怼的无话可说,王妃只觉得好笑。 “肃儿,你也才刚好,回去休息!” “是,母亲。” 说话间眼神还瞟向花灼所在院子的方向。 王妃会意点点头。 等到萧山肃离开后,陶夭夭有些心疼的看着王妃。 竞王自从娶了王妃以后,这么多年从没纳妾,也无侧妃。 人都说竞王王妃伉俪情深,夸赞竞王是重情重义的好男人。 前些天王妃日日为竞王牵肠挂肚,还要面对中毒昏迷不醒的儿子,脸颊都有些消瘦了。 陶夭夭看得出来,她很爱王爷,可是,她知道王爷在外面与别的女人有儿子吗? 如果她知道了会如何?这个男人所有的深情都是装出来的吗? 那将对她的伤害有多大? 王妃看着她笑道:“好了,你看他不顺眼,我帮你把他赶了出去。” 陶夭夭心想,不管怎么说,先确定一下情况再决定要不要告诉王妃。 “王妃,您可记得王爷曾经有没有去过桐花镇,离北原最近的那个镇。” 王妃蹙眉片刻点头道:“你怎么会想起问这个?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啊,先帝还在,北原屡屡犯我边境,先帝派王爷镇守桐花镇,在那里抗击北原人。” 陶夭夭点点头:果真如此。 “因为桐花镇当时早已混进了很多乔装成中土人的北原人,他们长期学习中土文化,竟已融入当地,让人无法轻易识别, 所以那些日子打的很是不易,敌在暗我在明,对方对我方的行动了如指掌,而我方却对对方一无所知。” “那后来呢?” 王妃抿了抿唇:“后来,皇上,也就是当时的四皇子,觉得王爷不够果决,便主动请缨,带兵前去支援。” 王妃叹了一口气:“再后来皇上便带人全城捉拿收留或者和北原人有接触的百姓,让大家相互揭发告密,如若隐瞒,则满门屠杀。” 陶夭夭不禁睁大了眼睛,皇帝看上去温文尔雅,待人也是一团和气,没想到年轻时便如此雷厉风行。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没有铁腕哪能坐得稳帝位呢? 况且在原身的记忆里,皇室的好几个王爷都在皇帝登基后相继死去,就剩下了竞王,竞王是唯一和皇帝一母同胞的。 “虽然后来大获全胜,以至于北原接近二十年都从未犯过边境,但王爷每每想到那些枉死的百姓,心中还是会有懊悔。” 陶夭夭轻声道:“王爷仁慈,慈不掌兵义不掌财,所以” 王妃继续平静的叙述道:“先帝对当时杀伐果断的四皇子大加赞赏,继而将他立为了太子。” “原来如此。”陶夭夭恍然大悟。 也怪不得竞王行事向来低调,以皇帝的手腕来看,他若是不低调,怕也是性命难保。 这就是皇帝,对于任何事情都能表现出一副心胸开阔,仁义慈爱的样子,但前提是不能威胁到他的皇权。 她得到了她要的答案,竞王的确在二十年前镇守桐花镇。 当她准备告辞离开的时候,发现赤青安安静静的站在王府的屋脊上,目光如炬。 奇怪了,这家伙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粘人了?以前都是有事叫它它才会出现的。 “冬枣!” “诶”冬枣正在和王妃的丫鬟玩小游戏,见小姐出来了,起身告别后小跑了过来。 见冬枣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陶夭夭忍不住问道:“你和荔枝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秘密,不能告诉你。” 陶夭夭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切,不说拉倒。” 上了马车以后,手里紧攥着两幅字,陶夭夭一心想着找个怎样的理由离开京城,去找他。 脸上浮现出些许迷惘。 冬枣拉拉她的衣袖:“哎,还生气啦?那我告诉你还不成吗?别闷闷不乐了?” “嗯?什么?” “我刚说的秘密啊,荔枝让我保密,但是我看你不高兴,那我就告诉你得了呗。” 陶夭夭哪里还有心思去听她们的秘密:“好了好了,都答应了人家要保密的还往外说?” 冬枣撅了撅嘴:“那你怎么不高兴啊?” 陶夭夭看了她一眼,扯了扯嘴角笑道:“跟你说了你也不懂,我带你去买瓜子。” 一听瓜子冬枣眼睛都亮了,连忙一边不停地点头一边咽口水。 陶夭夭忍俊不禁,这大夏天还惦记着瓜子的人,也就冬枣了。 花灼,你在那里? “洛洛?你怎么来了?” 陶夭夭手握两幅竞王的墨宝,甚至都不舍得交给冬枣拿。 一进兰香苑便看到苏洛洛聚精会神的在一旁观看姚妈妈缝制卫生棉条。 苏洛洛闻言抬起头来眼睛一亮:“陶姐姐,你可算回来了。” “手里拿着什么?给我看看!”起身便迎了出来。 陶夭夭笑道:“就是上次御花园里闹的乌龙,这不,竞王一回来便写了两幅字给我。你来多久了?” “我就刚到一会会,姚妈妈不肯告诉我她做的是什么,让我等你回来再问你呢。” 陶夭夭发现姚妈妈偷偷瞪了她一眼,然后又不动声色的埋头继续处理手上的活计。 “啊?这个啊!我以后再和你说,你不是想看字吗?我们去书房看。” 说完拉着苏洛洛的手去了小书房。 首先姚妈妈这样的老人打从心里不太能接受这个东西。 而苏洛洛还是个小姑娘,这个也不适合她,干脆打个混糊弄过去得了。 苏洛洛几次欲言又止,终于还是问了出来:“陶姐姐,世子他,不要紧!” 陶夭夭把两幅字铺开来:“他呀?没事,痊愈了已经,如莺这些天都还是在家吗?” “是啊,我前几日去过一次,她爹爹因为本身体质的原因恢复的不太好,张太傅被气的都快生病了呢。” “啊?”陶夭夭这些天尽陪着王妃,也没时间关注别人的事情,所以对张如莺家的事也一无所知。 “陶姐姐……” 苏洛洛突然凑得很近小声的叫她。 “嗯?” “你知道这个毒是怎么中的吗?我听闻了一些传言,才知道张太傅为什么会那么生气。” 她当然知道。 “洛洛,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皇上已经下令不许再传,咱们也别再议论了,而且坊间的那些传言,咱也别轻信,啊!” 苏洛洛见她有些不悦,想必是不愿意提及此事。 “我是担心你,怕你因此和世子闹别扭,毕竟你们都要成亲了,他还” 陶夭夭不以为然的说:“男人嘛,随他去,别把他当回事就好了。” 苏洛洛拍拍胸口叹了口气:“你真这么想啊?那我白担心了,你不生气就好。” 陶夭夭满意的又把字收了起来:“不气不气,我忙的很,才没空理会那些事呢,对了洛洛,苏将军是不是快回来了?” 一提到苏将军,苏洛洛脸上立马浮现出激动又幸福的表情:“嗯嗯,来信说已经在路上了。” “苏将军这次让他们西疆元气大伤,估计洪溪关又能太平个好几年了。” 苏洛洛摇摇头:“很难说,这次打击的主要是哈拉子手下的那群乌合之众,西疆的正规军并没有出动呢, 而且这次擒获了哈拉子,西疆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哈拉子再蠢,那也是他亲弟弟,他不可能坐视不理的。” 陶夭夭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洛洛,你小小年纪,对行军打仗的事情都这么有见地?不愧是苏大将军的女儿。” “这很简单啊,西疆王虽也很头疼他这个弟弟,兄弟之间也经常发生冲突, 但是一旦涉及到国与国之间的利益,他肯定还是会出手的。” “再说了,哈拉子养美人蛊这件事情,我就不信他会不知道,知道了却不阻止,即是默许, 所以西疆王对我中土的江山从来都是觊觎的,只是哈拉子无知无畏,以卵击石了而已。” 陶夭夭用钦佩的眼神看着她。 “所以苏将军这次回来述职以后,依然要回去镇守洪溪关?” 苏洛洛眼神黯然:“以后只会更要加强警惕,这个哈拉子罪大恶极,皇上是肯定不会放过他的,一旦处置了这个哈拉子,西疆王脸上挂不住,估计会随时找时机报复。” 所以这也就意味着,苏将军回来一段时间后又会继续和家人过着天各一边的生活。 陶夭夭拍拍她的肩:“苏将军在军营这么多年,肯定有培养得力干将,等下面有能力的人成长起来,苏将军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但愿!” 苏战身披银色盔甲,骑着同样身披甲胄的高头大马从城门缓缓穿过人群。 身后的囚车里,用粗大的铁链锁住手脚的是满面凶残,眼神狠辣的哈拉子。 两旁的人们在用热烈的欢呼声迎接了苏将军后。 再把手里的臭鱼烂虾,臭瓜烂菜砸进囚车里哈拉子的身上脸上。 皇帝自是十分高兴,在御花园摆了宴席,为苏将军接风洗尘。 “苏将军又一次为我中土立下汗马功劳,来,朕今日必得敬你一杯。” 苏战端起酒杯道:“不敢当不敢当,多亏了京城及时发现乱贼,才让我们有了充分的时间做埋伏。” 皇帝哈哈笑着看向陶夭夭。 “这又不得不提陶大人家闺女了,哈哈,这次发现贼人,给哈拉子传递假消息的人也是她。” 陶夭夭拱手道:“谢皇上夸奖,但若非苏将军英勇果敢,我们就算抓住了京城的贼人,也对付不了哈拉子那两万大军啊。” 众人闻言都会心一笑。 皇帝不接她的话,直接看向王妃。 “王妃,你的这个儿媳,深得朕心,等到她和你家肃儿成亲之后,朕立马封她一个诰命。” 王妃彬彬有礼笑道:“谢皇上恩典。” 陶夭夭在王妃的提醒下,才反应过来,淡淡的回了一句:“谢皇上。” 在皇帝和众臣的商议下,哈拉子最终没有被处决。 因为毕竟是西疆王的亲弟弟,杀了以后西疆的报复是少不了的。 留着他,一来让他受监狱之苦,二来人没死,西疆王也没有理由出兵,他在一日,西疆便可安分一日。 苏将军回来后,苏洛洛便整日黏在父亲身边,一家人共享这来之不易的天伦之乐。 张如莺的父亲身体时好时坏,爷爷年纪大了,母亲因为着急她父亲也跟着憔悴了。 所以这两人也不再有心思出来玩。 陶夭夭甩掉了冬枣,一个人骑着奔驰来到了兰园。 依旧是冷冷清清,寂静无声,只有哑叔一个人。 “花灼,你在那里?” 陶夭夭再一次提笔写了一封信给他,赤青听到召唤乖乖的站在她身边让她把信筒绑到它脚上。 陶夭夭摸摸它的头:“去!” 看着赤青朝西飞去,陶夭夭心道:“难道他不在南方了?” 翡翠阁酸葡萄 望着天空沉思了片刻,她决定先回家去等赤青的消息。 还没跨出兰园的门,赤青又回来了,脚上的信筒里,信还在。 “怎么了?让你去找他你还不乐意了?” 赤青只老老实实站在一旁喉头发出咕咕的声音。 它只恨自己是个不会说话的。 陶夭夭心里嘀咕:如果没找到人,那也不应该这么快就回来了啊? 先回去,时间长了家里又该起疑了。 每次都以骑马为由避开冬枣跑出来,现在好了,人家冬枣也会骑马了。 要出门只能逼她在家里背书写字。 而且这两天朱绿竹身体不舒服,总是浑身乏力,懒懒的,也没跟着一起练字。 回家过后陶夭夭想着先去看看朱绿竹好些没,问问她需不需要请个大夫来瞧瞧。 还没进翡翠阁的门,便听到里面石榴的声音:“姨娘,还要吗?” “再帮我摘几个,好吃。” 陶夭夭推门一看,石榴踩在一个凳子上伸长了手昂着脖子在葡萄架上摘葡萄呢。 朱绿竹正剥好了一颗晶莹剔透的绿葡萄的皮,要往嘴里送。 “大小姐来了?” 见陶夭夭来了,笑意盈盈的快步走了过来,把剥好皮的葡萄塞进了她嘴里。 “怎么样,好吃吗?” 陶夭夭顿时五官拧成一团,赶紧伸手接住了嘴里吐出来的葡萄 。 “这葡萄还没熟啊,这哪能吃?太酸了。” 朱绿竹看着陶夭夭那夸张的表情蹙眉道:“有这么酸吗?” 说完自己又剥了一个塞进嘴里,很满意的吃了下去。 陶夭夭光看着她吃就口水流一嘴了。 啧着嘴问摘好了一串葡萄从凳子上下来的石榴:“石榴,你吃了吗?你不觉的酸吗?” 石榴将那串葡萄放入盘中:“我看着这颜色我都不敢吃,牙齿都要酸掉了,但这两天姨娘总说身上没劲,胃口也不好, 刚刚跟我说想吃葡萄,我就试着摘了一颗给她,没想到她还吃上瘾了。” 浑身乏力,还爱吃酸的,这 陶夭夭满眼狐疑的看着朱绿竹:“朱姑娘,你这个月,月事来了吗?” 朱绿竹立刻红了脸,正往嘴里送的葡萄也停在了唇边。 石榴替她答了话:“已经推迟很久了,朱姨娘说不打紧,从前也没准时过。” 这,八九不离十了,只是这个傻姑娘自己都不知道。 陶夭夭拉着她坐到了葡萄架下:“朱姑娘,你有可能是有喜了,我一会让刘大夫过来给你把把脉。” 朱绿竹一听也顾不上吃葡萄了,慌乱的拉着陶夭夭的手。 “那怎么办啊?这?这可怎么好?” 陶夭夭安慰道:“你紧张什么?这是好事啊,如果是真的,我爹肯定会很高兴的。” 朱绿竹面颊通红,低下了头:“大小姐说的是真的吗?老爷会喜欢他吗?” “放心,他怎么会不喜欢自己的孩子呢?” 见朱绿竹仍然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陶夭夭不解的问道:“朱姑娘,你不应该高兴吗?你在担心什么?” “我”朱绿竹欲言又止。 她不知道要怎么告诉陶夭夭她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就很怕看到木兮阁的人。 他们对她明明从来都是以礼相待,但是她就是怕他们,是那种没有来由的从心底里生出来的恐惧。 这次自己突然有了身孕,带给她的不是欣喜而是担忧。 陶夭夭能看出她溢出眼里的害怕。 “你别担心,有我在。” 朱绿竹听了她的话像是吃下了一颗定心丸:“大小姐,谢谢你,谢谢你一直待我这么好。” 去请刘大夫的小厮出门快一个时辰了还没回来。 陶夭夭就一直在翡翠阁陪着朱绿竹。 心里正嘀咕:就善生堂这点路,来回小半个时辰都够了,难道今日刘大夫不在? 小厮带着风风火火的刘大夫就出现在门口。 刘大夫提着诊箱,边走边说:“一听是陶小姐请,我这刚从竞王府回来,就马不停蹄的赶来了。” 陶夭夭一听竞王府,便问了一声:“竞王府?是世子又不好了吗?” 刘大夫进了屋放下了诊箱道:“世子无碍,今日是谁生病了?” 陶夭夭指着坐在桌旁的朱绿竹道:“是我姨娘,请刘大夫来把个脉。” 朱绿竹面颊微红,伸出了纤细修长的手放到了脉枕上。 随着刘大夫两指搭上了脉搏,心便忐忑不安的跳动着。 刘大夫神色平静的按着脉搏,片刻后收回了手。 “姨娘这是有喜了,恭喜恭喜。” 陶夭夭闻言立马笑着飞了朱绿竹一眼:“我就说嘛,还真是有喜了,谢谢刘大夫。” “跟老夫就不必见外了,姨娘体质康健,脉搏有力,我给你们开点补气血的药就可以了。” 石榴拍着胸脯站在朱绿竹旁边:“怪道姨娘这两日总是昏昏欲睡,口味还变得刁钻,我昨日还在担心呢,这下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地了。” 刘大夫一边写方子一边道:“孕初期,这些都是正常现象,过了三个月就会好了,不过前三个月有一些禁忌的事项,老夫要跟姨娘说一下。” 陶夭夭还站在一旁傻笑,就听到刘大夫说道:“陶姑娘你先出去一下。” “啊?”遂又反应了过来:“好。” 这有啥不能听的,无非就是也是,大姑娘家不好听。 于是陶夭夭乖乖的出门到院里欣赏起了满架晶莹剔透,绿意盈盈的葡萄去了。 片刻后,刘大夫提着诊箱出了门。 “陶姑娘。” “哎,刘大夫,我送送你。” 刘大夫之前和她说过替她治脚的事情,现在美人蛊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是不是也应该提上日程了呢? 还没等她问出口呢,刘大夫先说话了。 “陶姑娘,上次老夫和你说过替你治脚的事情,恐怕又要拖延一段时日了。” 陶夭夭睁大眼睛:“哦?” “老夫现在有一个病人,是很严重的外伤,需要每天定时去换药,现在这样的天气,如若大意,极易造成溃烂,而药也需要老夫每天调配,所以等到那个人好了,我才能有空闲。” “没关系刘大夫,我这也不是十万火急的事,您先忙您的。” “姑娘能体谅那就最好了,那老夫就先回去了,还得调配明日所需的药。” 陶夭夭把刘大夫送上了马车,挥手道谢告别后转身进了门。 刘大夫放下马车的门帘想到了那个每天换药也一声不吭的人。 自语到:“老夫活到这把年纪,第一次见这么不怕痛的人。” 赤青住王府了 近日里美人蛊的事情刚刚趋于太平,玉罗公主更是被禁足在宫内看得很紧。 在皇后面前苦苦哀求,才允许她摆驾来一趟竞王府。 “肃哥哥,你得帮我。” 玉罗拽着萧山肃的手臂,不停地晃着。 萧山肃把她推到了石凳上甩了甩险些被她拽脱臼的手: “有话好好说,你晃的我胳膊要断了。” 玉罗坐下后噘着嘴,用力的搓着衣角。 “也不知道父皇到底有没有把我说的话当一回事,我让他找人,找了这么久了连个头发都没找到,气死我了。” “找人?找什么人?” “找一个叫花灼的公子。” 一提到花灼的名字玉罗从刚刚一脸的愤愤不满又变回了娇俏羞怯的模样。 萧山肃反应过来了:“哦哦,就是你上回在御花园时所提到的那个花灼?你那么迫不及待要找他做什么?” “你问那么多做什么?我不管,我要找他,你是见过他的,在清影寺的时候,所以你得帮我。” 萧山肃若有所思:“你想让我去帮你找他?连柳大人都找不到,你怎么觉得我就行?” 一提到柳大人玉罗更气了:“柳大人只在皇城找啊,你帮我去别的地方找找,反正你从前也经常出去的。” 即便是要论功行赏,要找一个受赏的人,也用不着她一个公主出面。 萧山肃皱眉道:“你看上他了?” 玉罗理直气壮地抬起头:“对,我就是看上他了,我这辈子非他不嫁,你就说你帮不帮我。” 这?公主看上了那小子 凭那人的品貌做个驸马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目前还不知道他的身世,但看身手,也不是泛泛之辈。 在清影寺的时候总觉得陶夭夭和他之间有种不清不楚的暧昧,即便他在王府养伤也不敢让她知道。 如果他成了驸马的话?他们之间不就永远不可能了吗? 这个威胁就不存在了。 “我答应你,帮你找他。” “真的?”玉罗高兴的从石凳上蹦了起来:“那我就先谢谢你了,肃哥哥,还是你最好。” 萧山肃看着这个平日里刁蛮任性,敢说敢做的公主。 她想要什么,那还不是皇帝一句话的事,谁敢不从呢? “你先别高兴得太早,先跟你说好啊,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哎呀,你经常在外游历,最起码比柳大人管用多了。” 萧山肃暗忖着等花灼身上的伤好一些就把他在王府的事情告诉公主。 “我尽力。” “那就这么说好了,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去陶大人家找陶姐姐玩会儿去。” 萧山肃喊住她:“你不用去陶府,王妃已经派车去接她了,她晚点会过来。” “真的,那可太好了,带着这么多人,我快要烦死了,那我就在这等她。” 刘大夫给花灼换好了药,出门和王妃道别以后便离开了。 王妃进屋看着坐靠在榻上的花灼,眼里是隐藏不住的欣赏和喜欢。 “好孩子,你感觉怎么样?” 花灼点点头:“谢谢王妃这几日的照顾,我已经好多了。” 王妃端过桌上的药:“来先把这药喝了,你这受这么重的伤,换药的时候愣是没听你吭过一声,要是痛啊,喊出来也没关系的。” 花灼抬起还不是太方便的手臂道:“我自己来,其实并没有那么痛,还能承受。” 王妃已经用勺子舀了一勺药递到了他嘴边:“你身上还有伤,你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救了我家王爷,我怎么照顾你都是应该的。” 花灼也不再坚持,喝了一口药道:“谢谢王妃的照顾,王妃让我想起了我的母亲。” 王妃又递过来一勺:“能教育出你这样的孩子,你的父亲母亲一定是也是非常了不起的人。” 花灼又咽下了这勺药:“我母亲是很了不起,但是,我没有见过我的父亲。” 王妃拿着药碗的手顿了顿,花灼示意她直接把碗递过来。 王妃便把碗拿的近了一些,花灼接过碗一口把剩下的药全喝了下去。 王妃还在为他刚刚的话而分神,这样好的孩子怎么会没有父亲? 一脸疼惜的看着他:“那你的母亲,更是不容易。” 看着这孩子小小年纪,受了这一身的伤,却一口也不喊痛。 纵使不是自己的孩子看着都心疼的不得了,这要是他母亲看看到了,该多难过。 “孩子,你惦记你的母亲吗?你要是想她了,我命人把她接过来可好。” 花灼喝了一口丫鬟递过来的水,冲淡了口里的苦味。 淡淡道:“不必了,她不会来的。” 陶夭夭一下马车就发现竞王府上空赤青的身影,这家伙让它送信它不去,天天往竞王府跑? 不等她去细想,玉罗已经提起华丽的衣裙飞奔了出来。 “玉罗,你也在这?”陶夭夭挺意外。 玉罗兴致勃勃的拉着她就往里走:“陶姐姐,可算是见到你了,你不知道我这些天有多无聊。” 陶夭夭劝慰道:“前些日子京城多发事端,皇上不让你出来是对的。” “他们总当我是三岁小儿,生怕我走两步就能磕了碰了,可我已经长大了啊!” “你看看你,天天想着往外跑,天天想着贪玩,哪有一点长大了的样子?再说了,你长再大在他们眼里也是个孩子。” 玉罗嘟着嘴哼了一声:“好啊陶姐姐,我可当你是好朋友,出来第一个就想到去找你,想不到你也这样说我。” 回想起那些令人胆寒的美人蛊,敌人处心积虑的下了那么大一盘棋。 那么多人都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他们的棋子,公主的身份若是被他们知晓,只身出门只怕也会危机重重。 陶夭夭拍拍她的手:“好了你别生气了,当我说笑,好不容易才出来,开心点,等再过段时日,皇上肯定就不会把你看得这么严了。” “那还差不多,不过我也没有心情玩,我就是想要找你聊聊天。” 陶夭夭嗯了一声睁大眼睛盯着她。 玉罗突然红了脸颊:“我们这几个人里面,不就只有你快要成亲了吗?我就想跟你说说我的心事,我这些天憋的啊,再不说我就要爆炸了。” 陶夭夭有了不好的预感,玉罗之前说的有心上人,不是一时兴起,不是童言无忌。 之前让皇上找人,也不过以为等她新鲜劲过了,人也没找着,也就算了。 但是过了这么久她还没放弃,她认真了。 玉罗你真勇敢 陶夭夭虽已心知肚明,但还是装作很好奇的问她:“什么事情这么严重?让我们玉罗为难成这副样子?” 玉罗突然放低了声调:“哎呀,你忘了吗?就是我上次和你们说的那个花灼啊。” 陶夭夭点点头:“嗯!” 玉罗晃着她的手一脸焦灼:“就是我现在做什么都没兴趣了,满脑子都是他,吃饭睡觉都不香,陶姐姐,你能明白吗?” 陶夭夭点点头,马上又摇摇头。 “嗯嗯嗯,不是太明白,你就见了人家一面,有这么夸张吗?” 玉罗一脸痴迷,置身于回忆中,仿佛又看到了那道勾走她心神的身影。 “他就是跟别人不一样,他说话那样好听,他路见不平,还心地善良,还有他跟山匪打斗的时候,简直就是盖世英雄。” 可这盖世英雄有可能是你堂哥啊! 虽然古时在任何朝代都有近亲结婚,但那都仅限于表亲,叔伯亲那是同族同宗,不管在哪个朝代都是不被允许的。 这可怎么劝啊? “玉罗,你也就见过他一面,也没了解过他,那你有没有想过,他万一家中已有妻室了呢?” 玉罗激动的从石凳上站了起来:“什么?你是说他成亲了?他告诉过你吗?” 陶夭夭摇摇头:“我在清影寺的时候也没和他有太多接触,我只是说有这种可能,所以你要做好这种心理准备啊。” 玉罗围着石桌转了一圈,停在陶夭夭身边,极其认真道: “不可能,如果他成了婚,那,那就让他和离,我保准让他妻子这辈子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陶夭夭把她拽了一把让她坐了下来。 “你看看你,任性蛮不讲理了不是?哪个有骨气的男人会为了荣华富贵,抛弃发妻,如果他真这么做了,你还能看得上他吗?” “可是你不也说了吗?只是可能,他或许并没有成亲呢?他那么年轻。” 陶夭夭看这条没有吓退她,接着道: “好,就算他没成亲,那你想想,为什么他那么优越的人,在京城并无人知晓,有没有可能他不是中土人?” 玉罗思忖片刻抬头:“那有什么关系?从古到今,没有人规定驸马必须是中土人啊?” “如果他是敌族的人呢?你觉得皇上会答应吗?” 玉罗听了这句话神色一下子黯淡了下去,趴在石桌上不住的叹气。 片刻后眼睛一亮,像是满血复活了一样扬着下巴笑着说: “说了那么多,都是假设,所以这些也都只是有可能,而不是绝对,没找到他人之前,我是不会放弃的。” 陶夭夭想,把这些假设告诉了她也好过什么都不说,让她空期待的好。 最起码她有了心理准备,到了真相大白的时候,更好接受一点。 “对对对,都是假设,可怜的公主殿下,情窦初开,被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男子搅得心神不宁,啧啧啧” 玉罗对陶夭夭的调侃置之不理,自顾自的说道: “肃哥哥已经答应我帮我找人了,光靠柳重山不行,他把京城翻了个遍也没半点线索。” 陶夭夭顿时眼前一亮,这样也好,自己倒也不必绞尽脑汁想办法出城去找他了。 再说了这是公主的吩咐,萧山肃肯定会尽心尽力的。 咦!这误打误撞的也是好事一桩,昨天还在苦思冥想呢,不知道可以委托谁。 自己一个闺阁女子,又没有个恰当的理由去。 这下公主一出面,不就坐等好消息了吗? “玉罗,你真勇敢!”陶夭夭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竞王自从回来后时不时的就会去看看花灼,这个多次豁出性命救他于险境的少年。 可花灼从不理他,每次竞王一进屋,他就假装睡觉。 这次竞王专挑王妃给他喝药的时间进去。 漱好口还没来得及躺下,竞王便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门口。 “王妃,你先出去陪陪玉罗,陶姑娘也来了。” 听到陶姑娘也来了,花灼神情微顿,背靠在床头,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王妃柔声细语道:“好孩子。你先休息一下,我这边先出去招呼客人了,有什么需要吩咐丫头来找我便是。” 花灼勾了一下嘴角,还有些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容:“多谢王妃。” 这些天的亲力亲为,悉心照顾,王妃的温柔善良他早已看在眼里。 王妃越是如此,他对于竞王这个极有可能是他亲生父亲的人越是憎恶。 他抛妻弃子十几年不闻不问,还这样十几年如一日的欺骗着这个善良慈悲的女子。 装出一副情深意重的样子,真是道貌岸然,叫人恶心。 王妃出去后,竞王慢条斯理的走过来坐到了刚刚王妃坐过的凳子上。 花灼闭上眼睛准备躺下。 “小公子,别装了,你明明很清醒,你既然舍命救我,却又一句话也不同我说,究竟是为何?如果你真这么讨厌我,那又是什么原因让你数次冒险相救呢?” 花灼没再继续往下躺了,仰着头继续靠着。 声调平静道:“王爷真是洪福齐天,想必这些年,一定过得称心如意,合家幸福。” 竞王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莫名其妙说出这句话,但是这些年他确实挺满意。 和王妃情投意合,生了一个儿子也是文武兼备,再加上他自知藏拙,从不显露锋芒,皇兄念及一母同胞之情,待他也算仁慈宽厚的。 即便是年少时的爱而不得,也在和王妃这么多年的相濡以沫中渐渐淡然随风远去。 所以要说他洪福齐天,确实不为过。 想到这些,竞王于是脸上便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小公子所言不假,本王此生确实也无憾事。” “无憾事?” 花灼苍白的脸突然涌起浓浓的恨意,双眼更是如利刀一样直刺竞王的眉心。 竞王不知所以,被他的眼神刺得面部肌肉僵硬,收缩起了原本就浅淡的微笑。 花灼再次开口,语气冰冷:“好一个此生无憾事。” “小公子似乎对本王有什么误解?还有,我们到现在,也不知道你是何身份,你似乎不是京城人士。” 这个一脸正气实则薄情寡义的男人竟是把二十年前的事情忘的一干二净了? 花灼一声冷笑:“对,我不是京城人,我是何身份?王爷可还记得二十年前的桐花镇?” “啊?” 竞王听闻桐花镇三字眼底立即涌出不可名状的黯然。 我母亲叫花溪 他的脑海里突然涌出了那些他逃避了很多年的人和事。 镇守桐花镇的时日,他竭力抵抗外敌保护百姓,早已受到当地人的称颂和爱戴。 自然也是结识了不少当地的朋友。 刚结束战乱,当时的边境小镇桐花镇,户籍制度并不明晰,也无法用肉眼分辨,那些人里面,哪些是北原人混进来的细作。 他想花些时间来调查,再揪出北原细作的同时也能保无辜的百姓平安无事。 但先帝没给他那么多时间。 四哥带着人马和先帝的密令来了。 次日大街上便贴满了鼓励百姓互相告密揭发的告示。 张三和李四拌嘴输了,怀恨在心,便告密李四是北原细作。 王五要睡马六的老婆,马六表面不敢反抗,转身一纸告密书呈了上去,王五刚完事便被当北原细作抓走了。 …… 告密揭发成了一部分人泄私愤的途径,在这过程中,不知枉死了多少无辜的人。 当然王五不算太无辜。 花灼见他半晌没说话,从鼻息里发出一声冷哼。 竞王被这声冷哼打断了思绪,回过神来有些慌乱的看着花灼。 “你说,你是桐花镇人,那你的父母……” 你的父母也在那些枉死的人里面吗? 想到这里,竞王竟不受控制的脱口而出:“对不起,孩子,这么多年你受苦了。” ?花灼吃惊,还没把他带回去与母亲当面对质,甚至还没拿出证据呢,他就认了? 竞王低头抿了抿嘴:“当年我……确实做得不好,才让那么多无辜的人,甚至都没有喊冤的机会,就被当作细作处死。” 他继续道:“如果你恨我,我不怪你,你该恨我,只是你却三番五次舍命救我,你能告诉我,你父母的名字吗?” 花灼闻言一怔,所以他还是没有想起来? 花灼看着他的眼睛悠悠道:“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我的父亲就消失了,是我母亲一手将我抚养长大的,我从未见过那个所谓的父亲。” 竞王的内心更加愧疚了,在北原,像他这样因为那场祸事失去父亲甚至失去双亲的人不在少数。 而花灼只是其中之一。 竞王抬起手欲拍拍他的肩膀,被花灼投来冷冷的目光逼退了。 “让你和你的母亲受苦了。” 但又不得不说,到如今已经接近二十年,中土和北原一直相安无事,也是得益于那场祸事。 所以,即便那件事对他来说是如鲠在喉如芒在背,那么他也不敢说如果皇帝当时不这么处理,他会不会能做的更好。 一时的暴戾换来二十年的太平,代价便是那些来不及喊冤的人。 花灼见他在这里怀古伤今半天,也始终没有谈到点子上,他是不敢面对吗? “我的母亲名字叫花溪” 竞王低头思忖了片刻,又嘶了一口气。 “花溪?我不记得这个名字,但是我知道让你从小失去父亲,我有一定的责任,所以我希望你可以给我个机会,让我来慢慢弥补。” 他居然不记得?多么的讽刺。 看着这个他从小渴望又痛恨的父亲就在他眼前,他有美满的家庭,他对他的身份装聋作哑。 是啊,如果王妃介意,那么在他这个野生的儿子曝光之后。 他这么多年努力维持起来的表象不就土崩瓦解了吗? 花灼用手捏了捏衣服里面的翡翠吊坠,最终还是没有拿出来。 “我累了,王爷回。” 说罢便躺了下去,闭上了眼睛。 竞王心道:这孩子心里有恨也正常,毕竟他还年轻,生命中也没有经历过太多的抉择。 “那你好好养伤,等伤好了,如果你想留在京城,我便带你进宫向皇上为你谋求一份差事。” 竞王说罢起身往外走去,示意丫鬟也退出去让他安心休息。 花灼躺在床上,听到赤青在空中扇动翅膀的声音。 她也来了,她不是说是指腹为婚,要退婚的吗? 赤青已经送给她了,没有她的命令,赤青是不会随随便便到处跑的。 而这几天赤青都在这里,要么是她让赤青来找他,要么是她本人也在王府。 既然是要退婚的,跑这么勤做什么? 这么多天没回兰园,她不但不担心,反而天天往竞王府跑 送走了玉罗,王妃便主动赶走了萧山肃,拉着陶夭夭的手柔声道: “这些天啊,我都习惯了有你在身边,见着你,心里踏实。” 陶夭夭笑盈盈道:“我也愿意和王妃在一起。” “再过些时日,等你嫁过来了,我想见你,就不必这么麻烦了。” “王妃”陶夭夭欲言又止:“我时常想,如果我是王妃的女儿就好了。” 王妃笑道:“儿媳和女儿也是没有区别的,更何况,我和王爷,就肃儿一个孩子。” “王妃,您当年嫁给王爷的时候,爱他吗?” 王妃低头一笑:“当年我父亲战死洪溪关,我们祝家又因为疫病,几乎全都死光了,就剩下了我一个,先帝便将我赐婚于竞王,那时还是六皇子。” 皇帝赐婚,比任何婚约都要有约束力,嫁与不嫁,都由不得自己。 “王爷这么多年都没有纳过侧妃,想必对王妃自是情深义重。” 王妃似乎看出了她的疑虑:“怎么?你是担心,肃儿他?你尽管放心,只要有我在一日,我定不让他给你委屈受。” 陶夭夭感觉自己必须直接说出来了,这样遮遮掩掩王妃是没有办法想到那里去的。 “王妃,我觉得我对世子,就像是妹妹对兄长一样的敬重,我对他没有那种男女之间的喜爱。” 王妃吃惊的抬头看着她:“夭夭,你说这话,是何意?” “王妃,我觉得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情,我不能欺骗自己,更不能欺骗世子,我想在大婚之日到来之前向您坦白我内心的想法, 我想让这个错误在这里终止,我不想与世子成婚。” 王妃听完这些话,并没有气恼,只是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夭夭,我和王爷成婚时,也谈不上什么爱不爱的,那时候,只会羡慕你母亲能够那么勇敢,而我就做不到。” “那时候啊,王爷心仪的女子也并不是我,在知道他心里另有其人的情况下,嫁给他,你可以想象一下我当时的感受。” 这就对上了,王爷心仪的女子便是花灼的母亲了。 陶夭夭看着王妃:“但那是先帝赐婚,谁也不敢抗旨对吗?” 王妃本来忧郁的脸上又明亮了起来。 “对啊,那时候年纪小,遵了圣旨,成了婚,一直举案齐眉到现在,其实啊,也挺好。” “可王爷他对您一心一意” 王妃不待她说完:“你不用担心,肃儿已经和我保证过了,他以前啊,是有些任性在身上的, 但是这次美人蛊的事情,对他是一个极大的教训,他已经开始收心了,往后你便没有后顾之忧了。” 陶夭夭见王妃已经什么都想到了,再怎么解释也没用,只能实话实说。 “不瞒王妃,我心里已经有了真正喜欢的人,而世子也可以有更好的选择,所以这个婚约,我不能履行了,望王妃成全。” 麻辣五香引路 王妃一脸诧异的看着她,没有就这句话给出回应,反而是双眼泛红。 “你知道吗?你现在和我说这话的神态,像极了你母亲当年的样子。” 不知道王妃心里到底怎么看待她,至少没有很生气。 但是这已经不重要了,因为离婚期越近,处理起来越麻烦。 不管将来如何,她都不愿意嫁给萧山肃这样的人,虽然在这个年代,他也没有错。 “王妃一直惦记我母亲?您与我母亲一同长大,所以王妃是能理解我的对吗?” 王妃大气的微笑道:“当然,只是,你是女子,退婚这件事对女子而言,非同小可,这和你母亲当年的情况完全不同。” 陶夭夭觉得王妃能理解她,这就够了。 “我知道,我知道退婚会影响女子的名声,但是,我不想为了所谓的他人的眼光,让我和世子一辈子被强行绑到一起。” “你母亲当年,只是拒绝了登门求亲的人,而你们现在的情况是,王府已经下聘, 在这个时候,不管以什么理由退婚,对你以及陶家的声誉都会有很大的影响。” 王妃语重心长道:“这些,你有想过吗?” 陶夭夭心里已经有了计划,“王妃,我已经和我爹谈过这件事情,他尊重我的决定,而且,我有办法把对他的影响降到最低。” 王妃疑惑不解:“哦?你有什么办法?” 陶夭夭拉着王妃的手:“王妃,这件事情,您能理解我,我非常感激, 我会以我自己的原由提出退婚,不会让世子将来的婚事受此影响,请您放心。” 王妃叹了口气:“本以为,把你收做儿媳,便能把你日日让你在我身边,没想到竟也不能如愿。” 没想到这件事情,这么简单,她已经做好了斗争一番的准备了。 可王妃这关这么轻而易举的就过了,这让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陶夭夭喜出望外:“王妃您这是同意了?” “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我自然是懂的,王爷那里也好说,他都听我的,只是,肃儿” 萧山肃这段时间正是对她上心的时候,想要说服他,想必没有那么容易。 “只要您和王爷同意了,世子自然也就没有理由坚持。” 王妃摇摇头:“你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过去,他现在变了,他前几日把房里的两个大丫鬟都支到外院了,自己内院就留了两个嬷嬷伺候。” 难怪那两个丫鬟,看她的时候像要用眼神将她活剐一样。 可他现在做这些也没有意义了。 她主意已定,不可能改变了。 她说:“这和丫鬟有什么关系?还希望王妃能替我和世子解释一下,丫鬟也是无辜的。” 要是他娶了别人,丫鬟还能弄个姨娘当当。 这把人家那啥了,又把人赶出去,这不显得更渣了么? “他只是想向你表衷心呢,如果真的退婚了,他怕是一时接受不了,所以,你看要不要,你自己和他再谈谈?” 陶夭夭低头垂眸道:“我已经和他谈过了。” 陶夭夭垂头丧气的下了马车。 王妃既然那么善解人意,那自己也不好太绝情,毕竟萧山肃是王妃的儿子。 所以还要找机会和他谈谈,最好是让他自己亲自同意退婚。 但是一想到,王妃没有阻碍,心情又变得开朗起来。 这边陶尚贤也早就答应了。 所以接下来只要把萧山肃拿下,那这事就成了。 但是要怎么让他同意呢?还得好好琢磨琢磨。 冬枣跟在后面一边嗑瓜子一边问道:“小姐,你和王妃聊了什么?怎么一会皱眉,一会又傻笑的?” 陶夭夭还没让冬枣知道花灼的事情,所以也不打算告诉她退婚的事。 因为这两件事是有联系的,她觉得冬枣未必能接受。 便想打个岔把话题引到别处去。 “我还没问你呢?每次去就傻呵呵的跟荔枝跑得人影都没有,你刚出来的时候脸都是红的,你说说,你们都干嘛去了?” 冬枣被这一通质问,又是红着脸噗呲一笑。 “上次就要跟你说,你自己没兴趣听的。” “那你说,我听着。” 冬枣又从兜里掏出一把瓜子准备娓娓道来。 “他们王府里啊,最近来了个人,荔枝带我偷偷去看了,生的好” 突然,脚下窜出来一个小小的身影,打断了冬枣的话。 “麻辣?” 陶夭夭一把将这个小小的东西抓了起来。 是只雪白的兔子。 “麻辣,你怎么跑外面来了?五香呢?没和你一起吗?” 这时冬枣发现了另一只兔子的身影,正往木兮阁那边跑去。 “小姐,五香在那,我去追。” 说罢把没嗑完的瓜子往兜里一放,抬脚就跟了过去。 陶夭夭颠着小脚抱着麻辣跟在她后面。 谁知这五香跑的路线很刁钻,竟然跑到了木兮阁的后面去了。 冬枣怕吓到它,扒开草丛轻手轻脚的跟了过去。 双脚踩在松软的草地上,悄无声息。 五香停在了墙根下,陶夭夭停在石径上远远的看着已经靠近了它的冬枣。 只见冬枣慢慢的靠拢过去,然后双手一扑,就把它抓进了怀里。 陶夭夭示意她赶紧出来。 可是冬枣在里面朝她勾勾手,示意她进去。 一边焦急地勾手,还一边把脸贴在墙根上的窗户下。 这是木兮阁,是甄姨娘的院子,陶夭夭预感到了什么,也轻手轻脚的踩着软草走了过去。 “姐,你不能再等了,万一她怀的是个男孩,你这胎又是女儿呢?你看你现在天天爱吃辣。” 薄薄的窗户纸显然阻隔不了,哪怕很轻的声音。 陶夭夭也把耳朵贴在窗下听了起来。 甄寒梅的声音道:“这酸儿辣女也不见得十分准确,只是我现在自己也怀有身孕,我要如何对一个孕妇下手呢?” 陶夭夭只觉汗毛倒竖,这是要对朱绿竹下手? 她的预感没有错,这个甄姨娘,真的不是她表面上看到的那样简单。 男人道:“你不方便的事情,交给我来做,你只需要想个办法让她出门就好了。” 这个声音好熟悉,陶夭夭突然脊背一凉。 这个声音在原身的记忆里有,就是她被杭白菊骗出去绑起来之后,把她从杭白菊的人那里带走的人。 虽然他当时蒙得很严实,而且还刻意捏着嗓子发音。 但她依然很确定,就是这个声音。 他们把她带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把她捂到窒息之后就扔进了水里。 在醒来的时候,原身就是变成了现在的她。 所以,是甄寒梅,杀了原身。 木兮阁听墙根 陶夭夭对着冬枣在唇边竖起了食指,屏息静气的继续贴着耳朵听。 甄寒梅气急败坏的声音:“这个杭白菊,临死还要弄这么个人来,给我添这么大的麻烦,阿建,真的只要我让她出门你就有办法吗?” 甄建胸有成竹道:“姐你放心,不是每个人都像大小姐那样命大的, 虽然大小姐没死,但她也不知道是我们做的啊,她回到家还顺带帮你收拾了杭白菊,你不才有现在的地位吗?” 甄寒梅带着鼻音:“我有什么地位啊?本想着以老爷的秉性,杭白菊死了他也不会再续弦, 届时哪怕我不能做正房,但仍然是他唯一的夫人。可是,这个朱绿竹,哎,气得我肚子疼。” 甄建忙安慰道:“姐,你别气,对孩子不好,过几日就是中元节,你只想办法把她骗出去,我自有办法。” “那你可得小心点哦,姐姐和肚里孩子的未来可都靠你了。” 甄建道:“放心,上次不都做得滴水不漏吗?估计到现在大小姐还以为要杀她的人是杭白菊呢。 对了姐,那个大小姐,你真的就打算放过她了吗?” 陶夭夭瞳孔一缩,冬枣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片刻后甄寒梅道:“那时候是想着她和翡翠阁的人都没了,木家的财产不也会顺理成章的到我们手中吗? 可现在老爷官职升至二品,正得圣宠,将来必是大有前途,我犯不着为了木家的财产再去冒险,得了钱也要有命花才行。” “还是姐姐深谋远虑,目光长远。” “我唯唯诺诺十几年,不就是在等时机成熟吗?现在皇帝也很看重大小姐,有她在,老爷的仕途反而更顺畅。” 甄建道:“那个朱绿竹只是个街头杂耍艺人的女儿,弄死她就跟弄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我都不用乔装打扮。” “小心驶得万年船,你可别让她看到你的样子。” “放心姐,那我先走了,你多保重。” “嗯!万事小心。” 紧接着便是开门声伴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冬枣赶紧一手抱着五香一手拉着陶夭夭轻手轻脚的朝外面的石径走去。 两人一人抱着一只兔子,开开心心的逗弄着。 迎面碰上从木兮阁出来的甄建。 甄建躬身对陶夭夭行了个礼,眼神躲闪:“大小姐好。” “哟,这不是舅舅吗?怎么来了也不多坐一会?我爹就快回来了,您现在就走显得我们陶家怠慢了贵客。” 甄建忙解释道:“我家里面还有点事,就不多打扰了,下次。” 说完便起身朝外走去,一只肩膀倾斜着,肩膀倾斜的那只手也是垂着的。 而且刚刚行礼的时候,那只手分明很木很迟钝。 但在原身的记忆里,这个甄建并不是这样的。 所以陶夭夭判定,那日在颜四娘的小院里,在窗外射箭的也是他。 花灼拿了箭掷出去的时候刚好伤到了他的肩膀 “小姐,要告诉老爷吗?” 冬枣也被刚刚所听到的对话震碎了脑仁。 甄姨娘不是一直知书达理,温顺柔和吗? “冬枣,今天听到的话,谁都不许说,包括姚妈妈。” 冬枣停下脚步睁大眼睛看着她:“啊?” 陶夭夭解释道:“我们现在没有证据,先不要打草惊蛇,甄姨娘十几年如一日维持的这种谨小慎微的表象,早就深入人心了。 你现在要跟我爹去说她能干出谋财害命的事情,你觉得我爹会信吗?” 冬枣恍然大悟点点头:“也对哦,若不是今日我亲耳听到这些话,打死我也不会相信甄姨娘是这样狠毒的人。” 陶夭夭把兔子往冬枣怀里一塞:“你带麻辣和五香先回去。” 冬枣接过兔子道:“你要去翡翠阁啊?” “冬枣变聪明了,我得去告诉朱姑娘让她多加小心。” 说罢便转身朝翡翠阁的方向走去。 杭白菊死了,最大的受益者就是甄寒梅。 她什么都不用说也不用做,就能坐享其成。 但是杭白菊临死前弄来个朱绿竹,而且朱绿竹还怀孕了。 这个怀了孕出身低贱也没有倚仗的朱绿竹便成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陶夭夭长叹了口气心道:这糊涂爹身边都是些什么人? 进了翡翠阁的门就看到石榴手里拿个杯子在给朱绿竹喂水。 朱绿竹面色泛白,神情憔悴,漱了口便把水吐到了盆里。 “这是怎么了?” 石榴忙放下盆和杯子,扶着朱绿竹坐了下来。 “大小姐来啦,朱姨娘今日吃的东西全吐了个干净,包括葡萄都吐出来了。” 朱绿竹瘫软着把身体靠在回廊上的美人靠上。 有气无力道:“大小姐,你回来啦?” 陶夭夭见她这副模样,再联想到刚刚在木兮阁听到的那些话 这不会是他们在做手脚?忙跑出去找了个小厮道:“快,去善生堂去把刘大夫请来。” 直到听到刘大夫的话,陶夭夭才松了一口气。 “朱姨娘这是正常的孕吐反应,过了这个阶段就好了,这段时间,尽量多休息,从前没有尝试过的东西不要吃,没事别出门。” 陶夭夭再次确认道:“刘大夫,真的只是孕吐反应啊,确定没有别的问题吗?” “老夫的话陶姑娘还信不过?” “嘿嘿,信得过信得过,刘大夫辛苦了。” 刘大夫起身提着诊箱往外走。 陶夭夭也送了出来。 “陶姑娘,老夫今日回去,还要再配一日那个外伤病人的药,明日下午,你到善生堂来,我与你商议一下关于给你治脚的事情,可好?” 如果不是受小脚的限制,陶夭夭简直要蹦起来了:“真的?谢谢刘大夫。” 你就说这小脚该不该灭绝? 刘大夫笑道:“还需要研究探讨,而且也会有一定的风险,能不能行,还要等明日商议了之后再说。” “刘大夫这么说就代表有希望,只要有希望,我就不会放弃。” 朱绿竹没事,而自己也马上就能拥有一双正常的脚了。 陶夭夭哼着小曲边笑边走。 如果不是这双小脚的话,以她现在的愉快等级,她是会一蹦一走的。 做人那么复杂 要怎么警告朱绿竹才能让她乖乖待在家里不出门呢? “朱姑娘,刚刚刘大夫的话你也听到了?没事不要出门,就在院里待着,知道吗?” 朱绿竹弯了弯有些发白的嘴唇:“大小姐放心,我哪儿也不去?” 陶夭夭转向石榴道:“石榴你要看好姨娘听到吗?如果有什么事立马跟我爹或者跟我说。” 石榴点点头:“嗯嗯,大小姐放心,老爷已经交代过了,让我寸步不离守着朱姨娘。” 哟!这老头,还挺上心。 朱绿竹面颊微红:“如果是甄姐姐找我过去说说话什么的,可以去吗?” 这要说不能去,好像也不合常理。 陶夭夭转了转眼珠子抿抿嘴:“最好别去,因为你们两个现在都怀着孕呢, 这个孕妇与孕妇之间啊,存在着一种互相排斥的磁场总之就是对胎儿不太好,所以最好别去。” 看着朱绿竹瞪大眼睛听的一愣一愣的。 她也不知道她胡说八道编的这一堆朱绿竹听懂了没有,但是没关系,能唬住她就行。 最后还不忘强调:“记住了吗?” 朱绿竹和石榴两个人同时乖乖的点头道:“记住了。” 陶夭夭这才放心的哼着小曲回到兰香苑。 看到院里只有冬枣一个人在逗兔子,陶夭夭问道:“姚妈妈呢?” 冬枣道:“我回来的时候就没见她。” 突然冬枣睁大了眼睛:“小姐,之前你不在的时候,姚妈妈经常往木兮阁跑。” “冬枣,你去木兮阁那边拐角处等着,看看她会不会从里面出来。” “好的。” 冬枣应了一声放下兔子就出去了。 在原身的记忆里,姚妈妈是疼她的,毕竟是她的奶妈。 可是她又时常觉得姚妈妈这个人难以琢磨。 总感觉她的疼爱里面隔了一层东西,又或者是说,带了一层目的。 小时候她是不懂的,只知道没有了母亲,这个一手把她带大的人便是她最亲近的人。 姚妈妈外面还有一个哥哥 翌日,陶夭夭带着冬枣换了身朴素的衣服,找到了姚妈妈哥哥在城外的住处。 房子占地面积不小。 光看院墙与门楣,就能判定这家人小日子过得不错。 陶夭夭也没打算进去,而是加入了街角一群拿着小马扎围在一起聊得唾沫横飞的大妈中间。 假装和冬枣感叹道:“哎呀,这家房子修的好,气派。” 一群老太的目光就齐刷刷的落在了她们身上。 然后就七嘴八舌了起来。 “人家妹妹可是在翰林院陶大人府里当差,虽说是个下人,但大户人家的下人也是有脸面的。” “就是,据说还有一个在大户人家当小妾的外甥女呢,他家建这么大的房子不稀奇。” 冬枣边嗑瓜子边问:“外甥女?外甥女当小妾和他家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那外甥女家十几年前就没人了,唯一的弟弟还被这舅舅接过来养了,得了钱不都孝敬这个舅舅了吗?” 陶夭夭一脸八卦:“那你们知道是在哪家当小妾吗?” “这就不知道了,自从家里没人了也没回来过,这姚家也没向外透露过,我都记不清她长什么样了。” “是啊,只记得那家人就剩个姑娘,问姚家人他们只说远嫁了,在大户人家当姨娘。” “小姑娘啊,小小年纪,别打听这种事情,做姨娘的,下场好的没几个。” ? “就是就是,看似表面光鲜,背地里不知受多少罪。” “对啊,看你长得不错,或许找个好人家做正妻,或者嫁个读书人,以后搏个功名,日子也比那做妾的有盼头。” 那人又打量了一眼冬枣:“姑娘你?你还是踏踏实实嫁个普通人。” 冬枣:? “哎,甄建啊,你又去陶家看你小姨了?” 陶夭夭和冬枣跟随着众人的目光转过头一看。 是甄姨娘的弟弟,于是两人不约而同的赶紧把头转过来用手稍微遮住了脸。 甄建回答:“是啊,你们聊,我回家去了。” “哎,甄建啊,你胳膊现在好全了?我看你都不吊着了。” 甄建有些不悦的答道:“哦,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以后还是要注意点的,别往人家打猎的地方跑,那箭插在肉里那么深,想想就吓人。” “哦,知道了,谢谢王婶儿关心。” “哎,甄建啊,你姐姐到底在哪家当姨娘啊?哎,甄建” 甄建已经进了屋关上了门。 果然,是箭伤。 原来姚妈妈是甄寒梅的小姨,而甄建每次去陶府都是打着看小姨的名义去的。 所以没有人知道甄寒梅是在陶家做姨娘。 陶夭夭弄明白了这人物关系之后拉着冬枣就要离开。 后面传来大妈不紧不慢的声音:“姑娘啊,听老婆子一句劝,做妾的,没几个有好下场,踏踏实实嫁个好人家得了。” “哦,谢谢阿婆,我们知道了。” 陶夭夭已经捋清了,冬枣还在一脸懵逼的回不过神来。 “小姐,姚妈妈她,姚妈妈也不能相信了吗?” 陶夭夭脸上闪过一丝忧郁:“我也很意外,我来其实就是想证实一下,姚妈妈和甄寒梅没有关系,她和木兮阁好只是因为她是个热心的人。” “那你现在证实了?所以甄姨娘嫁入陶府,会不会也跟姚妈妈有关,老爷到现在都不知道她是姚妈妈的外甥女。” 陶夭夭摇摇头:“这谁能想到呢?所以,那天听到的话,我和你交代不能告诉姚妈妈。” 冬枣上前两步回过头来倒着走:“你早就防着她了?小姐,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和她一起照顾你这么多年,我是一点也没看出来。” “她一直在杭白菊面前能屈能伸,巧言令色,我就觉得她这个人不简单。” “那那个时候她说她都是为了保护你啊,因为杭白菊把你身边其他人都送走了,我也是装傻充愣才幸免被她发卖的。” 陶夭夭面色平静,预料之中的事情并没有给她带来太大的冲击。 而且姚妈妈有没有害她还有待考证。 “我以前也一直当真以为她是为了照顾我,直到杭白菊死后,她与木兮阁来往频繁, 我才觉得她是另有目的,所以可以解释为,她这么多年忍气吞声留在陶府是为了甄姨娘。” 冬枣转过身,瘪了瘪嘴,掏了一把瓜子嗑起来:“做人干嘛要那么复杂,真是的。” 好了原谅你了 根据刘大夫的描述,她这个脚想要恢复正常,必须要把已经畸形的骨骼矫正,然后再固定。 这个过程会承受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而且恢复期间至少三个月不能下地行走。 痛苦?不怕,作为一个运动员,她什么样的痛苦没承受过? 三个月不能行走?那最好,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但是,她想先等花灼回来,她觉得他不可能真的就这样丢下她。 他之所以不回来一定有他的原因。 虽然这很恋爱脑,但是她相信花灼对她不是假的。 她得去竞王府,探听情况,因为玉罗委托了萧山肃帮她找花灼。 萧山肃现在是一手资讯的掌握者。 王妃并没有因为她要退婚而有任何的怪罪。 依然在午后安排了马车来接她,她能感觉到,王妃待她,已是母女之情。 也许这都是那个早逝的母亲所种下的善因,现在善果都结到了她的身上。 在马车上,陶夭夭总觉得今天很奇怪,哪里怪呢? 对,赤青,赤青没有跟来。 到了王府的门口,下车的时候,她特地四处张望,都没有发现任何赤青的踪迹。 赤青这家伙,这些天神神叨叨的,是不是花灼不在,它就精神状态不正常了? 萧山肃今天没有任何的异常,从他的表现来看王妃应该还没有将她们的谈话告诉他。 先忍忍,等先找到花灼再说。 今日从竞王府出来的时候,冬枣垂头丧气的,明显不像前几日那般兴奋雀跃。 一声不吭,瓜子也没嗑了。 “冬枣?傻了?”陶夭夭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啊!小姐……” “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我昨天不是和你讲了吗,王府来了个人,你不知道,那人长得比世子还好看,我这么说你不要生气哦? 荔枝天天带我去看,可今天那人却不见了,他身上还有很重的伤呢,不知道会跑哪里去。” 很重的伤?长得比世子好看?她这些天天天在王府却没人告诉她? “冬枣,你说那人,多大年纪?” 冬枣还是一副怅然若失的表情:“年纪?看上去也就和世子差不多。” 陶夭夭咬着下嘴唇。 冬枣又接着道:“听荔枝说,他受了那么重的伤,血流太多人都昏过去了,刘大夫去换药的时候,他愣是一声都没吭,小姐你说这世上真有这么不怕痛的人吗?” 陶夭夭表情瞬间一怔,原来刘大夫所说的那个外伤的病人就是他。 于是她立马掀开门帘:“吴伯,快点。” 车夫一听应了一声立马往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 到了陶府门口马车还没停稳,陶夭夭就迫不及待的跳下车往马厩跑去。 “冬枣你先回去,我出门有点事,很快回来。” 冬枣在后面喊道:“为什么不带我,我现在骑马很好了。” 陶夭夭从马厩牵着奔驰出来的时候,冬枣还在外面等她,一副不死心的样子。 “你上次默写的论语错字一大堆,还不抓紧时间回去复习?别想偷懒。”陶夭夭相当严肃的说。 “哦,那小姐你一定要多加小心啊。” 奔驰带着她直奔兰园,而这时赤青也在头顶往兰园飞去,像是在天空中带路一般。 推开兰园的门,哑叔脸上依旧是万年不变的平静如水。 哑叔用手指了指西厢房,就继续侍弄院里的花草了。 陶夭夭越接近越感觉自己心跳得快,以前那个说好只走肾不走心的人呢,哪去了? 这盛夏的天气也格外的炎热,在马背上的时候就感觉自己已经冒汗了。 现在进屋走到了阴凉处,这股燥热的气息似乎仍然没有减退。 “花灼”她在门口轻轻对着那个立挺的背影唤了一声。 花灼站起来缓缓走到她身边,一脸的苍白却又风轻云淡。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陶夭夭越过他直接进屋在桌边坐了下来:“谁说我担心了?” “哑叔说你来这里等过我好几次。” 花灼跟过来坐到了她对面。 这哑叔,居然还不声不响的出卖人。 “这是我家,我愿意来就来。” 陶夭夭透过轻薄的夏衣看到了他肩上和胸口的伤疤,声音开始一点点降调了。 “说说,怎么回事。” 花灼在离开清影寺的前一天,在寺里发现了一个牌匾,里面的花字简直和他翡翠上的花字一模一样。 从惠然大师口中了解到,这字是竞王所提。 而那日,萧山肃的身上带了一块和这块祖母绿一模一样成色的玉佩。 又从清影寺和尚口中得知,二十年前,就是竞王镇守的桐花镇 于是他便断定,竞王就是他费尽心机在寻找的那个从未谋面的父亲。 “去清影寺的途中,我与那些山匪交手过,竞王此次南下办案,危险重重。” 陶夭夭拉着他的手柔声道:“所以你跟过去是怕他有危险?” 花灼冷冷道:“他还没给我母亲一个说法,他不能死。” “可是你为了救他自己都差点丢了性命。” “那我也要让他活着到我母亲面前认罪。” 一个从小没有父亲的孩子,说到那个罪人的时候,满眼的仇恨。 可是他不顾自己安危,出手相救,就只是想要对方的一句解释,一个道歉。 “那你还从竞王府偷跑出来?” 花灼冷笑了一声:“他不记得了,他说他不认识花溪,连这样的事情他都能忘记?” “等你退了婚,彻底的和竞王府撇清了关系之后,我就去亲手杀了他。” 看着他苍白的面颊里透着铁青,眼里一片阴冷,陶夭夭起身,将他的头抱在自己身前。 “我爹支持我退婚,王妃也没有反对,所以现在只要萧山肃同意,我们就可以马上将聘礼退回王府了。” 花灼在她胸前拱了拱道:“我那日离开,没有和你细说原由,就是因为那个萧山肃一直阴魂不散的跟在你身边, 而想到你们又有婚约,他是光明正大的,我心里很不痛快。” 陶夭夭揉揉他的头:“所以你还是吃醋了对吗?” 花灼不置可否。 陶夭夭又问道:“那为什么我让赤青送去的信你都没回呢?” 花灼低声道:“我错了。” 原来他一个人悄咪咪的在赌气。 “好了原谅你了,你的伤还没有完全康复,这些天就乖乖待在这里好好养伤行吗?” 花灼点点头。 陶夭夭用手捧起他的脸:“花灼,听刘大夫说你这次伤的很严重,到底怎么样啊?让我看看。” 还是缺乏沟通 此话一出,花灼赶紧把头从她身上弹了出来,身子往后一倾,用手握住了自己胸口的衣襟。 陶夭夭看着他这一系列的动作,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但是很有趣。 “你的伤还没痊愈,就偷跑出来,天气又这么热,伤口复发感染了怎么办?” 花灼警惕的看着她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不会有事的。” 陶夭夭俯身靠近他:“给我看看需不需要继续涂药。” 随着她的靠近,花灼欲继续后倾躲避她近在咫尺的气息。 陶夭夭心想他肯定是伤口太过深重,怕她看到了害怕,所以才藏着掖着的。 是啊,隔着衣服都能看到透出来的那一大块大块明显的深色。 便道:“没关系,我不会害怕的。” 说着便要去解他的衣服。 他的手握得更紧了,呼吸也随之深重了起来。 看到陶夭夭水嫩纤细的手已经伸到了他眼前,忙腾的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陶姑娘,请你自重。” 陶夭夭:? 花灼站起来要比她高一头还要多,就这么大个人,低着头红着脸,羞怯而又紧张的看着她。 陶夭夭觉得他此时一定是把全身的血液都紧急集合到了面颊上。 忍俊不禁道:“怎么看一下都不行?又不是没看过。” 花灼磕磕绊绊道:“你现在,有,有婚约,如果我早知是这样,绝不会对你对不起,是我没控制住自己。” 陶夭夭本来就是想要检查一下伤势,看看还需不需要请大夫继续来医治。 被他这一躲才想起来,以前每次都是从看伤口开始的。 难怪他会那么紧张,哈哈 但这次还真没想那么多,人都伤成那样了,刚刚才恢复一点,是个人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往那方面想好吗! “你是不是想的有点多?我不看伤口,怎么能知道还需不需要请大夫来医治?” 陶夭夭双手抱臂歪着脑袋抬起头看着他。 花灼握着衣襟的手松了松:“不用了,真的,我以前也经常受伤的,我心里有数的。” 陶夭夭又把他按到了凳子上。 用眼睛瞪着他:“你刚刚说什么?请我自重?” “对不起我说错了。但是在我们北原,如果一个男子与已经有了婚约的女子厮混,会是很严重的罪行。” “你管这叫厮混?” “是我的错,我应该先了解情况的。” 陶夭夭看着他慌张又局促的样子,好气又好笑。 “别把什么错都往自己身上揽,回头我给你立个贞节牌坊。” 说完便坐下手托着腮,不再理他,也不看他。 半晌过去了,屋子里安静的落针可闻。 空气里充斥着不清不楚的味道。 陶夭夭用余光看到旁边的人动了动。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抬起手把白色的衣服褪到了臂弯。 “你生气了?你看,有点可怕。” 比起这次的伤,在桐花镇的那枚箭伤的疤痕就显得很是微不足道了。 尤其是胸口的这道刀伤,一直从左侧锁骨下方到右侧的胸肋处。 虽然经过了刘大夫妙手回春的缝合,但是那道长长的还没有脱落的痂仍然让人触目惊心。 肩上的箭伤伤口不大,但是从结痂来看,是很深的。 难怪他体质那么好的人都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晕厥。 陶夭夭转过身来看着他这一身的伤,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那个口口声声说要让他的亲生父亲去谢罪,口口声声说要亲手杀了那个禽兽父亲的少年。 为救那个禽兽父亲受的伤。 他也不过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 他千辛万苦找到后用命护下的亲生父亲,告诉他他不记得那个叫花溪的女人。 “还疼吗?” 陶夭夭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帮他把衣服拉了起来,系好了衣襟。 花灼摇摇头:“不疼。” 可她明明看到了他眼中的泪光。 陶夭夭又把他的脑袋揽进怀里,抚摸着随意束在头顶的发髻。 “花灼,你的母亲,没有告诉你他的名字吗?或者是具体的身份。” 她还是有点不相信竞王会是这样道貌岸然的人。 花灼摇摇头:“我母亲从来不愿意提及他,小时候我看到别人都有父亲我没有,就会追着她问,她总是敷衍着糊弄过去。 直到我大了一些,她知道她的东拉西扯瞒不了我了,才把这个给了我,说这是我父亲留下的唯一的东西。” 说罢又拿出了那枚翡翠吊坠,眼神从最初的带有期盼的怨恨变成了现在只剩下了怨恨。 既然花灼已经知道了,她便没再提竞王为她提字这件事情。 “那你母亲知道你在找他吗?” 既然他母亲不提,自然也是有原因的。 要么是想维护他,要么是干脆已经忘了他。 “我母亲不让我找他,我觉得母亲不提他是因为被他伤害太深,不愿意去面对那段过去, 否则为什么这么多年,她都独自抚养我,一直拒绝向她示好的人。” 一直拒绝向她示好的人?那对她来说,这代表着什么呢? “花灼,如果他们只是露水姻缘的话,你母亲肯定不会这样一直止步不前的, 她拒绝了所有人,大概率是因为她很爱你的父亲,她没有找他,也从未在你面前说过他的不是,因为她不希望你恨他。” 花灼像个小猫一样把头靠在她胸前任由她揉搓:“正是因为我母亲这么多年的隐忍才让我更加恨他的。” 这?还是缺乏沟通啊!他母亲不提,也不给个明确的说法,他这边就急吼吼的要去杀人。 而正好竞王还给忘了,这不是让他更要杀之而后快吗? 最起码也要让花溪和竞王见一面,如果有误会不就当面解开了吗? 如果竞王真的只是一夜风流,吃干抹净即抛之脑后,那到那时在决定报不报仇也不迟嘛。 “花灼,你先不要冲动,我觉得这件事情你需要先跟你的母亲沟通一下。” 花灼坐直了身可怜巴巴的抬起头看着她道: “我母亲不许我提起这个人,拒绝和我谈关于这个人的任何事情。” 把事情说清楚 陶夭夭总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因为从花灼母亲的态度,根本无法判断这个男人该不该死,也许中间还有什么隐情。 应该先安抚好花灼,一时冲动有可能酿成大错。 “竞王现在是中土皇帝唯一的亲弟弟,你若是为了一己私仇杀了他,岂不是会造成中土与北原的对立?” 花灼不语。 “你给我一点时间好吗?我帮你找当年桐花镇的老人问一问,看看能不能找到知情者。” 桐花镇的老人,哪里去找呢? 陶夭夭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对了,颜四娘,颜四娘知道你这次来中土来找你父亲这件事吗?” 花灼摇头:“我是背着她偷跑出来的,我的本意是来找你的,寻他只是顺带的,谁让他那么运气不好,让我给找着了呢?” “那我们最起码要和颜四娘谈一谈,如果她是当年的知情人,我们可以向她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清楚之后再做定夺不是吗?” 陶夭夭想到离婚期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她的当务之急是赶紧让萧山肃同意退婚。 而要让他退婚,自己就不得不有三个月的时间不能离京了。 所以要找颜四娘,必须要尽快。 花灼眼巴巴的看着她:“你和我一起去吗?” “我不能和你一起去,我还有我自己的事情。” 婚还没退成,这已经迫在眉睫了,而且朱绿竹现在很不安全,她也不能离开。 “咚咚咚……” 门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两人对视了一眼。 会是谁呢?这个地方除了陶尚贤不会有其他人来。 而陶尚贤刚升职,这些天公务一直都很忙,不会在这个时候过来。 陶夭夭还在迟疑,哑叔已经把门打开了。 他听不见,但是这敲门人用力特猛,浇花的桶里的水都荡起了波纹。 陶夭夭对花灼点点头示意他待在屋里,便只身迎了出去。 萧山肃,旁边是柳重山,带着一队皇城司的人。 陶夭夭彬彬有礼的上前福了福身:“世子,柳大人,你们怎么到我这兰园来了?” 萧山肃脸色很难看的盯着她,他也是追着花灼过来的,没想到对自己冷若冰霜的未婚妻也在这里。 柳重山拱手道:“陶小姐,打扰了,我们今日来是有人提供信息,说见了花少侠进了兰园的门。” 陶夭夭笑道:“柳大人是不是搞错了,要不要去别的地方找找?” 柳重山有些难为情:“陶小姐,确实是有人亲眼看到他进来的, 这花少侠我都找了他好些天了,公主逼得紧,缠完皇上又来缠我,我也是没办法了。” 萧山肃不等她说话,径直就往里面走去。 “世子,你礼貌吗?”身后的陶夭夭冷冷道。 萧山肃停步,转过身来。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里是二十年前你母亲藏匿陶大人的园子。” “那又如何?” 萧山肃难掩内心的愤怒和失望:“所以你今天也在将往事重演吗?你别忘了,你是我的未婚妻。” 陶夭夭瞄了一眼左右为难的柳重山。 “我说过了我不喜欢你,你非要在外人面前自找没趣吗?” 萧山肃有些恼羞成怒:“不管你喜不喜欢,你都是我未婚妻。” “王妃已经同意了我退婚的请求,我父亲也没有异议,所以为了我们两家的将来,请你也不要再固执了。 而且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还望世子成全。” 屋内的花灼听到这番话,内心的阴霾一扫而空。 脸上渐渐地浮出笑意,好像这一瞬间其它烦心事全都忘到九霄云外了。 他在屋内只听到陶夭夭所说的这一番话,并不知道公主找他做什么。 他觉得他不应该让她一个人在外面面对萧山肃的刁难。 吱呀一声,他推开门走了出来。 柳重山喜出望外,两只眼睛都笑得炸了花。 “花少侠?我总算是找到你了,你这些天去了哪里,我找得你好苦啊。” 花灼勾着唇角拱手:“柳大人。” 柳重山朝花灼走去的时候,路过萧山肃,发现他的脸色史无前例的难看。 他才想起来,为什么那日看陶夭夭觉得很眼熟。 第一次遇到花灼的时候,从马上摔下来的那个女子,不就是她吗? 可是现在这是什么情况?他一个外人,还怪尴尬的。 萧山肃投来刀子般的目光:“花公子,我母亲说你伤未痊愈就不告而别,她很不放心,命我出来寻你,刚好路上碰到柳大人,就一同过来了。” 柳重山刚把手往花灼肩上用力一拍,听到萧山肃的话立即目瞪口呆。 赶紧缩回来看了看自己的手,悔恨刚刚自己不知轻重。 “花少侠,你受伤了?” 花灼笑道:“小伤,不碍事。” 遂又看向萧山肃:“劳烦世子回去转告王妃,谢谢她这些时日的照顾和关心,我的伤已经无碍了,请她大可放心。” 萧山肃看他那一脸笑意,脸色就更加铁青:“你最好跟我回去。” 柳重山道:“世子,既然是公主要找他,还是让我先带他进宫。” 花灼不解:“柳大人,请问公主找我,所为何事?” 柳重山挠挠头:“这你去了不就知道了,反正是好事。” 说完又看了一眼面色平静的陶夭夭,自言自语:“好事,嘿,好事” 内心又开始同情起了陶小姐,为了这人要和世子悔婚。 可这是公主看上的人,陶小姐怕是也要留不住了,到头来两头空。 陶夭夭看出了他的内心戏,对着他勾唇点点头。 因为她知道花灼和公主,是不可能的。 花灼还是云里雾里:“可是,我并不认识公主,她为何找我?” “你忘了你那日在去清影寺的途中救过一辆马车?那是皇后的马车,公主让你去,大概是要感谢你。” 花灼拱手:“小事一桩,不值一提,那还烦请柳大人转告公主,在下并不需要感谢,所以进宫就免了。” 柳重山一听急了,这好不容易才找着人,又要跑? “这,花少侠不去,柳某无法交差哦!” “这!”花灼看着柳重山:“柳大人不会想强人所难?” 柳重山嘶了一口气:“那倒不敢。” 柳重山明白,以花灼的身手,就算是受了伤,他要不想去,谁也没办法强行带他走。 萧山肃道:“柳大人不必急于这一时,他之前身受重伤,一直在王府养伤,我一直瞒着公主,不如待他再休养几日,再回禀皇上不迟。” 看柳重山一脸为难。 陶夭夭道:“他是南下为救竞王时被刺客所伤,等他好了,再进宫面圣也不迟。” “那,那我还是先如实回禀皇上了,还请花少侠到时候,给柳某个薄面。” 花灼看了一眼陶夭夭,对柳重山拱手不语。 陶夭夭心想萧山肃既然已经知道了,那就不必再藏着掖着了。 “走,回王府,当着王爷和王妃的面把事情说清楚。” 柳重山离开后,他们三人也离开兰园去往竞王府。 脸上的巴掌印 王妃正在院里来回踱步,满面愁容,荔枝在旁边也捏着帕子噘着嘴干着急。 三个人一起进王府,王妃一看,立刻转忧为喜,快步迎了上来。 “肃儿,人接回来了?” “夭夭,你也来了,太好了。” 最后才走到花灼身边,上下打量了他一圈才开口: “好孩子,你没事就好,你身上还有伤,你这一走,我很担心,你要是有什么难事,可以告诉王爷,告诉我啊,为何要不告而别呢?” 花灼内心有些东西在七上八下,这王妃,哎,自己刚刚还在谋划着杀了她老公呢。 “抱歉,王妃,我离开只是因为我觉得,打扰你们太久了。” 王妃面色微怒责备道:“你这是什么话?你救了王爷的性命,就是救了王府,以后王府就是你家,不许再说这么见外的话。” 王妃一手拉着花灼,一手招呼他们:“快快快,先进去,坐下再说。” 待到大家都坐定后,陶夭夭开了口。 她把她三个月前流落桐花镇的事情挑挑拣拣讲给了王妃。 王妃才恍然大悟:“所以你消失的那几天,是被他们丢到了桐花镇?是花灼救了你。” “是的王妃,他救了我之后,还将自己宝马赠予我,我才得以平安回来。 而他来到京城寻亲,无处可去,我便把他安排到了城郊的兰园居住。” 提到桐花镇的时候萧山肃的表情就已经不太自然了。 又想到了那匹差点把他甩下马背的臭奔驰,难怪那日在清影寺的时候跟花灼那么亲热,原来根本就是他的马。 忍不住忿忿地开口道:“他救了你,又赠予你宝马,他图什么?” 陶夭夭并不正面回答他,而是反问道:“四月十四,十五,他连续两次救我性命,请问那个时候,世子在哪里?在做什么?” 萧山肃回忆起那两日,咬牙握拳沉默。 “世子从前如何待我,王爷和王妃想必都没有忘记,我当时其实已经对他死心,现在我的心另有所属,世子为什么又不肯放手了呢?” 萧山肃道:“那时我并不知道自己的心意,也不了解你。” 陶夭夭认真的看着他:“那那时你有试图去了解过我吗?我因为钦慕于你成了整个京城的笑柄,你永远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那时就已经伤透了我的心,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所以请世子成全我,放了我。” 自己儿子曾经如何王妃心里是有数的,她也只是看着听着不发声。 花灼看着她情真意切的样子,心疼的想上前把她搂进怀里。 奈何这里人太多。 萧山肃已经无力反驳,他想不到她又能拿曾经对她的态度来说事,这几个月明明自己像个卑微的奴仆一样鞍前马后的。 本以为能让她忘记以前,但是曾经的伤害好像做什么都已经无法弥补。 看着自己节节败落,不甘道:“你要为了他致我于不顾,你是不是早已与他私定终身?你和你母亲一样,不知检点,放荡轻浮……” “啪!”话音刚落,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到了萧山肃的脸上。 王妃用力过猛,打完以后手还有点颤抖,荔枝赶紧上前来扶住她。 “肃儿,你胡说八道什么?她母亲岂是你能妄加议论的?” 这时竞王也缓缓从外面走了来,陶夭夭起身行礼,花灼坐着四平八稳只当没看到他。 萧山肃朝着他弓了弓身没说话。 王妃满眼委屈上前:“王爷……” 萧山肃很不服气的搓了一把被王妃打出五个手指印的脸。 “难道我说错了吗?” 竞王冷冷道:“你说了什么?” 王妃立马用眼神示意萧山肃闭嘴,可他依旧脱口而出。 “我说她和她母亲一样,放荡轻浮,私自藏匿男人,私定终身……” “啪……” 这一巴掌出自竞王之手,比刚刚王妃那一巴掌要响得多。 萧山肃不可置信的来回看着自己的父母。 “你们?” 王妃虽然自己也打了他,而且打得不轻,但是听着竞王这一巴掌下去,还是很心疼。 伸手替他擦去嘴角的血迹:“肃儿,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萧山肃有些懵,脑子里面也是一片混沌。 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混合双打竟然是因为一个强烈要求要与王府撇清关系的人。 “如果不是木家,如果不是木兰香,母亲不可能活到现在,也不可能会有你啊,你知道吗?” 当年的王妃和现在的苏洛洛一样,父亲身为护国大将军,长期镇守洪溪关。 而王妃却没有苏洛洛那么幸运,她没有兄弟,只与母亲相依为命。 最要好的朋友就是和她年纪相当的木兰香。 后来祝将军战死沙场,祝家又集体感染了疫病,大部分人都在短时间内死去,包括她的母亲。 而剩下的人全部被送往了清影寺。 木兰香冒着被感染风险,只身逃出城去,到清影寺照顾她。 得老天垂怜,她竟然奇迹般的好了起来,木兰香也平安无事。 全家都死于疫病,在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的时候,木兰香把她接回了木家。 这一住就是五年,因为祝将军的战功,先帝一直没有忘记他还有一个女儿。 于是在适婚年龄的时候,她被先帝赐婚于竞王,直到与竞王成婚,也依旧拿木家当自己的娘家。 可是后来,木家人也没了。 再后来,木兰香也没了。 “夭夭,我以为,对你好的方式,便是把你留在身边,因为那样我可以随时照顾你。” 王妃看着还沉浸在这段故事里的陶夭夭。 “可是如果这不是你想要的,我会尊重你,你可以选择你自己喜欢的生活,只要你快乐。” 萧山肃听完也是一语不发的愣在那里。 因为王妃是左撇子,所以他现在是两边脸各有五个手指印。 陶夭夭一直觉得心里有愧,因为王妃实在是太好了,总感觉自己做的有点过分。 现在才知道,怪不得王妃那么维护她。 她起身替王妃擦了擦眼角的泪。 “王妃,都过去了,以后我依然当您是我的亲人,和母亲一样的亲人。” 两个人紧紧的抱在一起。 竞王狠狠地看了萧山肃一眼,便一甩袖子转身离去。 当年木家那被踏破的门槛上面,也有不少他的脚印。 快要瞒不住了 花灼被王妃留在了竞王府。 一来因为他伤未痊愈,二来他在兰园的事情柳重山也已经知道了。 所以回兰园和待在竞王府也没什么区别。 王妃拿了冰块给萧山肃敷脸。 眼里满是疼惜:“疼吗?” 萧山肃摇摇头:“我一直不明白,母亲为何时时那般维护她” “那你现在明白了吗?” 萧山肃嘶了一声:“木家对您恩重如山,我可以理解。 可是父亲为何也?而且他下手好重,我感觉我这边牙齿都要掉了。” 听了这话王妃满眼优思轻轻化开,露出一抹浅笑。 “这,你还是去问你父亲比较好。” 萧山肃神色黯然道:“算了,我可不敢。” 七月十五,中元节。 陶夭夭一大早就往翡翠阁去。 路遇石榴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早膳。 “石榴,朱姑娘她这两日怎么样?” “大小姐,姨娘这两天还是老样子,吃什么吐什么,人都没劲了。” 陶夭夭看了看她手里的食盒:“这是什么?” “这是老爷出门前吩咐厨房做的酸枣糕。” 朱绿竹面色苍白,眼神忧郁,原本饱满的脸颊也有些凹陷了。 就这几天,人就消瘦了一大圈。 看到陶夭夭有气无力道:“大小姐,你来了?” 说完便要起身。 陶夭夭忙把她按了下去:“哎,你就躺着,我来看看你,还是没有食欲吗?” 说完拿了一个酸枣糕递给她。 石榴道:“姨娘,吃一点,这是老爷清早特意吩咐厨房做的。” 朱绿竹闻言轻轻咬了一口:“这个味道挺好,不反胃。” 陶夭夭道:“觉得味道合适你就多吃一点,肚子里没东西,人怎么顶得住呢? 刘大夫说了,这个孕吐反应因人而异,大部分人都是持续一段时间,自然就会好。” 朱绿竹点点头:“让大小姐费心了。” 门外传来一个清脆欢快的女声。 “朱姨娘大姐姐也在啊?” 陶菁菁拎着一个食盒笑意盈盈的走了进来。 陶夭夭不自觉的警惕的看了一眼食盒:“三妹妹来了。” 陶菁菁放下食盒:“我娘听闻朱姨娘孕吐厉害,胃口不好,特地让我做了一些开胃的点心送过来。” 朱绿竹细声道:“辛苦三小姐,甄姨娘费心了。” 陶菁菁打开食盒,取出一盘精美的糕点端到床边。 “来,朱姨娘,尝尝看看合不合胃口。” 朱绿竹刚吃完了手里那一块酸枣糕。 看着那盘精美的点心,想着也不能辜负了人家的一番好意。 便伸手想要拿一块。 陶夭夭始终不放心木兮阁那边送来的东西,现在是孕初期,而且朱绿竹反应这么大。 一点点异常都有可能让她陷于危险之中。 于是她不动声色的抢过陶菁菁手里的盘子。 伸手拿了一块塞进嘴里:“嗯,真好吃,我刚好没吃早饭,正饿着呢。” 陶菁菁指了指食盒:“大姐姐,别急,这些可都是给朱姨娘做的,你要吃我再另外给你做。” 陶夭夭一边往嘴里塞一边道:“可我现在饿了,看着这些点心胃口大开,朱姨娘已经吃饱了,这些先给我吃了。” 朱绿竹笑着看着她,吩咐石榴给她倒杯水。 “大小姐,你慢点,别噎着了。” 陶菁菁还从没见过她这么狼吞虎咽的样子。 弱弱道:“那好,这盒子里还有许多呢,够吃的,大姐姐想吃就尽管吃。” 陶菁菁走后,陶夭夭灌了一大杯水,打了一个饱嗝。 “朱姑娘,今日是中元节,你现在怀有身孕,千万不可以出门,知道吗?” 朱绿竹看着她一脸严肃的样子,乖乖的点点头。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不管别人说什么,都不可以出门,明白吗? 石榴,如果有什么事,立马去找我或者找我爹。” 石榴也憨憨的只点头。 “刘大夫上次不是说过了吗?没吃过的东西这段时间不要尝试,所以,剩下的这些点心我带走了,想吃什么让厨房再做。” 说完便拎着盒子离开了。 朱绿竹也不傻,看着陶夭夭拿走盘子不让她碰到点心,又把剩下的都给带走了,再想到自己看到木兮阁的人时那种莫名其妙的心慌。 她觉得陶夭夭有话没有直说。 “石榴,以后有木兮阁送来的东西,告诉我一声。” “嗯嗯。” 善生堂内,陶夭夭的脚踝上扎满了银针。 冬枣五官扭成了一团,看着小姐的双脚变成了两只刺猬。 扎完了最后一针,刘大夫起身拍拍手道:“今天先扎针,明天或后天,就可以开始矫正了,陶小姐,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陶夭夭点点头。 冬枣呲着牙问:“小姐,你确定要这么做吗?你又不用干活,这双脚又不用使力,就随它去呗,万一出个什么意外,值得吗?” “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从小不缠足,哪里能体会这种痛呢?我可不希望踩着这样一双畸形的脚过一辈子。” “好,你有你的道理。”说完掏出了一把瓜子。 刘大夫从屋内推出了一个木制轮椅。 陶夭夭瞬间眼睛一亮:“刘大夫,您可想的太周到了。” 刘大夫前后左右转动了几圈轮椅,相当的灵活。 得意道:“这是你和我说非得治脚那时,我叫木工赶制的,你这最起码三个月不能行走呢,有了它,出门才方便。” 陶夭夭感动的不知说什么好,自己马大哈一心只想着治好了脚以后可以肆意奔跑,行动自如。 根本就没想过这三个月怎么度过。 “刘大夫,您真的是,医者父母心啊!” 冬枣看到这个轮椅,已经收起了瓜子,推着手柄开始练习起来了。 因为接下来,这玩意她最少要推三个月。 柳重山从御书房出来,迎面就碰上了在门口守株待兔的玉罗。 “臣拜见公主。” 玉罗叉着腰围着他转了一圈才悠悠道:“好你个柳大人,刚刚和父皇都说了什么?” “一些,公事,公主若是不信的话,可以亲自进去问问皇上。” 玉罗站定在他的面前,目光盯着他,他只能低头垂眸继续拱着手。 “说,昨日入宫见了本公主,为何要躲?” “臣,是因为,有事。” “看着我的眼睛说话,有什么事?” 柳重山抬头讪讪的一笑,又立马避开了公主的眼睛。 “不敢看我,眼神躲闪,拇指内扣,这是你撒谎时的招牌动作,柳大人,你有事瞒着我。” “臣,不敢。” 玉罗下巴一扬:“我直接去问父皇,要是让我知道你在我面前耍什么花招,当心我派人去吟雪楼把曼珠姑娘掳走。” “哎哎哎公主,有话好好说” 小姐你没事吧? “竞王府,竞王府,竞王府” “父皇当真?花灼他真的在竞王府?” “是的是的是的,哎哟,你吵得我头都要痛死了,你再不走朕就要驾崩了。” 在被玉罗死缠烂打一炷香后,皇帝终于招架不住了。 告诉了她昨日柳重山回来给他禀报的关于查到花灼下落的事情。 今日柳重山又来禀报花灼已经回了竞王府继续养伤。 玉罗高兴得原地转圈圈:“谢谢父皇。” 说罢抬腿就往外跑去。 “等等,”皇帝大声叫住了她,“你干嘛去?” 玉罗驻足转身道:“去竞王府啊!” “回来。” 玉罗这才察觉道自己好像有点忘乎所以了,不该在父皇面前表现的这么明显的。 嘟着嘴不情愿的往回走了几步,站在御书房的门口。 “父皇,还有事吗?” 皇帝把手上的奏折一丢:“你去竞王府做什么?” 玉罗站在门口转动着两个食指低声道:“我,去找王妃,找王妃聊天。” 皇帝恨铁不成钢的连啧着舌道:“瞧你那样?像个姑娘吗?真是被你母后惯坏了。” “父皇也没少惯。” 皇帝无奈摇头:“听柳大人说,他不愿意进宫,连领赏都不肯来,而且现在还有伤在身,你这样贸然前去,别吓着人家。” “我,我就是去找王妃聊聊天,我什么也不说。” 皇帝沉默了片刻,玉罗东张西望一会发现他还是没有吭声。 忍不住问道:“父皇,我可以走了吗?” 皇帝无奈挥挥手:“去去。” 玉罗刚转身,身后又传来皇帝的声音。 “哎,别大张旗鼓,带着姜侍卫走金宣门。” “谢谢父皇。” 看着玉罗欢呼雀跃的背影,皇帝不禁寻思起来。 这个花灼,到底是个什么人?听柳重山的描述,对他是赞不绝口。 看着玉罗这副样子,这整一个月都活像是被勾走了魂似的。 还有这王妃,都把他当亲儿子对待了。 他有什么魔力?皇帝内心已经开始充满了好奇。 花灼在王府的兵器架前左右打量,随手拿起一把大刀在手里挥动了几下。 感觉体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但是因为伤口刚刚长好,不能有太大的动作。 所以只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就又放了回去。 放回了大刀又拿起一把长弓,尝试着拉动弓弦。 萧山肃不动声色的走过来,也拿起了一把长弓。 搭箭上弦,一气呵成,对着数十米外的箭靶,直中靶心。 花灼在测自己的气力,弓上没有搭箭。 萧山肃射完一箭斜了他一眼,又抽出一根箭矢,再一次射中靶心。 花灼默默的放下了弓:“世子好箭法。” 萧山肃一脸倨傲:“怎么?花公子只会举起弓来空比划吗?” 花灼笑道:“世子箭法无双,花某自愧不如,不敢班门弄斧。” 萧山肃看着远处的箭靶,心满意足的放下了弓箭。 “也是,花公子现在有伤在身,我现在就算赢了你,也胜之不武,不如等你好了,我们比试比试,这里十八般兵器任你挑选。” 花灼看了一眼萧山肃那张还没消肿的脸,特别是左脸,明显比右脸要厚了一层。 压制住往上翘的嘴角道:“在下确实不敢与世子相提并论,世子也同样有伤在身,箭法却也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在下佩服。” 提到伤,萧山肃还愣了一下,随即立马就反应了过来,气得冷哼一声,紧握着拳甩了一下衣袖。 “真是巧舌如簧,等你好了,我一定要向你讨教几招。” 说罢大步流星的往外走去。 花灼并没有因为他的挑衅生出任何的不悦,继续平静如水的拿起一把红缨枪。 先是在手里掂了掂,然后身体岿然不动,用手腕灵活的转动了起来。 几个回合之后,把枪抛向了空中。 当枪落下时,他接住枪把,双手握紧,枪出如龙,呈一条线向前直刺了过去。 “啊” 玉罗吓得尖叫了一声捂住头,呆呆的愣在了枪尖前。 当时那把枪离她胸口只差半尺远。 花灼忙把枪收了回来拱手道:“抱歉,吓到小姐了。” 玉罗见他已经把枪收了起来放回了架子上,才惊魂未定的放下双手捂住胸口。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像打鼓一样,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花灼走近她:“小姐,你没事?” 玉罗抬起头,眼睛里面冒着星星,摇摇头:“我没事。” “没事就好。” 说罢背起双手就大步往外走。 “诶,你等等。” 花灼回头:“小姐,还有事吗?” 玉罗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平日里伶牙俐嘴的她,见了这人反而磕磕绊绊了。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里只有几架兵器。 “花公子,你能教我认识这些兵器吗?我想知道这都是怎么用的。” 花灼有些无奈道:“在下只是竞王府的客人,如果小姐想要了解这竞王府的东西,还是请教主人比较好。” “我,我只是看你刚刚舞枪,好像挺厉害的,觉得你肯定懂得很多。” “竞王府世子萧山肃文韬武略,如果小姐需要在下可以帮您请他过来,想必他很愿意尽东道之谊。” 玉罗气呼呼的想:没想到这个人这么不识抬举,是我说的还不够明显吗? 于是抬起下巴道:“我就想让你教,怎么?你不愿意?” 这任性妄为的口气,公主的姿态又被暴露出来了。 玉罗意识到对这个不稀罕朝廷赏赐的人,这样来硬的肯定不行。 于是立马放低姿态,语气柔和:“花公子,对女孩子都是这么不客气的吗?” 花灼有些被她弄糊涂了,满脑子问号道:“这,也不算对女孩子不礼貌,我不是都要去帮你找世子了吗?” 玉罗走近他身边,认真的看着他,尽量让自己表现的虚心一些:“可我说了我就要你教啊!” “啊”花灼突然紧皱眉头,向后退了一步,捂住胸口。 “我好像刚刚用力过猛,旧伤复发了,我得回去休息了,小姐再见。” 说罢不等玉罗反应转身就跑了,留下她一个人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由于前日下过一场暴雨,城中的停云河水位上涨,水流湍急。 还夹杂着从上游冲下来的泥沙和枯树枝等杂物,站在岸边让人觉得眩晕。 陶夭夭因为马上要矫正骨骼了,矫正过后就得等三个月才能下地。 所以她想趁今天多逛逛,而今日是中元节,许多胆子小的人连白天都不出门了。 所以街上人也不太多,没那么拥挤倒也乐得自在。 陶夭夭和冬枣在街上悠哉悠哉的逛着。 眼尖的冬枣发现远处的桥边有人在卖艺。 “小姐,那边有人玩杂耍,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陶夭夭付好钱,把手里的麦芽糖递给冬枣一份:“在哪在哪?” “就在前面,跟我来。” 冬枣一边吃着糖一边拉着她往桥边走去。 来胸口碎大石 这个年代虽没有手机电视,但是人们的娱乐活动可是一点也不匮乏。 看戏听曲逛青楼不是普通百姓能玩得起的。 于是街头杂耍便引来了大量人的围观。 原本街上比较稀疏的人群突然都被吸引到了桥边,杂耍艺人不多久便被严严实实围了好几圈。 等陶夭夭和冬枣赶到的时候已经挤不进去了,只能在外围挑了个没被堵死的缝隙朝里面张望。 只见一个中年男人往口里倒入了一大口类似酒水的东西。 然后点燃了一根松木,象征性的摆了几个动作之后,便对着松木上的火苗喷出了口里的液体。 “唬”的一声空中燃起了阵阵火团,引得场上尖叫连连。 “小姐看得到吗?” 冬枣看陶夭夭想要踮起脚来,却又苦于这双脚实在是没法踮而心生焦躁。 “看不清楚啊,你能看见吗?” 陶夭夭对这种凑热闹的事情还是有几分兴趣的,奈何前面人太多而自己身高又不够,只能从缝隙里看一些碎片。 冬枣蹲了下来,拍拍自己的肩膀。 “小姐,你上来,我驮着你看。” “啊,这不太好。” 冬枣拉了一把她的手:“哎呀快上来,谁叫你以前不爱出来,现在知道好看了。” 上了冬枣的背,陶夭夭立马鹤立鸡群了。 接下来表演的吞剑,缩骨,胸口碎大石什么的,她都看得清清楚楚。 正当她看得津津有味拍手叫好的时候。 冬枣突然抬起头:“小姐,小姐,你看那,是谁?” 顺着冬枣的手指看过去,她看到了一个高低肩的男人,一只手木木的垂着。 贼眉鼠眼的一边和身边的人说着话一边四处张望。 “甄建?他怎么也在,冬枣,快,先放我下来。” 她突然想到了那日木兮阁窗下听到的对话。 中元节?对,今天就是中元节。 虽然已经多次警告过朱绿竹了,但在看到甄建这一刻,陶夭夭依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正当陶夭夭在猜测他们在谋划着什么的时候。 甄建那群人中一个长着斗鸡眼的男人挤过了人群到了中间。 “诸位诸位,刚刚这个胸口碎大石,精彩不精彩啊?” 人群里立刻响起了震天的回应:“好!” 杂耍的男子一脸慌张的看着这斗鸡眼:“你是谁啊?要做什么?” 斗鸡眼充耳不闻继续道:“哎,既然精彩,那就再来一次,让大家伙一饱眼福如何?” 人群里也有人跟着起哄了:“好,再来一次。” “对对对,没看够呢。” 这时又有两个人挤过人群抬着一块大石头进去,放到了斗鸡眼旁边。 杂耍男子急了:“你们这是为何?我们可没的罪过你啊?穷苦人讨口饭吃,不知哪里冒犯了各位爷,还请高抬贵手啊!” 斗鸡眼掏出几枚铜板往地上的碗里一丢,指着刚刚被抬进来的这块石头道: “爷还没看够,再来一次胸口碎大石,就用这块石头。” 这块石头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看上去就很硬,跟刚刚他们打碎的那块石头相比要坚硬很多。 而且石头的面积不大,表面凹凸不平,甚至还有些尖锐。 陶夭夭想着这要真砸下去,得出事。 陶夭夭被里面的争执吸引了注意,再回过头来找甄建的时候,却连人影都没见了。 “冬枣,甄建呢?不见了吗?” 冬枣也反应过来,四处张望:“刚刚还在的啊,小姐,他们怎么能这样啊,我们去找人来管管,别出人命了。” 杂耍男子在他们的威逼下躺了下来,石头也被放在了他的胸口。 一个看似他妻子的女人在旁边苦苦哀求。 “各位爷,饶过我们。” 而旁边的群众只想看戏,对胸口碎大石的原理也是一无所知的。 刺激就行,没有人理会女子的哀求。 甚至还接二连三的有人起哄:“来啊,赶紧的。” “是啊,要是能碎了这石头,爷多给几个赏钱。” “看来是没什么真本事的,糊弄人而已。” “就是,刚刚那石头不会是泥土做的?” “真没意思,浪费爷的时间。” 斗鸡眼见现场的气氛已经达到了顶点,人们的欲望也被调动了起来。 便把锤子递给了在地上流泪哀求的女人。 “开始,大伙都等着看呢。” 陶夭夭在心里骂了一句:欺人太甚。 正扒开眼前的人欲进去阻止,里面就传出一个声音。 “慢着。” 大伙立即把目光齐刷刷的向这声音投了过去。 “大家稍安勿躁,胸口碎大石的石块需要面积大些,表面平滑,而这位兄台拿来的这块石头很明显不适宜做此表演。” 斗鸡眼睥睨道:“你是什么人,管那么宽?” “小生乃是国子监的学生沈云舒,兄台这番操作,弄不好会出人命,所以不得不出来阻止。” 斗鸡眼挑眉道:“他既自称是真功夫,又如何能出得了人命呢?除非他承认他是装模作样,故弄玄虚哄骗众人大家伙儿说是不是啊?” 人群里立即传来呼和:“是啊。” “就是就是。” “不敢就直接承认呗。” 沈云舒环顾四周,众人皆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嘴脸,完全没有人在乎这一锤下去,石块下的人还能不能活。 无奈的摇头:“真令人想不到,今日中元节天未黑,便见了这许多鬼。” 有人反应了过来,立即用手指着他道:“你说清楚,什么意思。” “对啊,你说谁是鬼?” 因为他自称是国子监的学生,大家伙也不敢对他怎么样。 甚至都不敢靠近他,只能指着他逞口舌之快。 而斗鸡眼还在不停地拱火,此时场内已是一片混乱。 冬枣道:“小姐,我们去报官,再闹下去怕是要出事。” “好你去报官,我去帮帮他。” 冬枣不放心:“可是这里很危险,你看那些人挺可怕的,你和我一起。” 陶夭夭拍拍她:“没事,沈公子有功名在身,没人敢动他的。” “那你小心啊!” 冬枣离开后,陶夭夭侧着身挤过人群来到了斗鸡眼旁边。 “陶姑娘?”沈云舒一眼就认出了她,有些激动又有些紧张,陶夭夭举起手示意他安静。 “斗哥哦,这位大哥,既然是你挑起了大家的兴趣,让大家都那么期待看到接下来的精彩表演, 而这块石头又是你们拿来的,那不如由你来参与如何?你躺下,我来抡锤,怎样?” 斗鸡眼斗的更狠了:“小丫头片子,你又是谁?” 陶夭夭朝着众人道:“我是一个热心群众啊,你在这耽误那么长时间,已经影响到大家观看表演了。 你再吵下去,天就黑了,我们本来还可以看好多节目呢,就因为你在这胡搅蛮缠,一会啥也看不成了。” 一听这话,人群里也有人开始呼应了起来。 “对对对,我还想看顶碗呢?” “是啊是啊,还没顶杆呢?” “刚刚只看了喷火,还没表演吞火呢” 已经有人上前拉斗鸡眼的衣袖了。 “哎呀你赶紧走,别强人所难了。” “是啊,喜欢胸口碎大石,自己回家玩去。” 此时,沈云舒浅笑着在一旁盯着陶夭夭的脸,只看着她小嘴叭叭都没听清她具体说了什么。 突然,人群外响起了一个心急如焚声音。 “爹,娘” 众人回头,并没有见到人。 只听得扑通一声,一个巨大的物体落入了停云河中。 有人掉河里了 “不好了不好了,有人掉河里去了。” 顷刻之间,那帮子人杂耍也不看了,刚刚还七嘴八舌的人忽的全部转移到桥边。 只听得有人喊到:“快救人,谁水性好,赶紧救人。” 此言一出,原本嘈杂喧闹的人群瞬时鸦雀无声。 “这水这么急谁敢下去?水性再好也保不齐会被冲走。” 陶夭夭立即拔腿冲了过去,现在停云河在涨水,若是一个不会水的人掉了下去,九死一生。 水里的人不停地扑腾着双手,随着水流的起伏头在水里忽上忽下。 从穿着看得出是个女子。 陶夭夭到了桥边,二话不说就准备往下跳。 突然感觉手臂一紧,有人拉住了她。 “陶姑娘,现在河里水很浑,太危险了,还是我去。” 说完沈云舒便一咬牙,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眼看那女子随着水流越飘越远。 而沈云舒跳下去之后半天都没露出头来。 陶夭夭正想着他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了,就见他扑腾着双手在水里上下起伏。 陶夭夭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他,不,会,水 没时间多想,陶夭夭不由分说的跳了下去。 那女子落水时间长,眼看就要失去意识了,陶夭夭立刻向她游去。 这水流,即便是专业的运动员,在里面活动也很受限制。 杂耍的夫妻拿着他们的道具长绳沿着河流一直跟着她们往下。 男人看准时机,用力一抛,长绳便落入到了陶夭夭手里。 她一手拽着长绳,一手抓住女子,尽可能的先往岸边靠。 等到离岸边不远,她便把长绳缠在女子腰上,打了个结。 对着岸上的人喊道:“快,把她拉上去。” 岸上的人齐心协力,拉着绳子把女子拉上去的时候,那女子已经失去了意识。 陶夭夭顾不得那么多,赶紧往河中心游去。 沈云舒在水里扑腾着看上去是喝了不少浑水了。 陶夭夭真的被气笑了:不会水还敢往里跳? 陶夭夭带着沈云舒游到岸边的时候,岸上的长绳再一次抛到了她手边。 她照例把长绳绑在了沈云舒的腰上,让岸上的人先拉他上去。 她用手抓住河堤上的石缝,停在水里,等他们放下沈云舒后丢长绳给她。 她用手抹了一把脸,水太浑了,刚刚连续拉过两个不会水的人,自己眼睛里面也进了杂质。 现在睁开看东西就很模糊。 正当她用手揉眼睛的时候,感觉被什么东西猛地一推。 没有防备,抓着石缝的那只手也松掉了。 她下意识的伸手再去抓河堤,却被那个东西推远了。 她睁开眼睛,模糊的看到那是一块很大的门板,从上游被冲下来的。 接下来便是小腿传来的一阵刺痛,湍急的水流推着门板把她撞击到了河堤壁上往外延伸石梯上。 嗡的一声,她便失去了意识。 最后耳朵里的听到的声音便是冬枣焦灼的大喊。 “快,河里是我家小姐,快救她” 陶夭夭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个看到的是陶尚贤。 烛光下是一张写满忧虑且慈爱的脸。 “爹?啊嘶”刚开口脑袋便是一阵剧痛。 “夭夭,你醒了。” 陶尚贤几乎喜极而泣,拉着她的手都有些颤抖。 “傻孩子,你怎么这么傻?” 陶夭夭闭着眼睛问道:“那两个人,怎么样?” 陶尚贤转身向后看了一眼。 那对杂耍夫妻便小心翼翼的走上前来。 “大小姐,谢谢你,是你救了绿竹,她命大,多亏了你,大夫说肚里的孩子也没事。” 陶夭夭忽地睁开了眼睛。 “什么?你说什么?啊嘶” 冬枣趴到床边道:“小姐,你先别激动,落水的是朱姨娘,你救了她,她和孩子都没事,还有沈公子,也没事,在外边呢。” 朱绿竹还是跑出去了?一定是甄建,只能稍后亲自去问她了。 谢天谢地,人没事,孩子也没事。 沈云舒那个二百五,哎,要不是他从中插一脚。就没这么多事了。 不过人家也是好意,明知自己不会水还敢往里跳,勇气可嘉。 沈云舒已经换好了衣服在厅堂里等着了。 坐立不安,便起身背着手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厅里打转踱步。 “沈公子,大夫说了,大姐姐只是有一点磕伤,不碍事,你就坐下休息一会。” 陶菁菁倒了一杯茶送到了他手边。 沈云舒心烦意乱的猛地转身不小心碰到了茶杯,茶水撒了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没烫到?” 陶菁菁红着脸摇摇头:“没事,你刚刚也落了水,休息会。” 沈云舒想想就用力拍了一巴掌自己的额头。 “嗨,都怪我不好,白白拖了她的后腿,否则她根本不用受伤。” 陶菁菁轻声道:“沈公子也是好意想帮忙,没有人会责怪你的。” 见冬枣大步流星的朝这边走来,沈云舒绕过挡在他身前的陶菁菁,小跑着迎了上去。 急切的问道:“陶姑娘怎么样了?” 冬枣道:“没事,小姐已经醒了,我来就是告诉你,让你放心,她现在需要休息,沈公子先回。” 沈云舒一听她醒了,紧拧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脸上也缓缓露出笑意。 “那,我能去看看她吗?” 冬枣一想到小姐是为了救他这个二百五才受伤的,心里面恨不得踹他一脚。 眼皮一抬略显不悦:“她现在需要休息,你还是回去。” 沈云舒眼睛望着兰香苑的方向似心有不甘。 但冬枣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只得拱手道:“那,我过几日来看望她,还请姑娘替我向她道谢,还有,道歉。” “慢走不送。”冬枣说完转身便回。 陶菁菁快步跟上了沈云舒。 “沈公子” 沈云舒虽没见到陶夭夭,但听闻她已经醒了且没有大碍,心情还是愉悦的。 回头道:“姑娘有事吗?” 陶菁菁抿抿嘴道:“你不要自责,大姐姐不会怪你的,你,你可有骑马来?” 沈云舒拱手:“谢谢姑娘,在下并未骑马。” “那,那我叫车夫送你回去!” “不必了,多谢姑娘的好意,这里离国子监不远,我步行回去即可。” 陶菁菁上前递给他一个手提灯笼:“天色晚了,这个拿着。” 沈云舒接过灯笼:“多谢姑娘。” 说完便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陶菁菁站在门口一直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 好好解释一下 翌日,张如莺和苏洛洛相约来到兰香苑。 张如莺父亲差不多已经痊愈了,她母亲的情绪随着父亲的健康状况而起伏。 她父亲一好,母亲便也神清气朗了。 而苏战也已经回了洪溪关,又过上了与家人天各一边的日子。 苏洛洛一边替她剥葡萄皮,一边问道:“陶姐姐,听传言,你要与世子退婚?” “传言?”陶夭夭一惊,这事不就自己家和竞王府知道吗?怎么传出去的。 张如莺拿着扇子替她扇着风:“对啊,是因为美人蛊的事情,你恼了?” 陶夭夭扶着头蹙眉:“你们都是哪里听来的?” 苏洛洛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葡萄:“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张如莺嘟嘟嘴:“陶姐姐,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世子这个年纪的其它世家子弟,正式成婚前纳妾的大有人在, 就拿我爹来说,我娘担心他将来再被不明不白的女人所蒙骗,现在又在张罗给他纳一房姨娘呢。” “啊?”陶夭夭张着嘴巴惊得说不出话来。 苏洛洛白了张如莺一眼:“你娘也是个没主意的,什么都由着你爹。陶姐姐,依我看啊,他要有心改过,你也别一直揪着这事不放。” “我上回不是和你说了吗?跟这事没关系。” 张如莺不解:“那为啥啊?你要知道京城多少世家小姐虎视眈眈的看着呢,你要真退婚了,指定会后悔。” 陶夭夭忍着头上的疼痛坏笑道:“怎么?虎视眈眈?哎!如莺,有你的份没?” 张如莺臊得红着脸别向一边:“陶姐姐你乱说什么?人家好心好意劝你呢,你倒好,拿人家取笑。” 苏洛洛接过她手里的扇子继续替陶夭夭扇着风。 “如莺,不是我说你,你别太被你娘影响了,她的那种顺从不一定就是对的,若我是陶姐姐,我也会生气, 他从小就耳濡目染,竞王的专情他是一点没学到。” 张如莺道:“可放眼整个京城,不也就竞王独一份吗?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 就拿陶大人来说,当年跟木家小姐的故事,不也是大街小巷争相传颂吗?” 苏洛洛听她讲起了陶尚贤,便用手肘怼了她一下,再给她使了个眼色。 陶夭夭看在眼里:“如莺说的也没错,这大环境就这样,男人合法的拥有纳妾的权利,谁还会拒绝坐享齐人之福呢?” 苏洛洛看着她:“那你究竟为什么退婚啊?” “我就是觉得啊,我不喜欢他了,没别的理由。” 苏洛洛点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哦我懂了,高,陶姐姐,你这招,实在是高。” “嗯?”陶夭夭不明所以,“哪招?” “以前你对他一心一意的时候,他对你视而不见,现在换他对你要死要活了,你却一脚把他踢开, 漂亮,陶姐姐,你真是女中豪杰,我佩服。” 张如莺嘀咕:“这是什么操作?是在报复他以前待你不好吗?” 陶夭夭哭笑不得。 “我现在也不和你们解释那么多,反正啊,我们会和平解除婚约,到时候,要是有人虎视眈眈的话,可得抓紧机会哦。” 这话说得张如莺眼前一亮,随即脸更红了。 苏洛洛瞥了一眼张如莺:“陶姐姐你看,一提起成婚,如莺立刻就脸红,你说她是不是想嫁人了?” 张如莺嗔怪道:“合着你们两个一起拿我取笑?洛洛你也别得意,有本事你将来别嫁人。” “哼,不嫁就不嫁。” 陶夭夭不能笑,一笑就扯到的伤口,头疼。 憋得正难受呢,姚妈妈进来道:“姑娘们,王妃和世子来了。” 这王妃,一听她受伤就迫不及待的赶来了。 虽然陶夭夭已经挑明了,但是毕竟还没有正式解除婚约,萧山肃内心还是抱有那么一丝丝希望。 张如莺和苏洛洛同时站起来福身行礼。 “拜见王妃,世子。” “快免礼,张小姐和苏小姐也在呢?” 王妃坐到了床边示意正准备坐起来的陶夭夭躺下去。 看着她头上和小腿上都包着纱布,一脸心疼。 “孩子,你没事就好,听说你还救了一个国子监的学生,是个一等一的好苗子。” 冬枣在门外嘀咕:“是个书呆子还差不多。” “当时只顾着救人,没想那么多,沈云舒他很优秀吗?” 萧山肃回道:“这次月考是第一,国子监祭酒都说他是状元之才。” 冬枣彻底无语:“还状元呢,读书把脑子读坏了。” 萧山肃一进屋身上就感受到一阵寒意。 说完话不经意的就对上了苏洛洛洋洋得意的目光。 好像在说:“你也有今天?陶姐姐干得漂亮。” 他立刻避开了苏洛洛,眼神又落到了张如莺脸上。 张如莺面露娇羞,双眼含雾。 这两人都不正常,萧山肃赶紧收回视线。 夏夜炎热,窗半掩着,微风拂动树梢沙沙作响,声声入耳。 冬枣在外间呼呼大睡,陶夭夭白天已经睡过了,这时反而清醒的睁大眼睛。 想着这脚又迫不得已被拖延了。 还要去叮嘱花灼,先去找颜四娘了解清楚情况,别冲动行事呢。 就在此时,一个身影不声不响的就出现在她床边,在月光的照耀下投下一道长长的暗影。 她长大嘴还没来得及发出声响。 对方俯下身来柔声道:“是我。” 陶夭夭通过洒在她脸上的月光看清了他的脸。 “花灼?你怎么来了?你,怎么进来的?” 花灼抓住她的手,一手抚着她的额头:“你还好吗?对不起,你出事的时候我不在。” 陶夭夭反手扣住他修长的手指:“这怎么能怪你呢?” “听到你受了伤,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我没有立场光明正大的来看你,只好半夜从墙外跳进来了。” “我没事,皮外伤,你好吗?” 花灼拉着她的手从自己的领口伸进去。 “你看,好了,痂都掉了。” 新长出来的嫩肉,滑滑的,薄薄的,触感跟旁边的皮肤比起来有明显的区别。 她忍不住移动手指探向其它的地方。 花灼立马握紧她的手,身体向后退了一尺。 小声道:“我只是让你检查伤口,你乱动我会很痒的。” 陶夭夭拽着他的衣襟一把把他又拉了回来。 “是你自己让我摸的。” 此时门外传来冬枣的声音:“小姐,又说梦话了?” “对啊,我正做美梦呢,你睡你的。” “哦”话毕又传来冬枣均匀的鼻息声。 陶夭夭往里面挪了挪身体,拍拍旁边留出来的位置。 花灼侧身躺了下去,用手撑着头看着她。 “你这么小小的一个人,还行动不便,哪来的勇气跳停云河?”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救人性命,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了吗?你救的那个沈云舒?据说他可是状元之才。” 陶夭夭觉得他的语气有点不太对。 “是吗?巧合而已。” 花灼把头凑近了,鼻息温热的洒在她脸上。 “巧合?你最好快点好起来,好好和我解释一下。” 与你一见如故 玉罗一声不响的跑到御书房往桌角一坐。 皇帝还在皱着眉头看奏折。 挑眉斜眼撇了她一下,又若无其事的继续批阅奏折。 过去了很长时间,一大堆奏折都批完了,玉罗还是一语不发,荡着双脚,口里鼓着两团气。 “说,什么事情,闷闷不乐的。” 皇帝终于忍不住了:“平日里叽叽喳喳的烦得要死,今天怎么变哑巴了?” 玉罗从桌上跳下来,转身双手托着脸,伏在桌上。 “父皇,他不理我。” 皇帝已经猜到他是指谁了。 “谁?谁不理你?” 玉罗一跺脚道:“哎呀,还有谁啊,就是那个花灼啊。” “哦?” “我昨日去竞王府看到他了,他没说几句话就装病跑了,父皇你得给我想办法。” “是不是你太任性吓到人家了?” 玉罗想到自己昨天明明很克制还表现的有些害羞的。 气恼道:“才没有,他以为我是王府的客人。” “那朕能给你想什么办法?让他进宫领赏他都不来。” “你下旨宣他进宫,谅他也不敢抗旨。” 皇帝看她一副要仗势欺人的样子:“你打算强取豪夺啊?” 玉罗双手一摊:“那不然呢?” 这花灼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看着这个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对再好的东西也就三分钟热度的女儿,竟然为了这个花灼这般魂不守舍。 “诶,就算你是公主,咱们不可太过强人所难,这样,这会正好忙完了,朕随你去一趟竞王府,看看这个花灼到底是何方神圣,如何?” 玉罗看着皇帝气势逼人的龙袍道:“那父皇还是换身衣裳,别把人给吓跑了,好不容易才找着的。” 皇帝调侃道:“你刚刚不是还打算强取豪夺吗?” “哎呀,那是给气的,女儿一个晚上都没睡好,父皇你可得替我想想法子,反正我就是非他不嫁。” 竞王府的门口来了一辆外表平平无奇的马车。 车门被揭开,出来一个威严正气的中年男子和一个娇俏活泼的妙龄少女。 门倌一看立马进去禀报。 竞王满腹狐疑的火速出现在门口。 拱手道:“皇兄?玉罗。” 皇帝竖起食指在唇边嘘了一声:“进去说进去说。” 皇帝不带随从来王府的时候并不多,看着玉罗那样子,竞王心里也猜到了八九分。 昨日玉罗回去的时候就是怏怏不快的。 皇帝到了厅里坐到了上首,王妃闻讯也赶了出来。 忙笑着行礼问安。 “皇上今日来,可是为玉罗的事情?” 皇帝呷了一口茶:“王妃就是聪明,听着玉罗的描述,朕对这个人,很是好奇,便想着过来看看。” 王妃含笑:“皇上若是想见他,召他进宫便是,何苦又跑这一趟呢?” 转身又对荔枝道:“荔枝,去把花公子请过来。” 皇帝又问竞王:“阿煦,据柳大人说,此人身手了得,当真?” 竞王颔首:“不瞒皇兄,这个花灼,身手在臣弟之上,此次南下,多亏有他。” 皇帝嘶了一口气:“这柳大人也如是说啊,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回皇兄,此人乃桐花镇人。” “哦?桐花镇人。” 荔枝迈着碎步小跑着跟在花灼身后向正厅走来。 花灼步履如风,浅色的薄纱长袍向后飘起,头发被束在头顶用一根竹簪随意簪起,端正而又不羁。 只等他走到眼前,拱手行礼问安过后,皇帝才回过神来。 “免,免礼。”又指了指竞王旁边的位置,“坐,坐!” 花灼看了一眼王妃旁边的玉罗,只觉得很眼熟,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王妃便道:“皇上知道你在这养伤,今日是特地来看你的。” “不敢当,皇上怎会知道草民?” 自他进屋,皇帝的眼神在他脸上就没移开过。 “你救了公主和皇后,又救了竞王,朕自当感激你。” “草民只是做了一个臣子当做的事情,皇上不必挂怀。” 皇帝的眼神格外柔和,语气也变得温润。 “花灼,你姓花,是桐花镇人,那你的生辰是几时?” 公主含羞低头心内偷笑:还是父皇直接,一上来就问人家生辰八字。 花灼不明所以,只得老实作答:“回皇上,草民生于庚申年九月。” “啊”皇帝表情凝滞了片刻。 若无其事的环顾了一下四周,在座其他人都还没发现端倪,只有玉罗一个人在偷着乐。 皇上起身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花灼身边,用手拍拍他的肩膀。 “朕与你一见如故,走,咱俩到外面去说说话。” 竞王和王妃对视一眼,继续坐着没动。 玉罗猜想父皇可能要和他谈论婚事,她作为姑娘,自然不方便跟着。 于是满脸娇羞的看着他们的背影与王妃聊起了天。 朱绿竹坐在陶夭夭床边,脸上满是愧疚与懊悔。 她因为体质好,孩子保住了,休息了一夜,人也恢复了。 但是陶夭夭却因为她的落水弄得遍体鳞伤。 “大小姐,都是我不好,我不该不听你的话,只是当时他们告诉我我爹娘出事了,我来不及多想。” 陶夭夭扯扯嘴角道:“好了别自责了,怪就怪坏人太狡猾,朱姑娘,你还记得来给你传信的人长什么样子吗?” 朱绿竹摇摇头:“门倌说是一个乞儿递给他一个纸条,让他转交于我的。” 这人还挺谨慎,连传信都不亲自露面。 “那你是怎么掉进河里的你还记得吗?” 朱绿竹依然满脸焦虑的摇摇头。 “我当时听说爹娘出事了心里很着急,让石榴去找你,如果找不到你就找老爷,我自己便往停云河那边去, 刚走到桥上,便被一个人从身后冲过来撞到了桥下,我根本来不及看清楚对方长什么样子。” 那时所有人都在围观那场关于胸口碎大石的纷争。 注意力全在圈子里的那几个人身上,根本没有人会去注意身后发生了什么事。 等大家都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掉河里去了,而那个凶手,则正好自然而然的混入了人群中。 头大,那地方要是有个摄像头就好了。 “你现在知道了,有人要害你,说你爹娘出事只是引你出去的借口,下次再不可轻信他人了啊。” 朱绿竹连连点头:“嗯嗯,天塌下来,我也不出去。” 不出去了,对方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光不出去还不够,在家里也要多加小心。” 陶夭夭突然想起了自己枕头底下有麝香,而朱绿竹又有身孕。 立马把她往外推:“我现在累了要休息会,你去书房找冬枣,帮我监督她抄书。” 注定没有缘分 骨骼还没矫正,这轮椅已经先用上了。 冬枣推着陶夭夭来到了善生堂。 刘大夫为难的看看头上腿上都还缠着纱布的陶夭夭,又看看早已经备好的矫正工具。 再郑重其事的看着陶夭夭:“陶姑娘,你确定,现在要做吗?” 陶夭夭点点头:“现在正是时候,简直是天赐良机,我前些天还愁没办法向他人解释呢。” 这个行为讲出去没人会理解,因为伴有一定的风险,即便陶尚贤一向开明,但也免不得要担惊受怕。 而这次落水,陶尚贤已经受过惊吓了,正好将这合二为一,不声不响的在轮椅上坚持三个月。 用落水的伤掩盖她坐轮椅的事实,完美。 刘大夫的守口如瓶她是见识过了,自不用担心。 刘大夫屏退左右关上了门,只留得冬枣在屋内。 又给她扎了一次麻醉针。 “虽扎了两次针,可减轻部分疼痛,但是折骨重塑,后面有一段时日依旧会伤痛难忍,陶姑娘,你准备好了吗?” 冬枣把手放在她肩膀上紧皱着眉:“小姐,要不咱还是算了,听着就好痛。” 陶夭夭咬咬牙:“刘大夫,我早就决定好了,忍得这一时,换一生的健康自在,值了。” 小时候调皮,又不是没骨折过。 “啊”一声凄厉的尖叫透过窗棂惊飞了院里树上的几只幼鸟。 陶夭夭额头冒着汗看着眼珠子都要冒出来的冬枣。 “你叫什么?是我的脚,又不是你的脚。” 冬枣拿着帕子捂住自己的嘴巴:“小姐,我看着就好痛,好害怕。” 陶夭夭无奈:“别那么夸张,一边嗑你的瓜子去。” 冬枣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说话也是带着哭腔:“不行,我不能走,小姐你要是痛你就喊出来啊,别忍着。” 陶夭夭看她情真意切的样子,安慰道:“刘大夫已经扎了两次针了,没你想的那么痛,放心啊!” 一刻钟之后。 陶夭夭已经是面色苍白,汗珠涔涔了。 刘大夫叹了口气:“陶姑娘,已经好了,老夫再给你把脚固定起来即可,一个月后,我再做检查, 这一月之内不可下地,不可沾水,可得记好了。” 陶夭夭看着那几个畸形的脚趾被一个一个掰正,然后又被刘大夫用特制的工具固定绑了起来。 想着自己三个月之后就能像正常人一样跑跳练功了,觉得受这个苦也是值了。 “谢谢刘大夫。”陶夭夭把脚往后稍微一缩,把裙摆放下来,正好盖住双脚。 完美。 陶尚贤以女儿身残为名,正式向王府提出退婚。 王妃自知这不是根本原因,知道她本就打定主意了,多说无益,只能是成全她。 萧山肃独自来到兰香苑,看着院中坐在轮椅上赏花的陶夭夭。 这张脸以前从没仔细看过,怎么这几个月越发明媚动人了。 陶夭夭抬头。 他忙收回视线低声道:“即便是你将来不能行走,你也不肯嫁给我吗?” 陶夭夭见他一脸认真,便也不好太刻薄。 “世子,我不嫁你,并不是你不好,只是我们所向往的生活不同,你会遇到更适合你的姑娘的。” 萧山肃俯下身,有些激动得看着她。 “你现在已经这样了,你能确保他将来不会抛下你吗?如果你嫁入王府,你会永远是我的正妻,是高高在上的世子妃,将来的王妃。” 陶夭夭轻描淡写:“可若是我将来无法诞出子嗣呢?” “你既已是世子妃,那么其他人所生的子嗣自然认你为嫡母。” 陶夭夭笑了:“所以这就是我们之间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我们不是一类人。” 萧山肃不明所以,想不通自己所说的话哪里有什么问题。 继续说:“以我母亲和你家的渊源,你在王府永远是最尊贵的世子妃,而他,能给你什么?你不要因为一时冲动,就草率的决定了自己的一生。” 陶夭夭道:“世子,谢谢你,替我想到了将来,你没有错,我们都没错,愿你将来能遇良人,善其身。” 萧山肃看着她波澜不惊的表情,想起了那个以前见到他远远的就低下头红了脸的女孩。 眼前这个人与那个女孩早已千差万别,已经不是一个人。 见事已至此,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萧山肃也不再勉强。 “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便不再多说什么,母亲说,若是做不成媳妇,就认你做女儿,横竖都是一家人。” “啊?”陶夭夭心头一颤,这王妃,这胸襟气度,无人能及了。 看着萧山肃离去,陶夭夭松了一口气,同时心里也多了一份对王妃的歉疚。 得想办法给她弄个好儿媳。 回宫的路上,皇帝一路沉默不语。 玉罗内心雀跃,见他没打算开口,便主动在一旁各种试探。 “父皇,到底怎么样嘛?” “啊?什么?什么怎么样?” 玉罗见他居然装蒜,是人家连他这个皇帝的账都不买所以他觉得没面子吗? “你和他两个人聊了那么久,都说了什么?难道不是在说我吗?” 皇帝突然严肃起来:“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这么不知矜持?婚姻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能是你看上谁就自己往上扑的?” 玉罗都要哭了:“父皇,是您说的,你和母后都承诺过,说女儿自己的夫婿可以自己挑选的。” 皇帝敷衍道:“是啊,没说不能自己挑选啊。” “那您刚刚什么意思?” 皇帝抬起手又放到膝盖上:“就是这个花灼,你不能选他。” 玉罗愕然失色:“为什么?” “这个花灼啊,他,他不靠谱,你看他啊,长的就是一副花心萝卜的样子,将来啊,不会对你一心一意的。” 玉罗不服:“谁和您说能凭长相就判定一个人靠不靠谱的啊?” “他长成那样,肯定容易招蜂引蝶嘛,父皇怕你选了他将来受委屈。” “谁管那么远?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而且我是公主,哪个蜂哪个蝶敢招惹本公主的驸马?” 皇帝见她眼泪已经挂到下睫毛上了。 伸手替她擦了擦:“别哭啊,你看咱们中土那么多好男儿,任你挑选,父皇都满足你,这个花灼的话,还是算了,啊!” “不行,凭什么?父皇,您到底跟他说了什么?怎么突然改变主意,您不是去帮我的吗?” “父皇啊,就是了解了一下他的家庭情况和背景,对了,尤其他的生辰八字,他的生辰八字啊,与你的相冲相克,所以,你们注定是没有缘分的。” 皇帝说完偷偷瞄着玉罗的表情。 只见她有气无力的往后一靠,眼泪就哗啦哗啦的流了出来。 你这是何苦呢? 竞王府与陶府和平解除婚约。 因陶家小姐落水导致身体不便,执意要与王府退婚。 而王妃念及旧情,收其为义女,所下的聘礼即成了认亲礼,要求陶家悉数全收。 大街小巷,众说纷纭。 总之这样的情况下解除婚约,不管是对王府而言,还是陶家而言都是合情合理的。 更多的是称赞陶家小姐深明大义,称赞王妃通情达理。 此时一个温文儒雅,文质彬彬的男子来到陶府门口,心急如焚。 “在下沈云舒,麻烦通传一下,我要见你们大小姐。” 门倌记得他:“沈公子稍等,我这就去禀告大小姐。” 冬枣推着陶夭夭来到了外院,沈云舒正坐在圆桌旁的石凳上左顾右盼。 见陶夭夭出来,立即起身快步迎了上来。 脸上满是焦灼。 “陶姑娘” 陶夭夭不解的看着他:“沈公子?你出什么事了吗,怎么脸色这么差?” 沈云舒欲言又止,片刻后咬咬牙道:“对不起,你和世子退婚的事情,我听说了。” “对啊,怎么了?” 沈云舒看她面无表情,语气平和,想着是不是伤心过了头,心灰意冷了,或者是故作镇定? “陶姑娘,你受伤是因为我,我,没想到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还毁坏了你的姻缘。” 陶夭夭才反应过来他想表达什么。 “哦,这不关你的事情啊,沈公子,你可别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啊。” 沈云舒眼里充满了懊恼,语气里都是自责。 “怎么能不关我的事呢?” 陶夭夭见他很认真,也就诚挚真切的告诉他: “沈公子,这事真的和你没关系,至于个中缘由,我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但是你只要记住,这个状况不是你造成的就行了。” 沈云舒摇摇头:“陶姑娘,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会自责,在安慰我,像世子那样身份高贵,又才智过人,还一表人才的公子,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如意郎君,可是现在却因为我” 陶夭夭连忙抬手:“打住打住,沈公子,你是不是脑补的有点多?退婚是因为我和世子不合适,就算没有这件事情也会退婚的,你明白吗?” 他哪里听过什么不合适呢?婚姻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谁会管你合不合适。 沈云舒睁大眼睛看着她顿了顿,又说:“那好,就算你不怪我,那我也不能就这么原谅我自己,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读书,争取金榜题名。” 陶夭夭点点头:“那还差不多” “等我金榜题名之时,就到你府上求亲。” ? “什么?你说,你刚刚说什么?” 沈云舒再次鼓起勇气大声道:“我说等我金榜题名,我要娶你为妻。” 陶夭夭被惊掉了下巴,回头看看冬枣。 冬枣白了沈云舒一眼,没说话。 陶夭夭微张着嘴:“啊,沈公子,我再次强调一遍,我受伤,我退婚都和你没关系,你赶紧忘了这事,安安心心去考取功名,好吗?” 沈云舒看着她,眼里含情:“这,怎么是说忘就忘的呢?” 陶夭夭怎么算也没想到自己顺水推舟把治脚的伤算到了落水上,会引来这一出,简直哭笑不得。 “沈公子,据说你是状元之才,我救了你,就当是为了中土,为了朝廷,为皇上效绵薄之力, 如若你想感恩,只需考取功名后,为国家效力为百姓谋福,那我便心满意足了。” 沈云舒看着她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移开:“这跟娶你也不冲突啊!” 陶夭夭:? 冬枣:? 总算打发走了沈云舒,陶夭夭头上本来就有伤,这下是真的头痛了。 冬枣一脸嫌弃:“小姐,我看这个沈公子,真的是个书呆子,你这边刚解除婚约,他就上着杆子跑来一顿说,这要传出去,人会怎么看?一点不考虑小姐的名声。” 这话倒是提醒了陶夭夭。 刚解除婚约,如果这么快就和别的男子定亲,王府和陶家,面上都不好看。 毕竟人言可畏。 所以,和花灼的关系也不能那么快公开。 还要对付这个沈云舒,看他那意志坚决的样子,他要真来提亲,都不知道怎么收场。 月亮高悬,夜风和煦。 冬枣照例在外间睡得香甜。 陶夭夭心里想着要怎么把甄建引出来,找到甄姨娘为非作歹的证据,这样朱绿竹才能安全。 否则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提心吊胆的,时时刻刻都在担心被暗算。 甄寒梅可不像杭白菊,她做事谨慎,还沉得住气。 只是,朱绿竹这次孩子保住了,要是肚子大起来,她再动手,就更容易被发觉。 很明显她容不得朱绿竹,尤其这个孩子。 所以,她大概率会很快再一次动手。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一个温柔低沉的声音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花灼”陶夭夭嗔怪,“你下次能不能别这样不声不响地就跑进来,吓我一跳。” 一边说着一边往里面挪出了一个位置。 花灼顺势躺了下去,侧卧着撑着头看着她。 “那你的意思是我该大张旗鼓的来?那我下次直接走正门。” “美的你,现在不行,等过段时间,我就带你正式见我爹。” 花灼用手拨开她额头的一缕头发:“你这边刚退婚,我就让赤青送信回去给我母亲了,她知道了肯定会很开心的。” 陶夭夭突然想到玉罗:“公主那里你怎么处理?如果竞王真是你亲生父亲,她知道了应该也会死心。” 花灼正色道:“竞王并不是我的亲生父亲,我自己也一直怀疑他不是,直到昨日皇上到王府来找我,他向我透露了一些关于我父亲的消息,我才更确定了这一点。” “那如果你和竞王没有关系,那岂不是?你和公主就……” 花灼用食指的指腹按住她的嘴唇:“想什么呢?” 陶夭夭抓起他的食指握在手里:“我是认真的,如果你们没有血缘关系,公主便可以要求皇上赐婚,到时候你还能抗旨?” 花灼刮了刮她的鼻尖:“撞傻了?你忘了我是什么身份?我是北原人,你中土皇帝的圣旨压不住我。” “那你的亲生父亲是谁?” 花灼沉思片刻后才说:“皇上说,他的身份很特殊,到了合适的时机自然会与我相认,说他有难言之隐,真相大白的那天,会向我母亲赔罪。” 陶夭夭内心仿佛已有了答案,安慰他:“既然皇上都这样说了,你就不必再费尽心机到处寻找了,下次还那么冲动吗?” “什么?” “动不动就要杀人!是谁说等我和竞王府撇清关系后就去杀了竞王的?” “往后,我听你的便是。” 陶夭夭已经开始感觉到疼痛从脚耻骨一阵阵传来了,花灼透过月光看到她微蹙的眉。 “怎么?哪儿疼?我给你揉揉。” 陶夭夭不说话,用手指指着自己的双脚。 花灼坐起身来只看到她原本鼓起来的脚背已经平了下去,被两块坚硬的板固定着。 他记得她曾跟他说过她痛恨这三寸金莲,说过要恢复正常后跟他学功夫…… “你?” “疼……” 花灼眼睫微动紧紧把她拥入怀中,声音有些发颤:“你这是何苦呢?” “小姐,很疼吗?”门外又传来冬枣带着哈欠的声音。 “我做美梦呢,你睡你的。” “哦……” 准备主动出击 自从恢复了原身的记忆以后,陶夭夭看到书不但不头疼了,反而还觉得十分有趣。 现在这种情况,出去游玩肯定是不能了。 于是只得在家里看看书,写写字,练练琴。 甄姨娘扶着小腹在陶菁菁的搀扶下来到兰香苑。 姚妈妈接过翠梨手里的东西,给她们斟上了茶,才去敲小书房的门。 “小姐,甄姨娘和三小姐来了。” 冬枣一听,手一抖,正在写着的一个字被一团墨掩盖了。 “小姐,甄姨娘来干什么?” 陶夭夭放下笔:“走,出去看看,少说话,别露馅啊?” 冬枣点点头起身来推她的轮椅。 陶菁菁见冬枣推着陶夭夭从书房出来,便过来从冬枣手里接过了轮椅,自己推了起来。 “大姐姐,你这个椅子是哪里来的?很灵活,推着也不费劲。” 陶夭夭笑着转头看向她:“碰巧了,刘大夫有个病人刚好身体痊愈用不上了,我就捡了个便宜。” 管它,随便怎么说,反正刘大夫从不在任何地方论人是非。 “有这个倒真是方便,否则只能卧床了,那多无聊啊。” 到了厅里,陶夭夭才笑着跟甄姨娘问好:“姨娘怀着身孕呢,该是我常去看您才对。” 甄姨娘放下茶杯,笑容可掬:“大小姐这是哪里话,可是怪我来晚了?前几日你这里都有客人,我自觉不便过来,趁着今日你空闲,说什么也要来看看你。” “谢谢姨娘关心,我没什么大碍,倒是朱姨娘,受了些惊吓。” 陶夭夭说着话注意观察着甄姨娘的表情。 她是真的厉害,居然面上毫无破绽,滴水不漏。 甄姨娘依旧是面带微笑:“我已经去看过她了,她福大命大,也多亏了有你。” 双手合十一脸虔诚继续说:“阿弥陀佛,上天垂怜,大人孩子都平安。” 陶夭夭看着她:“据说当日有人来传信,说她父母出了事,她才慌不择路的跑了出去,一个不小心跌入了河里。” 甄姨娘放下手:“哦?可那日送你们回来,她父母明明好好的,是什么人她可知道?” 陶夭夭摇头:“不知道,那人没露面,只叫了个乞儿送信。” 甄姨娘若有所思:“那就怪了,既然她父母没出事,为何传假消息,人还不露面?” 陶夭夭勾勾唇角:“那就要问那个指使人送信的人了,只是,目前还没有线索。” 甄姨娘内心松了一口气:“会不会是她父母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人家伺机报复。” “这种可能也是有的,不过应该不大,她父母身份卑微,得罪了人,人家直接就报复了,不至于找到她头上。” 甄姨娘依旧微笑不减:“大小姐说得也是,这个朱姨娘也是个苦命人。” “是啊,她家也没个兄弟,舅舅叔伯什么的,出了事,也没人替她撑腰。” 这时一直在旁边没说话的陶菁菁出声了。 “娘,要不和爹商量一下,给朱姨娘父母置些可以糊口的产业,让他们不至于还在外抛头露面,否则爹脸上也无光啊。” 甄姨娘看着她,柔声说:“你倒替你爹想得挺周到。” 陶菁菁又看向陶夭夭:“大姐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陶夭夭心生一计:“三妹妹说得很有道理,不过我在外面也不认识什么人,倒不如这样,我来出钱,这件事交个舅舅去办,怎么样?” 甄姨娘和陶菁菁对视了一眼,这木家没人了,朱绿竹也没有兄弟。 要能称得上舅舅的人,就只有甄姨娘的弟弟甄建。 甄姨娘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小姐的意思是?” “就这么说定了,明日便叫舅舅来府里一趟,我们和朱姨娘一起商议一下,看看置办个什么样的产业,如何?” 甄姨娘一时猜不透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要说找人办事,甄建还真是个合适的人选。 毕竟府里绝大部分还都是杭白菊在的时候留下的辛州人,在这种事情上,帮不上忙。 陶夭夭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姚妈妈:“妈妈你觉得呢?” 姚妈妈有些局促:“嗨,我老婆子哪懂这些啊,小姐安排的便是最好的。” 在这府里,没有人知道姚妈妈和甄姨娘的关系。 而在姚家那边,连八卦小分队都不知道甄姨娘是在陶府做姨娘。 啧啧 翌日,大清早陶夭夭就到了翡翠阁。 把她的计划给朱绿竹说了一遍。 朱绿竹满眼感激:“大小姐,谢谢你,为我做了这么多,还想到我爹娘。” 陶夭夭宽慰她:“你现在是我陶家人,都是应该的。” “可是,我爹娘在街头卖艺一辈子,他们也不会别的营生,其实以前杭白菊给的钱够他们衣食无忧了, 他们不想拖我后腿,怕我在府里日子不好过,才想着自食其力,让我多留点钱傍身的。” 陶夭夭凑近她,示意她把耳朵伸过来。 伏在她耳边道:“只有多接触,才有机会让对方露出马脚嘛,这事,你听我的便是。” 朱绿竹瞬间眼神一亮:“大小姐,你也怀疑他们?” 陶夭夭小声在她耳边说:“不是怀疑,是确定,现在只需要找到证据,我们只能主动出击,否则在明处等着人家来暗算,太被动了,还很危险。” 朱绿竹用力的点点头:“好,我都听你的。” 陶夭夭记得那日和甄建在一起商议的那几个的模样,尤其那个斗鸡眼。 既然是一丘之貉,那么有了好处自然是要一起捞的。 而那几个人在那日已经见过了她,她就不宜再露面了。 把这事交给冬枣,冬枣那时刚好去报官,他们没见过她。 冬枣先是给了一个钱袋给甄建。 “舅爷,这些是小姐先给你们打点用的,要找一个合适的铺面,还是需要费些心思的, 舅爷可以找你认识的朋友一起张罗,小姐不会亏待大家的。” 甄建接过钱袋,感受着里面沉甸甸的重量,嘴角和眉梢抑制不住的上扬,只差笑出声了。 “谢谢大小姐信任。” 冬枣又道:“对了,舅爷,大小姐说,这事要快,事成之后,每人再另给十两银子答谢。” “什么?十,十两?”甄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啊,就是十两啊。”冬枣说罢就走了。 留下甄建一个人在那里掂着钱袋,乐翻了天。 此人似曾相识 皇后无可奈何的看着瘫软着身子伏在桌上,已经怏怏不快了好几天的玉罗。 轻言细语:“玉罗,还没想明白呢?” 玉罗微微抬眼:“母后,您就不能帮我想想办法吗?” 皇后温柔的摸着她的头:“傻孩子,既然你父皇都已经说过了,生辰八字不合,你也就别再惦记了。” 玉罗猛地抬头:“这哪能是说不惦记就不惦记的?我找了他那么久,好不容易找到了,您知道我有多高兴吗?我还以为父皇会帮我,谁知道他却来了句八字不合?” “你是公主,不比寻常人家,你的婚事也关乎着皇家的威严,你们两个上天注定的没有缘分。” “什么生辰八字的,我看都是胡说八道的。” 皇后赶紧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大逆不道,叫你父皇听到了,要生气的。” 看着自己女儿这般朝思暮想,这花灼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皇后蹙眉。 不对啊,皇上就去竞王府见了那花灼一面,便对玉罗说八字不合。 照理说,不是要把生辰八字拿给司天监,让他们来推算吗? 怎么皇上自己就一口咬定他们八字不合的? 皇后定了定神:“玉罗,此事没有转圜的余地,你必须听你父皇的,明白吗?你现在年纪小, 等你懂事了,自然明白父皇的苦心。” 玉罗把脸往手臂里一埋,不再说话。 皇后避开了玉罗,独自带人来到了竞王府。 刚下马车,便见一少年身如御风之姿从王府出来。 见了她拱手行礼后便转身离去。 皇后在他抬头的那一刹,看清了他的脸。 有那么一瞬,皇后觉得此人似曾相识。 极其俊朗的五官美到雌雄莫辨,这张脸即便长在一个女子身上,已不失为倾国倾城。 直到少年背影远去,皇后才迎上门口福身迎接她的王妃。 “王妃免礼,刚刚那个少年是?” 王妃顺着她的手指看向花灼即将消失的背影。 “他啊,就是上次清影寺回京时救过我们马车的花灼。” “他就是花灼?” 难怪玉罗对他如此魂牵梦绕。 他既生的这般好,又多次立功,为何皇上要编出八字不合的理由来阻止玉罗? 皇后心里的疑虑越来越多,不知不觉已被王妃搀着往里走去。 王妃道:“我本要留他多住些时日,但是他说伤势已经痊愈,执意要离开,我也不好再强留了。” 皇后心想来晚了一步:“他走了?他会去哪?” 王妃知道他去的是兰园,但又觉得现在跟皇后解释他为什么会住那里又挺费劲。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道:“他说他住城郊朋友家。” 皇后也不绕弯子了,直接问道:“王妃,你对此人,了解多少?” 王妃也奇怪,怎么玉罗来了皇上来,皇上来了皇后又来。 且玉罗对他一见钟情,皇上还说与他一见如故。 皇后来了,他却走了。 “臣妾只知他是桐花镇人,生于庚申年九月,武艺高强,一表人才,这个皇后刚刚也看见了。” 皇后若有所思:“庚申年九月,桐花镇人。” 皇后驻足看着王妃:“那皇上与他说了什么,他可有向你透露?” 王妃浅笑道:“这臣妾就无从得知了,花灼本是不善言辞的人,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他与皇上交谈过后,便对王爷态度温和了许多,昨夜决定离开王府,今晨还特地早起在王爷上朝前与他道别。” 皇后面色沉静:“据说他多次救王爷性命,怎么他之前对王爷态度不好吗?” 王妃面上有一缕涩然一闪而过。 “之前,他不太愿意与王爷亲近,但是自从那日皇上来过之后,他便对王爷客气了很多,臣妾也想不明白其中的原由。” 此人目空一切,即是草民,也敢对王爷无礼,而王府却待他包容至此 “娘娘,先坐下喝口茶。” “哦,好。” 王妃的声音让她回过神来,有些木然的坐了下来。 二十年前,皇上还是四皇子,因为当时的六皇子竞王在桐花镇处事优柔,与北原两国纠葛不断。 当时的四皇子主动请缨,先帝便派出了他携密令前去支援。 而四皇子雷厉风行,杀伐果断,仅用了两个月的时间便将北原人全部赶出了桐花镇,自那时至今二十年,中土北原边关无战事。 四皇子出征前,他们刚成亲,新婚后不久,她便一人独守空房,在无尽的思念中度过了婚后的第一个新年。 回宫的马车上,皇后思绪飘飞,黯然神伤。 对着窗外冷冷道:“何公公,派人去桐花镇,把这个花灼的底细查清楚,家里有几只老鼠苍蝇都不要放过,悉数向本宫汇报。” “是!” 正午时分,烈日当空,整个世界都是蝉鸣的聒噪。 陶夭夭正仰躺在轮椅上把双脚抬高架到桌上减缓疼痛。 石榴来了。 “大小姐,舅爷去了木兮阁,朱姨娘让我来和你说一声。” 陶夭夭懒懒回答:“嗯知道了,回去好好照顾朱姑娘。” 石榴答应后就回去了。 冬枣一边替她扇扇子一边问:“小姐,要么我去看看,听听他们都说什么? 姚妈妈刚刚也被秦妈妈叫去木兮阁了,说是裁剪个什么东西要她去帮忙。” 陶夭夭看了一眼姚妈妈房里,又环顾了一下院里,姚妈妈果然不在。 “你去,带上五香或者麻辣,像上次一样,如果被人发现了你就把它们拿出来。” “好的。” 冬枣走后陶夭夭暗暗思忖。 每人十两银子,对于甄建来说可是笔不小的数目。 还特意告诉他赶时间,让他找朋友一起张罗,这么好的机会,他能不多找几个朋友吗? 反正有人掏钱。 甄姨娘以前被杭白菊压着,也没什么钱。 现在杭白菊好不容易死了,因为她怀着孕,陶尚贤怕她累着,也并没有把管家之权交给她。 所以即便她有那种本事,也没地方给她使。 现在就坐等甄建先把任务完成了。 烈日下,院里空无一人,冬枣顺着上次的足迹来到了木兮阁的后窗下。 只听得里面甄姨娘的语气有些焦灼。 “大小姐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怎么会突然想到让你去给她办事呢?你那天是不是被她看到了?” “姐,你空担心什么?她就算看到了我,那不也很正常吗?况且当时那么混乱,谁知道她朱绿竹是怎么掉下河的?” “她给你钱让你办事,你只管把事情办好,千万不要眼皮子浅啊,要沉得住气,我好不容易才熬到了今天。” “放心姐,我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吗?” “阿建,记住了,花出去的钱要有清晰的账目交给她,不可从中获利,我们只要先除掉朱绿竹,待我腹中孩儿长成,这整个陶府都是我们的,不要贪图这点小利,明白吗?” “放心” 真是对好爹娘 “嘴上说着放心,跟着出门就和那几人到酒楼大吃大喝了一顿。” 冬枣一手往嘴里灌水一手擦着汗:“而且我注意看了,里面就有那日闹着要胸口碎大石的那人。” 陶夭夭往嘴里塞了一颗葡萄:“果然不出我所料,他还是找了那些人。” 冬枣放下水杯拿着帕子扇着风,脸上被晒得红红的。 “那是,你想啊,一起干过见不得人的事情了,有了好处不想到人家,人家能愿意吗?” 陶夭夭剥了一颗葡萄举在手里:“辛苦了冬枣,来,吃颗葡萄。” 冬枣伸嘴吃葡萄的时候瞥见姚妈妈满脸笑意哼着小曲进了院。 食指竖在唇边嘘了一声:“小姐,姚妈妈回来了。” 陶夭夭道:“姚妈妈,什么事这么开心啊?” “哦,到木兮阁待了一会,帮秦妈妈给甄姨娘肚里的小家伙裁衣裳了。” “这么早就开始准备啦?” “可不是吗,孩子出生得在开春了,那时正天寒地冻的,多准备点衣裳总没错的。” “那倒也是,辛苦妈妈了,来吃点葡萄,翡翠阁的葡萄熟了,可甜了呢。” 听到翡翠阁,姚妈妈面上的笑容僵滞了一秒,立刻又恢复如常了。 “我可吃不了葡萄,人老了牙口不好了,小姐吃。” 顿了顿又说:“我寻思着,给甄姨娘的孩子做了小衣,我得空给朱姨娘肚里的孩子也做一些,朱姨娘进府这些日子,和大小姐也很投缘,老太婆别的本事没有,做衣裳倒是拿得出手的。” 陶夭夭笑眯眯说:“好啊,那就辛苦妈妈了,替两个姨娘肚里的孩子谢谢妈妈。” “那我去挑几块布料。” 说罢便进屋去了。 冬枣啧啧附在陶夭夭耳边道:“姚妈妈真的是,老狐狸,如果不是亲耳听到,打死我也不能相信她能跟甄姨娘一伙。” 陶夭夭叹了口气:“就是甄姨娘,我以前也一直同情她呢,觉得杭白菊对她太过分,更何况是我们朝夕相处这么多年的姚妈妈,谁会往那方面想呢?” 这时门倌来报,王妃来了。 陶夭夭听闻王妃来了,立马把脚从桌上放了下来,用裙子盖住。 都已经退婚了,可王妃依旧和往常一样,一点也没有生分。 照常来看望她,各种补品也没少差人送。 本来聘礼陶夭夭执意要退回去的,但是王妃却说什么也不允。 说既认了她做女儿,就当做是为女儿准备的嫁妆了。 冬枣看座,荔枝拿着蒲扇不停地替王妃扇着风。 王妃坐下后摸摸她头上的纱布:“今日可好些了?” 陶夭夭看着王妃今日不像以往那样清朗,似乎是有什么心事一般。 “我好多了,谢谢王妃惦记,这么热的天,您还往我这里跑。” 看着王妃额头上细密的汗珠,陶夭夭有点难为情了:“本该是我去给您请安才对。” 王妃笑道:“傻孩子,你这不是受伤了吗?” 随后王妃又说:“其实啊,我今日来,是有事要问你。” “哦?什么事?”陶夭夭睁大眼睛。 王妃低声道:“关于花灼。” 陶夭夭看了一眼荔枝,让冬枣先带她出去玩会,等她们出门了才道: “王妃您说。” 陶夭夭已经在王妃面前承认过自己喜欢的人是花灼了,对于王妃,她很坦诚,王妃是值得信任的人。 “前几日,皇上来府里看过他,本是为玉罗而来,玉罗似乎对他很有意思,可今日,皇后也来了, 依皇后所言,皇上已经断了玉罗的念想,我觉得蹊跷,便来问问你,你可知他到底是何身份?” 陶夭夭低头思忖片刻,觉得对王妃没什么好隐瞒的。 便把自己和花灼都误以为竞王是他生父的事情告诉了王妃。 “难怪,我一直不解为何那段时日,他对王爷似乎有一种仇视,我总觉得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哪里有问题, 你这么一说啊,我便能理解他当时的心情了。” “可花灼翡翠上的那个字,确实和王爷的字迹一模一样。” 王妃沉默须臾,抬起头睁大眼睛。 “夭夭,花灼极有可能是皇上的孩子。” 陶夭夭其实内心早有怀疑,从花灼告诉他皇上和他的对话内容开始,她就觉得既然不是竞王,那就只能是他本人了。 更何况,是皇上快刀斩乱麻,亲自断了玉罗的念想,那只可能是花灼的身份不允许他们在一起。 以皇上和皇后对玉罗的宠爱,她即便是要天上的星星,他们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去摘的。 但陶夭夭没有依据,只是猜测。 听王妃的口气,她肯定知道些什么。 “王妃也这么觉得?王妃有何根据?” 王妃的神情陷入回忆当中。 “当年先帝在世时,所有人都对王爷的书法赞口不绝,而那时的皇上是个极要强的性子,每个方面都想要把王爷比下去。 所以当大家都赞美王爷书法的时候,他就开始照着王爷的字苦练,练了一段时日,一度可以以假乱真,直到皇上登基后,才不再事事与王爷比对。” 陶夭夭恍然大悟:“也就是说,那个时候,皇上的字与王爷的字一模一样!” 王妃点点头:“而花灼的生辰也对得上。” “生辰?” “对,皇上当年去桐花镇时,正是那年的年关,而花灼出生在次年九月。” 陶夭夭不解:“这么说皇上自己也已经知道了,那他为何不明说?他告诉花灼,他父亲的身份特殊。” 王妃面上浮起一抹郁色:“皇后也知道了。” “皇上当年做的事情,皇后如何会知道?” “这个我也没有依据,只是猜测,从皇后知道花灼出生地以及生辰的时候她的反应判断的。 如果被皇后知道了,花灼就有危险。” “啊?” 陶夭夭惊愕的对上王妃忧虑的眼神。 “王妃的意思是,皇后会对花灼下手?” 王妃不置可否:“我也只是猜测,因为如果花灼真是皇上的孩子,那么他便是皇长子,如果不是顾及到这一点,皇上不至于不敢相认。” 陶夭夭不解:“那皇后为什么要这么做?皇上若是知道了呢,她不顾及后果吗?” 王妃道:“皇后的祖父是三朝元老,当年皇上登基的时候正是他们魏家如日中天之时,可是没多久她祖父就驾鹤西去, 而她父亲以及叔伯都不成气候,所以现在魏家大不如前了,如果皇上认回了皇长子,她多少是会有忌惮的。” 是啊,对于帝王家来说,多一个皇子就多一份威胁,尤其是这种出色卓绝的成年皇子。 花灼真惨,那边舅舅追杀他,这边又被皇后盯上了。 这皇上和女王,真是对好爹娘。 也不知道避嫌 王妃前脚刚走,苏洛洛后脚就来了。 陶夭夭看到她整张脸上写满了震惊二字。 平日里见她和张如莺都是一起来,所以陶夭夭在她进来后还特地朝她后面望了望。 “哎呀,别看了,如莺没来。” 苏洛洛说罢坐下后一口气灌了一杯茶,双眼睁到最大,放下茶杯在桌上磕了一下。 冬枣会意马上又给斟满了一杯。 陶夭夭皱眉:“慢点喝别呛着。” 苏洛洛喝完放下杯子才进入正题。 “我今天来就是为如莺的事情,她不让我告诉你的,但是我忍不住啊!哎呀我这张嘴,你可不能让她知道是我说的啊!” 陶夭夭不明所以,但依然先点头答应了下来。 “如莺什么事情,还得对我保密?” 苏洛洛环顾了一下四周,冬枣和她自己的丫鬟两个看到她那充满绝密的眼神都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 然后用手捂住嘴在陶夭夭耳边说:“如莺她的心上人是世子。” 陶夭夭闻言松了口气,还当什么天大的秘密呢。 “啊?如莺自己告诉你的?” 苏洛洛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也不算,是我自己看出来,然后拷问她她才说的。” 陶夭夭笑出声了:“你才看出来啊?” 苏洛洛一脸黑线:“难道你早就看出来了?” 接着又说:“自从你退婚以后,我就感觉她有点不对劲,魂不守舍的,终于在我的严刑拷打下,她招供了。” 陶夭夭捂着嘴还是觉得好笑:“你咋这么迟钝呢?非得人家魂不守舍了你才发现?” 苏洛洛挠挠头:“我这人,对这种事情,也不太上心,那既然现在知道了,怎么办呢?” 陶夭夭正色:“其实今日王妃来看我,我想跟王妃提这事的,以张太傅这个元老在朝中的地位,她与世子算得上是门当户对的。” 苏洛洛摇摇头:“事情要真是你想的门当户对那么简单就好了。” 陶夭夭没理解她的意思:“怎么了?” 苏洛洛解释:“就是因为张太傅学生多,在朝中威望高,而竞王当初也是炙手可热的候选继承人, 虽然皇上已经登基十多年了,但是他们两家想要结亲,怕是会引起皇上的忌惮。” 陶夭夭觉得不可思议:“啊?可竞王对皇上忠心不二,张太傅在朝中也是鞠躬尽瘁。” 苏洛洛一摆手:“在朝中,树大招风,这也不是我们好议论的,世子是王爷的儿子, 他的婚事多半皇上是要干涉的,反正就是如莺的希望恐怕要落空了。” 陶夭夭叹了口气:“真没想到,这结个婚里面还有这么多门道呢?” “你当初是王妃定下的,而且那时陶大人官位也不高,又来自辛州,履历简单,皇上自然是无话可说。” “那我们也帮不上忙啊?” “所以啊,我才要来和你说这事,我也没主意。” 陶夭夭思忖片刻:“张太傅也快七十了?” 苏洛洛点头。 陶夭夭道:“我看这事有戏,张太傅都快七十了,按我朝律例,六十即可告老还乡,张太傅是受皇上信任, 继续留在身边的,等他告老还乡了,如莺那爹也是个不成器的,皇上不就不用担忧了吗?” 苏洛洛一拍手:“哎,对哦,所以我说来找你聊嘛,你就能看得比较全面。” “可是?”苏洛洛又皱起了眉头:“世子能等到张太傅告老还乡的那天吗?已经有家有适龄女子的去王府示好了。” 这才退婚几天?陶夭夭无言以对,就轻轻啊了一声。 苏洛洛瘪瘪嘴:“跟你说了你会后悔,世子在京城很抢手的。” 陶夭夭没接这茬:“这样,我找个机会和王妃提一下此事,让她去探探皇上的反应如何?” “你和王妃亲近,现在又是她的义女,你说最合适不过了。” 陶夭夭掰着手指头道:“论相貌,论家世,论才学,如莺配他都不在话下,王妃肯定也会满意的。” “那就最好了,如莺温柔善良,就是比较害羞。” 这日的晚霞烧得天空一片赤红,夕阳还被霞光托举着矗立在停云山的山巅。 沈云舒已经拎着个灯笼登门拜访了。 因为上次和他说了半天也没绕过提亲这个话题,急得陶夭夭最后说自己已经不考虑嫁人了。 沈云舒丢下了一句你什么时候想嫁人我什么时候来提亲就跑了。 门倌来报的时候陶夭夭伤口已经愈合的头部又开始痛了。 干脆不见得了。 “冬枣,你去和沈公子说,我这需要休息。” 冬枣会意,出门去了。 但冬枣不是这么说的。 冬枣说:“沈公子,亏你还是个读书人,人言可畏你没听过吗?小姐这边刚退婚,你就三天两头来拜访,也不知道避嫌?” 沈云舒被冬枣的话噎的面色僵滞了片刻。 “冬枣姑娘,抱歉,是我疏忽了,我没想那么多,我来只是想知道陶姑娘她恢复的怎么样了, 毕竟她是为了救我才受的这么重的伤,我要看到她好好的,我才放心。” “沈公子,不管那日落水的人是谁,以小姐的秉性,她都不会见死不救的,所以你不用一直背负着这份恩情。” 沈云舒欲言又止:“可,可是我,也不光是因为这事,既然陶姑娘不见我,那麻烦冬枣姑娘替我转告一下她, 不管她的伤能不能好,不管她将来变成什么样子,只要她哪天想嫁人了,我都愿意娶她。” 冬枣正准备送客让他先回去,抬头看到陶菁菁站在不远处,面色深沉。 “三小姐?” 陶菁菁缓缓走了过来,沈云舒看到她立马把手里的灯笼举到她跟前。 “小姐,谢谢那日借我的灯。” 陶菁菁看了冬枣一眼,冬枣干脆就先回兰香苑去了。 陶菁菁接过灯笼:“沈公子,没见到姐姐吗?” 沈云舒拱手道:“陶姑娘还没恢复,需要休息,我不便多做打扰,所以,先回了。” 说完便要转身离去。 “哎!”陶菁菁叫住了他。 沈云舒回头:“小姐还有事吗?” 陶菁菁想到刚刚听见的那些话,一时也不知道说点什么了。 便把灯笼又递到他手中:“这个灯笼送给公子,愿公子前途光明。” 沈云舒想着这天还大亮着呢,今日本来就是来还灯笼的。 没等沈云舒拒绝,她转身鼻子一酸,捂着脸跑老远了。 哪里控制不住? 今晚的月亮像是一个卷了边的银盘。 虽已不是满月,但依旧光亮皎洁。 “这是赤青带来的药,我们北原特有的,对你的伤有好处。” 说罢花灼把一粒豆大的丸子塞进了陶夭夭口中。 这个人还不知道危险将近,一副悠然自在的样子。 陶夭夭侧身撑着头看着他:“花灼,你舅舅的事情怎么样了?” 花灼用食指绕着她的一缕头发把玩着:“他派来的那些废物近不了我的身。” “他还是要杀你?” “我人在中土,他不敢大张旗鼓的来,更何况现在在京城,京城守卫森严, 北原人要进城需要文牒,更是限制了他的行动,之前遇到过几个都被我处理了。” 那边舅舅穷追猛打,这边皇后已经开始磨刀霍霍了。 陶夭夭忧心忡忡:“你这么一直躲他,也不是办法。” 花灼轻描淡写:“放心,我能应付,我母亲说,他见派出来的人都无功而返,已经计划亲自来京城了。 她让我保护好自己,她做不到亲手杀自己的弟弟,和我说到了生死关头的时候不必手下留情。” 这母亲也是心大,可这也的确是个很难抉择的问题。 但再怎么说也是儿子更亲,任由这个祸患一直威胁着自己儿子的生命也不像一个母亲该有的作为。 陶夭夭问:“你母亲和你舅舅,感情很好吗?” 花灼点点头:“我舅舅和我一般大,外公去世的时候他还小,母亲顺理成章继承了王位,也顺带养大了他。” 陶夭夭愤愤不平:“那他还恩将仇报?” “他年纪轻,易冲动,再加上奸人挑拨,可不是容易被蒙蔽双眼吗!” 陶夭夭笑笑:“可你刚刚还说他和你一般大呢?” 花灼顿了顿:“从小到大,我们其实很亲近的,因为长得相像,人都把我们认作双生子, 只是有一天,我身上有中土血脉的消息不胫而走,他就变了,很明显是有人从中挑拨。” 陶夭夭黯然:“原来罪魁祸首是那些居心叵测的人。” 花灼捏捏她的腿:“别说他了,我自己能应付,怎么样,疼痛有没有减轻一点,这个药药效很快的。” 陶夭夭放下已经有点麻了的手平躺了下去,感受了一下脚下的伤。 还别说,真的没有那么痛了。 “诶,真的很管用哦,那我今天晚上能睡个好觉了。” 花灼见她好了些,心情也跟着轻松了,脸上的神色也明媚了起来。 “我母亲说,她已经查到一些眉目了,等处置了那些挑拨离间的人,让我带你一起回去。” 陶夭夭看着月光下他近在咫尺的脸,朦胧中更让人觉得俊秀。 便想逗逗他:“谁答应要跟你回去了?” 花灼瞬间收起笑容:“怎么?你还惦记那个让你舍命相救的状元之才吗?” “我唔” 陶夭夭来不及辩驳,对方就强势的俯身堵住了她的嘴。 这个吻来势汹汹,刚刚那个柔声细语和他说话的人仿佛一瞬间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专横跋扈不讲理的家伙。 两个人轮流受伤,已经很久都没有这么亲密的举动了。 直到陶夭夭感觉有点喘不过气来,才用拳头捶打着他的胸口把他推开。 嗔怪道:“你怎么能这样,我受着伤呢,还这么欺负我?” 花灼明显意犹未尽,用手轻轻钳住她的下巴,蜻蜓点水一样又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这就叫欺负你了?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不许你惦记别人。” 陶夭夭不服:“我怎么就是你的人了?我还没有自由了?” 花灼急了:“我们都那样了,你还不是我的人?” “哪样?” 问完就觉得危险的气息越来越近了。 这种事情经历多了,花灼明显脸皮变厚了。 月光给他的脸蒙上了一层纱,看不出有没有脸红,但是耳朵的颜色却明显深了。 花灼在离她嘴唇半寸远的时候停了下来。 极小声呢喃:“你故意的,你就是仗着自己受伤,觉得我不敢把你怎么样,你就不怕我控制不住吗?我已经很想你了。” 燥热的气息洒在她脸上,她自己也有点心猿意马了。 便伸手往他腹部探去:“哪里控制不住?” 花灼吓得往后一缩。 陶夭夭暗笑:小样,一个纯洁羞涩的小奶狗还穿上了大人的西装跟我装霸道总裁呢? 花灼握住了这只不安分的手,才敢把自己的身体摆正。 “不能这样,等你伤好了再说。” “啊哦小姐,很痛吗?要不要我进来给你揉揉?” 冬枣带着哈欠的声音适时传来。 “不用了,我好着呢,正做美梦呢。” 翌日,甄建带着冬枣去看了铺面。 “冬枣姑娘,你看,这地段,这大小,这采光,怎么样?” 本来目的也不是看铺子,冬枣随意瞥了一眼。 问他:“有几个人帮了忙?说好的每人十两银子的。” 甄建伸出三个手指,看到冬枣掏出钱袋,打开里面满满一袋白花花的银子。 又悄咪咪的把另外两根手指也一起伸了出来。 一个巴掌竖在冬枣面前:“五个,五个人,这几天都在为这事奔波呢。” 冬枣从钱袋里掏出五个银锭给他:“每人十两,劳烦舅爷替小姐转交给帮忙的人,给大家道声辛苦了。” 甄建的眼睛就没从钱袋离开过,直到冬枣把钱袋收了起来。 他才笑容满面的道了谢:“谢谢,姑娘替我谢谢大小姐,以后需要帮忙尽管说,我一定尽心尽力。” 冬枣挥挥手:“好了没事了,舅爷你去。” 甄建把五十两银子攥在手里都舍不得放口袋。 屁颠屁颠的出了门。 冬枣悄悄的在后面跟了上去。 跟了一段路之后,甄建闪身进了一栋楼,没法再跟了。 冬枣红着脸看着牌匾上三个鎏金的大字:“吟雪楼” 冬枣一跺脚,正准备转头就走呢。 就看到里面出来个熟面孔。 那人一脸不快,面对一圈穿红戴绿的美人对他频频示好也不为所动。 还很嫌弃的把那些女人搭在他身上的手薅开,毫无怜香惜玉的风度。 冬枣上前:“柳大人,你也在这?” 柳重山抬头看见了她:“冬枣姑娘,你怎么会来这里。” 于是冬枣简明扼要的给他说了一下情况。 “柳大人,我不方便进去,你能帮我这个忙吗?” 柳重山点点头转身又进去了。 刚刚那帮女子看着柳重山对冬枣态度和蔼,语气温和,完全和刚才对待她们时判若两人。 便用团扇遮住脸毫不掩饰的打量起了她,不明白自己输在哪里。 这几个人看得冬枣汗满身鸡皮疙瘩,却又不好说什么。 只闪身站到了一旁等着柳重山从里面出来。 桐花镇无此人 不多时,柳重山便从吟雪楼出来了。 冬枣快步迎了上去:“柳大人,怎么样?听到了什么?” “那人给了他们每人二两银子,其他两个都千恩万谢呢。” 说完看了一眼冬枣红扑扑的脸:“至于说了什么,我就没听见了。” 来这种地方还能说什么呢?又不是每个人都像他。 一心一意来找曼珠,还动不动就吃闭门羹。 冬枣躬身:“谢谢柳大人,这次多亏了你。” 柳重山拱手:“举手之劳,不必客气,你家小姐好点了吗?” “谢谢柳大人关心,她好多了,那我先回去了。” 进了这种地方估计一时半会也出不来,在这干等着也不是个事,先回去再说。 小姐猜的真准,没想到这个甄建居然私下里昧下这么多钱。 冬枣打听到那个斗鸡眼的名字叫胡鹏,于是就在离他家不远处等着他。 傍晚时分,胡鹏哼着小曲,扭动着腰肢,眯着一双小斗鸡眼,翘着兰花指朝自己家门走去。 看来今天心情不错。 “胡大哥。” 冬枣上前一步叫住了他。 胡鹏回头,下巴一缩,一脑门的问号:“姑娘是?” 冬枣笑容可掬:“胡大哥,这么巧,我刚好路过这里就碰到你了,你不记得我了?” 胡鹏摇摇头。 “我是想要谢谢你,多亏你们帮了忙,才在这么短的时间找到那么完美的铺子。” 胡鹏似恍然大悟,抬起手指了指:“哦哦哦,是你让甄建帮忙找铺子的!嗨,举手之劳嘛,不用这么客气,下次用得着只管开口。” 冬枣笑着说:“我这也是刚开始做生意,每人十两银子不算多,等下次再有这样的需要,我再给你们多些酬劳。” 胡鹏急冲上前一个踉跄差点摔到冬枣身上,冬枣连忙躲开,胡鹏稳住了身形呆若木鸡的看着她。 “你刚刚说什么?每人十两银子?” “对啊!”冬枣看着他:“我让甄建大哥带给你们的,你们五个人,每人十两啊。” “五个人?” “是啊胡大哥,我还有事我先走了,下次还找甄建,你们再来帮忙啊,再见。” 冬枣都走老远了,胡鹏还一脸懵逼的站在原地。 这个甄建,他是真贱啊,明明就三个人这次,他说五个,明明是每人十两,他给二两。 但是这是他的关系,也不能直接和他撕破脸。 因为人家姑娘刚刚说了,下次还要找他呢,撕破脸了连二两银子都没得挣了。 但这笔账他记到小本本上了。 这都已经好多天了,玉罗依旧闷闷不乐,皇帝变着法各种送礼物,各种哄,仍然无济于事。 这会子又把自己关在屋里了。 皇帝在她门口踱来踱去,贴身宫女樱桃也因为公主的情绪低落而愁眉不展。 皇帝问:“樱桃,她今天吃了多少?” 樱桃拉长着脸:“回皇上,公主就喝了碗莲子羹,饭是一口没动。” “这样下去怎么行呢?” 皇帝咬咬牙去敲门:“玉罗,你出来啊,把自己关屋子里憋坏了,父皇会心疼的。” 里面没声音,皇帝再敲,依然没有回应。 皇帝命令道:“玉罗,把门打开,朕数到三,你不开门父皇就破门而入了,一、二……” 门嘎吱一响被打开了,玉罗满脸怨气的站在门口。 皇帝看她人没事,总算放心了,但是看她现在的状态,瞬间又觉得忐忑不安。 进了屋坐了下来:“玉罗,你真是太任性了,不就一个花灼吗?你至于为了一个男子伤父皇母后的心?” 玉罗撅着嘴一屁股坐下去后往桌上一趴,一言不发。 皇帝心疼的摸着她的头发:“你说,你要什么朕都答应你,以后金宣门任你出入?你随时随地出去玩,如何?” 玉罗幽幽道:“我就要花灼。” 皇帝声调变得严肃:“除了花灼,朕什么条件都能答应你。” 玉罗冷哼了一声:“什么条件都能答应我?好啊,那父皇就去找一个和花灼一模一样的人给我, 我就不信,再找一个人还能生辰八字相克?要那样的话我就一辈子不嫁人了。” 皇帝面露难色:“这?你这不是有意为难父皇吗?这天底下,哪里会有一模一样的人,换个别的条件。” 玉罗语气坚决:“不换,父皇看着办。” 皇帝无语,顿了片刻:“玉罗啊,你这眼看都长大了,咋还和小时候一样任性呢?天真。” 皇帝摇摇头,无可奈何的出了门。 叮嘱樱桃:“看着她,有什么事随时找人向朕汇报。” 樱桃福身:“是,皇上。” 此时的皇后那边有人来报。 “禀皇后娘娘,桐花镇无此人,臣还专程到县里去查过,亦无此人的户籍信息。” “什么?”皇后面色沉重,眼神陡然转冷: “无此人?连户籍都没有?自皇上登基以来,户籍管理很严格,像他那样出类拔萃的少年,怎么可能是无名之辈。” 下面的人低头:“的确如此,所以臣以为他并非桐花镇人,至于为什么要冒充,这个就不得而知了。” “继续查。”皇后声色俱厉:“直到查出他的真实身份为止。” “是,臣告退。” 人走后,皇后叹了口气,微咬着下嘴唇,眼神冰冷的望着地上某处。 好你个萧烈,二十年前干的好事,二十年后平白让自己女儿遭这样的罪。 本来当时的四皇子萧烈娶她就是看中她的家族势力,她心知肚明。 但好在他还算有分寸,一直与她以礼相待。 她一开始以为他就是这样性情冷淡,不苟言笑之人。 但是自从出征桐花镇两个月以后回来,他人就变了。 时常动不动一个人发呆,甚至傻笑,每每问他笑什么,他便又沉默了。 直到有一天,她有急事没来得及敲门便闯进了他的书房。 那时的他,正对着一幅画满眼笑意,脸上是对她从未有过的温情。 而那幅画上的女子,生着和那日她在竞王府门口所看到的花灼相差无几的脸 因为当时太过震惊和难过,所以那幅画里面女子的样子,像是纂刻一样,深深的烙在了她的脑海里。 这么多年以来,皇帝待她一直相敬如宾,后宫妃嫔也不多。 外人只道皇帝跟皇后感情甚笃,所以不充实后宫。 只有她知道,二十年过去了,他从没忘记那个人。 “珍珠。”皇后唤了一声。 贴身宫女随即走到她身边:“娘娘。” 皇后伸出手搭在珍珠手背上:“去看看玉罗。” 舅舅来京城了 冬枣按陶夭夭的吩咐,带着石榴又一次找到了甄建。 “舅爷。” 上次挣了不少钱,甄建见了冬枣自然是十分的恭敬。 “哟,冬枣姑娘,可是又有什么事?” 冬枣笑笑:“舅爷机智,正是有事来求舅爷帮忙呢。” 甄建一摆手:“嗨,大小姐有需要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什么求不求的,那么见外。” “谢谢舅爷,有舅爷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冬枣抿抿嘴:“不过,这次不是大小姐。” 甄建抬头:“哦?” 冬枣指着石榴正色道:“不瞒舅爷,上次你帮忙找的那个铺子小姐特别满意,她们家朱姨娘知道了,也想买个铺子,只是” 石榴接着说:“只是朱姨娘手里的现钱不是很多,恐怕是不能像小姐那般出手阔绰了。” 甄建眼睛一亮,朱姨娘?不就是朱绿竹吗? 一脸急切便问:“朱姨娘?她要买铺子,那没问题啊,都是陶家人,还分那么清做什么。” 冬枣笑着对石榴说:“你看,我就说舅爷靠谱,舅爷先找好铺子,到时候姨娘会亲自来看。” 亲自来看?这不是天赐良机吗?那朱绿竹,盯了她快一个月了,愣是没出过门。 上次好不容易把她骗出来,都落水了,居然还能安然无恙。 只要人出来,还怕弄不死你? 甄建连忙一脸殷勤:“只要是陶家的事情,我自当尽力。” 石榴有些腼腆:“只是,朱姨娘给的酬劳不如大小姐多,望舅爷不要嫌弃才是。” “这不就见外了吗?都是一家人,什么酬劳不酬劳的?” 冬枣挤了一下石榴:“有舅爷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 石榴道:“朱姨娘说了,也不能让舅爷白帮忙,最起码请舅爷吃顿酒还是要的,到时候每人二两银子。” 二两已经够多了。只是大小姐实在阔气,出手太过大方而已。 甄建满口答应了下来。 这朱绿竹要亲自出来看铺子,多少钱都换不来的,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所以得快,越快越好,早点解决了姐姐的这个眼中钉。 大小姐是个姑娘,迟早是要嫁人的,以后陶家的一切不就尽数收入囊中了吗? 回到翡翠阁。 陶夭夭依旧和朱绿竹在葡萄架下乘凉。 “小姐,他答应的很爽快,根本就没有在意有多少酬劳。” 石榴喝了一杯茶:“是啊,一听说姨娘要亲自去看铺子,他那一下眼睛都冒光,我都看得清清楚楚。” 陶夭夭坐在轮椅上活动着脚踝:“好,那我们就等着他先把铺子找好。” 院口有人喊:“大小姐,有个小公子找。” 小公子?不会又是沈云舒? 陶夭夭条件反射道:“就说我不舒服,不见客。” “哦” 门倌应声后退了出去。 片刻后,吵吵嚷嚷的声音。 “公子,您不能硬闯啊,哎,公子” “哟,姐姐近日真是好大的架子,连我都不见了?” 这不是沈云舒的声音,这声音听着好像是? “冬枣,快,推我出去。” 出了翡翠阁的门,便见到一脸跋扈,对门倌怒目而视的一个俊俏公子。 手里拿着一把折扇,粉颊杏眼,精致玲珑。 “哎” 陶夭夭,叹了口气,这些人是怎么连女扮男装都认不出来的呢? 笑着招手:“公子,这里。” 那小公子对着门倌哼了一声便带着身旁的侍从朝陶夭夭跑了过去。 “玉罗,你怎么又这副打扮啊?哎呀你都瘦了,你看这腰。” 说着还往她腰上掐了一把,旁人都没眼看,尴尬的别开脸。 就冬枣认出来是公主,在旁笑呵呵。 玉罗拉着她的手,脸上愁云笼罩:“你都受伤这么久了,我不得来看看吗?” 陶夭夭给冬枣使了个眼色:“走,回兰香苑说。” 冬枣忙推着轮椅带着公主往兰香苑去。 以前的公主总是阳光明媚,神采飞扬的。 才几日不见,人又瘦了一圈,还憔悴了不少。 陶夭夭好言相劝:“玉罗,你的事情,我都听王妃说了,你这样跑出来,皇上知道吗?” 玉罗坐下后,依旧是有气无力的往桌上一趴。 “父皇他没空管我了,西疆王靼毒来了,他亲自来和父皇谈判,释放他弟弟哈拉子的事情。” 靼毒?虽然哈拉子行事鲁莽很令他头痛,但那毕竟是他亲弟弟。 在中土就那样被囚禁着,他也不可能不管,否则别人还以为他西疆软弱可欺呢。 将自己亲弟弟置于别国做囚徒,让周边小国看笑话,也是他所不能忍受的。 陶夭夭蹙眉:“他居然亲自来了?” “是啊,他觉得自己亲自来显得有诚意,毕竟那一战他们损失了二万人。” “那他有什么条件作为谈判的筹码呢?他们战败,哈拉子手段卑劣,本就该死,只是皇上不希望让两国交战,累及百姓,才仁慈留他一命的。” 玉罗摇摇头:“这个我就不得而知了,反正洪溪关有苏将军在,就算交战他们没有任何胜算。” 陶夭夭看着她这副样子,忍不住笑:“好了,这事是皇上和大臣们该操心的,我们来说说你自己。” 玉罗长叹了一口气,歪着头枕在自己胳膊上。 “我现在睁眼闭眼都是花灼,你知道吗陶姐姐,我都出现幻觉了。” 于是她把那人见了个少年错认成花灼的事情告诉了陶夭夭。 陶夭夭愣了片刻:“是你看所有人都像花灼,还是只看着那一个人像?” 玉罗挠挠下巴:“别人倒是没有,就那一个人啊,特别像,所以我感觉我是得了相思病。” 陶夭夭心里有了一股不祥的预感:他舅舅来了。 定神后安慰玉罗:“那有可能只是一个长得相似的人,大千世界,长得像的人也是很多的。” 玉罗突然抬起头,有些兴奋:“真的有那么像的人吗?” “有的啊,比如双生子,比如亲兄弟,甚至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人,都有可能长得一样。” 玉罗听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陶姐姐,母后还用你的例子安慰我来着。” 陶夭夭指指自己:“我?” “是啊,母后说我执迷不悟是因为年纪太小,说你以前那么喜欢世子,现在不也是说退婚就退婚了吗!” 陶夭夭很认同,为了玉罗能尽快走出失恋的阴霾,她不介意当一次反面教材。 “皇后说得没错啊,所以你也不必要为了一个花灼要死要活的,要向前看。” 玉罗忧郁的眼神慢慢变得清明,托着腮沉思了片刻。 突然站起身来:“陶姐姐,你好好养伤,樱桃,我们走了。” 公主走后,陶夭夭立马唤来了赤青,让它带信给花灼。 兰园的花灼拿出纸条抚平一看:舅舅来京城了,多加小心。 真是花容月貌 玉罗公主摇着折扇在街上大摇大摆的走着。 莫非那日不是幻觉?这世上真有长得十分相似的人? “樱桃,那日我们吃饭那家酒肆叫什么名字,在哪个位置你还记得吗?” “公…子,那日吃饭的酒肆是京城有名的醉仙居,在正街,过两个路口就到了。” 玉罗收起折扇:“走,我饿了,我们去吃饭。” 樱桃看着自己主子从陶府出来后好像明朗了许多,还主动要吃饭,喜出望外。 忙应了一声带着人就往醉仙居的方向去了。 此时的醉仙居里有一个俊美少年正在啃辣猪蹄,旁边一个身形健硕,皮肤黝黑,武夫模样的人满脸焦虑。 “公子,您都来京城几天了,每天就这么吃,您得干正事啊!” 少年放下啃干净的骨头,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嘴和手:“慌什么?谁说我不干正事了?” 武夫看了一眼猪骨头,咽了口口水:“金丞相来信说您到了京城,让小的和几个兄弟随时接应您,我们这都等着您的吩咐呢。” 少年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你们要有那本事还需要等我来?你们自己不就把他给解决了吗?既然要依仗我,就得按我的节奏来。” 武夫点头:“是是,您说的是,我们已经有兄弟查到了他落脚的地方,说是在城郊的一个园子里。” 少年晃动手里的酒杯,一脸的不羁:“那还不去拿下,找金丞相领功去?” 武夫脸部肌肉抽搐了一下:“这?去过的兄弟都没回来……” 少年睥睨了他一眼,将杯内的酒一饮而尽:“废物。” “客官里面请,公子两位。” 玉罗和樱桃在小二的带领下落座后。 玉罗先是咽了下口水,舔了舔嘴唇才道:“麻辣猪蹄,五香鸡腿,其它的菜你看着上。” 然后下巴一扬,樱桃会意立马给了小二几个赏钱。 “好嘞。”小二应声称心如意的离去。 遇到土豪打赏,小二这好嘞二字像是打了兴奋剂似的格外引人注意。 少年不由得转过头来看了一眼。 玉罗正吞咽着口水等菜,樱桃用胳膊碰了碰她。 “公子,你看,那人,就是前几日来吃饭碰到的那个公子,都是因为他你眼睛才进辣椒油的。” 玉罗抬起头,正好撞上了对方的目光。 不是眼花,也不是幻觉,但也明显不是花灼。 花灼的眼神冷漠疏离,而此人明显要平易近人很多。 少年被她盯得有点不自在了,不禁抬起手来摸了一把自己的脸。 是刚刚没擦干净吗?转而回头问武夫:“我脸上有东西吗?” 武夫摇头。 “本公子已经英俊到这种地步了吗?连男人都看的移不开眼。” 话虽这么说,但是被一个男人这样打量,他心里还是有点不自在的,忍不住又回头朝那边看了一眼。 啧啧,还在看。 那眼神像是要将他剥光了吃掉似的,他赶紧收回视线打了个激灵,起身就要走。 樱桃已经来到了他面前:“公子,我家公……子见你神似一位旧友,觉得与你有缘,想请你过去喝一杯。” “哦,原来如此。可我还有事,得先走一步了。” 樱桃也是有点机灵在身上的:“如果公子今日不便,可否留下尊姓大名,居住何处?待来日方便我家公子去拜访你。” 少年倒吸一口凉气:“这,不是太方便。” 说罢侧身就想挤出去。 樱桃情急之下扯住了他的衣袖:“公子留步。” 这点事都办不好还配做公主身边的大宫女吗?樱桃想过了,绑也得给他绑过去。 少年眉头一锁,出门没看黄历,居然被个男人缠上了,真晦气。 不耐的眼神投向那个莫名其妙又不讲道理的人。 那桌已经开始上菜了。 只见那人一手猪蹄一手鸡腿,正左右开弓吃的正欢,都没顾得上看他。 这吃相?似曾相识。 少年的眼珠转了一圈,是她? 几不可查的勾了勾唇角:有意思。 拨开樱桃拽着他衣袖的手:“既然你家公子,这么有诚意,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罢款款朝玉罗那边走去,樱桃跑得比他快。 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玉罗身边:“公子,他来了,你注意点啊,你这吃相。” 玉罗用猪蹄指指对面的位置:“坐”转头向樱桃:“给公子倒杯酒。” 少年摆手:“不必了,我已经酒足饭饱了,小公子找在下来,可是有事?” 玉罗一边啃猪蹄一边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在下姓花,单名一个容字。” 玉罗一口咬下去,都没来得及把肉撕下来:“姓花?花容。” “正是在下。” 玉罗内心乐开了花:花容,果真是花容月貌。 感觉自己脸要红了,把猪蹄稍微举高了一点:“我叫萧玉罗,看你就觉得与你投缘,想和你交个朋友。” 花容笑得眼如弯月:“出门在外,朋友总不嫌多,谢谢萧公子抬举。” 这花容,比那个花灼和蔼可亲太多了。 玉罗嘻嘻道:“你别叫我萧公子,你就叫我名字,叫玉罗。” “好的玉罗。” 兰香苑内,冬枣放下笔:“小姐小姐,姚妈妈又出去了,刚刚秦妈妈来叫的。” 陶夭夭忙把怀里的兔子递给她:“快快快,一会抱着麻辣去听听。” 冬枣忙接过兔子往木兮阁跑去,听墙根可比写字有意思多了。 不多时,冬枣便急冲冲的跑回来了。 陶夭夭手里抱着五香:“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冬枣喝了一杯水:“他们打算在朱姨娘看铺子的时候下药,搞不好会一尸两命。” “就这?” “如果下药不成,还有备用计划。” “是什么?” “就是在铺子里熏香什么的,反正孕妇肯定是不能进那个铺子的,甄建信誓旦旦的说, 孕妇进去不出一炷香的时间,腹中胎儿便会长成畸胎,生出来也是活不长的。” 陶夭夭思忖片刻:“他这么阴着来,不行啊,不好查证,即便查出那个铺子有问题,他也可以随意推脱,那若是不进去呢?” 冬枣愤愤道:“不进去就叫人制造意外,在混乱中对朱姨娘下手。” 陶夭夭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冬枣,你去跟着他,如果他还是去找胡鹏,你就回来告诉我,我直接去跟胡鹏摊牌。 他们来往这么密切的话,我怀疑当初把我从杭白菊的人手里绑走胡鹏也有参与,如果他承认了,就好办了。” “好的小姐。” 冬枣领命出门去了。 假绿竹捉真贱 陶夭夭带着东亮和几个家丁在茶楼坐在了转角的隐密处喝茶。 冬枣扶着朱绿竹由甄建带领着进入了对面一个刚装修好的空铺面。 只见朱绿竹戴着面纱,右手轻抚小腹,一步步跟在甄建后面。 甄建难掩脸上的笑意:“嘿嘿,朱姨娘,你看看,这个铺子你可满意?” 朱绿竹没说话,捂着嘴咳嗽了好一阵。 冬枣忙不迭的给她拍背:“舅爷,朱姨娘这两天受了寒,感冒了嗓子疼的厉害。” 甄建点点头哦了一声:“难怪戴着面纱,没关系,姨娘要是觉得满意,点点头就行。” 生病了?身子虚,那不是更容易得手吗? 甄建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朱绿竹抬起头四处打量了一圈,对着冬枣点了点头。 冬枣道:“舅爷,朱姨娘很满意。” 甄建走到楼梯口:“朱姨娘,走,再上二楼去看看。” 冬枣把朱绿竹扶到旁边坐了下来:“舅爷,二楼我跟你去,朱姨娘有身孕,身子还不舒服,让她在楼下休息会。” “这?那好。” 朱绿竹没上去,甄建依然带着冬枣就在上面每个角落细细的看,连一颗卯榫都要眉飞色舞的夸赞一番。 冬枣客气的点头附和着。 一进屋就闻得一股奇怪的味道,在里面待得时间越长,味道越浓。 她知道他是在拖延时间,在里面待的时间越长,对朱绿竹腹中的胎儿越是不利。 “好了舅爷,这里很好了,我们很满意,朱姨娘还在楼下呢,我得下去了。” 冬枣说完就急着往下走。 甄建无奈只得快步跟了下来。 此时朱绿竹又捂着嘴不停的咳嗽了起来。 甄建忙上前就着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水,递到她手边。 “知道朱姨娘有孕,这是凉开水,不是茶,喝一点,缓解一下。” 朱绿竹看了一眼杯里的水摇摇头,抬手示意冬枣要走。 甄建急了:“哎,姨娘先别急着走,这房牙子啊,有事耽搁了一会,马上就来了,您还是等他们过来立契了再走。” 冬枣答道:“立契的事情可以去府里办,姨娘对这铺子满意就行,我们先走了,舅爷,姨娘有点撑不住了。” 甄建回头看了一眼桌上丝毫未动的水,想着他们进来到出去总共不足一刻钟。 再看看朱绿竹挺直的后背,小心翼翼的用手扶着小腹。 面上露出一抹凶狠的表情。 冬枣刚扶着朱绿竹出门,前面不远处马上就有人大喊。 “哎,来来来,看一看啊,大家快来看一看,我这里有个宝物” 看热闹是人的天性。 一听宝物,街上熙熙攘攘的人全部都被吸引了过去。 冬枣带着朱绿竹也慢慢跟了过去,但是步伐不及其他人。 所以她们只得站在外围尝试着仰头张望。 “这是我太太太太太爷爷留下来的传家之宝,昨天夜里,我太太太太爷爷给我托梦” 人群里立马引起一阵哄笑:“一看就是骗子,刚刚还太太太太太爷爷呢,一会就变成太太太太爷爷了。” “就是啊,到底是啥爷爷啊?哈哈哈哈。” “这种骗子,我见多了,大家千万别上当啊。” “看他长得贼眉鼠眼的样子,就不是好人。” 那人急了:“你们可以攻击我的长相,但是不允许怀疑我的人品。” 冬枣一边看着胡鹏在里面卖力的表演,一边用手紧紧的拉着朱绿竹往边上站了站。 里面吵得越厉害,吸引过来的人就越多。 甚至于在路边酒肆茶馆里的人都忍不住跑了出来。 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了里面争吵的人身上。 不时传来叫好声,不时又传来倒喝声。 陶夭夭在茶馆里眼睛一直没有离开朱绿竹。 这时一个穿着黑色衣服中年男子鬼鬼祟祟的慢慢的朝冬枣和朱绿竹的方向移动。 一只手收在袖子里面,眼睛还四处张望。 “东亮,注意那个穿黑衣服的男人,你带人假装看热闹慢慢走过去,不要被他察觉。” “好的大小姐。” 东亮带了两个家丁往人群靠过去,他们都乔装过,穿的不是陶府的衣服,一进入人群就像水滴混入河流,让人无法察觉。 陶夭夭的眼神警觉了起来,因为那个黑衣人离朱绿竹越来越近了。 而此人看上去人畜无害甚至还有些病态的样子,冬枣并没有察觉危险将近。 当他靠到朱绿竹身边的时候,朱绿竹本能的往旁边挪了挪。 而甄建此时在被人围在圈里面吹得更没边没际,声音也更大更夸张了。 黑衣人四处看了一眼,慢慢的从袖子里放出了一截一尺长度黑色的棍子,猛地往朱绿竹腹部一戳。 “啊”朱绿竹这声尖叫甚至都被淹没在众人的哄笑声中。 他见朱绿竹痛苦的捂着肚子蹲了下来,才迅速的收回了棍子,拔腿就要跑。 东亮和两个家丁跨步上前,将他死死的按在了地上。 楼上的甄建看到这一幕,立马下楼就要从后门跑。 发现后门怎么也打不开,被人从外面锁死了,无奈之下只得走前门。 想着黑衣人已经被抓了,赶紧趁乱逃走,那是个哑巴,脑子还是傻的,又不识字,抓了也是白费力。 “舅爷,要去哪?” 陶夭夭的轮椅拦住了他的去路。 “大,大,大小姐,我,那个,我有事,先走一步。” 冬枣带着朱绿竹走了过来。 甄建看着这个已经揭掉了面纱的“朱绿竹”顿时冷汗直冒,惊慌失措的说不出话来。 那哪里是什么朱绿竹,就是石榴穿了朱绿竹的衣服,梳了一个一样的头型。 石榴身形和朱绿竹差不多,走路的时候稍微扶着肚子,带上面纱后就可以以假乱真。 刚刚还在众人的围观下唾沫横飞的胡鹏也拿着他那个所谓的传家之宝出来了。 甄建见他往这边走来,眼珠子都瞪得要飞出眼眶。 不停地朝他使眼色,但胡鹏依旧像是没看到一样。 不紧不慢的走到了陶夭夭身后:“大小姐,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陶夭夭回头:“胡大哥,这次要多谢你,跟我回陶府做证。” 胡鹏立马点头如捣蒜:“大小姐怎么说小人便怎么做,谢谢大小姐给我这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甄建用手指着胡鹏:“你,你,你” 你了半天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东亮把黑衣人交给了一个家丁,就拿着绳子上来把甄建双手往身后一锁。 甄建毫无还手之力。 “散了都散了,没什么好看的。” 东亮轰走了意欲将这里也围起来看热闹的人群,带着人往陶府而去。 你还在嘴硬吗? 中宫宝座上,皇后面如土色,瞳孔微沉,嘴唇煽动。 “什么?你说什么?他是北原人……” 座下的青年拱手道:“是的姑母,桐花镇与北原接壤,北原人只要着中土装束,会中土话,进入桐花镇易如反掌。” 皇后垂眸:“你确定?” “北原人外貌与中土人无异,不似西疆人,在外貌上与我们有明显区别,一眼就能分辨,所以当年驱逐北原人才会困难重重。” 皇后紧紧握住身下座椅的扶手,语气冰冷:“异族异心,此人若真是北原人,更不能留,魏威。” “在。” “此人身手了得,你还多加小心,必要时,可不择手段。” “是,姑母。” 魏威领命退了下去。 皇后依旧呆坐在原处,面色深沉,眼神悠远。 是啊,若是个桐花镇的普通女子,接回宫里封个妃嫔,不是极简单的事情吗? 为何二十多年没回去寻她?唯一的解释就是萧烈心知肚明,寻了她也接不回来。 所以此女子即便在北原,身份也非同一般。 可怜自己所生的四皇子萧山齐,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每日里只知道在宫里四处找人比试。 大家知道他的秉性,都恭维着他,让他三分,遇到真的有几分本事的人就怂了。 而秦妃所生的二皇子萧山予却恰恰相反,是个只知埋头苦读的书呆子。 但秦妃的两个哥哥目前在朝堂都有颇高的声望,而魏家却在祖父去世后日渐衰落…… 现在又出个花灼,叫她怎么能不焦心。 皇后的思绪被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和充满活力的笑声打断了。 “母后,你想什么呢?”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玉罗的笑脸已经快怼上了她的眼睛。 “玉罗?你来了,哎呀,今天怎么?怎么这么开心!” 玉罗站起身来在她面前转了一个圈:“怎么?我开心不好吗?倒是母后您,看上去有点心事重重的样子。” 皇后立即调整情绪,重新挂上笑容,避开她的话题。 “这个陶大人家大小姐,怎么有这通天的本事的?你去她家之前还跟我们闹脾气,连饭 都不好好吃,怎么去了一趟陶家,回来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她都和你说什么了?” 玉罗还不想把花容的事情告诉皇后,便靠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打趣道:“这是秘密。” 皇后无奈又宠溺的摸摸她的头:“只要看到你开心,母后心里就踏实了。” 玉罗把头靠在皇后肩上:“母后,刚刚来的路上碰到大表哥了,他来可是舅舅家有事?” “哦,没有,这次是母后有事让他去办。” 玉罗对他们并没有好印象,舅舅家经常拿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找皇后。 而皇后也从不拂他们面子,进而使他们在外面更为嚣张。 就这个大表哥魏威,还稍微那么靠谱一点。 玉罗叹道:“希望这个大表哥,能为魏家争口气。” 陶尚贤带着西明一进家门,就是满院子的人在等着他。 有跪着的,有坐着的,有站着的。 姿态各异,神色各异。 东亮首先拱手:“老爷。” 陶尚贤看了众人一眼,抚着额头按着太阳穴朝书房走去。 甄姨娘一手扶着腰,一手抚着已经明显凸起的小腹,踉踉跄跄的跟在后面。 哭诉着:“老爷,求老爷做主啊。” 陶尚贤紧皱着眉,头也不回,径直进了书房。 其实昨天晚上陶夭夭就已经把她所知道的事情和今日的计划向他全盘托出了。 所以今天才会把东亮留在家里。 他在回来的路上还觉得是自己女儿弄错了,一个十几年如一日逆来顺受,委曲求全的女子,怎么可能心肠如此歹毒? 直到他踏进门槛那一刻,他才知道他又一次被自己的枕边人蒙骗了。 甄建被反绑着双手,脸上依旧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时不时瞪一眼胡鹏,眼神里全是恐吓和威胁。 黑衣男子被吓得嘴里一直啊啊啊个不停,却又说不出话来。 陶尚贤进屋后直接坐在了离门口最近的椅子上。 甄姨娘跟进来后就在他旁边站定,双眼含泪,楚楚可怜。 陶尚贤看了一眼石榴:“朱姨娘还好吗?” 石榴捂着腹部嘶了一声:“回老爷,朱姨娘没事,但如果今天这一棍是打在朱姨娘肚子上,恐怕她现在已经没了。” 东亮道:“那傻子力气大,石榴肚子里塞了东西的,都被他打得蹲地上半天起不来。” 陶尚贤看着黑衣男子:“是谁指使你的?” 东亮道:“老爷,他是个哑巴,脑子还有点问题,没办法和人正常沟通,我已经派人去请他姐姐了,估计一会就到。” 陶尚贤又把目光移向甄建。 甄建一脸无辜:“陶老爷,是冬枣姑娘让我帮忙给朱姨娘找铺子的,我都照办了,不知为何,还莫名其妙的被绑了起来。” 此时一个家丁匆匆忙忙的从外面跑进来:“老爷,那杯水拿给大夫看过了,里面有滑胎药,还有, 还有那铺子里点了很多香,里面含有很多可以导致孕妇生下畸胎的成分,这是大夫的手书。” 说罢拿出一张纸递到陶尚贤手里。 甄姨娘看着这枚大夫的手书,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身后的秦妈妈立马扶住了她。 甄建呲了呲嘴:“这事我也不知道,谁会在铺子里点那种香,是谁偷偷在水里下了药,还请老爷明察。” 甄姨娘附和:“老爷,这里面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话还没说完,被陶尚贤一眼瞪了回去。 陶夭夭还没开口,冬枣就听不下去了:“甄家舅爷,事到如今,你还在嘴硬吗?” 甄建无赖:“我说的都是实话,我确实不知道。” “哎哟喂,造孽哦,我这可怜的傻弟弟哦,你又在外面给我惹祸啊,等我回家用铁链子把你锁起来哦。” 一个身着被洗的发白的蓝色粗布衣服的中年女子在一个家丁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的朝这边走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只见她走到黑衣男子旁边,往他嘴里喂了一颗糖。 黑衣男子在得到这颗糖之后,整个人就一改方才的惊慌失措,脸上立马露出了孩童般满足的笑容。 女子道:“我这个弟弟啊,小时候发烧脑子烧坏了,不会说话,但偶尔能听懂, 就爱吃糖,为了糖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黑子,给大家跳个舞,姐姐再给你一颗糖。” 说完晃了晃手里另外一颗糖。 这黑子一听,立即笑嘻嘻的站起身来,顾不得自己的双手还被捆绑着,在众目睽睽之下扭动着身躯跳起舞来。 跳完了就走过去伸嘴要糖。 女子把那颗糖也塞进了他嘴里。 继续说:“而且他还爱模仿别人,如果有人想要让他做什么事,只要在他面前演示一遍,他记住了就会照着去做, 就为了吃口糖,叫他杀一头牛他都去,哎,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老天爷啊,爹娘走了,我这做姐姐的命苦啊” 东亮手往甄建的衣兜里一伸,掏出一大把糖来。 此时甄建的眼神里才开始有了慌乱的神色。 甄姨娘用力把肚子挺了挺,显得更大些。 一直在静静观看的陶夭夭淡淡道:“胡鹏大哥,你来说几句。” 一切真相大白 胡鹏站出来,扑通一声朝着陶尚贤跪了下来。 “陶大人,小人胡鹏,家住城郊南盐巴巷,与甄建乃是旧识,他这么多年的所作所为,小人都悉数暗藏于心。” “胡鹏你” 甄建突然往前狠冲,只是被眼疾手快的东亮一把拽住,往他膝弯一踢,他便屈膝跪倒了下来。 胡鹏转头看了眼甄建:“甄建,你也不必再拿我妻儿威胁与我,你与你姐姐所犯下的罪恶,死一百次都不足惜。” 甄姨娘见胡鹏已经毫不掩饰,打算和盘托出了,自知真相大白之后,自己与甄建自是不得善终。 看了一眼陶尚贤,身子一歪,朝着陶尚贤身上晕了过去。 陶尚贤面无人色伸手接住了她,对着门外的几个家丁婆子冷冷道:“带走。” 于是甄姨娘就在两个婆子的搀扶下被扶了出去。 甄建在地上大喊了起来:“姐姐陶大人开恩,我姐姐腹中可是有你的骨肉啊。” 石榴和冬枣站在陶夭夭后面,石榴依然用手扶着腹部。 愤懑道:“难道朱姨娘肚子里的就不是老爷的骨肉了吗?” 甄建无言以对,瘫坐在脚后跟上。 陶夭夭看着胡鹏:“你接着说。” “小人的岳丈曾习得一些医术,略懂一些药理,在去世前留下了一些丹药,其中有一味活血通淤的药丸,药力威猛,食之过量,女子即会雪崩而死。” “十多年前,甄建得知此事,花高价找我买了这药,我曾一再叮嘱他,不可多食,他也答应了我,可是后来他在酒后自己透露,已用此药杀死了两名女子。” “说是这两名女子服食之后,血流不止,大夫疑为下红之症,遂枯竭不治而死, 当时我便受到了惊吓,但是药是出自我手,我也不敢声张,只得隐瞒了下来,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听到这里,陶尚贤像是胸口被电击了一下,身子一弹,离开了椅背。 陶夭夭柔声道:“爹,这两名女子是铃兰轩的两位未经生育便已经过世的姨娘。” 胡鹏继续说:“今年四月中旬,甄建让我帮他一个忙,说是事成之后,保我全家荣华富贵,他带我们到了地方才得知,是要掳走已经被他人绑架的大小姐。” “我们趁人不备,把大小姐带出京城几百里,甄建给她喂了很多药,待到她没了呼吸,便把她抛尸到了一条野河里。” “而这个药,也是从我这里拿的,从那以后我就知道,我和他已经是一条贼船的人了,后面大小姐好像没死,他便带着我们追到了桐花镇。” “想要亲自去杀大小姐,可是不想自己却中了箭,还是我们把他弄回来的。” 甄建已经面色煞白,眼如死鱼了。 陶尚贤气得面部抽搐,扶着椅子的手,骨节咔咔作响。 满眼怜惜与歉疚的看着陶夭夭。 陶夭夭朝西明使了个眼色,西明才扶着陶尚贤的背替他顺气。 胡鹏说:“中元节那日,他让我们在停云河边找朱姨娘父母的麻烦,他找人将朱姨娘骗了出去,趁乱将她推入了停云河中,后来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甄建咬牙切齿:“胡鹏,你这个帮凶,你也是个死罪,你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胡鹏俯首磕了一个头:“陶大人,小人作为帮凶,亦是罪该万死,若要送官,小人毫无怨言。” “前几日为大小姐找铺子,甄建从中昧了很多钱,大小姐找到了我家,我才知道,大小姐与贱内有过一面之缘。” 那日甄建去找胡鹏商量再次谋害朱姨娘的事情,他刚走,陶夭夭就带着冬枣来了。 胡鹏的妻子一见陶夭夭,便兴冲冲的上前抓住她的手:“小姐,你今日怎么到我家来了?” 陶夭夭还在脑海里搜寻关于这个女子的记忆。 胡鹏妻子便大笑:“小姐怕是忘了我了。” 遂拿了一块帕子遮住了脸,朝着陶夭夭笑,陶夭夭才想起来。 原来她就是当时流民涌向城外带来了疫病时,在帐篷里给她们查验身体的女子之一。 “小姐,多亏了你的提点,我们防御措施做得好,才能确保家人都安然无恙。” 真是不巧不成书,陶夭夭都有点不可置信了。 “大姐不必挂怀,大家都平安便好。” “听说你后来还在清影寺帮了很多的忙,我对你很是佩服,是你阻止了疫病的蔓延,你对我们而言啊,真是个女菩萨。” “大姐言重了,实在是不敢当。” 一阵寒暄过后,陶夭夭便把此次来找胡鹏的原由和目的悉数告知了他的妻子。 胡鹏妻子当即表态,不管是要坐牢还是要流放,胡鹏必须去认这个罪。 而胡鹏平日里背着妻子结交一些狗友,虽行为不甚端正,但对妻子却也是言听计从的。 当即决定将功补过,把所有真相公之于众。 冬枣把陶夭夭推到了陶尚贤身边。 陶夭夭伸手握住了父亲骨节发白的手。 “爹,事情就是如此,一切真相都已经明了了,铃兰轩那两位姨娘的确不是杭白菊所杀。” 陶尚贤把另一只手放在了她的手背上,嘴唇颤动:“都是爹不好,害你受苦了。” “别提了,都过去了,现在坏人已经落网,爹你看怎么处置。” 陶尚贤思忖片刻:“东亮,将甄建,胡鹏一干人等,送入官府,官府自有定夺。” “至于甄姨娘,待她生产之后我会将她逐出家门。” 此时,书房内外的人才渐渐散去。 陶尚贤拉着陶夭夭的手,目光空洞的虚视着前方,久久回不过神来。 “夭夭啊,自你娘去世后,爹这些年,所作所为,一件件一桩桩,尽是蠢事。” 陶夭夭笑笑:“爹,别自责了,这也不能全怪你。” 陶尚贤摇摇头:“若是她还在,就好了” 陶夭夭扶着他的背:“爹不要难过了,人生路漫漫,向前看嘛。” “你的身子,可有好些了?” “好多了,过些时日,便能下地行走了。” 陶尚贤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冬枣:“冬枣,带大小姐回去休息,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是。” 冬枣推着轮椅往外走去。 陶夭夭示意她停下来,朝着陶尚贤道:“爹,你不去看看朱姨娘吗?” 陶尚贤一顿,片刻后:“晚点再说。” 对于女人,他是怕了。 又来一个废物 由于据刘大夫说,这个轮椅最起码要用三个月。 所以府里凡有台阶的地方,都被放上了两块一尺见宽的木板。 门槛也被暂时卸了下来,方便轮椅的进出推行。 冬枣推着陶夭夭回到兰香苑,进院透过院里鼎盛的荷叶和弯头的莲蓬,看到了跪在厅里的姚妈妈。 陶夭夭没有出声,径直停在了她身边。 姚妈妈老眼浑浊,声音沙哑而低沉。 “大小姐,一定对妈妈很失望。” 陶夭夭冷冷道:“妈妈今日收拾收拾,明日我便派人送你出去。” “小姐,这是要赶我走?” 冬枣鼻孔和眼睛同时张大:“不然呢?留着你在身边等下次继续找机会害她吗?” 陶夭夭看了冬枣一眼,冬枣没再说话。 陶夭夭叹了口气:“妈妈出去后,我会帮你找个宅子,买个丫头照顾你,你大可不必担心老无所依。” 姚妈妈老泪纵横:“可你从小是在我的怀里长大的。” 陶夭夭不知道她的眼泪里有几分真诚。 “念着妈妈是我的乳母,从小便陪在我身边,我才没有把你的罪行搬到明面上来审判你,放你出去,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可我舍不得你啊!” 冬枣实在是看不下去她那可怜兮兮的样子,真怕小姐一时心软就留下了她。 便上前大声呵斥:“可你也几次差点害死小姐。” 姚妈妈声泪俱下:“那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想让寒梅能过的好点,从来没想过要害小姐。” 原来当年姚妈妈的大姐和姐夫被高利贷逼得走投无路,双双自缢,留下了时年十六的甄寒梅和年纪更小的甄建。 债主便找上了甄寒梅,想把她抢了去抵债。 姚妈妈当时就想着,要是木夫人还在就好了,以她的慈悲心肠,肯定会出手相救了。 可是那时木夫人已经不在了,杭白菊成了陶府的主母。 姚妈妈看着自己外甥女,面孔眉宇间竟有那么几分与木兰香神似。 便心生一计,让她与陶尚贤相遇,并成功的被接到府里做了姨娘。 因为本就是计谋,所以,即便是做了姨娘,姚妈妈也不敢在府里与她以姨侄相称。 后来因为杭白菊看不惯陶尚贤对她较为怜惜,相继设法再到外面找了两个姨娘进府。 两个姨娘都与木兰香有几分相像,而后先后被毒死。 在陶尚贤的厉声禁止下,杭白菊才停止了这一荒唐的行为。 可偏偏在死前又弄来个朱绿竹,还这么快怀上了身孕。 于是才有了后面那一系列针对朱绿竹的迫害行为发生。 “大小姐,这些事情,我虽未参与,但都知情,自知有罪,只是,甄建差点害死你的事情,我是实在不知道。” “如果我知道,我绝对不会允许他们这么做,我自己的孩子早夭,在我的心里,早就把你当成我的亲生女儿无异。” “你失踪那几日的事,我一直以为,那都是杭白菊干的,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真相。” 陶夭夭静静的听着,听完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随即往后一躺。 幸好自己不是原身,不然看着这一切,她将会有多痛苦? “行了,我知道了,你去收拾东西,今日我会让人在外面把宅子打点好。” 知道自己不会被原谅了,姚妈妈浑身一软,面如死灰。 花灼这些日子在兰园,除了在院里练功,便是在书房读书习字。 母亲只教了他认识中土文字,而这里,有很多北原未曾见过的书籍。 故这么多天,在这里,也不算无聊。 兰园上空赤青焦躁异常的叫声引起了他的警觉。 “又来?” 花灼放下手里的正在写字的笔,推开书房的门走了出去。 赤青站在他对面的屋顶,歪着脑袋看向一旁的院墙。 花灼顺着它的眼神看过去,院外的那棵树的一根枝丫,比其它树枝摇动更甚。 花灼定睛一看,隐约有一个身影,藏于枝叶茂密处。 他快速往前几步一跃而起,落到院墙上后蹲了下来,与树上的人几乎脸贴了脸。 “花,花,花少侠” 柳重山讪讪的一笑:“嘿嘿,好巧哦。” 花灼勾勾唇道:“是挺巧的,柳大人,你这是何意?为何不到屋里喝杯茶?” 柳重山正欲解释,正门外突然响起了雷点般的敲门声,几乎是欲破门而入。 院里的哑叔正坐在墙根下给花松土拔草,丝毫没有察觉到屋外有人。 花灼从不畏惧与任何人正面对抗,正欲下墙去开门探个究竟。 突然被柳重山一拉,一把也拽到了树上。 两个人一起站在了树杈上。 只见正门旁边有人翻墙而入。 哑叔专心致志拨弄他的花草,人从他身边过他都毫无反应。 柳重山把食指竖到唇边嘘了一声:“别出声,他们找不到你的人便会离开。” “柳大人,认识他们?还是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柳重山一挑眉小声道:“我是来保护你的,这些人是来取你性命的。” 花灼耸耸肩:“谢谢柳大人鬼鬼祟祟的保护。” “不用客气。” 来人进来后,满院转了一圈没看到人,便欲去开大门。 快走到门口才发现蹲在墙角的哑叔。 举起手里的剑来就准备用剑柄往他头上砸去。 花灼立即顺手在树上摘了一颗果子,丢了过去。 只听啊的一声,那人被这枚果子砸到头后往前一个趔趄,朝墙上撞了过去。 “嘭” 柳重山看得龇牙咧嘴:“我感觉你也没用多大力啊?” 花灼淡淡道:“又一个废物而已。” 那人莫名其妙,爬起身来看了一眼哑叔,揉着自己的后脑勺,跌跌撞撞的去打开了大门。 门外那个领头的在打开门的一瞬间就是一脚踢在他腹部:“蠢货,这么久了才开门?” 于是那人便一手捂着后脑勺一手捂着腹部倒地不起了。 领头的看着地上的人:“发现了什么吗?” 地上的人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摇头。 于是领头的又是一脚上去:“没用的东西。” 花灼看着柳重山紧皱的眉头:“怎么?认识?” “魏威,皇后的侄子。” 花灼不解:“皇后的侄子,找我做什么?” 院里其它房门都锁着,只有西厢房的卧房和书房开着。 几个人在院子里寻了一圈,又进西厢房搜了一圈,没有发现便准备出门去了。 地上那人最终也强撑着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跟了出去。 待哑叔拔完那块花圃的草,回过头发现大门敞开着。 摸摸头,一脸的莫名其妙。 放下手里的小花锄,上前去把门关好了。 吟雪楼险脱身 见大门已被哑叔关好。 花灼看了柳重山一眼:“怎么?跟我进去喝杯茶?还是继续在这树上保护我?” 柳重山尬笑了一声:“你这冷冷清清,怪无聊的,不如我带你去个地方,去喝一杯如何?” “去就去。” 反正有的人现在坐着轮椅,行动不便,他这兰园一时半会不会有人来。 真去了,他就后悔了。 因为柳重山带他去的地方是吟雪楼。 由于花灼过于优越的身形和面孔,在门口就引起了满楼被看的目光。 “柳大人,不如我们还是换个地方。” 柳重山笑道:“怎么你连那些凶神恶煞要取你性命的人都不怕,你怕她们?” 花灼微微低头垂眸,避开了那些莺莺燕燕的秋波。 “哪里都能喝茶,为何柳大人非得来这里?” 柳重山附在他耳边:“因为这里有我喜欢的姑娘,我自己来她经常不让我见,今日你算帮我一个忙如何?” “我跟你很熟吗?帮这么大的忙?” “就刚刚那一刻,生死之交。” 不由分说,柳重山已经拉着他的胳膊进了吟雪楼。 雪媚娘见了他便满眼笑意的迎了上来。 “哎呀,柳大人,这曼珠她自己主义大,我也说不动她,她不见你,我也实在是没法子。” 侧目看到他身边的花灼,一双柔夷一样的双手便要上去抓他的双臂。 花灼立马一闪身躲到了柳重山的身后。 雪媚娘被扫了面皮,干笑了两声:“这位公子到是生的极致。” “咳咳,只是,曼珠她交代过” “妈妈,让他们上来。” 一道清冷又不失柔和的声音从三楼传了下来。 曼珠弱风扶柳之姿斜倚在雕花红栏边。 柳重山抬头望去,眼珠子瞬间像被镶了钻,拉着花灼就三步并作两步往三楼奔去。 引得其他女子一阵吃笑。 柳重山边走还边说:“花少侠,你就是我的吉祥物。” 花灼也没把自己的衣袖从他手中抽出来,因为满楼的人都在看着他。 他只想快点进屋去,关上门来阻挡这一双双肆无忌惮的眼睛。 关上门后,该柳重山后悔了。 只想着带着花灼想办法混到曼珠房里来,能靠近她一点,心里也是甘美的。 可自从二人进屋后,曼珠便多次不着痕迹的打量花灼。 这都被柳重山看在眼里,因为他的眼睛一刻也没离开她。 曼珠替他们斟好茶,便坐到琴凳上问道:“二位想听什么?” 柳重山立马回应:“你弹什么我就听什么。” 花灼被他这迫不及待的样子逗笑了:“柳大人倒是会附庸风雅。” 琴音在曼珠的指尖缓缓流淌。 柳重山才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正色的看着花灼:“这里安全,皇后的人不会来这里。” 花灼喝了一口茶:“所以皇后为何要杀我,柳大人又为何在我屋外?” “至于皇后为何要杀你,我不得而知,而我则是奉皇上的命令去保护你的。” 花灼蹙眉:“皇上?” “嗯。” “皇上为何要派你保护我,他知道皇后的人要杀我吗?” 柳重山抿着茶摇摇头:“皇上的旨意,我只需要执行,从未问过为什么。” “那可真是难为你了。” 柳重山又把目光移向了曼珠身上:“不过今日之事,我会如实禀报皇上。总之,你今后要多加小心,他们这次没找到你,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花灼笑笑:“怕什么,不是有你吗?” “花少侠,不瞒你说,从我第二次见你,便想与你交个朋友,你是我为数不多的佩服的人中的一个。” 柳重山正义凛然说着话,眼神时而浓情蜜意的看向曼珠。 “谁知你那次还偏偏不赏脸,你看现在,你说咱们是不是天注定有缘?” 花灼点点头,不置可否。 柳重山正眉飞色舞的说着话。 花灼突然鼻翼煽动,一股奇特的气味正欲通过鼻腔钻入他的心肺中。 他忙屏住呼吸往窗边走去,起身打开了窗户,假借看楼下朝着窗外呼出了那口气。 曼珠见状神情微顿:“公子这是何意?可是小女子这房中让公子觉得闷?” 花灼瞥了一眼,发现她抚琴的手指上有一抹暗红。 不动声色转而又看向窗外:“姑娘不必多虑,在下只不过闻不惯女子闺阁之中的暗香罢了。” 柳重山用力吸了吸鼻子:“我觉得挺好闻的啊。” 此话一说完,便头一歪,伏倒在了桌上。 花灼纵身一跃,从三楼轻飘飘的落到了街上。 等曼珠起身到窗边查看的时候,他已经消失在了人群中。 曼珠看看楼下,又看看桌上的柳重山,神情难以言喻。 兰香苑内。 陶夭夭正闭着眼睛躺倒在轮椅上,双脚架到桌上。 活动着脚踝,趾骨传来了新生的感觉。 回想着这几个月所发生的一切事情。 刚被花灼救下的时候,她一不具备原身的记忆,二也没那么快转变过来身份。 那时的她因为一时冲动,就那么轻而易举的就把原身这具完璧之身给交代了出去。 但是好在对方是花灼,她也没有后悔。 只是为了掩盖这事,在很多事情上都不能完全说实话。 尤其是对王妃,内心自觉很是亏欠。 后面恢复了原身的记忆之后,这种道德感束缚慢慢的从心底攀升了上来。 为自己之前的鲁莽行为增添了几分愁绪。 但这种事情在这种时候只能遮掩,想要光明正大世人的唾沫都能把人淹死。 在这种几千年传承下来的男尊女卑的大环境之下,想要改变女子的地位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这个时代对女性的禁锢,压迫,残害,在大街小巷的小脚女人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更可怕的是绝大部分人不以为然,反而以此能得男子垂怜,从而嫁入高门而趋之若鹜。 即便自己的脚被刘大夫治好了,那千千万万女子还是会从四五岁便开始缠足。 在经历过长达数年的折骨之痛之后,继而因为这双畸足困顿一一生。 她曾试图过通过劝阻去制止这种愚蠢的行为,但显然即便是当事人。 都把她的劝阻当成了一个笑话。 陶夭夭突然灵机一动,女子如此的目的无外乎是为了取悦男人。 那若是这世间的男人都不爱这三寸金莲呢? 翠梨跌跌撞撞的哭着跑来兰香苑找陶夭夭。 “大小姐,甄姨娘醒了,想见你。” 你自己太贪心 冬枣将嘴里的葡萄皮吐入渣斗中,用帕子擦了擦嘴。 起身把陶夭夭的脚从桌上拿了下来。 “小姐,要去吗?” 甄姨娘这一出闹得人尽皆知,自知已是无力回天。 叫她过去的目的她心里是清楚的。 抬头对冬枣道:“去。” 还未进门,便听到院内的呜咽声啼哭声此起彼伏。 最怆然的还是陶菁菁。 莫名其妙的,自己的亲舅舅成了阶下囚。 怀着身孕的母亲成了杀人凶手,即将被赶出府。 而自己则会受他们的影响,这辈子也别想嫁入好人家。 哪个有头脸的人家会娶一个心狠手辣的妒妇所生的女儿为妻? 陶夭夭来到甄姨娘床边,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们哭作一团。 “姨娘找大小姐来,可是有事?” 冬枣见她们都进来半天了还没人搭理,忍不住开口了。 陶菁菁回头露出一双红肿的眼睛。 翠梨扶起床边的陶菁菁,陶夭夭才看到甄姨娘那张苍白菜色的脸。 发髻松散,青丝凌乱。 “大小姐,”甄姨娘开口后想要用尽全力从床上爬起来。 秦妈妈哭着扶她,她便在床上以一个跪坐的姿态开了口。 “我自知罪无可恕,不敢奢求你的原谅,但我斗胆求大小姐一事,三小姐对这所有事情都不知情。” “求大小姐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在我走后,还像从前一样待她,她是无辜的。” 果然,叫她来说的就是关于陶菁菁,这是她目前唯一的牵挂。 陶夭夭看了陶菁菁一眼:“三妹妹年纪小,姨娘和甄建做的事情自然与她无关。” 甄姨娘跪在床上颤颤巍巍的对陶夭夭磕了一个头。 声音沙哑道:“有大小姐这句话,我就是死,也瞑目了。” 陶菁菁上前扶她:“娘,你快躺下,你现在的身子经不起这般折腾的。” 甄姨娘被扶着侧躺了下去,抓住陶菁菁手:“娘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陶夭夭看着她这副神态,虽是罪有应得,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动容。 已经不是当时处决杭白菊时的心境了。 当时只道是善恶到头终有报,作恶者死不足惜。 可如今想来,后宅的女人,穷其一生,殚精竭虑,为的不过是让男人多看一眼。 男人的后院只要有了三妻四妾,哪里有不争风吃醋的道理。 男人可坐享齐人之福,而常年忍受孤寂痛苦,面对衾寒枕冷的只有女人。 这种忍受,时间长了便在心里滋生出了怨恨来。 陶尚贤这后院才这几个便是如此,更遑论那些妻妾成群的人家?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甄姨娘目光空洞望着前方,缓缓开口: “是我一时鬼迷心窍,妄想着为自己的儿女挣个好前途,不至于将来像我这般。” 陶夭夭淡淡道:“以爹爹目前在朝中的地位,即便三妹妹是庶出,将来嫁个门第不算太高的人家,也是当得主母的,也万不可能像你这般,是你自己太贪心而已。” “待你腹中孩儿平安出生,若是男丁,便是陶府的长子,那更是会得爹十分的宠爱,为何你还容不得朱姨娘和她的孩子呢?” “他们本就有很好的前途,说到底,只是因为你太贪心,你的贪心害了他们,更害了你自己。” “我已替姚妈妈安排好了住宅,待到腹中胎儿落地,你若是无处可去,可以隐姓埋名与她一同居住,这已经是对你最大的仁慈了。” 甄姨娘听得这些,唯有落泪,再无其它言语。 沉默半晌后。 陶夭夭拉拉一旁冬枣的手指:“我们回去,让姨娘好好休息。” 冬枣推着轮椅刚转身,后面传来了甄姨娘哀怨绝望的声音。 “大小姐,你是陶家嫡长女,是木府唯一的外孙女,你身份这般尊贵,你永远也体会不到我们这等人活得如何煎熬。” 陶夭夭顿了顿,朝门外抬了抬下巴,冬枣会意直接推着轮椅出了门去。 她不想再对她解释什么了,她也确实体会不到她的处境。 但是取别人性命来慰藉自己的煎熬,实在没什么好同情的。 柳重山中了迷香,身体瘫软晕倒在桌上没多久,便悄无声息的滑到了地上。 花灼逃跑了,曼珠知道他已经怀疑自己,那么将来想要再下手,是没有机会了。 “枇杷。” 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孩应声而入。 “姑娘。” 曼珠拿着一封信打算递给她,垂眸看到了地上已经无意识的柳重山。 抿了抿唇,先把信放在了桌上。 走过去俯身抬着柳重山的胳膊示意她过来:“帮我把他抬过去。” 两个人半抬半拖把柳重山弄到了床上。 她才拿起那封信递给了枇杷:“帮我把这封信送到铁匠铺去,亲自交给金松。” “好的姑娘。”枇杷拿着信退了出去。 枇杷拿着信来到了铁匠铺。 一个精壮的男人正光着上身一锤一锤的敲击着一块烧红的铁块。 皮肤黝黑,身上额上都是均匀且细密的汗珠,烧红的铁块和火炉里的火光映的他瞳孔泛着红光。 枇杷站在门口看到他这副样子,低头轻轻喊了一声金松。 正好对方一锤子敲下,叮当声掩盖了她本就细微的声音。 枇杷只得在门口等着。 金松把铁块再一次放进火炉里的时候发现了她。 于是拿起黑乎乎的帕子擦了一把汗,套了件衣裳,走到她旁边。 枇杷见他穿了衣裳才敢抬头看他:“金松,这是曼珠姑娘给你的信。” 把信递到金松手里后,枇杷就一溜烟跑了。 金松拿起信看了一眼,便丢进了火炉里。 嘱咐了铺子里的另一个人接手他未完成的工作,便起身往主街上走去。 一家一家酒肆的找,寻了五六家。 终于找到了他要找的人。 花容正揭开一只大闸蟹的壳,露出了满满一肚子的蟹黄。 只见他用特制的小勺把蟹黄挖了出来,放进嘴里,脸上立马浮现出如痴如醉的表情。 金松坐到他对面,咽了一口口水。 “公子,曼珠有重大发现。” 花容砸砸嘴,把螃蟹一分为二,悠悠的用小镊子钳起了蟹壳里的肉:“什么发现?” “中土当今皇后,也要杀他。” 花容把好几块蟹肉集中到一起之后才放进嘴里。 悠悠道:“与我何干?” 金松面上是难掩的焦急:“公子,您来京城这么久,每天就是吃,你得干正事啊!” “急什么?等我把所有北原吃不到的东西全尝个遍再说。” 金松这些天一直在催他,看着他不紧不慢吃着东西。 金松决定激将一下:“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不是他的对手,所以不敢行动?毕竟你从小到大都没赢过他。” 花灼也不恼,一边钳肉一边道:“你是?你怎么不去?” 金松不作答。 “所以要有耐心嘛,操之过急只会适得其反,你刚刚说中土皇后要杀他,不是正好吗?免得我们动手了。” 金松答:“可是曼珠在信中说,皇帝派了人暗中保护他。” 花容抬起头,手中一顿:“皇帝暗中护他?” 金松把脸凑上前:“所以你猜一下,他会是什么身份?” 花容朝他摆摆手:“你过去点,一身臭汗。” 这花容靠不住 金宣门,两个身型纤细身着锦服的小公子在守门侍卫的疏忽下溜出了宫。 片刻后,皇后寝宫。 “皇后娘娘,公主又带着樱桃从金宣门出去了,还穿着男装。” 皇后闻言眉头一皱,双眼微眯:“男装?” “是的,上次出去,也是穿了男装,连着三次了。” 以前公主出去偶尔也会扮男装,他们都见怪不怪了。 但也只是偶尔,况且也并没有像这回这么频繁,这几次出去相隔的时间太短了。 所以侍卫便把这一情况禀报给了皇后。 “去,把姜杭叫来。” 珍珠闻言立刻退身出了寝宫。 玉罗和樱桃二人出了宫门后,欢呼雀跃的在街上走着。 “宫公子,你打算一直就这样穿着男装见那个人吗?” 玉罗提了提腰带:“这不挺好的吗?” “可这样人家不就一直把你当兄弟了吗?” 玉罗嘴角一扯:“那怎么办啊?” 樱桃思忖片刻低下头:“不过这样也好,这都同他吃了两次饭了,我们都还不知道他是何身份呢,万一他知道你是女孩而且是公主之后心怀不轨呢?” “说的也是,所以先和他接触多一些,了解清楚他的品性,再决定要不要让他知道我的身份。” 说完回头问樱桃:“上次跟我们说约在哪儿来着?” “澄阳楼,喏,前面不就是吗?” 看着眼前招牌旗上澄阳楼三个大字,玉罗顿时面露娇羞,同时也加快了脚步。 进了澄阳楼便被小二领到了二楼雅座。 只见桌中心一个大瓷盘,里面装了满满一盘拳头大的螃蟹。 桌边的两个精致小巧的青花瓷碟中分别是一碟蟹黄,和一碟蟹肉。 玉罗拿着折扇略表歉意拱手道:“花兄久等了。” 正在细心拿着镊子夹蟹肉的花容抬头笑笑:“萧兄不必见外,我也刚到。” 樱桃抿嘴蹙眉,心道:这满满一碟蟹肉,最起码得花一盏茶的时间,还说刚到? 玉罗指着面前的两个碟子:“这是给我的吗?” 花容点点头:“上次萧兄说,这蟹肉太细不够塞牙缝,我便想着积少成多,把它们集中起来,这总该能塞牙缝了?” 玉罗毫不客气,拿着勺子便吃了起来。 花容看着她吃东西的样子,再看看楼下其它女子的吃相,心下好笑。 这得是什么人家的姑娘,看着穿着也不像小门小户出来的,怎么家里人都不教规矩礼仪的吗? 不是说中土富贵人家规矩最是繁多? 性情不矫揉造作,行为奔放豪迈,且生的却是玉面粉肌。 相较于北原女子仍是多了几分柔媚。 玉罗三下五除二就把小碟里的东西吃了个精光。 花容忙推过去一杯姜茶:“掌柜的说了,这螃蟹性属寒凉,喝杯姜茶暖暖。” 玉罗想着还不知道他的身份,便问道: “这马上就是中秋了,俗话说,月圆人团圆,不知花兄,可有打算回家与家人团聚啊?” 花容继续钳肉,手上动作微顿:“我自小便没了父母,现在是孤家寡人。” “啊?” 玉罗和樱桃同时张大了嘴巴。 “抱歉,我实在是不知花兄身世如此堪怜,唐突了。” “不打紧,这么多年我都是一个人,早就习惯了。” 玉罗看着他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心中便浸出几分怜惜。 “既然如此,那不然今年的中秋,我陪你过?” 樱桃闻言扯了扯她的衣袖,玉罗回看她时,樱桃又递给她一个眼神。 想什么呢?中秋这么重要的节日皇上皇后会让你单独跑出来吗? 玉罗回瞪了她一下,似是在说:我自有安排。 樱桃便不再多言。 两个人便有一搭没一搭的继续聊着。 姜杭进店对着小二嘘了一声,小二那张正准备吆喝的嘴巴刚张开,还没来得及发出的声音便被掐死在了喉咙中。 姜杭站在隐秘处朝着二楼的雅座观望了一会便转身离去。 皇后不可置信:“是他?玉罗怎会跟他在一起?姜杭,你确定没有看错?” 姜杭拱手:“千真万确,就是那日在醉仙楼有过一面之缘的男子。” 皇后低声喃喃:“难怪玉罗近日心情大好,三天两头往外跑,再也没提过花灼。” 虽是觉得此人让玉罗忘记了花灼,还恢复了往日的活泼,是件好事。 但是也不免担忧万一对方知晓公主身份,与她接近另有目的。 “姜杭,去查查这人。” “是,娘娘。” 澄阳楼里,金松穿着一件无袖比肩,露出黝黑粗壮的双臂。 负手而立看着花容与一个油头粉面的小公子在那里相谈甚欢。 眼中不禁露出鄙夷之色。 这得赶紧写信告诉金丞相,这花容靠不住。 来了京城这几日,不是在到处胡吃海喝,就是跟着这个兔儿爷眉来眼去。 而且如果他喜欢男人,那北原也不能扶持他上位,若助他当上了北原王,那岂不是后继无人了吗? 所以,这是很重要的事情,得让丞相另做打算。 可是还有谁呢?先王就一儿一女,这女王也就生了花灼一个儿子。 而这花灼还带着中土血统,那到时候这王位会落到谁的手中? 正想得出神,见那瘦小精干的小二战战兢兢的向自己靠近。 “看什么看?不吃饭不能进啊?” 小二陪着笑脸道:“壮士,不是这样的,是刚刚有客人反映,您身上的汗味太重” 金松抬起胳膊,把鼻子伸到自己腋下闻了闻:“胡说八道。” 见他这个动作,旁边已经有食客在干呕了。 但金松行事向来低调,因为一旦发生纠纷有官府介入,他的身份就瞒不住了。 所以大小事都以和为贵,好在他长得一副不好欺负的样子,也甚少有人找他麻烦。 更何况这小二还是好声好气的说的。 于是他转身便回了铁匠铺子去了。 姚妈妈走了,陶夭夭便从院里那些闲散的人中挑了一个平日里做派端正老实的婆子过来院内接手她的活计。 陶府不比那些大家世族,丫鬟婆子满院。 陶尚贤是个穷苦人家出身,不爱结交权贵,在外的交际也不多。 而陶夭夭也觉得,身边有两个人足够了,多了反而碍眼。 冬枣正带着那个婆子在院内熟悉各项事务。 而陶夭夭则想着,马上就是中秋了,和太妃的吊唁期一过,中秋节肯定热闹非凡。 自己的脚也已经不痛了,只是还不能下地。 到那日就算是坐着轮椅,也要出门赏月观灯 此时门外响起了轻慢的脚步声。 陶夭夭循声望去,只见朱绿竹眼眶微红朝她走来。 陶夭夭不能起身,忙唤冬枣来招呼。 “朱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朱绿竹只低头,噙着泪不出声。 势必护好此人 朱绿竹进府这么久,能让她伤心成这样的只有陶尚贤了。 “是不是我爹他?” 石榴看了一眼朱绿竹叹了口气:“大小姐,朱姨娘今日在院里碰到老爷刚从外面回来,便上前行礼,老爷竟是对她视而不见, 朱姨娘觉得那甄寒梅如今的结局是她的错,若不是她进了府,甄姨娘便好好的,她以为老爷心里怨恨她所以不想见到她。” 陶夭夭笑道:“人都是出了事把责任往外推,你倒好,不是你的错却把错往自己身上揽。” “朱姑娘,我爹不是个拎不清的人,你将来会知道的,他只是这几个月所受的打击太大了, 你想啊,先是杭白菊,如今又是甄寒梅,都是陪伴在他身边十几年的人,他只是有点情绪,绝对没有半点责怪你的意思。” 朱绿竹抿唇点点头,不置可否。 陶夭夭宽慰:“你先不要想太多,只管安心养胎,给我爹一些时间,他也需要消化一下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 “大小姐,老爷真的不会怪我吗?毕竟是因为我,甄姨娘才” 陶夭夭看着朱绿竹一脸忧虑的样子,想着她也未免太懦弱了些。 这样的女子,在那种妻妾众多的后宅根本无法生存。 于是打断了她:“你傻啊?你是受害者啊,要照你这么想,这世上所有杀人放火的都有理了?” 听她这样解释,朱绿竹似乎才略放心了一些。 低着头喃喃道:“听说甄姨娘情况不太好,想来甄姨娘也是个可怜人。” 人都要杀你了,还在这可怜人家,陶夭夭无奈摇摇头。 “自己可怜就要把刀刺向比自己更可怜的人吗?自作孽不可活,你只管照顾好自己,我爹对她的处置已经算轻的了。” “你要真心为我爹着想,平平安安把他的孩子生下来才是正理,谁若心术不正想害这个孩子,那便是罪大恶极。” 听了陶夭夭一席话,朱绿竹如释重负。 只恨自己自小虽有父母疼爱,但因身份卑微,又是女子,故从未习过识文断字。 想来书中自有黄金屋,说得是没错的。 “大小姐,我近来身子好多了,我想继续跟着你读书认字。” “真的?” 陶夭夭见她眉头舒展开来,定是想通不再自扰了。 朱绿竹点头道:“即便是不能如大小姐这般聪慧灵巧,能多识些字,多知些理,也是好的。” “将来这个孩儿出生了,我这个做娘的,亦不至于因为无知而给他带来拖累。” 陶夭夭听了这话,不禁想起了现在正肝肠寸断的陶菁菁,和远在辛州的陶恬恬。 她们又何尝不是被自己愚蠢又贪婪的母亲所拖累呢? 能有这等觉悟,可见朱绿竹不是那般狭隘短视之人。 所以陶夭夭自然愿意费些心力来教她。 御书房内,皇帝面色凝重。 “你看清楚了?你确定是魏威?” 柳重山慎重的点头:“千真万确,皇上。” 皇帝揉着眉心,心下烦乱,难道是皇后发现了什么?不可能啊?那么快就被她给知道了。 如果不是有所发现,那她为何要对他痛下杀手,而且她也知道玉罗的心思。 不过玉罗这几日已经不像前段时间那般失魂落魄了,大概是自己想通了。 之所以不与他相认,就是想要护他周全,却不想还是被皇后在暗中下手。 既如此,何不光明正大将他认祖归宗。 但如若真的要认,那么朝中势必会有很多阻碍,又涉及到自身的清誉,亦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有点头大。 “柳重山。” “臣在。” “势必要护好此人,他若有任何不测,朕唯你是问。” “遵旨。”柳重山犹豫了片刻又开口:“可是皇上,若是正面对上了魏威,臣当如何?请皇上明示。” “朕给你的任务是护好该护的人,至于其他,你见机行事便好,必要时,不必手下留情。” “臣明白了。” “下去,朕乏了。” 皇后寝宫,姜杭正匆匆赶来。 对着皇后拱手:“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抬手:“免礼,姜侍卫你说。” “秉皇后娘娘,臣经过一个昼夜的观察,发现此人身份非同小可,故万不可再让公主与之来往。” “哦?” “臣那日见他与一个男子有过交谈,便顺藤摸瓜,查到了城东的一个铁匠铺,发现这个铁匠铺有些蹊跷。” 皇后不解:“如何?难不成他还是铁匠?” “并非如此,臣的人还见到吟雪楼头牌曼珠的丫鬟往铁匠铺里去过。” “吟雪楼的姑娘和铁匠铺有什么关系?” 姜杭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信封,樱桃接过呈给了皇后。 “这是臣的人从那丫鬟身上取得的,皇后一看便知。” 皇后打开信封,看着这北原文犯了难,根本看不懂。 等等,北原文? 曼珠,铁匠,是北原人,这个花容自然也是北原人。 他与花灼长得非常相像,那么他们之间必然有某种联系,所以花灼的北原身份确凿无疑。 只是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呢? 皇后思忖着寻个宫中懂北原文的人来看看,但又不知信的内容是不是适宜让他人知晓。 更何况皇上若是知道自己在暗中的所作所为,自是不悦的。 “姜杭,你去找个识得北原文的人把这信译成中土文,切记,务必要他守口如瓶。” “是。” 姜杭前脚刚走,玉罗便哼着小曲提着裙摆转着圈进来了。 “母后,看我今日这身衣裳可好看?” 看到玉罗,再想起了刚刚姜杭的话,皇后不由的心生焦躁。 这公主好不容易才活灵活现回到了原来的样子,甚至比原来更活泼爱笑了。 若是那花容的身份有问题,就像花灼一样,那自是留不得。 这样一来,公主势必又要闹上个一段时日了。 皇后上前心疼的看着她:“玉罗、这几日多在宫里陪陪母后可好?” “好啊!怎么母后看上去脸色不太好,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皇后抬手用手背轻抚过自己的脸:“是吗?或许是前些日子见你不开心,母后也跟着后面发愁,疲惫了些。” “你如今心情好了,母后不再为你担心了,将养几日,母后也就不治而愈了。” 玉罗嘟着嘴:“对不起母后,玉罗往后再也不使性子让您为我操心了。” “有你这句话,母后就放心了。” 不如隔岸观火 是夜,玉罗倚在寝殿外的美人靠上望着天空那枚还未满的明月。 樱桃站在她身后欲言又止。 玉罗双眼像是有星星在闪烁,时不时还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樱桃扯扯嘴角,最终还是开了口,因为她不想让公主空欢喜一场。 “公主” “嗯?” “奴婢有句话想要和你说。”樱桃的语气极慢声音也很细。 玉罗好似没听见:“花容他从小没有父母,多可怜啊,樱桃你说,中秋节那日我该找个什么理由 提前离开宴席呢?我答应了他中秋节陪他一起过的,要是我不去,他又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樱桃终是长叹了一口气:“公主啊,有一个问题你有没有想过?” “什么问题?” “公主你一直以男装示人,而他也一直以为你是个男的,可是他对你做的那些事,真不像是在对待兄弟。” 玉罗转身:“什么意思啊?” 樱桃始终也想不出,该怎样和她解释这件事情,既能让她明白,又不至于吓到她。 毕竟公主从小到大都养在深宫,虽经常偷跑出去玩,但所能接触到的人也很有限。 所以就算很直白的和她说,她也不见得能理解,这世上还有这等荒唐事。 樱桃脑子飞速运转,终于开口:“公主你想像一下姜侍卫替柳大人剥两碟蟹肉,然后再坐在对面温柔的看着他吃完, 你再想想柳大人约姜侍卫中秋节一起赏月,然后姜侍卫很愉快的答应了,然后还期待着那天的到来” 玉罗听着听着身上的鸡皮疙瘩就起来了,打着摆子皱着眉。 想象着姜杭和柳重山两个五大三粗,又粗犷豪放的汉子一起看月亮的样子。 真想上去一人一脚。 “樱桃,怎么明明很正常的事情被你这一比喻,就变得肉麻又恐怖了呢?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看来她还是没太明白。 “意思就是那个花容他可能有问题。” “什么问题?他喜欢我穿男装,那我就都穿男装好了,反正扮成男装比女装方便多了。” 樱桃急得直跺脚:“哎呀,恐怕他不是喜欢你穿男装,他喜欢男人。” 公主急了:“他喜欢男人?那,那如果我变回女的,他是不是就不愿理我了?照这么说的话,我更不能让他知道我是女的了。” 这是什么逻辑? 算了,公主还小,她可能压根就不知道男女有什么区别,一个男的喜欢男人和喜欢女人又有什么区别。 但她不可能就这样看着公主越来越在意他,而他却从头到尾都以为公主是男人,得想个办法让那花容知道真相。 免得到时候公主又要伤心欲绝。 吟雪楼的曼珠正在因为枇杷丢了信而惊慌失措,枇杷也在自责流泪时。 姜杭已经连夜拿着译好的信件交给了值守太监,让他尽快交与皇后娘娘手中。 因为他觉得这封信的内容很重要,刻不容缓。 皇后打开译文,看着这内容时而露出恐怖神色,时而又是满脸惊喜,最后放下这张纸时只剩一脸忧愁。 浑身上下摸了个遍,枇杷终是没找到那封信。 他们这些北原人没事从不互相联系,只有在发现重大消息的时候才会给对方传信。 所以这封信里面的内容一定是重要的事情,她必须连夜去找金松。 “枇杷,如果雪媚娘来找,就说我今天心情不好,不见任何人。” “姑娘你要去哪?” “找金松。” 枇杷自责:“都是我不好,连封信都拿不住。” “现在说这些没用,想办法解决问题才是正经。” 曼珠换上夜行衣,借着楼内歌舞升平的喧嚣声打开窗户从三楼一跃而下,消失在夜色中。 “咚咚……” 金松把门打开一条缝,曼珠立马下意识的就要捂住鼻子,觉得不合适又赶紧强忍着把手放了下来。 “曼珠姑娘?你怎么来了。” 金松把门全开后贼眉鼠眼的朝着两边看了一圈,身子一侧:“赶紧进屋说。” 曼珠终是忍住这股酸爽进了屋。 金松立马把门关上还上了拴,这下味道更刺激了。 曼珠屏住呼吸说话时将口开的很小:“你给我的信里面写了什么?” “你没看明白吗?” “枇杷把信弄丢了。” “什么?”金松睁大眼睛猛地一拍脑门:“这点事都办不好。” “不过你放心,我写的是北原文,一般的老百姓捡到了也看不懂,还以为是什么符咒,肯定不敢留。” 曼珠憋气把脸都憋红了:“你最好祈祷被普通人捡到,快说,都写了什么,我时间不多。” “给金丞相的我已经飞鸽传书过去了,想着这件事情也需要让你知道。” “我已经折了好几个兄弟在那人手里了,再派去怕是将来做正事的时候无人可用,而这个花容,来了京城好几日,不务正业,根本就不出手。” “好像这事与他无关一样,他根本就不关心整个北原的生死存亡,我觉得金丞相拥护他根本就是错的。” “整天到处吃吃喝喝,最近还勾搭上了一个很俊俏的男子,一看那油头粉面的样子就是个兔儿爷。” 曼珠蹙眉:“兔儿爷?你说他喜欢男人?” “正是,所以我提议了金丞相,另觅他法,花灼不行,这花容也不成了,让他试着在先王旁支里面找一个出挑的来。” “这还真是令人匪夷所思。”曼珠捏着自己的下巴,不可置信。 “这些就是你信里的所有内容吗?” “是的。” “再见。” 曼珠夺门而出,往外走了几步以后大口喘着气。 只但愿这封信别被有心人捡到。 皇后一夜没睡,拿起那封信的译文看了又看。 原来花灼是北原女王的儿子,而这个女王的弟弟以及朝中部分人已知到他身上有中土血统,所以想要除掉他。 看来大家的目标是一样的,都是要那花灼的命。 但是这个花容,他是个断袖,为了玉罗,连正事都顾不上了。 啧啧,玉罗还在做着美梦呢。 这可如何是好? 魏威上次去找花灼,无功而返,而且就算找到了,也不见得是他的对手。 那花灼的功夫可是在竞王之上,想要对付他确实不太容易。 那么既然大家的目标一致,还不如先隔岸观火? 在必要的时候给他们一些助力,让他们先把花灼处理掉之后,再去干掉那个该死的断袖。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等困意来袭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皇后打了个哈欠:“珍珠,传魏威。” 再见三寸金莲 魏威拱手站在殿下:“抱歉姑母,是侄儿办事不力,多次去到那人住处,都没发现他的人影。” 皇后淡淡道:“这怪不得你,那人警惕性高,想必早已对你有了防备,你不必再去寻他了。” 魏威稍顿了片刻:“姑母,侄儿还有一事向您禀报。” “说来。” “那处宅子外面,似乎还有一波人。那些人不像是要加害与他,反倒是像在保护他一样。” 皇后警觉道:“你可有查清对方是什么身份?” 魏威摇摇头:“侄儿只是猜测,那些人不像平民,却扮成平民的装束,所以无从查起。” “你不用管这些了。” 皇后把那封信件的译文递给珍珠,珍珠拿着转到了魏威手中。 魏威看着信上的内容,面色忽青忽白。 “这?如若这花灼死在我们手里,怕是要激起北原女王的不满,届时会不会挑起两国的争端?” “况且西疆王靼毒因为他弟弟哈拉子的事情,对我中土怀恨在心,若两国同时把矛头指向中土,只怕是有些麻烦。” 皇后悠悠道:“所以这个花灼,你不用亲自动手了,花容来了京城这么久都没有行动,想必是有他的顾虑。” “你只需与他谈判一二,给予他一些帮助,让他去把这事处理了,若是儿子死在自己弟弟手中,北原女王自不会把这笔账算在中土头上。” 魏威眼睛一亮:“姑母英明。” “要快,这信上的内容想必已经被北原臣子知晓了,在那边放弃花容之前,我们先利用他把这件事情办了。” 魏威自从此次出宫后再也不见回来。 三日后,停云湖里有人打捞出一具男尸。 正是已经泡发成巨人观的魏威。 皇后知晓后伤心欲绝,整个魏家就这么一个相对有前途的后生。 此时就这么没了。 仵作验尸的结果是,身上没有外伤,体内亦无毒物,完全是溺水而亡。 皇后自知自己这侄儿熟悉水性,好端端的无故落水身亡,实说不过去。 无法接受这个结果,但又不敢大张旗鼓的调查。 因他生前最后接触的人是北原人,而皇帝最忌讳的便是朝中臣子与异族人有来往。 尤其在美人蛊事件发生后,此心更甚。 一旦发现有此行为,皆以叛国通敌论罪。 皇后有气无力的靠在寝宫的美人榻上,默默垂泪。 母族的势力日渐凋零,好不容易出了个魏威,略有才干,却又死的不明不白。 而四皇子萧山齐又是个不争气的,只怕将来 皇后眼神突然变得阴鸷:“何公公。” “奴才在。” “传秦妃,来见本宫。” 善生堂内,陶夭夭已经拆去了双足上的固定木板。 没有了那个硬邦邦的木板的束缚,喜笑颜开的活动着脚踝。 刘大夫也甚是欣慰:“想不到陶姑娘恢复得这样好,这才不到一个月,这趾骨便已经定型了。” 冬枣用手轻轻捏着陶夭夭这虽与寻常脚趾略有不同,却比那三寸金莲要好上百倍的双足。 心里的石头也总算落了地。 “太好了太好了,我之前日日担心。” 刘大夫道:“这替人治这个病啊,老夫亦是头一遭,这个月,也是有个石头在心上悬着呢。” 陶夭夭轻轻勾了勾脚趾,兴奋的恨不能立马跳起来。 “能动了,几个脚趾都能动了。” 刘大夫忙抬手阻止:“陶姑娘,此时还不可有大的动作,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两月,依旧需要借助轮椅出行,不可下地,不可行走,切记。” “只要取掉了这个木板,我便轻松多了,这将近一个月没洗脚了,我自己都闻着味了。” 陶夭夭边说还边用手扇着鼻子。 冬枣噗嗤一笑:“回去便给你泡脚。” 刘大夫拿起纸笔:“老夫再给姑娘开个活血续骨的方子,抓了药回去,熬成浓汁,泡脚的时候放上一勺,有助益恢复。” 陶夭夭笑盈盈的说:“谢谢刘大夫,您简直是我的再生父母。” 刘大夫忙摆摆手:“不敢不敢,小姐这样说,真是折煞老夫。” 回到兰香苑,冬枣把熬好的药舀了一勺放入加好了热水的脚盆中。 陶夭夭看着盆里那双脚,无比的惬意,不停的活动着几个脚趾。 要知道在这之前,所有的脚趾只有大拇指能动。 其它几个脚趾就像死去了一样陈尸在脚底 正当她沉浸在这种重生的喜悦中时,远处隐隐传来凄厉而又悲痛的哭喊声。 “冬枣,你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不多时冬枣回来了,脸上的神色略有不忍。 “小姐,是三小姐。” “菁菁?” “三小姐在老爷书房门口哭,说是甄姨娘不行了,让老爷去看一眼。” “那我爹呢?” 冬枣摇摇头:“老爷书房紧闭着。” 陶夭夭抬起双脚,冬枣忙拿了帕子蹲下给她擦干。 “推着我过去看看。” 冬枣喊道:“姚妈妈,新做给小姐的鞋拿过来。” 新来的嬷嬷闻声拿了一双正常的鞋子来。 “小姐要的可是这个?” 陶夭夭看着这双出自姚妈妈之手的新鞋,眉眼微沉。 伸出脚来:“冬枣,给我穿上。” 新来的嬷嬷道:“小姐试试可还合脚?屋里还有好几双呢,不行我再去拿。” 严丝合缝,完美无缺。 这就是姚妈妈的手艺。 陶夭夭正想开口,又忘了这个嬷嬷的姓什么了。 “老奴姓郑。” “这鞋很合脚,郑嬷嬷,您先去忙。” “好的,那老奴去了,小姐有事尽管吩咐便是。” 冬枣推着陶夭夭来到了书房门口。 只见陶菁菁哭得肝肠寸断,伏在门上不住的抽搐着身子。 “爹,娘不行了,您就去见见她,她伺候您这么多年,即便是千日不好,也总有一日好。” 而东亮西明守在门口沉着脸,都不说话,陶尚贤在里面亦是不为所动。 “爹,她肚子里还有您的孩子啊,你就这么狠心吗?连见最后一面这个愿望都不肯满足她。” 陶菁菁说着说着身子就要往下瘫,东亮西明只敢看着,走到她身边也不敢上手扶。 翠梨一个人费力的用双手撑在她的腋下,也是泪流满面。 最终东亮伸手叩了叩门:“老爷,三小姐晕过去了。” 人之将死,也没有什么善不善恶不恶的了。 一切最终的归宿也不过是一坯黄土。 片刻后,陶尚贤打开了门。 又是谁的错呢? 不过日的时间。甄寒梅就已经瘦的不成人样了。 眼周一片青黑,眼窝深深凹陷,嘴唇发白干裂。 全身上下刮不出二两油,形销骨立的身形显得小腹更为突出了。 就那样盖了一层薄薄的锦被在腹间。 即便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走到了这一刻,仍叫人心生不忍。 “娘,爹来了,娘,你喝点水。” 甄寒梅摇摇头,看着床边一脸漠然的陶尚贤。 缓缓开口:“老爷,你来了?” 陶尚贤深吸一口气,未曾言语。 “我知道老爷永远都不会原谅我,我亦死不足惜,我就想再看你一眼。” “老爷,你还是和二十年前一样,一点都没变。” 二十年前,她还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 当年陶尚贤和木兰香的故事整个京城谁人不知呢? 当时流传着一句话,嫁人当嫁陶尚贤,娶妻当娶木兰香。 自家姨母在宋府当差,她便寻了个理由来宋府找姨母,为的就是看他们二人一眼。 那时他们新婚燕尔,正值最美好的年华。 男才女貌,天作之合。 只一眼,少女的心中便情根深种。 待她及笄之时,木兰香便香消玉殒。 她心中生出了一些希冀,却又苦于自己出生于小门小户而对这个探花郎望而却步。 她想求着姨母,帮忙让她也进府,哪怕当个丫鬟,只要日日能见着他也是情愿的。 只要待在他身边,以她的才情和相貌,总有一天会被他看到的。 届时做个姨娘她也是满足的。 可是没多久就得知,府里的佣人仆从不断被发卖,被遣散。 而新进的全部都是辛州人。 再过了一段时间,就传出了陶尚贤续弦的消息。 对方是他青梅竹马的表妹。 不由得一阵唏嘘,这世上也没有什么至死不渝的爱情。 从姨母口中得知,这个继室粗鄙庸俗,胸无点墨,能成为继室定是用了什么手段的。 而这样一个女人怎么能配得上玉树临风,风姿绰约的探花郎呢? 她在心中暗暗替木兰香不值,也暗暗替陶尚贤惋惜。 他那样的才情,跟那个乡野村妇,能情投意合,相谈甚欢吗? 而自己虽不是出生于大富大贵之家,却也自幼受父母疼爱,习得些诗书琴艺。 自问若是有木兰香这样的家室,定不至于相看的都是些她瞧不上眼的凡夫俗子。 后来父母被逼债,无路可逃,双双殒命。 她走投无路,姨母便替她想了这样一个办法,入了陶府,做了姨娘。 “这么多年,寒梅待老爷,一片真心,无论受多大的委屈和冷漠,从未曾改变过。” 陶尚贤依旧一脸默然,看不出是悲是喜,转头道:“去请大夫来。” 秦妈妈哭着摇头:“老爷,大夫刚走” 陶菁菁跪在床边,用打湿的帕子沾着她的嘴唇:“娘,爹还是惦记你的,爹来看你了。” 甄寒梅幽怨而又满足的看着陶尚贤,而陶尚贤把脸别向一边。 她的嗓子因为干哑,说起话来已经开始含糊不清了。 “老爷,我自知,做了很多错事,不敢奢求,你的原谅,可是菁菁,是无辜的,还望老爷,不要,迁怒于她。” “我唯一放不下的,只有她了,老爷,寒梅走后,望你能善待她,她是个,好孩子。” 陶尚贤终是淡淡开口:“她是我的女儿,我自会好好待她。” “那我,便,放心了。” 甄寒梅就这样慢慢的闭上了眼睛,身体里最后一滴水从干涸的眼角流了下来。 不多久便停止了呼吸。 即便是不爱,心中也会有几分怜惜。 陶尚贤在木兮阁众人的恸哭声中终是微红了眼眶。 这么多年,为了后宅安宁,免得杭白菊在她面前来寻事生非。 他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对她冷漠相待的,为的也是保她平安。 他怕以杭白菊那粗俗又善妒的性子,会做出什么无法收拾的事情来。 他没想到的是,他的这种方式却让她的心中滋生出恨意来。 先后毒死了两位姨娘,慢慢的变本加厉,竟把主意打到了自己女儿的身上。 不可原谅。 可她也曾是个满腔热情、懵懂无知的小姑娘 她会变成后来心狠手辣的毒妇,又是谁的错呢? 经常听闻京中谁谁谁家后宅妻妾成群,明争暗斗,不可开交。 他只觉得好笑,有什么好斗的呢? 当年的他没空想,现在回想起来,亦是万分不解。 徐徐起身,恍恍惚惚走出了木兮阁。 冬枣推着陶夭夭跟在他身后。 陶夭夭轻唤一声:“爹。” 陶尚贤木然回头看着她:“夭夭,你身子可有好些?” “爹,我没事,爹,你去看看朱姨娘,她为此很自责,她还怀有身孕呢。” 抿了抿唇继续说道:“这下甄姨娘没了,只怕她又会把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胡乱自遣一通了。” 府里现在就一个姨娘了。 陶尚贤想到她那未经世事,满脸羞怯的样子。 甄寒梅刚入府的时候,不也正是如此吗? 所以她们要的是什么呢? 他要怎么做,她将来才不会变成第二个杭白菊或者第二个甄寒梅? “好,爹去看看她。” 朱绿竹在翡翠阁亦听见了来自于木兮阁的恸哭声。 “石榴,我们去看看,今日这哭声和往日不太一样。” “姨娘,还是别去了,大小姐曾说过,你和甄姨娘都怀有身孕,说什么相冲什么的,反正你去见她对孩子不好的。” 朱绿竹还是迈出了门槛。 “如若她真的出了什么事,我该去瞧瞧,我就躲在自己院子里,看都不去看一眼,这样太冷血了?” “她之前还多次让三小姐送点心给我呢,她人都到了这个地步了,我且就记着她那一两分真心。” “老爷。” 朱绿竹一边走着一边回头和石榴说着话,竟是一头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抬头一看,立即红着脸低下了头。 石榴也低头上前扶着朱绿竹,低声叫了声老爷。 陶尚贤刚刚将朱绿竹那一席话尽数听了去。 伸手虚扶了一下,柔声道:“你身子可还好?” “我,我,老爷不生我的气了?” “我从未生过你的气,你怎会这样想?” 朱绿竹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立刻低下了头,即刻就有一滴泪珠滴在了被烈日晒得发烫的方砖上,又飞速消失。 秦妃自皇后宫中回到自己的寝宫便躺在美人靠上止不住冷笑了起来。 “哼,魏岫之这个蠢货,她还当人人都跟她一样愚不可及呢?” 皇上春秋鼎盛 身旁的宫女忙递过来一杯茶,秦妃抿了一口便把茶杯放回了托盘上。 宫女道:“皇后的那些话,大逆不道,如若皇上知道了,定会大发雷霆,娘娘只当未曾听闻。” 秦妃勾勾唇角:“身为一国之母,不以大局为重,整日里就惦记着那些有的没的,本宫看她还不如杏儿有脑子。” 宫女杏儿躬身:“娘娘折煞女婢。” “且不说皇上现在正春秋鼎盛,未有立储之意,即便是皇上真想立储,可能会立一个流着异族血统的皇子吗?” “而这个皇子尚未认祖归宗,皇上为何犹豫,你当这满朝文武是吃素的?随随便便一个身份不明,出处不详的人,便可自称皇子?” “再说了,当年的事情,皇上并不愿意多提,就算这个花灼乃真是皇上的种,他也要顾忌祖宗颜面,顾忌自身贤名。” 杏儿在她身后轻轻垂着肩:“可皇后娘娘未曾想过这些?” “自她祖父去后,整个魏家这么多年连一个进士都未出过,魏家子孙也不过是受魏老的蒙阴得些闲职,拿着一些闲禄罢了,谁会去提点她这些?” “四皇子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难当大任,她即便这般谋划,到头来终究也是一场空。” 杏儿道:“可皇上现下也就三个皇子,八皇子年纪尚幼,届时我们二皇子” 秦妃抬手打断了她的话。 “现下皇上正值壮年,忌讳皇子太过张扬,我予儿只管韬光养晦,不露锋芒。” “娘娘说的是。” “魏岫之那个蠢货,居然还想让我与她联手去除掉一个尚不知能否认祖归宗流着异族血脉的皇子。” “若皇上有心护他,这么做不是触皇上逆鳞吗?下场不可谓不惨。” “若皇上无心护他,费那劲作甚?看看先皇那么多的皇子,就剩了个和他一母同胞的竞王,还要时时收敛机锋,方才保王府安然。” “皇上自身便是那夺嫡路上腥风血雨淌过来的,他会不清楚后宫妇人与众皇子那点心思?” 杏儿一边捏着她的肩膀一边道:“娘娘高瞻远瞩,有您这样的母亲,实乃二皇子之福。” “家兄均在朝中占据要职,真到了那一日,不怕没人扶持,本宫且等着看那蠢货出丑,自己把自己作到让皇上厌弃。” “可娘娘方才在皇后宫中还答应她来着。” 秦妃勾起唇角冷哼了一声:“她为后,本宫为妃,本宫可不得顺着她些,她所说之事,应承下便是。” “只要咱们不真的参与进去,待到东窗事发那日,皇上自然挑不出本宫的错处。” “娘娘英明。” 曼珠在吟雪楼因为信件丢失一事很是不安了几日。 但这么久了并没有发现铁匠铺亦或是其它地方有异动,便觉此事已经翻篇了。 或许那封信遗落后真的被人当做不祥的符咒给丢弃了,所以渐渐的放下心来。 而此时的姜杭已经在铁匠铺对面的酒肆里守了三日。 曼珠和铁匠想来只是众多北原细作中的两个不起眼的,而那日碰到他们之间传信亦是巧合。 所以现在这两人还不能动,只能是盯着他们,再顺藤摸瓜找出城中蛰伏的其它北原人,然后将他们一网打尽。 “三位公子里面请” 姜杭用手握着茶杯遮面往门口望去,三个风度翩翩的少年在小二的带领下朝二楼雅座而来。 待姜杭看清了身量较小的那两位少年的面貌时,立马起身朝一个完全被遮挡在角落里的位置坐了过去。 “公主?今日又跑出来了?” 三位少年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定后。 玉罗笑眯眯的叫来了小二:“把你们店里的招牌菜每样来一份。” 说罢对樱桃使了个眼色,樱桃立马从钱袋里拿了些碎银子出来递给了小二。 小二立马嘴角扯到了耳朵根:“好嘞。” 玉罗开口道:“中秋节那日,我且先等家宴结束,再出来陪花兄赏月如何?” 樱桃坐在一旁,抖抖面部肌肉,眼神很是无奈。 花容道:“中秋佳节,就该陪伴家人共度,萧兄不必惦记着我,自然是以家人为先。” 樱桃抬头看着花容用那温柔到溢出水的眼神看着公主,真真恨不得伸手将他眼珠子挖出来。 “花兄可有想过考取功名?” 若是要当驸马爷,又无父无母无家族的话,考取个功名更能有机会入皇帝的眼。 如果只是一介草民,怕是皇帝在满朝文武面前不太说得过去。 玉罗说罢抬头期期艾艾的看着他。 花容避开她的目光看向楼下,正对上了赤着上身一边锤铁一边盯着他们看的金松。 金松只与他对视一眼后便把目光转到了玉罗身上,不动声色的勾勾嘴角,冷哼一声。 花容看向金松的眼神里是满满的警告意味,金松才低下头来,发现刚打的一把菜刀早已变形。 花容收回视线:“怎的?萧兄想要考取功名?” 玉罗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忙摇摇头:“不不不,我只是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公子。” 玉罗忙端起茶杯来掩饰自己的慌张。 这样回答会不会显得我这个人太不思进取,是个纨绔子弟,他要是嫌弃怎么办? “萧兄恣意潇洒,花某很是佩服,人生苦短,就该如此,何必被功名利禄所困呢,用自己喜欢的方式过一生未尝不是一大快事。” “啊?” 小二端着托盘笑容满面的把里面的菜一一做过介绍之后再放上桌。 樱桃不动声色的把脸别向一边,内心暗忖:真是个巧舌如簧的,难怪公主被他哄得七荤八素的,日日夜夜惦记着。 樱桃还在暗骂的时候,花容已经把一只剥好皮的白灼对虾放入了玉罗面前的碗碟中。 玉罗满脸笑意,尽显被呵护的喜悦:“多谢花兄。” 樱桃无奈的摇摇头看了玉罗一眼,眼神一言难尽。 还多谢呢?这正常吗? 花容一心全在玉罗身上,所以也没发现樱桃在旁边已经把他全身上下骂了个遍。 依旧旁若无人的替玉罗剥虾,夹菜,笑盈盈的看着她像个松鼠一样,鼓着两个腮帮子吃的欢。 酒足饭饱之后,三人起身离去,姜杭才又从那个角落挪了出来。 一边摇头一边走向靠窗的位置,刚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属实不像话。 回去后势必让皇后将公主看得紧些。 每回道别过后花容都会看着她们先离开,直到她们进了那个玉罗瞎编的小巷子之后,花容才自行离去。 这回,互道再会后,两人刚转身,樱桃从袖中抖落一个物件。 花容上前捡起正欲叫住她们,一阵馥郁的馨香被风吹入口鼻中使他喉头一紧,未发出声音。 那是一个锦帕,歪歪扭扭的绣着一个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东西。 还有两个勉勉强强能认出的字:玉罗。 我怕你会吃亏 回宫的路上,玉罗还时不时回头看看。 “他没发现?没跟上来?” “放心公主,他以为我们已经到家了。” “那就好,父皇母后从小就答应过我,准许我将来自己挑选自己中意的夫婿, 只是不知,不知当他们晓得我中意的夫婿是这样一个没有功名的庶民,他们会作何反应。” “难。”樱桃毫不客气的指出:“虽我朝自开国以来不曾有与外族和亲的传统,但按旧制,公主的夫婿身份地位都不低。” “可他说他是一介庶民呢,我得想个办法” “公主啊,等你什么时候用真实身份出现在他面前,他依然能如此待你,你再考虑婚姻的事情可好?” 这个锦帕是樱桃的提醒,只看这个人能不能会意了。 若他真是喜欢男人,那么当他知道了公主是女子之后,大概是会失望了。 而公主或许会更难过,但是长痛不如短痛。 她不能任由公主,被这个人迷得七荤八素去。 与其到时候痛不欲生,还不如让她早早看清真相,早日抽身。 花容将那锦帕紧紧攥在手里,一路走一路看。 的确是看了半天也没认出来绣的是个什么东西,像雾像雨又像花。 再看那歪歪斜斜的两个字,竟让他觉得有趣极了。 走着走着突然眉心一皱,一股子熟悉的汗酸味悠悠飘入鼻中。 他能感觉到身后的人离他的距离不太远。 并没有回头看,而是用锦帕捂住口鼻隔绝了这股酸爽。 疾步朝东街兰园走去。 他已经知道金松传了信给金丞相,耽误了这么多天,再不动手怕是要惹人怀疑了。 兰园西厢房中,花灼和柳重山正在棋盘上激烈厮杀。 “花兄,你又输了。” 柳重山见他无路可走心中一阵窃喜,脸上是得意洋洋的微笑。 花灼连着输了几盘,也不恼。 笑着说:“柳兄是一点也不手下留情啊,你们这中土的象棋,我方才学会,再来再来,我今日定要赢你一次不可。” “行,那我就舍命陪君子了。” 摆好棋子之后,柳重山让花灼先走。 “皇后派来杀你的那个魏威,尸体在停云湖找到了,你可知道?” “怪道这几日门口没再有动静了,怎么就死了呢?” 柳重山吃掉他的一颗卒:“据说是落水溺亡,无毒无外伤。” 花灼眼睛紧紧的盯着被他拿走的那颗卒:“可惜了,我还不知她为何要杀我呢。” 咻的一声,灯灭了。 “谁?”柳重山警惕的握紧腰间的佩剑。 一个人影从院内纵身一跃,跳出了围墙外。 花灼看了一眼刚灭掉的烛火,两人忙出门追了上去。 此人竟无声无息来到了西厢房的窗外,两个人都没发现,直到灯被那人用暗器灭了之后才发现外面有人。 东街的屋顶上,有三个身影,在朦胧的月光下破风而行。 柳重山在后面暗骂:“什么人,竟有这等好轻功。” 眼看着前面两个人已经快要消失在自己视线了,不由的加大了马力。 谁曾想,迎面撞到了一只巨大的蝙蝠,眼前一片模糊,还偏离了方向。 又因为速度太快而来不及刹住,整个人生生的撞到了一棵大树的树干上。 本能使他伸手紧抱住了粗壮的树干,顺着树干滑到了地面,便一头倒地了。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耳边正传来打更的梆子声。 “咚!——咚,咚!” “三更天了?”他一摸脑门,一手的血:“我这是睡了最少两个时辰啊。” “不好,花兄。” 他站起身来,再次一跃而起又落脚到了屋顶。 月光下,整个世界一片肃静,鸡犬都皆已入梦,哪里还有什么人影。 打了个摆子,让还有点闷痛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他继续朝着刚才他们所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他有一种预感,他们之所以往那个方向去,是因为那一片荒无人烟。 正当他跑出了房屋聚集区,来到了郊外宽广的田地后,一筹莫展时。 天空出现一只巨大的猛禽。 只见它张着巨大的翅膀朝前方数丈远的地方俯冲下去。 “啊?” 一声惨叫过后,花容捂住了头:“小兔崽子,每次都来这招是吗?” 花灼轻声道:“赤青,这里没你的事,回去。” 赤青没再继续参战,而是寻了个大树落在了一根横向的树杈上,静静的看着他们。 “我迟早要把它给炖了,先前咬死了我的骄,我还没和他算账。” 想起自己那只熬了九天九夜才驯化的海东青,他恨得咬牙切齿。 花灼走过来探了探他的伤情,只见肩部的衣服破了一个洞,皮肉也并未有太深的伤口。 赤青对他下口留有余地,都往他身上啄。 “若是他人,怕是已经瞎了眼睛了。” 花容恶狠狠的盯着大树上的赤青:“难道我还得感激它不成?” 花灼拿出药瓶倒了点药在他伤口处,然后塞好塞子放回了袖中。 “还打吗?” 说罢花灼马步一扎,摆起了一个欲将动手的姿势。 花容见状也摆起了架势。 “我已经受伤了,你总该也” 话还没说完,轰的一声,花容往前一扑,整个人直挺挺的倒在了草地上。 “花兄,你没事?对不起我来晚了。” 花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呆呆的看着柳重山蹲下身来把手指放在花容鼻尖探他的鼻息。 “算他命大,还有气,我这一脚用了十成的力,没想到他还能捡回一条命。” 花灼摸着下巴又咬了咬下嘴唇:“不是,这?” “花兄,怎么处置他,他是你的仇人,你说?” 花灼蹲下身来把花容翻了过来,用手按了按他的胸脯,又把他的手腕拿起来号了一下脉。 “问题不大,柳兄你此举是为莽撞。” 柳重山看着他胸口冒出个明晃晃的东西,在月光下尤为刺眼。 便伸手一扯,原来是一只锦帕。 正好刚刚这一脚用力过猛,撞树的伤口又开始流血了。 他便随手把这锦帕往头上一缠,在脑后打了个结。 “花兄,我是好意,这都过去两个时辰了,你们还没打完,想来这人功夫与你不相上下。” “如果我不出手的话我怕你会吃亏。” 花灼确认了躺地上的人没有生命危险过后,起身就要离开。 “怎么?你不处理他吗?” “随他去,回了。” “行,你的仇人你说了算。” 二人一前一后走在绿油油的田埂上。 “你怎么慢了这么久?” “意外” 兰香苑桂花开 回到兰园,花灼给了他一面铜镜,又丢给他一瓶药。 柳重山解下了那根锦帕往旁边一丢,对着镜子往额头上倒药粉,眼睛眯成一条缝。 自从得皇上之命保护花灼后,柳重山几乎寸步不离兰园。 他不好意思带花灼去吟雪楼了,却也不能擅离职守自己去。 花灼在屋内来回踱步,脸上若有所思。 突然像想到什么一样,朝柳重山对面一坐。 “柳兄,你这几日都没去,吟雪楼,你不想去看看曼珠姑娘吗?” “啊?”柳重山抬起眼皮,把药瓶递还给花灼。 “这不太好,我可是有任务在身的。” “没关系的,就当放你假了,你今日不也看到了吗?那人被你打成了重伤,没个日怕是爬不起来。” “至于皇后的人,魏威已经死了,就更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其它的人都是废物,不足为惧。” 柳重山闻言眼前一亮,双目放光,可是当他垂下目光看到铜镜中自己一头狼狈的样子时,立马摇头。 “还是算了,我现在这个样子,去吟雪楼,嗯” 边嗯边摇头。 花灼想来也是,谁会愿意让自己喜欢的人看到自己这副样子呢? 可他总不能直接跟他说他要去陶府找陶家大小姐。 虽然柳重山也知道他们之间存在着某种关系,但是这半夜翻人院墙的事情,总不好表现的那么理直气壮。 花灼满腹心思的看着柳重山,思忖着得想个办法把他撂倒。 就当是看在他受伤的份上,让他多休息休息。 对,让他休息,是为他好。 于是一粒豆大的丸子从袖口滑入指尖,花灼屏住呼吸轻轻一捏。 豆大的丸子被捏破后暗红色的粉末飞散在空中,瞬间整个屋内香味弥漫。 柳重山用力吸了吸鼻子:“这味道很熟悉,很好闻,我喜欢” 嘭的一声俯趴在了圆桌上。 花灼打开门几步便跃出了院墙。 清风吹拂,竹枝摇曳,花影凌乱。 兰香苑的桂花开得比兰园那两株要早,现下已经闻到了阵阵幽香。 花灼在院里的水池里洗净了手指上的那抹暗红后方才进了屋。 此时的陶夭夭正睡得香,窗外洒进的月光照得她的眼睫在白皙的面颊上投下了一道道细长的阴影。 花灼干脆抬了个凳子过来,坐到了她的床边。 她脚上的木板已经拆掉了,矫正过后的骨骼与正常的脚骨依然有着明显的区别。 皮肤也因为绑了一个月的木板而变得格外嫩白,给人一种一触即碎的感觉。 还未至秋分,哪怕是在夜晚,天气依旧有些炎热。 薄薄的一层丝衾覆盖了她一半的身体,雪白滑腻的小腿和肩颈在月光下泛着亮光。 花灼喉头微动,别开了眼睛看向一边。 百无聊赖的发了一会呆,眼睛又忍不住往里面瞧了瞧。 几根手指不停的敲击着自己的膝盖。 因为前段时间被两拨人盯着,他不敢来,怕万一对方跟了来,会给她带来危险,亦怕毁掉她的名节。 而今日正好万无一失。 猝不及防的,床上的人翻了一个身。 丝衾的一大半被她这一翻身压在了身下,仅仅在腰腹部还留下了一个角。 全身大部分皮肤一下子尽收眼底。 花灼深吸了一口气,心中顿时犹如雷锤鼓击。 热的慌。 可能是刚刚太激动了,跑的有些急了。 她可是一直在睡觉,这样把被子压身下,别着凉了。 于是他尝试着伸手去拉她腹部的那个被角,想把它拉出来多一些,最起码能像刚才那样盖住大部分身子。 谁知他的手去拉那个被角的时候,由于太过慌张有些微微颤抖,对方感觉到了腰间有一丝酥痒。 抬起手来挠了挠,花灼触电一般把自己的手缩了回来。 挠完以后再往里面滚了半圈,呈趴睡的姿 ,势。 这下竟是连那一个被角都被她压了下去。 如丝衾般顺滑的青丝环绕在颈间,乌黑如墨,显得后背更是雪白一片。 这样不行的,会着凉的。 反正自己很热,花灼干脆把外衫褪了下来盖在了她的身上。 轻手轻脚的从凳子上蹲了下来,伸手拨开了覆盖在她脸上的发丝,盯着她因为趴睡而被挤得嘟起来的唇。 他现在也只有蹲着好受些。 今日来得晚了,但他仍得赶在天亮之前离开,最终还是没有忍心叫醒她。 而上半夜同花容那一番打斗,也耗费了他不少的精力。 趴在床边,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只觉有个柔软湿润又冰凉的东西在自己的眉间面颊辗转。 这种感觉很熟悉却又让人羞涩不已,他只当自己又是在做梦。 嘴角微勾,双耳滚烫,耳边还有一个酥麻麻的声音响起。 “花灼,什么时候进来的,为什么不叫醒我?” 他突然抬起头,看到了眼前朦胧月光下晶莹剔透的脸,双眸里面闪烁着水光。 “我刚刚还以为我在做梦。” 陶夭夭往里挪了挪,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花灼才乖顺的躺了过去。 “你怎么这么老实” “我看你睡得香,实不忍心叫醒你。” “你就忍心让我看着你这副样子心疼?” 花灼暗笑不语。 “我这个样子也不能去兰园看你,我担心去了被发现,会成为你的累赘。” “你放心,我很好,舅舅本也不是我的对手,其他人就更不值一提。” “听说皇后的侄子死在了停云湖,是你吗?” 花灼摇头:“不是,也不是柳大人,或许他真的是溺水而亡也未可知。” “你可有想过,皇上为何护你?” “或许是他同我亲生父亲有何渊源?他若想说自然会告诉我。” 陶夭夭只觉他现在说起亲生父亲是已经是风轻云淡的口吻了。 若是刚来京城那些时日,告诉他他的亲生父亲是皇帝,只怕他一冲动要硬闯宫门去弑君了。 可皇帝自己不说,自然有他的考量。 这个时候告知他真相,或许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想了想陶夭夭就决定先不说了,反正有柳大人寸步不离的守着,皇后也刚死了侄子,一时半会也掀不起什么大浪来。 花灼见她半天没说话,侧过身去一把将她揽进怀里。 抓住她的膝弯把她的小腿抬到了自己的腰上,轻轻的用宽厚的手心托着她的脚掌。 在她耳边柔声问道:“还疼吗?” 陶夭夭在他胸口摇摇头:“早就不疼了。” 重色轻友之人 “咚——咚!咚!咚!咚!” “早睡早起,保重身体。” 打更的梆子声再一次响起。 夜色深沉,即将破晓。 “五更天了,我该回去了。” 花灼用手捧着她的脸,满眼的依依不舍。 “你方才该叫醒我” “我” 陶夭夭看着他支支吾吾的样子,想着怎么会有这么老实的人。 一双含雾含情乌溜溜的眼睛紧盯着他看。 花灼垂眸不敢再直视她,低声道:“你还受着伤呢。” 陶夭夭从他臂弯里抬起头把嘴唇贴到他的耳边,带着一股灼人的鼻息极轻极柔道:“不妨碍。” 血气方刚的少年哪里经得起这般撩拨?花灼的耳朵又开始滚烫了起来,拇指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勾起的唇角。 陶夭夭在他耳边继续说:“我刚受伤的时候你不是很霸道的吗?怎么,我现在没事了,你要把我怎么样?” 花灼一个俯身,把她欺在了身下,用早已按耐不住的唇死死的封住了她那张不断煽火的嘴。 虽然依旧有些许紧张,但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时那般笨拙了。 陶夭夭双手懒懒的勾住他的颈脖,花灼纤长的手指穿入她的发丝中,用力的把她禁锢在胸前。 陶夭夭刚开始还很享受,但是对方一直不松开,还越来越紧越来越霸道,她渐渐的开始感觉有些承受不住了。 现下自己浑身瘫软,感觉全身上下变成了一滩棉花,而对方却又力可拔山。 陶夭夭勾住他颈脖的手慢慢松开,从他的衣领探了进去,用指腹在他背上轻轻画着圈。 背后传来酥痒无比的感觉,花灼才整个身子紧紧一缩,喘着气把人给放开了。 “你为何?你挠我痒痒。” 陶夭夭摸着已经有些麻麻的嘴唇,带着哭腔道:“可我快不能呼吸了,你好歹留我条命在,来日方长嘛。” 听着这略带忧伤的控诉,花灼开始自责起来:“真的吗?我这么过分吗?我以为你喜欢这样的,没伤着你?” 到底是个没轻没重的小子。 陶夭夭看着他一脸窘迫的样子又忍不住笑了:“天快亮了,你赶紧回去,一会柳大人醒来见不到你人,该急了。” “刚刚那样真的不行吗?你不喜欢啊?” 陶夭夭把他脱下来盖在自己身上的衣裳披到了他身上:“来,现下天气凉了,早上有露水,把衣服穿好。” “那我下次不这样了?是要轻一点,还是慢一点,还是……” “我喜欢,喜欢的,赶快去啊!”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他才坐起身来将衣襟系好背对着她坐在了床边。 “怎么了?”陶夭夭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背:“挠了你一下痒还生气了?那你挠我,还回来,来。” 说罢拖着他的一只手往自己胳肢窝去,花灼立马触电般把手抽了回来。 “叫你挠我你又不肯,那你为何还不走?不甘心?” “嘘,你先安静一会,我需要一点时间,你若不说话不动,我便很快就能出去。你若再拉拉扯扯喋喋不休,我今日就站不起来了。” 片刻的宁静 “花灼?” “嗯?” 陶夭夭从床边的案几里掏出一个盒子递到他手里。 “给,今日是中秋节,是我们认识以来第一个中秋节,我不能陪着你一起过,这是昨日我亲手做的月饼。” “我想着也许你不会来,但还是给你准备了,果然没白费我一番苦心。” 花灼回过头看着她,脸上难掩意外喜悦之色。 而陶夭夭也知道他为什么不能起身,遂用丝衾把自己下巴以下,全包了个严严实实。 花灼鼻子一酸:“我定将它们吃得一个不剩。” “你尽量,我第一次做月饼,不见得多好吃。” 回到兰园时天刚破晓,一进门便看到柳重山如一滩泥水一般躺倒在地上。 他目前心跳依旧有点快,面上的潮热还未完全褪去。 管不了柳重山那么多了,也不想让他醒来看到自己这副样子。 他需要躺下平复一下心情,看了眼地上的柳重山转身离开了这间屋子。 进了书房后倒在了罗汉床上闭上眼睛睡着了。 柳重山醒来后发现自己在地上,腰背被咯的生疼,而屋内也不见花灼的影子。 警惕的从地上弹起来四下寻找,才发现花灼睡在了书房。 “就让我一个人在地上躺了一夜?他倒好,知道跑到床上呼呼大睡。” 想起了那晚在曼珠屋内,他记得他明明也是在桌上睡着的,可是醒来的时候却是在曼珠那软软的香香的床榻上。 不由得勾起了嘴角。 “呵!这就是区别,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兄弟你可别怪我将来重色轻友啊,是你逼我的。” 正自说自话呢,柳重山突然眼前一亮,见花灼旁边的炕桌上有一个盒子。 他轻手轻脚走进去,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的摆满了一层形状各异的月饼,香气扑鼻。 “对不起花兄,我错怪你了,原来你出去替我买吃食去了。” 拿了一个塞进嘴里。 “知道我饿了,知道今日中秋节我不能回家,特地买了月饼,有心了。” “花兄,你放心,我将来定不能做那重色轻友之人。” 三下五除二,一盒月饼被他干掉了大半。 “别吃完了,留些给他” 花灼只觉屋内有人很小声的在叨叨叨,但是听声音他知道是柳重山,想是在责怪自己为什么不管他。 所以就继续睡了下去,假装没听到。 天已大亮,清早起来下地干活的农户发现田里有个人。 “公子,醒醒啊,这早晨风凉,你怎么一个人睡在外面呢?你的家人呢?” 花容缓缓睁开眼,视线里是一张粗糙质朴的脸。 “啊嘶” 当他用手撑着地试图起身的时候,后背胸腔都传来一阵剧痛。 “公子,你生病了吗?” 花容摆摆手:“无妨,谢谢大叔关心,再见。” 他站起身后掸了掸身上的土,活动了一下两边肩膀,朝着街上走去。 到了客栈方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裳。 看着换下来的衣裳后背那一个硕大的脚印,花容咬牙切齿。 “让我知道你是谁,看我不扒了你的皮,竟敢对本公子下这么重的手,脚。” “咚咚咚。” 花容打开门,看着门口一脸期待的金松。 鼻孔一锁,转手就欲将门关上。 “哎,公子,这是为何?” “这门薄,哪怕关上亦不会影响我们谈话,你说。” 金松只愣神了一秒,门便被关了个严实。 “昨夜如何?需要给丞相报喜吗?” 花容没有回答,只将门打开了一条缝,把刚才换下的那一身衣裳劈头盖脸的丢给了他。 望你能理解他 “哎,公子,公子” 任金松怎么喊,屋内都没再回应。 “吵什么吵,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隔壁房间有人打开了门披着外衫骂骂咧咧的探出头来。 一看到金松满身铁肉,体型硕大,赶紧又把头缩了进去,关上了门。 再有那起得早的,一出门就用手在鼻子前不停的扇着。 “老板,你这客栈怎么回事?有毒气啊。” 客栈老板用那带着无奈和乞求的眼神看向金松:“壮士,本店客房已满,我给你些银子,你去对面那家住。” 金松瞪了他们一眼,抓着衣裳一脸气愤的往门外走去。 正当客栈老板拍着胸脯松了一口气时,金松折了回来。 把手朝他一伸:“银子呢?拿来。” 早朝刚结束,皇帝回到养心殿。 看着桌上的几个小碟,愣了愣神,今日的点心里面有月饼。 “中秋了?时间过的真快。” 皇帝微微一笑,坐在了桌边,拿起一块月饼。 盯着看了半晌,又放了回去。 “穆康,让人把这月饼给朕装上一盒,朕今日出去一趟。” “是,皇上。” 于是吩咐了人去装月饼,又吩咐人来伺候皇帝更衣。 半个时辰后,皇帝一身常服带着也同样一身常服的穆康出现在兰园门口。 穆康手里拿着一个食盒,抬手欲敲门。 “诶,朕来。” 皇帝抬起手轻轻叩了两声,里面并没有回应。 于是又加大了力度再叩了两下。 片刻后,门在打开的同时,柳重山的剑也已经指在了他的胸前。 穆公公见状立马一把把皇帝推开,自己也跟着扑在了皇帝身上。 柳重山看清楚了来人,吓得魂不附体了。 立马收剑行礼:“皇上?臣无礼了,请皇上降罪。” 好在现在时间还早,而且这里本也不算太繁华,此时街上并没有什么人。 皇帝气定神闲的把身上的穆公公推开,对着柳重山抬手。 “哈哈,免礼,柳大人恪尽职守,尽心尽力,何罪之有啊。” 说罢跟着柳重山进了屋。 穆公公在后面抻了抻袖子,拍了拍衣摆。 朝着柳重山一瞪,轻哼了一声嘀咕道:“粗鲁。” 外面有陌生的声音传入耳中,花灼也迅速起身了。 走出书房便看到了满面和善温雅的皇帝。 立即躬身行礼:“草民参见皇上。” “免礼。”说完皇帝转身看着穆公公和柳重山:“你们先下去,朕和他说会话。” 穆公公把食盒放在了花灼手里,转身到外院去了。 柳重山跟在他后面:“穆公公,皇上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哎,穆公公,你怎么不理我啊” 花灼把皇上带进了屋让了坐,哑叔早早就已经换过了新茶。 花灼倒了一杯还在冒着热气的茶递到皇帝面前:“皇上请。” “朕我今日来看看你,今日是中秋,你在京城可还习惯?” “谢皇上关心,我很好。” 皇帝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终于问出了第一次见面想问却又没开口的问题。 “花灼,你母亲,可还好?” 花灼闻言直视着皇帝脸上的表情,反倒是皇帝垂眸看着茶杯里的茶水,还轻轻吹起了一圈圈涟漪。 “她,很好。” 见皇上一脸深思的点头,仍旧是不紧不慢的品着茶。 “皇上能同我说说,我父亲的事情吗?” “啊?”皇帝立马抬起眼看向他。 “皇上特地派了柳大人来保护我,又与我父亲是旧识,那么皇上可否帮我问问他,他有何难言之隐?还有他的身份如何特殊,皇上可否告知?” “你长得,与你母亲十分相似,你母亲是一个尤其勇敢果断的女子,尤其她独自把你抚养长大。” 见他说话间,神情尽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中,花灼不紧不慢的从怀里掏出了那枚祖母绿的翡翠吊坠。 “皇上还是说说我父亲。”一边说一边把吊坠推到他面前:“皇上可认得这个?” 皇帝不动声色的拿起桌上的吊坠,放在了自己掌心里。 只见晶莹剔透的玉石上面刻了一个“花”字。 他记得当年是她说,她的父母曾和北原人做生意来往多,遂也给她起了个北原名字。 她告诉他她的名字在中土文里的意思就是花。 遂他就在这宝石上刻了一个花字,告诉她将来可以凭借这个翡翠来京城找他。 可他等了二十年,也不曾等到她,自己多次派人去桐花镇寻,也不曾寻见。 她说她是桐花镇人,从小同北原人打交道,她不希望看到两族厮杀。 她和他说如果他能答应将来维护两族和平,不再有战争,她有办法让北原人悉数撤出桐花镇 可她没说她会用什么办法。 直到他看到花灼,他才确认她真的还活着。 而今又看到了这枚翡翠,心中一阵抽动带来了鼻尖的一股酸涩。 她留下了这个孩子,所以她并非对他无情。 独自把他抚养成人而从未来寻过他,或许心中对他有怨。 但是这一切都只是他一厢情愿的猜测,至于答案,他想要有机会听她亲口说。 “皇上,您可认得此物?” 花灼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平复了一下面上的愁容,又恢复了最开始的和善温雅。 对着他点点头:“认得,花灼,你的母亲可有告诉过你,你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花灼摇头:“她从不与我提起我父亲,也不许我过问关于我父亲的任何事情,这么多年来,我知道的唯一线索就是,我父亲是个中土人。” 皇帝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失望神色。 花灼从他手中拿过翡翠:“据说,这种质地的玉石只有王公贵族才会有。”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就想直接告诉他,孩子,我就是你的父亲。 但是魏威刚死,据说皇后还找了秦妃。 秦妃的母族目前比皇后的母族势力要大得多。 如果秦妃也生了同皇后一般的心思,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恐不是一个柳重山能抵挡得住的。 至于满朝文武会如何,自己的名望声誉又如何,他没想那么多。 因为他已经亏欠了他们母子二十年。 可是当他的身份变成皇子之后,所要面临的危险,他却不得不为他考虑。 “花灼,你的父亲很爱你,也很爱你的母亲,但是他有他的难处,望你能理解他。” 花灼冷笑道:“皇上日理万机,想必朝中事务非常繁忙,就不必在此浪费时间了,若是耽误了国家大事,草民可就担待不起了。” 这话明显有送客的意思了。 “那,我先回去了,给你带了些月饼,你尝尝看,若是喜欢,我再让人送些来。” “谢皇上。” 柳重山打开了大门,穆公公随着皇帝身后出了门。 还不忘回头瞪一眼柳重山:“粗鲁。” 柳重山:? 这月饼什么味? 秦妃寝宫永宁宫,皇帝气定神闲的品着茶。 “怎么样皇上?这是您三月赐给臣妾的金骏眉,臣妾一直没舍得喝,给您留着呢。” “难为你还惦记着朕爱喝这个。” “皇上忧国忧民,日理万机,前朝的事,臣妾无法为皇上分忧,但您到臣妾宫里来,臣妾只望您能得片刻安谧。” 皇帝抬眼看着她,见她满面笑容,眉眼羞涩。 “还是怀素会说话,朕这些日子忙,很久没来看你,你不会怪朕?” “皇上哪里的话,臣妾只会忧心皇上太过疲累,日日祈祷皇上龙体康健,怎么会怪皇上呢?” 皇帝放下茶杯,秦妃起身亲自用手里的帕子帮他擦了擦唇角。 后宫里的女人要么娶来巩固位置,要么娶来丰盈子嗣,虽谈不上爱与不爱,但这种细微的动作却也叫人觉得温情。 皇帝顺势握住了她的手:“怀素啊,予儿最近除了功课,其他方面,如何?” 这只手被握住了,人也走不脱,秦妃干脆就用另一只手轻柔的捏起了皇帝的肩膀。 “予儿啊,功课方面,着实从不用人操心,就是性子还是不够活泼,一门心思全钻到那圣贤书里去了。” “臣妾想着,这样也好,四皇子善武,他和四皇子,一文一武,正好一起辅佐皇上,一起为皇上分忧。” 秦妃说完不动声色的垂眸看了一眼皇帝的表情,一提四皇子,皇帝面上立马就有一种要垮下去的感觉。 秦妃内心暗喜,却丝毫不表现在面上。 “朕想着,予儿今年也该十八了,比齐儿大了两岁,怀素啊,你说,予儿若是成了婚,会不会就不再这么闷了?” “皇上的意思是,要为予儿指婚,皇上可有心仪的人家?” 这事皇帝不提,她是不好提的。 既然皇帝提出来了,想必是已经有了人选。 皇帝摇摇头:“今日中秋宴,众多朝臣会带着家眷进宫来,你且替予儿看看,有没有哪家姑娘是能入你的眼的,看好和朕说。” 还有这等好事?秦妃喜出望外,即刻福身道谢。 “谢皇上恩典。” 皇帝抬手示意他免礼:“怀素啊,近日,皇后可有找过你?” 秦妃脑瓜子一转,既然皇上都问了,那么肯定是已经知道了皇后找过她的事。 如果说没有肯定是瞒不过的,但是如果如实告知,那皇后那边若是知道了,自己也没好果子吃,毕竟人家身份还是皇后。 “回皇上,皇后娘娘近日确实找过臣妾,不过都是谈论一些后宫琐事。” “哦?仅仅这些吗?” “是的皇上,皇后娘娘也时刻心系皇上,处理好后宫琐事也是为皇上分忧的一部分嘛。” 难道真是这样?秦妃向来是个八面玲珑的,话都让她说得滴水不漏,两边都不得罪。 “好了朕知道了,你们能时时刻刻想着替朕分忧,朕很高兴,还望将来亦能如此,朕该回去准备准备,一会中秋宴就要开始了。” 说罢便站起身来,秦妃忙扶着他的胳膊将他一路送至宫门外。 “臣妾恭送皇上。” 当皇帝的轿辇离去后,秦妃嘴角才抑制不住的扬了起来。 “杏儿,你听到了吗?皇上让本宫今日给予儿选妃,让本宫自己选。” 杏儿扶着她往回走:“恭喜娘娘,皇上方才却是如此说的。” 皇子的婚姻多半由皇帝本人或者太后来从当朝贵族或是朝廷重臣家中去选择适龄的姑娘。 而当朝太后去的早,皇帝照理说就算不自己决定,也会将此事交由皇后定夺。 很明显此事如果交由皇后定夺,皇后绝对不会让她与会威胁到四皇子地位的世家或朝臣结亲。 但是皇帝把权利交给了她,一来这代表皇帝有意照拂她,看中二皇子,给了她自己选择的机会。 二来就是,皇帝不再信任皇后。 这是一个机会,但也是个难题。 不能太过明显,会暴露自己的野心,也不能找那对自己毫无益处的人家,将来力所不及也不行。 “哎哟,麻烦,容本宫回去好好想想。” 柳重山被花灼追得又跳到了院墙外的那棵大树上。 “不就是吃了你一点月饼,你至于吗?我们还是不是好兄弟了?” “只是吃了一点吗?” 花灼气急败坏的拿着盒子举到他面前。 “满满的一盒月饼,你就给我留了两个,你怎么这么馋?” “就,挺好吃的,没,没忍住。” 花灼转身进了屋,把门一关,坐在桌前看着这剩下的两个兔子形状的月饼发呆。 就剩两个了,吃又舍不得吃,不吃,这一大盒月饼他连是什么味道都没尝到,真是不甘心。 柳重山在外面委屈巴巴的:“下次你再买了东西回来,我发誓,我会给你留一半。” 已经吃进去了,也不好叫人家吐出来,哎…… “什么味道啊?” “啊?” “我说这些月饼是什么味道。” 柳重山挠挠头皱着眉想了一会。 “怎么说呢,有麻辣的,五香的,豆泥的,冰糖的,山楂的,桂圆的,还有五仁的。” 花灼:? “就是这口味太多了,我才吃得刹不住的,吃完一个总想知道下一个是什么口味,会不会更好吃,花兄,对不住,我真不是有意的。” 花灼直直的盯着盒子里仅剩的那两个兔子形状的月饼,心里琢磨着,这俩又会是什么口味的呢? 痛苦的一拍脑门对着门外道:“你走我今天不想看见你。” “哦,那我离你远点便是了,对了,皇上早上带来的那盒,是御膳房做的,味道应该不会差,你吃那个就挺好。” 说完背着手转身向院子里走去。 只见院中晾衣绳上挂着一个锦帕,在太阳的照射下白的耀眼夺目。 这不是先前从花灼那仇人身上扯出来的东西吗?用来包脑袋上伤口的,被哑叔洗过了给晾了起来。 咦?既然都洗过了为什么感觉上面还有脏东西? 柳重山走近一看,原来不是脏东西,是绣花,哪家小姐新学女红拿着练手的。 啧啧,还挺奢侈,用这么好质地的锦帕练手,也看不出来绣了个啥。 哦,玉……罗… 玉罗? 柳重山顿时瞪大了双眼,公主的东西怎么会在那个小子身上? 竟敢这般大胆 今日正值秋高气爽,整个京城一片节日的祥和。 不管是宫内还是宫外的大街小巷,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御花园里设置的长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精美的点心,水果,和月饼。 今日君臣同乐,不分大小,见了皇帝也不用行大礼。 以醉花亭为界,男女各在一边。 秦妃和俞妃坐在皇后下首,竞王妃坐在秦妃下首,对面是长公主。 再往后便是公主和各家女眷。 皇后就这个节日例行公事说了一些祝福的话语后,便让大家随意些,大的节日里大家尽可把酒言欢,畅所欲言。 月下的醉花亭里陆陆续续上演着各种歌舞戏曲,让人眼花缭乱。 表演结束之后,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回廊上那一串串灯笼上面。 每一个灯谜都会有相应的奖励,虽不是什么稀世之宝,但大家也都想要参与进去,不管赢到什么都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 张如莺和苏洛洛推着陶夭夭往回廊那边走去,公主见状也跟了过来。 而其它世家贵女都是极其守礼矜持的模样,举手投足都像是被设置过一般,一步走多大,摆手的幅度多大,都在规定值范围内。 苏洛洛因为是将门虎女,性格自然是跳脱的,大多数时候看起来比其他人活泼太多。 玉罗则是从小到大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皇帝和皇后对她的管束不多,只要她不出格,几乎都让她随心所欲。 张如莺最是难得,出生自书香门第,既有大家闺秀的风范,也有活泼伶俐的天真。 所以玉罗多愿意同她们一起玩。 陶夭夭从那些女子里面看到了一些熟悉的面孔,有好几个都是跑去陶府找她帮忙做过新型肚兜的。 大家见了她也都笑着挥手和她打招呼。 一个姑娘像是想要过来和她说说话,被身边的中年妇女拉了回去。 那姑娘只得一脸悻悻的跟着那个妇女走了,那妇女拉着她就带到了皇后和秦妃面前去行礼。 陶夭夭不解,苏洛洛看出来了她的疑问。 “陶姐姐,那是冯御史家的女儿和夫人,如今二皇子和四皇子都到了要选王妃的年纪,带到皇后和秦妃面前去献宝呢。” “哦,难怪,不管她了,我们去猜灯谜去。” 张如莺看着那母女叹了一口气。 玉罗问:“又怎么了张大小姐?” “我娘都没来,在家伺候我爹呢?” 陶夭夭道:“你爹怎么了?上次不还和我们说你娘要给他再纳一房姨娘吗?” “就是那个姨娘,比我大两岁,自从她进府以后,我爹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我娘就只管骂那个姨娘,对我爹的行为却又不管不问。” 陶夭夭摇摇头:“你娘是本末倒置了,就你爹这个年纪和身体,给他收姨娘本来就不是明智之举,还不多约束他,他身体能好才怪。” 玉罗点点头:“我觉得陶姐姐说的有道理,但这事,张夫人不管,其他人也管不了,除非张太傅” “爷爷早就不管他们了,爷爷说眼不见心不烦,不管他们自己还能多活两年。” 苏洛洛耸耸肩:“你爷爷都不管了,你作为女儿更是什么都不能说,哎,你赶紧嫁人得了,眼不见心不烦。” 张如莺抬头望了一眼醉花亭的位置。 只见一家家的妇人带着自家女子一一向皇后秦妃,还有王妃行礼。 意图很明显。 陶夭夭顺着张如莺的眼神望过去,王妃刚好看到她,抬起手来和她打了个招呼。 陶夭夭也连忙抬手笑着回应。 而她的手还没放下时,秦妃的目光便落在了她身上。 发现秦妃在看着自己,陶夭夭依然保持着笑容,干脆手就不放下来了。 王妃忙着去招呼那些世家官宦的夫人,秦妃就笑着与她对视了良久。 直到公主把她的轮椅一转:“走,今日什么都别想,我们先去玩。” 公主边推边道:“如莺,你一个将出阁的姑娘,娘家的事情还是少管了。” 苏洛洛呼应:“是啊,你爹娘几十年都是这样过来的,若是他们知轻重,也就不会像今日这样了。” 陶夭夭沉默无语。 这个张夫人真是封建女子的典范,出嫁从夫这一条真是被她刻进了骨子里。 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张如莺,对于将来夫婿纳妾什么的包容度自然是极高的。 但是她又没有她母亲那般懦弱,和父亲那般愚钝。 聪慧机灵倒像是和他们没血缘关系似的,难怪张太傅平时对她宠爱的多。 “好了好了,不说他们了,我们猜灯谜,我来看看这是啥?” 走到了灯笼下张如莺脸上便恢复了笑容,拿起一个灯谜念了出来。 “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过江千尺浪,入竹万竿斜。” 陶夭夭一听便已经知道了谜底,抬头看向苏洛洛和玉罗。 玉罗噘着嘴托着腮用食指敲击着自己的脸蛋。 苏洛洛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也把目光投向了玉罗。 “猜不出来吗?需要我提醒一下你们不?” 说罢张如莺用嘴对着那张灯谜纸吹了一口气,红色的纸便随风飘了起来。 玉罗立马脱口而出:“是风?” “猜对啦,来,玉罗,拿着,一会去兑换奖品。” 玉罗把这个灯谜从张如莺手里接了过来高兴得转起了圈。 走,咱们接着看。 四个人在回廊上尽情说笑,欢愉的声音传到那些循规蹈矩的妇人和女子耳中。 妇人面上写着好没规矩,女子脸上写着好生羡慕。 凡女子,在人多的场合笑而露齿,便是不规矩。 萧山肃和萧山予在一个石桌上下起了围棋。 “听说,你的未婚妻变成了你的义妹?” 萧山肃落了一颗子:“正是,二皇子可是想笑话我?” “并不会,只是很好奇,这陶家大小姐究竟是何许人?竟敢这般大胆,敢不顾及世俗的眼光,我行我素?” 萧山肃无奈的摇摇头:“她就是如此,我和她无缘罢了,不过王妃很喜欢她,所以她永远会是家人。” 萧山予眉眼一挑:“世子和王妃皆是心胸开阔,宽宏大量之人,这陶家女子这回还真是损失大了。” 这时又是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从回廊那边传了过来。 萧山肃抬眼望去,正好看到苏洛洛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 萧山予笑道:“这几个小姐都是被玉罗给带坏了,全京城最不守规矩的就是她几个。” 萧山肃又落了一颗子在棋盘上:“这样甚好,女子也该活得恣意些。” “恣意到不顾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连自己的婚姻大事都能当儿戏?” 不可谓不恣意 萧山肃神情自若的吃了他的一颗子。 “二皇子言重了,或许正因为不希望自己的一生尽被困顿于教条顺从当中,一个女子能有自己的主张,敢为他人所不为,亦是十分难得的。” 萧山予玩味的一笑:“世子这是被伤了心,参禅了?所言竟是超脱凡尘俗世了。” “哪里的话,尊重别人的选择嘛,难不成还要因此成为仇人吗?” 萧山予轻轻落子:“换个其它人家,这事一出可不就举家结仇了吗?” “人生在世,要做的事情有很多,何必将自己囚禁于一段不能给自己带来欢愉的姻缘中呢? 我都已经淡然了,二皇子倒像是还要替我打抱不平似的。” 萧山予还想说话,回廊那边立即传来玉罗惊喜而又激动得尖叫声。 “啊,陶姐姐好厉害,就知道你会。” 陶夭夭笑着把灯谜递给玉罗:“喏,送给你了。” 玉罗凡事都想赢,哪怕这个游戏的奖品是一根鸡毛,她都会使出全部的力气去争取。 现在她猜出的灯谜已经是所有人里面最多的了。 玉罗握紧自己手里的灯谜,把陶夭夭准备递给她的推了回去。 “我要赢就得光明正大的赢,你的给我,那不就胜之不武了?给我我也不要。” 张如莺和苏洛洛相视一笑。 萧山予只见陶夭夭抬起头来和她们一起笑着,那一排雪白的贝齿在烛光和月光的照耀下晃得他眼睛有点晕。 大家闺秀都讲究个笑不露齿,他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牙。 所以那些从来笑不露齿的姑娘,她们的牙会是龅牙,虫牙,甚至缺牙吗? 咦?想哪去了,萧山予赶紧收回思绪重新将视线落在了棋盘上。 一边下着棋,一边心里思忖着。 上回见她还是赛龙舟那日,那时只知她是个从来不苟言笑的闷葫芦,所以根本没多看她一眼。 但是后来听说她在清影寺救助患了疫病的流民立了功,对美人蛊案也有很大的助力。 还不顾自身危险跳入正在涨水的停云河里救了两个人。 这样的女子,不可谓不恣意。 萧山肃意味深长的看着有些灵魂出窍的他。 “二皇子莫非在打什么坏主意?” 萧山予闻言才反应过来,看着棋盘道:“哎呀,我输了。” 萧山予一抬手,命身边的人收拾棋盘。 “世子,我们也去猜猜那灯谜,如何?” “二皇子若是想去,我奉陪便是。” 两个人在那些假意观灯赏月,实际上目光却不断往这边瞄的大家闺秀的偷偷注视下,潇洒的向回廊走去。 这四个疯狂猜灯谜的姑娘里面,只有张如莺会偶尔瞄一眼萧山肃。 其余的时间都一门心思扑在灯谜上。 玉罗看到他们两个过来,一把就抓住了萧山予往外走去。 “二皇兄,我今日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萧山予这边走近后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那个人,就被莫名其妙的拽走了。 一脑门纠结:“又要耍什么鬼主意?” “一会我要出去一趟,父皇和母后问起你只说我在你书房温习功课,如何?” “这话会有人信吗?” “怎么不信呢?明日太傅就要抽查了,我怕背不出来,温习一下不是很正常吗?拜托了。” 说完回头过去对着陶夭夭她们几个说了几句悄悄话,人就拉着萧山予跑没影了。 萧山予无奈的摇摇头,只得任由她拽着。 这两兄妹走了,回廊上又剩了他们四人。 三个人同时对萧山肃行礼:“见过世子。” “不是早说了今日过节,不分大小吗?怎么还如此多礼?” 苏洛洛指着醉花亭里王妃身边的一个命妇打扮的妇人,看着萧山肃打趣。 “这一晚上少说也有十来个了,想来王妃今日都累得头晕眼花了,不知这么受众人追捧的世子殿下,将来会花落谁家呢?” 萧山肃微微蹙眉,回道:“十来个?你还数上了?” 苏洛洛一听完了,本来想打趣他一下,他这一问反倒让自己不知如何作答了。 “这还用数吗?我就胡乱这么一猜,你看王妃笑得都有些乏了,可不就是应付了太多人了?” 萧山肃无言以对。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本是二皇子拉我过来猜灯谜,现在他又被玉罗拉去当挡箭牌了,你们还要玩吗?” 张如莺此时已经脸红到了耳朵根。 苏洛洛对陶夭夭使了个眼色。 陶夭夭立马会意:“洛洛,我突然想起来我好像落了个东西,你陪我去找找。” 苏洛洛推着她的轮椅对张如莺眨了眨眼:“如莺,你先陪世子猜灯谜,我们去去就回。” 苏洛洛推着陶夭夭说:“想来如莺也真是可怜,摊上这样的爹娘,都甚少管她的, 婚姻大事估计他们也不会给她合计,只能靠她自己了。” 陶夭夭道:“是啊,若是她和世子之间互相有意,就用不着他爹娘参与了,王妃会替他们做主的。” “那就最好了,只盼世子能懂她,你别看如莺平日里和我们在一起话很多, 她一见了世子就结巴,真不知道他们两个能不能正常交流。” “哎,洛洛,你尽操心如莺了,你自己呢?你有没有想过,将来要嫁一位什么样的夫君?” “我?”苏洛洛指了指自己道:“我心目中的夫君,一定是像爹爹那样,英勇无双,能保家卫国的铁血男儿” 见张如莺低着头红着脸一句话不说。 萧山肃轻声问:“张小姐,可是热了?还是刚刚玩累了?去那边喝点凉茶。” 张如莺以为他要邀请她一起去喝凉茶,便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朝茶水那边走去。 拿起一杯凉茶转过身,萧山肃并没有跟来。 而是独自一人站在回廊上抬头望着天上的圆月出了神。 张如莺自顾自的喝了一杯丝毫无味的茶后,再也没敢走到他身边去了。 而是找了个石凳坐下来,等那两个人回来。 她能感觉得到,世子待她,纯纯的彬彬有礼,不带任何男女暧昧。 此时花容不顾一屋子的奇臭无比,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 关上门来把金松狠狠地打了一顿。 金松只差跪地求饶:“公子,我都说了我没见到什么帕子,什么绣花锦帕,根本没见过。” “再说了,我一个大男人,我要那玩意干啥?你这衣裳里面真没有你说的什么帕子。” “我对天发誓,我用我的脸发誓,要是我撒了谎将来被毁容” 花容心想,或许是在别的什么地方弄丢了也不一定,看他这一副赌咒发誓的样子的确不像在撒谎。 再加上实在是受不住屋子里的味道了。 他怕在这屋里待久了,自己就被熏入味了。 一会见了玉罗,会臭到她。 思及此,立马开门闪身出去了。 玉罗把萧山予推进了书房后交代他不许出门,自己就回去换了身衣服。 半个时辰之后,出现在了那个她谎称是她家的小巷子。 “玉罗” 中秋宴点鸳鸯 等陶夭夭和苏洛洛溜了一大圈兴冲冲的回来时,却发现张如莺一个人坐在石桌旁的石凳上发呆。 而萧山肃则站在回廊上望着月亮发呆。 “这?”苏洛洛皱着眉看着陶夭夭。 陶夭夭也无奈摊手:“你说如莺见了世子说话结巴,可人家现在都躲开了。” 苏洛洛头一歪:“这样不行啊,如莺这种性格,如果等她自己去坦白,黄花菜都凉了。” 在这个时代,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小姑娘自己去表白的? 陶夭夭摇摇头:“不行,这事真不能指望如莺,最好,最好是让世子能主动一些。” 苏洛洛回忆起了世子那些时日主动去靶场陪陶夭夭练箭,主动去清影寺照顾病患,还有主动送陶夭夭回家的种种。 所以世子也不是那种腼腆的,有话埋在心里不说的人。 而现在她们已经做得这么明显了,他却依然无动于衷。 不是他不主动,而是他根本不知道如莺对他的心意,或者他知道,但是他对如莺没有那个意思。 不管是哪种原因,她都想尽快弄清楚,因为时间不等人。 谁知道今日的宴会上,王妃会不会已经有了心仪的儿媳人选呢? 毕竟毛遂自荐的络绎不绝。 万一王妃直接把这事给定了,而萧山肃作为一个孝子,自然是听从母亲的安排。 到了那个时候,如莺就彻底没希望了。 “陶姐姐,我看等着他们两个这样慢慢耗着,时间都来不及了,不如我们想办法帮如莺一把。” “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苏洛洛抿唇:“我也没想好要怎么帮,只是,只是真的不能指望如莺自己。 要不你去和世子旁敲侧击一下,看看他究竟对如莺有没有那种意思?” “这?我这身份,不太好?” “你现在是王妃的义女,是他的义妹,你这身份再合适不过了。” 陶夭夭一听,觉得有道理:“你说的好像也没错,那我去试试,你先把我推过去,那边鹅卵石路不太平。” “陶姑娘,我们娘娘想请你过去。” 苏洛洛刚给轮椅掉了头,杏儿便寻了过来。 陶夭夭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我吗?秦妃娘娘让我过去?” 杏儿笑容可掬:“是的,秦妃娘娘让奴婢过来请陶大人家大姑娘陶夭夭过去一叙。” 都指名道姓了想来是错不了了。 “好。” 陶夭夭回头看向醉花亭那边,秦妃已经优雅端庄的在看着她笑了。 陶夭夭扯扯苏洛洛的衣袖:“洛洛,如莺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苏洛洛无奈叹了口气:“好!” 真不知那世子有什么好,引得如莺那么迷恋他。 不过谁叫如莺喜欢呢?为了如莺的幸福,加油。 苏洛洛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朝世子走去。 此时醉花亭里,皇后借口乏了就带着珍珠回了自己的寝宫。 长公主也离开了,现在就剩下秦妃和王妃了。 醉花亭的台阶有些高,王妃命人将陶夭夭的轮椅抬了上来。 秦妃看着她一张脸连啧了几声。 “这多日不见,陶家小姐竟是越发水灵了。” 陶夭夭礼貌的对着秦妃行了个礼:“谢秦妃娘娘夸赞。” 王妃并不知秦妃的意图,只像一个普通的母亲一样,伸手抚摸着陶夭夭的头发。 柔声道:“这姑娘,不光长得水灵,琴棋书画,样样出挑,心地好,敢作敢为,像她母亲。” 王妃从不吝啬对她的夸赞,陶夭夭笑着和王妃对视一眼。 她看出了王妃眼里的心疼,这个年代,女子婚姻不易。 尤其像她这样退了婚的女子,世俗不会去过问你退婚的原由。 退婚的历史对男子影响不大,但对女子却是终身的污点。 王妃不希望任何人因为此事看轻了她。 秦妃道:“本宫的予儿啊,琴棋书画倒也拿得出手,就是性子闷了些。” 边说边毫无顾忌的打量着陶夭夭,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 “本宫只盼将来能有一个跟予儿志趣相投,又能性格互补的女子来替本宫照顾他,提点他。” “不知陶姑娘这身子……”秦妃把目光最后落在了她的脚上。 王妃低头看看:“她这个伤,大夫说是需休养一段时日,等完全康复后,就能像往常一样了。” 陶夭夭笑着说:“回娘娘,臣女的伤无碍,只不过将来大概率会无法行走自如,影响美观。” 秦妃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 所以还是不能完全复原,这是个问题。 王妃有些心疼的看着陶夭夭。 笑着对秦妃道:“这个傻姑娘,那么急的水都敢跳,一个小小的女子为救人连自己性命都不顾,试问这全天下,即便是男子,有几个能做到如她这般?” “王妃说得在理。” 秦妃思忖着,这样无私无畏的女子,如果出事的是身边的人,那她更会豁出性命,不计代价的去保全…… 而且据说退婚的最大原因是因为觉得自己受了伤,不想耽误世子。 被秦妃娘娘有一搭没一搭的问了些七七八八的问题,陶夭夭都礼貌的微笑着作答了。 王妃在旁边时不时还要替她说话撑腰,即便是秦妃,王妃亦不能允许她小瞧了她。 该说的话都说了,该见的人也都见了,慢慢的,宴会也开始散场了。 秦妃和王妃道别后由杏儿扶着她离开了。 “我们也该回去了。” 王妃拉拉陶夭夭的手,又命人将轮椅抬下了醉花亭后,亲自推着她朝回廊那边去。 此时的回廊上萧山肃正一脸无辜的挨着骂。 “你骄傲个什么劲?如莺哪里配不上你了?她能喜欢你是你的福气,你怎么这般不识抬举?” “我?”萧山肃哭笑不得:“怎的她看上我我就非得喜欢她吗?这全天下这么多看上我的女子我喜欢得过来吗?” 苏洛洛下巴一扬,气的眼睛浑圆。 “那是她们猪油蒙了眼,如莺也算是猪油蒙了眼,再说了,那些女子有如莺好看吗?比起那个西疆的古丽,如莺也是有过之无不及的。” 一听这话萧山肃面色一阵红一阵白。 “好端端的你提那事做什么?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我早就知道错了已经改过自新了……” “你改没改和我有什么关系?高低人家如莺不嫌弃你,你倒好,还吹毛求疵看不上她来?” “我……” 话还没说完,苏洛洛看到王妃推着陶夭夭往这边来了,瞪了他一眼用力一甩手去找张如莺去了。 王妃过来见他脸色不太好,笑问:“肃儿?怎么了?苏家小姐惹到你了?” 萧山肃苦笑了一声:“没事,母亲。” 陶夭夭看看他再看看远处还一脸气呼呼的苏洛洛,心里大概明白了原由。 “王妃,世子,我先去找苏小姐和张小姐了,等过几日我再去王府给您请安。” “去孩子,肃儿,你推你妹妹过去。” 萧山肃朝那边看一眼,只觉那个苏小姐浑身都是刺,随时都打算扎他一根。 倒吸了一口冷气,不情愿的接过了轮椅。 中秋无宵禁,宫宴结束了,出宫再到外面逛逛。 停云河盼花魁 宫宴结束了,京城却依然是一片灯火通明。 此时的停云河,流水悠悠,波光粼粼。 河里大大小小的花灯满载着人们美好的愿望和祝福,微光闪烁,飘飘荡荡。 停云河的两岸被挤得水泄不通,每个人都在翘首以盼。 直到有人喊了声:“快看,吟雪楼的画船。” “吟雪楼的画船来了……” “曼珠姑娘……” “曼珠姑娘,这边……” 每当有重大节日,吟雪楼的姑娘们总会在雪媚娘的带领下,乘着富丽堂皇的画船,一路淌过停云河,表演一番歌舞弹唱。 这是一年当中普通人可以不花分文一睹花魁风姿的为数不多的机会。 而曼珠,已经连续三年蝉联吟雪楼的花魁了。 画船上曼珠妙曼的身姿坐在船头,抱着琵琶弹奏着一首舒缓而悠扬的曲子。 身后是几个衣着艳丽的姑娘翩翩起舞。 “这个曼珠,果真是倾国倾城啊。” 玉罗因为来晚了没挤到前排,被花容扛到了肩上,看到曼珠眼皮子都不会眨了。 难怪把柳大人迷得整日里魂不守舍。 “花兄,今日多亏了你,否则我又要错过这一睹花魁风采的机会了。” 花容勾唇:“怎么?玉罗你自称为一个浪荡公子,你连吟雪楼都没去过吗?” 旁边的樱桃啥也看不到,百无聊赖的玩着自己的帕子,一听花容这话,立即红了脸,想要开口辩驳什么。 玉罗一眼给她瞪了回去。 “不瞒花兄,这吟雪楼嘛,我还真没去过。” 花容的嘴角翘得更高了:“那可巧了,我也没去过,莫不如,改日我们一起去开开眼界如何?” 又瞪了一眼欲言又止的樱桃,玉罗有些语无伦次了。 “这?这,再说,呵呵……” “玉罗你不必紧张,我方才也就和你开个玩笑,看把你急的,哈哈。” “谁说我紧张了?去就去,我堂堂一个……纨绔公子,我怕他一个小小的吟雪楼?” 樱桃在一旁急的直跺脚,不住的观察着花容脸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 真的拿不准他到底有没有明白她那日故意遗落锦帕的意思。 不多时,画船走远了,玉罗拍拍花容的箍住她膝盖的手,示意他放她下来。 “花兄,真是辛苦你了,我近日算是见识了,何为花魁,曼珠姑娘当之无愧。” 花容略歪着头看着她,眼神里尽是玩味。 “我倒觉得,玉罗比她好看。” “大胆,竟敢拿我们公……子比烟花女子。” 樱桃气得再也憋不住了。 花容忙解释:“对不住,我没有那个意思,我想表达的是,玉罗不必夸赞她人,你自己便是最好看的。” 玉罗伸手戳了一下樱桃:“花兄你别和她一般见识,我,我接受你的赞美。” 花容看着玉罗那瞬间绯红的脸颊,心道看你还能演到什么时候? 花灼和柳重山则坐在河畔一家酒肆的二楼靠窗雅座,看着画船从自己眼下缓缓驶过。 “花兄,我敬你一杯,今日的大恩大德,柳某没齿难忘。” “不就是请你喝杯酒吗?哪里就大恩大德了?” 柳重山腼腆的一笑。 如果不是花灼提议和他一起出来,他也不敢擅离职守出来看他日思夜想的曼珠。 请他喝酒还专门找了个视野刚好能俯瞰曼珠画船的位置。 真是有心了,花兄知道我心悦曼珠,此番心意实在难得。 花灼的视线落在了河对岸那个长得比普通人要大上一圈的男子身上。 男子身边围了几个穿着各异的人,看上去有不同的职业,不同的身份。 但是他们都离那个男子很近,你一言我一语,虽没有视线上的交流,但是很明显在谈论着些什么。 而其他人最少离他们五步远,而且有好多人还捂住了鼻子。 花灼从袖口掏出了一封信,不着痕迹的冷哼了一声。 那是一封用北原文写的信,雪白的信纸上还有几点干涸的暗红色血迹。 是赤青帮他截胡的金松放给金丞相的信鸽。 赤青把那信鸽吃了,将信筒带回来给了他。 超过了预期的回信时间,他们坐不住了,那些人趁着今日这个人来人往,最不能引人注意的时间聚到了一起。 看金松那紧皱的眉头和下垂到锁骨的嘴角,就知道他们现在很无助。 “金大哥,你说,这丞相这么长时间没回信,是不是不同意你的看法?” “就是啊,那花容就算真是断袖也不是什么大毛病,给他个女人生个孩子应该也不是问题的。” “只要他有了孩子,管他去找几个兔儿爷,那都与咱们无关了。” “而且他也是确实有点怕那花灼的,你也不能逼的他太紧了,不是你说的吗?毕竟他从小到大也没赢过。” 一个面容粗糙穿着麻衣草鞋的中年男子开口道:“我看他昨日伤的不轻,我在田里发现他的时候, 他都差点起不来,我们这么多人里面,只有他才有机会能对付几招,其他人” 中年男子边说边摇头。 金松眼神冷厉:“再等两日,如若丞相还不回信,我们按着原先的计划来,就当那花容没那回事。” “太慢了。”一个穿着店小二服饰的年轻男子叹了口气道。 “什么?” “连花容都失败了,我们这些人,去了也只能送命,而且这些日子他身边又多了个看上去不太好惹的大汉,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完成任务啊?” 金松悠悠道:“别急,已经有人找到了我,说无偿给我们提供帮助,只要能除掉花灼。” “什么人?” “不知,但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突然又有一个声音:“曼珠呢?听说他和那个一直在他身边形影不离的人去过一次吟雪楼,但是曼珠没得手,不知道曼珠会不会已经暴露了?” “不会,暴露了曼珠不会刻意隐瞒不说的,去吟雪楼不代表什么,是个男人都想去。” 此言一出,那人也不再答话了。 陶夭夭和张如莺苏洛洛三人则一起来到河边,寻了个人少的地方,许愿放花灯。 “如莺,许了什么愿?” 陶夭夭见她一脸绯红的松开了手里的花灯,眼神里面充满了期盼看着花灯缓缓飘走。 张如莺浅笑了一下:“秘密,不告诉你。” 苏洛洛想起刚刚在御花园里萧山肃的那些话,心疼的看着一脸羞涩的张如莺。 胸口一阵阵酸堵,接过陶夭夭手里的花灯:“陶姐姐,我来帮你放。” 危机正在靠近 冬枣推着陶夭夭回到陶府的时候已经接近子时。 带回了一些苏战将军从边关寄回来的点心果脯,和王妃送的,还有秦妃皇帝赏赐的一大堆东西。 陶夭夭把这些东西分成了三份。 朱绿竹一份,陶菁菁一份,剩下一份留给冬枣吃。 陶菁菁在木兮阁守孝,也因甄寒梅的事情对她打击甚大,这几日身体状况也不尚为佳。 翠梨把陶夭夭引进屋的时候,她正一脸病容的在抄佛经。 “大姐姐。” 苍白的脸颊和毫无血色的双唇缓缓吐出几个字。 “三妹妹,你该注意自己的身子才是。” “多谢姐姐关心,我没事。” 陶夭夭看到她所正在抄写的是《地藏菩萨本愿经》和《往生咒》?。 这是超度亡灵的经书,帮助死者解脱痛苦,早日登往极乐世界。 “三妹妹孝心难得,望姨娘来世” “大姐姐,这是为铃兰轩那两个枉死的姨娘所抄。” 陶夭夭看着她纤细宛若柳枝般无力的手腕,紧握着笔,一笔一划一字一句尽是虔诚。 低头垂眸,半晌无语。 “我给三妹妹带来了许多东西,已经交给翠梨了,你也不可一味的沉溺于伤痛中,保重自己的身子要紧。” 陶菁菁只点了点头,不再答话。 静默片刻后,冬枣便推着陶夭夭离开了木兮阁。 舅舅与娘亲还有娘亲腹中已成型的胎儿一起离世,这种伤痛不是他人劝解一句两句便能化解的。 即便他们的行为为世人所不容,但依然是最疼爱她,也是她最亲近的人,陶夭夭非常理解。 来到翡翠阁门口,便听到里面的对话声。 “注意力度和速度,写字这件事情不是一蹴而就的,要有足够的耐心” 是陶尚贤的声音。 “老爷,您还是给我写一幅字帖我自己临摹好了,您在我旁边,我总也写不好。” 陶尚贤笑了:“还有这样的事?大小姐教你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没,大小姐教我的时候我手不会抖。” “难道是我太过严厉?” 陶尚贤正在反思自己一个连皇帝皇子都能教的堂堂翰林学士,还教不好一个初学女子? 石榴来报:“老爷,姨娘,大小姐来了。” 朱绿竹一听大小姐来了,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胸腔一松,暗自长叹了一口气。 抬腿就要出门。 陶尚贤笑着看了看桌上的字和朱绿竹轻快的背影。 心下暗道自己老矣,朱绿竹到底是个小姑娘。 陶夭夭让冬枣把带来的东西交给石榴后就见朱绿竹从书房出来,面若桃花,眼比星辰。 看她那动作,倒像是逃出来的。 陶尚贤背着手面色平静,紧随其后也出了书房。 “爹?你也在。” 陶尚贤颔首问道:“今日可玩得尽兴?” “嗯!”陶夭夭开心的只点头。 “那便好,可惜你姨娘有孕在身,否则她也能出去和你们热闹热闹。” 朱绿竹抿唇羞涩道:“老爷,我怕人多,在家就挺好。” “那,你们且聊着,我就先回去了。” 今日的月亮依然高悬在空中,照得天空有如白昼。 陶尚贤背着手缓缓离去,在庭院中留下一道孤独亦落寞的背影。 陶夭夭觉得他变了,不再像从前那样对自家后宅也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中秋佳节,他主动来翡翠阁,即便是写写字,也是他表达关心的一种方式。 陶夭夭看着朱绿竹还未褪去绯红的脸颊打趣她。 “为何我教你写字你好好的,我爹教你你就手抖?” “我,我,我也不知道,看着老爷我还是感觉有点紧张。” “没关系,习惯就好了。” 关切了一下朱绿竹的身体状况,又随意聊了几句,陶夭夭便觉困意来袭。 打了个哈欠回了兰香苑睡觉去了。 此时的兰园,柳重山又在闻到了那股熟悉又很好闻的味道之后呼呼大睡了起来。 而花灼已经独自在外跟随今夜金松旁边那几人为目标找到了好几处地方。 城东铁匠铺,金松。粟米田庄,牛壮。东林茶馆,福瑞 还包括那个吟雪楼的曼珠。 这些人都是三年前北原逐步安插进中土的细作。 确切的说,是花容和金丞相那帮人的细作。 北原与中土已经互市通商,相安无事二十年。 北原的国力明显不如中土,若要战,也是北原吃亏。 他们的所作所为被暴露后无疑会遭到中土皇帝的强势反击,是将两国百姓的生死存亡于不顾。 打着除掉他这个有着中土血统的幌子,干着搜集中土情报京城舆图之事。 这帮人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一口气找到了六七个北原细作,按照他所得知的情报,远远不止这么多。 想要将他们一网打尽,就必须先沉得住气。 花容送走了玉罗之后,不羁的笑容才渐渐从脸上滑落了下来。 取而代之的是“啊嘶”一声后缓缓上升的痛苦神色。 本就受了重伤,还强行赴约陪了玉罗这么久,又把她扛在肩上至少一炷香的时间。 现在的他,只觉得五脏俱裂,疼痛难忍。 没有收到金丞相回信的金松,也不敢怠慢于他。 和那些人散了之后便一直跟在花容身后。 多次想上前扶他,都被他捂着口鼻拒绝了。 金松将他送至他新搬的客栈门口后准备离去。 “哎,那个魏威死后,皇后又另外派人来找你了是?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不要轻举妄动啊,以免引火烧身后,打乱了我们的全盘计划。” “计划归计划,和皇后所求是两码事,我自有分寸。” “你最好有分寸,我们谋划了三年,不要到时候功亏一篑。” “放心,我只是想要利用皇后的人除掉他而已,他们不会知道我们最终的目的。” 花容背对着他扇扇鼻子:“不要和皇后的人来往过甚,免得节外生枝。” 说完便捏着鼻子进了客栈。 皇帝正在养心殿的龙床上做着美梦,穆公公战战兢兢的轻声叫醒了他。 “皇上,皇上,刑部尚书周定辅求见,有要事禀报。” 皇帝微微睁开眼睛:“几更了?” “回皇上,三更天了。” 皇帝起身穿好衣裳后命穆公公传了刑部尚书周定辅。 “这么早求见所为何事?” 周定辅一进来便双膝跪地,面色凝重:“禀皇上,哈拉子死了。” 皇帝还有些昏沉的脑子瞬间清醒,朦胧的眼睛也立刻锃亮。 “什么?死了,何时的事?” “一个时辰之前,已经传了仵作去验尸了。” 皇帝眉头紧皱:“周大人,传令下去,此事务必保密,不可外传。” 心怀大义之人 哈拉子暴毙于刑部监狱,虽是罪有应得,但也给皇帝带来了不小的震撼。 这人一直身强体壮,虽关在监狱里,但朝廷也从未有亏待过他,都是好吃好喝的招呼着。 怎会突然暴毙?还得等仵作验尸结果出来后才能下定论。 现在要担心的便是,这人突然死掉了,不知西疆王靼毒那边会有何反应。 即便他自己也视这个愚蠢莽撞弟弟为眼中钉,但从他上回亲自来交涉可以看出,他在乎的是他自己的脸面,和西疆在周边众小国面前的尊严。 所以此事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但洪溪关有苏战,即便他靼毒心里有恨,也不会敢轻举妄动。 “穆康,陪朕去一趟刑部。” “是,皇上。” 这次随皇帝一起到刑部的侍卫都是皇帝身边极其信任的人,其中就有姜杭。 姜杭也是来到刑部才知道皇帝此行的目的是为了调查哈拉子的死因。 联想到之前替皇后办事时所拿到的那封用北原文所写的信,他总觉得这两件事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哈拉子暴毙狱中,绝对不是意外。 但是因为之前是私自替皇后办事,而皇后母族对姜家有恩,所以为了替皇后打掩护,他没有把查到的东西禀告皇上。 所有人都在紧张的等待着仵作出结果,没有人知道姜杭的内心在七上八下些什么。 “启禀皇上,这个哈拉子他……” 仵作一脸无奈欲言又止。 “快说。” “他就是撑死的。” 此言一出,全场一片哗然。 仵作继续说:“这西疆人本就食粗粮肉类居多,在西疆时又天高海阔,整日骑马奔驰,而他被苏将军抓回来至今,未出过这大牢一步。 再加上在这里所食所饮皆以中土习俗为标准,中土细腻的吃食不饱腹,故会常感饥饿,不间断不规律的进食导致了脾胃失调,肝肾亏虚,血脉淤阻。” 闻言在场所有人都往哈拉子尸体那边望去,果然即便以白布覆盖了尸体也能明显的看出,此人比刚被苏将军的抓回来的时候膨胀了一大圈。 穆公公道:“狱卒呢?是谁在负责哈拉子的吃食?” “回皇上,是小的负责此人吃食,自从他入狱那日起,便日日夜夜胡言乱语,吃完立马就喊饿,所有人都被他扰得不能安生,所以,只要他饿,我们便多给他一些吃食。” 姜杭在一旁静静的听着,想起了那封信中的内容,当时就能判定,在京城的北原人不在少数。 直觉告诉他,在这几个狱卒里面,一定隐藏着北原人。 但是不管从面相还是言行,皆无法判断分辨出来。 于是他灵机一动,转过身去拿起一支笔,凭记忆在手心里写下了几个那日看到过的北原文字。 回到原位后故意将手掌朝外,露出手心,然后仔仔细观察那几个狱卒的表情。 果然,刚才说话的那个狱卒看到他手心的文字之后与他对视了片刻,才收回了视线。 正当皇帝还在思索如何将这个消息传回西疆靼毒耳中,而又不让他产生仇恨心理时。 姜杭已经悄然走近了那个狱卒的身边,猝不及防从腰间拔出剑来架在了他的颈脖上。 皇帝不明所以:“姜侍卫,你这是为何?” 那个狱卒见状更是惊恐又不解的看着姜杭,双膝一曲,跪了下来。 哭道:“皇上饶命啊,小的承认这里面有我的过失,但罪不至死。” 刑部尚书周定辅道:“姜大人,这哈拉子确实是撑死的,事情已经很明显了,就不要为难他一个狱卒了。” 姜杭的剑随着此人磕头起伏而上下浮动。 他说:“皇上,此事远非这样简单,这个人问题很大,周大人,先将此人收押,待我稍后细细与你说来。” 皇上一个眼神,身旁的侍卫已经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此人绑了起来。 此时姜杭才双膝跪地,磕了一个头后,将皇后让他调查花容身份时所发现的所有事情和盘托出。 皇后母族对姜家有恩,但在家国安全,中土民众的集体利益面前,即便是会被皇上降罪甚至掉脑袋,他也要把他所知道的实情全说出来。 皇帝听完面色黯淡,冷声道:“姜侍卫,你先起来,知恩图报实为义事,在此时主动请罪,可见你也是心怀大义之人,朕不会降罪与你,你便将功补过,协助皇城司一起调查此事。” “至于皇后那边,朕自会酌情处理。” 姜杭以为自己所犯堪称欺君之罪,差不多抱着必死的决心才站了出来的。 听完皇帝的话,一时竟不知作何回应。 周定辅不停的给他使眼色。 穆公公看了眼皇上,扯着嗓子道:“姜大人,还不赶快谢恩?” 姜杭这才反应过来,忙头伏地枕着双手手背道:“谢皇上。” 是日,皇帝从禁军里面挑了几个高手去兰园周边守着,柳重山被召了回来。 柳重山清楚了自己所接到的任务,听完事情的细枝末节后,默默的从怀里掏出了一根锦帕。 “皇上,公主这些日子,还是不要再出去了为好。” 皇帝接过他手里的锦帕,无奈的皱眉摇摇头。 “穆康,去通知金宣门,没有朕的许可,一只苍蝇都不能放出去。” 吟雪楼,柳重山一身官服,手握着剑柄站在曼珠面前。 房门被上了锁,雪媚娘在外不明所以,略带哀求的埋怨。 “柳大人,您这是为何啊,你这样我还怎么做生意啊?” “柳大人今日是来抓我的吗?” 曼珠面不改色,依旧柔声细语。 柳重山双目微红,嗓音有些颤抖。 “曼珠姑娘,其它大部分人已经被皇城司捉拿归案了,你若配合我,我可保你性命无忧。” 曼珠苦笑着摇摇头:“没用的,就算你想保全我,他们也不会放过我的,柳大人,这三年,谢谢你。” 柳重山有些激动的上前一步,离她更近了些:“只要你告诉我他们是谁,我定一个也不放过。” 还没有等到曼珠的回答,只见她瞳孔骤然放大,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他往旁边一推,一片枫叶大的飞镖飞入了她的胸口,完全淹没进了骨肉里。 柳重山朝暗器飞来的地方望去,对着门外大喊了一声:“快,去追。” 伸手将缓缓倒地的曼珠揽在了怀里。 “曼珠姑娘,你怎么样?” 柳重山看着曼珠的胸口汩汩往外冒着鲜血,双眼通红,全身颤抖着嘴唇不停的开合。 吟雪楼血泪染 门外柳重山的手下拔腿破窗朝凶手追去。 雪媚娘在外头把耳朵贴在门上听里面的动静,心如鼓捶。 “柳大人,你开门那,曼珠她怎么样了?” 沉默须臾后屋内才传来柳重山撕心裂肺的呐喊。 “快,快请大夫。” 暗器已经进入了曼珠的体内,柳重山想要给她止血,就必须按压她的伤口。 柳重山的手抖如筛糠,随手抓了一块布来想要压住血流如注的伤口。 但是,稍微一用力,曼珠的那痛苦的表情,和疼得不断抽搐的身体就让他不知所措。 在皇城司当差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伤没见过。 像这样让他六神无主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快,请大夫。” 雪媚娘听着他的音调知道曼珠肯定伤的不轻。 在门口急得团团转:“柳大人,先开门呐。” 一个守在门口的手下见状,果断的直接抬起胳膊撞开了门。 “门不开大夫来了都进不去。” 门被撞开后,雪媚娘便迫切的一脚跨了进去。 进屋后只迈出一步,便觉脚底一滑,跌倒在了血泊之中。 那一大滩血从曼珠的身下一股股扩散流到了门口。 雪媚娘看着自己的摇钱树,躺在柳重山怀里,气息微弱,面色苍白。 血还在从柳重山的手指缝里不断往外涌。 她直接就着地上爬了过去。 “柳大人,怎么回事啊?这是怎么回事?” 柳重山脸部不停地抽搐,双眼猩红,说不出一个字。 雪媚娘慌张的爬到床边去胡乱从床上扯下一个软枕,盖在柳重山的那只已经沾满鲜血的手上。 声音在极度的恐惧之中都变得苍老了许多:“曼珠啊,你再忍忍啊,大夫马上就来啊,你忍一忍。” 曼珠缓缓抬起双手推开了那个软枕,覆盖在了柳重山的手上。 轻轻的摇着头用微弱的语气说:“没用的,这镖,有毒,我,活不了了。” 柳重山一行眼泪尽数滴在了她苍白又纤细的手背上。 “你别说话,大夫一会就来,你坚持一下。” “柳大人,谢谢你。” “我求求你,别说话,大夫马上来了,一会要把镖取出来,会很痛,你要留着些力气。” 曼珠用力挤出一个笑容:“我要说,让我说,我怕,来不及。” “我会让你好起来的,你不会有事的,伤口在右边,只要把镖取出来,你会没事的。” 曼珠用力吸了一口气:“这么多年,有多少人,垂涎我,觊觎我,不惜一掷千金,对我,图谋不轨,即便我是花魁,那也是个,妓女。” “你别说了。” “只有你,柳大人,你敬重我,爱护我,理解我,疼惜我。” “求求你,别说话了。” “我怕我,再不说,就,来不及了,柳大人,重山,我欠你的,下辈子,再还” 此时的楼梯上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 “快快快,刘大夫,人在三楼。” 门口那个手下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去接过了刘大夫手里的药箱,拉着已经气喘吁吁的刘大夫,进了屋。 刘大夫看到这个情景也面露吃惊之色。 “快快快,准备热水,酒,烧灯,柳大人你先让开一下,把她放平。” “刘大夫,你一定要救救她,算我求你。” 柳重山的语气和眼神里都是极致的哀求,在手下的帮助下才抽出了托着曼珠后背的那只手。 整个人已经有些麻木,被手下拖着往后一瘫坐在了地上。 只见刘大夫拿出刀,镊子,一边在火上烧着一边道:“快,把她的衣裳褪下去,伤口露出来。” 雪媚娘看柳重山双眼空洞,浑身发抖,忙自己伸手完成刘大夫交代的动作。 伤口在右胸,贯穿了整个胸脯。 此时的曼珠已经疼晕过去了,静静地躺在地上。 刘大夫又吩咐:“把她的嘴塞上,取镖的时候她会被痛醒。” “欸欸,好。” 雪媚娘又找来一块布捏开曼珠的嘴巴塞了进去。 柳重山缓缓回过神来,只见刘大夫的刀片和镊子在曼珠鲜红的胸前叮叮作响。 “我要取镖了,柳大人,你力气大,按住她。” 柳重山用力摆了摆头,四肢百骸才重新恢复了知觉。 双手压住曼珠的肩膀对着旁边的手下道:“去看看凶手抓到了没有,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让他交出解药。” “是,大人,可是大人,这边?” “这边不用你,外面还有人,你去,越快越好。” 曼珠的肩膀雪白,纤细又柔弱,他只怕稍一用力都能将它们捏破,捏碎。 这么多年,柳重山第一次看到曼珠的身体。 枫叶镖取出来的时候,曼珠并没有像他们所预期的那样,疼醒过来,甚至塞在她嘴里的那块布也因为她口舌无力而掉了下来。 刘大夫开始擦掉血迹缝合伤口。 “没有伤到内脏,飞镖是从肋骨缝隙里面穿过去的,曼珠姑娘目前就是失血过多,还有,这个镖上有毒,必须马上找到解药。” 在这样剧烈的疼痛下她都没醒过来,柳重山不禁伸出手去探了一下她的鼻息。 还有气息,但很微弱,柳重山把手指收了回来紧紧握成了拳头。 回想起第一次在停云河的画船上见到她时的样子,惊为天人,从此以后他便再也没有了魂。 三年了,不管他对她表现出多大的热情,她从来都是冷若冰霜,不予任何回应。 他只当她是个冷酷无情,铁石心肠的人。 可那又怎样?即便是一厢情愿,他也甘之如饴。 他握住曼珠冰冷的手:“你不会有事的,我一定会找到解药,你要坚持下去。” “你怎么这么傻?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意,你该早点告诉我,我可以护你周全的。” 雪媚娘在一旁看着这座金山银矿,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怎么还有毒呢?是谁要杀她?曼珠她向来安分守己,不与人结怨的。” 柳重山抬眸冷冷道:“警告吟雪楼所有人,管好自己的嘴。” “知道了柳大人。” 此时的桐花镇,颜四娘正在风月楼和姑娘们在打麻将,忽听得楼下乱哄哄的。 打开窗户往下面一看,一个浑身是血的人,骑着一匹马当街滚落下马背。 不消片刻,一人一马身旁便已围满了人。 颜四娘咚咚咚跑下楼拨开人群上前一看。 “赵喜庆?你不是去桑格走亲戚了吗?怎么这么快回来了,还弄成这副样子?” “快来人,帮我把他抬进去。” 桐花镇始备战 这个名叫赵喜庆的青年被人抬进了风月楼,放到了一楼的罗汉床上。 颜四娘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鼻息:“快,拿水来。” 又指着一个帮忙的年轻人道:“去请大夫,要快。” 很快一个姑娘倒好了一杯水递到了颜四娘的手中,颜四娘一边给赵喜庆喂水,一边用帕子擦着他嘴角溢出来的混着血的水。 赵喜庆抿了一口水之后,缓缓睁开眼睛。 用力握住颜四娘家的手:“快,找总兵,桑格镇,没了。” “你说什么?桑格镇没了?你没糊涂。”说完颜四娘伸手摸着他的额头,确实也没发烧。 赵喜庆急得把头一歪。 “找总兵,备战,桑格,没了,他们马上就要打到桐花镇来了。” 众人面面相觑,都对他的话将信将疑。 桑格镇和桐花镇都是紧邻北原的中土小镇。这都二十年没有发生过战争了,怎么一个欣欣向荣的繁华之地说没就没了呢? 而且还马上要打到桐花镇来。 人群里突然有人问道:“他们是谁?北原人吗?无缘无故为什么要挑起战争?” 颜四娘一咬牙,拉了一个护卫过来:“你去军中把这个事报告给总兵大人,宁可信其有 不可信其无,早点防备便多一分胜算。” 护卫听完迅速出了门去。 “喜庆,你再喝点水,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北原人为什么要挑起战争?” 赵喜庆又喝了一口水:“高鼻子,大眼睛,不是北原人,他们已经将整个桑格围起来了,我装成死人被他们扔出来,才逃了回来的, 桑格,血流成河,除了一些女子,人已经快要被他们杀光了……” 赵喜庆边说着边流泪。 “高鼻子?不是北原人,那是哪里人?他们怎么到桑格镇的?” 人群里有人道:“高鼻子大眼睛不就是西疆人吗?颜四娘你忘了?之前咱们风月楼不就有许多高鼻子大眼睛的西疆姑娘。” 颜四娘一脸沉思:“西疆人要到桑格得穿过北原的地界啊,像他们那样带着军队过来更是不可能瞒得过北原的。 而北原和中土已经和平相处二十年,尤其桐花和桑格,大家相处的和朋友一样,他们怎么可能允许西疆人通过他们的土地过来侵犯我们呢?” 赵喜庆摇摇头:“驻守桑格的军营在昨夜被偷袭,几乎全军覆没了,让总兵求朝廷支援,这点人顶不住的,他们没有人性,见人就砍。” 在场很多人已经开始面露恐怖之色,互相踌躇紧张了起来。 颜四娘站了起来面向众人。 “大家先不要怕,他们不知道有人出来给我们报了信,所以最起码今天白天不会有所行动。我们要应付的,是来自睡梦中他们的偷袭。” “具体我们要怎么做,等一会总兵来了,我们再好好商议。” 驻守桐花镇的总兵在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派人入京将此事禀告朝廷。 而自己则是先交代手下做好防守之后,就带着几个亲信来到了风月楼。 被柳重山派出去追凶手的手下回来了。 低着头站在柳重山面前,神色悲痛,身体紧绷。 “大人。” “人抓到了吗?” 没听到回答,柳重山抬起头来看向他,却发现他在点头。 “解药呢?人抓到了,解药呢?拿来。” “对不起柳大人,属下办事不力,凶手死了,解药,解药没找到,把他全身上下都搜遍了,没有。” 说完之后他的头低得更厉害了。 “死了?没有解药?” 柳重山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曼珠,她的嘴唇已经越来越白了,手也越来越冷。 她没多少时间了。 “死了?呵呵” 他的声音像是在笑,可脸上全是泪。 雪媚娘则跪在地上双手合十,不知道在给哪路神仙磕着头,一边拜着,一边嘴里念念有词。 刘大夫在一旁也已是一头冷汗。 “没有解药,老夫也无力回天,柳大人,抱歉。” 柳重山跪到床前握着她那逐渐失温的手,不停的朝她的手上哈着气。 “曼珠,你醒醒啊” 突然感觉到门口飘来一阵风。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疾行而入的花灼身上,只有柳重山还在不断的对着曼珠的手哈着气。 花灼将一粒红色的药丸递到柳重山面前:“柳兄,解药,快给她吃下去。” 柳重山回头看了他一眼,忙颤抖着手接过他手里的药丸。 不停地点头:“好好好” 轻轻的将曼珠的唇掰开,把药丸放了进去。 所有人都看着她,药丸在她的嘴里,但是她并没有反应,她已经没法自主吞咽了。 “快,水,拿水来。” 雪媚娘一听,立马口里叨叨着“菩萨保佑菩萨保佑”站起身来去倒水。 喂进曼珠嘴里的水也悉数从嘴角流了出来。 她连水都无法自己咽下去了。 “刘大夫,怎么办啊?怎么办?”柳重山手足无措,绝望的喊着。 “这?哎,柳大人,您还是” 话没听完,柳重山从曼珠嘴里把药丸拿了出来,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嚼烂了之后,再掰开她的嘴巴把已经化开的药喂了进去。 刘大夫捶了一下手:“哎呀,柳大人,这解药,它也是有毒的啊,你这是何苦?” 柳重山又往自己嘴里倒了一口水,再一次低头把水也度进了她的嘴里。 药和水一滴都没有再洒出来。 花灼见柳重山如释重负的瘫坐在地上,蹲下身来拍着他的背。 “柳兄,这解药确实有毒,你这几日可能不会太好受。” “谢谢你,谢谢你的解药,你怎么会有解药?” 柳重山只是身体紧张到快要虚脱了,否则他要朝他磕几个响头。 “我的身份想必你已经知道了?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凡北原的毒,我总能有办法的。” 柳重山干脆把头靠在了他的肩上,眼睛还是一刻不离曼珠。 “你救了她,我这辈子都愿给你当牛做马。” 花灼道:“是她命大,一般人等不到毒发,枫叶镖直接就是致命的。” “你的那个舅舅,你有线索吗?” 花灼面色微顿,摇摇头:“没有。” “从一系列的迹象来看,你舅舅花容,和北原一派以金柏青为首的反贼是罪魁祸首,此事,你母亲知道吗?” 花灼点点头:“她知道一部分,她知道有人要反,不知道他们计划这么周密,还在京城安插了细作,不过我已经写信给她了,她马上就会知道了。” “等曼珠醒了,你和我进宫去。” “我进宫?” “皇上也是刚刚才知道真相,他肯定有话和你说。” 光明正大进门 养心殿,皇后魏岫之伏地跪在皇帝面前。 “皇上恕罪,臣妾一时鬼迷心窍,竟不知那些人有如此大的阴谋。” 皇帝一甩广袖,一脸无语和嫌弃的看着地上这个一身端庄却又愚蠢至极的女人。 “你为了一己私欲,竟不顾我中土百年基业,知情不报,你知道这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后果吗?” “臣妾不知,臣妾如果知道,打死也不敢的,臣妾以为他们只是北原王位之争的工具, 只是想利用他们没想到他们竟如此大胆,打起了中土江山的主意。” 皇帝走近她俯下身:“利用他们做什么?” “臣妾罪该万死,皇上,皇上,皇上恕罪,臣妾已经知错了。” 穆康疾步上前附在皇帝耳边轻声道:“皇上,柳大人来了,还有花公子。” “带他们去御书房。” 转头又对皇后冷冷道:“魏岫之,你就在这跪着。” “皇上” 皇后头伏地目光从腋下穿过,看着皇帝满脸慈爱的迎向了花灼,带着他们往御书房走去。 “柳大人,穆康,你们先去外面候着,朕有话想要单独和他说。” “是,皇上。”柳重山和穆公公恭恭敬敬的退出了御书房。 门被关上后,皇帝指着书案对面的那把椅子对花灼轻声道:“坐。” 花灼没有客气也没有道谢,直接就坐了上去。 皇帝又伸手从卷缸里拿出了那幅画,缓缓的解开了包裹在外的锦缎。 把画摊开在了书案上。 “我竟不知你母亲就是北原女王花溪。” “那时她告诉我她的北原名叫妲瓦娜,在中土是花的意思。” 花灼看着书案上的画,嘴角浮起淡淡的笑意,已经很久没见母亲了。 片刻后收起嘴角平静的看着他:“皇上,现在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我母亲这么多年为了两国的和平一直都很努力, 可不曾想,朝中竟有那狼子野心之人,想要打破这么多年的宁静,现在京城的细作被暴露, 消息不多时便会传入那帮人的耳中,届时他们在北原一定会有动作,所以,我要尽快赶回去,助我母亲一臂之力。” 皇帝神色紧张:“她会有危险?” “不至于,她有防备,以前以为他们要对付的单单只是我,因为我身上有你的血脉,这次他们插手哈拉子事件, 我才知道他们的目的远非这样简单,他们不但想要我的命,更想要挑起三国的战争,破坏这来之不易的和平, 皇上要提防了,哈拉子死了,靼毒一定会借题发挥,洪溪关的防守不能松懈。” 皇帝看着他如此平静的谈论着这关乎生死存亡的事情。 眼前竟浮现出当年花溪侃侃而谈让他不要只知走极端,向他分析如何让两个国家各退一步,签订协议,回归和平时的样子。 洪溪关有苏战在,他根本就无需担忧。 只是因为他身上流着他的血那帮人就要将他置于死地,这又何尝不是借题发挥呢? “抱歉,这么多年,让你们母子受苦了。” 花灼淡淡笑了一下:“西疆人心狠手辣,世人皆知,当务之急,皇上还是想想如何应对靼毒。” 穆公公在外面喊道:“皇上,刑部尚书周大人求见。” “进来。” 周定辅看了一眼桌前的花灼,拱手:“臣参见皇上。” 皇帝抬手:“免礼,审出了什么?” 皇帝看了一眼周定辅的表情,再看看花灼:“周大人有话直说,不必顾忌他。” “是,皇上,请皇上立即派兵桐花镇和桑格镇,西疆人知道洪溪关如铁桶,牢不可破,极有可能借此机会绕过北原直达桑格和桐花镇。” 花灼闻言本放松的靠在椅背上的身体瞬间直了起来。 皇帝和花灼同时睁大了眼睛。 “什么?”皇帝不可置信的提高了音量。 花灼若有所思道:“周大人所说不无道理,这二十年来北原和中土一直和睦相处,北原在和中土接壤的边缘地区防卫也十分松懈。 再加上有金柏青里应外合,我和舅舅都在京城,我母亲忙于应付朝中那一群反贼,如果靼毒想在此时趁虚而入,并不难。” 此时门外再次传来穆公公的声音,似乎有些急促。 “皇上,戍守桐花镇的总兵胡归派了戍卒来送信,在殿外候着呢。” 闻言皇帝神色微变,内心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快传。” 花灼和周定辅的脸色都立刻肃穆了起来,大家已经大概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情况可能不太好,但是没想到会这么不好。 “皇上,桑格镇已经沦陷了,如果总兵猜测没有错的话,到不了明天早上,桐花镇也一样会血流成河。” 皇帝大惊失色,一屁股坐在了书案后的龙椅上:“动作这么快?” “很显然,这是靼毒蓄谋已久的,哈拉子的死,只是让他师出有名,而且正常来讲这个消息没有这么快传入他的耳中, 所以哈拉子的死也是他们计划中的一环,他已经和金柏青狼狈为奸了,桑格镇只是他们打开中土大门的一个切入口。” 周定辅看着花灼听着他冷静的分析,认同的点了点头。 “皇上,我要尽快回去了,您放心,两国的盟约,我和我母亲都不会忘,至于金柏青那帮人,给我们一些时间, 自会给您一个交代,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抵御靼毒的军队。” 皇帝起身把手虚搭在他的肩膀,看着他冷漠疏离的眼神,最终也没落下去。 只道了一句:“一路小心,保护好你的母亲。” 这一次,花灼是光明正大的从正门进入陶府的。 临行前,他要和她告别。 陶尚贤是皇帝身边的近臣,皇帝的事情,但凡能让人知道的,他都是第一时间知道的。 他自然也知道花灼。 花灼恭恭敬敬的拱手道:“陶大人,我想求见大小姐。” 陶尚贤想起自己这几个月两次去兰园,看到西厢房似乎有人居住的样子。 从哑叔处得知此人是大小姐的朋友,他便没有揭穿,也没有去质问自己的女儿。 他想起了二十多年前,自己被木兰香藏在兰园的情形 看着面前的花灼,面色也变得不再那么僵硬了,指了一个婆子道。 “你带他去兰香苑。” “是,老爷。” 为了家中老小 正在兰香苑门口抱着兔子玩耍的冬枣看到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疾步朝这边走来。 风徐徐吹动他的衣襟和长发,越来越近。 待冬枣看清楚他的脸之后,一把将麻辣烫和五香往地上一丢,撒腿就往屋里跑。 “小姐,小姐,外面来了个人,像是朝我们院里来的。” “谁啊?”陶夭夭将正在看的书放到了腿上。 “就是那个两个月前在竞王府养伤的人。” 话刚说完,花灼已经玉树临风般站在了兰香苑的门口。 冬枣一边偷偷看他一边扯着陶夭夭的肩上的衣服:“小姐,他怎么会来这里?” 陶夭夭抿唇暗笑,顺手就把自己刚刚看的书塞到冬枣手里:“冬枣,去翡翠阁,和朱姨娘一起把这本书抄一遍,没抄完不许回来。” “啊?” 冬枣鼻孔眼睛嘴巴同时张成圆形。 “这书?我也没几个字认识的,这怎么抄?这已经超出我们学习范围太多了。” “欸,不增加点难度怎么进步?还想不想好好学了?老师的话都不听,还不快去。” “哦……” 冬枣接过书,哀怨的看了陶夭夭一眼,又看到了门口的花灼,对着他不解又害羞的笑了一下,才撅着嘴跑了出去。 陶夭夭又对正在打扫书架上灰尘的郑嬷嬷道:“郑嬷嬷,我想吃你做的……” “好的小姐,老身这就去做。” 说完放下鸡毛掸子一溜烟跑没影了。 花灼看着一少一老先后从自己身边溜了出去,才迈着步子往屋里走。 第一次白天来这里,他不自觉的抬起头四处打量了一番,嗯不错,清新雅致,花香馥郁。 看了一圈过后目光就落在了陶夭夭的脸上,而陶夭夭也正饶有兴致的看着他,嘴角带着笑。 他瞬间面上一热,避开了她的目光。 “你怎么还这么害羞?” “我,我来和你告别,我要回去一趟,这次比较凶险,而你又有伤,所以我不能带你一起,但是你放心,我不会抛下你的,我会很快回来。”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她身前。 陶夭夭拉过他的手:“我都知道了,你放心去,我会等你的。” 花灼蹲下身来平视着她的眼睛,像是在克服自己内心的紧张和羞怯一样,满眼坚定又柔情。 “你等着我,我不会食言的,我说过会娶你,你也不许反悔。” 陶夭夭伸手抚摸着他的脸,她知道他此去面临着什么样的危险。 花溪之所以这么久没动那个金丞相,不单单是因为他在北原手握重权。 更因为北原朝中和金柏青站在一条线的人不在少数,有的在明,有的在暗,想要一网打尽,必须引出暗处的人浮出水面。 “我不会反悔,我会一直等你,你把奔驰带去,有它在,我放心些。” 花灼把手覆盖在她的手上,笑中带泪:“我今天走大门进来的。” 陶夭夭噗呲一声:“我爹没拿扫帚赶你吗?” “怎么会,他很欢迎我的,我看得出来。” “我做的月饼,好吃吗?” “……” “好,好吃,就是没吃够,你再多做些,等我回来我还要吃。” 陶夭夭笑着捏了一下他的嘴,却是被他像兔子吃青草一样,轻快的叼住了她的手指。 陶夭夭咬咬下嘴唇,用另一只手揽过了他的头,自己的身体也向前倾斜。 附在他耳边轻声道:“你咬我手做什么?” 花灼立马松开了嘴唇放掉了她的手指,双手捧住了她的脸。 带着略微粗重的呼吸,含住了那两片红润柔软又喜欢撩拨他的唇瓣。 夜色降临桐花镇。 远处一队火光,像一条长长的蛇一样,望不到头。 蜿蜿蜒蜒,浩浩荡荡的朝这边而来。 总兵胡归握紧手里的长弓,带着一队士兵躲在石垛后面,紧张的看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火光。 他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但是能突破桑格的守卫,屠杀一个镇,想来是不会少。 朝廷的援军最快的骑兵也要两日以后才能到,而其它的援军则需要更多的时间。 所以现在,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拼死一搏。 眼看着那队人马越来越近,甚至都能听得到他们在马背上谈笑风生。 胡归朝身边的士兵点了点头,士兵会意,点起了火。 这里的火一点燃,紧接着其它几个埋伏点的火也跟着亮了起来。 等对方那边发现不对劲,从而开始警觉的时候,火箭已经雨点般的朝那队人马身边射了过去。 桑格到桐花镇这条必经之路上,早早就被铺上了一层稻草。 路的两旁也都堆满了干树枝和柴禾。 而这些柴禾和稻草上,都被撒上了火油。 瞬时间火光乍起,眼前犹如白昼。 只听得人的惨叫声和马匹的嘶鸣声,此起彼伏。 “妈的,有埋伏,不要担心,他们人少,给我冲,杀光他们。” 一个凶神恶煞人在马背上挥着,冲着身后的人大喊道。 “男人全杀,一个不留,至于女人,谁抓到的就归谁。” 听到这一番话,后面的人个个都像是疯了一样,喊声震天,前赴后继的冲了过来。 “杀,杀” 胡归手一挥:“放箭,接着放。” 前方的人马倒下了,后面的立马又补了进来。 没过多久时间,那些稻草柴禾,全部都被敌人和马匹的尸体掩盖了。 伴随着扑鼻而来的一阵焦臭味,后面的人像大河决堤一样踩着前人的尸体涌了过来。 这样的小镇,没有修筑城墙,稍高一点的地方就是那几个了望塔。 而面对这一次的突袭,很明显的敌众我寡。 胡归为了更好的指挥作战,也和大家一起在底下埋伏着。 敌人很快便来到了他们面前。 胡归又是对着旁边的士兵点了一下头。 一排排带着铁刺的拒马突地而起,对方来不及反应,便已撞了上来,瞬间人仰马翻。 可这些都只能抵挡一阵,对方的人数实在太多。 等到拒马上都挂满了敌人的尸体的时候,他们就不得不正面对抗了。 “杀,为了中土,为了家中的老小,杀死这些不要脸的贼寇。” 胡归在大喝一声之后身先士卒,第一个站起身来举着刀直面对方的千军万马。 此时半山腰的一个巨大的山洞中。 颜四娘带着一群老弱妇孺看着远方冲天的火光,泪流满面。 地上躺着一个已经被打得半死的,在白天准备去桑格报信的细作。 风月楼付一炬 柳重山带着眼下的两团乌青找到了陶府。 陶夭夭闻讯赶了出来。 “柳大人,你怎么来了?你中毒了?” 柳重山躬身拱手:“陶姑娘,我不碍事,我来找你是想求你帮个忙。” “柳大人尽管说,我一定尽力。” “不瞒陶姑娘,我确实是中了一点毒,还有曼珠,身受重伤,不能自理,吟雪楼不敢留她了, 而柳某家中老母身体不好,我担心她看到我这样,会太过担忧,所以想借你兰园修养一段时日, 我知道这很冒昧,如果不方便的话,我再另想办法。” 曼珠的身份,别的地方自然不敢收留,让他带她出来,是皇帝睁只眼闭只眼默许的。 毕竟一个身受重伤又中了毒的棋子,能不能活下来都未可知,皇帝也没把她放在眼里。 但柳重山能不代表别人敢,所以他所说的另想办法其实也没什么办法。 “方便的,园子空着也是空着,我们一会去把曼珠姑娘接过去。” 这个曼珠,一定知道什么,否则那帮人不会那么着急的要杀她灭口。 陶夭夭带着冬枣套了一辆马车让柳重山赶着去吟雪楼接人。 柳重山不但眼下乌青,陶夭夭发现他的手臂颈脖也有了轻微的淤痕。 “柳大人,你要紧吗?我们还是另外叫个人来赶车。” “我可以的,越少人知道,越好。” 兰园本就不在繁华地段,街道也相对冷清,到了傍晚路人更是寥寥无几。 冬枣已经先去收拾好了客房,马车一到,柳重山立刻抱着曼珠进了园子。 哑叔从马车后取下了轮椅,和冬枣一起把陶夭夭扶下车坐到了轮椅上推了进去,关上了大门。 曼珠的生命体征已经趋于平稳,只是还在昏迷状态。 而柳重山则是把她放下之后就一个趔趄几近晕倒。 还好冬枣眼疾手快,扶住他坐到了床边的凳子上。 陶夭夭看他的状态很不好,关切道:“柳大人,我去帮你找大夫来看看。” 柳重山抬起手:“没用的,刘大夫已经替我施过针了,花兄说过,我这个状态最少要持续十天, 那些细作也都抓的差不多了,我因病向皇上告了假,现在我们在这里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陶夭夭点点头,这里当然不会有危险,皇上默许他把曼珠带出来,一定不会不留后手,说不定现在就已经有人在兰园外面盯着了。 给了他们一个容身之处,让外面的人目标相对明确些,皇帝也不会因为这事就对陶家有什么看法。 两个人一个昏迷,一个半晕,陶夭夭不放心他们单独在这里。 让冬枣回去给陶尚贤打了个招呼,说要在兰园清静一段时间,自己便也在这住了下来。 桐花镇一片刀山火海,胡归和他仅剩的几个下属浑身是血,被逼得节节败退。 那些留下来和士兵们一起作战的青壮年有的拿着锄头,有的拿着镰刀。 每个人身上都不同程度的受了伤,但是眼神都是一样的坚毅。 因为身后不远处的半山腰上,有嗷嗷待哺的婴儿,有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女,有黄发垂髫的幼童,那些都是他们誓死要保护的家人。 那些穿着兽皮,身形壮硕,满眼狠戾的人一边对着他们砍杀一边撞开一扇扇的门,气急败坏的喊道: “妈的,女人都去哪里了?” “这个地方没有女人吗?” “那这些男人是怎么来的?” “头,这里有女人用的东西,他们肯定是把女人藏起来了。” 这个被叫做头的翻身下马,随手将一个手拿镰刀双眼猩红的男子一脚踢翻在地。 那男子被这一脚踢得口吐鲜血,冒血的双眼狠狠地盯着他。 “一群畜生,不得好死。” 这个头闻言靠近他,从兽皮靴子里面掏出一把短刀,竖在他眼前。 “说,其他人在哪里?” 男子猛咳一声,嘴里又喷出一口鲜血:“援军很快就到了,你们在这等死。” “苏战在洪溪关,其他人,不足为惧。” 头在男子面前把玩着短刀,用指头挑着刀头转着圈,利刃在风中发出那种割皮剜肉的声音。 “我的人赶了这么远的路,需要好好放松一下,桑格的女人明显不够用,快告诉我桐花镇的女人在哪里? 听说这里有个风月楼,名满天下,带我们去,等我攻下京城,给你个官做,不比你在这砍柴种地强。” “呸” 头被喷得一脸血。 “敬酒不吃吃罚酒?” 短刀举起就要落下之际,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我带你去,带你们去风月楼。” 头转过身看着刚刚说话的这个人,是个浑身是血的青年,瞪大眼睛恶狠狠道:“别耍什么花招。” 青年又说:“但是我有一个要求,我带你们去风月楼,你让你的人放过我们一命,还有,不要杀人, 我想过了,我们死了你们也能很快找到风月楼,找到我们的家眷,那还不如早点告诉你们,这样大家都不用白死。” 头淫笑着把短刀往靴子里一插:“总算有个识相的,你早说不就好了吗?” “你跟我走,来。” 胡归和那几名下属还在和他们缠斗,只听得前方的人一窝蜂的往风月楼的方向跑去。 和他们打斗的那几名高鼻子士兵已经开始心不在焉了。 胡归趁他们分心的间隙,借着夜色钻进了一个小巷子里。 风月楼里金碧辉煌,却也空空荡荡。 “女人呢?在哪里?” 青年说:“在楼上呢,我们中土女人胆子小,身体娇弱,还望各位到时候手下留情一些。” 后面的人已经开始摩拳擦掌发出阵阵坏笑了。 青年领着头来到了三楼,侧目往下望去,里面最起码已经进来了二三百人了。 而后面还有源源不断的贼军争先恐后的往里面涌入。 “各位爷,让我先把里面的灯点亮,女人胆子小,都躲在一个屋里。” 青年接过身后的人手里的火折子,用火折子慢慢的一根一根的点燃了三楼走廊上几个烛台的蜡烛。 唇角一勾:“去死。” 将烛台朝着从楼顶垂到楼下的帷幔上一推,瞬间风月楼变成了一片火海。 由于门口本就已经十分拥挤,现在突如其来的大火让门口的人变得更加的慌乱,跌倒一片,反而阻挡了后方的人逃生的出路。 这一片凄厉的惨叫声一直传到了半山腰的山洞里。 颜四娘看着自己经营十多年的风月楼被付之一炬,无力的瘫坐在了地上。 洞中一个年轻女子怀中正在熟睡的婴儿毫无预兆的大哭了起来。 女子哄道:“乖宝儿不哭,你爹很快就会来救我们了。” 正阳门放黄榜 秦妃的永宁宫,秦怀素手一挥,宫女太监齐齐退了出去。 “怎么,予儿和我想到一块去了?你也看中了那陶尚书家大小姐?” 萧山予低头勾唇一笑:“正如母妃所言,不过母妃,先下正是皇后触犯天颜之时,边关又有战事,婚姻之事缓缓再谈。” 秦妃不以为然:“这是在我永宁宫,母子两个还不能说说体己话了?你且说说看,你看中她什么?” “她,与他人不一样,生得美……” 反正四下无人,秦妃朝天翻了个白眼,打断了他的话。 “肤浅,你可知陶尚贤是你父皇近臣,近日又任职吏部尚书一职,可见你父皇对他十分看中, 还有她与竞王府那扯不断的关系,再加上她本身更是多次得皇上赞赏,而且她曾与竞王府退婚, 还为救人落得自身伤病,如此一来,皇上定会觉得我儿择妇,门第为后,品德为先,更会对你另眼相看。” 萧山予淡笑蹙眉:“儿臣没想这么多,真就觉得她与众不同,母后还需慎言慎行,皇后这几日可是不好过。” “知道知道,我也就在这里和你说说心里话,待来日我将此事禀告皇上,你就等着他给你赐婚。” “母妃且再缓些时日,此时北边战事正吃紧,最能对付西疆人的苏家军远水救不了近火,父皇正发愁,你可不要在这个时候去激怒他。” 秦妃笑道:“我儿长大了,书没白读,母妃不会拖你后腿的,放心。” 此时的御书房,萧山齐跪在皇帝面前,面色凝重,目光坚毅。 “父皇,儿臣请战桐花镇,求父皇应允。” 皇帝抬起眼皮透过奏折的上方看着他:“你当披挂上阵,提刀杀敌是过家家吗?西疆人是你宫里的太监宫女?他们会处处让着你哄着你?” 一听这话萧山齐咬紧牙关,面上也挂不住了。 他一直想要有一个机会来证明自己,而现在皇后因为触怒了皇帝被禁足永安宫,他更急于一个立功的机会,解救母亲于水火。 “求父皇给儿臣一个机会,儿臣定会替父皇赶走西疆贼寇,解了父皇的燃眉之急。” 皇帝有点想笑,他太了解这个儿子是个什么样的性子了,简直和他母亲一模一样,表面上看上去端庄稳重,实则愚钝莽撞,詹前不顾后。 你要不和他们接触多一些时间,根本就看不出来,可他却与皇后相伴二十年,看着这个儿子长大。 皇帝无奈的摇摇头:“回去,朕已经命卢玄亮率两万大军前去桐花镇支援了,回去陪陪你的母后,别给朕添乱。” 萧山齐闻言心底更是万分不服,为什么父皇就是不肯相信他?但是又不敢用言语反驳皇帝的话,依然怔怔的跪在地上。 “怎么,你想抗旨吗?” 皇帝的声音有些不耐了,萧山齐有点被这句话吓到了,赶紧又磕了一个头。 “儿臣不敢。” 皇帝冷着脸把手里的奏折不轻不重的往案上一放,一旁的穆公公都瑟缩着低下了头。 “还不赶紧回去。” “是,父皇。” 萧山齐刚走,玉罗就来了。 皇帝转了个身揉揉眉心,暗自思忖:早知她要来,就该让齐儿在这多跪一会了。 他对这个女儿却是没脾气。 玉罗委屈巴巴:“父皇,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出不去了?” 皇帝叹了口气转身回来,扯扯嘴角道:“近日京城不太平,你一个姑娘家,出去不安全。” “我听说皇城司这几天抓了很多人,可是与这事有关?” “这事你不用管,待到外面太平了,你想出去,父皇自不会横加阻拦。” “可是……” “玉罗啊,你母后这两日烦闷的很,你要是觉得无聊就去陪陪她好了。” 玉罗一心只想着花容,只怪父皇为什么不让她出去,一听这话才想起来还有个事要问。 “对了父皇,您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将母后禁足呢?魏家表哥刚过世,母后最近正伤心着呢,父皇是不是对母后有什么误会?” 皇帝眼珠一转:“朕现在有些公事要着急处理,你去问她,她现在在自己宫里反思,正好有时间与你慢慢道来。” 呵呵,去找皇后去,让她给你解释一下她是怎么暗暗与人勾结,打算先杀掉花灼再杀掉你那个,那个称兄道弟的心上人的。 不过他知道皇后当然不会在她面前说这些,所以把玉罗这个皮球踢给皇后,让她去应付,自己也好清静清静。 “那您忙,我找母后去了。” 玉罗说完嘟着嘴退出了御书房。 不多时,门外有太监来报,此次殿试的阅卷官来了。 “进来。” 阅卷官将一摞式卷呈了上来由穆公公接过再放到了皇帝的书案上。 “启禀皇上,此次殿试的试卷我们一行人已经批阅好了,只等着皇上最后一审,明日便可放榜了。” 皇帝看着案上的一摞卷子,这几日光忙北原细作和西疆入侵的事情,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朕知道了,你下去。” 三年一次的科举考试,为朝廷选拔人才,也是重中之重。 皇帝拿起笔架上的朱笔,翻开试卷认真的批阅了起来。 次日,黄榜还未贴出,正阳门前便已经挤满了前来观榜的人群。 不管自己家里有没有人参加考试,都要来看一番热闹,一睹中榜学子的风姿。 不远处亦是被富丽堂皇的马车堵了个水泄不通,其中不乏世家官宦的妇人。 若是中榜者仪表出众,便很有可能被他们看中作为女婿的人选,更有那心急的直接就上前询问生辰八字,婚否…… 监考官在几个侍卫的护拥下把黄榜贴了上去,榜下立马就围满了人。 片刻后,有人悻悻的转身离开,有人欢呼的高声惊叫。 “沈云舒、……、萧山肃、……” 最前排的人默默的开始念着榜单上的名字。 张如莺和苏洛洛对视一眼:“沈云舒?就是那个从清影寺和陶姐姐一起进城的人,他是一甲第一名耶。” 苏洛洛点头:“是啊,可惜陶姐姐不方便过来,她要知道了肯定很开心的。” 张如莺是陪她哥哥一起来看榜的,她哥哥今年是第二次参加殿试了。 而苏洛洛则是陪弟弟苏耿骞来探个路,因为苏夫人不忍让儿子将来离开自己身边,苏耿骞正在埋头苦读,打算将来也参加科考。 “萧山肃?如莺,你听到那人念到世子名字了吗,我没听错?” 明明就是世子 张如莺踮起脚虚着眼睛朝榜上看过去,但是离得太远了看不清楚。 “洛洛你看得清吗?我看不见。” “我也看不见。” 张如莺干脆就放弃了:“或许是名字差不多的人呢?世子将来要继承王位的,他才没必要吃这个苦来参加科考。” 苏洛洛点点头:“也对,他回回比武骑射什么的都是第一,要真还能金榜题名,那真是神了,不是凡人能做到的。” 张如莺撑着下巴点点头。 这时苏耿骞拉着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少年跑了过来。 说是对方家里有个什么新鲜玩意邀请他一起去看,苏洛洛叮嘱了他几句就放他去了。 反正还有如莺在呢,待会和他们一起回去。 这金榜题名时乃人生四大喜事之一,但此时却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张如莺的哥哥怒气冲冲的从榜下拨开人群冲了出来。 “哥,怎么样?这次中了吗?” 张如莺快步上前拉住了他。 可是他好像当她不存在一样,继续迈开脚步的朝外面走去。 苏洛洛心里猜到了八九分,估计是又落榜了。 张太傅当年以状元之身入朝为官四十多年,深得几任皇帝的信任,可他的后代却是连一个进士都没再出过。 张如莺的父亲身体不好了,她母亲每日尽吃斋念佛,给他祈福,其他事一概不理。 所以即便是放榜这么重要的日子,都是张如莺陪着她哥哥来。 张如莺跑出去一段又回来了。 急切的对苏洛洛说道:“洛洛,对不起了,我要先回去了,我哥又落榜了,状态很差,我不太放心,我得去跟着他。” “你快去,我和雪莲自己回去。” 张如莺点头过后一溜烟追她哥哥去了。 此时天上飘过来的一团黑云就像落榜者的心情一样,压抑着带来了一片沉闷。 不过这种沉闷掩盖不了中榜者激动得心情,他们脸上依旧晴空万里。 雪莲道:“小姐,看样子要下雨了,我们也回去。” “别急,再等等,我还没看着榜单呢。” 此时他们面前还是有很多的人,挤是挤不进去的,只能等着他们看好了先出来腾点位置。 “小姐,我们的伞在马车上,要不你先在这找个地方歇会,我去马车上把伞拿过来,淋雨了生病可划不着。” 苏洛洛想想也对,因为这里一大早就堵车,他们的马车停在了老远的地方。 这正阳门广场又大又空旷,暴雨来了还真没处躲。 “那你去,快去快回。” “好的。” 雪莲离开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就落了下来,打得人脸上手臂上生疼。 一瞬间广场上的人都四散了开来。 苏洛洛正避无可避,还被来来往往的人给撞得东倒西歪的时候。 一只有力的手拉住了她的胳膊,与此同时,头上的雨点也消失了。 她抬起头看到,头顶上被撑起了一把油纸伞。 顺着胳膊上的手望过去,看到一张没有表情的脸。 对方对上她眼睛的那一刻,立马又把手撒开了。 “苏小姐,你没事?” “没,没事,谢谢世子殿下。” 苏洛洛尴尬的捋了捋有些打湿了的头发,再低头看看自己被人踩黑了的鞋,觉得自己无比狼狈。 “苏小姐怎么一个人?” “我,那个,刚刚看着要下雨,雪莲去马车里拿雨伞去了。” 人群慢慢消散了,雨也越来越大,萧山肃把伞尽可能的倾向她这边,自己则已经湿了半身。 半晌的沉默后,苏洛洛把伞往他那边推了推。 “世子怎么?也一个人。” “阿灿迫不及待,先回去报喜去了。” 苏洛洛张大了嘴巴:“啊?” 报喜?莫非他们刚刚没有听错,就是萧山肃的名字,他中了? 太不可思议,得回去看看,确认一下。 苏洛洛毫无预兆的转身,萧山肃立马举着伞跟了上来。 “苏小姐不回去吗?这雨一时半会不会停。” “我刚刚没看着,我得回去看看去,世子要是着急的话你先走,雪莲马上就回来接我了。” 萧山肃没再说话,而是举着伞跟在她身后又朝黄榜那边走去。 现在没人挤她了,苏洛洛站在榜下,不可置信的看着榜单上的名字良久。 “你居然,考了一甲第六?” 萧山肃似笑非笑:“怎么?很意外吗?殿试的出题,批卷阅卷都是很公平的,没有捷径可走的哦。” “我知道这很公平,只是,确实有些意外。” 一甲第六诶,就是全国第六,而且还是三年一度的考试。 啧啧,真是没看出来。 “你在想什么?是觉得有王位可以继承就该不学无术,整日打马游街吗?” 苏洛洛被震撼的还没回过神来,远处雪莲撑着伞朝这边走了过来。 而此时的雨也在慢慢的变小。 萧山肃把伞往她手里一塞,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雨丝点点,看着马背上的身影,再看看手里的伞,苏洛洛有那么一瞬间的发愣。 “小姐,刚刚那个人是谁?” “一个熟人,我们走。” 雪莲瘪瘪嘴,心道:明明就是世子。 奔驰的速度极快,花灼比卢玄亮和他打头阵的三千铁骑还要更早到达桐花镇。 桐花镇是回北原的必经之路,他要回去,必须先穿过这一片废墟。 穿过西疆人无数双狼一般的眼睛。 全身裹成了粽子只露出了两个眼珠的西疆人,依然带着他的手下在四处搜寻,烧杀抢掠。 在援军没到来之前,他们不敢继续南行。 因为桐花镇的反应,明显是已经提前知道了情况,从而做好了防备。 既然桐花镇提前知道了,那么一定也已经去了京城报信求援了。 他们现在要做的是在桐花镇安寨扎营,抵御中土援军的同时,等待自己援军的到来。 “头,家家户户都搜遍了,没有女人,更没有粮食。” 粽子头冷哼一声:“扩大范围,继续搜,这么大个镇,粮食和女人难不成还能飞上天了不成?” 飞上天? 粽子头不禁艰难的抬起眼睛四处张望了一圈。 只见远处的一座山上怪石嶙峋,树木茂盛。 他们有老人和孩子,什么样的地方能容纳那么多人呢? 显然镇上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没有。 “你,带人去安好马拒,你,带人去路边设好埋伏,你,挨家挨户继续仔仔细细的再搜一遍。” 这次在桐花镇损失重大是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看着眼前的士兵们也多多少少都受了伤。 粽子头更加迫切的想要找到剩下的人,一雪被烧伤之耻。 粽子头挨个安排着自己的手下要做的事情,手下一一领命。 “剩下的人,跟我走。” 粽子头迈着沉重的步伐带着一大队人马,朝着那座山走去。 半山惊魂动魄 粽子头带着人来到了山脚下。 没有路,但是,这半块山的草木看上去都不太对劲。 树枝有人翻动过,地上的草也被人踩踏过。 对,那么多人如果是进山了的话不可能不留下任何痕迹。 而被扒开的草木没有那么快恢复如初。 粽子头下马绕着山脚来回走了几步。 正准备下令直接上山。 突然半山腰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 颜四娘透过茂密的树丛已经看到了那些聚集在山脚下的西疆士兵,吓得赶紧对着孩子母亲用力的摇头。 孩子母亲情急之下,一口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将流着鲜血的手指塞进了婴儿的嘴里。 婴儿才停止了哭声。 没办法,躲在山洞里两天两夜,他们不敢生火,不能煮饭,只能吃些干粮。 她已经没有奶水了。 粽子头带着士兵追寻着这一声啼哭,用手里的刀扒草砍树,朝山腰爬去。 行出不过数丈远,便听到身后有人惨叫一声倒地不起了。 粽子头回头望去,那人眉心中了箭。 “妈的,给我冲,杀光他们。” 咻的一声又是一个人倒地。 对方在山里被树木掩盖着,而他们在山脚下暴露着,这帮人也开始有些慌张了。 “粮食和女人都在山上,想活命的就给我上去,等大王带着大军来了,没有粮食,所有人都得死。” 所以横竖都是死咯?但是比起靼毒,山上的这群人明显好对付很多。 于是又开始鼓起了勇气继续往上爬了。 接二连三的有人倒下,但是仍然没能阻止他们继续上山的脚步。 胡归和仅剩的几个戍边士兵只觉得血腥味慢慢的朝自己逼近,搭弓的速度已经提到了极限。 但是对方人比他们多太多。 知道小镇守不住的时候,胡归就带着几个幸存下来的士兵撤到了山脚下来。 守不住房屋,最起码守住人。 粽子头慢慢逼近,提着大刀朝胡归砍了下来。 胡归对上了他那双血红的眼睛,抖掉身上的树枝伪装,提起刀迎了上去。 刀剑声越来越近了,血腥味也越来越浓。 此时山洞中有胆小的人已经开始哭了起来。 颜四娘冷静沉声道:“不要紧张,算着时间,援军不多久就会到了,万一他们撑不到那时,我们也不能放弃, 所有人,继续去洞里搬石头,搬到洞口来,他们就算上来了,我们也要用石头给他们砸下去,砸死一个算一个。” 洞口已经堆积了几大堆大大小小的石头了。 除了抱孩子的妇人,所有人,包括黄发小儿,都在尽自己所能往外搬石头。 刀剑声越来越稀疏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却越来越近。 这意味着我方剩下的人不多了,而西疆人则在慢慢靠近 “带着孩子的退到洞内去,其他人跟我一起,守住洞口。” 颜四娘带头将一块很大的石头举过头顶。 那些风月楼里平日柔若无骨的女子,和那些十指不沾阳春水年轻姑娘,挨着颜四娘站成一排。 每个人都抱起一块石头学着颜四娘的样子举过头顶。 有眼里含着泪的,也有怕得浑身发抖的,也有咬着牙视死如归的。 “美人,放下石头,我们不会伤害你们的。” 敌人已经到了脚下,怕得发抖的那个姑娘直接一瘫,倒在了地上,手里的石头也滚到了一边。 颜四娘一咬牙,嘭的一声,手里的巨石直接砸中了刚刚那张猥琐的脸。 那人不相信她们真的敢动手,来不及躲避,往后一个趔趄,背靠在了一棵大树上才没倒地。 “妈的,真砸啊,既然你们这么狠,就别怪老子等会不客气。” 他指着颜四娘道:“那个女人归我了,老子一会要弄死她。” 颜四娘冷笑一声:“龟孙,还想弄死老娘?老娘把你砸成肉酱喂狗吃。” 说罢继续捡起石头朝下面砸去。 山里的石头多凹凸不平,十分锋利,被砸到的人无不满脸鲜血。 正因为如此他们变得更加粗暴狠厉,一步步的朝着洞口逼近。 那个被颜四娘砸了好几下的人在怒火的驱使下第一个爬上了洞口,一只手抓住了颜四娘的脚踝。 后面的人接二连三的也爬了上来,姑娘们顿时慌作一团,尖叫声此起彼伏。 颜四娘被拽倒在地,其他人也自顾不暇,她一边用另一只脚蹬着,一边往里退。 那人猛地一发力,将她拖到了胯下欺身坐了上去。 生死关头,内心升起的恐惧与绝望让颜四娘毫无章法的闭着眼睛伸出双手在空中乱舞。 哐当一声,身上的那双手停止了动作,颜四娘只觉得有人当头朝她泼了一杯热水。 当她睁开眼睛时才发现那不是热水,而是身上那个人脖子里喷涌出来的鲜血。 那人已经没了头,颜四娘吓得大叫一声把身上的身体推开,把头撇向一边不敢再看。 然而撇开后所看到的东西让她叫得更大声了。 那人的头就滚落在她身边,眼睛还带着淫邪的笑意看着她。 她浑身发着抖半躺在地上往后退去。 谁,谁救了她,援军来了吗? 她四处张望,只看到一袭白影一刀一个的挑开了那些伸向姑娘们的魔爪。 紧接着她心头一松,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兰园的客房里,柳重山趴在曼珠床边睡着了。 他身上有一大半皮肤都已经从原来的青紫色变成了青黑色,这是这个解药的毒性。 虽然不致命,但也会使人疼痛万分。 陶夭夭多次劝他躺下休息,可以减轻些痛苦。 可是曼珠还没醒来,他再痛也要守在这里。 朦胧中,只觉得有一阵轻柔的风拂过自己的脸颊。 凉凉的,但是很舒服。 他从没有想过会有一阵风为他停留,而这阵风像是不打算离开一样,一直覆盖在他的脸上。 他一个激灵,坐起身来揉揉眼睛,曼珠的手被他这一番动作甩掉了下来,垂在床沿上。 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她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声音激动的有些发颤。 曼珠无力回答,只微微点头。 “你总算醒了,你睡了三天三夜。”柳重山握着她的手激动的眼泪直往下掉。 曼珠面色白的可怕,也没有力气说话。 只用力提了提唇角,勉强给了他一个微笑,眼角也滑落了一滴泪。 “我去给你弄点吃的,陶姑娘一直备着粥,等你醒来第一时间就能吃到。” 柳重山准备起身,却感觉曼珠抓住了他的手,不让他离开。 “怎么了?你这几天粒米未进,饿坏了?我很快回来的,你放心。” 曼珠才松开了手,看着他的背影往门外走去。 陶夭夭在冬枣的搀扶下在院里用脚后跟走路玩。 冬枣一只手扶她一只手嗑着瓜子。 看到了又哭又笑的柳重山从客房出来。 冬枣:“柳大人哭了?” 陶夭夭:“曼珠醒了?” 目标就是京城 “陶姑娘,她醒了,我去厨房把粥拿过来。” 陶夭夭立马看着冬枣指着轮椅,冬枣会意扶着她坐了下来。 “冬枣你去帮忙,他一个大老爷们别把锅给砸了。” “哐当”一声响从厨房里传了出来。 冬枣正把没吃完的瓜子塞进口袋,主仆二人面面相觑。 陶夭夭耸耸肩:“快去。” 冬枣拔腿就跑,到了厨房看到柳重山手忙脚乱的望着一地的碎片和溅得满身的粥不知如何是好。 还好只是砸到一碗粥,锅里还有,否则曼珠一时半会还吃不上了。 冬枣先绕过了他,重新盛了一碗粥,然后放在了一个托盘里,端着托盘往客房走去。 “对不起,冬枣姑娘,我刚刚手抖了一下。” “没关系柳大人,一会打扫一下就好了,我们快点,曼珠姑娘三天没吃东西了,又流了那么多血,肯定饿坏了。” “哎……”柳重山老老实实的跟在冬枣后面。 回到客房,柳重山先将曼珠扶起来靠坐在床头。 从冬枣的托盘里端出了那碗粥,因为激动的手发抖,喂了几勺曼珠没吃到几粒米反而胸前洒了一片汤。 冬枣看不下去了,上去抢过碗和勺子,自己给曼珠一勺一勺喂了起来。 “柳大人您中毒了身体不舒服,还是我来,您不放心就在旁边看着。” 听到冬枣说他中毒曼珠才边咽着粥一边看向他,果然见他露在外面的皮肤上有大片大片黑青色的斑块。 柳重山光顾着激动了,哪里还想得起来自己身上的痛。 曼珠能活下来,他很激动,曼珠对他一改往日的疏离,主动拉他的手,他更是激动得无以复加。 所以这双平日里固若磐石的手才会连一碗粥都端不稳。 曼珠是真饿了,大半碗稀饭很快就被她喝光了。 冬枣用帕子替她擦了擦嘴,又擦了擦胸前刚刚被柳重山滴的汤汁,收起了碗勺就要出去了。 “曼珠姑娘,这个粥不顶饿,不过你重伤初愈,不宜吃多,一个时辰之后我再给你送粥来。” 曼珠有些沙哑的道了声谢谢,冬枣便捧着托盘出去了。 陶夭夭见她出来,问道:“曼珠姑娘怎么样?” 冬枣点头:“很好,你看粥都吃完了,就是身子还很虚,让她多休息一下,小姐你要想问什么晚点再去。” 陶夭夭笑道:“你说得有道理,听你的。” 冬枣字没白认,书没白读。 冬枣出去后,曼珠看着一旁呆呆的柳重山:“扶我,躺下,我累。” “哦!”他才反应过来,忙上前把人放平在床上又盖了盖被子。 解了毒,又吃了粥,曼珠只感觉除了胸前的伤口痛和虚弱以外没别的不适了。 “发什么呆?” “我……我以为我在做梦。” 曼珠轻轻拉过他的手,用指腹按摩着他手上黑青的斑块:“疼吗?” 柳重山紧咬牙关摇摇头。 “撒谎,这是北原的东西,我能不知道吗?” “我一个大男人,这点疼不算什么,是我没护好你,才让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对不起。” “他们本就是冲我来的,怎么能是你的错呢?” “我发誓我,以后永远都不会让你再受伤,你刚恢复,别说太多话,再睡一会。” 曼珠柔柔一笑:“我都睡三天三夜了,你还让我睡?” 柳重山讪讪的挠挠头,又语塞了。 花灼把逼近山洞的上百号人全部杀光后,山下也开始杀声震天了。 卢玄亮的铁骑来了。 除了颜四娘还昏迷不醒外,其他姑娘们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但都没有生命之忧。 每个人都像看神仙下凡一样的看着眼前这个白衣少年,他杀了那么多人,身上竟没沾上一滴血。 却在扶着受伤的胡归进洞的时候,一身白衣染了半身红。 戍边战士目前只剩重伤的胡归一人。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沉默不语,两个妇人流着泪帮他清理着伤口涂着药。 花灼又一次查看了颜四娘和胡归,确定他们没有生命危险之后,起身对大家拱手道: “现在朝廷的援军已到,相信很快我们桐花镇的贼寇就会被铲除,还望大家沉住气,在这山上多待一会,不要急于下山,让他们专心杀敌。” “还有拜托大家帮忙照顾好四娘和这位英雄,在下有要紧的事,要先行一步了。” 说罢飞身一跃,便轻飘飘的落在了在山下等待他的马背上。 “他是神仙?”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一个妇人摇摇头:“我看不是,他在我店里吃过馄饨,和一个姑娘一起,因为两个人都长的特好看,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神仙下凡来了也要吃饭的?” “好像也有道理。” “等四娘醒了问问她不就知道了?他当初还向我打听四娘呢……” 山下卢玄亮带着三千铁骑打得西疆人一个措手不及。 谁也没想到他们会来的这样快。 而那个裹成了粽子的头已经在山洞前被花灼一刀解决了,尸体还在那摆着呢。 山下的西疆人成了一群散兵游勇,被打得溃不成军。 正当山下响起了胜利的欢呼,洞中的人准备下山各自回家的时候,远处像沙尘暴一样卷起了飞天的尘土。 卢玄亮顿感异常,头伏地听了片刻,警觉的跨上了马。 “有骑兵,听得出来,不比我们人少,大家打起精神,防备起来,随我迎战。” 颜四娘是被撼天动地的马蹄声震醒的,等她醒过来的时候,睁开眼睛第一幕看到的便是山下远方潮水般涌向桐花镇的西疆骑兵。 与之相比,我方那三千铁骑显得格外的势单力薄。 卢玄亮这个战争经验不太丰富的将领站在了望台上,看着对方的阵势手心里冒出了冷汗。 副将问:“将军,桐花镇没有城墙,对方人太多了,我们要正面对抗吗?” “对方至少三万人,这么多人,绝对不是为了一个小镇而来,他们的目标是京城,是皇上, 快,送信回去,求援,守不住桐花镇他们就会向南去,京城就很危险了。” 也算迷途知返 桐花镇隶属邵县,而县城则在桐花镇往南五十里。 卢玄亮自知自己以三千对三万,无疑是以卵击石。 更何况是在这满目疮痍,丝毫没有遮蔽,难守易攻的小镇。 从古到今,以少胜多的战事不计其数,但是还没有听说过哪个战场上有以一敌十打赢了的,他们丝毫没有胜算。 尘烟滚滚越来越近,似乎很快就能遮蔽人的眼睛。 “趁着现在敌方还有一段距离,先撤,撤到城内去,等待支援。” 卢玄亮经过多方分析以后下达了这样一条命令。 中土不是游牧民族,个个善骑术,三千骑兵对于朝廷来说是花了很高的成本培养出来的,他不能不自量力就让他们全部都折在了这里。 骑兵开始撤往县城。 临走之前,看着这片废墟,和满街的尸体,还有那烧得只剩下一个空架子的三层大楼。 卢玄亮暗下决心,这笔血债,一定要找西疆人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山洞里的人在洞口看着那队人马以极快的速度组成了来时的队伍,开始往南去。 心情瞬间由期待变成了绝望。 下属在马背上问卢玄亮:“将军,属下发现一个问题,这满大街的尸体里面,没有女人和小孩。” 卢玄亮闻言也恍然大悟,想着一来到这里就总觉得不对劲,原来是这样。 死的全是青壮年。 “女人和孩子会在哪里?” “逃跑肯定是来不及的,妇女带着孩子行程又慢,而且目标太明显,应该是在什么地方藏起来了。” 卢玄亮当即下令:“高贞,你带着一队人马退出镇外,找个地方隐蔽,这里山多树大,便于藏身, 找到那些老弱妇孺,想办法把他们带到县城去。” “属下领命。” 这个叫高贞的少年带走了近一百人马朝着反方向的树林冲去。 一百人马进了树林很不起眼,对方只盯上了那支朝南边撤退的精锐铁骑。 西疆人看着这桐花镇一片狼藉,没有多做停留。 领头的只下令留下一队人,命他们搜集粮草,便浩浩荡荡的朝他们追了过去。 靼毒也没想到,他派来打头阵的那队人马竟然会全军覆没。 要不是他找了个人假扮自己,天天在洪溪关外晃悠,他还以为是苏家军搬到桐花镇了呢。 只要他人还在西疆,苏战寸步不敢离洪溪关。 铁骑撤走了,敌方也跟着他们追了过去,而且还留下了不少人。 洞里的人情绪低落,因为不知道还要在这里面待多久。 不敢生火,不敢发出大的声音,因为生火会有烟,而这个洞口就像是一个喇叭,声音大一些就会被传得很远。 他们只能小心翼翼的在里面待着。 刚刚的那一通惊吓,加上眼睁睁看着援军离去的绝望。 还有惦记着山下的家人,这两天在里面身心备受煎熬。 很多人开始无声的啜泣了起来。 颜四娘刚苏醒,气息也很虚弱,但是还是要强撑着安慰大家。 “大家不要着急,他们撤走是对的,对方的人明显多太多,他们没必要留下来做无谓的牺牲。 铁骑的后面还有增援,只是铁骑快,先到这里而已,按路程算,不出五日,后面的援军就会跟上来, 到时候能和他们正面对抗了,那样打起来才有胜算。” “还要等五日?最少五日?” 闻言有人哭得更伤心了。 颜四娘冷笑:“五日算得了什么?二十年前,我在这躲了一个月。” 众人闻言看了看颜四娘,又面面相觑,不再说话。 二十年前,桐花镇一团乱,到处抓捕北原人。 不论真假,只要你和北原人沾上边,都有可能惹来杀身之祸。 她和花溪是最要好的姐妹。 而花溪是北原人,她带着花溪躲到了这个山洞,想把她藏起来,因为出去的路已经被严格把守住了。 花溪逃不掉,只能躲。 在洞里躲了十多天,带上来的吃食已经所剩无几了。 花溪告诉她,说她等不了了,她要想办法让这一切结束。 便把她一人留在了这个山洞里,独自一人下了山。 她不知道她做了什么,也不知道山下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十日过后,镇子突然恢复了宁静。 花溪也不见了,只给她留下了一封信。 那时刚过春节,桐花镇家家户户挂白绫,如果有哪一户人家没有挂,证明这家人已经死完了。 颜四娘透过茂密的树叶望向山下,目光凄然。 桐花镇经历了二十年的休养生息,才恢复了往日的繁华,而如今,又变成了一片废墟。 卢玄亮请求增援的消息传到了养心殿。 皇帝正看着眼前的中榜名单出神。 突然自语道:“朕怎么就没养出个这样的孩儿呢?” 穆公公伴驾已久,深知皇帝的心思,他知道皇帝看的是世子的名字。 “皇上的皇子,个个温顺有孝心,皇上春秋鼎盛,又有文武兼备的良将辅佐,您又何必忧心呢?” 皇帝重复着他后面两个字:“良将” 萧山肃考了个一甲第六名,这要放在普通人家,已经烧香拜佛,祖坟冒烟了。 可是竞王和王妃坐在堂上一语不发,面色也不太好看。 萧山肃虽对这个排名不以为然,但是也不理解为什么父母会因此而不高兴。 “父亲,母亲,是孩儿做错了什么吗?” 王妃看了一眼竞王,柔声道:“肃儿,你没错,你很优秀,母亲为你骄傲。” 萧山肃低头抿唇,走近了王妃身边。 荔枝见状抬了个凳子给他。 萧山肃坐下之后郑重道:“父亲,母亲,孩儿深知自己从前一向不够稳重,没少丢你们的脸面,你们从没责怪过我, 我就想着借此机会,给你们长长脸,让人看看竞王府的世子也不是他们口中那整日花天酒地的浪荡公子。” 王妃知道美人蛊事件过后,外面确实有不少传言。 虽然在这个时代,这种事情无伤大雅。 但是总归也不是太光彩,而王爷却从不将这些传言放在心上。 年少无知容易被蛊惑,现下也算迷途知返。 但那些话对于年轻气盛的萧山肃来说,却是激发了他的上进心。 他只想参加个殿试,向世人证明哪怕他没有世子的身份,他也是人中龙凤。 可是谁也没想到他随随便便一考,就考了个全国第六。 竞王听到这个消息,一张脸黑到现在坐那没动过。 原是帮我解毒 冬枣第二次给曼珠送饭。 待她把粥吃完了过后,见她气色好转,便给她换了身衣裳。 陶夭夭在一旁笑着说:“曼珠姑娘不愧是京城第一美,就算是不上妆的病容,也能称得上倾国倾城。” 曼珠低头笑了一下:“陶姑娘可是见我好些就开始拿我取笑?” “我说的可都是真心话,是柳大人?” 陶夭夭憋着笑着看向柳重山。 柳重山不说话只看着曼珠,憨憨的点着头。 她穿着一身清新淡雅的素色薄烟纱衣,不施粉黛,看得更叫人心神荡漾。 曼珠抬起头看了看他们二人。 正色道:“柳大人,陶姑娘,皇上没有打算处置我吗?” 柳重山摇摇头:“皇上将那些人也都关在了一处,在没有抓到罪魁祸首之前,也不会处置他们。” “那我呢?皇上知道我还活着吗?” 柳重山坐到她床边,握住她的手:“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陶夭夭道:“曼珠姑娘,柳大人为了救你,中了这个解药的毒,全身皮肉的疼痛最少要持续十日,他是不惜自己的命也要保护你的。” 曼珠雪白修长的手指勾了勾,反握住了柳重山的手。 “你在皇上跟前当差,我会连累你的。” 又被她握住了手,柳重山激动得又忘了怎么说话了。 陶夭夭道:“曼珠姑娘,你只管好好养伤,他为了你,连命都可不要,哪里还谈什么连累?” 曼珠抿唇:“陶姑娘,也谢谢你,收留我,开导我。” “不用和我客气,柳大人为人端方正直,作为朋友,能帮上忙,我很开心。” “曼珠姑娘,你先休息,我先出了,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就叫我。” 说完示意冬枣推着她出去。 “陶姑娘。” 陶夭夭回头。 曼珠说:“等等” “其实,我并不是北原人。” “啊?”陶夭夭和柳重山同时睁大了眼睛。 冬枣从怀里掏出了一把瓜子。 曼珠继续说:“我的身份曝光后,你们一定以为我是北原细作对不对?” 柳重山和陶夭夭互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其实我是桐花镇人。” “啊?”两个人的震惊又拔高了一个层次。 “我出生在桐花镇,二十年前,桐花镇大乱时,我还是一个两岁的小儿,因为我那时太小了,我已经完全不记得当时的事情了。” “但我们是在北原长大的,我只记得,和我一起长大的几十个人里,有年龄稍大的告诉我,我们是桐花镇人。” “我们的家人被奸人屠杀,才导致我们这些人都变成了孤儿,而屠杀我们家人的人,就是萧烈。” 柳重山平日里皇上皇上的叫惯了,咋一听萧烈这个名字,还没反应过来。 “我们从小被金柏青养大,为死去的家人报仇,是我们这一生的使命,我们从小学习中土文化,就是为了掩盖身份。” “所以三年前,我们被陆陆续续送往京城,在各个地方落地生根,就是在等待一个时机。” “金柏青在北原坐到了高位,但是以北原的兵力并不足以与中土抗衡,而这次哈拉子被关,让我们看到了希望。” 陶夭夭道:“所以哈拉子就是你们的人杀的?是早就预谋好的?” 曼珠点点头。 “在杀哈拉子之前,金柏青就已经和靼毒联系好了,靼毒才不在乎哈拉子死不死,西疆地瘠民贫,他要的是中土的江山。” “金柏青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利,给他在西疆和北原接壤处开了个口子,西疆人才大摇大摆的通过北原从桑格镇打了进来。” “他们两个,狼狈为奸,各取所需,靼毒只是金柏青的一把刀。” 金柏青在北原如此放肆,陶夭夭不由的担心了起来。 问道:“他这么做不是引狼入室吗,花溪呢?金柏青有那么大的权利,花溪作为首领,都没有办法制止他吗?” 曼珠继续道:“花溪几乎被架空了,但是金柏青名不正言不顺,不敢拿她怎么样,他一开始就打着花灼有中土血统的幌子挑拨花溪与花容的关系。” “花容也被他蛊惑,朝中人都知道花灼的中土血统,忌惮得很,所以很多人都暗地里站在了金柏青这边。” “可惜花容是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但是金柏青如果想要名正言顺的得到大权,又不得不仰仗他,只能处处迁就着他。” “不知花容现在何处,如果花容回去,金柏青有了由头,花溪的处境会比较危险。” 花容好似人间蒸发的一样,皇城司抓了几十个北原细作,确是连花容的影子都没看到。 柳重山站起来:“陶姑娘帮我照顾着她,我要进宫。” 抬脚准备往外走,还没两步,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冬枣为了扶他,手里的瓜子洒了一地。 “柳大人,你身体不适,我去,你放心,我会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和皇上交代清楚的,你就好好在这里陪着她。” 冬枣会意推着陶夭夭出了门去。 曼珠担忧的看着柳重山:“你没事?” 柳重山强忍着全身的疼痛,故作镇定道:“没事,放心。” “你过来。” “啊?” “坐下,靠近点。” 柳重山一一照做了。 曼珠看着他:“你爱我吗?” 柳重山不住的点头。 “你爱我什么?” “我……”他又不会说话了。 曼珠缓缓地解开自己的衣襟,露出被纱布缠绕的伤口,柳重山将脸别向一边。 “你爱我的美貌对吗?可是我也会有老去的那天,我受伤了,现在就已经不美了,你知道我伤在哪里对吗?” “不不不,不是的,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承认你很美,但是我也并不只是爱你的皮囊,这和你受伤的地方也没有关系,我,我……” 曼珠看着他满脸憋得通红,呼吸都急促了起来,不禁哑然失笑。 “你紧张什么?” “你,你,你快把衣服穿好,一会着凉了。” 曼珠两眼含雾的看着他,抬起手勾住他的颈脖轻轻一拉,一双苍白还未恢复血色的薄唇便覆盖在了他的唇上。 柳重山整个人呆若木鸡,一动不动。 许久后曼珠放开了他:“你身上中的是我的解药的毒,我身上虽然已经解毒了,但这样能让你好受一些,好的快一点。” 哦,原来是帮我解解毒。 “哦,谢谢。” 朕给你们赐婚 陶夭夭一出门就是被皇城司的人用马车送进宫的。 不出所料,皇帝本就有派人守在兰园。 陶夭夭被一个公公带到了御书房。 皇帝虽然因为战事和皇后跟萧山齐的事有些心烦,但是见了她仍然很是欢喜。 陶夭夭坐在轮椅上双手放在腰侧颔首行礼:“臣女拜见皇上。” “快免礼,陶小姐,你的伤可有好些了?” “回皇上的话,我好多了。” “陶小姐既然自己来了,想必是有什么话要和朕说了?” 言归正传,陶夭夭把曼珠的话悉数转达给了皇帝。 皇帝听着她的陈述一直很平静,想是这些话其他人也都在审讯过程中交代过了。 直到听到花溪的处境危险的时候,皇帝面上才露出了细微异样的神色。 “皇上,这个金柏青,完全是在利用花溪和花容,他的目标是报复您,他利用哈拉子的死做引子,让靼毒攻击中土, 又利用花灼的身份,离间花溪和花容的关系,只是为了自己能在北原独揽大权,从而利用北原的势力来对付您。” 刚刚接到信,卢玄亮已经退兵邵县,他已经下令调动了周边的兵力前去增援。 这一仗本就没那么容易打,万一金柏青得逞,北原的军队也参与进来,在两方合力的情况下,中土哪怕实力要强一些,也占不着便宜。 更何况这是他们进犯中土,践踏的是中土的江山,伤的是中土的百姓 “花灼是独自一人回去的,你可有他的消息。” “回皇上,他还不曾来信。” 陶夭夭大大方方的回答,这没什么好隐瞒的,皇帝都去过兰园了,随随便便一查就知道兰园是谁的。 陶夭夭道:“对于西疆人的狼子野心,我们别无选择,只有战胜他们,方能让他们今后不敢进犯, 而北原与中土交好二十年,若是因为金柏青的旧怨,让两国交战,对两边都是极大的损伤,中土和北原的争端是可以避免的。” 皇帝点点头:“朕方才刚招了几位大人来商议过此事,对北原,还是以谈判为主,朕已经派使臣前往北原去了。” “皇上,以花溪目前的处境,谈判怕是不容易,臣女在想,如果有人能揭露出金柏青的真实动机和目的, 让北原人看清他的真面目,那么他编织的那些谎言就不攻自破了。” 皇帝突然站起身:“朕随你去,亲自见见这个曼珠。” 皇帝穿了一身常服,带着穆康再一次来到了兰园。 穆公公一见到柳重那副满脸黑青的样子,想骂他一句都下不了口了。 只皱了皱眉道:“柳大人,受罪了。” 柳重山行礼过后扶着曼珠起身,曼珠微微颔首:“民女曼珠,参见皇上。” 皇帝坐在圆桌旁,里曼珠还有一段距离。 柔声道:“曼珠姑娘免礼,让你受苦了,朕该向你道歉,向所有和你一样的孩子,道歉。” 闻言,柳重山吃惊的像是看到太阳打西边出来出来一样。 他在皇帝身边这么些年,何曾听过皇帝向任何人道过歉? 没有。 他有些忐忑的看看皇上,又看看曼珠,再看看穆公公。 穆公公也是一副活久见的表情。 曼珠淡笑:“若是皇上有任何用得到民女的地方,民女愿意尽绵薄之力。” “你不恨朕?” “恨过。” “那你为何现在愿意站出来。” “民女从小便不知自己是谁,来自何处,只知此生唯有一件事需要去做,那就是杀了萧烈。” 穆公公兰花指一翘:“大胆,竟敢直呼皇上名讳。”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一惊,尤其是柳重山,生怕皇帝动怒要把她给杀了。 谁知皇帝只是抬手淡淡一笑:“无妨,让她说。” 穆公公也收起了兰花指,往后退了一步,用警告的眼神看着曼珠。 意在让她说话注意点。 “我从小生的美貌,被金柏青重点培养,为的是有朝一日可以接近您,从而近身完成刺杀您的任务。” 曼珠笑笑接着说:“可谁知我在京城当了三年的花魁,愣是连皇上您的面都没见过一次,而整个中土, 一片河清海晏,百姓安居乐业,那时我就开始怀疑,一个能治理好这么大个国家,又不贪恋美色的皇帝, 能坏到哪里去呢?但是任务还是要继续的,也许您是好皇帝,但却实实在在是我的仇人,是害得我们这群人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 皇帝完全没有像穆公公和柳重山所担心的那样生气大发雷霆。 而是静静地听着她说,眼神悠远又有点凄凉。 “是朕,的确是朕欠了你们,朕曾经想过弥补,北原人退出桐花镇后,朕有专门请先帝批准在桐花镇建一个孤儿收容所, 找了人照顾这些在那场祸事中失去了双亲的孩子们,可是后来有一天,收容所的人来信说,这些孤儿在一夜之间 全部消失了,等朕再去调查的时候,却已经连他们的蛛丝马迹也没有了。” 曼珠面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缓缓上升的愁绪。 “皇上是说?您并没有不管我们,而是建立了收容所?” “千真万确。” “可我从小所听到的却是:萧烈要斩草除根,连我们这样的婴孩也不放过,金柏青带走我们是为了让我们活下去,活下去替家人报仇。” 皇帝蹙眉,目光变得深沉了起来。 “所以当初是金柏青带走了你们?把你们当成复仇的工具养了起来?” 曼珠低头:“我们像畜生一样长大,金柏青说,我们之所以会有这样的下场,全部都是因为萧烈, 那时我们每个人的心里都恨透了萧烈,恨不能立刻将他千刀万剐。” 穆公公听着这些话脸上像是有蚂蚁在爬一样,一直对柳重山挤眉弄眼。 柳重山也没办法,人家皇上自己都让说的。 皇帝突然回头:“穆康,你个老东西做什么小动作?” 穆公公赶紧挤出一个笑:“没有的皇上,奴才刚刚,刚刚,被蚊子咬了,有点痒。” “柳重山,给他挠。” 柳重山: 穆康: 皇帝问曼珠:“那你现在,还想将朕千刀万剐吗?” 曼珠摇头:“我到现在才知道,这一切都是金柏青的谎言,他在北原用了二十年坐到了丞相的位置,而我们 若是我们从小生活在桐花镇,生活在收容所,或许我们会有不一样的人生,我也不会沦落风尘” 皇帝看了一眼柳重山道:“朕给你做主,给你和柳重山赐婚,再赏你们一处宅子,等你伤好后,便安心做你的柳夫人。” 柳重山立马磕头:“谢皇上恩典。” 只为自己而活 曼珠的面色太过苍白,但是依然能从她低垂的眼眸中看到她内心的羞涩。 片刻后,曼珠抬眸道:“如果要彻底扳倒金柏青,我必须回去,我希望皇上能够想办法让我成功回到北原。” 皇帝不以为然道:“你伤成这样,还是先好好养着,谈判的使臣已经在去北原的路上了。” “皇上您知道金柏青为什么在事情败露之后第一个要杀我吗?” 皇帝抬头洗耳恭听。 “因为在所有人里面,我知道的最多。” 皇帝露出惊疑的表情:“你知道的最多?” “我本和他们所有人一样,被他当畜生一样养在一个肮脏破烂的院子里,每天过的连狗都不如,还会被管事的责骂殴打, 目的就是要让我们记住,这一切都是萧烈所造成的,小孩子哪里有自己判断是非的能力?自然而然的, 所有人对萧烈的怨恨也就越来越深,直到我十三岁那年,金柏青来到这个院子,他注意到了我,我便被他带进了府里。” 柳重山头皮一紧,觉得接下来不会是什么好话,深吸了一口气,满眼疼惜的看着她。 “被他带进府的当天,他就玷污了我,从那以后,他利用我笼络了北原朝中无数重臣,男人很可笑,绝大多数都吃这一套, 慢慢的他在朝中的威望也越来越高,非常可惜的是,花溪是个女人,如若花溪是个男人,于他而言事情就好办很多了。” 曼珠的语气平平淡淡,好像在讲述一个远古的故事,又好像在闲谈别人的际遇,完全把自己置身事外一样。 “和他同谋的人,都知道我,当他觉得稳了,那些该上船的人都被他笼络到自己手中之后,他就安排我来到了中土, 在中土,转眼就过了三年,如果现在我回去,让那些人知道金柏青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个中土人,他们那么大张旗 鼓的要废了花灼拥立花容,原来只是为了一个中土人的一己私欲,他们自然会知道该如何抉择。” 皇帝沉思着没有开口。 柳重山本就有黑青伤痕的面色更加深沉。 曼珠继续说:“那些人与我熟识,于他们而言,我的话比任何人的话,都要可信。” 想到花溪和花灼现在处境危险,花容又不知所踪。 皇帝问道:“你可知花容,如今身在何处?” 曼珠淡笑,摇摇头:“花容这个人很难琢磨,没人能猜得透他的心思,他也是我极少数失败的任务之一。 金柏青见我失败了,便利用了花灼的中土血统承诺帮他登上王位,他同意了,可我总觉得他这个人” 曼珠说着又是轻轻摇头。 “不过花容不出现是好事,他不出现,证明花溪母子依然平安无事,没有他这个傀儡,金柏青还不敢擅自逼宫。” 皇帝叹了口气:“我们且先等着使臣的回信,这段时日,姑娘就好好养着身子,或许朕真的要请求姑娘的帮助。” “我的身子不要紧,两个国家的安宁祥和才是大事,曼珠随时听候皇上的吩咐。” 皇帝出门后吩咐陶夭夭,如果花灼有了来信要第一时间告诉他。 陶夭夭应允后带着冬枣给曼珠送参汤。 刚刚说了那么多,肯定累坏了。 到门口就听到曼珠不急不缓的说着话,语气里似乎有些小心翼翼。 “柳大人,刚刚我和皇上所说,完全属实,您现在知道了我的过往,我就是这样 一个不堪的女子,趁皇上还没下旨,您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可以让皇上及时收回成命。” “皇上是天子,一言九鼎,他说过的话就是圣旨,你这辈子都是我的人了,我不会反悔,你要是想反悔就是抗旨,要杀头的。” 曼珠:“” 看到了门口的陶夭夭和冬枣,曼珠轻声道:“陶姑娘,你们快进来。” 陶夭夭一边笑一边说:“我们来的不是时候,打扰到你们说悄悄话了。” “哪里的话?陶姑娘惯会取笑人。” 曼珠身体虽然依旧很虚,但是把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自己揭开了自己的陈年伤疤,心里却是无比轻松的。 她不想对柳重山有任何隐瞒,她要让他知道所有,再让他自己做选择,如果他不能接受,她也不会怪他。 心情轻松了,语气也就轻快了。 “曼珠姑娘,累了,来先喝碗汤。” 冬枣把托盘放在了圆桌上,端着碗走到了床边。 屋子里一下三个姑娘,他们说着笑着,柳重山反而不是太自在了。 于是他起身走了出去:“你们先聊,我到外面走走。” 走了两步他发现,好像身上的确没那么痛了。 曼珠用那个方法给他解毒,好像真的挺管用的。 曼珠一边喝着汤一边道:“陶姑娘,谢谢你,谢谢你愿意收留我这样的人。” 陶夭夭安慰:“曼珠姑娘,以后不许再拿你自己的曾经妄自菲薄,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没有人可以选择自己的出生。” 曼珠鼻尖一酸,一滴晶莹的泪珠滴进了冬枣举起的汤勺里。 “柳重山,他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把我当人的人,我很惶恐,我以为只要我对他冷漠,他渐渐的就会觉得没趣,就会远离我了。 可他好像就是很傻,他这个人真的很傻,我是这样的身份,他又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他要如何,我也不敢不从。” 陶夭夭递给她一个帕子:“柳大人为人正直,光明磊落,这也是皇上器重他的原因,他不可能会做仗势欺人的事情。” 曼珠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他认识我三年,他一直觉得我不喜欢他,每次见我也不敢多说话,听说他去找雪媚娘 打听过,赎我出去需要多少钱,我故意和雪媚娘说了,我不会出去,就让雪媚娘开了个天价,他吓得三个月没敢来。” 陶夭夭也笑了:“现在让他捡了个大便宜,雪媚娘分文不取就把你给放出来了。” 曼珠笑着笑着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了。 “我只是觉得,我何德何能,我怕我自己不配。” “柳大人认定了你,皇上都说你们配,谁还敢有异议?今后你的人生就是你自己做主了,别人的话,你不喜欢,就不要听。” 曼珠破涕为笑,点了点头。 是啊,今后,她可以只为自己而活了。 那个细作跑了 回到养心殿,又收到了苏战从洪溪关的来信。 这个靼毒,在搞什么鬼? 派了大军从桑格攻到了邵县,自己本人还在关外日日挑衅。 据卢玄亮所报,从桑格攻进来的西疆士兵莫约两三万,他哪里还有胆子在洪溪关挑衅? 前几个月由于哈拉子的狂妄自大,才被歼灭了两万人,这次又派了三万人出来,靼毒,哪里来的那么多兵? 皇帝立即执笔回信,让苏战务必查清楚他在搞什么鬼。 战争的火焰还没烧过邵县,但战争的恐惧却已经传到了京城。 竞王沉着脸问:“外面怎么说?” 萧山肃颔首:“回父亲,大街上都在传言,这次西疆人能从北原的地界打进来,是因为皇上二十年前,在桐花镇滥杀无辜,招来的报复。” “还有……” 萧山肃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 “还有人传父亲仁慈良善,皇上心狠手辣……” 竞王长叹一口气:“人们总是喜欢把没发生过的事情想象的很美好,当初如果不是皇上雷厉风行,那场战事还不知道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父亲不必挂心,街头流言日日都有,过段时日大家又会去议论别的新鲜事,这种声音也就淡了。” “但愿,皇上自从登基之后,愈发多疑,为了你和你母亲的安危,我这么多年,处处小心谨慎,他却不见得完全对我放下戒备。” 王妃比较想得开:“王爷不必杞人忧天,王府对皇上的忠心,皇上自是心里有数,现在北原和西疆同时发难, 当务之急,是要一致对外,皇上也不会在此时因为一些流言蜚语就对王爷如何,再说了,王爷和皇上乃是一母同胞,与别人是不同的。” 萧山肃从小便知道,父亲虽贵为王爷,行事作风却是极其低调谨慎,皇上待父亲也是非常亲厚。 小时候只觉得父亲多虑了,皇上明明是那样一个平易近人。 直到其他几个皇叔相继死去,他似乎也嗅到了来自皇帝身上危险的气息,但没人敢质疑,那几个皇叔的死和皇帝有关。 “父亲,母亲,孩儿是不是不该去参加科考?” 竞王还没开口,王妃便道:“肃儿你没错,你是萧家的后人,你如此出类拔萃,皇上只会为你感到高兴。” 她之前总是劝慰竞王,皇帝忌惮的是他,登基十几年,天下太平,朝堂稳定,皇帝也日渐得了人心。 他总不能连萧山肃这样一个小儿都忌惮。 竞王说她不了解皇帝。 而现在,前线战事吃紧。 西疆人野蛮凶猛,天气日渐转凉,他们身上还穿着粗布兽皮。 他们想要在入冬前住进不漏风的房子,穿上保暖的棉衣,吃上烫嘴的食物。 而不是像现在这个样在城外餐风露宿,缺衣少食。 除了苏战,靼毒不把中土任何将领放在眼里,尝试着一次攻城失败之后,他坐在帐中的虎皮椅上,脚下围着几个下属,谋划着半夜的第二次偷袭。 而且桐花镇的人来报,整个桐花镇被翻了个底朝天,并没有找到一粒粮食,仅靠桑格镇夺来的那些粮食,撑不了几天。 靼毒紧握着扶手的手指骨节发白,咔咔作响。 “继续找,扩大范围,一寸一寸地搜,秋收刚过,这么大个镇子一年的口粮不可能凭空消失,他们也没那个时间转移,一定还在镇上某处。” 领命过后,这人跨上马再一次往桐花镇奔去。 扩大范围,一个老鼠洞都不能放过。 夜幕降临,今夜无月亦无星,伸手不见五指。 而山洞里,他们却是不敢点灯。 扑扑簌簌的声音,像是风,也像是在树林间穿梭的松鼠或猕猴。 “四娘,你过来看看,他不见了。” “谁?” “细作。” 颜四娘急忙摸黑往声音传来的方向,也就是那个细作被绑的方向度去。 洞里的人闻言相互摸索着,凭着白天对洞里地形的记忆,慢慢跨步四周寻找。 “一定要找到他。如果他去告密,不但我们所有人都会落入西疆蛮子手中,我们的粮食也会被他们抢夺了去。” 颜四娘惊出一背的冷汗,但是这个时候怕没有用,必须冷静下来才能想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有人道:“这个细作他不是本地人,是年初来到桐花镇做生意的,他肯定不熟悉这里的地形,今夜这么黑,他出不去。” “对啊,这个地方若不是四娘带我们来,我从小在这里长大都不知道,我们等明日天微亮就下去找,肯定能找到他。” “他受了伤,肯定走不远。” 颜四娘在黑暗中摇摇头道:“既然是细作,肯定提前勘察过这里的一切,不能等待明天,到了天亮,或许西疆蛮子已经到山脚下了。” “啊,那怎么办?” 人群中又传来了细微的啜泣声。 不能怪她们害怕,在这里煎熬了这么多天,煞是坚强如见多识广的颜四娘,也已经感觉到了心力交瘁。 西疆人像是一把躲在丛林里看不见的弓,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支箭就突然刺了过来。 “我要下去找他,这个地形我有记忆,他受了伤,就算抓到了他,我也不怕他,我带着刀,天这么黑,他走不远。” 颜四娘说完这句话后洞里陡然安静了下来,只听得她轻缓的脚步声慢慢往洞口而去。 接下来就是拨开树枝时树叶发出的簌簌声。 “四娘,我跟你去。” “我也去,多个人多双眼睛。” “我也去……” 颜四娘听出了她们的声音。 “小樊和小蛮跟我一起,其他人好好在洞里待着,人多了反而动静大,目标也大,照顾好胡总兵,及时给他补水。” 颜四娘,小樊和小蛮,一人手里拿着一把从未见过血的短刀,拉着手排成一条线摸索着朝山下走去。 看着柳重山居然在院里练起了拳脚,陶夭夭十分惊讶。 “柳大人,你恢复的挺快啊,怎么身上的伤不疼了吗?” “好多了。”柳重山收回了手笑着说。 “花灼说你最少要痛十天,你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我……我长年早睡早起,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身体好。” “哦,原来如此。” 等冬枣告诉陶夭夭门口有人找,然后把陶夭夭推走后,柳重山拍了拍身上的褶皱进了曼珠房间。 曼珠精神好多了,笑着问他:“你不痛了?” 柳重山喉头微动,抿了抿唇:“也不是完全不痛,其实还有点……” 不愧是我儿子 陶夭夭一出门就看到了站在门口恭恭敬敬的沈云舒。 见陶夭夭出来,他躬身拱手行礼。 “陶姑娘。” 陶夭夭虽对他之前的言语还有些感到不能适应,但对他依然还是以礼相待的。 “沈公子?你好,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只要有心,总能找得到的。” 冬枣朝天翻了个白眼。 陶夭夭问:“你找我,可是有事?” 沈云舒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忙从袖口掏出了一个荷包。 “这里面是我特地让人从我老家寄来的膏药,特别灵,你可以把它敷在脚踝上,对你的伤有好处。” “谢谢沈公子,有心了。” 只要他不说什么离谱的话,送点药倒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毕竟她确实是救了他一命。 如果不给人家一个感谢的机会,人家一直惦记这件事情,搞不好又想要以身相许了。 陶夭夭回头看看冬枣,示意她收下。 “对了沈公子,忘了恭喜你了,这次考试你可是中了一甲第一名,将来就可以入朝为官,为皇上效力,为百姓谋福祉了。” “还是要感谢陶姑娘,如果没有你的帮忙,我不见得会这么顺利。” 陶夭夭笑道:“这与我有什么关系,这是你多年来寒窗苦读的成果,你该谢谢你自己才对。” 沈云舒看着陶夭夭这么久了依然还坐着轮椅,脸上的表情有一些惭愧。 “如果不是你帮我治病,我有可能都来不了京城,如果不是你冒着生命危险救我,我早就淹死在河里了。” 他又提这事,陶夭夭立马说:“我只是做了我自己该做的,沈公子不必放在心上,谢谢沈公子的药,我回去就敷上。” 沈云舒一本正经:“陶姑娘,我上次说的话永远算数,如果你” “小姐,我们得进屋去了,大夫说这个时辰你晒不得太阳,沈公子,你请回。” 冬枣突然解围,让陶夭夭松了一口气。 顺着她的话就问:“沈公子,若是没有别的事就先请回,再见。” 不由分说的,冬枣推着陶夭夭进院去了。 沈云舒还想说什么,突然围过来一群姑娘妇人。 “哎呀,这不是我们的新科状元吗?” “是啊是啊,真是一表人才,那天放榜的时候怎么没见你?” “要不要到我们家去喝杯茶?” “” 冬枣关门的时候看到他已经被团团围住了,陶夭夭只觉得那些人推推嚷嚷要撕碎了他。 冬枣觉得他像是一只羊进了狼群一样,看着怪手足无措的。 “小姐,我们会不会对他太不客气了?” “不会啊,就这样保持距离就好,对他太客气反而让他误会觉得咱们对他有意思,到头来说不清楚,更麻烦。” “也对,像他这种书呆子只能这样了,上回和他说的那么明白,他还要说这种话,我要不拦住他,他还要提亲。” “你别老说人家书呆子,多不礼貌。” 进了内院,赤青已经在一棵景观榆树上站着等她了。 陶夭夭一看到赤青,眼睛都亮了。 “赤青,是他叫你来的?” 赤青轻轻一扑,收起了翅膀站到了她的轮椅上。 陶夭夭掏出它脚上信筒里的信。 刚开始一边看还一边笑着,继续往下看上翘的嘴角又慢慢放松了下来,收起信来的时候,面上染上了一层愁雾。 冬枣已经知道了花灼的事情,看到赤青也不觉得奇怪。 “小姐,信上说什么啊?” “冬枣,我要进宫去见皇上。” “行,那我们马上就去,皇城司的人就在外面,像上次一样都不用通报。” 一个时辰过后,皇帝坐在御书房的书案后面,拿着这封信,面色凝重。 “这个金柏青,朕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皇帝就算不发火,那种久居高位的威严姿态也会让人心生敬畏。 “皇上息怒,花容还没有出现,金柏青不敢轻举妄动,我们的当务之急是要先把西疆人赶出中土。 如果皇上这个时候被激怒,腾出手来对付他的话,正中了他的圈套,使臣应该这两天就会到,先听听他们谈判的结果再做决定。” 皇帝握着信摇摇头:“恐怕没有那么简单,这件事情不是使臣能解决得了的。” “花灼说了,他自己可以应付的来,您要相信他和花溪,而且金柏青已经知道了他是您的血脉, 如果他想对付的人是您,花灼和花溪比任何其它的东西都要有价值,他不敢轻易伤害他们的。” “朕欠他们母子太多了,到了这个时候,朕却还要犹豫不决,朕这个皇帝做来有何用?” 陶夭夭说:“这不是犹豫不决,是从长计议,皇上。” “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皇上您忘了?我们有曼珠。” 皇帝的手指似打鼓一样在书案上敲击了几下。 “对,朕没忘,只是她伤得太严重,朕怕她在路上遇到什么不测,这个证人要没了就更难办了。” 是啊,从中土到西疆的必经之路就是桐花镇,现在已经被西疆人占领了,官道肯定是不能走了。 如果走山路,曼珠的身体估计都撑不到北原。 陶夭夭抿抿唇:“所以必须要尽快把西疆人打出去,还有花容,此人这些天一直杳无音讯, 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猜测他是有意不回北原,花灼能避开西疆人成功穿过桐花镇,只要他想, 这对他来说也不难,他不回去,应该是有他的原因。” 皇帝若有所思:“听你这么一说,朕想起了一个细作交代的事情,说花容来京城以后,就是到处吃吃喝喝, 不干正事,他所说的正事就是对付花灼。而且,他还同玉罗来往密切。” “玉罗?”陶夭夭想起了那段时间玉罗对花灼很是痴迷。 皇帝拉开抽屉,从里面拎出一个锦帕让穆康拿给了陶夭夭。 陶夭夭看着锦帕忍住了笑意:“这?这不奇怪,皇上,花灼曾和我说过,他这个舅舅和他长得很相像。” 皇帝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锦帕的事情,玉罗不敢说实话,还是朕找来樱桃,让她交代的, 再联系到那日柳重山将他重伤,可见他并没有要对花灼下杀手。” “他从小就打不过花灼,不杀他也许只是因为打不过。” “哦,是吗?” 皇帝脸上瞬间升起了骄傲的神色,心道不愧是我的儿子。 其他人很安全 颜四娘带着两个姑娘下了山来找逃跑的细作,摸黑了一个晚上,又加一个上午。 毫无头绪,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但是好在西疆人并没有寻到这里来,证明这个细作还没有联系上西疆人。 而西疆大军留下了不少人在镇上搜寻,他们在山洞口看得一清二楚。 所以按照正常来讲,细作想要找到他们给他们告密很容易。 以西疆人粗暴鲁莽的行径,得到了消息之后肯定会直接上山拿人的。 “四娘,我怀疑他会不会已经死在山里了。”小蛮压低声音问道。 “有可能,但是也有可能是晕了或者摔了,所以我们不能让西疆人先找到他。” 小樊道:“是啊,只要他没断气,他就能透露出我们的秘密。” 三个人在山里一路荆棘,身上的衣裳都被树枝岩石刮破了,手上和脸上也有了细微的伤。 脚底的绣鞋全是泥土和腐叶,黑乎乎的,甚是狼狈。 颜四娘拍了拍身上的枯叶:“继续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靼毒那队人扩大了搜索范围,人马慢慢的朝山脚这边逼近。 她们在山里甚至已经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声。 “四娘,我有点怕。” 小蛮抓紧了颜四娘的手。 小樊咬咬唇道:“如果你实在害怕,你就先回去,我和四娘继续找,等那帮人过来,左右是个死。” 颜四娘也说:“小蛮,你往山上走,一路上多留心一些,我们下山时天色太黑,说不定他还在山上。 他们越来越近了,我们最好是分头找,这样搜寻的范围会更大一些。” “谁?”树林里突然传出来一个低沉的男声。 吓得小蛮和小樊本能的抱紧了颜四娘。 颜四娘也头皮一紧,举起了手里的短刀,带着两个姑娘往后退了几步。 低矮的灌木被分开,一个穿着铠甲的男人露出了半个身。 颜四娘眼前一亮,先是握着刀的手松了松,然而想起了那个逃跑的细作,又提起了警惕。 男人说:“你们是桐花镇的姑娘?别怕,我们是朝廷的援军,我叫高贞,是被安排在桐花镇保护你们的。” 小蛮和小樊闻言才慢慢的松开了颜四娘的手臂。 小蛮问:“你们,你们不是全部都撤走了不管我们了吗?” 高贞蹙眉:“谁说不管你们?卢将军看到镇上没有女人孩子的踪迹,猜测你们肯定藏在了某处,所以特意留了一队人马下来的。” 小樊喜极而泣:“四娘,我们有救了。” 高贞泼了他一盆冷水:“先别高兴得太早,对方人多,我们就百来人,没办法和他们正面对抗,所以全部藏在了山里,你们其他人呢?” “其他人” “其他人很安全。” 小蛮正要开口,颜四娘打断了她。 高贞明瞬间白了她的意思,她们不信任他,怕他是也是细作。 不能这么快就暴露了其他人的藏身之地。 高贞道:“安全就好,我们昨夜救了一个伤患,从山上滚落下来的,现在还在昏迷当中,不知道你们认不认识。” 三个人面面相觑。 颜四娘道:“在哪里,带我们去。” 她意识到这有可能是个陷阱,但是就算是陷阱也要去证实一下。 她们三个明显不是眼前这个人高马大穿铠甲的人的对手。 看了就知道,这人到底是细作还是自己人。 不待他们得到答案,不远处便传来了马匹嘶鸣的声音。 西疆人进山了。 高贞取下背上的长弓,搭上了箭,对着她们道:“你们先往山里走,找个地方藏起来,西疆人进来了。” 因为他们在山里,有山石和树木做屏障,那些刚踏进山的西疆人一个接一个的中箭倒地。 “是自己人。”三个人躲在一块山石后面。 西疆人没想到这山里居然还有埋伏,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领头的咒骂着挥手:“妈的,藏得这么深,里面肯定有东西,给我往里冲。” 又回头对着一个手下道:“去禀告大王,就说我们找到了藏粮食的地方,军粮不用愁了,让他派些人过来增援,将这些人拿下。” 五十里地骑马很快。 靼毒正坐在帐篷里面火冒三丈。 昨夜的攻城是失败的,当年就是因为桐花镇的动乱,邵县后面重修了城墙。 邵县的城墙无比高大,城门无比厚重。 想要攻进去,没那么容易。 而且昨夜的行动反而让城内更加强了戒备,如果想要再次偷袭,只会更难了。 而他们手里的粮食,快要见底了。 正巧听到有人来报,发现了桐花镇粮食的藏身之处。 靼毒大喜过望,又加派了人手,前往桐花镇区取粮食。 他本以为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之中,先派一部分人来攻占两个镇,搜刮了两个镇所有的粮食,用搜刮来的粮充作军粮。 趁其不备,就能直接攻进城去。 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们反应这么快。 现在是县城攻不下来,皇帝还派了援来了军,军粮还没了着落。 真是头痛不已,现在听到军粮有望,希望的火苗在他心里又旺了起来。 与此同时,城内的援军也已经集结完毕。 “我们在桐花镇还留了一队人马,他们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虽然我们的城墙牢不可破,但是也不能在城内坐以待毙, 他们临危受命,我们不能置他们的生死于不顾,敌人现在大概还没发现他们,所以今晚,我们要主动出击。” 卢玄亮握着剑柄和几位将士聚在一起谈论今晚偷袭敌人的布防。 “将军,早一日赶走西疆贼寇,早一日还我中土太平,这也是皇上的意思。” “可是”一个将领说:“对方人数上始终占优势,而最能对付他们的苏家军又是远水救不了近火,我还是坚持我想法, 继续耗他们几日,耗到他们心浮气躁,没了耐心,耗到他们没了粮草,饥肠辘辘,到时候再打,我们的损失会小很多。” 卢玄亮看了他一眼,开口道:“刘大人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我们在城内,粮草充足,耗得起, 桐花镇那些个将士,还有桐花镇幸存下来的百姓,他们怕是耗不起。” 又有人说:“西疆人的强盗秉性,他们出征甚少带粮草,向来是打到哪里,抢到哪里。 大家发现了吗?那么多人辎重却没有几辆,证明他们比我们对这场交锋更为迫切。” “” 关于是先下手,还是晾一晾,争论了许久。 让他有来无回 当晚,大家都没有动静,靼毒在经历两次失败之后,不敢贸然攻城。 卢玄亮再三思量,也没有冒险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带人杀出去。 翌日,微风习习,日头高悬,金黄的秋阳照得人暖洋洋的。 颜四娘,小樊,高贞,以及仅剩的十几个当时被卢玄亮留在桐花镇的士兵。 被五花大绑推到了城门外,浑身是血。 昨日高贞和他手下的士兵与那一队西疆人纠缠了一个下午。 直至天黑时,靼毒派去的增援到了。 而那时的高贞他们已经是精疲力尽,箭矢被用光了,无法再远距离射杀西疆人。 当他们准备往山上撤退的时候。 颜四娘拦住了他,告知他桐花镇所幸存的几百人都在山上。 高贞瞬间明白了,山上不能去。 没有退路,只有拼死一搏。 西疆人抓了他们,带着他们带到了靼毒面前。 严刑拷打下,小蛮受不住,死了。 问不出粮食的下落,靼毒让人把他们带到了城楼下。 “这几个人,认识吗?” 卢玄亮额头青筋凸起,握住剑柄的手骨节发白。 “你想要什么?” 那人拿了一把刀在手里把玩了一会,把刀尖对在了小樊的脸上。 邪笑道:“还用问吗?把你们的粮食交出来,先把我的这些将士们喂饱了,如若不然的话,我便架起锅来,直接把他们煮了。” 他这些话,暴露了他们的确已经弹尽粮绝了。 “你先放了他们,我给你想要的粮食。” “好啊,你先把粮食送出来。” 卢玄亮朝身边的人说了句话。 转过头来道:“可以,我答应你,你先把人送到城门口。” 不多时已经有人抬着一大袋大袋的粮食架在了城墙上。 墙外的人看到那些袋子都不自觉的咽起了口水。 所有人被他们押到了城门口。 卢玄亮要求他们退后到二十丈开外。 双方的箭都在弦上。 等到西疆人拉了车过来装走了粮食,城门打开把小樊等人放进城之后。 卢玄亮一声令下:“放箭。” 雨点一般密集的火箭朝着拉着粮食的车落了下来。 十几架装着粮食的马车同时燃起了熊熊烈火,马儿受惊,拼了命的四散着跑开了去。 接应粮食的西疆人根本来不及反应,马儿已经拉着着火的车跑得老远。 秋日的天气干燥,到处都是枯枝败叶,马儿即便是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也是本能的朝着自己的主人方向跑去。 很快,西疆人扎营的地方便陆陆续续被马车上的火引燃。 粮食一粒都没有得到,手里的人质也没了,营地被烧了大半。 靼毒忍无可忍,砸遍了帐中一切可以移动的东西。 他决定破釜沉舟了。 卢玄亮看到自己留在桐花镇的一队人马只剩下了十几个。 眼眶里的火如秋日的夕阳,血红。 高贞拱手:“将军。” “我不会让你的人白死。” 卢玄亮又看了看颜四娘和小樊:“她们?” 高贞道:“她们就是桐花镇那些死去的人的家眷,将军放心,他们都很好,藏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我们为了不暴露他们,领着西疆贼人往反方向行了十几里,他们一时半会不去找到那里去。” “你做的很好,西疆人已经到了极限,我估计他们等不了了,今晚加强布防,准备应战。” 卢玄亮又说:“早一天把他们赶出去,就能早一天接回桐花镇的家眷,带着他们去治伤。” “是。” “将军,等等。”颜四娘用满是伤痕的手拉住了卢玄亮的衣摆。 “还有何事?” “城外帐内的那个首领,我见过,是西疆王靼毒。” “什么?”卢玄亮和身边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真的,不会错,虽然他不记得我了,但是我不会认错他的样子,还有他的声音,他的声音很特别,像是喉咙里漏风一般。” “可是,靼毒这些时日一直出现在洪溪关,对苏将军” 颜四娘摇摇头:“不可能,如果他出现在别处,那一定是假的。” 遂又指着远处那个很大的军帐:“那里面坐着的,是如假包换的靼毒。” 卢玄亮恍然大悟:“好一招声东击西,他找人假扮了他在洪溪关让苏将军时时提防,不敢放松警惕, 而本尊却亲自带着人打到了这里,他一定觉得他可以势如破竹直击京城,只可惜他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 颜四娘道:“将军要小心,您应该听说过西疆人狠辣阴毒,靼毒更是凶狠无比,在桐花镇我们之所以 能杀掉他们那么多人,是因为我们胡总兵提前了很久做布防,高大人和他们交过手,见识过他们的招数。” “胡总兵,胡归?” “是的大人,胡总兵还活着,他受了重伤,现在和镇子里其他人在一起,那么多戍边士兵,只剩了他一人” 卢玄亮冷冽的看着靼毒军帐的方向:“今夜,我就送他们去见阎王。” 毕竟对方人多,为了不伤及无辜的百姓,卢玄亮立即下令让城内的百姓带着家眷向南转移,安顿到另一个县城里。 这座城只剩下了士兵。 在使臣面前,金柏青对他自己的所作所为完全矢口否认。 “西疆人杀了我们的戍边士兵,突破了我们的防线,进入了中土,这让我感到很遗憾,而那些桐花镇当年的孤儿, 为了报复皇帝,打着我们北原的名义在京城的所作所为,我也有耳闻,请代为转告你们皇帝,我们也为此感到痛心疾首。” 使臣暗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而嘴上却不能直接说出来。 按捺下了嘴里的脏话,对着上首道:“女王陛下,臣想听听您对此怎么看?” 王座上的女子正襟危坐,乌黑亮丽的长发衬着她的肤色雪白,冷若冰霜的脸给人感觉她像是一座冰雕。 朱唇轻启,声音如山涧的清泉:“北原与西疆接壤的地界,我们与西疆人的小冲突时有发生, 此次他们敢如此放肆,实属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以西疆人的劣根性,一旦他们占领了中土, 我们将面临更大的威胁,我会派人把他们的退路封死,让他有来无回。” 金柏青发言:“女王不可。” 世子,平安回来 花溪侧目:“哦,那么依丞相所见呢?” 花灼已经收到了陶夭夭和皇帝的来信,之前传闻全部被处决了的曼珠和金松一干人等都活得好好的。 这些人是能揭穿金柏青真实面目的铁证,只要他们耐心等待一段时间。 花溪决定不动声色的让金柏青把他的狂妄自大表现的更突出一些。 金柏青道:“臣以为,哈拉子之死,以及靼毒攻打中土,这是他们两国的恩怨,而我北原,向来与他们井水不犯河水, 现在正是两边生死较量的时候,我们贸然插手,北原恐遭无妄之灾,想必使臣大人一定也懂得我们这样的小国,想要明哲保身的道理。” 女王不着痕迹的轻轻冷笑:“金丞相言之有理,但是他靼毒从我北原的地界大摇大摆的行军, 我不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否则让其它小国知道了,还道我北原是任谁都能随意进出的菜园子呢。” 女王的话得到了其它接伴使的认同。 他们跟着金柏青在花灼的身份上面做文章,但他们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国家被别国践踏。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最终北原决定不插手他们两国之间的斗争,但是紧邻桐花镇的北原小镇派了重兵把守。 靼毒亲自带兵攻进中土的消息让皇帝和众臣震惊了一把。 但是苏家军在洪溪关,路途艰难,即便在这个时候召他回来应战,等他到了邵县,那也得是一个月之后了。 一个月的时间太久,他们等不了。 有这个时间,足以将证人送回北原,扳倒金柏青。 没了金柏青从中作梗,北原稍微一出手,靼毒就会葬身此地。 这一仗,打不了一个月。 因为靼毒狂妄自大,以为自己会无往不利,故而连粮草都没备齐。 眼看天越发凉了,中土能熬,他们快要熬不住了。 三天三夜过去了,邵县的城门依然固若金汤。 靼毒一边攻城,一边命人在周边搜集粮草。 桐花镇的粮食一直没找到,他们无法只得继续向北。 而向北,便是北原的镇子了。 那一日,西疆士气格外高涨,一改往日的颓靡之色,好像是吃饱喝足似的。 又好像是打算闹个玉石俱焚,一层一层的尸体堆积在了城墙下。 他们就踩着自己同伴的尸体在做最后的挣扎。 城门在攻城木无数次的撞击下,开了。 打开城门之后西疆人像是刚出山的一群凶猛而贪婪的野狼。 城内顿时血流成河,尸堆成山。 当城门被攻破的消息传到皇宫时,四皇子萧山齐又一次来到了养心殿外长跪不起。 “求父皇给儿臣一个上阵杀敌的机会。” 此时的西疆人只剩下了大半,前面二十年天下太平,而他也还小。 而现在他刚好弱冠,这是千载难逢的立功的好机会。 如果这一战中土赢了,又将会是长久的太平。 如果中土输了,这江山也不是他萧家的了。 所以,他必须在这个时候冒头,立军功,才能比二皇子多一些筹码。 当初皇帝不也是比竞王更加雷厉风行,立了军功才得到了朝中更多大臣的支持从而登上皇位的吗? 皇帝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内心无语,表情无奈。 “邵县的事情,朕自有安排。” “儿臣只是想要替父皇分忧,儿臣这么多年勤学苦练,为的就是有一天能替父皇分忧。” 皇帝淡淡道:“你可知你要面对的敌人是谁?” “儿臣知道,是西疆靼毒。” 皇帝点点头:“好,好,有胆识。” 此时又有人来报,卢玄亮和其中两个副帅战死。 增援邵县,刻不容缓。 出了邵县,再过五百多里就是京城了,中间隔了两个州。 但是这两个州和他们下辖的县都没有邵县那般防卫森严。 以他们攻破邵县的经验,想要攻下其它的县来,易如反掌。 最终,萧山齐挂帅。 和他一起上前线的,除了一个朝中老将,还有萧山肃。 王妃在陶夭夭的陪同下,含着泪来送行。 萧山肃擦干了母亲眼角的泪珠:“母亲放心,孩儿自有分寸,我会平安回来的。” 王妃声音很低:“皇上让你护四皇子,可他向来行事鲁莽,你要多提防着点,若是你自己出门,我真的不会如此忧心。” 陶夭夭拍拍王妃的手臂,又朝着萧山肃勾勾手。 萧山肃俯身低头,离得她近一点。 陶夭夭在他耳边很小声的说了一句话,萧山肃顿时瞳孔睁圆,眼睛发亮。 王妃不明所以,有什么话是不能让她听的? 但是又没好问。 萧山肃愣了半晌朝陶夭夭点点头,跨上马笑着和她们道了再见。 萧山齐已经在马上跃跃欲试了,感觉很快就能快意恩仇,对着西疆人大开杀戒了。 他心情极好,但是皇后被禁足,就两个魏家的舅舅来给他送行。 王妃看着眼前马蹄扬起的尘烟,眼泪又是止不住的流。 陶夭夭安慰道:“王妃,不用担心,世子身手好,人聪明,不会有事的。” 王妃用帕子擦了一下眼角:“我自是知道他的本事,只是” 只是他的任务是护四皇子平安。 这场仗打赢了,是四皇子的功劳。 打输了,四皇子没事便好,若是四皇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萧山肃也别想活。 “肃儿是我和王爷唯一的孩子” 陶夭夭看得明白,没再说话,把王妃的手握在手里紧了紧。 “王妃,天气凉了,风大,我们先回去,等世子回来,要是看到您憔悴了,他该心疼了。” 王妃点点头,和她一起上了马车。 刚上马车,陶夭夭便到听到一阵马蹄疾驰的声音。 拉开窗帘,只看到一道纤细的身影从眼前如箭一般飞驰而过。 萧山齐趾高气昂的骑着马走在最前面,萧山肃和老将一左一右的跟在他身后。 “世子” 身后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呼喊。 萧山肃循声回头,只看到一个姑娘穿着一身骑马装,腰间被一根腰带束着,显得整个身形凹凸有致。 长发被挽成一个简单的发髻用一根素色的簪子固定在头顶。 不施粉黛,眼眶有点红,眼下也有点黑。 萧山肃调转马头朝着她走去,她再唤了一声:“世子殿下。” 如果不是这个熟悉的声音,萧山肃差点没认出来。 “苏小姐,你怎么来了?” 苏洛洛从怀里掏出一本薄薄的书递给他。 “从小到大,我爹每次回来,和我们说的最多的故事就是他如何打败西疆蛮子,这么多年,我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脑子里也记了一些,这里是我连夜整理出来的,西疆人的弱点以及我爹如何制服他们的方法,希望对你有用。” 萧山肃心中有一股暖流淌过。 伸手把这本苏洛洛自制的书接了过来,翻了一下之后放进了怀里。 “谢谢你,苏小姐。” 苏洛洛抿唇淡淡一笑:“世子,平安回来。” 萧山肃颔首:“我会的。” 还大内高手呢? 西疆攻破邵县的消息,让整个京城笼罩了一层阴霾。 陶夭夭和王妃一起送走了萧山肃,又在竞王府陪着王妃说话吃饭。 安抚了她一阵,才和冬枣一起回到了兰园。 一进门就看到柳重山扶着曼珠在院里散步。 曼珠面色渐渐红润,柳重山脸上手上的黑青也已经完全消退了。 “陶姑娘,你回来了?”曼珠见她进来,有些拘谨的微笑着说。 而柳重山则是小心翼翼的扶着她,把她的手握得紧紧的。 “曼珠姑娘,你今天气色比昨天又好了很多。” 曼珠闻言看了一眼身旁的柳重山,脸上倏地染上了一朵红晕。 开口说:“多亏陶姑娘和柳大人的照顾。” 柳重山把她扶到院中假山旁的石凳上:“走了有一会了,休息一下。” 陶夭夭和曼珠寒暄了几句就回了西厢房书房。 刚坐下一会,柳重山就来敲门了。 “陶姑娘,你今日是去送世子和四皇子出征对吗?” “是的,邵县破了,卢玄亮死了,四皇子主动请缨,得了皇上应允。” 看着陶夭夭面上还带着一股忧伤,柳重山眼神也变得凝重了起来。 “没人劝皇上吗?四皇子,向来狂妄倨傲,又没有实战经验,实不该将此重任委任给他。” “自然是有的,所以皇上才派了世子和李老将军与他同行。” 柳重山皱眉:“只希望他不要拖世子和李老将军的后腿就好。” 陶夭夭勾唇:“放心,不会的。” “那,北原使臣呢?有消息吗?” 陶夭夭点头:“北原不肯出兵,但是对目前的我们来讲,他们不在背后捅刀子就算不错了,金柏青在北原一手遮天, 女王拿他毫无办法,花容又不知所踪,但是使臣说动了其它人,他们已经封死了西疆人在北原的退路。” “如此一来,西疆人没有了退路,更是会背水一战了。” “这场仗,双方都损耗巨大,但是北原的入口封死了,他们的援军进不来,长久来看,还是我们占优势。” 柳重山咬着后牙槽道:“在我们的国土上打仗,吃苦的是我们的百姓,我已经完全恢复了,明日便回去当值,若是前线需要,我随时都准备上阵。” “前线的战事,柳大人不用担心,皇上有他的部署。” 咚咚两下极轻的敲门声响起。 冬枣起身把门打开,柳重山和陶夭夭同时抬起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曼珠。 “我刚刚在外面听到了你们的谈话,我已经好了,让皇上派人送我回北原,我会在所有北原人面前指证金柏青, 让他认罪伏法,得到应有的惩罚,只要揭穿了金柏青的面具,他的党羽就会明白自己是被他蒙骗, 到时候花溪定会派人支援邵县,西疆人很难打,早一天结束战争,百姓便少受一天威胁。” 想要扳倒金柏青,曼珠必须要出面作证,这是他们都知道的事情。 “可是。”陶夭夭说:“现在通往北原的必经之路邵县下辖的所有镇都被西疆人占领了,你如果要回去,没有官道可以走。” 不能走官道也就意味着不能坐马车,甚至连骑马都不能。 曼珠郑重道:“我们没有文牒,没有身份,故而当初来到中土,也不是走的官道,我记得路,走山里,只不过需要多花些时间。” 柳重山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有些担忧:“你的身体” “我的身体已经好了,没有伤到筋骨,不会影响我的行动,事不宜迟,柳大人你现在就去禀告皇上,我们越快越好。” 柳重山还是不放心的看着陶夭夭,似乎希望她帮忙拿个主意。 曼珠看出了他的犹豫,抓着他的手臂。 “去,不要担心我,万一西疆人继续南下,会有更多人的生命受到威胁,前线那么多战士在浴血,我们还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苟且呢?” 陶夭夭看着这个穿着素衣,素面朝天却也美的称奇的女子,心中既是敬佩又是心疼。 她干净得像一朵盛开在山涧的百合花。 次日一早,皇帝便派了几个大内高手,连同柳重山,带着曼珠,金松,还有牛壮,三个人朝北出发了。 曼珠几乎熟识金柏青所有的党羽。 金松是金柏青最早派来京城的细作之一。 牛壮年龄最大,在所有人被金柏青秘密带到北原的时候,只有他有记忆。 他记得路上所发生的一切,甚至还记得桐花镇二十年前的样子。 他们先是乘坐马车到邵县南部的一个小镇。 下车后就进了山,山路崎岖蜿蜒,是当地人为了砍柴打猎采药而开辟出来的小路。 上上下下,坑坑洼洼。 曼珠的伤口已经愈合了,但是因为失血过多,导致了身体极度虚弱,一时半会也补不回来。 走了没多远就出了一身的虚汗,打湿了衣背。 柳重山看在眼里。 前面又是一段上坡路,不由分说,他把手里的东西交给身边人后,打横把她抱了起来。 曼珠身上一轻,红着脸抬眼看了一圈,发现其他人都专注着脚下的路。 轻声对他说:“放我下来,我能行,你的伤也才刚好” “别说话,等到了前面平坦的地方和下坡的时候,你就自己走。” “这样你会很累的。” “我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别的没有,就是体质好。” “” 这条路金松也认识,所以他打头阵,和牛壮走在最前面。 这也是事情败露以后曼珠第一次和他们见面。 金松一路上步伐很快,咬牙切齿,恨不能立刻去把金柏青剥皮抽筋。 “真想不到,他竟是让我们互相残杀,我以为他真的是为了替我们报仇,亏我还那么信任他。” 牛壮附和:“如果不是皇上派人把我们抓进了大牢,我们早就像曼珠一样,中了枫叶镖。” 金松愤慨:“我们若是中了枫叶镖,可没人给我们解药。” “是啊,好几个没被抓进去的人反而死了,倒是我们,捡回了一条命。” 牛壮和金松一边咬牙切齿的聊着天一边在最前面开路。 后面的柳重山抱着曼珠,和那几个大内高手离了他们大概三丈远的距离。 那几个人还从树上摘了几片巴掌大的树叶在鼻下一直扇着风。 金松看了看他们:“还大内高手呢?体力不行,跟不上我们。” 千万不要黑化 曼珠和柳重山离开了兰园,陶夭夭自然也就搬回了兰香苑。 回到家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看望陶菁菁。 按照她以前看过的影视剧或者小说里的套路,像陶菁菁这种情况一般都会黑化。 她不想让家里再出个什么事情了,这偌大的家已经没多少人了。 所以她想尽自己所能,多多对她表达一下关爱。 从上次她替铃兰轩那两个素不相识的姨娘抄佛经来看,她一定是不愿意将自己活成甄姨娘那样子的。 看到陶夭夭进来,她先是愣了一秒,转而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 “大姐姐,你怎么来了?” 陶菁菁方才正坐在大厅侧面的椅子上发呆,而桌上放了一把七弦琴。 是甄姨娘的那把。 她看上去气色好多了,没有了刚开始的那种疲惫苍白的状态。 陶夭夭顿了顿,和颜悦色:“我来看看你,三妹妹在做什么呢?” “我……,我刚吃饱了饭,坐下休息会。” 吃饱了光坐着可不行啊,看她那样子如果不做点事情消耗一下她的精力,就容易自己胡思乱想。 更何况她还睹物思人,独自端详着甄姨娘的遗物,到时候自己钻进牛角尖拔不出来,容易黑化。 “吃饱了就坐着容易积食,不如三妹妹和我们一起出去走走?” 陶菁菁看了看自己的脚,面露难色。 翠梨才说:”大小姐有所不知,前些日子三小姐身子虚,抄完佛经站起身的时候晕倒了,摔了一跤,扭到了脚,现在还肿着呢。” 冬枣忙把陶夭夭推得离她近了一点,陶夭夭提起她的裤脚一看,脚踝肿的像馒头。 陶夭夭蹙眉:“翠梨,怎么回事,三小姐脚都这样了,没叫大夫吗?药都没敷。” 翠梨低着头结结巴巴:“是,是三小姐,她,她不让我说。” “为什么啊?都伤成这样了怎么不说?” 陶菁菁瞬间红了眼眶:“没事,过几天它自己就好了。” 陶夭夭果断道:“冬枣,去外面叫人请大夫来。” 冬枣出去后陶夭夭忽然想起了什么,从轮椅旁边的袋子里摸出一个荷包,递给了翠梨。 “翠梨,这荷包里有药,活血化淤效果特别好,你留着给三小姐用。” “谢谢大小姐。” 陶菁菁看着那个荷包是深色的,不像是姑娘家用的。 正想问陶夭夭就说了:“这药是沈云舒老家寄过来的,上次哑叔跌了,就是敷的这个,好的很快。” 陶菁菁只听到沈云舒三个字,后面的话就没听进去了。 伸出手悬在空中,翠梨见状把荷包递给了她,陶菁菁抿唇将这个深色的荷包紧紧攥在手里。 “谢谢大姐姐关心。” 陶夭夭安抚她,又和她说了很多关切的话,生怕她自己把自己给整自闭了。 等到大夫来扎了针,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后,陶夭夭才告辞后脚随大夫离开。 翠梨送她们到了门口。 陶夭夭对她说:“翠梨,你现在是陪在三小姐身边最亲近的人了,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可万万不能让她自作主张了, 她不让你叫大夫你就真不叫?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呢?她不让你声张你可以偷偷去找老爷或者找我啊, 以后不许这么傻了知道吗?你关心她要一切为了她的利益出发,比如她受伤了会疼,你的任务就是想办法让她快点好。” “我明白了大小姐……” 翠梨低着头:“可是……” 陶夭夭抬眸:“怎么了?有什么事你就说。” 翠梨朝屋内看了一眼低声说:“三小姐怕老爷心里恨姨娘,也会因为姨娘做的事情而嫌弃她,她虽没明说,但我能感觉得出来。” “不会的,老爷绝不是薄情寡义之人,不过这段时间朝中事务繁忙,你们若真有事,直接来找我,好?” 翠梨一脸感激的朝她躬了躬身:“大小姐慢走。” 甄姨娘死后,她的心腹秦妈妈也一病不起,回家养病去了,现在这木兮阁除了两个粗使婆子就剩翠梨。 这陶府也太冷清了。 不过好在朱绿竹腹中的胎儿稳健,她胃口好气色也好,肚子还没怎么显怀,脸上倒先丰润了一圈。 见到陶夭夭,她的眼睛弯成了一对月牙儿。 “大小姐,你总算回来了,你不知道你和冬枣不在的这些天我快无聊死了,整天就是吃,人都胖了。” 石榴在一旁傻乐,冬枣回来了姨娘再也不用拉着她非要她陪着写字了。 陶夭夭捂嘴:“我看你气色就知道你这些天肯定是胃口好极了。” 冬枣也对她挑眉:“朱姨娘,我在兰园也有读书写字哦,你有没有背着我们让老爷传授你什么秘诀?” 朱绿竹面色一红:“我都好多天没见着老爷了,他现在一回家就把自己关书房里,看上去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忙。” 原来朱绿竹也好多天没见到陶尚贤。 而陶菁菁一定以为是爹不再关心她,这么多天没去看她,所以即便她受伤了,也自己瞒着不声张。 北边战事吃紧,朝堂上人心惶惶,陶尚贤作为皇帝身边的近臣,这些天肯定也是焦头烂额的。 只有等到战事结束,大家都放下心来,再坐到一起开诚布公的谈一谈,解开陶菁菁的心结。 实在是担心她黑化,被人在背后捅刀子太可怕了,防不胜防。 不能出宫去,皇后又被禁足,玉罗在永安宫陪了皇后一会之后就去永宁宫找萧山予。 比起和自己一母同胞的萧山齐,她似乎更喜欢萧山予。 萧山齐作为嫡子,从小眼睛长在头顶,自己在经常胡作非为,还要在玉罗面前摆起十足的长辈架势,玉罗有点烦。 而萧山予则相反,他更像是一个时时刻刻照顾呵护妹妹的兄长,温文尔雅,谦卑有礼。 虽然外头都传他是书呆子,但玉罗和他处得来。 至于皇后和秦妃之间那种明争暗斗,她早就看得出来,玉罗懒得理,更不会参与。 他知道父皇最讨厌有人在他背后算计,死去的那两个妃子就是最好的例子。 秦妃笑着对她说:“玉罗,现在北边在打仗,父皇不让你出去是为你好,你可别怪你父皇。” 玉罗手托着腮,勾了勾唇:“我知道。” 萧山予的眼神从玉罗的后背穿过瞪了秦妃一眼:“母妃你有事就先去忙。” 她的嘴角上扬很严重,翘得扯不下来。 军营里睡大觉 “母妃,现在是非常时期,父皇每日被北边的战事搅得夜不能寐,您应该控制好自己的表情。” 玉罗离开永宁宫后,萧山予对着秦妃如是说。 “有吗?我的表情有什么问题吗?” 秦妃语气里面都带着笑。 萧山予:“您要不自己去照照镜子?” 秦妃竖起两只纤纤玉手在自己的脸上,用力往下搓了搓。 “现在呢?” 萧山予看着她被搓得有点发红的脸,哭笑不得。 “母妃您向来是个不动声色,老成持重的人,怎么这几日愈发喜形于色了?” 秦妃尬笑了一下:“幸好予儿你提醒了我,要是被你父亲看出端倪,说不得要以为我幸灾乐祸了。” “难道没有吗?” “我,我的确是有点,尤其这么多年皇后仗着身份经常打压我,我也是有苦难言,如今她的不幸让我产生了很强烈的愉快。” “母妃,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小心谨慎些,您知道那么多儿女中,为什么父皇最宠爱玉罗吗?因为她肚子里就没有一根肠子是弯的。 父皇最讨厌自作聪明的人,这也是为什么他对萧山齐不冷不热的原因,他虽不动声色,但我们一言一行他都看在眼里。” 秦妃的嘴角终于垂下来了。 “我也不是故意的,那是情不自禁,现在我知道了,我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行了。” 萧山予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皇后被禁足,而且原因还是知情不报,皇帝不会那么轻易原谅他,萧山齐狂妄自大主动请缨披挂上了前线,生死未卜。 就是这两件事都让她的好心情不自觉的浮现在脸上。 要不是萧山予的提醒,她自己根本意识不到。 就算萧山齐平安回来又有了军功,那又如何?以皇后那种急中生乱的性子,又没了强大母家做后盾,这个后位能不能保住都难说。 皇帝春秋鼎盛,不会这么早立储,一旦她不是皇后,那么萧山齐便成了既非嫡也非长的一个普通皇子。 而萧山予就算不是嫡子,也是长子。 立嫡立长立贤,她予儿占了两样。 只要魏岫之能够这样一直蠢下去,她就可以不费一兵一卒,不战而胜。 柳重山一行人穿山越岭,避开了山下的战火纷飞,已经到了桐花镇的地界了,再过去二十里就属于北原。 属于他们的难题才刚刚开始。 天黑了,先找个地方休息一夜。 柳重山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打开篷布,将篷布挂在树上形成了一个帐篷,让曼珠进去歇息。 到了晚上,他们依然会把金松和牛壮给绑起来,而且不能让他们离开视线。 因为他们不像曼珠,对于他们的投诚,皇帝尚有几分猜忌。 但是金松和牛壮不在乎,绑就绑,又不会死。 几个大内高手分别从身上搜出了可以堵住鼻子的东西,为了减少呼吸到金松身上的气息,大家都沉默着不再开口说话。 今夜无月,但天空中有星星点点。 所以山雾蒙蒙中也能隐约看得到树枝摇曳。 柳重山把耳朵贴在篷布上确定曼珠呼吸平稳,已经入睡后,自己也靠在旁边的树上闭上了眼睛。 突然,不远处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响声。 柳重山顿时直起身,和值夜的高手一起警惕的竖起了耳朵。 “这条路能行吗?你确定能走出去?” “我和你一起走,有必要骗你吗?我的命不是命?” “我怎么感觉不对劲啊,走了这么久还没走出去。” “耐心点,这山这么大,我们再坚持几天,你看,我们刚刚捡到那么多板栗,现在不也填饱肚子了吗?” “也是,打了这么久了,天天吃不饱,狡猾的中土人,把粮食都撤走,害我们白忙活,听说北原人已经封锁了我们的退路,援兵也进不来了,那我们继续打下去不就是等死吗?” “所以我叫你跟我走啊,我们穿过这些山回家去,不比在这白白丢了性命强?” 竖起耳朵听了半天,原来是西疆的逃兵。 他们会逃走,也证实了靼毒现在只是强弩之末,军队里面人心涣散了。 柳重山和值夜的人不约而同的把手紧握在剑柄上,只等他们走近,拔剑斩人。 可是那两个人在不远处停下了脚步。 “你拉屎在裤子里了?” “没有啊?” “那怎么这么臭?” “我还以为是你拉的呢!” “怎么可能,要么就是你刚刚板栗吃多了放的屁。” “我没有,我以为是你。” “我发誓不是我。” “走走走,换条路,这里不吉利,这味儿太难闻了,像死了两个月的野猪。” “也许是猎人的陷阱,我们离远一点绕一绕,这乌漆嘛黑的,掉陷阱里就麻烦了。” “你说的对……” 两个声音越来越远,柳重山和值夜人松了口气也松开了手里的剑。 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金松还不知道,自己刚刚立了功。 此时的军帐内,萧山肃若有所思的摩挲着手里的一本薄薄的书。 这本书是精心裁剪成同等大小的质地上好的宣纸,叠在一起之后用针线缝制的。 看着这歪七扭八的针脚,他不自觉地吸了吸两边的腮帮子,然后唇角上扬。 这女红的水平,和箭术别无二致。 外面有人轻轻唤了声世子。 萧山素立马把这本书收进了怀里,整理了一下表情。 “进来。” 来人鬓角胡须均呈灰白。 “李将军请坐。”萧山肃指了指对面的蒲团。 李将军盘腿坐了下来,意味深长的看着他,欲言又止。 “李将军这么晚找我可是有事?” “世子,我来是想问一下,四皇子他……” “他好着呢。”萧山肃说罢起身走到床边掀开了萧山齐的帐幔,萧山齐在睡梦中露出了浅浅的微笑,“还在做美梦。” 老将军看罢点点头:“那我就放心了,我不打扰了,世子早点休息,老夫先回去了。” 四皇子萧山齐自从扎营之后就一直在睡觉,三天了都没醒过。 他们已经打了好几场胜仗了。 李老将军曾经陪着先帝开疆拓土的,身经百战,虽年过半百依然身手敏捷,目光如炬。 而萧山肃虽熟读军书,武艺高强,在李老将军面前却很是恭敬虚心,什么都愿意学,和李老将军配合很默契。 头两天李将军还在抓耳挠腮,摸不着头脑,自己吵嚷着要披挂上阵的四皇子怎么来前线的军营里睡大觉。 现在他已经心领神会了。 北原物价飞涨 萧山肃和李将军以势如破竹之势收回了邵县南边的几个镇子,彻底斩断了西疆人继续南下的野心。 西疆人溃不成军悉数退进了城墙之内,现在,城墙成了他们的保护壳。 萧山肃在得到李将军的认可后,下令在城外两里处扎营。 当他们和几个副将在一起看着舆图策划着如何夺回邵县的时候,萧山齐醒了。 他并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好饿,待吃饱喝足之后志气满满的也参与到了讨论中来。 看着舆图上我军的旗子插在县城边,轻蔑的一笑。 “这些西疆人就会虚张声势,占了个邵县就躲在城里不敢出来了?” 萧山肃和李将军互看一眼没有说话。 萧山齐继续说:“他们真像苏战形容的那么凶猛吗?他是不是夸大其词了,每年朝廷花那么多军费养着苏家军……” 李将军拱手:“回四皇子,西疆人退入城内,是我军浴血奋战多日,多位将士牺牲生命换来的结果。” “打仗嘛,哪有不死人的?上的了前线就该做好必死的准备。” 几位副将面面相觑,李将军面色沉沉,萧山肃握在背后的拳头紧了紧。 “我看这西疆人也不足为惧,准备好攻城木和云梯,明日我们就把邵县给夺回来,取了靼毒的狗头。” 李将军道:“四皇子,这邵县城墙易守难攻是众人皆知的,强攻的话我方定会死伤惨重,故攻城一事还需从长计议。” 萧山齐冷呲一声:“不攻城我们来做什么?他们不出来我们就永远在这坐以待毙?作为我中土战士,就该将生死置之度外,一往无前。” 几个副将脸色越来越难看,但也没敢发言,李将军则是用恳求的眼光看着萧山肃。 萧山肃看着老头的眼神楚楚可怜,扯了扯嘴角。 开口道:“四皇子殿下,您说的非常有道理,那我们就按照您的要求来重新部署下一步计划。” 说完对着门口扬了扬下巴,几个副将心照不宣的行礼过后一一退了出去。 待人都走了门帘被放下了之后,萧山肃抬起手来对着正在认真看舆图的萧山齐侧颈就是一劈,萧山齐倏然倒地。 李将军忙上来和萧山肃一起将他抬到了床上。 把人放下后,李将军长叹了一口气,用感激不尽的眼神看着萧山肃。 “世子啊,你是怎么想到这个办法的?如果不是你,老夫是万万不敢这么做的。” 萧山肃拍了拍手:“砍下了靼毒的脑袋交给他,让他去皇上面前领功就好了,他绝对不会自己把这事透露出去的。” 李将军笑着颔首,顺了顺自己的胡须,眼里满是欣赏。 “世子先休息,老夫先回去了,去安抚一下大家,方才四皇子所言,怕是寒了大伙的心,明日再召集几位副将重新部署。” “嗯,我会安排人照顾好四皇子,李将军放心。” 柳重山一行人又经过了一日的翻山越岭,已经进入了北原的地界。 从山上往下看,街上到处都是巡逻的士兵,很明显已经加强了守卫。 但这也是他们路途中的最后一座山了,因为北原多是一望无际的草地,这座山下去之后想要继续前行就再也没有藏身之处了。 一路上走一段,抱一段,曼珠没觉得累,只是非常心疼柳重山,时不时用衣袖替他擦擦汗。 其他人好像也已经慢慢的习惯了金松的味道,不再刻意捂着鼻子了。 曼珠看了看几个大内高手穿的还都是中土的制服,于是决定去街上买几件衣服给他们换下来,以便于混入人群当中,不至于目标太过明显。 自然是柳重山陪着她一起去。 两个人来到了一家裁缝铺,裁缝铺里也会有成衣。 “老板,我要替我夫君多买几套衣裳,你店里的成衣都拿出来给我们瞧瞧。” 听到夫君两个字,柳重山不禁心头一热,嘴角上扬,藏不住的心满意足。 老板一听来大生意了,赶忙热情招待起来,抱了一大堆衣裳出来。 曼珠为了不露出破绽,一边在柳重山身上比划着衣服一边问老板价钱,打算跟他讨价还价一番。 “老板,我夫君身上这套多少钱?” “一两银子。” “这么贵?”曼主被惊得目瞪口呆。 她没有假装,是真的太贵了。 老板尬笑着解释道:“咱们的布料都得从桐花镇进货,这不西疆蛮子打了进来,桐花镇一夜之间化为灰烬,万一西疆蛮子赶不走, 我们将来啊,还不知道怎么解决布料的问题呢,布料稀缺了,这成衣自然也水涨船高,贵了很多。哎,本来好好的,也不知他们是怎么就打过来的。” 说着说着老板的眼神便暗淡了下来:“桐花镇没了,也不知道那个布庄的老板一家怎么样了,我都跟他做了十几年的生意了,从没红过脸……” 所以,战争面前,没有哪个国家可以独善其身。 从裁缝店出来,没走多远,便听到了有人大声争执的声音。 “爱买不买,你不要有的是人要。” “你什么态度?大家评评理,我就问了他一句,这茶叶怎么比以往贵了三倍,他就要轰我走,有这么做生意的吗?” 茶叶店老板不甘示弱:“你不知道南边在打仗吗?我们的茶叶哪里来的?南边被西疆人占领了的话你这辈子也别想再喝上茶叶。” “那你也不至于贵三倍?以后没得喝那是以后的事,西疆人还没打进中土皇宫呢你就涨价这么多。” 茶叶店老板一脸不耐烦把他往外推:“你精神这么好,不如去杀几个西疆蛮子,你把他们赶走了,让桐花镇和从前一样跟咱们做生意,我这茶叶自然就降价了。” …… 柳重山紧抓着曼珠的手,拉着她离开人群。 而此时,两个穿着北原将士戎装的男子走出裁缝店,悄悄地跟在了他们后面。 柳重山一路走一路耳听八方,直觉后面有人跟踪,而且不止一个。 于是他伸开手臂把曼珠圈在了自己的臂弯里,紧紧护住。 曼珠感觉肩膀一紧,问道:“怎么了?” “嘘,有人跟踪。” 此时已经远离了人群,马上就要到山脚下了,他拉着曼珠迅速的隐蔽在了一棵抱大的树干后面。 “你在这藏好别出来,我去解决掉他们。” 为了不暴露身份,下山时没带佩剑,他从腰间抽出短刀,准备与他们正面对抗。 只听得“咻咻”两声之后,跟踪的人相继倒地。 他从树后面出来所见到的,只是那两个人的尸体。 这块地要塌了 柳重山四周张望了一圈,并未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走近看那两个人,身上无伤,只眉心一个小孔,往外渗着血。 这个小孔便是致命的。 有人在暗中帮忙,柳重山想。 起身拉着曼珠便往山上走去。 “怎么样?再没人跟踪了。” 柳重山摇摇头:“没有了,我们得加快行程了,早日结束这场战争,让中土和北原重新过上正常的生活。” 曼珠点头,北原人主要靠畜牧为生,有很多的东西都依赖于和中土互市才能购买。 中土遭遇战火,北原人也并没有好过,这才打了不到一个月,北原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长此以往下去,不敢设想。 心里正想着事呢,只觉脚下一轻,又被一把打横抱了起来。 “我可以自己走的,你还有那么大个包裹,你会累坏的。” “这是上坡,包裹里都是衣服,不重。” 曼珠抿唇,伸出手来环住他的胳膊,把头埋在他的颈间,耳侧是他平稳而有力的心跳。 从北金柏青把她接进府里开始,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接触过多少男人了。 但这是她第一次附在一个人胸前听他的心跳。 萧山肃和李将军还有几位副将围在舆图边上,一个个都面色凝重。 李将军道:“不管从如何进攻,牺牲都无法避免,据估算,他们城内剩下不到一万人,而我们也是一万人左右。” 萧山肃拧着眉头:“我攻他守,如若没有捷径,在进攻的过程中,我方必定伤亡惨重,待到进城之后,人员上也就处于下风了。” 一个副将说:“是啊,据说他们现在粮食短缺,北原还封锁了他们的退路,他们别无选择,只有拼死一战。” 噗呲 突然整个帐篷里面充斥着一股奇臭无比的味道。 几个人都不约而同的捂住了鼻子。 只有一个副将一脸尴尬的捂紧了肚子。 噗呲 又是一阵响。 “我要出去上个茅厕。” 话说完此人已经掀开了门帘跑没影了。 一炷香之后,他回来了。 “世子,李将军,继续。” “好的,那我们” 噗呲 “对不起,我又要出去一下。” 咻的一阵风,他又跑了出去。 等到他再一次回来的时候,很明显看得出来他已经浑身无力,手脚木讷了。 萧山肃拍拍他的肩:“刘副将,你这是生病了吗?” 刘副将挠挠头,十分难为情的说:“我,那个,我就是拉肚子,昨天晚上拉了一个晚上,早上都不敢吃东西,没想到,现在还是拉。” “传军医。”李将军朝门外喊了一声。 军医把着脉问道:“刘副将昨日可是吃了山上的什么东西?” “昨日?山上的东西?”刘副将沉思了一会。 “昨日就是有人捡了些板栗,拿回来大家伙一起烤了吃,别的没了。” 军医道:“叫人把那板栗拿来我看看。” 军医看着手里的果子,咬了一口掰开细细观察了片刻。 “这不是板栗,这叫巴栗子,和板栗长得极为相似。” 说罢把手里的果子递给了李将军和萧山肃一人一半。 接着说:“你们看,板栗的壳是光滑的,果肉是金黄色,而巴栗子的壳上有一层细细的绒毛,果肉是纯白的。” 李将军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所以他们就是贪嘴错把这玩意当成板栗吃了,就拉肚子?” “正是。”军医说:“巴栗子有毒,只要吃上一粒,便会腹泻不止,浑身无力,若是贪食,吃过量了,可能会脱水而死。” 噗呲,刘副将挣扎着跌跌撞撞朝门口跑去。 此时有人来报,军中有好几个将士都患了腹泻,这几人正是刘副将手下和他走得近的几个。 也就是昨天晚上一起吃巴栗子的几个人。 “来人。”萧山肃转头朝门外喊道。 “将军有何吩咐。” 萧山肃把手里的巴栗子递给了他:“带几个人去山上找这个东西,记住,这不是板栗,有毒,不能吃。” “是。”手下领命出去了。 山上板栗树很多,但是巴栗子树却很少,隐藏在众多板栗树中间,极易鱼目混珠。 想要找到它们还得费一番功夫。 找了半天,才得了半麻袋。 “就这些了,其它全是板栗,方圆十里再没有巴栗子树了。” 萧山肃打开麻袋看了一眼:“够了。” 于是命人将巴栗子剥开来,碾成粉末混进了白面里。 这雪白的果肉碾成粉末之后混进雪白的面粉竟是一点也看不出来。 李将军明白了萧山肃的意图,看着这一堆混过巴栗子的面粉若有所思。 “世子打算如何将这些东西投入城内?” “我还没想好,想个办法引诱他们来抢,专门送去的话,只怕他们会起疑心。” 李将军望向远处的城墙上那一排排弓箭手,摇摇头。 “走不到城墙下,就会被射成刺猬”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帐篷里的人突然警惕了起来。 “什么声音?” 一个副将起身朝外拉开了门帘在外面环视了一圈又进来了。 摇摇头道:“外面没有任何异常。” 但那股咚咚咚的声音一直没有停下。 萧山肃只觉得脚底有点发麻,低头看着脚下,往后退了几步。 只见坚硬的黄泥地上开始慢慢的有了细小的裂缝,继而又慢慢的往下凹了进去。 萧山肃对着众人喊道:“不好,这块地要塌陷了,走。” 众人看着眼前的景象都准备往门口撤去,刚拔腿就见方才凹下去的地方轰隆一声彻底的坍塌了下去。 军帐的正中心出现了一个水缸口大小的坑。 每个人都握紧了手中的刀剑,警惕的朝着那个坑走去。 与此同时,坑里露出了一个满脸黄泥的脑袋。 身上的衣裳也已经裹满了黄土,看不清本来的颜色了。 此脑袋左右一百八十度看了一圈,露出了一口大白牙。 “李将军,世子。” 萧山肃和李将军互看了一眼,一个副将已经上前一步把他拉了上来,其他人则是握着武器做出防卫的姿势。 紧接着,后面还有十来个人,都和这人一样的造型,一身泥土,看不清本来面目。 这人摸了一把脸上的泥,原地跳动着抖了抖身上的土。 笑着说:“我是高贞啊,这地道总算是被我们给挖通了。” 大小姐人真好 柳重山一行人换上了北原普通百姓的服装,将身上的武器包裹掩饰了起来。 小心翼翼的走过了边陲的几个小镇之后,再往北去,就没有那么多守卫了。 于是一人买了一匹马,再不受那徒步的苦了。 已经到了秋末,金黄的草场,悠闲的牛羊,红松和白桦,落叶纷纷。 一条河流从广袤无边的草原穿过,静静地流向远方。 骑着马比步行速度快了很多。 夜幕降临,他们停下准备在一片白桦林里休息一晚。 金松道:“只需过了今夜,明日再走半天,就可到达北都。” “金松,你们从小生长在北原,现在又回来了,你期待吗?”一个侍卫问他。 金松本来松弛的面颊被他这一问变得紧绷了起来,抿着唇不再说话。 曼珠轻轻一笑:“大人,这里于我们而言,就像是一座监狱,囚禁了我们大半的人生,这个监狱里所有的回忆都是痛苦的, 当一个从这里出来,到外面见过了正常人是如何生活的以后,是不会怀念监狱的时光的。” “抱歉。” “没什么,小时候便一直被灌输,造成我们那般生活的罪魁祸首就是萧烈,所以大家当时都恨透了萧烈,以杀了他为毕生的目标。” 柳重山只紧紧握住她的手。 刚刚问话的侍卫也不再接话了,朝金松丢过去一块牛肉干。 金松接住就直接啃了起来。 夜空是半块残月,和无数璀璨的星辰,照在平静的河面上泛着凌凌的波光。 柳重山照例靠在曼珠的帐篷外面抱着剑休息。 所有人都睡得正酣的时候,守夜的突然低喊一声。 “不好,有人,大家都醒醒,提高警惕,有一队人马朝这边来了。” 几个侍卫闻言倏地弹了起来,围着帐篷站了一圈。 柳重山心里默数了一下,不下二十人。 策马奔腾朝着白桦林这边而来。 不知道对方底细如何,但是明显比自己人多了很多,几人不约而同拔出了刀剑。 眼看着对方越来越近了,气氛也越来越紧张,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 “咻咻” 连着几声熟悉的声响,马背上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马儿失去了主人,又受到了惊吓,撒开了腿在月下狂奔,四散而去。 半晌过后,世界重新安静了下来。 柳重山点燃了火把,带着一个侍卫朝着他们来的方向走去。 只见二十多人全倒在了地上,姿势各异。 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握着剑慢慢的走近。 倒地的人身上衣衫完好,眉心一个小孔,往外渗着鲜血。 柳重山快速的走上前又翻开了几具尸体。 都一样的死法。 “又是他?” “谁?”侍卫问道。 “一个在背后帮我们的人,上次我们去买衣服,遇到了跟踪,也是有人用这种方法杀死了那两个跟踪者。” “有人暗中帮我们?会是谁呢?” 柳重山摇头,起身四下张望,莽莽的草原上,只有带着冷意的微风。 陶尚贤自担任吏部尚书以来,时常会有人递帖子想要与之结交。 但都被他一一回绝了,他在朝为官这么多年,从不参与党派斗争,不站队,也不结仇。 所以口碑和人缘还算不错,但是官至吏部尚书之后,主动前来结交的人就多了很多。 人都知道找他不容易,而杭白菊死后,他也没有再续弦,陶家没有夫人。 巴结讨好的人把目标瞄准了陶夭夭。 大小姐早已过了及笄之年,与竞王府退婚之后依然没有再议亲,很多人已经开始跃跃欲试,试图上门说媒的人也开始多了起来。 尤其这几日北边传来捷报,四皇子一次又一次的打了胜仗,据说不多久就可以将西疆人全部歼灭了。 她虽退过婚,身体有疾,但容貌在京城贵女中仍旧是数一数二的。 还多次得到皇帝的嘉奖,而且近来时常被皇帝召进宫去,可见是很得皇帝青睐的。 更何况上一辈的人谁人不知木兰香,她的女儿即便随了她三分那也是别人望尘莫及的。 有人知道陶尚贤家里没个主母,而陶夭夭是王妃的义女,甚至干脆活动到竞王府去了。 此事传到了秦妃耳中,她便开始坐不住了,找来了萧山予商议着去求皇上锡婚。 萧山予无言以对:“您找我来就为这事?” “你知不知道,那些人都拜到竞王府去了,不行,我得去找皇上说这件事情。” 秦妃急得拎着裙摆在永宁宫里转圈圈。 “母妃,稍安勿躁,四弟在前线冲锋陷阵,与西疆人殊死搏斗呢,您在这儿女情长,合适吗?” 秦妃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难道就等着让竞王妃做主给她定一门亲事?到那时候你后悔就晚了。” “母妃您糊涂了?王妃若是能做得了她的主,她和世子至于退婚吗?这姑娘和别人不一样。” 秦妃闻言如醍醐灌顶:“欸,说的对啊,还是你想得全面,要不怎么什么事我都想着找你是商量呢, 哎呀多亏了你,予儿,要不是你提醒,少不得母妃要到你父皇跟前讨嫌了。” “母妃,皇后如今已然失了父皇的信任,您若是想让父皇高看您一眼,就只管在这永宁宫内做好您的皇妃, 其它的事情定要有个分寸,不争是争,争是不争。为夫不争,天下莫能与之争。” 秦妃笑笑:“什么争不争的,你说这些为娘听不太懂,不过该争取的还是要主动一点的,就怕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陶菁菁今年也及笄了,甄寒梅的事情虽陶尚贤有意掩盖,却依然在背后传得人尽皆知,而甄建前不久也被发配充军了去。 作为吏部尚书的庶女,在婚事方面,竟是无人问津。 这两日陶夭夭只要有空就会跑到木兮阁去,要么陪她聊聊天,要么送些吃的给她,安慰她开导她,观察陶菁菁的精神状态。 她感觉自己负起了本该属于陶尚贤的那份责任。 不过既然爹那么忙,做女儿的分担一些总是没错的。 这日出门时,陶夭夭和她说:“三妹妹要是一个人在这觉着无聊,就去兰香苑,正好你教我做吃的,上次你做的枣泥糕好吃,我也想学。” 陶菁菁浅笑着点头:“好的,等我这脚好利索了我就去,大姐姐放心,我会调整好自己心情的。” “那我就放心了。” 待冬枣推着陶夭夭出了门,翠梨不由得感慨:“大小姐人真好,心里时刻惦记着小姐您,小姐您凡事想开些,在这世上您还是有亲人的。” 陶菁菁不露痕迹的冷笑了一下:“是吗?那可真是要多谢她了。” 别了三寸金莲 陶夭夭感觉自己的脚已经能够轻而易举的承受身体的重量了。 尝试着放开冬枣的搀扶,独自走了几步,竟是稳稳当当。 担心会因为没有痊愈就让它承受重力而影响到将来的健康,她又特地到善生堂让刘大夫复查了一下。 刘大夫告诉她,她的恢复速度出乎意料的快。 只要自己不会感到疼痛不适,可以下地行走了,只是不可时间过长。 于是她把轮椅留在了善生堂,和冬枣一起走路回家。 就是这种没有束缚自由洒脱的感觉,她已经半年没体会到了。 今日的天空好像格外美,空气也特别甜。 “小姐,你慢点。”冬枣在后面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追着她。 “我太开心了,我终于能像正常人一样,自由奔跑了。” “你这刚恢复,悠着点啊。” 这种脚踏实地的踏实感让她已经得意忘形了,在大街上雀跃的小跑着。 招来了路人欣羡的目光。 嘭的一声,在路过一个小巷的时候,她与一个从巷子里跑出来的孩子撞了个正着。 孩子倏然倒地,她也毫无防备的朝后面仰去。 冬枣三步并作两步上来拉她,依然迟了一步。 她还是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但是背后并没有如她预料的一样传来痛感,她倒在了一个软软的东西上。 这块地是软的? “小姐,你没事?” 冬枣麻利的拉着她的胳膊把她扶了起来。 又对着地上道:“沈公子,你还好?” ? 待陶夭夭站稳后才发现,沈云舒面朝下,趴在地上,扶着背,脸上露出了极其痛苦的表情。 “我我没没事。” 而和她相撞的孩子已经自行爬了起来,陶夭夭一时不知先顾谁。 “冬枣,你去看看那孩子有没有受伤。” 冬枣拉过孩子上上下下检查她身上有没有受伤。 陶夭夭则是伸手把沈云舒扶了起来。 “沈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怎么” 怎么以这样的姿势出现在这里。 “我看着你要摔,想拉你一把来着,可这大街上人来人往的,男女授受不亲,为了你的名节,我只好自己倒下去挡住你,避免你直接摔倒石板上了。” 陶夭夭一时语塞,拉一把,和倒在身上,有什么区别吗?倒在你身上就保全名节了? 他的脑回路可真是让人耳目一新。 好在那个和她相撞的小姑娘没受伤,怯生生的看着陶夭夭喊了一声:“姐姐。” 陶夭夭看了看小姑娘,再看看四周,是觉得这里怎么这么熟悉。 “小妹妹,是你呀。” 陶夭夭笑着走向她提起了她的裤脚。 “你娘还是让你缠足了对吗?现在还疼吗?” 小姑娘认出陶夭夭时脸上本是挂着笑的,但是一看自己的脚,笑容瞬间便暗淡了下去。 咬着嘴唇不说话。 怎么会不疼呢?那么长的缠脚布,硬生生的把所有的脚趾紧紧的裹住,每走一步都是钻心的疼。 不然怎么会那么容易摔跤,连撞上了人都来不及反应。 “哎呀,这不是新科状元郎吗?” “咦,这是陶大人家的大小姐耶,他们怎么会在一起?” 人群里有人认出了他们。 “这才子佳人,真是绝配啊。” “这新科状元入职翰林院,不就是在陶大人手底下当差吗。” “我听说啊,这陶家大小姐之所以与世子退婚,实际上是因为” “不许胡说。”沈云舒听着这些话只觉面颊发热,喝断了人群中的议论。 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但是打量的眼神依然肆无忌惮。 陶夭夭扶着小姑娘的肩膀站在她身后。 环顾了众人一眼,直接一一回敬大家狐疑猜测的眼神。 “我知道我与世子退婚的原因,外面所传有无数种版本,如今我本人就在这里,那么我不防直接告诉大家,为什么会退婚。” 旁边几个妇女脸上露出了鄙夷的表情,一个姑娘家,都退婚了说话还这么理直气壮? “退婚的原因就是,世子他不喜欢缠足的女子,他想要娶一个肢体健康,没有畸形的女子为世子妃,就这么简单。” “啊?”旁边的妇人们闻言渐渐躁动了起来。 “这?”懊悔的神色渐渐爬上她们方才还不屑一顾的脸。 “沈云舒,你告诉大家,你会不会娶一个行动不便,走路不稳,脚底畸形的女子?” “啊?”沈云舒刚刚还在云里雾里,被这么一问给愣住了。 冬枣看着他直摇头。 沈云舒看一眼冬枣,又低头看看陶夭夭的脚之后再抬起头来对着众人摇摇头。 “我想要娶一个活泼健康,勇敢善良的姑娘为妻” 这时,小女孩的母亲被巷口的喧闹声吸引了出来。 看着自己的女儿和陶夭夭在一起。 这不就是上次指责她给孩子缠足,还与她产生争执,后面被大家说得气呼呼的离开的那个姑娘吗? 她本是准世子妃,刚开始传退婚是因为她自己的要求,现在看来,是王府顾忌陶家脸面才那样说的! 原来真正的原因还是因为世子不喜欢缠足的姑娘。 而就在刚刚,三年一考的新科状元,也表示拒绝三寸金莲,想要娶一个活泼健康的女子为妻 世道变了?三寸金莲不吃香了? 在场所有的妇人陷入了深深的自我矛盾中。 这时人群里有个年轻男子开口道:“沈公子是对的,我家夫人去年怀了身孕,到了八个月的时候就一步路都走不了了, 因为她也有一双极小的足,后来在生产的时候因为胎儿太大难产,一尸两命,大夫说是因为孕期常卧床不起,走动太少导致的。” 众人同时向他投去同情的目光。 很多从前总是以自己的三寸金莲为傲的女人已经开始产生自我怀疑了。 想想自己小时候缠足所流下的泪水,再想想怀孕的时候所受的煎熬,又看看孩子被缠上白布后脸上痛苦的表情。 这?值得吗? 现在,她们亲耳听到,人人称赞的世子殿下,不喜欢缠足的女子。 而温文尔雅,一表人才的状元郎,也要娶身体健康的女子为妻。 这种东西有必要坚持吗? 小女孩的母亲打量了一下陶夭夭,轻声问:“陶小姐,您的脚?” “我矫正过来了,我再也不要那害人的小脚了,你看,我现在这样多好。” 说完还在她面前拎起裙摆转了几圈。 沈云舒在一旁呆呆的看着她。 小姑娘怯生生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娘,我以后还能像姐姐这样转圈吗?” 女孩母亲咬咬牙:“能” 说完抱着她往屋里走去。 这是想害我吗? 所以女子缠足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为了取悦男人,为了迎合男人。 在这样一个男权社会,女人这么做,只是为了自己将来能有一个好的归宿。 男人喜欢什么样,女人就想方设法变成什么样,即便是自己在这过程中,痛苦万分。 可是如男人不喜欢了呢? 解铃还须系铃人,女人去劝别人不要缠足,没有用,还会被人认为别有用心。 但是一旦男人开始说不喜欢了,那么他们就要开始怀疑那么做值不值得了。 尤其是家世显赫,人才出众,又受众人膜拜的男人所说的话,效果极为显着。 陶夭夭在心里盘算着,再去动员一些官家和富家子弟,放出话去,不娶小脚女人为妻。 看他们还逼着自己的孩子缠足不? 想到这里,她脸上不自觉的扬起了奸计得逞的微笑。 对,就这么办。 回过神来才发现,沈云舒还在呆呆的看着她。 她把嘴角收了收:“沈公子,你打算去哪里?” 对上她的视线后,沈云舒才赶忙挪开了眼睛。 “哦,我有公务需要找陶大人,要去去你家。” “哦,同路啊,那就一起走。” 她大步大步的迈着步子,心情好极了。 沈云舒跟在她和冬枣身后,看着她在前面走得欢快,活动了一下肩颈,背后还在隐隐作痛。 “陶姑娘,你的伤?已经好了?” 陶夭夭回头:“嗯,好了,没事了。” “哦” 沈云舒抿唇,表情有些沮丧。 她好了,求娶的人会更多了,自己虽是中了状元郎,入仕做了一个小官。 在别人眼里也是风光无限的,但是和那些官宦世家比起来 他自顾自的摇摇头,不敢再多想了。 进了陶府,陶夭夭问院里的佣人:“我爹呢?” “大小姐,老爷在书房呢。” 陶夭夭回头对沈云舒道:“沈公子,你去,我爹在书房。” 又对刚刚回话的佣人说:“你带沈公子去。” 佣人答:“是。” 沈云舒拱手:“谢谢陶姑娘。” 陶夭夭转身朝兰香苑走去,从善生堂回来路程不算近,但是她现在一点也没觉得累。 有点想跳。 于是她开始一步一跳的走。 经过刚才在街上摔了那一跤,冬枣不敢马虎,瓜子都不磕了,紧贴着她走。 “大姐姐” 陶菁菁一脸笑意的出现在她面前。 “三妹妹?你总算舍得出来玩了?” 陶菁菁用食指绕着手里的帕子:“你不是说无聊就去兰香苑找你吗?可是我刚刚去了你不在。” 陶夭夭上前拉住她的胳膊:“我有事出去了一趟。” “和沈公子吗?” “啊?没有的,路上偶遇的,他找爹有公务。” 陶菁菁抿了抿唇:“哦,我看你笑得这么开心,还以为” “以为什么?” 陶夭夭转头看她,发现她面颊微红,眼睛还在不停的往书房那个方向瞄。 “三妹妹,看上沈公子了?” 陶菁菁倏地面颊绯红:“哪有,大姐姐别取笑我。” 陶夭夭不以为然:“这没什么好害羞的,沈公子现在在爹手底下当官呢,如果你真的喜欢他,我去找爹说。” 陶菁菁急了:“不要,不要,不可以。” “为什么啊?” 陶菁菁低头不语。 暗自腹诽:明知道他喜欢的人是你,还假惺惺的替我张罗?再说了,这种事情是女孩子能主动的吗? 爹本来就不喜欢我了,你去跟爹说,他会怎么想?这是想害我吗? 陶夭夭不知道她心里想了什么,只拍拍她道:“你不让说就不说,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就告诉我,我再去找爹。” 萧山肃他们在夜里通过地道,秘密将混了巴栗子粉的白面送入了城内。 再由几个人将这些东西搬进了一个空置的粮仓里,用一些东西掩盖起来,露出一个角。 “这是什么东西?” 西疆士兵饿得心浮气躁,拿着刀剑到处乱戳,只盼在什么地方能有一个密室,然后里面突然出现大堆的粮食。 看到露出来的麻袋的一角,几个人一起上前用手扒。 等到扒掉了上面覆盖的杂物时,露出来好多个鼓鼓囊囊的麻袋。 一个士兵拿刀砍破了一个麻袋,一些面粉飞进了他的鼻孔,使他不受控制的打了一个喷嚏。 瞬间白面纷飞,香气四溢。 “面粉,这里有面粉,哈哈哈。” 和他一起的其他人上前来查看后,迫不及待的抱着麻袋就往外冲。 “找到吃的啦” 藏得真深啊,找了这么多天才找到。 就说他们不可能把所有吃的都搬走的,这么多面粉,够大家吃顿饱的了。 整个城墙内瞬间沸腾了,欢呼声大得萧山肃他们在军帐里都能听得到。 北都的朝堂上,金柏青傲视群雄,言辞犀利,在众臣面前越来越不给女王留颜面。 而女王却始终言语不急不缓,行动不骄不躁,脸上不露愠色。 堂下已经有好几个臣子对金柏青产生了怀疑。 有人问道:“金丞相总说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北原,但是现在南边受中土战事的牵连,百姓的生活已经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金丞相却依然坚持隔岸观火,置我国与中土多年交情于不顾,这是何意?” 金柏青一脸倨傲:“邻国有圣人,敌国之忧也,中土这二十年日益强大,和西疆的这一战,能让他们至少十年无暇觊觎我们北原。” 此时殿外传来了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一道坚毅而铿锵的女声也随之而来。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金丞相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所有人都回头看去。 一个身姿婀娜,面容绝美的女子身后跟着一个身形壮硕的大汉和一个中年男子,由几个侍卫护送着从朝堂中间穿过。 两边的很多人已经开始忐忑了起来。 其他人不认识,但是那个女子,却是无人不知的。 一行人走到了最前面,对着女王行礼。 “民女金南珠,拜见女王。” “金松,牛壮,拜见女王。” “中土皇城司副使柳重山拜见女王陛下。” 女王微笑着对曼珠摆手:“让她坐下说话,大家都免礼。” 便有人抬来了椅子放在了她的身后。 就这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金柏青的脸上已经变换了好几种颜色。 那只是个意外 曼珠坐在椅子上,面对女王,背对群臣。 一项一项的揭露金柏青的罪状。 “金柏青从三年前开始便在朝中散播灼公子身上流有中土人的血脉,想要暗中对灼公子下手,除掉他拥立容公子为北原王储, 与此同时,他陆陆续续安排了我们所有人进入中土在不同的地方蛰伏起来,只待有一日他能独揽北原大权之后,与我们里应外合对付中土, 众人皆知容公子生性散漫,无意朝政,即便继承了王位也会变成金柏青手里的傀儡,到了那时,金柏青便是北原真正的王。” “珠儿……” 这一声带着威慑,带着欺哄,带着沙哑,带着彻骨的寒。 这也是刻进曼珠骨髓里多年,令她毛骨悚然,不寒而栗的声音。 她的身子抖了抖,手不自觉的握紧扶手,骨节泛白。 柳崇山单膝跪在椅子边,把手覆盖在她的手背上,用力一握,看着她那双因被唤起痛苦回忆而黯淡的眼睛点点头。 用坚毅的眼神鼓励她,别怕,有我在,永远不会再有人能伤害到你。 金柏青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话在曼珠心里的份量,他看出来她害怕极了:“珠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曼珠对着柳重山抿唇点头,吸了一下鼻子。 继续用冷冽的声音道:“金柏青本就是桐花镇人,各位大人这么多年都被他欺骗,玩弄于掌股之中,他的一举一动从来都不是为了北原,而是他自己。” “什么?” “这?” 朝堂之上的人开始三三两两交头接耳起来。 “珠儿,你别忘了是谁把你养大,给你锦衣玉食的生活。”金柏青的声音像是从地狱里发出来的一般:“你要对你说的话负责。” 柳重山回头看向他,眼神如刀,杀气腾腾。 “他的家人还有我们的家人,都死于二十年前的那场战乱,我们这群战后孤儿本可以在桐花镇长大做一个正常人, 是他把我们带入北原,当畜生一样养大,用仇恨浇灌我们的灵魂,用来做他复仇的工具,战争已经让我们成为了孤儿, 而金柏青,为了一己之私,不顾数万百姓生死,勾结西疆人,再次引发战争,制造更多的孤儿,此人罪该万死。” “什么?勾结西疆人?” “金丞相,您该给我们一个解释。” 面对众人的质疑和指责,金柏青依旧无所畏惧,趾高气昂。 “珠儿,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你不知道说话要讲证据吗?你说我勾结西疆人,简直血口喷人,枉我这么多年将你视如己出。” 听到视如己出几个字,在场的人面色各异,曼珠则是咬紧牙关,才能不让眼泪从眼眶里流出来。 “证据是吗?这些够不够?”花灼一边说着话一边掀开帘子从后面出来。 手里拿着一个匣子,打开来展示在众人面前。 “这些就是金柏青勾结西疆人,撤掉戍边守卫让他们长驱直入我北原领土,直达桑格和桐花镇的罪证, 里面有调兵的符文,有和靼毒的书信,还有北原和中土接壤处的舆图,金柏青,你还不认罪?” 金柏青冷哼一声:“一个有着中土血统的公子,一个我从小养大还背叛我的忘恩负义的女人,他们的话有何可信之处?” 花灼冷笑:“金丞相口口声声中土血统,你可知中土与北原已经和平共处二十年,你如此挑拨离间, 搬弄是非是何用意?非得挑起两国战争,尸横遍野,生灵涂炭你才罢休吗?” 花灼拿起那些证据走了下来,堂下的很多人见了他都低下头,眼神畏惧躲闪。 因为他们里面很多人都曾受到蛊惑而支持亦或是默许金柏青除掉他拥立花容为王储。 “请大家看看清楚,这可是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收集到的证据,他无法抵赖。” 金柏青负手而立,大言不惭道:“证人可以撒谎,证据可以作假,你的话没有用。” “他的话没有用,那我的呢?” 声音从女王身后传来,门帘又一次被掀开。 花容面带微笑,手持折扇,风度翩翩的走了出来。 “啊?” “容公子?” 群臣这一炷香的时间接受到的信息太多,大脑反应不过来,面露难色,左顾右盼了起来。 金柏青眉头一皱:“花容?我以为你死了?” “你都还活着,我又怎么会去死呢?” “你诈我?” “对付你这种老狐狸,不用点手段,陪你演场戏,怎么让你露出尾巴呢?” 堂下很多人消化了一会,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无不愤慨。 此时的殿外,浩浩荡荡的大军已经将整个大殿团团围了起来。 有几个和金柏青走的近的人见大势已去,已经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金柏青看向一个武将:“关将军,你的人呢?” “我不知道啊?”那个关将军跪在地上回答。 一个身穿铠甲的武将从殿外阔步走了进来。 对着女王拱手道:“末将在此,”又转身看向金柏青:“金丞相,认罪。” 金柏青颤抖着手指指向他:“你?你个叛徒?” 武将冷嗤:“到底谁是叛徒?末将虽不才,却也懂得万事以国为重,我绝对不会允许有人视我北原 近百万百姓的生死为儿戏,女王,该抓的人都已经被关进了监狱,等候女王的发落。” 女王的脸冷若冰霜,语气依旧平缓。 冷声道:“来人,把金柏青一干人等拿下。” 武将带着人朝金柏青走去。 在他靠近的那一瞬间,金柏青神情微顿,眼睛定格在了武将腰间的那把刀上。 锵的一声,他以极快的速度抽出了武将腰间的大刀朝曼珠背后砍去。 柳重山听到声音回头发现已经来不及反击,立即起身护住曼珠。 哐当,刀没有如预料中那样落在他的身上,而是掉在了地上。 金柏青捂着双手痛苦得脸上青筋暴起。 柳重山回头,只见他两只手的手腕上各有一个小孔,鲜血从这两个小孔里面汩汩往外流。 这个小孔,似曾相识。 柳重山疑惑的看了看女王旁边的花灼和花容。 两个人都对着他勾唇淡笑。 金柏青双手已废,和他的党羽一起全部被抓了起来。 群臣退去之后,花容闲庭信步的走到柳重山面前。 “柳大人,那日在田里,可是你踢了我一脚?哎呀,到现在,我这后背啊,还痛得厉害呢。” 柳重山尬笑着回答:“那只是个意外,嘿嘿,意外” 攻破邵县城门 在高贞的带领下,一小队先锋通过他们所挖的地道抵达了城中一个财主家的密室。 当时卢玄亮拼死抵抗,命他带了一部分人进入密室,等待援军的到来。 届时援军攻城的时候,他们再从城内协助。 高贞通过观察,发现这个密室靠近南面的城墙,财主当年修建这个密室的目的也是为了躲避战乱。 不过这次在战前所有人都被转移了,密室自然也就没派上用场,里面空间很大,一条密道向南延伸很长。 高贞用脚步丈量这条秘道,竟然有数十丈。 再抽出剑来朝着密道壁上用力刺入,竟一下进去了半个剑身。 这泥土虽不松软,但却纯粹,里面没有山石,如果继续往南挖去,在城墙上弓箭手的射程范围之外开一个出口,那不比在里面坐以待毙强太多了吗? 密室里一共就十多人,真想要帮忙也起不了大作用,不如挖通这密道,援军神不知鬼不觉从秘道潜入城中,那不就事半功倍了? 高贞一声令下,十多人便没日没夜的挖了起来…… 城中的出口在财主卧房那张巨大的金丝楠木拔步床前的一块厚重的地毯下。 高贞和几个士兵在底下抬起头听上面的动静,一串脚步声咚咚咚的朝外面跑了去之后,地毯被缓缓挪开。 高贞只先带了两名士兵出来,其他人继续在下面等待,三人出来将地毯归位后迅速在床下和床边的屏风后藏了起来。 不多时,一个人捂着肚子进来了,哎哟一声后就瘫坐在了床上。 随后又进来一个捂着肚子的,有气无力的对着床上的人说: “将军,外面好多人都拉得厉害,大家都怀疑是不是那些面粉有问题。” “去,问问哪些人没吃这面的,把他们换到城墙上去,不能让对面看出来我们出了状况。” “是……唔唔。” 这人捂着肚子正要离去,屏风后的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捂住了他的嘴巴,直接一刀切断了他的脖子。 床上的将军反应过来,准备起身拔床头的刀。 一把剑从床底刺出,冰冷从腚下直达胸前,他瞪大了眼睛低头,只见剑尖带着鲜血从他的腹部穿出,将他固定在了这张床上。 想要喊,却发现张开嘴后喷涌而出的鲜血糊住了喉咙。 屏风后出来的那位一个箭步上前,横着一刀直接割断了他的喉咙。 财主家的房子很宽敞,里面住了几个西疆的将领,三人将这两个死人的尸体搬到了床上之后便藏到了门后。 再一一将住在这家的人引了过来,杀他们太容易了,因为一个个都拉得不知东南西北了。 将这房子里所有的西疆人收拾干净之后,高贞掀开地毯,打开了盖板,里面数百位将士鱼贯而出。 这位财主的房子靠近南边的城门,他们在西疆人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打开大门杀了出来,一路挥刀劈剑,势如破竹。 墙上的弓箭手也因为腹泻手脚无力,没有得到命令又不敢擅离职守,只得硬着头皮在上面扛着。 听着城内响起震天的杀声,紧接着城外的人马也如潮水般向这边涌来,他们竟手忙脚乱,不知道先将箭头对准哪边。 而此时本该在城墙上指挥作战的将领去了茅厕拉肚子还没有回来…… 一时间战旗猎猎,铁蹄铮铮,狼烟滚滚,烽火连连。 高贞带人一路杀过去,直奔城门,将城门打开后,萧山肃和李将军手中的剑一挥,中土将士如洪水决堤般势不可挡冲了进来。 靼毒没有吃混进了巴栗子的面粉,他有专供的食物。 听着南边传来震天的杀声,骑上马扛着大刀就出来迎战。 他长得魁梧黝黑,一双比常人大了许多的眼珠略微向外突出,于思满面,暴怒的样子甚是可怖,让人看了不禁脊背发凉。 李将军担心萧山肃年轻,没有太多的实战经验,对上靼毒这种久经沙场,且心狠手辣的人会吃亏,于是打算亲自会会这个西疆恶魔。 “世子,你带人去北城门,这里交给我。” 萧山肃道:“李将军,靼毒交给我,我可以拿下他,您信我。” 不等李将军反驳,他便一手缰绳一手长剑策马直奔靼毒而去。 苏洛洛告诉他,西疆人凶猛,力大,但不够灵活,正面对抗应以巧取胜。 苏战本人与靼毒对战多次,刺伤过他右侧的膝盖骨,所以在马上他的行动不会受到影响,但是一旦失去马的帮衬,他会如同失了右腿。 靼毒发现萧山肃一直以守为攻,以退为进,仰头冷嗤:“黄毛小儿?老子把苏战打得哭爹喊娘的时候你还在吃奶呢。” “哦?是吗?” 萧山肃抓住了他自鸣得意的这一瞬间,轻夹马腹,握剑直刺马的眼睛。 马儿吃痛,仰天嘶鸣,靼毒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迟了,紧握缰绳夹紧马腹,却依然在马儿胡乱狂叫了一通之后被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萧山肃翻身下马,提着剑来到他跟前。 “不欺负你年纪大,我也不骑马,来。” 这一摔,把本来就脆弱不堪的右膝盖又摔伤了,他故作镇定,用大刀强撑着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匹马得得得来到萧山肃身后停了下来。 萧山肃看了一眼马上的人,也不意外,是萧山齐,他也确实该醒了。 萧山肃道:“你去北城门协助李将军,这里不用你。” 萧山齐也下了马:“这就是西疆王靼毒?世子你该把他让给我,我要带着他的首级回京献给父皇。” 靼毒呸了一口血:“你是萧烈的儿子?好啊,你们两个黄毛小子一起上,老子一块儿解决了。” 萧山齐想先发制人,提着剑就冲了过去,靼毒举起大刀一挡,当剑劈到刀刃上的那一刻,巨大的冲击力让萧山齐退后了三步。 他不可置信的看看自己手里的剑,只觉这只手被震得发麻,好大的力道。 萧山肃提醒他:“四皇子,以守为攻,不可激进。” 萧山齐不信这个邪,咬咬牙再次提剑向前。 靼毒都没有动,依旧举起刀一挡,萧山齐重新退后好几步,这次的力道竟是比前一次更大。 萧山肃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后背,在他耳边轻声道:“四皇子,李将军那里需要你,你得尽快去帮他。” 萧山齐甩了甩被震得快要拿不住剑的手,带着一脸的挫败感上马朝北城门而去。 萧山肃紧盯着靼毒,眼神冰寒。 “阿灿,协助侍卫,去护好四皇子。” “世子你呢?王妃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寸步不离你的。”阿灿手握不停滴着鲜血的剑背对着站在他身后。 “不用管我,四皇子要是出事,我没法向皇上交代。” 养心殿怎么了? 海东青在北原被奉为神鹰,受众人膜拜,如若伤害神鹰,罪名比杀人还重。 而像赤青这样年轻力壮,反应超群的神鹰,即便离开了这条法规的庇佑,依然可以傲然翱翔于蓝天之上。 它的速度比信鸽要快,耐力比信鸽好,陶夭夭在金柏青入狱的当晚,就收到了花灼的信。 为了让皇帝安心,翌日早早的便来到了宫外等候。 退朝之后皇帝立即传了她进养心殿。 这么早进宫,皇帝猜测肯定是收到了重要的消息,既是期待又是忐忑。 但当他坐在龙椅上看到陶夭夭欢快雀跃带着微笑走进来的时候,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因为他知道肯定是好消息。 穆康看她在养心殿像在大街上一样随心所欲,忍不住提醒了她一句。 “陶姑娘,这可是养心殿,不可失礼” 皇帝抬手打断了他:“诶,朕就喜欢她这样,陶姑娘,别听他的,你可以自在些,不要拘束。” 虽然皇上说是这样说,但陶夭夭也意识到了自己确实是高兴的有点忘性了。 于是收了收:“皇上,好消息,臣女一刻也不敢耽误。” 皇帝顿时双眼放光:“可是花灼有来信?” 陶夭夭笑着点头:“是的,柳大人和几位侍卫一路护送曼珠姑娘平安抵达了北都,人证物证确凿, 金柏青和他的党羽已经被关起来了,花灼和女王还有花容都平安无事,现在北原的局势也稳定了。” 皇帝表情微怔,接过她手里递过来的信:“哦?花容?他不是” “皇上,我们都误会他了,这是他和女王做的局,最开始,连花灼都被蒙在鼓里。” 皇帝打开信,是两张信纸,上面一张就是花灼所写的关于曼珠做证一起搬到金柏青的消息。 当他看到下面一张时,本就温柔的面容变得更加和煦:“这是妲瓦娜的字。” 陶夭夭不解:“妲瓦娜?” “哦,就是花溪,妲瓦娜也是她的名字。”皇帝解释道。 陶夭夭不说话,露出了一个甜甜的微笑。 “花灼信上说,北原已经派重兵守住了与西疆的边境,那里易守难攻,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他们的援军进不来。” “朕这里也收到了世子的来信,收复邵县周边的城镇十分顺利,攻破邵县指日可待。” 陶夭夭抿唇,激动得搓手。 “那可真是太好了,李老将军曾经伴在皇上左右,陪着皇上身经百战,有他在,四皇子和世子还能跟他学到很多呢。” 刀剑声,马蹄声,风啸声,惨叫声。 都掩盖不住萧山肃撕心裂肺的咆哮:“李将军,李将军,你醒醒,军医,快传军医” 旁边是被吓得六神无主的萧山齐。 他的剑掉在了地上,阿灿和几个侍卫背对着他们三人将他们围在中间。 举着剑抗击着想要上前的西疆人。 阿灿红着双眼朝着那些已经毫无章法乱砍的西疆人喊道:“投降,靼毒都已经死了,你们再负隅顽抗也只是死路一条。” “投降就有活路吗?如果说要被你们抓起来当俘虏,那还不如一死,杀” 说罢一些残兵败将又向无头苍蝇一样猛扑了过来。 李将军的尸身被放在了担架上,盖上了一层白布。 此刻的萧山齐还失魂落魄的呆在那里,眼睛里全是惊恐。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离死亡那么近。 李将军让他跟在身后,他充耳不闻,在侍卫被敌人痴缠的时候,独自一人冲了出去,遇到了几个敌人的围攻。 他以为自己武功了得,杀不了靼毒,杀几个西疆普通士卒应该不成问题? 可是他错了,当几把刀同时向他砍来的时候,他根本就避之不及。 想要逃,他的穿着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杀了他是立大功,哪能是那么容易让他逃走? 几个敌人穷追不舍,紧跟在他身后,刀刃劈砍在风中发出铮铮的响声一直充斥着他的耳膜。 后有追兵紧跟其后,前面突然又来了人堵截。 眼看着他的脑袋就要在敌人的刀下与身体分家了,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往旁边一推,他倒在了地上。 但敌人的刀也没有砍空,李将军应声倒地。 摆脱敌人纠缠的侍卫和阿灿跟上来将那几个西疆人全部歼灭。 萧山肃骑在马上看到这一幕,手里拎着的靼毒的脑袋咕咚一下掉在了地上滚出老远。 翻身下马,颤抖着双手扶起已经气绝的李将军,流着泪咆哮着。 军医站在旁边低着头, 抹着泪。 李将军身上伤痕无数,那些都是他的战绩勋章,是他的骄傲。 然而这次的勋章,他再也不能像从前一样骄傲的向别人展示了 剩下的西疆残兵从北面城门逃走,邵县又回到了中土手中。 邵县内衙的大厅里,靼毒的头颅被放在一张八仙桌上,面上五个孔下都挂着血痕。 萧山肃深吸一口气,指着这颗头对着萧山齐说:“四皇子,他是你的了,但是李将军的死,我需要你亲自向皇上澄清事实。” 他的口气不容置疑,坚定而有力。 萧山齐似乎没听见他的话,三魂七魄都飞到九霄云外去了还没回来。 这个状态从李将军中刀开始一直持续到了现在,萧山肃有些担心了。 四皇子要是死了他确实没法向皇上交代,但是如果四皇子傻了,也很难交代。 坦白说他现在恨死了他,是他的鲁莽害死了李将军,同时也很自责,自责自己嫌他累赘把他支到了李将军身边来。 李将军的死亡自己也有一定的责任。 想着家里还有父亲母亲盼着他回家。 那姑娘来送行,多亏了她的提醒,自己才得以成功杀掉了靼毒,她对他说平安回来…… “四皇子?阿齐?萧山齐!”萧山肃一边在他眼前挥着手一边唤他的名字。 他的手都要触碰到他的鼻尖了,他的眼睛也不眨一下。 陶夭夭和皇帝今日都有极好的心情。 她从养心殿出来就碰到了秦妃,于是笑着福身行礼。 秦妃见她行走自如,大吃一惊。 “哟,陶姑娘的伤,好了?” “谢秦妃娘娘惦记,臣女的伤已无大碍。” “陶姑娘这么早入宫,所为何事?” 陶夭夭甜甜一笑:“回娘娘,是皇上召臣女入宫的。” 说了是皇上召她入宫的,秦妃自然不敢再刨根问底,只是点点头表示知晓了。 “本宫正好也要去养心殿,陶姑娘就先回,改日得空,到我永宁宫去坐坐。” “谢秦妃娘娘。” 说完拉着冬枣离去,秦妃看着她们的背影,主仆两个边走边聊,脸上全是笑意。 从养心殿出来这么开心? 刚才还带着微笑的秦妃突然面露狐疑,带着杏儿朝养心殿走去。 走到养心殿,发现皇帝笑得比陶夭夭还要甜,她第一次见他这样笑…… 原是老不正经 秦妃抬手示意穆康不要出声,站在门口端看着皇帝灿烂的笑脸。 这样的笑,在她面前,快二十年了,一次也不曾有过。 半晌后,皇帝抬头先看到了她,将笑容收了收,但脸上依然是万里晴空,语气也是出奇的温和。 “怀素?你这么早寻朕,可是有事?” 秦妃从方才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笑着拿过杏儿手里的食盒,放到了旁边的圆桌上,打开盖子拿出了一个汤罐。 “皇上,臣妾看您这些天忙于战事,未曾休息好,吃得也不多,所以特地让御膳房煮了羊肚菌虫草汤,送来给您尝尝。” 秦妃一边说一边用汤勺把汤盛到小碗里。 皇帝很有兴致的坐了下来,端起汤就一饮而尽。 “嗯,不错,这汤鲜香浓郁,唇齿留香,怀素有心了。” 秦妃笑着接过碗来拿起汤勺边盛边说:“皇上喜欢就好,您愿意多吃些,臣妾心里高兴。” 投喂完皇帝,秦妃沉着脸回到了永宁宫。 萧山予也在。 见秦妃情绪不太好,忙上前询问:“母妃一大早叫我来,发生了什么事吗?” 秦妃坐下之后酝酿了片刻道:“陶家那姑娘,怕是不成了?” 萧山予闻言大惊失色:“什么?她怎么了?病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和她,不成了。” 萧山予松了一口气:“母妃所言何意?” “你父皇看中了她,你以后别再惦记了,不过你放心,母妃会再给你物色个好的。” 萧山予一头雾水:“母妃你弄错了?父皇向来不贪恋美色,这么多年的性情又怎会因为一个陶家小姑娘而改变呢?” 秦妃虚着眼睛若有所思。 “啧啧,本宫越想越不对劲,难怪她退了竞王府的婚,放眼整个京城,除了皇子,谁的身世能与萧山肃相提并论? 连他的婚都退了,为何?因为她想进宫当皇妃,好巧不巧,皇上竟然真的对她上了心,难怪这些天三天两头召她入宫。” 萧山予不信:“母妃所言,若是父皇听到了,定会生气的。” “说你呆你就是呆,你想想那陶尚贤这段时间升得多快,世子本是不愿意退婚的,你想想什么原因逼得他不得不退? 在这世上,除了你父皇,谁还有那么大的本事左右竞王府的决定?” 萧山予闻言内心的坚持也动摇了:“这,的确是匪夷所思,难道父皇他,真的有这个意思?” 秦妃长叹了一口:“你且等着看,依我今日所见他们那两情相悦的样子,接下来你父皇肯定还会有所行动的。” 萧山予蹙眉:“两情相悦?” 秦妃冷嗤:“那么多说媒拉纤儿的,都被她拒绝了,原来如此,那姑娘,心气高着呢。” 萧山予也无言以对了,低头不语。 沉默了片刻秦妃又说:“不过予儿你放心,咱们往前看,这世上又不止她一个好姑娘,别难过,从今天开始,母妃再帮你物色。” 萧山予起身:“母妃,这事先放一放,孩儿现在没心情谈这个,我先回去了。” 看着萧山予落寞的背影,秦妃不禁咬牙低骂了一声:“好你个萧烈,自诩清风明月,原是老不正经。” 四皇子萧山齐被安置在邵县内衙,让侍卫照看着。 萧山肃打算乘胜追击,带着人出城清理桐花镇和桑格的西疆残余,让这两个镇的早日恢复正常生活。 因为高贞告诉他,桐花镇的老幼妇孺都在等着被解救。 “高贞,你可知桐花镇幸存的人都在哪里?” 高贞皱眉:“下官只知他们在一座山上,具体在哪我也没见着,不过只要我们拿回了桐花镇,插上旗子让他们知道,他们自己就能下山。” 萧山肃道:“行,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出发。” “等等”内间的屏风后面传出一个低弱的女声:“我知道他们在哪,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去。” 萧山肃警觉的拔出剑来走了进去,高贞也拔出剑紧随其后。 屏风后是一个年轻女子,发髻凌乱,衣衫不整,露在外面的皮肤满是伤痕。 “小樊姑娘?” 高贞收剑入鞘,立即上前将她的衣衫整理好,又检查了一下她的伤势。 萧山肃移开目光朝外喊了一句:“传军医。” “不用。”小樊忙摆手,:“我没事,大人,我们走,这么多天了,洞里的人怕是撑不下去了,我们走,越快越好。” 见小樊的语气里带着恳求,高贞看了一眼萧山肃。 萧山肃道:“先让军医给她上点药,我们再出发。” 小樊一边配合军医为她涂药一边说:“四娘也在内衙,高大人,你们派人找找她。” 高贞点头,他没问她们发生了什么,也不需要问。 这内衙是靼毒和他重视的手下这些天所居住的地方。 县城所有人都提前撤走了,他们打进来的时候,卢玄亮战死,这两个女子来不及逃跑。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可想而知了。 好在颜四娘也只是昏迷,军医喂了药后也苏醒了过来。 萧山肃带着骑兵在前面去追剿西疆残余,高贞则被安排在后面护着颜四娘和小樊的马车。 颜四娘和小樊两个坐在马车里相互依偎着,一路无话。 然而当他们带着满腔的仇恨与怒火,一路狂奔抵达桐花镇的时候,却发现桐花镇空无一人。 那些西疆人哪里去了?残兵少说也有数千人。 萧山肃命人带队继续在桐花镇搜捕,自己则继续往西。 桐花镇已经是一座废墟,那些人在这里也是坐以待毙。 萧山肃猜测他们往西去了桑格镇。 当胡归和洞中所有人看到山下竖起了中土的大旗时,激动得热泪盈眶。 一个女子带着哭腔说:“他们回来了,西疆人被赶走了。” “我们要现在下去吗?”有人问。 胡归说:“再等等,当心有诈。” 另一个女子道:“我们等到晚上,到了晚上,所有的了望台都有火把,就证明真的是我们自己的人。” 有人附和:“对,西疆人在这这么多天,都没有点过了望台的火把。” 萧山肃带着人风驰电掣的以最短的时间赶到了桑格镇。 让他意想不到的是,桑格镇也空无一人。 翠梨是通透的 沈云舒入职翰林院,很得陶尚贤的赏识,一来就得他亲自教导,大有要收他入门的意思。 再加上陶尚贤如今还同时担任了吏部尚书,公务比较繁忙。 故很多翰林院的事务都需要有人协助他处理。 从此沈云舒便成了陶府的常客。 这日,陶夭夭刚从宫里回来,回兰香苑的路上听到书房里的对话声。 便知道沈云舒又来了。 她灵机一动,掉头就去了木兮阁。 来得很是时候,陶菁菁又一个人拿着一个绣撑在那发呆,针线停在半空中,目光也停在半空中。 这种精神状态,迟早出问题,她又不能时时刻刻盯着她。 翠梨对着她无奈的摇摇头。 陶夭夭走上前,让自己看起来要微笑却又不能表现得太过开心。 因为别人挨饿的时候你唧嘴是不对的。 “三妹妹,绣了什么呢?给我瞧瞧。” 陶菁菁忙把手里的东西藏到了背后:“没,没什么。” 陶夭夭拉着她的手:“那就别绣了,跟我来。” “哎,去哪啊?大姐姐。” “去哪也比你一个人在屋子里发呆的强。” 陶夭夭把她带到了兰香苑,泡了上好的龙井,放进一个托盘里。 “大姐姐这是做什么?”陶菁菁不解的问。 陶夭夭把托盘递给她:“爹这些日子天天把自己关在书房没日没夜的忙,你给他送杯茶去。” 陶菁菁低头垂眸:“爹不会想见到我。” “怎么会呢?这种时候,爹也是需要人关心的,她现在就我们两个女儿在身边,见到你他会很开心的。” “真的吗?” “不然呢?爹从前对你的好你全忘了吗?你误会他了,他这些天只是太忙了,绝对没有故意忽略你。” 陶菁菁回想一下从前的陶尚贤,不管何时,永远都是温和恬淡。 即便儿时调皮犯了错,他也从不恼怒,只是耐心教导。 伸出手来接过了托盘,抿唇朝书房走去。 她满怀期待的敲了敲书房的门。 里面传来一声似有些不悦的声音:“进来。” 她很少听到爹的声音这么严肃,不禁有些紧张了起来。 战战兢兢的推开了门,低头端着茶走了进去。 陶尚贤见到她,语气和蔼了些:“是菁菁呐。” “爹” 临近书案的时候,陶菁菁抬起头来却看到了一旁的沈云舒。 不由的紧张了起来,手一抖,托盘没有放稳。 哐啷一声,托盘连着茶杯茶壶一起摔倒了地上,茶水撒了一地。 陶尚贤顿时面露不悦,把手里正在校对的史料往桌上一放。 “胡闹。” 陶菁菁都快哭了:“爹,我不是有意的。” “谁让你做这些事的?下人都去哪了?” 外面的翠梨和一个老妈子赶紧跑进来收拾残局,陶菁菁看了一眼旁边的沈云舒。 他正在紧张的撰写东西,根本就无暇顾及这一点意外。 陶菁菁含泪咬着唇低头退了出去。 陶尚贤吩咐翠梨:“去看看小姐有没有烫到。” 翠梨小跑着跟上她:“小姐你还好吗?老爷让我看看你烫伤了没,刚刚听吴妈说,那个学生可能惹老爷生气了,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陶菁菁甩开她的手,自言自语:“她是故意的。” 翠梨:“什么?” “她早就知道沈公子在爹书房,她是故意要让我在沈公子面前出丑的。” 翠梨不理解她的话,自顾自的说:“吴妈说她刚刚在外面听到老爷批评那个沈公子呢,说他不会变通。” “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她还要来欺负我,让爹讨厌我。” “小姐你在说什么呀?” 嘭的一声,陶菁菁进了屋把门一关。 翠梨一脸莫名其妙的被关在了门外。 低声嘀咕着:“什么欺负你,讨厌你?” 翠梨嘟着嘴来到了兰香苑。 冬枣正在抱着麻辣嗑瓜子,五香见了她直奔过来跳到她怀里。 书房里传来了严肃而又认真的声音:“冬枣,别嗑瓜子了,今日要抄的书一个字都不能少。” 冬枣满脸痛苦的放下麻辣:“小姐,你饶了我,让我分两天完成行不行?真的是太多了。” “明日有明日的安排,别想偷懒。” 翠梨抱着毛绒绒软乎乎的五香听着她们拌嘴咯咯直笑。 冬枣招招手让她进来:“小姐,翠梨来了。” 陶夭夭从书房出来,翠梨把刚才陶菁菁的遭遇对着她们描述了一遍。 陶夭夭咂舌:“完了,弄巧成拙了。” 冬枣没听懂:“什么,什么巧什么桌?” 陶夭夭怒瞪了她一眼:“叫你读书你偷懒。” 翠梨撇撇嘴:“三小姐心里大为恼火,觉得是大小姐有意让她出丑,可我觉得并不是这样,那时候老爷本就心情不好, 而且也是她自己不小心打翻了茶盘的,更何况老爷生气是因为这事本来是佣人做的,并没有针对三小姐。” 翠梨这丫头,没看出来,平日里不显山露水,却是个极为通透的人。 陶夭夭心中暗喜,出来拉住她的手,语重心长的说: “好翠梨,谢谢你来跟我说这些,她今天受了委屈,生气也是正常的,现在木兮阁的老人都走了,就剩你和她最亲, 我也有我自己的事情,不能时时刻刻关心她,三小姐就全靠你了,你替我好好照顾她,有事及时告诉我。” “大小姐,你是真心待她好,我看得清楚。” 翠梨说完又叹了口气:“只希望三小姐也能早日明白,你和老爷都是待她极好的。” 陶夭夭又从屋内拿了一个钱袋给她:“她受了太大的打击,想要走出来可能需要更多的时间,你多担待些。” 翠梨推辞:“这怎么行呢大小姐,我每个月的月例都花不完,不能要你的钱。” 冬枣拿过钱袋不由分说往她怀里一塞:“拿着,大小姐给你东西都是真心给,不是假惺惺做样子的。” 翠梨低头收下了钱袋:“谢谢大小姐。” 陶夭夭又说:“甄姨娘去了,也没给她留下什么值钱的东西,这就当是我替三小姐赏你的,这些日子你也不容易。” 翠梨抿唇:“那我也替三小姐多谢大小姐,我先回去了。” “嗯,”陶夭夭又说:“对了翠梨,三小姐心里喜欢藏事儿,如果再有像上次那样受了伤不让治, 你可得主动告诉,不能替她瞒着,知道吗?” “我知道了,大小姐。” 翠梨走后,冬枣幸灾乐祸:“想不到一向和蔼的老爷竟然批评起了沈公子。” “沈公子被批评,你乐啥?爹能批评他,证明把他当了自己人,说不定啊,真要将他收入门下呢。” “啊?” 那里来回哪去 萧山齐在邵县城内,有高高的城墙,和武艺高强的侍卫,萧山肃对此很放心。 只是不费一兵一卒,这么轻而易举的就收回了桐花镇和桑格镇,让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他留了一半人在桑格镇看守,这些人足以抵抗西疆那一批残兵。 另一半人则被他带回了桐花镇。 在路上时天就已经黑了,远远看到桐花镇的了望台上燃起了熊熊的火光,恍惚中他好像看到李将军在火焰上朝他挥手。 李将军虽年纪大,资历深,但永远和蔼可亲,从不摆谱,能和所有人打成一片,将士们都喜欢他。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们已经成为了朋友。 李将军总会将自己这么多年的经验毫无保留的教给他,他们又情同师徒。 越想越觉得自责,他不该把萧山齐支到李将军身边去,甚至该让萧山齐不要那么早醒来。 该把萧山齐绑起来的…… 都是因为他的失误,否则李将军就不会死。 那一簇簇鲜明的火焰逐渐变成了模糊的一团团红光,待眼里的泪水落下之后又恢复了本来的鲜明。 不知不觉,马儿已经来到了了望塔下面,守卫瞬间让开了一条道,萧山肃勒马停了下来。 “吩咐下去,在镇外扎营。” “是,已经扎好了。”守卫又说:“不过,镇上的百姓让您住里面去。” “不必了。”萧山肃下马后又问:“幸存的百姓都回来了吗?” 守卫答:“是的,在胡总兵的带领下,一个都没少。” “好,一会让胡归来见我。” 风月楼成了一片废墟,颜四娘接回了姑娘们住进了她南街的小院。 平日里就她自己一个人冷冷清清的院子一下子变得人声鼎沸。 大家在庆幸自己大难不死的同时也在唏嘘桐花镇的面目全非。 西疆人败了,逃了,桐花镇和桑格镇有重兵把守,他们终于安全了。 胡归将她们全都送到颜四娘手里后转身就要离去。 “胡总兵。” 身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胡归回头:“还有事?” “喝杯茶再走,这些天多亏了你。” 胡归也不多礼,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还有事吗?” “没了。” 刚才那个守卫急吼吼的跑了来:“胡总兵,原来你在这,世子找你呢,在大营,跟我走。”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小院。 颜四娘给一个娇美的姑娘使了个眼色。 姑娘会意低着头跟在他们两个后面朝大营去了。 因为她紧跟在守卫和胡归身后,所以一路上也没人问没人拦,只跟到了萧山肃的营帐外。 胡归进帐后拱手:“下官胡归拜见世子。” 萧山肃挥手:“胡总兵,坐,你做得很好,你防守桐花镇的事卢将军早已经写信告诉皇上了, 你救了那么多幸存者,我也会如实向皇上秉明的。” “这都是下官的本分,不敢居功。” 萧山肃道:“皇上向来赏罚分明,是你的功劳就不要推辞。” 胡归笑道:“世子有所不知,其实这次是他们救了我,若不是他们在洞内悉心照料,我早已死在山里了。” “听说是你深入洞内找到了水源,在黑夜里爬到洞内深处烧火煮饭,才保证了这么多人安全度过了这些天。” 胡归说:“这个山洞洞口就很大,能容纳上千人,洞内一直被传说有巨兽,所以从没有人敢进去, 等我醒来的时候,大家从山下带上去的干粮和水早就消耗光了,一个胆大的姑娘进洞去寻水,进去了却没出来, 于是我便趁着黑夜进去找她,发现她在一个水潭边晕倒了,里面也并没有什么巨兽,那都是传说。” 萧山肃道:“那姑娘没出来,其他人就更不敢进去了。” “那姑娘后来说,她是被吓晕的,里面怪石嶙峋,黑漆漆的一片,看上去像极了各种巨兽,的确挺恐怖的。” 萧山肃低头长叹:“他们在,桐花镇就还在,而桑格” 胡归抬头看着他。 萧山肃面色凝重的说:“桑格没了,人都没了,一个也没留。” “我听说西疆的残兵全都撤走了,可是北原人已经封死了他们援军的来路,也就等于封死了他们的退路。” 萧山肃看着他:“他们会去哪里?” “北原。”胡归说:“除了北原他们无处可去,他们之所以弃守桐花镇是因为没有找到粮食, 弃守桑格是因为桑格的存粮已经被他们消耗殆尽,他们想要活命,必须先到有粮的地方, 而这边去北原,有商道,路都很好走,所以他们应该是去了北原,不过北原已经早有防备。” 萧山肃扶着额头:“但愿北原不要重蹈邵县的覆辙。” 萧山肃和胡归把这种猜测写了信,连夜让人送去了京城。 胡归出了萧山肃的军帐,在门口看到了那个跟来的姑娘。 姑娘低着头对他福身行了个礼:“胡总兵。” 胡归问:“你来这干嘛?” 姑娘抿唇朝里面望了望,没有开口。 胡归心领神会,转身离去。 姑娘轻轻的掀开了门帘款款的走了进去。 萧山肃抬头看着她,不明所以。 问道:“姑娘,有事?” 姑娘对他行礼后说:“世子殿下,我是风月楼的云绡,上次您来风月楼的时候,陪您喝过酒的。” 一听这话,萧山肃不由的臊得面颊发热。 “胡总兵说你们都安顿好了不是吗?你来找我,可是对安顿的地方有什么不满?” 云绡摇摇头:“不是的,我是来陪您的。” 到底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大姑娘,讲话是比较直接的。 萧山肃有些不悦:“你回去,我不用你陪。” 云绡站在那里,不说话也不走。 咬着唇暗自诽腹:世子当时不是玩得很开心的吗?怎么这会变了个人似的? 难道是对我不满,那回去后换个姐妹来? 伸出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是这些天在洞里,变丑了? 萧山肃不理会她那一大堆的内心戏。 对着帐外喊道:“来人。” 进来一个侍卫:“世子。” 萧山肃头也不抬:“送这位姑娘回去,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女孩就该这样 这一日,皇帝的心情几经起落。 收复了邵县,靼毒死了。 李将军死了。 四皇子受到了惊吓刺激。 收复了桐花镇和桑格镇,但是西疆残兵逃了。 桐花镇的幸存者全部获救,但是整个桑格镇不剩半缕残魂 他当年请缨挂帅平了北原和中土的乱,就是以桐花镇为据点。 西疆人逃了,能逃到哪里去? 只有北原。 “桐花镇和桑格镇如此惨景,朕该亲自去看看,看看那些在战乱中失去亲人,幸存下来的人。” 正在盛汤的秦妃动作顿了顿:“皇上要出巡?” “是。” 秦妃忙把汤碗放在嘴边吹了吹,再递到了皇帝面前:“皇上喝汤。” 皇帝接过汤碗看了看她:“这几日辛苦你了,变着花样给朕熬汤。” 秦妃莞尔一笑:“臣妾是心疼皇上这些日子日夜为战事担忧,现在西疆贼寇都已经被赶走了, 皇上还要亲自出巡,一路上诸多颠簸,少不得又要辛苦了。” “此事由桐花镇而起,由朕而起” 二十年前,他年轻气盛,又心怀悲悯,桐花镇的事情处理得并不完美。 所以才会留下了这么大的隐患,间接导致了此次西疆的入侵。 玉罗被禁止出宫一个多月了,得知父皇此次去桐花镇要带上她,高兴的在御花园跌入了水池。 从小到大去得最远的地方便是清影寺,她太想知道除京城和清影寺以外的地方都长什么样了。 “樱桃,你说,我们这次随父皇去桐花镇,会有什么好玩的?” 樱桃撇撇嘴:“皇上带上您一起是因为这一个多月没让您出宫,想要补偿,皇上就是想带您出去散散心。”” 玉罗低头叹气:“也是哦,那里战争刚结束,肯定是哀鸿遍野,满目疮痍。” 樱桃道:“皇上宠公主,这一去少说也得月余,把您带在身边就不用时时刻刻惦记了。” “说得也是,一个月见不到父皇,我也会惦记他的,而且四哥也在那边,母后很是担心他,我刚好替母后去看看。” 一边说着一边也就换好了衣裳。 出了寝房就看到皇帝端坐在外面,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父皇?”玉罗噘着嘴扑了过来,坐在地上,把头靠在了他的膝盖上:“女儿错怪你了。” “嗯?错怪父皇什么,在背后偷偷骂父皇了?” 玉罗抬起头委屈的点点头:“父皇不让我出去是为我好,并不是不疼我,女儿现在才知道。” 皇帝蹙眉:“哦?那如果这次父皇不带你出去,你岂不是还要继续在背后骂朕?” 玉罗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皇上刮了刮她的鼻尖:“你呀你” “朕给你找了个伴,一路上你就不无聊了?” 玉罗睁大了眼睛:“谁?” “陶尚书家大小姐。” 玉罗闻言高兴的跳起来跑到皇帝身后圈住了他的脖子:“真的?谢谢父皇,你太好了,我最喜欢她了。” “快放开,朕要被你勒得驾崩了。” 皇帝出巡战后的邵县,抚慰民心。 期间由二皇子萧山予暂为监国,竞王和众大臣辅佐。 秦妃很是高兴皇帝给了他这个监国的机会。 而萧山予却是郁郁寡欢。 因为皇帝出巡竟然带走了陶夭夭。 之前秦妃所言他并没有真的放在心上,这么多年,父皇从不是个贪恋美色之人。 自从他觉得子嗣足够了的时候就拒绝了选秀的提议,宫里十多年没添新人了。 而这次的举动让萧山予彻底看不懂了。 但是转念一想,也不无道理。 这姑娘以前足不出户,除了大家都知晓她的母亲外,京城的人对她本人知之甚少。 一出来就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很难不引起皇上的注意。 她的确与众不同,皇帝对她心动也是合情合理的。 想到这,萧山予不由得用拳头砸了几下额头。 本也就没见过几面,顶多算是对她颇有好感,再就是好奇心促使他想更多了解她。 可这自己好不容易心动的姑娘被自己老子截胡了。 反而让他产生了战斗心理:连父皇都看上了,那她绝对不止他所了解的那样简单。 这时他的胃口被吊得更高了,所以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浩浩荡荡的队伍向北方驶去,玉罗和陶夭夭坐在马车里,脸上都带着兴奋。 玉罗是只要出去玩就会兴奋,不管去哪里。 而陶夭夭知道桐花镇战乱过后需要重建,她带了木兰香留给她的那些产业的好几年的收益,希望自己能出一份力。 那些钱她一辈子也花不到,可是却能拯救千千万万个家庭。 陶夭夭看着兴高采烈的玉罗,忍住没把这次去桐花镇有可能遇到花容的事情告诉她。 西疆人退到了北原,花溪肯定会派人来抵御他们。 而皇帝北行的意图很明显,他想见花溪。 “陶姐姐,你说桐花镇的人说话和我们京城是一样的吗?我们去了会不会听不懂。” 玉罗一边手扶着窗帘看着窗外一边问。 陶夭夭笑道:“不会啊,他们也会说京城官话,而且桐花镇很多人都会说北原话,北原人也会说我们的官话, 不但桐花镇听得懂,就算去了北原,和北原人沟通也不会有问题。” “真的吗?那可太好了,我来之前就担心,万一听不懂人家说话,那多尴尬啊。” “别担心,就算听不懂也没关系,皇上带了通事呢,他们会把对方的话译给你听。” “嗯嗯。”玉罗继续专注的看着窗外。 “玉罗,怎么最近没听见你提花灼了?”陶夭夭逗她。 玉罗把帘子一丢,不屑一顾道:“我可是堂堂公主,他还在我面前拿乔,本公主就不惯他,我才不稀罕。” 陶夭夭捂嘴直笑。 玉罗突然坐到她身边来,附在她耳边说起了悄悄话。 “陶姐姐,这件事情我只和你说哦,其它人全不知道,他也姓花,不过他可比花灼好一百倍,不对, 好一千倍一万倍,我还是那日去你府上找你,出门就遇到了他,你就是我的福星。” 陶夭夭笑着摇头:“你呀,真是一个见异思迁,喜新厌旧的人,那时候为了花灼,还要死要活呢?” 玉罗不服:“什么呀,他不喜欢我,我还能强求不成?我可是公主,我要什么样的驸马没有,才不稀罕他。” “这不就对了吗?女孩子就该这样。” 玉罗往她身上拱了拱:“就知道你会懂我。” 皇上想见花溪 整个桐花镇,家家户户都挂上白绫。 街上的人无不披麻戴孝,天空中飘浮着香烛的气味。 遍地散落着纸钱。 扎纸屋,挂白幡,只为祈祷逝去的亲人有一个好的轮回。 颜四娘南街小院的姑娘们也在忙忙碌碌的做着这一切。 风月楼经历这一番风雨,只有小蛮死在了西疆人的手下。 而整个桐花镇,已经没有了男人。 西疆残兵洗劫了北原最南边的几个村落过后,就被北原戍边的官兵打得落花流水,四处逃窜。 北原一赶,他们无法又往南逃,南边再一追,他们又往北躲。 就这样来来回回,推推搡搡,多个回合过后,西疆人早已是散乱无章了。 花容留守在北都,花溪亲自带着花灼南下,与守在西疆与北原交界处的西疆援军交涉。 那道口子,如果不是当时金柏青故意放开,他们插翅也难飞进来。 而援军依旧在那里等待,就快弹尽粮绝。 只想着靼毒占领了中土,回头帮他们把这个入口打开,他们就能大摇大摆的进来分割中土肥沃的江山。 花溪告知他们靼毒已经死去,而金柏青也已经入狱等待审判,让他们不要再妄想侵略别国。 这群援军的首领是靼毒的另一个弟弟,得知靼毒已死,占领中土无望。 随即率领着大军往西边回撤。 邵县的百姓陆陆续续搬了回来,通过几日的修整,整个县城又恢复了生机。 邵县商业繁华,本就是个富县,这次的战争造成了很多房屋损毁,但是百姓却极少伤亡。 只要人还在,一切都好说,损毁的房屋在将士们的帮助下很快就修复了起来。 萧山肃和萧山齐骑着马来到南边的城门迎驾。 马车和侍卫浩浩荡荡的进了城门。 玉罗掀开车帘就看到了萧山齐拉着缰绳,面色水沉。 “四哥”玉罗的语气是兴奋的,欢快的,就算和四哥平日里说不到一起,那也是一母同胞。 身上流着一样的血,多日不见,再次看到他平安无事,她是很开心的。 萧山齐转头面不改色的看了她一眼:“你来做什么?” 玉罗撇撇嘴:“我怎么就不能来?真扫兴,我好好和你说话,你却一脸嫌弃。” 萧山齐没心情和她拌嘴,冷着脸不再吭声。 玉罗把车帘一放,嘟着嘴背靠着马车。 陶夭夭拍拍她的手:“玉罗,别和四皇子置气,我们来这里所见到的已经是他们清理过后的样子, 四皇子这一个月,一定经历了很多你意想不到的事情,战争是很残酷的,你想象不到。” 玉罗想想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和西疆人拼死血战,杀靼毒,李将军战死,这些事情肯定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冲击。 于是她再次轻轻掀开帘子,语气变得和顺了很多。 “四哥,母后让我带好,她很挂念你。” 萧山齐点点头,脸色变得暖了些。 皇帝带着公主和陶夭夭下榻在邵县内衙。 待到四下人都散去之后。 萧山齐扑通一声跪在了皇帝面前。 “儿臣有罪,请父皇降罪。” 皇帝上前扶他:“诶,你赶走了西疆贼寇,还杀死了靼毒,何罪之有?” “不,不是这样的。” 皇帝狐疑的看着他,靠近他侧耳听着他的下文。 萧山齐紧咬牙关,刚才全身的勇气一下子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他早就打算如实告知皇帝这些天所发生的事情,可是方才玉罗在马车上说母后很挂念他。 母后被禁足,后位岌岌可危,他之所以请缨北上,不就是为了给母后争光吗? 如果说了实话,父皇会怎么看他,母后将来又会是什么处境? “父皇,靼毒不是儿臣一人所杀,是世子和儿臣一起将他打败的。” “好!”皇帝双手扶着他的肩:“快起来说话。” “谢父皇。” “靼毒老奸巨猾,苏将军与他交手多次都没能彻底将他拿下,而你们,两个后辈,就算是合力击杀了他,那也是了不得的。” “还有,父皇,李将军是为了救儿臣才中刀身亡的,所以” 皇帝拍着他的肩:“你放心,朕自会将他的家眷安置好。” “儿臣发誓,将来一定好好练功读书,将来能有更大的作用,不辜负父皇对儿臣的期望。” 皇帝欣慰的一笑:“朕的齐儿长大了。” 萧山齐退了出去,庆幸刚才没有将这件事情说破,否则他永远也别想看到父皇那样骄傲慈爱的脸。 而皇帝则坐在太师椅上陷入了沉思。 以齐儿那三脚猫的功夫,和世子一起杀死了靼毒。 大概意思也就是世子杀死了靼毒。 这孩子,竟是这样厉害。 他是祝老将军的外孙,身上有着祝老将军当年的骁勇和英武。 同时也有着竞王当年的儒雅和睿智。 皇帝叹了口气低声道:“朕怎么就没养出个这样的孩儿呢?” 陶夭夭和玉罗肩并肩在月下的小花园里散步。 一阵风吹过,玉罗抱了抱肩。 樱桃见状立马把手里的大氅披到了她身上。 “公主,北边夜里凉,要不我们先回屋休息。” “啊啾”玉罗打了个喷嚏,“陶姐姐,我们回去休息,没想到这里的风这么冷,比京城冷太多了。” “你先回去,我还不累,先坐会。” 陶夭夭说罢在回廊的美人靠上坐了下来,看着水池里的残荷。 玉罗哈着手:“那我先回去,你也赶紧的,别着凉了。” 说罢两手揪着大氅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花灼和花溪就在与桐花镇相邻的北原小镇。 皇帝想见花溪,花灼也希望父亲和母亲见一面。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母亲从不提及父亲的事情,他想弄清楚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 想给自己的身世一个交代。 “你的脚好了?” 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世子!”陶夭夭回头看到萧山肃正负手站在她身后,脸上是平和淡然的微笑。 萧山肃走过来很大方的坐在了她旁边:“皇上怎么会带你来这里?” 陶夭夭笑笑:“因为花灼,他们之间有很多事情,皇上想见花溪,需要我帮忙传信。” 说完又从袖中拿出了两个东西:“世子,这是王妃给你的信,还有这个,如莺知道我要来,让我帮忙带的。” 萧山肃接过信,又看了看那个香囊:“张小姐?她为何带东西给我?” “明知故问,这里面有稀有草药,北方夜里寒,这个放在身上驱寒气。” “哦,那你留着,我用不着。” 陶夭夭把香囊在他面前晃了晃:“你真不要?” 这可是如莺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才让她送来的,居然不领情。 萧山肃把王妃的信塞到袖子里:“不用,回去,时间不早了。” 陶夭夭撇撇嘴:“那好,便宜我了。” 萧山肃起身走了两步后回过头,欲言又止。 “世子,还有事吗?” “就这两样吗?没别的了?”张如莺都知道她要来,那,苏小姐肯定也知道的。 陶夭夭摇摇头:“没了。” 萧山肃怅然若失。 第一次杀了人 翌日,北上桐花镇。 战争留下的气息,在出了北城门之后,才迎面扑打在了他们的脸上。 满目疮痍,生灵涂炭从史书上跳出来,具象化了。 官道的两旁,到处都是被烧焦的树木和田地,还有被草草清理了尸体过后抹不掉的血迹。 北方的深秋,微风也寒凉,吹过漫山的黄叶和一地的凄凉。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大地腐烂的气息。 玉罗赶紧放下了帘子,咬着帕子,满眼含泪。 陶夭夭靠近玉罗身边,揽过她的头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 无声的安慰着她。 但她知道,这些被清理过后依然触目惊心画面,不是全部。 亲眼所见后,才知道文字的描述,以及艺术作品的表达都是那么的苍白。 一路上她们都没再敢看窗外。 桐花镇到了,马车停在了镇外早已搭建好的营帐前。 休整了片刻后,皇帝迫切的想要去看战后桐花镇的恢复情况。 在萧山肃和萧山齐还有邵县县令的陪同下,骑上马踏上了这片焦土。 想要恢复生机,人口问题是关键,如今桐花镇家家户户挂白绫,处处墓地添新坟。 “今后迁入桐花镇和桑格镇的人口,都应给予相应的田地,房舍补贴,除商贾外,整个邵县免十年赋税。” 身旁的县令应声:“是皇上。” 皇帝牵着缰绳,面色凝重:“传令下去,所有劳力都参与到重建中来,天气凉了,破损的房屋必须赶在风雪来临之前修复完毕。” 玉罗下了马车就躺倒在了营帐里,愁眉不展。 陶夭夭留下来陪着她。 “陶姐姐” “嗯!” “你说如果我这次不随父皇出来,我永远都想象不到战争会是这个样子。” 陶夭夭捏着她的手:“你所看到的已经是清理过战场后的样子了,真正尸横遍野的时候那才叫触目惊心。” 玉罗握住她的手:“你说这西疆人得多坏啊,他们怎么想的?千里迢迢跑来杀害我们的人,数万人战死在这里,那都是活生生的生命呐。” 陶夭夭道:“他们来的时候可没想过客死他乡,他们想的是占领我们的土地,奴役我们的人民,成为这片江山的主人。” 玉罗咬牙:“卢将军死了,李将军也死了,我真的恨死西疆人了。” “战争会流血,会死人,这是亘古不变的定律,李将军和卢将军是我们中土的大英雄。” “真想叫父皇让苏将军带兵从洪溪关打出去把西疆人全部杀光,他们太坏了。” 陶夭夭点点她的额头:“傻瓜,西疆也有百姓,打起仗来,他们的百姓也会生不如死。” “所以罪魁祸首就是靼毒。” 陶夭夭点头:“这场战争,两边都付出了很大的代价,靼毒死了, 且看他们新任的国君如何,如果他有自知之明的话,这一战至少能换来十数年的和平。” 玉罗道:“量他们也不敢再来进犯。” “玉罗,你真不想出去看看?” 玉罗摇头:“我先缓缓,明日再说。” 陶夭夭摸摸她的头:“那你先在这休息,我出去走走,就在附近,有事就让樱桃来叫我?” 玉罗乖乖点头。 陶夭夭带着冬枣出了营帐外,深秋的山林一片金黄,许多树木已经在叶落后露出了光秃秃的树干。 营帐外除了侍卫没有太多人,驻地的士兵都去镇上参与重建了。 花灼告诉她,花溪在和西疆人交涉将他们劝退之后,就下榻在了紧邻桐花镇的云杨镇。 云杨镇是北原最南边的小镇,西疆人洗劫的那几个村庄就属于云杨。 她要带皇上去见她一面。 远处传来哒哒哒的马蹄声,随着那股尘烟越来越近,一道黑色的身影踏风而来。 是奔驰。 陶夭夭兴奋抬起脚就迎着那个方向跑了过去,哪怕脚下是凹凸不平的草地,她依然奔跑自如,稳稳当当,有一双健康的脚,真好。 冬枣也认出来了那匹通身黑亮,高大健硕的骏马,跟在她后面追了过去。 奔驰在她面前停了下来,温顺的打着响鼻,任由她一手揉搓着它的脸一手顺着它背上的的鬃毛。 奔驰会带她去找到他。 是夜,皇帝除了陶夭夭,没带任何侍卫,两个人骑着马朝着云杨镇而去。 这一路上处处都有西疆人逃窜和打斗过的痕迹。 马儿哒哒走出桐花镇临近云杨的时候,月明星稀的夜空下,陶夭夭看到远处有几团模糊的暗影。 陶夭夭勒马:“皇上,慢些,前方有东西。” 两匹马的速度慢了下来,而远处那几团模糊的暗影却快速的移动着朝他们而来,越来越近。 皇帝半眯着眼在马背上警惕的看着那几团黑影。 “是西疆人,杀了他们。” “啊?”陶夭夭握住缰绳的手紧了紧。 皇帝说完就拔出腰间的佩剑紧握在手中。 陶夭夭还不会用刀剑,但是为了以防万一,她背上背了长弓。 西疆残兵,穷凶极恶,穷途末路,如果对他们手下留情,今日定会让自己葬身于此。 更何况还有皇上在身边,自己怎么样都影响不大,而皇上定不能有任何闪失。 这样想着,陶夭夭反手将长弓从背上拿了下来,抽出一支箭矢搭上去,将弓拉满。 那几团黑影越来越近,陶夭夭瞄准,放箭。 一团黑影应声倒地。 再一次抽箭,搭弓拉弦,瞄准放箭。 又一团黑影应声倒地。 在这样紧张危机的情况下,她告诉自己,对面是一群猎物,是一群野兽,而不是人。 待到双方面对面的时候,对面只剩下四个人了。 他们走近了,越来越清晰,他们是人 陶夭夭握着弓箭的手突然抖的厉害。 “这几个人交给朕。” 皇帝翻身下马,提着剑三下五除二就将他们解决了。 而陶夭夭的心口却升起了一团奇奇怪怪的东西,侵扰着她的全身。 让她的喉头哽咽,胃里翻滚,身体战栗,头脑空虚,双眼模糊。 她都不知道皇帝是怎么将那四个人除掉的。 “走,这山里只怕还有他们的人,我们快离开这里。” 陶夭夭被皇帝这句话唤回了些许神志,奔驰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情绪,自动的抬起腿继续前进。 北原的守卫看到奔驰,都自动的让开了道,一路上畅通无阻的来到了女王的营帐外。 花灼早已等候在了门外。 皇帝下马后陶夭夭依然神情有些呆滞坐在奔驰的背上,两眼空洞的望着前方。 花灼上前双手钳住她的腋下将她抱了下来。 皇帝拍拍花灼的肩:“她在来的路上射杀了几个西疆残兵,第一次杀人。” 陶夭夭抬眸看清了他的脸,方才强行提起的那一口气瞬间泄了出去。 身子一瘫,倒在了他怀里。 皇帝也会自卑 花灼一把将她捞了起来,抱进了自己的营帐。 他没将她放下,而是将她圈在怀里靠在床头坐了下来,搂得紧紧的。 把她的头靠在自己胸前,下巴轻放在她的头顶轻轻摩挲着。 嘴里不停的呢喃着:“别怕……” 皇帝今日是精心打扮过的,穿了一身很显年轻的浅紫色锦袍。 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玉冠玉簪衬得人精神抖擞,头顶那几根他以前毫不在意的白发被他咬着牙一口气全拔了。 最令人费解的是,他把这么多年一直蓄留的胡须全给刮了个干净,穆康都惊得目瞪口呆。 但确实看上去年轻了好几岁。 即便如此,他依然站在营帐外不停的自我检查,躬身看了看锦袍下摆,暗自庆幸刚刚杀那几个残兵的时候没沾上血。 毕竟来得匆忙没随身携带替换的衣裳。 “谁在外面?” 这声音使他喉头一紧,总觉得刚刚没检查仔细,于是又拂了拂衣袖,低头看了看。 确认自己外表上没什么瑕疵了以后,他缓缓抬起手打算掀开门进去。 呼啦一声,门帘被拉开了。 他惊得一个趔趄,后退了三步,说出去谁也不会相信,堂堂一国之君竟差点紧张到平地摔倒。 站定之后,他看到了一张冷若冰霜的脸,眉目如画,肌肤如雪,发丝如墨。 对方煽动着长长的眼睫上下睨视了他一眼,嘴唇微微抽动,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 “萧烈?是你。” 看到自己朝思暮想二十年的人,他很是紧张,被女王这样一打量,他又有些窘迫。 “妲瓦娜……是我,我是萧烈。” 女王冷若冰霜的脸几不可查的浮上了一丝浅笑:“进来!” 女王退身进帐坐了下来,端起桌上的茶壶斟了一杯热茶,又指了指自己对面的蒲团:“请坐,喝茶。” 萧烈有些局促的在她对面坐了下来,端起了茶杯,营帐内好香,花香混合着茶香,清新淡雅。 片刻后,反是女王先开口了:“孩子长大了,主意多了,我竟想不到他真敢自作主张将你引了过来。” 萧烈喝完了茶把玩着手里的茶杯缓解自己的紧张:“妲瓦娜,花溪,我做梦也没想到,我们竟有一个孩子,他这样好,处处都像你。” 女王漆黑的眼眸停留在他那紧张到有些不知所措的双手。 淡笑道:“他只是长得像我,性情和你一样,倔强,好胜,不服输。” 见她笑了,他紧绷的身体方才觉得放松了些。 “花溪,你当年不辞而别,我找了你很久,这么多年我竟不知,你是北原王的女儿。” “那你现在明白了吗?我有我的使命,你也不可能放弃你的身份,所以我们注定只能是这样的结局。” 萧烈放下茶杯,双手握拳放在膝上,喉头哽咽:“我欠你们母子太多……” “萧烈,”女王打断了他:“你不必这样想,他是我的孩子,我生下他全因为我自愿,不与你相干,你也用不着觉得亏欠。” “不,他是我们的孩子……” 女王低下头,不再说话。 萧烈看向她,二十年过去了,她竟是与当年一样娇美迷人,一点也没有变化,就连那一双手,也不曾沾染半点风霜。 反观自己,脸上多了许多沧桑之气不说,眼神里流露出对权力的渴望和对一切事物的掌控,让他不太敢与她明亮又纯粹的眼眸对视。 哪怕身为九五之尊的皇帝,在自己深爱的人面前,也会感到自惭形秽。 女王抬眸,对上了他暖如春水的视线,这是见面到现在两个人第一次对视,他眸中的温柔正在将她冰冷的心慢慢的化开。 他也察觉到了她的眼底在慢慢溢出柔情,于是他起身试图往前一步,越过面前这条窄窄的茶桌去拥抱她。 她身子往后一退,躲开了,同时也挪开了自己的视线,萧烈自觉唐突,又坐了回来。 女王抿唇垂眸:“这么多年,我并不知道如何跟他解释与你过去的事情,所以每当他问起,我总回避。” “这是我的错,不能怪你,让你受苦了。” 女王勾唇:“他越大越好奇,直到我觉得我无法再像小时候那样,将他护在羽翼之下替他遮挡一切,他该自己面对很多事情,我便将那块翡翠给了他,不曾想,他真能凭着这块翡翠就找到了你。” 萧烈见她笑了,脸上的笑容也不自觉的荡漾开来。 “我只第一次见他,就认出了他,他和你一样,长得这么好,我当时心里很高兴,你愿意生下他,你那时对我……” “都过去了,”女王柔声打断了他,“我从不后悔生下他。” 顿了片刻继续说:“也不后悔当初离开你。” “可是我后悔。”萧烈语气有些激动,“我后悔当初没有留住你,这么多年,我一直很后悔。” “我们现在都在自己该处的位置上,这是最好的结局,即便是现在,我们也依然别无选择。” “如果你不是北原王的女儿,当年你会跟我走吗?”萧烈伸出手来放在桌上,想握她的手,又不太敢。 “不会。”女王毫不犹豫的回答,“萧烈,你应该能理解,我愿意生下流着你的血的孩子,但是我永远不会成为你三宫六院众多女人中的一个。” “如果有你,就不会存在三宫六院,更不会有什么其它的女人。” 女王笑了:“你说这话真的不会心虚?我是北原王的女儿,以当年的局势,你若娶我为正妻,你定当不成这个皇帝,可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那个位置。” 萧烈觉得她的话有失偏颇:“你并没有给我选择的机会,而且我兑现了对你的承诺,即便你已经离开了我,你这样说对我不公平。” 女王见他情绪逐渐激动了起来,淡笑着说:“已经过去了,我们此生还能再见,已是不易,应该像朋友一样,坐下聊聊天,而不是再去争执这些永远没有答案的问题。” …… 陶夭夭就那样瑟缩在花灼的身上,在他的百般安抚下神志慢慢恢复了过来。 伸出手搂住他的脖子哭道:“我真的杀了人,好几个,我杀死了他们……” 花灼柔声道:“你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你,杀皇上,他们残害了桑格镇和桐花镇多少无辜的百姓,你杀他们是为民除害,那些被他们杀害的百姓在九泉之下都会感谢你的。” 他有些自责,把她搂得更紧了:“是我不好,我不该只让奔驰去接你,我该亲自去的。” 是我们的宿命 花灼轻柔的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水:“饿不饿,我给你留着很多好吃的。” 陶夭夭在他胸口摇摇头:“我吃不下,胃里堵得难受。” “那我拿点水给你喝?” 她在他胸口无声的点点头。 他起身打算先把她放下之后再去拿水,她的双手却紧紧的抱住他的脖子。 于是他干脆就抱着她走到茶桌旁的蒲团上坐了下来,一只手搂她的肩,另一只手就拿起茶壶倒水,再将水送到她唇边。 她喝完水突然开口问:“你还记得你第一次杀人吗,你有难受吗?” “我很小的时候便与舅舅一起随着外公杀牛宰羊,所以早已习惯了血腥。” “至于人……”他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是在我九岁的那年……” “九岁?”陶夭夭突然抬起头看着他,这么温柔敦厚的一张脸,竟然在九岁时就已经杀过人,顿时身体打了个冷颤。 花灼笑着揉揉她的头发:“别怕,我从不滥杀无辜,那年外公去世,母亲刚即位,一位朝中老臣的儿子用下作的手段,准备对母亲不轨,我和舅舅合力杀死了他。” 听罢这话,她搂住他颈脖的双手又紧了些:“原来是这样?那该杀。” “母亲念及老臣与外公的情分,并没有因此事迁怒于他,而这位老臣却怀恨在心,此次金柏青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陶夭夭心疼的看着他:“所以,这么多年,你们母子,还有你舅舅,很是不易,寡母带着稚子,可想而知……” “还好。”花灼说:“我和舅舅也因此事震慑了朝中那些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的人,他们收敛了许多,母亲的路也好走了很多。” “所以也算是因祸得福了,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正是如此。”花灼捏捏她的鼻尖:“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没有人会想要通过掠夺他人的性命来解决问题, 为了保护自己和自己关心的人,不得已而为之,那是没办法的事情,别再去想这件事了。” 陶夭夭摇头:“没办法不去想,就算他们十恶不赦,那也是人命,我……” “我能理解,你需要缓解一段时间,不过你这些天怎么办?我不敢离开你了,否则我会不放心,我去和皇上说,让他把你留下。” 听他这样说,陶夭夭低头在他胸前蹭了蹭,她现在一点也不想离开他,甚至不想从他身上下来,只有被他包围着她心里才能踏实些。 “那我这就去同皇上说,反正他也在你的帮助下,如愿以偿和母亲见面了,我向他提这个要求他应该不至于拒绝我。” “乖……”花灼将她抱到床上,轻轻放下,“外面都是我的人,你只管放心,我去去,很快回来,可以吗?” 陶夭夭强忍着内心的恐惧慢慢放开了他的手,弓着身子侧躺在床上用被子将自己紧紧的裹了起来。 花灼看了一眼床上可怜兮兮的人,实在是不忍心迈开步子走出这道门。 “来人。” 门外一个体型魁梧的男子应声掀开门帘:“灼公子有何吩咐?” “去把女王和客人请到我营帐中来,有事相谈。” “是。” 片刻后,女王来了,萧烈跟在她身后神情像个跟班。 花灼忙起身拱手行礼:“母亲,皇上,她受到了惊吓,需要静养一段时间,我想带她回北都,北都广阔的天地有助于她病情的恢复。” 说完就坐在床边握住了她的手,陶夭夭红着双眼想要起身行礼被女王疾步上前笑着给她按了下去。 “好孩子,躺着就好,真是个既勇敢又善良的孩子。” 女王说完又用温柔的眼神多看了她几眼,越看越满意:“还生的这么标致,真是难得一见的好姑娘。” 萧烈也笑着说:“这姑娘聪明伶俐,我也很喜欢,如果她愿意去北都,那就去,我在邵县少说还要逗留二十日左右。” 女王道:“对了,曼珠这次长途跋涉,触及了旧伤,不适宜再奔波劳累,这些日子在北都休养,柳大人在照顾她,她去了北都还多两个熟悉的人。” “既然如此,那就把玉罗也带上。”萧烈道:“她要知道我带着陶姑娘出来害她生了病,得怪我了,非跟我闹不可。” “玉罗?”女王不解地问。 萧烈有些局促又有点尴尬的说:“玉罗是我的女儿,她小时候长得很像你,不过,大了就变得像我了。” 女王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点头道:“那我明日便派人将她接了来,后天我们就启程回北都,半月后,我再派人将他们和柳大人曼珠一起送回来,可好?” “啊?”萧烈有些痴迷的看着她,被她的一句可好拉回了些神志:“好,好。” 女王笑着替陶夭夭掖了掖被子:“不用害怕,这么多人陪着你,你很快就会好了。” 短促的会面到了惜别的时候,营帐外一阵阵呼呼的风声。 萧烈不可能放弃皇位离开中土,花溪也不可能离开北原去加入他的后宫。 不再是冲动到不顾一切的年岁,他们都理智而清晰的明白这一切。 他不甘心二十年的日夜思念换来这短短的片刻相见,却又没有能力打破现有的局面。 依依不舍的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悲伤与哀怨。 “回去,萧烈。” “可以送我一程吗?”他恳求道。 两匹马并排走在宽阔平坦的官道上,一路默默无言,过了前面那座石桥,就是桐花镇,是中土的地界。 萧烈轻牵缰绳,马儿向她身边靠近了些。 “妲瓦娜……” “我就送你到这里,后会有期……啊……” 他伸出手来勾住她的腰身猛的发力,一阵天旋地转,她已经面对面坐到了他的身前,两匹马儿停了下来,呆呆地站在原地。 他已经做好了被她推开,甚至被她打伤的准备,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扶住她的头,深深的吻了下去。 预想之中的一切都没有到来,回应他的是更炙热的唇舌。 …… “这二十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你。” “那也没影响你后宫嫔妃无数,儿女成群。” “我……” 趁他愣神的一瞬间,女王已经一个飞身回到了自己的马背上。 牵着缰绳调转马头道:“我知道你身不由己,所以这就是我们的宿命,到此为止,再见了,萧烈。” 待一阵凉风吹来,她已经消失在了冰冷的夜色中。 他也是你舅舅 柳重山在花容的宫殿里啃着羊排喝着奶茶。 花容坐在他对面死死的盯着他,柳重山就死死的盯着手里的炭烤羊排。 “柳重山,你还不承认,花灼说就是你抢走了,你趁我不省人事的时候,拿走了我身上的锦帕去包你额头上的伤口。” 柳重山不自觉的摸摸自己额头那个已经痊愈但依然有一点点痕迹的疤。 “是吗?那我不记得了。”没办法,也不能如实说已经把那东西交给皇上了,只能装糊涂。 就搞不懂了,那么个玩意有什么好稀罕的,他想到那绣的东西就想笑,而且还真笑出来了。 “你还笑?”花容气急败坏的一把将他手里的羊排抢了过来。 “诶诶诶,有话好说,羊排无罪。” 说罢起身就要上手来抢。 这时一个宫女来报:“容公子,女王和灼公子回来了,马车已经到宫门外了。”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看向这个宫女。 柳重山趁他不注意一把将羊排夺了回来。 边啃边对他说:“走,去看看。” 花容摊开手,发现刚才抢羊排的手上都是羊油和孜然。 蹙着眉不动声色的用这只手拍着柳重山的肩膀:“走。” 一边拍还一边蹭着,柳重山肩膀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想到了玉罗曾女扮男装和他相会,而他还在不遗余力的找那锦帕 瞬间一身鸡皮疙瘩侧身躲开了他的手:“你干什么?” 花容发现手已经干净了,挑着眉说:“没事,来者是客,我在对你表达友好。” 玉罗一路上都很兴奋,这一切对她来说都是新奇的,小脸被风吹得红红的也依然不舍得放下帘子。 陶夭夭状态有些不好,只默默的靠着马车安静的坐着,玉罗也就静静的看着窗外。 花容和柳重山听到消息迎了出来。 花灼下了马将马车门帘掀开,先扶着陶夭夭下了车,又伸手去扶玉罗,玉罗大方又骄傲的对他扬了扬下巴,扶着他的手下了马车。 北都的气温竟是比桐花镇还要冷,樱桃将一件松花绿镶着雪白毛领的大氅披在了她身上。 柳重山先是向女王和花灼拱手后才发现刚下马车的玉罗,一脸意外的看着她,半晌才反应过来。 “公,公主怎么也来了?” 女王笑着说:“是我邀请她到我北都来做客的。” 玉罗听到柳重山的声音也很是开心:“柳大人,好久不见,曼珠可还好” “谢公主挂记,她好多了。” 回话间,柳重山发现她的眼神不在自己身上,转身看看自己身边的花容。 花容也正看着玉罗,一脸的不可置信。 花灼叫了一声舅舅,他只当是没听见。 玉罗有些不知所措,咬咬下唇低下头,又抬头与他对视,似乎想要看看清楚。 是他吗?怎么可能?他说他从小父母双亡,也无心功名利禄,怎么跑到北都王宫来了。 花容则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笑意从眼底慢慢荡漾到了眉梢唇角。 之前每次都是穿着男装,束个发髻拿个折扇装成一副公子哥的样子。 今日这身打扮 粉嫩的脸蛋在雪白的毛领里面像是迎着风雪盛开的桃花,而松花绿却又带着些许春意,如一股暖风吹入他的心中。 “玉罗”他轻轻唤她的名字。 玉罗抬头,就是他,他知道她的名字,她第一次在他面前穿女装。 抿着唇双手紧紧的攥着大氅,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因为之前骗他而生气。 他径直向她走了过来:“玉罗,是我,花容。” 其他人都默不作声,脸上挂着微笑,只有女王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 “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玉罗看了女王一眼,羞答答的跟着花容走了。 女王如木偶般扭头看向柳重山,手指微抬指向他们:“柳大人,这?” 柳重山挠挠头:“女王陛下,这,说来话长” 花灼扶着陶夭夭上前道:“母亲,我先带她回去,她就住我宫里即可。” 女王点点头:“去,路上奔波也辛苦了,让她多多休息。” 柳重山看着陶夭夭有点不太对劲,面上呆滞,也不说话。 “花兄,陶姑娘她怎么了?” 花灼低头看看手里的她:“她路上发生了一些事情,说来话长,没什么大碍,多休息就好了。” “哦,女王此行可还顺利?” 女王淡笑道:“一切都好,很顺利,两边都已经派人全力搜捕逃窜的西疆残兵,半月后,你便可带着曼珠随他们一同回去了。” “女王辛苦。” 花容回北原这么长时间,实在是思念玉罗,想想手边竟是连一个睹物思人的物都没有,不由得坐立难安。 刚刚以美食相诱,请柳重山来就是为了那块锦帕的下落,因为在他的严刑拷打下,金松始终咬口没见过那玩意。 于是他就想到了将他一脚踹晕的柳重山,谁曾想那家伙也不承认。 正当他魂驰梦想之时,玉罗从天而降,落到了他的面前。 樱桃跟在后面心里暗喜,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原来这人不是什么断袖,也没有因为发现公主是女子就改变对她的态度,不枉公主每天每夜的念叨他。 回到宫中,花容立刻命宫女准备了两个汤婆子,给了她们一人一个,又命人拿来最好的木炭将火炉烧了起来。 樱桃甜甜的笑着:“多谢花公子。” 花容把玉罗拉到了火炉边,依然还有如坠梦中的错觉,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故忍不住伸出手来用温热的手背贴了贴她绯红的脸。 “冻坏了?” 玉罗低着头抿抿唇:“北都,确实比京城冷了些。” “今日是阴天,风大,等太阳出来就会暖和些,我带你去骑马,可好?” 玉罗低头嗯了一声。 “那你坐着,我去给你烤羊腿?” 玉罗眼睛一亮,用舌尖舔了一圈嘴唇,看着他直点头,樱桃也在一旁咽了一口口水。 花容又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脸,才心满意足的起身去烤羊腿去了。 见花容走了,樱桃凑上前在玉罗耳边说:“他是花灼的舅舅?” 玉罗点头:“方才是听花灼叫了他舅舅。” 樱桃:“可花灼是你哥哥。” 玉罗:“” 樱桃:“所以他也是你舅舅。” 玉罗:“……” 你怎么这么慢? 花灼已经命人将他房里的地灶点了起来,不多时整个屋里就变得暖烘烘的。 冬枣将陶夭夭身上的大氅解了下来挂到了衣架上。 一边轻轻拍着一边嘟着嘴嘀咕:“每次我不在你身边,都得出点事,我就不能离开你半步。” 有冬枣在,陶夭夭的心情也松快了一些,再加上这几天花灼寸步不离地安慰和鼓励,她已经没有刚开始那样精神萎靡了。 面对冬枣的唠叨,她只好乖乖的点着头应着:“是,是我不好,不该瞒着你,不该丢下你。” 主仆两人正斗着嘴,几个宫女每人端着一个托盘款款而来,各种美食点心水果瞬间摆满了一桌。 一个宫女对他们说:“姑娘请慢用,有事吩咐我们就好了,女王召了灼公子和容公子去议事,要晚些才能回来了。” 陶夭夭微笑颔首:“好,多谢。” 冬枣已经吃开了…… 那边女王和花灼左等右等,不见花容来。 女王说:“你去看看你舅舅那边,可是有什么事情给耽搁了?” “是,母亲。” 说完花灼便起身出了书房的门。 炭火上的羊腿滋滋的响,卡卡冒油,花容正用手指轻轻捻着孜然往上面撒…… 花灼无奈摇头:“舅舅。” 花容头也不抬:“别急,马上就好。” 花灼叹气:“母亲等你半天了,你居然在这烤羊腿,我们离开这几日朝中可有什么异动?” “并没有,和金柏青来往密切的都在牢里,插翅难逃,其它人经过这次,眼睛都擦亮了,更没人敢再打这挑拨离间的主意。” “舅舅。” “嗯?” “你可知这个玉罗,她是什么人?” “知道啊,”花容笑了:“是个爱吃肉的人,而且特能吃,还不胖。” 花灼凑上前,吸了吸鼻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指的是她的身份。” 花容不以为然:“萧烈的女儿?那又如何?” 花灼:“那萧烈是谁你知道吗?” 花容:“你亲爹,那又如何?” 花灼抱胸歪着头看着他:“所以玉罗她是我的亲妹妹,而你是我的亲舅舅。” 花容将羊腿又翻了个面:“但我不是她的亲舅舅。” 花灼抬头,蹙眉,挠了挠自己的下巴:“说的也是,怪我多虑了,母亲在书房等着呢,你快点。” 花容将烤好的羊腿放进托盘里,举到鼻子前闻了闻,露出十分满意的表情:“去去就来,你在门口等我一会。” 花容满心欢喜的端着羊腿进入房间的时候,玉罗还在和樱桃争论。 “臭樱桃,差点被你带沟里去了,他是我哪门子的舅舅?我舅舅姓魏,我可是公主……呼呼……好香啊……” “公主请吃肉……” 花容从摆满点心的桌子上拿走一个盘子,将托盘放在了玉罗面前,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哇……”玉罗本能的就要伸手去抓,可手还没伸到桌边,就发现自己今天穿的是女装,算了还是斯文一点。 于是眨巴着眼睛看着他:“有筷子吗?” “稍等。” 于是花容又命人拿来了筷子,自己亲手一丝一丝地将羊腿上的肉撕了下来,整整齐齐的摆在她面前。 玉罗问:“你不在我可以去找陶姐姐吗?” 花容撕着肉柔声道:“当然可以,我已经交代过他们了,你想去哪里都可以,想要什么只管吩咐就好了,就像在京城一样,不要有拘束。” 玉罗扬起嘴角笑得甜甜。 撕完肉花容拿起湿手帕擦干净手,又在火炉边烤了烤,等到手暖和了,就伸过去捏了捏玉罗粉嘟嘟的脸。 “你怕冷,我已经让人将你们房里的地灶烧起来了,等你吃完了,去看了陶姑娘以后,你可以回自己房间去休息。” 玉罗夹了一筷子肉包在嘴里,没法回答只能点头。 “那我先去了?女王在等我,结束之后我马上回来,好吗?” 她将嘴里的肉咽了下去:“你去,别耽误正事。” 花容走到门口看到抱胸靠在柱子上百无聊赖的花灼。 “走!” “你怎么这么慢?” “慢吗……” 这次对金柏青以及其同党一并铲除之后,朝中的人再一次看到了他们同仇敌忾,协力同心的情形。 上一次还是两个九岁的稚童合力杀死一个老臣的儿子…… 女王的儿子,和女王亲手养大的亲弟弟,不会为了权利为了王位,反目成仇,所以那些动心思想要借题发挥的人,默默的偃旗息鼓了。 而通过靼毒留下的残兵对云阳镇那几个村庄的洗劫,更让人觉得后怕。 如果中土没有强大的兵力将他们击垮,如果他们不是在邵县和中土死拼而是退而往北来侵犯北原,他们又会遭遇多大的灾难? 金柏青引狼入室时是否想到这一点?此人罪大恶极,人人得而诛之。 这次在女王书房议事的除了花容和花灼,又请来了两个朝中元老。 女王问:“萧烈想将金柏青押往中土由他们进行审判,我想问问各位的意思。” 思忖片刻后一个老臣开口:“此次中土遭遇这场战事,死伤无数,损失巨大,金柏青作为帮凶,交给他们审判也是合理的。” 另一位老臣道:“这个金柏青,他本就是中土人,竟然蒙骗我们这么多年,无论由哪边判决,他都难逃死罪。” 花灼附和道:“关大人说得没错,他已然是必死无疑,就该让他死在桐花镇,给那些因他而死的无辜百姓一个交代。” 女王点头:“既然各位都没有异议,那就在半月后将他押送至桐花镇,由萧烈亲自处决。” 两位老臣看向心不在焉神游天外的花容。 “容公子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花容抬眸一笑:“女王的意思就是本公子的意思。” 两位老臣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点头。 “至于其他的人!”女王说:“关大人择日将他们一一提审后来禀报与我,以罪论处,不可轻饶。” 两位老臣点头:“是。” “只是……”关大人犹犹豫豫欲言又止。 女王道:“关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你想一走了之? 关大人似是鼓起了很大勇气:“只是朝中关于灼公子的身世,依然有不少传言,老臣担心,这对他将来继承大统会有诸多不利。” “关大人多虑了。”花灼说:“本公子志不在此,未想过继承大统之事,更何况,还有我舅舅不是吗?他还年长于我。” 于是两位老臣同时将目光投向了花容。 花容忙慌张的摆手:“哎,别看我,我将来没打算在北都生活,北都太冷了,我想去南方。” 两位老臣面面相觑:“这?” “容公子何出此言呢?您从小在北都长大,从未听过您对北都有这等见解。”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不一样了,花灼既是我姐姐的骨肉,流着我姐姐都血,他就是花家人,谁若是再拿他的身份说三道四,本公子第一个不轻饶。” 两位老臣:“啊?” 花容正色道:“这就是我的态度,两位大人可将本公子的意思传达给你们的同僚,让他们管住自己的嘴。” 花灼有些急了,拉拉花容的衣袖:“舅舅,你什么意思?你想推卸责任?你想一走了之?你问过我了吗?我不同意。” 花容:“由不得你不同意。” 花灼转头向女王求助:“母亲,他……” 女王叹气:“好了行了,你们吵得我头疼,我可管不了你们这些,等将来我老了,管不动这北原了,我也一走了之。” 两位老臣:“……” 而此时的京城,临时监国的二皇子萧山予通过这段时间的睿智果决,已经得到了文武百官的赏识。 下朝后大家所议论的都是他的好话。 “想不到向来低调不爱张扬的二皇子竟然有这等本事。” “是啊,小小年纪,真是看不出来啊。” “就大理寺那两件拖了这么久的案子,皇上都一直举棋不定的,竟让他这么轻易就给判了。” “是啊,关键是还人人服气,这就很难得。” “就是,当年谁在外面传言他是个只知埋头苦读的书呆子来着?” “八成是魏家” 一个身着紫色朝服,腰间配有金鱼袋的中年人出现在这几人身后。 “诸位大人慎言。” 这几位大人回头一看,原是二皇子的舅舅,秦妃的大哥秦怀裕。 忙拱手齐声道:“秦大人。” 秦怀裕拱手抬至肩头:“二皇子替皇上监国,自当尽心尽力为皇上分忧,四皇子驰骋沙场驱逐西疆蛮贼, 亦是为皇上出力,大家都是一心一意为皇上,为朝廷,为中土,诸位大人万不可妄加议论。” “秦大人提醒的是,下官多嘴了。” 秦怀裕又说:“二皇子颇有才干,那是因为秦妃养育的好,皇上教导的好,此乃中土之福” 此时一个身穿朱红朝服,腰间配着银鱼袋的中年人从一旁走过,嗤笑了一声。 诸位大人也都向他拱手:“魏大人。” 魏大人也没答话,睥睨了一眼秦怀裕,甩袖而去。 诸位大人: 秦怀裕淡笑道:“无妨,魏国舅向来如此,诸位不必介怀,言多必失,诸位,散了。” 此时秦妃的永宁宫内,萧山予正坐在桌边喝茶。 秦妃在一旁笑得灿若桃花:“母妃都听说了,真想不到我予儿这般能耐,皇上不在,把这朝堂整顿得井井有条。” “母妃稍安勿躁,低调些,为父皇分忧,这些都是儿臣的本分。” 外面的宫女来报:“娘娘,秦大人来了。” “本宫知道了,下去。” “是。” 秦妃看向萧山予:“你舅舅来了,你可知所为何事?” 萧山予摇摇头:“去看看。” 母子两人来到了外面的大厅,秦怀裕已经在厅里等着了。 “臣拜见二皇子,秦妃娘娘。” 秦妃一抬手屏退左右,上前扶他的手:“大哥,这里没外人,不必多礼。” 萧山予拱手:“舅舅。” 待三人落座之后,秦怀裕开口。 “这些日子,我在朝中听到了不少关于二皇子的评价,绝大多数都是夸赞的话。” 秦妃闻言喜上眉梢。 秦怀裕正色道:“正因为如此,你们的行事才要愈加小心,皇上正值春秋鼎盛,忌讳皇子张扬, 予儿这次处理的大理寺的两件案子,我猜测是皇上有意留的。” 秦妃蹙眉:“这?皇上有意留的?” 秦怀裕点头:“这两件案子都不是什么大案要案,皇上故意拖延不定夺,就是给予儿的考验, 所以万不可因此骄傲自满,觉得自己才华斐然,朝中夸赞声越多,我们越是要低调谨慎。” 秦妃垂眸若有所思:“四皇子在邵县杀了靼毒,朝中也不乏称赞他勇猛无双,足智多谋的,魏国舅那鼻子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萧山予几不可察的冷笑了一声。 要说萧山齐杀了靼毒,他是不信的,但是朝中的人信,所以天下人都信。 秦怀裕也摇头:“皇后还在禁足呢,就敢如此张扬,这魏国舅的脖子上,属实是长了颗榆木。” 秦妃说:“不过这次四皇子立了这么大的功,我估计皇上应该会原谅魏岫之。” 秦怀裕押了一口茶:“那是他们的事情,我来的目的是想提醒你们,尤其是你,怀素,凡事低调,永远记住, 皇上是天,不要忤逆他,更不要想超越他,就算心里得意,也不要挂在脸上,皇上的聪明远比你我所见所闻还要多得多, 你的一言一行,不见得能瞒得过他,骄兵必败,魏岫之自己不够聪明,娘家人也总扯她后退,四皇子不足为惧。” 秦妃忙点头:“谢大哥提点,我确实有时候太开心就会得意忘形,不过予儿在,他会时常提醒我。” 秦怀裕看向萧山予:“予儿,你只管做好你父皇托付给你的事情,等他回来,你只说这些都是因为 他平日里管理有方,朝中上下井然有序,所以你的一切事物才能进行的如此顺利,万不可邀功,你可明白?” 萧山予点头:“多谢舅舅关心,予儿明白。” 秦怀裕起身告辞:“那我就先走了,记住,谨言慎行,当心隔墙有耳。” 此时皇后在永安宫内殷切期盼着皇上和四皇子的归来。 她的齐儿这次杀了靼毒,立了大功,皇上一定会看在齐儿和他们多年夫妻情分的面子上,解除对她的禁足的。 他可是陶尚贤 回陶府的马车上,沈云舒坐在陶尚贤的对面。 想起了每每下朝时都会有人在陶尚贤身边议论二皇子或者四皇子,魏国舅或者秦大人。 而陶尚贤永远都是笑而不语。 “老师,为何众人都在讨论二皇子和四皇子的储位之争,您却缄口不言?” 陶尚贤看了看他:“云舒,你要记住,在朝为官,我们忠的是朝廷,是皇上,而不是众人的风言风语。” 沈云舒点点头:“我明白了。” “储君之事更不是你我可以妄加揣测的,皇上自有皇上的打算,古往今来,参与党派之争的,有几个有好下场? 今朝堂下臣,明日阶下囚,皆因急功近利,祸从口出,我们做臣子的,忠于皇上,谁是明君,谁一心为国, 我们便为谁鞠躬尽瘁,才不枉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 沈云舒颔首:“学生受教了。” 陶尚贤笑道:“等你年长些,见过了朝中的勾心斗角,你自然也会明白,我年轻时,也同你一样,脑子里尽是些为什么。” 沈云舒见他笑了,马车里的氛围也不再那么严肃。 便也笑着问道:“想必老师也曾与如今的学生一样,得到了前辈的指点。” 陶尚贤的笑容逐渐暗了下来。 他是得到了人的指点,但那不是前辈,而是他的妻子。 如若她是个男子,她一定会有很高的成就,而不是困顿于后宅之中,郁郁而死。 “老师,我说错话了吗?” 沈云舒见他面色不好看,小心翼翼的问。 陶尚贤道:“没有,想起了一些往事,与你无关。” 一路上沉默无话。 下了马车一进门,就看到了在院里散步的朱绿竹。 她的腹部已经开始微微隆起,纤瘦的身形衬托得小腹更为显眼。 朱绿竹回头对他甜甜的一笑:“老爷,您回来了?” 一缕阳光照着院里的红色枫叶,折射到她的脸上,使她的脸泛起一片浅红色的光晕。 陶尚贤一瞬间有些恍惚。 “兰香” 这一声让石榴和沈云舒有些不知所措。 石榴忙扭过头看着朱绿竹,沈云舒也转身看着陶尚贤。 朱绿竹的笑容在脸上僵了一瞬,抿唇上前两步:“老爷,是我,我是绿竹。” 陶尚贤回过神来,有些失落,黯然低头,再抬头时眼里多了一份歉意。 “绿竹,对不起,方才在马车上想起了一些往事,你不要往心里去。” 这样的时候,沈云舒自觉在一旁有些不合理,于是抬脚离开了,朝书房的方向走去。 朱绿竹再上前两步,走到了陶尚贤的跟前,脸上已经恢复了一开始那甜美的笑容,又多了一份羞怯。 “老爷,我没事的,您放心,我懂您,如果不是绿竹命好,生得有几分像木夫人,恐怕这一生也不会有机会遇见您, 更不可能会服侍您左右,还为您生儿育女,所以,我很感激,感激木夫人,感激您对木夫人的情意。” 说着低头看了看自己隆起的小腹,用手轻轻抚了抚。 陶尚贤很意外她能说出这番话:“委屈你了。” 朱绿竹笑着摇头:“老爷不要这么说,绿竹能进陶府的门,能每天见着您,已经是我最大的福气,哪里还会有委屈?” 面对姑娘真诚又不加掩饰的感情,陶尚贤除歉意外更生出了一层感激。 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拿起她的手放在手心里握了握。 “最近吃的可还好?” 朱绿竹的手感受到他手心的温热,这股温热以极快的速度传达到了她的面颊。 微红着脸点头:“很好,吃什么都香,睡得也好,老爷放心。” “我最近有些忙,大小姐也不在家,你会不会觉得无趣?” 朱绿竹摇头:“大小姐离开之前给我安排了好多功课,我还要抽时间练老爷给我写的字帖,我都没时间偷懒。” 陶尚贤笑了起来:“哈哈,你现在身怀有孕,还要求自己寒窗苦读?何必让自己吃这个苦。” “老爷见笑了,这哪里算得上是吃苦?除了打发时间外,我多学些东西,总能离老爷更近一些。” 陶尚贤看着她,认真的点点头:“大小姐不在,你需要什么书,可以到我书房来找。” 朱绿竹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我能读的书大小姐都给我拿过来了,我不好为这点小事总去打搅您。” 陶尚贤想起了沈云舒还在等着他,拍拍她的手然后放开,朝书房走去。 走了两步回头说:“绿竹,这里也是你家,不要太过拘束。” 朱绿竹福身颔首:“谢老爷。” 陶尚贤走后,石榴才慢慢过来扶着朱绿竹的手。 又看看她丝毫没有愠色的脸:“姨娘,您没事?” 朱绿竹不解的看着她:“我很好啊!” “您真的没有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 石榴撇撇嘴:“就方才老爷” 朱绿竹笑笑:“你说老爷认错了我?” 石榴抿唇点点头。 “我为什么要生气?老爷对木夫人情深义重,我本就是因为有几分像她才有机会来到老爷身边的, 否则像老爷这样的人,怎会多看我一眼?我一个姨娘,哪里有拈酸吃醋的资格,而且还是已故多年的人的醋, 更何况现在老爷身边只有我一个人,对我而言,谁在老爷心里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还留在他身边。” 石榴松了口气:“姨娘,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 朱绿竹来到陶府不过半年,就先后亲眼见到了杭白菊和甄寒梅凄惨的下场。 若不是这些日子在大小姐的影响下多认得了许多字,又读了那许多的书,她也不能明白作茧自缚,自食其果这样的道理。 杭白菊和甄寒梅的恶果,皆源自于一个贪字。 老爷和木兰香刻骨铭心的感情,是任谁都不可能取代的,她们太过高估自己,太没有自知之明。 陶府的生活比起自己从前,何止好了千万倍?而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更不可妄想。 这世间绝大多数的女子,听任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盲婚哑嫁给一个自己不中意的夫君,也要忍气吞声的过一辈子。 相较而言,自己是多么幸运,他可是陶尚贤…… “姨娘,小心台阶。” 听到石榴的提醒,她才倏然回神,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台阶前。 遭受两次暴击 玉罗一睁开眼便看到花容穿戴整齐坐在床前的凳子上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你怎么来了?现在是什么时辰,我睡晚了吗?” 花容替她掖了掖被角:“你不用管什么时辰,尽管睡,昨晚可还好,这里睡得习惯吗?” 玉罗把被子往下拉了拉,点点头:“有点热,我睡够了,要起床了。” 花容捏了捏她暖呼呼的脸:“那我先出去,一会给你送吃的来。” 一听到吃的,玉罗眼睛锃亮,忙笑着点头。 等玉罗穿戴好,一桌子吃的也摆上了。 花容掰开一块糕点喂到她嘴里,问道:“今日天气好,我带你出去骑马可好?” 玉罗腮帮子鼓鼓的点着头,突然又蹙眉摇头。 花容问:“怎么了?” 玉罗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后才道:“我昨日吃撑了,没去见陶姐姐,她这些天出了点状况,我想先去看看她。” 花容满眼笑意的看着她:“她有花灼照顾,你大可以放心,你若想去,吃好饭便叫人带你去就行。” “好,路上还说来了北都要一起出去玩的,我不能丢下她不管的。” 吃好饭宫女带着她来到花灼的寝殿她才发现自己多余担心她了,连冬枣都多余了。 只见冬枣站在外面百无聊赖的扯着自己衣襟上的流苏。 见玉罗来了忙福身问好:“公主早。” 玉罗问她:“冬枣,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 冬枣撇撇嘴朝屋内扬了扬下巴。 玉罗会意竖起食指在嘴边嘘了一声,轻手轻脚的走到门口。 只听着花灼在里面说:“再吃些,你都好些天没怎么吃东西了,都瘦了。” 陶夭夭说:“可是我真的吃不下,总感觉嗓子眼里有东西堵着。” “那你吃不下就喝一点,这是我亲手调制的奶茶,来” “不要了,够了。” “不行,你吃得太少会生病的,北都本就天寒,你再不多吃些,身体里没有东西御寒。” “可是” “那好,我喂你” 玉罗觉着好笑,将耳朵贴在门口听着。 说喂她喝奶茶,怎么半晌没听到声音呢? 可能是宫里点了地灶,热气上升的原因,竟然有一只蜜蜂嗡嗡嗡的飞了过来。 快飞到玉罗鼻尖的时候她吓得一个趔趄,嘎吱一声,门被她撞开了。 眼前的画面让她面红耳赤。 原来是用嘴喂啊 她顿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陶夭夭忙用帕子擦了擦嘴边的奶茶,有些难为情的看着她:“玉罗?你,来啦,快进来,外面冷。” 玉罗只觉得耳根子都在发烧,红着脸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方才有一只蜜蜂” 陶夭夭已经站起身来将她拉了进去。 玉罗浑身不自在的坐了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花灼也擦了擦嘴:“那什么,我先出去了,你们聊。” 花灼走后樱桃和冬枣进了屋关了门。 陶夭夭见她还有些魂不守舍,开口问她:“玉罗,你昨晚睡得可好?” 玉罗抿了抿嘴唇:“我很好,有点不放心你,所以吃好饭就来看你了。” 陶夭夭指着桌上的早饭:“我已经好多了,今天吃了不少东西,头也不晕了。” 玉罗用食指指着自己的嘴巴问:“都是,这样吃的吗?他喂你的?” 陶夭夭噗呲一笑:“傻瓜,哪有那样的吃法?你这小脑瓜里都想什么呢,当然是我自己吃的啊!” 玉罗尬笑:“我就说嘛,那也不合理。” 被玉罗这一逗,心情也愉悦多了。 陶夭夭提议该先去看看曼珠,当时她是顶着重伤未愈的身体千里迢迢来北原的。 如果不是他们及时赶到,将金柏青与其同党绳之以法,那么金柏青还会将北原和西疆交界的那道口子打开。 若是西疆有大量的援军进来,想要收复邵县就没那么容易了。 曼珠是中土的和北原的功臣。 邵县收复了,西疆人被驱逐了,而曼珠却因为长途跋涉,太过劳累导致伤口复发,现在还在休养呢。 玉罗想着要见曼珠,心里有些兴奋。 她还记得中秋节那日她为了一睹曼珠的绝美容颜,在花容肩上坐了很久。 如果曼珠不离开吟雪楼,她恐怕永远都没有机会近距离接触她,她可真是太美了。 两个人来到了曼珠居住的院子,大门开着里面静悄悄的,于是她们就直接走了进去。 原来曼珠和柳重山在门口的石凳上晒太阳。 陶夭夭正抬手准备打招呼呢。 声音还没发出来就听柳重山说:“娘子,我总觉得我体内那个解药的毒还没清除干净。” 曼珠柔声道:“不太可能,都这么久了,给我看看。” 曼珠拿起他的手把袖子撸了上去,仔仔细细的查看了一遍。 “不应该啊,没有淤青了,所有的痕迹都消失了,那你是什么感觉?还会感觉疼?” 柳重山喉结微动,昧着良心点了点头。 曼珠抬头对上了他那双炽热又温情的眼睛,瞬间明白了。 抬手勾住他的脖子,将他的头拉了下来,仰头吻在了他的唇上。 陶夭夭转头看着玉罗,只见她双手捂着嘴,睁大了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这一切。 又想到了刚才自己被玉罗撞见 于是侧身挡在了玉罗面前,用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又象征性的咳嗽了一声,提醒他们院里来人了。 石凳上的两个人立马分开了,有些窘迫的站了起来。 柳重山厚着脸皮上前拱手:“公主,陶姑娘,你们来了怎么也不打声招呼?” 曼珠也满脸羞怯的跟在他身后福身:“拜见公主,陶姑娘。” 玉罗木木的说:“不,不必,多礼。” 玉罗从小在宫中长大,父皇也不是太光顾后宫,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 而且今天这一个上午,就接连遭受两次暴击,她脑子里还是嗡嗡的。 她怀疑刚才那只蜜蜂没被赶走而是飞到了她脑子里去了。 于是她被陶夭夭拉着手,乖乖的跟在后面随着他们进了屋。 陶夭夭问道:“曼珠姑娘的伤可好了?” 曼珠低头一笑:“已经痊愈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大碍,就是他非不信,一定要让我先在这里休养,否则不让回去。” 柳重山说:“你伤得太重,不能大意。” 曼珠嗔怪道:“我不都听你的了吗?到时和公主陶姑娘一块回去。” 陶夭夭看着他们两个这么甜蜜,由衷的感到高兴。 再回头看看玉罗,她眼睛盯着曼珠,样子还呆呆的没回过神来。 上街去买买买 柳重山被女王派人叫了去,院里就剩她们三人了。 玉罗并不知道曼珠的过往,只知她美若天仙,必是人人都钦慕的对象。 不管男人还是女人,对于美人,都不是太有抵抗力。 玉罗动不动就盯着她,看得曼珠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陶夭夭时不时还要提醒玉罗一下,收敛些。 玉罗说:“曼珠,既然你从小在北原长大,肯定知道北都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正好陶姐姐今天也恢复了些,不如你带我们出去玩?” 曼珠抿唇低下头:“这,柳大人交代他不在的时候不让我单独出去。” “柳重山?你怕他呀?”玉罗不以为然拍着胸脯道:“哎呀放心,有我呢,我们三个一起,不算你单独出去。” 曼珠抬头看看陶夭夭。 陶夭夭思忖片刻道:“既然女王传了柳大人去,花灼和花容肯定也去了,他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呢,不如我们先出去逛逛?” 三个人一出门,就成了整条街的焦点。 她们身上穿的衣裳更是让人们赞叹不已。 由于今日天气极好,又无风,整个北都都是暖洋洋的,所以她们都没有穿大氅,只穿了平日在家时所穿的衣裳。 路人纷纷向她们投来艳羡的目光,三三两两的人不住的咂舌争论了起来。 “我觉得那个穿白色衣裳的姑娘最好看,虽然看上去瘦弱了些,可那张脸是真美。” “我倒是觉得穿鹅黄色那姑娘不错,你看她那小脸,粉嘟嘟的,想捏。” “叫我说啊,还得是那个丁香色的姑娘,你们光看脸不看身段的吗?你看她那身段,另外两个不能比,根本藏不住。” 玉罗听不懂北原话,一脸懵懂的看着曼珠:“他们在说什么啊?” 曼珠笑笑:“他们在夸你好看。” 陶夭夭能听懂北原话,听到有人在议论她的身段,不自觉的低头看了看,稍微退了一步走到了曼珠身后。 北原人真是太冒昧了。 她们不再理会路人的目光和言语,自顾自的逛了起来。 北都的街和京城区别也不大,都是街道的商铺前有很多摆摊的,卖着各式各样的小吃和手工艺品。 但是细看又不一样,北都的食物都是用超大的碗装的,小吃也是很大一份。 玉罗看着店里有人在吃面,那只碗比脸盆还大。 忍不住惊叹:“他那一碗够我吃三天。” 陶夭夭在一个工艺品的小摊前停了下来,拿起摊上栩栩如生的仿真小动物在手里看了看。 仔细观察才发现,原来是刺绣。 这与中土的刺绣异曲同工,却又大不相同,他们的刺绣绣出来的东西不是平面的,而是立体的。 看上去就像是真的毛茸茸的小动物一样,而且摸上去也是非常柔软舒适。 这以假乱真的技术让陶夭夭这个绣渣咋舌称奇。 “老板,这个我要了,还有这个,这个,这个,这个” 她一下子挑了一大堆,想着这种东西中土没有的,当礼物带回去。 要送的人太多了,所以干脆就多买些。 旁边摊位的老板看到这个老板一下子卖了一大堆的东西,不由得双眼放光。 “姑娘,看看我这里的东西,你看这是羊角做的酒壶,多美啊。” 陶夭夭一看,确实新鲜,用羊角镶嵌在动物的皮囊上做成的皮质酒壶,上面还有绚丽多彩的花纹。 “好,这个,这个,这个,我要了,多少钱?” 又买了一大堆,其它的商贩不淡定了。 “姑娘,来看看我的这个画,这都是桦树皮做的” “看看我的,美丽的姑娘” “我这个可是整个北都独一无二的,姑娘,来瞧瞧” 玉罗听不懂他们说什么,拉着曼珠问:“他们在和陶姐姐说什么呀?” 曼珠在她耳边说:“他们在推销自己的商品,陶姑娘买了这么多,人家笃定她有钱,就都来向她兜售了。” 气氛都烘托到这了,而且这些东西也确实很有吸引力,只要上前推销的,陶夭夭来者不拒。 不一会,身后的冬枣和樱桃就开始叫苦连天了。 冬枣扛着东西悠悠道:“小姐,要不你还是买匹骆驼。” “要骆驼吗?姑娘,今年三岁,身强体壮,毛色金黄,耐寒耐旱耐炎热,耐风沙,耐饥饿,耐干渴” 一行人都目不转睛的听着这个骆驼贩子嘴里滔滔不绝的介绍的他的骆驼。 正当众人都等着看他白费口舌,被拒绝的时候陶夭夭爽快的开口了。 “多少钱?” 什么?真要?那些小东西倒是随便买买,骆驼也说买就买? 骆驼贩子也没想到她真要买,说了个价格。 陶夭夭:“买了。” 众人被惊得目瞪口呆,连骆驼贩子都后悔自己价格叫低了。 不过既然已经成交了,说什么都没用了。 这骆驼很乖很温顺,一个手势便前膝跪地,任由她们将买来的一大堆东西往它身上挂。 宫里也有骆驼,玉罗最爱看它们吃东西,小时候就偷偷跑去喂它们。 它们的嘴好像是铁打的,什么都能吃。 这骆驼买来了以后,玉罗也找到了她的乐趣。 她开始在小摊上买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来喂它,而骆驼也是来者不拒,咂着嘴吃个不停。 这家伙的食量大的惊人,玉罗一路不停的买,不停的喂,它吃的很欢,一点没有吃饱了要拒绝的意思。 由于语言不通,她就拉着曼珠给她翻译,问价格,曼珠也乐此不疲。 对于北都的大街,她比她们更有新鲜感。 她十三岁以前,被圈养在那个破烂的小院里,如坐牢般不曾出门半步。 而十三岁被金柏青接入府里以后,更是被当做金丝雀一样如囚禁一般养在了府里。 这么多年,她除了金柏青带她出门办事的路上通过马车的缝隙看过这条街景以外,她的脚竟不曾接触过这块土地。 买买买可以治愈一切。 陶夭夭觉得自己好像好多了,心里的阴霾慢慢散去,整个人也变得神清气爽了。 三个人各自有各自的快乐,成了这条街上今日最亮丽的风景。 “那不是金南珠吗?”一个穿着较为考究的妇人缓缓走来,对着身边的丫鬟说。 丫鬟点头:“是她,夫人,就是她。” 你自己看着办 妇人扭动着腰身一脸鄙夷,缓缓朝她们走来。 曼珠还在笑着替玉罗和一个卖盆景的老板还价。 玉罗说她只要仙人掌,不要盆,所以价格不能按盆景算。 而老板认为,你不要盆那是你自己的事情,反正他这是打包卖的。 双方僵持不下,陶夭夭过来直接拉着她们就要走。 “老板,你慢慢卖,我们到别处去看看。” 三个人还没跨出店门。 “哎呀行行行,给你不就好了,就当我今天开个张” 老板看着他精心培育的盆景仙人掌一个接着一个的进入了骆驼的口中。 又捏了捏手里的银子,无奈的摇头。 “啪”,曼珠头一歪,清脆的一声响传入了众人的耳中。 陶夭夭和玉罗还在兴致勃勃的看骆驼吃仙人掌,回过头却发现曼珠的脸上瞬间浮起了五个手指印。 刚才那个妇人甩甩手睥睨着被她打得差点摔倒的曼珠,一脸阴狠。 “金南珠,你这个小贱人,你好大的胆子,你还敢出来逛街?” 冬枣见状立马跨步挡在了曼珠面前。 陶夭夭扶着曼珠怒视着这个妇人:“光天化日之下你为什么打人?北都没有王法吗?” 这妇人下巴一扬,一声冷哼从酒糟鼻里嗤了出来。 “我为什么打人?你可以问金南珠,问问她都做过什么好事。” 这一掌太重,曼珠只觉得半边脸都肿了起来,头也有点懵。 打量了酒糟鼻一眼:“我并不认识你。” 酒糟鼻冷笑:“你当然不认识我了,你勾引我家男人的时候怎么可能当着我的面?” 陶夭夭看不惯她那副样子,上前道:“一定是这位夫人弄错了。” “弄错?”酒糟鼻又一声冷哼:“就她长成那骚狐狸样,全北都再找不出第二个,我会弄错?” 陶夭夭压着心里的怒火吸了一口气:“好,既然这事与你家男人有关,让你丫鬟去把他叫来,我们在这等着。” 一听要叫她男人,酒糟鼻怔了怔,脸上的嚣张气焰褪去了一半。 “怎么?夫人有什么为难吗?或者你告诉我贵府在哪里,我亲自去府上与你家男人对质。” 酒糟鼻没想到来了个厉害的,瘪瘪嘴:“去我府上?我怎么可能带这样一个不要脸的女人去我府上,脏了我的门楣。” “哦?”陶夭夭把脸凑近了她:“既然夫人不肯找你家男人对质,那就报官,这一巴掌可不能让你白打。” 酒糟鼻的丫鬟见她气势汹汹,靠得这么近,伸出手来想要推开她。 冬枣只稍稍一抬手,那丫鬟便向后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玉罗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心疼的看着曼珠拿着帕子替她擦眼泪。 “报官?报什么官,我男人就是官,金柏青都倒台了,这个罪大恶极的妖精居然还不死。” 陶夭夭道:“这位夫人,你家男人知道你在外面这么嚣张吗?我劝你还是说话收敛些,早点道歉,大家都好说。” 酒糟鼻气急败坏:“该道歉的是她,她专勾引别家的男人,像我这样的受害者在北都数不胜数。” “罪魁祸首金柏青都已经快死了,你心里明明知道她和你们一样,也是受害者,你为什么还要如此侮辱她?” 酒糟鼻不服:“但是她干的那些事,都是抹不掉的事实。” “你的男人,贪图她的美貌,合着金柏青一同欺负她,侮辱她,你作为妻子,不敢约束自己的丈夫, 也不敢揭穿真正的恶人,只敢在这里对一个受害者下手,你不觉得羞愧吗?” 酒糟鼻瞪眼:“你胡说八道什么?这种事情怎么能怪我丈夫?像这样的狐狸精哪个男人能把持得住?” 陶夭夭被她气笑了:“所以你男人把持不住,你不怪你男人,你怪她?” “不怪她怪谁?” 陶夭夭叹了一口气:“我不想再与你多争论一句,冬枣,去报官。” “嗯。”冬枣点头就要走。 酒糟鼻一把将她拉了回来:“报什么官?” 陶夭夭看着她开始慌张的样子,抱胸道:“你不让报官是因为你知道自己没理对吗?那么多和金柏青有关的人都进去了, 你丈夫没进去,是他幸运,该是在家里磕头烧香才对,而你却在大街上动手打人,唯恐天下人不知道你丈夫也曾与金柏青勾结吗?” 酒糟鼻一怔,与丫鬟对视了一眼,面露忐忑之色。 “我丈夫是清白的。” 陶夭夭说:“清白不清白女王自会判定,你说的不算。” “我”酒糟鼻有些急了。 “你其实知道曼珠她是被金柏青胁迫,她是个身不由己的可怜人,你不敢管束自己的丈夫,愤怒自己的无能, 想要发泄怒火,而她现在无依无靠,她就是你发泄怒火最好的对象是吗?” 酒糟鼻被拆穿,开始语无伦次:“你,你胡说。” 陶夭夭冷冷道:“你的算盘打错了夫人,你不该欺负她,这一巴掌不会让你白打,怎么说?” 酒糟鼻窘迫不堪,环顾了一下周围的人,大家都在看戏,她可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一个狐狸精道歉。 她没有错。 “大伙评评理,我教训一个专门勾引别家男人的狐狸精,有错吗?” 围观的人都没说话。 因为他们大部分都是刚才从陶夭夭和玉罗身上赚了不少钱的商贩。 还有一部分人看着这三个美丽的姑娘,再看看一脸怨气怒气的酒糟鼻。 断定这酒糟鼻不是好人。 这时人群里有人认出来酒糟鼻,上前想打个圆场。 “夫人,金柏青的事情整个北都都知道,我看您还是赶紧给姑娘们道歉, 否则闹到上面去,不但你家老爷官位不保,甚至有可能脑袋都要保不住了。” “是啊,你看你给人家姑娘打的,脸都肿了,你还不赶紧道歉?” “真是可怜见的,从小没了父母,过着那样的生活,还要替别人承担罪恶,可怜” “就是,这做人呐,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胡乱冤枉人。” 陶夭夭冷冷的看着她:“怎么,夫人还嫌事情不够大吗?” 酒糟鼻低头像是鼓足了极大的勇气,低声道:“金南珠,对不起,我刚才冲动了。” “就这样?”陶夭夭睁大了眼睛。 “那,那不然,要怎样?” 陶夭夭转身将曼珠拉了过来:“看清楚她的脸,你自己看着办。” 撕烂你的臭嘴 柳重山找来的时候,只看到街道上围了一大圈人,将这条街堵得水泄不通。 但是他没心思看热闹,他回院里看不见曼珠,整个人都像是被抽空了。 他知道北都对曼珠来说意味着什么,回北都这么多天,曼珠从来都是不愿意出门的。 他急切的想要穿过人群,走近却听得里面啪啪打脸的声音。 一个小姑娘用北原话说着什么,他听不太懂。 但是另一个声音他听出来了,虽然说的也是北原话,但那明明就是陶姑娘的声音。 于是他赶紧拨开人群挤了进去。 只见一个长着酒糟鼻的妇人正在一巴掌一巴掌的扇着自己的耳光。 一旁的丫鬟急切的看着,眼神里带着哀求。 冬枣双手叉腰像一堵墙一样站在酒糟鼻前面,陶夭夭满脸怒火,一旁的玉罗不停的用手帕擦着曼珠的脸。 “曼珠?”柳重山跨步上前。 曼珠听到他的声音立马将自己的脸埋在了玉罗的肩头。 柳重山问:“公主,发生了什么事?” 陶夭夭回头对他说:“柳大人,你先带曼珠姑娘和玉罗回去,我马上就来。” 柳重山看看酒糟鼻又看看陶夭夭劝道:“陶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陶夭夭紧盯着酒糟鼻回他:“我在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酒糟鼻的丫鬟带着哭腔:“姑娘,可以了,夫人年纪大了,经不起这样折腾的。” “下手打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别人经不经得起这样的折腾?我看她那一巴掌力道大得很,哪里像是年纪大了?” 听了陶夭夭这话,柳重山才轻轻地从玉罗肩头捧起曼珠的脸。 曼珠只是躲,但是她那点力气在柳重山那双强有力的大手下微乎其微。 曼珠抬起头后,柳重山对上的是她两汪满含泪水的双眸和一边已经肿起来的脸。 柳重山面色黑青,紧握着双拳走到酒糟鼻面前,围观的人都在等着看好戏。 酒糟鼻见他那双带着刀子的眼睛吓得手脚都没了力气,本来就是假意扇着自己脸的耳光更加软弱了。 她扇了半天,脸上却是一点红印子都没有。 柳重山只定定的看着她,不说话。 他是个男人,若对方也是个男人,只怕现在已经身首异处了。 对着这样一个妇人,他满心的怒火却是被强压了下来。 陶夭夭看出了他的心思:“柳大人,你先带他们回去,这里我来解决,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柳重山又重新来到曼珠身边,将她拥进了怀里。 陶夭夭拉着酒糟鼻的手:“走,既然夫人的道歉这么没有诚意,我们去官府里解决。” 又对着围观的人挥挥手:“大家都散了,没什么事了。” 酒糟鼻没想到她会这么不依不饶。 赶紧抓住她的那只手:“小姐我错了,不去官府,我错了。” 围观的人劝酒糟鼻:“把人打成那样人家就让你自己扇肿自己的脸,这也不算过分。” “就是啊,这样才公平嘛。” “既然是自己先动的手就该想想后果,这下吃不了兜着走了。” “这中土男子果然是有风度的,要是换了我,她打了我老婆,我指定亲手撕了她。” 议论声让酒糟鼻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陶夭夭看着她这副样子,一股极度的悲哀涌上心头。 她突然想到了张如莺的母亲,就是那个自己亲自张罗给自己丈夫纳妾却又在丈夫患病的时候责怪小妾的女人。 这样的女人,活得卑微且不自知。 别说是一个巴掌,就是死到临头,她们大概也不会意识到自己有错。 陶夭夭正在犹豫着到底要将她怎么办的时候,曼珠拉了拉她的手对着她摇摇头。 “陶姑娘,算了,我没事。” 酒糟鼻看到曼珠替自己求情,立马见风使舵:“姑娘,你大人大量,饶过我,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 陶夭夭咬唇看着曼珠。 曼珠对酒糟鼻道:“你走,大家都是可怜人,这样纠缠不休对谁都没好处。” 柳重山虽听不懂北原话,但是从他们的表情里面大概可以判断出她们在商讨着什么。 他不甘心就这样放过了那个女人,可曼珠善良心软,他又是个男人不好动手。 玉罗一边气呼呼的看着酒糟鼻,一边很心疼曼珠,却也对这样的事情束手无策。 正当他们不知如何进退的时候,一个膀大腰圆,于思满面的男子冲入了人群。 啪 一个大耳瓜子,酒糟鼻应声倒地。 “臭婆娘,老子叫你在外面乱说,回去我撕烂你的臭嘴。” 说罢从地上拽起了酒糟鼻像拖一只半死的猎物一样冲出了人群。 边拖着还不忘回头拱手道:“诸位对不住,家里的婆娘不省事,得罪大家了,回去定不会轻饶了她。” 丫鬟在后面战战兢兢的跟着,跌跌撞撞的冲出了人群。 一路上点点滴滴的留下了一排血迹,大概是从酒糟鼻的鼻孔或者嘴巴里流出来的。 原是有认识的人听到她在外面胡说八道,跑去把她丈夫叫了来。 现在是什么时期?对于那些曾经和金柏青有过来往但并不是很密切,也没有参与过叛国行为的人,女王是网开一面,不予追究的。 这女人在大街上公然叫嚣着金南珠勾引自己丈夫,不是把自己丈夫往刀尖上推吗? 金南珠何许人也?她会出去勾引别人丈夫吗?和金南珠有过接触的人无不是与金柏青有过来往的。 这男人庆幸自己来得快,这事还没闹到官府去。 若是真的要彻查起来,他真有可能小命不保。 花容以为玉罗去了陶夭夭那里,花灼以为陶夭夭去了玉罗那里。 两个人相互到对方的宫里找了一圈没找到人,于是才结伴来到了曼珠的院子。 而曼珠的院里也没人。 正想着去外面找找,毕竟这是北都不是京城,她们人生地不熟的叫人不太放心。 脚还没跨出门槛。 一行人牵着一只身上挂得满满当当的骆驼回来了。 他们不是好人 柳重山用浸了冰水的帕子敷在曼珠的脸上,还用嘴轻轻的吹着气。 “还疼吗?” 曼珠摇摇头,垂眸不语。 刚才柳重山一直用冰水替她敷脸,那红肿的掌印已经消下去了一大半。 只是她的眼眶却更加的红了,眼里那汪欲流不流的泪水充斥着双眸,像是随时都要掉下来。 柳重山看出来她有心事。 “对不起,我来晚了,才让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曼珠抬起头来梨花带雨的看着他的眼睛,伸手握住了他那只停在她脸上替她冰敷的手。 “柳重山” “我在。” 曼珠翕动着嘴唇:“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我的过去那么不堪,我会让你丢尽脸面,像这样的事情,今天是第一次,却不见得是最后一次” “你在说什么?”柳重山打断了她。 “你可以找一个身世清白的姑娘,将来的路还长,你这么好,你配得上更好的姑娘。” 听着她的这些话,他的心像是在被什么东西胡乱捶打了一通,闷痛的厉害。 坚定的看着她,不容置疑的说:“你就是最好的。” 曼珠含着泪摇头:“不,我只会害了你,你年轻有为,在朝中前途无量,我会成为你的污点。”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柳重山焦急的语气里有了一丝火气,他不允许她那样看待她自己。 “柳重山,你是我这辈子遇到的这么多人当中,唯一真心待我的人,所以” “所以你就安安心心嫁给我,做我的夫人,我这一生绝不负你。” 曼珠躲开了他炽热的目光,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柳重山拿下那块已经变得温热的帕子,面盆里面的水也不再冰凉了。 他拍拍她的肩:“我去换点冰水过来。” 等他打好了冰水端着面盆走进来的时候,眼前的景象让他脚步生硬,身体发僵,愣在了卧房门口。 曼珠将身上的衣裳尽数褪了下去,右胸口那道中毒镖时留下的疤虽然已经愈合了。 但是在她雪白的肌肤上,仍然显得触目惊心。 曼珠的眼神像是一只刚从火场中被人救赎出来的小猫,楚楚可怜,带着乞求又带着哀怨。 柳重山慌忙的放下了手中的面盆,上前将她的衣裳从地上拾了起来,颤抖着双手就要往她身上套。 曼珠则是一头扑进他的怀里。 曼珠通身雪白,肤如凝脂,柳重山的手心里传来了滑腻的触感,让他面颊燥热,心生焦灼。 柳重山顿了顿,拽着衣裳的手将她紧紧箍住。 暗哑着声音在她耳边柔声道:“北都天凉,你的伤刚好,不要受了凉” “你想要我吗?”曼珠问。 柳重山喉头一哽:“我你是我的妻子,我当然想要你” 曼珠踮起脚抬头将唇覆盖在了他的唇上,一手勾着他的颈脖,另一手摸索着扶着床沿缓缓的倒了下去。 她想要用尽所有的力气来回报他,这个在她不堪的人生中所遇到的唯一的一个用尽全力将她拉出泥沼的人。 花灼宫里的人把骆驼背上的所有东西都卸下来以后,骆驼打着饱嗝被牵走了。 花灼就在一旁浅笑着看着她们俩在那里摆弄那一大堆东西。 陶夭夭一样一样的琢磨着这些新鲜玩意,很多东西都是人家上前来推给她,她觉得新鲜然后就照单全收的。 在当时并没有仔细看过,所以她到底买了些什么,她自己也有些理不清。 看着她兴致勃勃的样子,花灼知道,那件事情应该是已经过去了,心里的石头也总算落了地。 “小姐,你看这幅画,怪怪的,画的什么?” 冬枣突然从一大堆桦树皮的画中抽出了一幅高高的举起,仔细的端详。 陶夭夭抬头看了一眼,脸色倏然一变,立马一把抢了过来。 “哎,小姐,你干嘛拿走啊,我还没看清楚呢,快给我。” 陶夭夭被那幅画羞红了面颊,躲开冬枣伸过来的手,将画往身后一藏:“这个不能给你看。” “为什么?” 陶夭夭一时语塞:“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冬枣不服:“你书房里那么多书那么多画我哪件没看过,凭什么这个不给看?我很好奇。” 陶夭夭不容置疑道:“别好奇,忍住。” “哼!”冬枣气呼呼的往地上一蹲:“不就是一幅画吗,有什么了不起,不看就是了。” 两个人这么一通闹,反倒燃起了花灼的好奇心,他趁陶夭夭不注意,一手将她藏在背后的画抽了出来。 陶夭夭没来得及反应,抬头时花灼已经将那画摊开在眼前,陶夭夭瞬时脸红到了耳根。 花灼的脸色也越来越不对劲,沉默着将画合了起来,默默的出了门。 冬枣噘嘴:“小姐,他能看我不能看?” 陶夭夭叹气:“主要是我也抢不过他。” 花容捏捏玉罗的脸:“下次出去我带你,今天被吓到了没?” 玉罗摇摇头:“没有,陶姐姐在,她和曼珠都会说北原话,要不是那个女人突然出现,我们玩得很开心的。” 花容叹气:“像曼珠这样的女子,觊觎她的男人有多少,嫉恨她的女人就会有多少。” “可那也不是她的错。” 花容笑道:“世人多愚蠢,总要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找一个借口,她美得太出众,就成了原罪。” 玉罗似懂非懂,手托着腮,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花容。 他的唇生的极好,线条分明,颜色鲜艳,说话的时候,两片薄唇上下翕动,时不时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两个门牙略微长出一点点,让本来凌厉的面容显得平易近人,让人想要亲近。 她脑子里突然又响起了嗡嗡嗡的声音…… 花容发现玉罗眼睛里冒着星星,朝着他越凑越近,有些狐疑的摸了一把自己的脸。 猝不及防的,玉罗嘟着嘴侧着头,朝着他唇上亲了过来…… 花容顿时抬眼,瞳孔放大,呆若木鸡。 玉罗亲过来后就把嘴巴停留在他的唇上,一动不动。 于是两个人就这样一动不动。 直到玉罗脖子酸了,将头缩了回来,捂着嘴笑嘻嘻的看着他。 花容抿着唇看向她,好奇她怎么会突然有这个举动。 “这样对吗?”玉罗问。 “什么?” 于是玉罗将上午看到的画面悉数告诉了他。 他扶着额头,似笑非笑的和她说:“你还小,别和他们学,他们不是好人。” 给你看个东西 玉罗懵懵懂懂,被他说的摸不着头脑,脸上的笑容逐渐暗了下去。 有些沮丧的低下了头说:“柳大人喜欢曼珠,花灼喜欢陶姐姐,所以他们才这样,对吗?” 花容想了想,点头:“对,没错。” 玉罗垂下眼帘:“所以你不喜欢我?” “傻瓜”花容摸摸她的头,一把揽着她的肩把她拉了过来,靠在了自己身上。 又用另一只手捏了捏她的小脸:“她们多大?你多大?” 玉罗说:“我已经及笄了。” 花容捏着她的肩膀郑重其事的说:“你过年才满十六,我会等你长大,正式向你父皇求亲,你愿意嫁给我吗?” 玉罗抢答:“我当然愿意。” “到时候,我们可以生活在京城,也可以生活在北都,都随你意,可好?” 玉罗不住地点头,抿着唇扬起满眼的星河看着他。 又想亲他,他说他喜欢她的。 花容看出了她的小心思,轻轻在她唇上啄了一下,又立马收了回来。 她年纪小,什么都不懂,他也怕自己会冲动,会做出伤害她的事情。 点到为止。 曼珠一觉睡到了夜幕降临。 佣人叩门:“大人,晚饭好了,现在要吃吗?” 柳重山轻轻的将手腕从她颈下抽了出来,披上外衣走到门口,将门打开了一条缝。 竖起食指:“嘘,再等一会。” 佣人会意,低头退了下去。 柳重山脱了外衫又躺了下去,再一次将她的头枕到了自己的胳膊上,激动又满足的看着她的睡颜,心跳依旧快且有力。 她表面上是好了,但身体依旧很虚,一番折腾下来,人就没了力气,娇吟着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她像是天上的月亮一样,那么美却是那么遥远,三年前的他根本不敢想,会有今日这般光景。 他连命都可以不要,流言蜚语又算得了什么? 曼珠在他身上微微睁眼,他并没有察觉,一颗豆大的泪珠从她眼角滑落,滴到了他腰侧的被褥上。 曼珠偷偷抬手擦干了眼泪,但是依然被他发现她醒了。 他柔声问:“饿了,我们吃饭?” 曼珠胡乱拿起被褥在脸上蹭了一下,将眼泪擦干后才扬起嘴角弯着眼睛看向他。 慵懒道:“好。” 这一晚曼珠的胃口特别好,吃的比平日里都多,柳重山暗自发笑,她是今日体力消耗太大,所以食量见长。 吃完饭她又赖进了他怀里,可能是两个人有了更进一步了接触,才让她变得格外粘人,柳重山想。 “你今天太累了,好好休息,我回我自己房间去。” 曼珠将他搂得更紧了:“不要,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他又怎么忍心拒绝她呢? 直到两个人都沐浴过后,她依然不肯放他走。 “那我不走,就守在你旁边,你好好睡一觉?” 曼珠洁白如玉的修长手指抚上了他的脸,指尖微凉。 他喉头一动,口中干涩,咽了一口口水压下了心头升起来的那团火气。 可是那只手只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就开始往下游走,到胸口,到腰间 他瞳孔一张,身体一紧,立马伸手握住了她纤细柔韧的手腕。 “你,你伤刚好,你今天已经很累了,你需要休息。” 她抬起脸看着他的眼睛,双眼氤氲着朦胧的雾气:“柳重山,我想要你” 他再也不能忍受自己胸腔中升起的冲动了。 只是极其克制,极尽温柔。 在黑暗中,曼珠却泪流不止的打湿了枕头 冬枣在闻到一阵特别的幽香过后沉沉睡去。 花灼在院中的水池里洗掉了指尖的那一抹暗红,推门走进了陶夭夭的房间。 陶夭夭见他进来,低头暗笑。 花灼走近她:“你今天心情好了很多,没事了?” “没事了,你,这么晚了来做什么?” 明知故问,花灼也暗笑:“我,来还你那幅画。” 陶夭夭瞬间脸红:“你们北原人,真的很冒昧,这样的画居然卖给一个姑娘家。” 花灼解释道:“可能人家也不是故意的,要是故意的,应该就不止这一张了。” 说着一边还将画摊开来递给她。 其实她啥样的都看过,可是不知为什么,越是这种朦胧抽象的东西,反而让她不敢直视。 也有可能是因为花灼在旁边。 “你收回去,我才不要这种东西。” 花灼将画放到了一边,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她身上是沐浴过后留下的奶香花香,熏得人心神荡漾。 乌黑的长发却是全部散落在肩头,不戴任何发饰,在烛光的照耀下泛着亮光。 “我不能白看了你的画。”他说:“我也有个东西要给你看。” 陶夭夭抬起充满问号的大眼睛:“什么?” 花灼沐浴过后就穿了一身雪白光滑的里衣,他勾唇一笑,缓缓的解开了衣襟,将里衣褪到了腰间。 眼前的画面让陶夭夭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株竞相绽放的桃花开在他的胸前,粉艳欲滴,烛光跳跃,摇晃得桃花好似被微风拂过。 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就这样被他变成了美轮美奂的桃花。 他胸腹的线条本就紧实流畅,让这株桃花显得极为逼真。 在她的认知里,刺青是很痛的。 尤其是这么大面积而且还是在旧伤口的皮肤上刺青。 思及此,她的心像是被揪了一下,微微的疼。 伸出手来抚摸了上去,一片片花瓣,一朵朵花蕾 花灼被她碰得肌肉紧绷,宽肩窄腰更是显露无疑。 “很疼?”陶夭夭问。 花灼肩部抖了抖,摇头:“不疼,不过虽然我有心理准备,但是还是好痒。” 陶夭夭闻言将手收了回来,却反被花灼握住了手腕,一把把她拉进了怀里。 呼吸很重:“我很想你。” 陶夭夭坐到了他的腿上,凑到他耳边带着鼻息道:“我也很想你。” 他一只手伸入她的膝下,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朝床榻走去。 陶夭夭指指隔壁:“冬枣,冬枣在旁边。” 花灼坏笑:“不用担心,她睡得沉,一时半会不会醒。” 第173章 她为什么要走? 陶夭夭惦记着曼珠的伤,尤其担心昨日的遭遇给她心理上造成的伤害。 翌日晌午,陶夭夭带着玉罗来到曼珠的院里。 这次她们走到门口陶夭夭就干咳了两声,但是里面依旧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回应。 于是她们便放心的进院了,偌大的院里只有一个女佣,见她们来,上前行了礼。 陶夭夭问:“柳大人和曼珠姑娘呢?” 女佣指了指房间,低声说:“早饭还没吃呢,敲了门没人应,想是睡得太沉了。” “敲门都不醒?” 陶夭夭纳闷,这个点,不可能还在沉睡的。 几个姑娘上了台阶来到门前,陶夭夭抬手轻轻叩了叩门,门被叩开了一条小缝。 门没从里面上锁。 她再次在门框上敲了敲,依旧是没有回应。 冬枣对着门缝吸了吸鼻子:“这香味好熟悉啊,我感觉我昨天晚上也闻到了,我感觉我昨天晚上睡得特香” 陶夭夭闻言心道不好。 径直推开门闯了进去,柳重山穿戴整齐躺在床上,整个屋里没有半点曼珠的痕迹。 玉罗赶紧上前探了探柳重山的鼻息,松了一口气。 摇着他的胳膊叫道:“柳大人,醒醒” 推了半天柳重山没有反应。 陶夭夭拿起桌上的一封信,上面只有寥寥数字。 “遇见你是我这一生唯一幸福的事,不要找我,好好生活。” 玉罗弄不醒柳重山,站在陶夭夭身边看清楚了这行字,再回头看看躺在床上的人。 “曼珠走了?她为什么要走?” 玉罗理解不了,但陶夭夭知道。 在她离开了三年的北都尚且被人认出来当街羞辱,那么在京城呢? 她在京城是家喻户晓的花魁,认识她,见过她的人比北都要多得多。 柳重山年轻有为,他的前途在京城,而她,无法在京城如正常人一样生活。 陶夭夭叫来了佣人,佣人睡在最边上的房间,离大门也远,所以一个晚上下来,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莽薇香的药效也就几个时辰,柳重山还没醒来,证明她离开的时间不长。 陶夭夭拉过冬枣:“冬枣,你赶紧回去找花灼,告诉他曼珠走了,她现在身体还很虚,一个人在外面太危险,让他赶快派人去找。” 冬枣点头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玉罗问:“陶姐姐,我们现在怎么办?” 陶夭夭看着柳重山:“等柳大人醒,问问他都发生了什么,曼珠虽在北都长大,但是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很陌生, 不知道她具体会去哪里,或许她昨日有什么反常,说过什么话,这些都是线索。” 桐花镇的重建工作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中。 胡归和高贞带领着士卒上山伐木,再由那些四处搜捕到的西疆战俘们运下山,锯木成材,修补破损的房屋。 颜四娘和妇女姑娘们一起编织缝补,还要负责给大家送饭。 庆幸的是整个桐花镇保住了秋收的口粮,所以即便是在来年,桐花镇也不会有饥荒。 皇帝带领着萧山肃和萧山齐一起巡视慰问着军营里的伤兵。 李将军死了,军营里很多人都是他的老部下,而李将军的死,大家都心知肚明。 当他们看到萧山肃时,那种恭敬尊崇溢于言表,而看到萧山齐时,却只是机械性的行礼问安,眼神里没有半点敬畏。 对于那些背地里的白眼萧山齐也无话可说,毕竟如果不是李将军,他现在早已是身首异处了。 至于萧山齐在军营里面一直睡觉的事情,除了李将军和萧山肃,其他人是不知道的。 只知道这个四皇子稳坐帐中,运筹帷幄,一路披荆斩棘。 却没想到他功夫这么差。 萧山齐也不是傻到真不知道邵县是怎么打下来的,因为这场仗对他来说打得太轻松了。 但是这种事情,即便是他已经察觉了,只要萧山肃不说,他自己更不可能说。 即便是如此,皇帝依然能从将士们的眼神和态度里面判断出萧山肃在军中的威望。 而他的儿子当中,能比得过萧山肃的,唯有花灼。 花灼却是从小生长在北都,由花溪抚养长大,不是他名正言顺的皇子。 思及此,皇帝不由的扶额苦叹。 柳重山醒来,看着曼珠留下的这只字片语,捂着脸沉默了良久。 “难怪她昨日那么反常,我怎么就没发现她是在跟我道别” 陶夭夭和玉罗坐在他对面,互看了一眼。 陶夭夭问:“她有和你说过想去哪里,或者还有什么事情是她很想去做的吗?” 既然离开了,肯定得有个去处,得有个目标。 柳重山摇头:“她说她会拖累我,她说她的过去会成为我的污点,她说将来的路还长,让我找一个身世清白的姑娘。” 听罢两个姑娘低下了头,面露哀伤。 “还有吗?”玉罗问。 这些消息只能是她要离开的征兆,却丝毫没有她要到哪里去的线索。 柳重山回忆着,昨天晚上她好像不知疲倦一样,不停的索取,他担心她身子吃不消,只得不停的抱着她,哄她 所以她把昨夜当成了他们的最后一夜。 花灼来了,看了他们三人一圈。 低了一下头:“人还没找到,不过我已经命人守在城门口了,只要她出城,他们会立马来汇报。” 柳重山摇头:“如果她的目标是出城,应该在第一时间就已经出去了。” “柳兄,你别急。”花灼说:“曼珠她对北都是陌生的,她唯一相对熟悉的地方只有京城,所以有没有可能她回京城了?” 玉罗一听焦急道:“那就太危险了,这一路上说不好哪里就藏着西疆残兵,曼珠她一个姑娘家,而且她” 而且她生的那么出众。 陶夭夭说:“玉罗说的很有道理,她如果要回京城,必经桐花镇,而这一路上的危险,我们是见识过的。” 花灼按着柳重山的肩膀:“柳兄,事不宜迟,我马上派出一队人马,由你带着他们南下去寻她, 至于押送金柏青的事情,交给我们就好了,你放心去。” 柳重山抬头感激的看着他:“多谢你,花兄。” 临出门前他回头看着陶夭夭,陶夭夭会意朝他点头:“放心,皇上那里,我会写信给他。” 听罢方才快步离去。 第174章 女王教她练功 北原这一次拔掉了金柏青那一帮子人,虽然沉疴已除,但也使得朝中部分要职空悬。 所以这些日子花溪总会召集花容和花灼一起与众老臣就提拔任用官员一事进行商讨。 花灼不在的时候,陶夭夭就在宫里练起了他教她的一些基本功,有了一双好脚,让她对学功夫这事充满了信心。 这天她正在院里扎马步,冬枣也被迫跟着她一起做,因为冬枣本也不是娇生惯养的,体格还颇为健壮。 虽然在读书写字上经常落于朱绿竹的下风,但在扎马步这事上她没输过陶夭夭。 陶夭夭需要一个参照,一个人练就没了比较。 不消片刻,额头已经冒起了层层薄汗。 而冬枣如洪钟般岿然不动,侧头看了看她:“小姐,你有必要吃这个苦吗?难不成你还想上战场立军功?” “别分我的心,好好练。” 冬枣看着她几经摇晃又强行固定住的身子,担忧道:“要不先歇歇,别把脚弄伤了。” 陶夭夭咬牙坚持着,原身这脑子虽好,博古通今还学了几种外语,但这副身体是真不争气,娇得不行,不就蹲个马步吗?这才坚持几分钟就摇摇欲坠了。 她跟这副身体较上劲了,一心想要驯服它,可意志再坚强也没用,本就筋骨酥软,这么一站脚还不听使唤了。 冬枣看着她的样子实在是坚持不下了,只好自己先认输:“不行了不行了,小姐我坚持不住了。” 说完把腿一收,往陶夭夭身后一站。 果然,她收完陶夭夭也不再坚持了,摇摇晃晃的一屁股蹲在了地上。 这一幕刚好被正走进院里的女王和花灼看在眼里,两人相视一笑,花灼忙上前来扶起她。 陶夭夭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行礼:“拜见女王。” “不必多礼,你来了这些天,我一直忙着朝中的事情,到现在才来看你,你会不会怪我?” 陶夭夭看着她,没想到女王笑起来这么温柔,母子两个长得很像,难怪皇上第一眼看见花灼就认出了他。 “女王这么说真让我无地自容了,您作为一国之君,日理万机,本就该以国事为重,我在这里吃得好住的好,又有专人照顾,哪里还有挑理的道理?” 花灼对着她笑,扶着她的手很明显感觉到她有些站不稳,于是伸手拉过花溪:“母亲,进屋里坐下说话。” 女王不疾不徐的坐了下来,依旧温暖和煦的看着陶夭夭。 女王到底是女王,与皇上一样,身上都有那种久居高位者独有的威严与尊贵,即便是在他们笑着的时候。 花灼没提前说女王要来,陶夭夭心里也没底她突然造访是为什么事,再加上刚才蹲马步蹲了一身软骨,心里不由得生出一点紧张来。 宫女端来了茶水,女王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我看着你这样子,像是大好了。”说完把茶杯又放了回去。 陶夭夭笑得腼腆:“多谢女王惦记,我已经没事了,让您见笑了。” 女王看着她绯红的脸,柔声说:“你一个姑娘家,从小生活在宅院里,哪里遇过这样危险的场面, 你不但没有胆怯,还出手保护了皇上和自己,实属难得,何来见笑一说?” 陶夭夭与花灼对视一眼,低头浅笑:“情急之下,来不及多想,事后却是害怕极了。” “这是人之常情,花灼在京城写给我的信里就经常提到你,他从小害羞腼腆,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主动在我面前说起一个姑娘呢, 我就很好奇这该是个什么样的姑娘,果不其然,他没教我失望,看着你们两情相悦,我心里很高兴。” 婆媳狗血桥段看多了,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得到了女王的认可,陶夭夭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是庆幸还有点不可置信。 抿唇一笑:“花灼,他是个极正直善良又坦诚的君子,想是离不开您从小到大悉心教导的。” 女王看看花灼,会心一笑:“他教你练功就是扎马步吗?” 陶夭夭点点头:“这是基本功,很枯燥但也是每一个练功者的必经之路。” 女王起身:“我听说你箭术了得,百发百中,想来是个极有天赋的好苗子,走,我教你几招,基本功天长日久你将来慢慢练。” 陶夭夭也两眼放光腾地站了起来:“真的?” “我还能唬你不成?” 她想起了那种一个人直接把内功传输给另一个人的影视剧作品,觉得是不是学武功真的会有那么简便的方式。 没想到花灼所教的第一步还是让她扎马步。一开始不免有一些失望,女王的话又让她燃起了快速成神的希望。 “想要一步登天是不可能的。”女王说:“但是我可以教你一些适合女子的防身技能, 你箭术好,我再教你些飞镖暗器的手法,只要你多加练习,日后定能派得上用场。” 陶夭夭为了练功,穿了一身窄袖紧身的衣裳,腰带将本就纤细妙曼的小蛮腰束得不盈一握,为了视觉上不那么突兀,她还特地束了胸。 但好像没什么效果。 花灼站在廊下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而她则极其专注认真的跟着女王在学习,心无旁骛。 不多时额头便又浮起了一层薄汗,由于不停的动作,她呼吸略微有些急,胸口起伏。 她有些懊恼,不练功还发现不了,但运动量一大就暴露无遗,这副娇躯总是这样,尤其这两个月都是在轮椅上度过,使得它变得更为娇气了。 花灼转身进屋倒了一杯茶兀自一饮而尽。 “好了,我该去看看玉罗公主,今日就教你这些,练功要循序渐进,不能操之过急,就这几个动作,你可以让花灼先陪着你练练。” 陶夭夭拱手:“多谢女王,我一定勤加练习,不辜负您的教导。” 女王走后,花灼就担起了陪练的职责,陪练得近身纠缠,花灼方才在一旁看着她时本就有些心神不定。 现在这么一靠近,触碰到她的身体,闻着她身上的味道,更让他心猿意马。 他时不时瞄了一眼在廊下拍手叫好的冬枣,心里盘算着想个什么办法把她支走…… 第175章 花溪重遇四娘 有花灼的陪伴,每天忙于练功寻求进步,在北原的时间过得很快。 一行人马后面押着一辆囚车踏上了南归的路,花溪又一次将花容留在了北都,亲自带着他们去往桐花镇。 她此行的目的是为了颜四娘,二十年前她离开后就再也没有现身过桐花镇,因为她知道萧烈一直有派人在找她。 当年的颜四娘还是一个裁缝,机缘巧合下救了她一命,而二人年岁相仿,又一见如故,她便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在她家住了下来。 在这期间二人之间建立了深厚的情谊,只是回到北都以后,她派人打探过,知道颜四娘性命无碍,就以高昂的价格买走了她所知她身上独有的几件物品后,再也没有过交集。 拿着那些钱,她应该能够生活的很好。 可是她却用那笔钱做了本,在桐花镇开起了风月楼,还越做越大,这是花溪所未曾想到的。 只要有路过驿站或者是小镇,或者是路边的人家,陶夭夭必要下车打探曼珠的下落,然而每一次都是失望而返。 十多天了,曼珠依然杳无音讯,柳重山在桐花镇也是心不在焉。 皇帝看了看他萎靡不振的样子,有些怒其不争:“她要是有心要走,你就算上天入地,也不见得能找到。” 柳重山一愣:“皇上恕罪,臣失态了。” “朕不和你计较这些,你这次护送曼珠成功回到北都立了功,回京后,朕就将你调离皇城司,兵部正好有个缺……” 皇城司由皇帝亲自管辖,柳重山在皇城司任职这几年,深得皇帝赏识,在朝中,不管什么身份的官员总要给他几分面子。 但是由于职业的特殊性,他也没少得罪人,朝中亦是不乏有多双眼睛盯着他找他的错处。 而曼珠的身份大白于天下,无疑是让那些人找到了契机,他若继续在皇城司,曼珠必定会成为他人弹劾他的理由。 “谢皇上恩典,臣去准备审讯金柏青的材料了。” 皇帝抬眉睨了他一眼:“你这副样子,能确保自己不出错?” 柳重山抿了抿干涸的嘴唇:“请皇上放心,对于金柏青的罪证,臣定不会有任何疏漏。” “放心,你找不到的人,朕会派人留意的,去。” 为了不引起皇帝的注意,花溪扮成了普通农妇的装扮,下了马车便直接来到了颜四娘南街的小院。 颜四娘正在有条不紊的指挥着手底下的姑娘们干活。 “你把这个送到赵三媳妇那里去,她家什么都没有了,现在眼看入冬了,孩子正在长身体的时候,这过冬的衣裳不能少。” 说罢把一叠刚缝制好的幼儿棉衣递到了一个姑娘手里,姑娘应声而去。 “还有你们两个,这新烧出来的碗盘,挨家挨户的送,这些天大家吃饭喝水用的都是破烂。” 一个姑娘推着板车,另一个姑娘手扶着车上面放满的用稻草绑起来的陶器,往院外走去。 “还有你,小樊,你去帮我把布匹准备好,我要再裁几身衣裳……” “还有你,你,你……”颜四娘发现了一个生面孔,细看却又是熟面孔,等她脑子飞速运转把她的回忆带回到二十年前的时候,她便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了。 “我能做些什么?”花溪微笑着看着她。 “你……” “四娘……” “花溪?” 两个久别重逢的人紧紧的拥抱在了一起,悲喜交加,笑中带泪。 颜四娘抹了一把眼泪:“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再见到你。” “我早该来看望你,只是……” 颜四娘忙拉着她的手往里走:“你不用解释,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 花溪四处打量了一圈:“你这院子,二十年了一点没变。” “兴许是这块地方风水好,两次劫难都躲过了,被破坏的地方不多。” 花溪指着院里忙得热火朝天的姑娘们问道:“这些姑娘?” 颜四娘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干笑一声说:“这些姑娘,都是些可怜人,这次西疆人打了进来,我带着他们躲进了当年的山洞中,才幸免于难。” 花溪被颜四娘按到了椅子上,又给她斟了一杯茶。 “桐花镇好不容易用了二十年的时间才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这次西疆人一来,哎……” 花溪端起茶杯:“与西疆人勾结将他们放入中土的北原叛臣已经被带到桐花镇了,不消多日,皇帝便会亲自审问他,也算是对死去的人有了一个交代。” 颜四娘一拍桌子:“太好了,到时候我要亲眼看着那个贼人被处决。” 皇帝看到花灼,眼里的慈爱都要溢了出来,拍拍他肩膀说:“路上辛苦了,你母亲可还好?” 花灼不自觉的往南街的方向看了一眼:“她很好,金柏青已经给您带来了,任凭您处置。” 玉罗和陶夭夭也相继从马车上下来,玉罗一下车就笑嘻嘻的跑上前挽着皇帝的胳膊,父皇父皇的叫个不停。 陶夭夭福身行礼后就规规矩矩的跟在旁边。 皇帝拍着玉罗挽着她胳膊的手问:“北都好玩吗?” “好玩,有好多我从来没吃过的东西,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多的牛羊,他们的街上有很多京城没有的东西,我还给父皇带了礼物。” 玉罗绘声绘色的描述着这些天在北都的见闻,皇帝一边听着时不时看看一旁花灼冷静的脸。 他面色始终如一,皇帝下意识的拉着玉罗朝着他靠近了些,花灼却明显的有意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皇帝心里很不是滋味,想着花灼在京城错把竞王当亲爹,从而对他舍命相救的事情,他是渴望有父亲的,可是在他知道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就在身旁的时候,却又丝毫不与他亲近。 如果现在有人告诉他用什么方法能消除花灼心中对他的隔阂,就算要付出再大的代价,他也愿意去尝试。 金柏青面无表情的坐在囚车里,身上全是一路上北原的百姓朝他丢来的烂菜叶子臭鸡蛋,金松站在囚车旁边都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看着皇帝一行人朝着囚车走了过来,金柏青的眼中露出了一个狡黠的冷笑。 靠近时,玉罗撅着嘴拿出帕子捂住了口鼻,皇帝吩咐身边的人:“先将公主和陶小姐带回营帐去,别熏着她们了。” 金柏青侧脸啐了一口,抬头冷笑:“萧烈,没想到。” 皇帝眼神骤然冰冷:“是你?” 第176章 还有一份大礼 花灼的目光在皇帝和金柏青脸上来回流转,正被侍卫护送着打算离开的陶夭夭也停下了脚步。 “你们先送公主回去,我留下来。”陶夭夭对侍卫道。 玉罗拽拽她的衣袖:“陶姐姐,你还是和我一起回去,这里乌烟瘴气的,还有这个人好可怕……” 陶夭夭握了握玉罗的手安慰道:“我没事,你先回去陪陪四皇子,我很快就回来了。” “那好……”玉罗无奈,只得捂住鼻子跟着侍卫离开。 陶夭夭再次走到了皇帝身边。 金柏青的双手受了伤后被延迟了医治,所以他现在两只手基本上是废的,一身污垢盘坐在囚车里,双手耷拉在膝盖上。 “萧烈,看到如今这样的局面,你有何感想?我反正是死而无憾了,虽然没能亲手杀了你,但我也不算太吃亏。” “你是半边虎的儿子,你居然没死,还跑到了北原,改名换姓做起了丞相,你既有此等本事,何苦还惦记那虎头寨?” “虎头寨?”金柏青哈哈一笑,“区区一个虎头寨我怎么会看在眼里,我要的是你的命,我要所有邵县人都同你一起去死,哈哈,对额你没死,但邵县人也死得差不多了。” 陶夭夭看着金柏青那狰狞可怖的表情不禁脊背发凉,花灼有所察觉,紧紧的攥住了她的手。 什么深仇大恨,让他恨得要让整个邵县的人一起去死? 皇帝怒气冲天,咬牙道:“执迷不悟,你可想过惨死的人里面有多少无辜孩童……” “孩童?哈哈,萧烈,你当初可有想过放过我的弟妹,他们就不是孩童吗?”止住狂笑,金柏青的声音悲痛而又凄怆。 皇帝铿锵有力地说:“占山为王,劫杀抢掠,无恶不作的虎头寨人人得而诛之,株连九族毋庸置疑。” 金柏青摇摇头:“那不也是被你们逼的吗?我当初考中了进士,就因为我是罪臣的儿子,你们就抹去了我的名字, 让我永世不得入朝为官,我能怎么办?父亲被刺配,我们像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走投无路啊?不落草为寇,还有活路吗?” 他的脑海里似乎又响起了当年一家人被关在囚车里,车子缓缓驶过邵县大街时,两旁百姓喊打喊杀的声音。 他们被人扔东西,吐口水,唾弃,辱骂…… 而他只能扮作乞丐,强忍着内心的愤怒躲在人群中看着这一切。 从那天起,他就想,他要萧烈死,要全邵县的人都给虎头寨的人陪葬…… “罪臣之子不得入朝为官这是本朝律法,你父亲半边虎,罪有应得,而你在看到他们的下场之后,逃了这么多年却依然不知悔改。” “错的又不是我,我为什么要悔改?好了,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和你废话了,要杀要剐动手。” 金柏青说罢往身后的枷锁上一靠,一脸的视死如归。 萧烈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早就习惯于喜怒不形于色,现下却被他气得吹胡子瞪眼,却又发现胡子已经被自己剃光了。 他一个箭步上前,紧贴着囚车,双手握着枷锁:“你犯下如此大罪,便想一死了之?” 金柏青冷哼一声:“那不然你想如何?我现在什么都没有,就剩这半条命了。” 他是知道怎么气皇帝的,陶夭夭在后面面色凝重十分警惕的看着他们,这个人不简单,他在故意激怒皇上。 花灼只当陶夭夭被吓到了,护着她的同时也想劝她回营帐去等他。 陶夭夭冲他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可花灼依旧不放心,关注她的时间比关注囚车还要多,她不久前才受到了惊吓,好不容易恢复了过来,叫他怎么能放心。 “这就气成这样了?”金柏青挪了挪位置,离皇帝近了些。“那你可以想象我当年在人群中亲眼看着我一家十几口人被砍头的感受吗?” 皇帝咬牙切齿:“半边虎那是罪有应得。” “好好好,他罪有应得,那我那几个不满十岁的弟妹呢?他们又做错了什么,他们只不过是托生在了我娘的肚子里,他们有什么错?他们有的选吗?” “按照我朝律法,半边虎的罪行,株连九族,朕按律查办,何错之有?” “或许将来的某天,这个律法会被更改,但是我那些死去的家人再也回不来了,所以,我只能亲自想办法替他们报仇了……” 金柏青话还没说完,本已如死水般眼神突然变得如鹰隼般犀利,盘着的一条腿突然弹起,如利刃出鞘般朝着皇帝袭来。 皇帝靠的太近,双手又握着囚车,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见得他脚底的尖刀就要刺入自己的胸膛。 “啊……”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金柏青像一个被射落在地的秃毛乌鸦一样侧倒在了囚车里。 皇帝内心惊魂未定,面上却是镇定自若的回头,只见陶夭夭那只发暗器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她第一次对着真人使用这枚暗器,暗器射在金柏青的足底,没有致命,她略显紧张却也没有了第一次杀人时的那种恐惧。 花灼刚刚光顾着她,若不是她及时出手,皇帝怕是要被重伤。 皇帝本以为是花灼出的手,回过头才发现是陶夭夭。 很是意外的看着她:“陶小姐何时练得这般好身手?” “我。”陶夭夭忙把手收了回来,“回皇上,我这是在北都的时候,女王教的。” 几个侍卫上前将囚车团团围住了,穆康跌跌撞撞的跑过来:“哎哟,这该死的贼人,得亏陶姑娘出手迅速,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啊。” 陶夭夭也上前扶着皇帝,而花灼依旧避免与他肢体接触,离他一肘开外。 皇帝已经从刚才的惊恐中清醒了过来,很是欣慰的看了看陶夭夭。 回头对侍卫说:“把他拉回营地,看紧了。” “是。” “哟,这就走了?我话都还没说完呢。”金柏青的声音已没了刚才那般十足的中气,喉咙里面咕咕作响。 穆康回头几步朝他啐了一口:“大胆狗贼,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我只是想提醒一句,我还有一份大礼,等着你去验收呢,哈哈哈哈……” 穆康捡起一块石头砸向他:“还敢口出狂言。” 而皇帝则是当作没听到,因为刚才已经上过他的当了,被他几句话气得把多年的冷静持重都差点忘了,再不能中他的奸计。 陶夭夭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他所说的这份大礼不像是胡编乱造,所以会是什么? 第177章 京城来的密函 二十多年前,半边虎因罪将被刺配极北苦寒之地。 人还在昭狱,便托人将自己的大儿子过继给了一个普通百姓人家,他的儿子作为读书人,自是知道本朝律法不许罪臣之子入朝为官,也没有资格考取功名。 但是为了救出父亲,重振家业,他必须做官,而他已经是举子,对自己的才学也颇为自信,只等考取进士之后便可顺利入仕。 然而他的真实身份还是被萧烈查了出来,本已中了二甲的名字被先帝亲手划了去,眼见仕途无望,他也绝望了。 而这时又传来了父亲在流放途中遭受虐待的消息,尤其途经邵县时,当地百姓得知他是一个搜刮民脂民膏,贪得无厌的狗官,都要找机会辱骂他一番解气。 本来半边虎还一直忍受着,因为儿子只要中了榜,做了官,那么他们家就是还有希望的。 可是从京城传到他耳中的却是儿子身份被揭穿的消息,他知道希望破灭了,这辈子再不可能东山再起了。 于是他们父子心有灵犀,金柏青追了过来,和他一起反杀了押送他的官兵,逃进了虎头寨。 一开始用朝廷钦犯的身份获得了痛恨朝廷的虎头寨寨主的同情和信任,没过多久,寨主死于非命,半边虎便当上了新的寨主。 从这时起,虎头寨便混迹于人群中,三天两头光顾邵县各地,经常截杀过路客商,而这些商人里,多半是来自北原。 虎头寨的人也经常扮作北原人,四处作乱,渐渐的,北原和中土的积怨越来越深。 当时的四皇子萧烈带人前来剿匪,抓了半边虎一家十几口人,只有他那个大儿子,在和萧烈多次交手后被打下了山崖,生死不明,待到被寻到时,已经被野狼啃得只剩白骨。 虎头寨没了,半边虎被诛九族,死了全家,而北原和中土的结怨却没那么容易了结,所以才会有了二十年前的那场战乱。 金柏青一个人坐在囚车里,足底的血迹已经干涸了,但是陶夭夭射出的那枚柳叶镖还停留在他的足内,他也毫不在乎。 抬头望着天,嘴里喃喃道:“快了,快了……” 此时,一道充满了杀气的眼神穿过枷锁落在了他的身上,金柏青冷笑一声,扯了扯嘴角。 “金南珠不见了,你很难受?哈哈,有什么好难过的,一个千人骑万人跨的婊子而已……啊……” 柳重山已然走到他身前,将手指伸进他足底的伤口,疼痛使他喉头发出垂死的雄狮般的吼叫,凶狠却又凄凉。 柳重山捏住了那枚柳叶镖,冷声问:“曼珠去了哪里?” “她去了哪里你来问我?我怎么会知道,都说了你不用找她,你看看我的下场,她从十三岁就跟了我,不知道伺候了我多少个日夜……啊…………” 柳重山的手在他的足底转动着柳叶镖,厉声呵斥:“你闭嘴,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伤害了她这么多年。” 金柏青已是满身冷汗,牙龈已经被自己咬出了血,不停的和着口水往外流。 看见柳重山被气得青筋暴起,他脸上露出了得意的表情。 “那怎么叫伤害她呢,她被我调教的多好啊,如果不是她,我在北原能有那么大的势力吗?对了柳大人,看你对她那么上心,你不会还没体验过?”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一道道的惊雷,猛击在柳重山的心头,柳重山捏住柳叶镖的手顿了顿,突然向上用力,金柏青的一只脚瞬间变成了两半。 鲜血淋漓,惨叫连连。 柳重山不再指望能从他嘴里问出什么线索了,这个人已经无耻到让人叹为观止的地步。 即便这么多年在皇城司审讯过犯人无数,但像金柏青这样将他气到心梗的还是头一个,当然这是因为这件事关系到自己心爱的人。 金柏青那日在北都的大殿上就看出来了,他竟愿意在危机时刻用肉身替她挡刀,想来是把她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的。 既然这样,他便知道如何能往他心口上捅刀子,如何让他痛让他绝望。 “可惜了哈哈,她现在年纪上去了,没十多岁时那般水灵了,我这次见了她都提不起兴趣了……” “你这辈子都不会再对任何东西提起兴趣。”柳重山打断他,“到了阴司地府也一样,来世投身为猪狗也一样。” 金柏青因为鞋底藏刀,现在已经被剥了个干净,身上披了几块粗麻,下面垫了一些稻草防止他被冻死。 柳重山将那枚小指长的柳叶镖在他面前晃了晃,镖刃上反射出刺眼的寒光,柳重山的目光骤然下垂,停留在了他的两腿间。 柳叶镖也随着他的目光而去。 “你要干什么?”金柏青的眼神瞬间变得警惕,两条胳膊带动着两只耷拉着的废手往腿间一挡。 “你也有怕的时候?你刚刚说了那么多,不就是为了激怒我?那么好,你成功了。” 柳叶镖缓缓朝下越来越近。 “你住手。”金柏青的眼神带着恐惧,声音也泄了气,“这是最下流无耻的手段。” “下流无耻?”柳重山冷笑,“怎么,你是正人君子吗?最下流无耻的手段不就该用来对付最下流无耻的人吗?” 柳重山手里的利刃已经将他的手割出了血,但是他却意志坚定的死死护住自己的命根子。 柳重山对准位置,稍稍一用力,一声凄厉的惨叫惊飞了停留在树冠中的鸦雀,金柏青则是一头栽倒,昏死了过去。 柳叶镖贯穿了他的手掌,没入了他的手背,像穿糖葫芦一样将他的一双手和命根子串联在了一起。 柳重山极度厌恶的看了一眼囚车里那团肮脏不堪的躯体,对着旁边的侍卫说:“看着点,别让他死。” 侍卫拱手:“是。” 金柏青所说的惊喜是傍晚到的,信使将一封密函呈到了皇帝手中,这密函是京城来的。 眼见就到了回京的日子,为何在这个时候送来密函,难道朝中发生了什么大事? 思及此,皇帝快速地撕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打开来。 啪的一声,他的手随着信纸一起拍在了面前的茶桌上,茶杯被震得弹出老高,遂又跌落在地,粉身碎骨。 第178章 准备启程回京 金柏青已经彻底疯魔了,知道自己插翅难逃,唯有一死。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在死之前看到萧烈气急败坏,暴跳如雷。 “怎么样?对于这份大礼,你满意吗?” 金柏青依旧瘫倒在囚车上,现在他浑身上下,唯有一张嘴还硬着。 皇帝双拳紧握,满额青筋。 一旁的柳重山提醒:“皇上,这人工于心计,惯会污言秽语,别上他的当。” 皇帝想起了头一日被他气得险些失态,遂深吸了一口气,放松了表情。 “你在中土为官无望,故改名换姓逃到了北原,还一路披荆斩棘,升上了高位,也算是没白读了那十数年的圣贤书, 你本可以继续为官,过着那受万人敬仰的生活,你却执迷不悟,非要搅弄风云,最后落得如此下场。” 金柏青嘶哑着嗓音说:“男子汉大丈夫,杀害全家的大仇在身,岂有不报的道理。” 他的声音已经有了些许微弱,再也没有了那股傲然的气焰。 柳重山走近他,盯着他一塌糊涂的身体,冷冷道:“你也配称男子汉大丈夫?” 这回轮到金柏青沉不住气了,他气得喉头像拉风箱一样的呼呼直响。 喘着粗气道:“你?你无耻,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鬼?就算你做了鬼,那也是个残缺不全的鬼,到了阎王殿,倒是为难了阎王,不知道将你安排到哪里去投胎。” 皇帝身后的穆公公双眼一瞪看向柳重山:“柳副使,注意你的言辞。” 柳重山忙回头一脸歉意的朝穆公公作了一揖:“穆公公,对不住,柳某是无心的。” 穆公公横了他一眼:“哼,粗鲁。” 皇帝摇摇头,提醒囚车旁的侍卫:“看好他,别让他死,朕要带他回京城,让他亲眼看着朕如何将南昭击退。” 南昭的进犯便是金柏青口中的大礼。 南昭是朝中土纳贡称臣的附属国,位于中土的西南方向,南昭的最北端依旧有与西疆接壤。 安于一隅的老国王死了,而他的继承人早已对中土心有不满,此次新王上任,野心勃勃。 金柏青在安排中土和北原交战时便已经向南昭去了信,那边得知皇帝紧张着北边的战事,从而无暇顾及西南。 所以想要趁机拿下中土位于西南的两个气候适宜,物产丰富的城池,宜州和顺州。 中土就是因为手握着这两座城池,才屡屡将南昭按在地上摩擦的。 而这两座城池与它周边的中土领土有着天然的屏障,如果拿下之后,中土再想反攻绝非易事。 因为屏障的缘故,宜州和顺州易守难攻,到那时,中土想要再钳制他们南昭,便很难了。 而金柏青昔日在京城时便知道这一点,当时又传来了南昭老国王故去,新王继位的消息。 真是天赐良机,金柏青多次煽风点火,正好利用新王的野心,让中土四面楚歌,进退两难。 虽然他没想到西疆会败,自己也会落得如此下场,但是南昭的那把火算是熊熊燃烧了起来。 这次京城来的密函便是与南昭战事有关。 南昭此次来势汹汹,集结了全国过半的兵力。 由于对方来势凶猛,宜州和顺州的守卫节节失守,萧山予和诸位大臣商议过后,便下令将洪溪关的苏战调遣了过去。 洪溪关离宜州最近。 此时萧山肃和萧山齐并肩走了过来,对着皇帝行礼后问道:“皇上,桐花镇和桑格镇已经修整完毕,随时可以启程回京。” 皇帝抬手:“不急,西疆如今的君王是个胆小懦弱之辈,再加上他的两个哥哥哈拉子和靼毒相继在中土殒命, 短时间内,他不会敢轻举妄动,所以就算苏战不在洪溪关,那里也不会出什么乱子。” 萧山肃道:“有苏家军前去援助,相信南昭很快就会被击退,南昭是富庶小国,自从称臣以后,百姓本就安居乐业,这场仗怕是打得不情不愿。” “言之有理,不过任何时候,不可轻敌,新王既然敢出手,证明他也有他自己的算计。” 萧山肃拱手:“臣谨遵皇上教诲。” 萧山齐则是在一旁一语不发的听着,自从亲眼看到李将军死在自己面前,他整个人都变了。 身上再也没了那股张狂劲,嘴巴也不爱说话了,因为回想过去,就会觉得自己所说的话多么的可笑。 花灼带着陶夭夭来南街小院和花溪颜四娘告别。 花溪在这里住了一日,颜四娘却依然对于风月楼的事情闭口不谈,只道这些姑娘都是些被她收留的可怜人。 临行前,花溪终是没忍住。 “四娘,你打算重建风月楼吗?” 颜四娘一怔,心道还是逃不过。 遂低下头抿唇,又抬头道:“二十年前桐花镇满目疮痍,朝廷虽然也有用减免赋税等各种方式来促进这里的恢复, 但是,这边本就是边境,并没有多少人愿意来,而战后所剩下的这些女子,她们该以何为生?光凭我的裁缝铺? 这里本就人丁凋零,所裁的衣裳有谁来买?所以花溪,我也是一介女流,我实在没有办法” 颜四娘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是满眼泪水。 花溪抬手擦掉了她的眼泪:“你救了她们,给了她们衣食无忧的生活,你没有错,可这风月楼,并非长久之计, 这些女子青春貌美还好说,有朝一日红颜老去,该在这世上如何自处呢?” 颜四娘破涕为笑:“再过些年,我就再把裁缝铺开起来,人老珠黄的姑娘们可以学做衣裳,亦是自力更生的一种方式。 而风月楼则可以吸引外地的客人来到桐花镇,有了人,我们所裁的衣裳才会有销路。” 花溪环顾了院里正在忙活的姑娘们:“你倒是替她们将后路都想好了。” “风月楼的姑娘大多是苦命的孤儿,或是为了家人自愿卖身为伎的,为了活命不得已而为之,若是姑娘们有心想从良,我也从无阻拦。” 颜四娘说罢又低下了头:“若是有更好的法子,谁会甘愿如此?” 此时一阵凉风吹过。 “天气越来越冷了。”花灼说完将陶夭夭的大氅拉了拉。 而陶夭夭的眼睛却一直盯着远处山腰上所冒出来的那一股股雾气。 像是煮沸了的水一样,蒸腾得整个山尖都隐身在了云雾之中。 陶夭夭指着那雾气问道:“四娘,请问那山中,可是有泉水?” 颜四娘回头看了看,忙点头道:“是啊是啊,那泉水啊,说来奇怪,外面天寒地冻,那水却是热气腾腾的。” 更好的法子这不就来了吗?陶夭夭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第179章 你最好能做到 陶夭夭说:“吸引客人未必非要靠风月楼。” 于是三人一齐将目光投向她。 女王笑问:“夭夭可是有什么更好的法子?说来听听。” 陶夭夭指向那座山道:“四娘所说的热气腾腾的水便是温泉,泡温泉养生自从传入中土之后,近年在京城大为流行, 但是在京城周遭,温泉资源是很匮乏的,而桐花镇离京城不过四百多里路,我便想着何不建一个温泉度假村?” “温泉度假村?”颜四娘睁大了眼睛,“那能行么?” 陶夭夭笑着说:“此次跟着皇上北上时,我才发现,从京城到桐花镇的官道既宽敞又平稳, 乘车而来一路上还有无数的风景,若是在此地开一个温泉度假村,夏日避暑,冬日避寒,岂不美哉。” 颜四娘一拍手:“是啊,那这样那些京城的有钱人还不得扎了堆的往这儿跑?” “不止京城。”陶夭夭说:“附近各大州县的只要有这个喜好的人都会来,而且,这个温泉度假村是面对所有人开放的, 而不像风月楼只为男人提供服务,不管是夏日避暑还是冬日泡温泉,都可以携带全家老小一起来,共享天伦。” 颜四娘听得眼睛发亮,好像现在就已经有了大把大把的银子朝着她怀里扑了来。 女王赞许道:“这个想法是很不错,北原山少,没有温泉,届时怕是北都的勋贵们都要慕名而来了。” 看花溪都赞同了,颜四娘心里更是高兴。 “只是”颜四娘尴尬的一笑,“只是这建这样一座度假村得多少钱?风月楼被烧了,我这些年苦心经营的所有家当都在里面” “钱你不用担心。” 陶夭夭握着她的手:“这个项目我来投资,我出钱,你负责经营,到时候度假村全权交由你来管理,我们五五分成。” 颜四娘目瞪口呆:“啊?你出钱,还跟我五五分?” 陶夭夭点点头:“你能把风月楼经营的那样好,相信这个温泉度假村同样也能如当年的风月楼一样名声大噪的。” 颜四娘瞬间又有点想哭:“这,陶姑娘,这” 花溪看看陶夭夭又看看颜四娘道:“别这那的了,这正经做生意啊,你就是大掌柜了,姑娘们也再不用卖身赔笑了。” 颜四娘对天作了一个揖:“老天爷啊,谢谢陶姑娘,你真是个菩萨。” 陶夭夭笑了笑突然开口:“对了四娘。” “怎么?” “那座山可有名字?” “有啊,”颜四娘放下双手,暖声道:“叫象牙山。” 一直在旁边听着她们几个女人商讨却没机会插话的花灼开口了:“那不如就叫象牙山温泉度假村?” 呃 陶夭夭有些懵:“也不是不行。” 颜四娘拍手:“那就这么定了。” 颜四娘带着他们骑马来到了山脚下,再徒步爬到了半山腰。 这里的地形条件简直得天独厚,好几处泉眼汩汩冒个不停,半山腰还有很大一块平台,平台上的大树参天。 山上还有天然的花岗岩。 连在这里起屋建房都可以就地取材,节省了一大笔成本。 陶夭夭手里握着那么多钱,正愁没处花,而这次还是有丰厚回报的项目,想想就兴奋。 “四娘,等我回京就立马差人来,你择个黄道吉日就开始动工,如何?可以先把镇上到山上的路修好, 把池子挖出来,准备好建房的材料,等来年开春再起屋,那样的话,明年的夏日就可以迎接避暑的客人了。” 颜四娘已经开始摩拳擦掌了:“陶姑娘真是条理清晰,想得这么周到,我一定不负你所托。” 陶夭夭甜甜一笑:“我信你。” 一行人下山之后在南街小院向颜四娘告了别。 花溪拉着陶夭夭的手,依依不舍的说:“我已经跟花灼交代过了,等到了京城,就会请媒人上你府上提亲” “这事,让我来办就好了。” 三人闻声一齐回头,就看到了单独骑着骏马一看就经过精心打扮的皇帝。 女王一愣:“萧烈?” 萧烈的目光瞬间变得极其温柔,语气也特别的和悦。 翻身下马来到了女王面前,看了她半晌道:“你就算穿着村妇的衣裳,也依旧是那么好看。” 花灼和陶夭夭咧了咧嘴,两个人识趣的走开了。 女王狐疑的对上他灼灼的目光,心下闪过一丝慌乱:“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你故意躲着我?为何?若不是玉罗不小心说漏了嘴,我们又要错过了这次见面的机会,你可知道回京以后,我想再见你一面有多难?” “不如不见,我是来看望颜四娘的。” “看望颜四娘,什么时候不能来?偏偏要在我还在这里的时候来,你明知道玉罗那孩子口无遮拦,你来的路上也没有避开她。” 女王将头侧向一边:“是我疏忽了,下次我便记住了。” “你想见我,”萧烈双手搭上了她的肩头:“你为什么不承认呢?” 女王抬手将他的手从肩上拨了下来,淡淡道:“你想错了,我之所以和他们一起来,是因为我知道金柏青诡计多端, 柳大人不在,他们又年轻,我担心路上出什么意外,刚好顺道来看望颜四娘,仅此而已,与你无关。” 萧烈闻言沮丧得不知将双手放在何处,眼神里方才的灼热也转化成了暗淡。 “那你也不该刻意躲着我,你知道我有多想见你。” “萧烈,认清现实,做好你的中土皇帝,履行好我们两国之间的承诺,别说那些没意义的话。” 女王的话像一记重锤,又将他从幻想击回了现实中。 他有些沮丧,讪讪道:“你放心,孩子的婚事我会替他们做主。” 女王冷静的说:“你最好不要干预花灼的事情,此事你出面明显不妥,你只要保证别再让你后宫的人伤害他即可。” 所以皇后找人刺杀花灼的事情,花溪已经知道了。 萧烈内心顿时再一次燃起了对魏岫之的怒火。 女王接着说:“你回去告诉你后宫的人,花灼他是个天真烂漫的孩子,他爱自由,爱北都, 并不想参与你们前朝后宫那些腌臜事,所以,他对任何人都没有威胁,我没有别的要求,只求他在京城能平安。” 萧烈立即坚定的看着她:“你放心,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你最好能做到。” 女王说罢已经抓住了马鞍前端飞身一跃,驾的一声,马蹄扬起尘土,飞奔而去。 萧烈呆呆的看着她的背影,直到隐入山林中。 第180章 启程回京途中 高贞和胡归此次立了大功。 高贞本是卢玄亮手下的一个小小的屯长,由于胡归被调往京城任职,高贞便直接接替了他的位置,成了镇守边关的总兵。 李将军的旧部全部收编到了高贞的营中。 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从邵县的街道穿过,得到了城中百姓热情的欢送。 刘副将从欢送的队伍中上前一步,跟在萧山肃的马旁边随着队伍的速度一起向前移动。 “世子,这次若不是你,邵县这场仗不会打得这么容易,世子保重。” “回去,刘副将,中土的北边将来就要靠你们了,皇上也升了你们的品级,恭喜。” “多谢世子,您的才能我们大家都看在眼里,在兄弟们心目中,您是当之无愧的大英雄,此番回去也一定能得皇上嘉奖。” 萧山肃淡笑朝他拱了拱手:“多谢刘副将美言,后会有期。” 此时的萧山齐在他一旁骑着马一语不发。 出于礼貌,刘副将依旧对着萧山齐拱手:“四皇子,保重。” 谁知他的这句话被旁边人群里的姑娘听了去。 不知是谁指着萧山齐大喊了一句:“他就是亲手杀死了靼毒的四皇子。” 一时间人群骚动,姑娘们将手里的绢花手帕悉数往他身上丢,萧山齐只觉脸颊发烫,握紧缰绳的手指发疼。 姑娘们一边丢一边喊着:“四皇子勇猛,四皇子好帅,四皇子威武” 前面的人只听到后面的人疯狂的喊着四皇子,世子,等他们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路后,那些人已经不知道这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公子到底哪个是四皇子了。 不管三七二十一只跟着喊,跟着将手里带着姑娘香味帕子,头上的簪花往他们身上胡乱丢。 萧山齐只觉得这条街道无比的漫长。 等队伍出了南门,他才如释重负的吐出了那口气。 玉罗和陶夭夭的马车在皇帝的马车后面,两个姑娘也饶有兴趣的拉开车帘朝着他们挥手。 众人脸上还挂着笑,金柏青的囚车在最后缓缓穿过人群。 即便是有侍卫围成一圈护着,这一路下来,他身上依旧被两旁的人见缝插针的丢进了很多脏东西。 金柏青看着这么多的人,本来已经垂死的眼睛逐渐睁开,越来越大。 怎么邵县还有这么多的人?靼毒不都攻下了县城吗?怎么还有这么多人活着? 这些人看他的眼神,和当年一模一样 他看到路边一个老妪时甚至能够看到她年轻时的脸,二十年前也是以同样的方式辱骂他被关在囚车里的家人。 胸口一阵剧痛,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队伍最后的柳重山看着他,等他吐完了血,瘫倒在车里的时候,拔出腰间的佩剑,伸进囚车里在他身上划了一刀。 金柏青被刺痛,本能的躲避。 柳重山收剑入鞘:“没死就行,京城还远,有几天走,你若是死在路上,刚好喂狼。” 曼珠依旧没有踪影,皇帝派出的人没找着,花灼的人也同样没有线索。 她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让柳重山甚至怀疑这一切是不是他自己做了一个很长梦,只是他现在梦醒了。 曼珠根本就没存在过。 他要让金柏青活下来,让他认罪,皇城司有最齐全的刑具,他要每一样都在他身上用一遍。 此次萧山肃心怀坦荡,面对花灼时不再像上次在清影寺那般满眼敌意。 队伍停下歇息的时候他主动走到花灼身边。 花灼也从陶夭夭那里听到了他的改变,并且很是佩服他在这次战争中表现出的英勇无畏,看到他便对他一笑。 “回京城后去一趟竞王府?”萧山肃说:“我父亲母亲很惦记你。” 花灼点点头:“会去的。” 萧山肃抬眉:“那是,我母亲认了陶姑娘为义女,你要想娶她,必是该去拜见的。” “谢世子成全。” 萧山肃喝了一口水,往路边的草坪上一坐:“成全倒也不至于,那时候我年纪小,根本不明白喜欢一个人该是什么样子, 只觉得她是我的未婚妻,只有我不要她的份,哪里轮得到她提出退婚?她越是对我不屑,我便越是不想放了她。 现在回想起来,那只是一种不甘心,与男女之间的情爱无关,更何况我从小便当她是妹妹。” 花灼脸上的笑灿若暖阳,对他说:“你是竞王与王妃的孩子,你能有这样的觉悟我一点不奇怪。” “我是家里的独子,父亲没有侧妃妾室,所以小时候常和京城那些人们口中的纨绔子弟混迹在一起, 京城不像北原,谁家里没个三妻四妾呢,像我父亲这样的,凤毛麟角,所以我也不认为男人风流有什么错。” 花灼说:“所以在这样的环境下,王爷对王妃的情谊才更显得难能可贵。” 萧山肃摇摇头,没再说话。 陶夭夭和玉罗提着裙摆走了过来。 玉罗兴奋的笑着摊开手:“你们看这是什么?是板栗吗?方才我们在那边发现了一个松鼠窝,掏出来好大一堆。” 萧山肃从地上惊得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你吃了?” 以他对玉罗的了解,她那张嘴是遇到什么吃的都想尝尝的。 玉罗被他的表情惊得往后一退:“你这么大反应干嘛?板栗不能吃吗?” 萧山肃额头直冒冷汗,拽着玉罗的手:“快带我去那个松鼠窝。” 玉罗一手被他拽着一手提着裙摆吃力的跟着,喊道:“怎么了嘛” 萧山肃边走边说:“你不知道这山里有一种跟板栗长得很像的有毒的果子吗?若是误食,可能会要了你的命。” “啊?啊呸呸” 玉罗不停的吐着嘴里的口水。 “你这样没用的,就这些吗?”萧山肃指着面前好大一堆板栗问。 玉罗点点头。 萧山肃一个一个拿起来检查这些板栗,直到最后一个也没发现巴栗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花灼看着他那么紧张明白了他担心的是什么。 “放心,动物比我们人类嗅觉灵敏得多,我们会搞错,它们不会,公主刚才吃的就是板栗,不会有事。” 陶夭夭上前捧起地上的板栗问玉罗:“松鼠窝在哪?把这些东西还给它,这是人家过冬的。” 玉罗用手一指:“喏……” 看着陶夭夭又将板栗捧起来往树洞里塞,玉罗则在旁边赶紧抓了一把放进身后的樱桃手里兜着。 “这么多,分我一点它应该不会介意。” 第181章 他哪里懂这个? “老爷,大小姐回来了。”院里传来了佣人带着笑意的呼喊声。 陶尚贤知道他们今日回来,城门口迎接的人太多,他就干脆在家里等着了。 听闻院里传来的声音,他赶紧起身出了书房,疾步朝门口走去。 花灼下马打起了车帘,陶夭夭躬身下车笑着走近陶尚贤,甜甜的喊了一声爹。 花灼也上前拱手行礼:“拜见陶大人。” 陶尚贤看着花灼又看了看一旁的萧山肃,顿时脸上的表情有点复杂,心里面打起了鼓来,都忘了回应。 他有些木木的朝着萧山肃拱手:“下官,拜见世子。” 萧山肃也朝陶尚贤拱手:“陶大人万安,人送到了,我也该回王府去了。” 说完朝着花灼和陶夭夭拱手道:“花兄,陶小姐,再会,等王府备好接风宴,我再来接你们。” 飞身上马,掉转马头,带着阿灿疾驰而去。 陶尚贤只觉脑子还是懵懵的,怎么就开始称兄道弟起来了? “爹,爹”陶夭夭挽着他的胳膊摇了摇。 “啊” “进屋去外面风大。” “哦好。” 陶尚贤这才回过神来,带着两人往院里走。 朱绿竹听到外面陶夭夭的声音喜出望外,挺着大肚子在石榴的搀扶下出了翡翠阁,低着头下了台阶。 “大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 陶夭夭看着她高高隆起的腹部眼睛一亮,忍不住跑上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又轻轻摸了摸她的肚子:“姨娘,他怎么长这么快?辛苦你了。” 朱绿竹有些害羞的低下了头:“这两个月确实长得特别快,我总感觉饿,一天吃四顿都不够” 两个人在前面边走边聊,石榴也在后面拉着冬枣嘀嘀咕咕聊了起来。 陶尚贤和花灼并排走在一起,气氛有些尴尬。 花灼只觉心里紧张,问过安后嘴上就再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还是陶尚贤先开了口:“这一路上,可还顺利。” 花灼点头:“嗯,很好,她在北都,和我母亲学了很多功夫,还救了皇上一命。” “哦?”陶尚贤有些意外的看着前面笑盈盈摸着朱绿竹肚子的陶夭夭,“她还能学功夫。” 花灼说:“她很有天赋,不管学什么都快,而且很用功,愿意花时间苦练。” 陶尚贤:“我倒是从没想过我这女儿有一天还能成了侠女。” 花灼:“她本就有一颗侠义之心。” 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 萧山肃骑着马上了主街,街上开始人潮涌动,他一勒缰绳,马儿慢了下来。 对面过来的一辆马车被街上水泄不通的人群堵得寸步难行。 马车上挂着的灯笼上的那个“苏”字,让他心跳不自觉的开始加快,耳朵也有些发烫。 朝着身后的阿灿说:“阿灿,去把人群疏通一下,让马车过路。” 阿灿应声下了马,三下五除二就把堵在马车前的人分成了两拨,中间留出了一条路来。 马车被堵了半晌,终于动了。 车内的苏洛洛掀开帘子探出头来想要一探究竟。 却不想正对上了马背上的萧山肃那温柔的目光,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里却满是笑意。 苏洛洛只觉得自己的心里有个什么东西在乱撞,耳朵里都变得嗡嗡的,刷的一下红了脸。 像被烫到了手一样,立马放下了车帘,可是都快两个月没见了,看一眼就要躲吗? 此时马车在缓缓前行,她抿唇鼓起勇气再一次撩起了帘子,虽然马车已经驶出了一段距离,但是她探出头来看到的依然是他明亮的双眼。 他的目光是随着马车移动的,而且这一次,他的脸上都挂上了笑容。 被堵在马车里打着瞌睡的张如莺也察觉出马车开始动了,揉了揉睡眼惺忪的双眼,也随着苏洛洛的视线看了出去。 低声道:“是世子,他在笑,他是在对我笑吗?他以前总是冷冷的,难道是因为那个香囊?” 张如莺瞬间有些失神,想到自己刚刚打了瞌睡,样子一定很憔悴,一把拽下了苏洛洛的手,车窗又被车帘挡了个严实。 看着马车消失在了视线里,萧山肃还有些发呆。 “世子,走啦,待会有人认出你来,你就走不了了。” 经过了阿灿的提醒他才回过神来。 马车里苏洛洛的心还在咚咚咚的跳个不停。 张如莺凑近问她:“你帮我看看,我脸上有印子吗?我的样子是不是很憔悴?不会都被他看了去,哎呀,这可怎么办?” 苏洛洛看着她紧张的样子笑了笑:“没有,你就算憔悴,那也是很好看的。” 张如莺的父亲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她母亲不分昼夜的亲手照顾,她忍不下心,这两天也跟着一起熬了夜。 当苏洛洛的马车停到张府门口,佣人去叫了她,她才想起来陶夭夭今日回京。 于是就浅浅梳洗了一番,坐着苏家的马车一起来了。 一上车就困意来袭,直到马车被堵住,不动了,她便在车里靠着苏洛洛腿上睡着了。 张如莺叹了口气:“早知道方才我就不往外看了,他都看到我了,我又放下了帘子躲了起来,也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随着马车在石板路上的轻微颠簸,苏洛洛的心情逐渐被平复了下来。 安慰她:“你别想那么多,自寻烦恼不是?你给他的香囊他肯定是收到了,怎么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就和你计较呢?” 张如莺嘟嘟嘴:“但愿。” 两个姑娘进了陶府后陶夭夭还在翡翠阁,和朱绿竹聊着聊着就忘了时间。 直到门童来报苏家小姐和张家小姐到了,她才兴冲冲的起身出来迎客。 到了门口还回头朝朱绿竹摆手。 朱绿竹笑道:“你快去,我一会还得去厨房盯着,今日添了许多菜。” 此时的花灼被陶尚贤带到了书房,有些坐立不安,本想着去兰香苑的,可是还没定亲,当着人家爹的面,总不好平白无故去姑娘的闺房。 正想起身去院里走走,又看到几个姑娘叽叽喳喳的经过大院朝着兰香苑走去。 他又忙退身坐到了椅子上。 “你爱看《法华经》?”陶尚贤问道。 “啊?”花灼一愣,低头看了看手里拿着的书的扉页才发现自己手里拿了一本佛经。 这是他为了缓解尴尬随手从书架上抽出来的一本书,他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 “不,不是经常看。”北原不流行宗教,他哪里懂这个? 陶尚贤本想就着这本书为切入点,和他谈谈佛法的,他这样一回答,好像又没得谈了。 于是两人又回到了最初的状态。 第182章 陶大小姐不行 苏洛洛和顶着个熊猫眼的张如莺一样一样的把玩着陶夭夭从北都带来的东西。 一边看一边一次又一次的发出惊叹。 冬枣则端了一盘瓜子坐在门口和雪莲还有张如莺的丫鬟一起边嗑边绘声绘色的说起了这一路上的见闻。 把那两个丫头听得一愣一愣的。 陶夭夭大方的指着那几箱东西说:“喜欢什么随便挑,先紧着你们两个,剩下的我再拿去送人。” 两个人顿时喜上眉梢,倒不因为礼物有多贵重,就着句随便挑,这就和别人不一样。 里面有太多在京城见也没见过的东西。 苏洛洛笑着说:“那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陶夭夭挑眉:“跟我还客气什么?这些首饰和北都流行的衣裳,带几件给苏夫人和张夫人回去。” 陶夭夭又拿起一把刀鞘上镶着很多奇石,形状新颖的匕首给苏洛洛道:“这个给耿骞,他也马上长大了。” 苏洛洛惊奇的看着这把让人眼前一亮的匕首:“你连他都惦记着呢?巧了不是,他最近刚去铁匠铺打了一把匕首玩,但是不太满意,这个他肯定会喜欢。” “他不是你弟弟吗?每回去你家都是姐姐长姐姐短的,嘴巴这么甜能不给他带礼物?他喜欢就最好了。” 苏洛洛拿着匕首又往箱子里望了望:“就这一把吗?” 陶夭夭答道:“是啊。” 苏洛洛撇嘴:“便宜了那小子。” 永安宫内,皇后出了佛堂疾步迎向一双儿女,热泪盈眶。 一手握住萧山齐一手握住玉罗,眼睛却是紧紧的盯着萧山齐。 “齐儿吃苦了,齐儿瘦了。” 说罢放开了玉罗,将那只手在萧山齐身上四处捏了捏,确定了他四肢完好,才抚摸在了他的脸上。 萧山齐双膝跪地郑重的朝着她磕了一个头:“母后,让您担心了。” 皇后将他的头揽入怀中,喃喃的念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玉罗看着萧山齐和皇后泪流满面的样子,鼻头一酸,伸手去扶萧山齐:“起来进去说话,地上多凉啊。” 皇后边走边迫不及待的问:“齐儿,你知道母后有多为你高兴吗?京城的百姓都在传,你亲手斩杀了靼毒, 还砍下了他的头颅,那可是靼毒啊,苏将军与他交手多次都没能将他打死,居然就被你给杀了, 大家都夸你是举世无双的英雄汉,你太给母后争气了,母后总算是可以在秦怀素面前扬眉吐气了。” “母后,”萧山齐说,“这都是众将士共同的功劳,不能算在我一个人头上。” “怎么不能?”皇后佯嗔道:“你也不要太老实,虽然你是第一次上战场,但是谁也不能小瞧了你” 萧山齐看着皇后兴高采烈的样子,不忍心打破她的美好幻想,只得任由她说着。 玉罗在北原军中听到过一些风言风语,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 但是她也知道这件事情关乎到哥哥和母后在父皇心目中的地位,所以对那些流言,也缄口不言。 这边在母子情深,御书房则是父慈子孝。 皇帝看着书案上那一大堆被萧山予批阅过的奏折,随意拿出一本翻看了一眼。 本来有些漫不经心的脸上慢慢爬上了欣喜的神色。 “予儿,这份奏折是你一个人批的?有没有请教过竞王或者其他老臣。” 萧山予有些紧张,上前一看:“回父皇,这不是什么军国大事,所以是儿臣斗胆自己批的,可是有何不妥?” “不错,很好,你这个决策很好。”皇帝点点头:“你年纪轻轻就有此见地,父皇很是欣慰。” “谢父皇,这都是这些天儿臣不停的向大家请教学习,还有阅读了大量父皇与百官的手札,才得以领悟到的。” 皇帝看着他有些谨小慎微的样子,微微蹙眉:“你谦虚什么?做得好就是做得好。” 萧山予恭敬道:“谢父皇。” “对了予儿。”皇帝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之前同你母后说你也到了成婚的年纪,让她帮你物色一个皇子妃,现下可有合适的人选?” 萧山予眼神亮起又暗下,抬起头后又低下。 皇帝一行人还没回京,他便已经听闻陶夭夭出手救下皇帝一事,对她的敬佩与渴望又多了几分。 虽然皇帝喜欢陶夭夭,但是毕竟还从未公开过,除了他和秦妃的猜测以外,并没有其他人知道此事。 于是他试探性的开口:“回父皇,儿臣与母妃一致觉得” 皇帝有些看不惯他这吞吞吐吐的样子,说道:“你只说便是,朕为你做主。” 萧山予鼓起勇气:“儿臣和母妃一致认为陶尚书家大小姐,知书达理,性情爽朗” 皇帝不容置疑的打断了他的话:“陶大小姐不行,再说说其它的姑娘。” 萧山予低头不再言语。 皇帝以往不太喜欢他那总是畏畏缩缩的性子,这次给了他锻炼的机会让他监国,确实出乎意料的对他有了些改观。 但是一看到他现在又开始恢复到了众人口中只知读死书的书呆子形象,眼神里略显失望。 低声道:“怎么?京城那么多名门闺秀,就没有其他人能入得了你的眼?” 萧山予得出了早已预料到的结果,但是一时间依然有些失神。 他父皇就是想自己留着陶姑娘,当然不会同意,既然喜欢的不可能得到,索性就破罐子破摔了。 他温顺道:“儿臣全凭父皇和母妃做主。” 皇帝看了他一眼:“行了,你先下去,西南战事正紧,朕现在恐怕也没工夫替你张罗这事,待到西南传来捷报,将南昭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打了出去之后再议。” “儿臣遵旨。”萧山予起身退了出去。 竞王府内,王妃抱着萧山肃眼泪已经打湿了他的肩头。 竞王站在背后即是欣慰又是心疼的抚着王妃的肩膀,柔声说:“肃儿平安回来了,应该高兴才对,你怎么一直哭?” “对,要高兴。”王妃抬起脸来破涕为笑。 萧山肃替母亲擦去了眼角的泪水,摊开双手在她面前转了一圈,又将她拥抱了一下。 “孩儿不孝,让母亲担心了,母亲,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别哭了。” 竞王站在一旁又说:“你离京的这两个月,你母亲日日夜夜为你担心,吃不好也睡不好,都瘦了一大圈。” 王妃转身嗔怒的看了他一眼:“别光说我,是谁半夜被噩梦吓醒,起来对着观音菩萨拜了又拜的?” 萧山肃看了一眼从小对他极其严苛,现在依旧面不改色的竞王,喉头哽咽,一时语塞。 竞王被王妃戳穿了,自觉尴尬,侧过脸去,端起身边桌上的茶,若无其事的喝了一口。 王妃温柔的看着儿子:“别信他,母亲好得很。” 第183章 该干嘛干嘛去 永安宫的皇后突然变得怒不可遏,嘴唇气得颤抖。 “不行,本宫绝不同意。” 萧山齐跪在地上丝毫不退让,意志坚决的说:“母后,儿臣心意已决,您反对也没有用。” 皇后广袖一拂,脸上全无兄妹二人刚进宫时的那种温柔期盼。 “你说你要娶李老将军的女儿为妻,你可知李老将军就两个女儿,长女早已成婚生子,幼女如今还不及金钗之年, 你若执意要娶她,等她及笄之时,人家的孩子都会跑了,你傻啊?” 皇后说人家的时候手指着永宁宫是方向。 萧山齐激动道:“可是李老将军为了救儿臣而死,我亲眼看着他在我面前被西疆人几近砍成了两半” 皇后打断道:“他是臣子,你是皇子,他舍身救你本就是理所应当,他的家眷,你父皇自会妥善安置,用不着你以这样的方式来报答。” “母后,李老将军的幼女还小,正好儿臣也并不想过早成婚,儿臣正好等到她长大。” “那怎么行?”皇后厉声道。“你现在已经到了成婚的年纪,正好这次立了功,正好借此机会可以向你父皇求一桩与你匹配的姻缘。” 宫中早已有了传闻,秦妃近日在替萧山予物色皇子妃,皇后也已经有了好几个家世不错的适龄女子在心中斟酌。 李将军家中无子,总共就两个女儿,长女所嫁之人也只是个没什么前途的闲官,而李将军已经死了,娶了她的女儿将来对他登上大位没有丝毫的帮助。 这可是关乎储位的大事,她不可能由着他的性子来。 萧山齐心中愤懑:“母后,儿臣心意已决,若是您不同意,儿臣只能去求父皇了,皇子求娶战死沙场的英雄之女,只会让文武百官对萧家更为敬重,更为忠心。” 皇后语气急切:“那也用不着堵上你自己的前途。” 一旁的玉罗忍不住举起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 皇后慕然回身才发现刚才被他们两个忽略的玉罗,她知道皇帝宠玉罗,萧山予对待玉罗也很好。 一时间脸上有些呆滞,扯扯嘴角对着她道:“玉罗,母后和你四哥谈点事,要不你先去看看长公主?” 玉罗一脸懊丧,起身准备往外走。 想了想又回过头来对着皇后说:“母后,四哥的这个决定在我看来,是他从小到大所做的最有担当的决定,父皇定会对他刮目相看的。” 说完带着樱桃离开了永安宫。 萧山齐依然跪在地上,感激的目送着玉罗离开。 “母后,连玉罗都这样认为,您为什么还要反对呢?” 皇后嗤之以鼻:“她懂什么?李家没人了,你不知道吗?将来谁来支持你,辅佐你?” 萧山齐忙说:“母后慎言。” 皇后气呼呼的说了一通后又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语重心长的说:“齐儿,自从你外公去世后,你那几个舅舅也没个成器的, 好不容易出了个魏威,又所以那秦怀素才敢如此不把母后放在眼里,母后不希望你身边连个能支持你的人的没有, 趁着这次立大功,正是求皇上赐婚的好机会,将来想要这样的机会就不容易了。” “儿臣知道您是为我好,可是” 皇后再次打断了他。 “别可是了,你看看母后,母后现在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你不为自己想,也不为母后想吗?你希望母后永远被秦怀素压一头吗?” 萧山齐终于不说话了。 这一番交谈下来,皇后只觉得这一趟出征回来,这个儿子变了。 是好事,他有了主见,有了自己的想法,可又是坏事,他不再听话了。 所以眼看着强硬的反对不行,她便改变策略以柔弱攻之。 她成功了,萧山齐答应了她,留下了一句婚事全凭父皇母后做主便颓然而去。 陶家的接风宴相当的别致,精美的酒菜全在朱绿竹的精心安排下一一上了桌。 自从那日陶尚贤告诉她“这也是你家,不要拘束”之后,她身上的那种战战兢兢的感觉逐渐褪去,整个人都变得明媚大方了。 陶尚贤一个大老爷们,对于内宅的事情一窍不通。 但是在朱绿竹小的时候,父母去给大户人家表演杂耍时,会时常带上她,那一桌桌别样精美的席面,都在她幼小的心灵里面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从前的她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也有机会亲自操持这一切。 陶尚贤看着忙前忙后的她,忍不住叮嘱她注意身子。 朱绿竹则是甜甜的笑着说:“老爷,我开心。” 陶尚贤会不自觉的被她的笑容感染,柔声道:“那你也是个孕妇。” 朱绿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他这段时间特别乖,我吃得好睡得好,我不累。” 一股怜爱的颜色慢慢爬上了陶尚贤的眉梢。 直到众人都落了座,陶夭夭环顾了一下四周,才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还没来得及给大家介绍花灼,她就有些惊慌了问了一句:“三妹妹呢?” 朱绿竹身后的石榴撇撇嘴:“大小姐,我从今日早上一共去叫过她三次了,她都说她身子不舒服,翠梨也劝不动。” 陶夭夭激动地往前一倾:“身子不舒服?请大夫了吗?” 石榴摇摇头:“她不让,说是正常的,过两天就好了。” “不行,我得去看看。”陶夭夭抬腿准备出去,才发现这一桌对花灼来说都是陌生的人。 而张如莺和苏洛洛已经两颗头凑到了一起,有些不好意思的一边看花灼,一边羞怯的笑。 陶夭夭轻声问花灼:“我去去就回,你行吗?” 花灼看她表情只觉得这个三妹妹一定很重要,于是对她说:“赶紧去,我没事。” 陶夭夭出门时,只觉得门口堵了好多人。 原是传菜的丫头把厨房里的一众人都叫了过来,连掌勺和烧火的大妈都来了。 陶夭夭不解的问:“你们不在厨房,都来这里做什么?” “大小姐,菜上完了,我来看看盘子摆的正不正。” “大小姐,这菜是老身烧的,我来看看客人满不满意。” “大小姐,米饭是我煮的” 陶夭夭狐疑的看着她们一群人一边答着话,眼睛一边往里瞄,才发现她们的目光都落在了花灼身上。 冬枣早在竞王府的时候都干过这事了,她自然是懂的,但那时候花灼受了伤精神不济,从没发现过她们。 看着这群人把花灼都看得难为情了,赶紧上前来将他们往外轰。 “走走走,该干嘛干嘛去。” 第184章 一个远房表哥 陶夭夭没空管那么多,穿过门口的人群疾步朝木兮阁跑去,冬枣将这些人一赶,大家也都恋恋不舍的各归其位了。 翠梨见到陶夭夭时那一抹兴奋的笑意被陶菁菁看在了眼里,她几不可察的冷哼了一声,立即又恢复了正常。 翠梨迎上去低声在她耳边说:“大小姐,你回来了,我想着等客人走了再去兰香苑看你呢。” 低声的目的是怕让陶菁菁听见,但是说话时靠的那么近,话是听不见,这举动却是让陶菁菁心下不悦。 陶夭夭笑着对她说:“待会去,我和冬枣都给你带了礼物。” 说完提着裙摆快步穿过院子来到了厅堂,看着陶菁菁正慵懒的靠在太师椅上,怀里抱了个汤婆子。 陶夭夭走近了她才蹙着眉站起来,声音有些虚弱的说:“大姐姐,你回来我本该出去接你的,可我……” 陶夭夭看出来了,她不是装病是真不舒服。 “你是不是,来了月事?” 陶菁菁立马红了脸低下头。 翠梨急了才替她回答:“大小姐,三小姐头回来这个,你又不在,她不让我和别人说,这事又不好直接找老爷……” 陶菁菁咬唇轻轻跺了跺脚:“翠梨快别说了。” 陶夭夭原身的记忆里,她从豆蔻年华起王妃只要有机会接她入王府便会耳提面命的不停的给她讲关于女子成长的知识。 因为她自幼丧母,王妃不能时常陪着她,很担心那一刻来临的时候没有人在她身边她会害怕。 她能够理解此时的陶菁菁内心有多不安。 上前拉住她的手,温和的看着她说:“我是你姐姐,你不跟我说跟谁说去?这代表你长大了,是喜事,你只管在这休息,一会我会让人将饭菜送来。” 她又回头对翠梨道:“翠梨,去善生堂找刘大夫就说替三小姐拿几副张家小姐每个月都会吃的药,你这样一说刘大夫会明白,快去。” 她和苏洛洛一样,宁肯忍受腹痛也绝不喝药,但张如莺不一样,她每个月都会喝一剂中药。 虽然效果极好,但这两个怕苦的人丝毫不为所动。 翠梨回应一声立即出了门。 陶菁菁眼底的不满逐渐淡了下来:“谢谢大姐姐。” 陶夭夭佯装生气:“跟我还客气什么?一直都叮嘱你有事不要埋在心里,你怎么记不住?” “我……” “好了好了,回屋躺着去,待会药买回来煎好了立马就喝,这药见效很快,包你喝了之后立即生龙活虎。” 听了陶夭夭的话,她乖乖的回屋往榻上躺了下去。 陶夭夭看着她痛得有些发白的脸颊心头泛过一丝丝怜惜,出去这一个月,她又瘦了。 姑娘家没了娘,遇到这种事情不敢跟爹说,那些年长些的佣人她又不熟识,家里唯一的姨娘,还差点被她舅舅和母亲害死。 曾经也有过一些要好的小姐妹,但那些塑料姐妹花在甄寒梅的事情发生后就对她敬而远之了。 她在这个家,在这个世上,形只影单。 顿时,本来是出于防备而对她表现出的有目的关心,让陶夭夭感觉有些惭愧。 她替她盖上被子,拍拍她说:“我先去招呼客人,一会再来看你可好?” 陶菁菁垂下眼帘,乖巧的点点头。 陶夭夭回到席间,苏洛洛便迫不及待的看着花灼问道:“陶姐姐,你还没给我们介绍一下呢。” “他” 陶夭夭正欲如实回答,突然想起她们两个都从玉罗那里听过花灼的名字。 也知道玉罗那段时间为了花灼,茶饭不思的事情,邃又觉得不妥。 就干脆答道:“他是我家一个远房表哥,吃饭,我爹呢?” 落座以后才发现陶尚贤不见了。 一旁的朱绿竹答道:“老爷回书房了,方才沈公子来了,说是皇上刚回京,他有些公务需要向老爷请教。” 正说完,陶尚贤就带着沈云舒过来了。 一边走还一边说:“云舒啊,来都来了,一起吃个饭。” 沈云舒盛情难却,只得恭恭敬敬的跟在后面,进屋后先是朝着众人拱手行礼,才抬头看到了陶夭夭。 “陶姑娘,听说你回来了,一路上可还好?”沈云舒看着陶夭夭,眼神里是抑制不住的爱慕与惊喜。 陶夭夭起身回礼:“多谢沈公子惦记,一路上都相安无事,沈公子请。” 主座留给了陶尚贤,陶夭夭和花灼各自坐在他的左右手边,沈云舒看了看陶夭夭给他指着花灼旁边的位置,就对着花灼颔首后坐了下去。 落座后沈云舒又是忍不住的看了花灼两眼。 没等陶夭夭介绍,花灼便对着沈云舒拱手自报家门:“远房表哥” 沈云舒有些腼腆的笑着说:“表哥好。” 花灼:“” 苏洛洛捂着嘴和张如莺相视一笑说:“人都传我们新科状元为人憨厚敦实,今日我们算是见识到了。” 沈云舒一脸的不可置信:“啊?外面是这样传我的吗?” 陶尚贤一听便知道是陶夭夭这样向大家介绍花灼的了。 除了宫里那两位娘娘,竞王和王妃,还有皇帝身边几个人,再没其它人知道花灼的身份,他正愁不知道怎么编呢。 于是抬起手温和的对着花灼举杯:“贤侄一路辛苦。” 花灼内心哭笑不得,但还是不露声色的也举起酒杯与陶尚贤碰了碰杯道:“多谢表姑父。” 沈云舒因为这些日子来陶家很频繁,而且深得陶尚贤器重,所以面对这个远房的“表哥”反倒有了些主人的架势。 还拿起了公筷给花灼夹菜:“表哥不用拘礼” 一口一个表哥叫上瘾了还? 陶夭夭横了他一眼:“沈公子,他可不是你表哥,你冒昧了。” 沈云舒尴尬的笑了笑:“不好意思,一时嘴快。” 这顿饭在既轻松又尴尬的氛围下结束了。 陶夭夭送张如莺和苏洛洛出了大门她们两个才在马车旁边捂着肚子笑了出来。 张如莺这两日本就熬夜,眼睛酸涩,这一笑笑得眼泪涟涟:“憋死我了,陶姐姐,这个状元郎太逗了。” 苏洛洛拉着陶夭夭的衣摆:“陶姐姐,我怎么感觉这个表哥看你的眼神很有深意啊?还有那个沈云舒,他可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张如莺突然停下了笑,一脸认真的问:“她们两个,你选谁?” 第184章 一个远房表哥 陶夭夭没空管那么多,穿过门口的人群疾步朝木兮阁跑去,冬枣将这些人一赶,大家也都恋恋不舍的各归其位了。 翠梨见到陶夭夭时那一抹兴奋的笑意被陶菁菁看在了眼里,她几不可察的冷哼了一声,立即又恢复了正常。 翠梨迎上去低声在她耳边说:“大小姐,你回来了,我想着等客人走了再去兰香苑看你呢。” 低声的目的是怕让陶菁菁听见,但是说话时靠的那么近,话是听不见,这举动却是让陶菁菁心下不悦。 陶夭夭笑着对她说:“待会去,我和冬枣都给你带了礼物。” 说完提着裙摆快步穿过院子来到了厅堂,看着陶菁菁正慵懒的靠在太师椅上,怀里抱了个汤婆子。 陶夭夭走近了她才蹙着眉站起来,声音有些虚弱的说:“大姐姐,你回来我本该出去接你的,可我……” 陶夭夭看出来了,她不是装病是真不舒服。 “你是不是,来了月事?” 陶菁菁立马红了脸低下头。 翠梨急了才替她回答:“大小姐,三小姐头回来这个,你又不在,她不让我和别人说,这事又不好直接找老爷……” 陶菁菁咬唇轻轻跺了跺脚:“翠梨快别说了。” 陶夭夭原身的记忆里,她从豆蔻年华起王妃只要有机会接她入王府便会耳提面命的不停的给她讲关于女子成长的知识。 因为她自幼丧母,王妃不能时常陪着她,很担心那一刻来临的时候没有人在她身边她会害怕。 她能够理解此时的陶菁菁内心有多不安。 上前拉住她的手,温和的看着她说:“我是你姐姐,你不跟我说跟谁说去?这代表你长大了,是喜事,你只管在这休息,一会我会让人将饭菜送来。” 她又回头对翠梨道:“翠梨,去善生堂找刘大夫就说替三小姐拿几副张家小姐每个月都会吃的药,你这样一说刘大夫会明白,快去。” 她和苏洛洛一样,宁肯忍受腹痛也绝不喝药,但张如莺不一样,她每个月都会喝一剂中药。 虽然效果极好,但这两个怕苦的人丝毫不为所动。 翠梨回应一声立即出了门。 陶菁菁眼底的不满逐渐淡了下来:“谢谢大姐姐。” 陶夭夭佯装生气:“跟我还客气什么?一直都叮嘱你有事不要埋在心里,你怎么记不住?” “我……” “好了好了,回屋躺着去,待会药买回来煎好了立马就喝,这药见效很快,包你喝了之后立即生龙活虎。” 听了陶夭夭的话,她乖乖的回屋往榻上躺了下去。 陶夭夭看着她痛得有些发白的脸颊心头泛过一丝丝怜惜,出去这一个月,她又瘦了。 姑娘家没了娘,遇到这种事情不敢跟爹说,那些年长些的佣人她又不熟识,家里唯一的姨娘,还差点被她舅舅和母亲害死。 曾经也有过一些要好的小姐妹,但那些塑料姐妹花在甄寒梅的事情发生后就对她敬而远之了。 她在这个家,在这个世上,形只影单。 顿时,本来是出于防备而对她表现出的有目的关心,让陶夭夭感觉有些惭愧。 她替她盖上被子,拍拍她说:“我先去招呼客人,一会再来看你可好?” 陶菁菁垂下眼帘,乖巧的点点头。 陶夭夭回到席间,苏洛洛便迫不及待的看着花灼问道:“陶姐姐,你还没给我们介绍一下呢。” “他” 陶夭夭正欲如实回答,突然想起她们两个都从玉罗那里听过花灼的名字。 也知道玉罗那段时间为了花灼,茶饭不思的事情,邃又觉得不妥。 就干脆答道:“他是我家一个远房表哥,吃饭,我爹呢?” 落座以后才发现陶尚贤不见了。 一旁的朱绿竹答道:“老爷回书房了,方才沈公子来了,说是皇上刚回京,他有些公务需要向老爷请教。” 正说完,陶尚贤就带着沈云舒过来了。 一边走还一边说:“云舒啊,来都来了,一起吃个饭。” 沈云舒盛情难却,只得恭恭敬敬的跟在后面,进屋后先是朝着众人拱手行礼,才抬头看到了陶夭夭。 “陶姑娘,听说你回来了,一路上可还好?”沈云舒看着陶夭夭,眼神里是抑制不住的爱慕与惊喜。 陶夭夭起身回礼:“多谢沈公子惦记,一路上都相安无事,沈公子请。” 主座留给了陶尚贤,陶夭夭和花灼各自坐在他的左右手边,沈云舒看了看陶夭夭给他指着花灼旁边的位置,就对着花灼颔首后坐了下去。 落座后沈云舒又是忍不住的看了花灼两眼。 没等陶夭夭介绍,花灼便对着沈云舒拱手自报家门:“远房表哥” 沈云舒有些腼腆的笑着说:“表哥好。” 花灼:“” 苏洛洛捂着嘴和张如莺相视一笑说:“人都传我们新科状元为人憨厚敦实,今日我们算是见识到了。” 沈云舒一脸的不可置信:“啊?外面是这样传我的吗?” 陶尚贤一听便知道是陶夭夭这样向大家介绍花灼的了。 除了宫里那两位娘娘,竞王和王妃,还有皇帝身边几个人,再没其它人知道花灼的身份,他正愁不知道怎么编呢。 于是抬起手温和的对着花灼举杯:“贤侄一路辛苦。” 花灼内心哭笑不得,但还是不露声色的也举起酒杯与陶尚贤碰了碰杯道:“多谢表姑父。” 沈云舒因为这些日子来陶家很频繁,而且深得陶尚贤器重,所以面对这个远房的“表哥”反倒有了些主人的架势。 还拿起了公筷给花灼夹菜:“表哥不用拘礼” 一口一个表哥叫上瘾了还? 陶夭夭横了他一眼:“沈公子,他可不是你表哥,你冒昧了。” 沈云舒尴尬的笑了笑:“不好意思,一时嘴快。” 这顿饭在既轻松又尴尬的氛围下结束了。 陶夭夭送张如莺和苏洛洛出了大门她们两个才在马车旁边捂着肚子笑了出来。 张如莺这两日本就熬夜,眼睛酸涩,这一笑笑得眼泪涟涟:“憋死我了,陶姐姐,这个状元郎太逗了。” 苏洛洛拉着陶夭夭的衣摆:“陶姐姐,我怎么感觉这个表哥看你的眼神很有深意啊?还有那个沈云舒,他可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张如莺突然停下了笑,一脸认真的问:“她们两个,你选谁?” 第185章 干坐一个时辰 陶夭夭忙笑着将她们两个往马车上推:“少拿我取笑,如莺你看看你那两个熊猫眼,回家还不赶紧补补觉。 还有你洛洛,我明日就进宫求皇上给你指配一个夫婿,看你还笑我。” 苏洛洛一听急了,紧抓住她的手:“陶姐姐饶命,我知道错了,只求你放过我这一次,来日我一定报答你。” 陶夭夭感受到了来自她手上的力道,斜了她一眼:“怎么?一说到夫婿就这么紧张,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苏洛洛瞄了一眼笑的没心没肺张如莺,语气突然变得没那么有底气了:“哪有,没有的事,好姐姐,你可千万别给我乱点鸳鸯,算我求你。” 陶夭夭看着她紧张慌乱的眼神,内心暗忖:八成是有心上人了,天色已晚,她不说现在也没空谈这个,改日一定想办法让她如实交代。 “好了好了,逗你玩呢,回去,过两日宫里还要举办庆功宴,到时候我们再聊。” 听到了她的回答苏洛洛才像是松了一口气,笑着朝她挥手:“陶姐姐再见。” 张如莺落座后也朝她挥着手:“陶姐姐再见。” “再见。” 马车上张如莺用手捂着嘴打着哈欠:“洛洛,庆功宴是哪一日?” “大后天。” “那我这两天得好好睡觉,不然那天怎么见人……”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伏在苏洛洛的膝盖上睡着了。 苏洛洛看着她睡着的脸,又想起了陶夭夭刚才的玩笑话,低头咬了咬下嘴唇,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眼里却氤氲着水光。 沈云舒也告辞了:“老师,师母,陶姑娘,表哥……” 陶夭夭欲哭无泪,这人怎么油盐不进? 侧头看着花灼笑得一脸玩味,又是横了沈云舒一眼:“沈公子,你真的很冒昧,他是你哪门子的表哥?” 沈云舒忙略显慌乱的改口:“哦,抱歉,应该叫花公子,我就先回去了,再会。” 陶尚贤朝他一抬手:“去,云舒啊,一个人闷的话时常来坐坐,老师这里随时都欢迎你。” “多谢老师。” 看着沈云舒离去的背影,陶尚贤对着一脸茫然的陶夭夭说:“年轻人,有才学,一个人在京城孤苦伶仃的挺不容易。” “哦……”陶夭夭木木的回了一声,这都快当亲儿子了。 沈云舒走远了,陶夭夭才松了口气,示意花灼进屋。 陶尚贤也恭恭敬敬的对着花灼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他是皇帝的儿子,只是没有公开身份,皇帝对他极为重视。 而他又是他未来女婿,陶尚贤想起了二十年前自己和木老爷相处的点滴,那真是,半天憋不出一个字。 而花灼呢? 从小没有父亲,外公去世太早,唯一的长辈舅舅,还和他一样大年纪,再加上本就腼腆,面对着这个未来岳父,他也有些不知所措。 陶尚贤边走边说:“朱姨娘已经让人把客房收拾出来了,你干脆就在这住下。” 花灼看了一眼陶夭夭,陶夭夭朝他摇头,他连忙说:“我还是回兰园,那里清静,我的身份住在这里不太合适。” 他可不想再来来回回被人叫表哥。 “那也行。”陶尚贤说:“我一会让马车送你回去,兰园也被哑叔收拾的很妥当。” 看着陶尚贤的步子又朝着书房迈去,花灼不想再跟他进去了,于是从衣袖里掏出来一封信,递给了陶尚贤。 诚恳道:“伯父,这是家母吩咐转交与您的一封信,天色已晚,我就不久留了,来日再来拜访。” 陶尚贤听他说要住兰园,现在天色晚了又要走,心中松了一口气。 但面上不显,接过了信封,和蔼的说:“嗯,这一路奔波多有劳累,早日回去,多作休息。” “那我就先告辞了。” 陶夭夭拉着他的手:“走,我跟你去牵马。” 陶尚贤看着两个人这么亲密无间的样子,想说点什么,但是张了张嘴,又最终没开口。 谁没年轻过呢?孩子大了,随她去。 陶夭夭轻车熟路的解下了奔驰的缰绳递到花灼手里。 花灼接过缰绳,语气极为温柔的说了声:“多谢表妹。” 陶夭夭听出了他话里的揶揄,抬起头朝他瞪了一眼:“我那不也是没办法吗?我也是在饭桌上才想起来她们从玉罗口中听过你名字的,所以才临时改了口,没早和你通气,怎么你还计较上了?” 花灼:“表哥不敢。” 陶夭夭:“你” 花灼拨弄着奔驰的鬃毛:“那个状元郎倒是一表人才,嘴巴也很甜。” 陶夭夭想起沈云舒今日的表现还有一直以来说话的方式就哭笑不得:“他哪里是嘴甜啊,他就是嘴笨,简直不可理喻。” “是吗?”花灼语气有些怪怪的:“我看你爹很是器重他。” 陶夭夭听着这话越来越不对劲,才反应过来,半眯着眼睛凑近他:“你在吃醋?” 见花灼不说话了,陶夭夭笑着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你跟他吃什么醋?犯不着,知道吗?” 花灼突然委屈巴巴的看着她说:“可你爹看上去很喜欢他” “我爹喜欢他是我爹的事,我爹可能看到他就想起了自己当年独自一人上京赶考的日子,所以对他关照了些, 我喜欢的是你,放心,对了,吃饭前你和我爹在书房,都聊了些什么?” 花灼脸上的表情瞬间怔住了:“没,没聊什么” 陶夭夭看他的表情像是在掩盖什么似的,佯装不悦:“有什么事是不能让我知道的吗?” “真没聊什么。” 于是花灼把下午和陶尚贤两个人在书房发呆相对无言的情况描述了给她听。 陶夭夭一脸震惊的看着他:“怎么可能?你们就干坐一个时辰?” 花灼有些尴尬的回答:“是啊。” 陶夭夭想起了在北都女王教她练功时的情景,两个人一直轻轻松松,有说有笑。 歪着脑袋瞪大眼睛说:“怎么会这样呢?我和女王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有说不完的话,总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你们在一边,居然干坐一个时辰?” 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第185章 干坐一个时辰 陶夭夭忙笑着将她们两个往马车上推:“少拿我取笑,如莺你看看你那两个熊猫眼,回家还不赶紧补补觉。 还有你洛洛,我明日就进宫求皇上给你指配一个夫婿,看你还笑我。” 苏洛洛一听急了,紧抓住她的手:“陶姐姐饶命,我知道错了,只求你放过我这一次,来日我一定报答你。” 陶夭夭感受到了来自她手上的力道,斜了她一眼:“怎么?一说到夫婿就这么紧张,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苏洛洛瞄了一眼笑的没心没肺张如莺,语气突然变得没那么有底气了:“哪有,没有的事,好姐姐,你可千万别给我乱点鸳鸯,算我求你。” 陶夭夭看着她紧张慌乱的眼神,内心暗忖:八成是有心上人了,天色已晚,她不说现在也没空谈这个,改日一定想办法让她如实交代。 “好了好了,逗你玩呢,回去,过两日宫里还要举办庆功宴,到时候我们再聊。” 听到了她的回答苏洛洛才像是松了一口气,笑着朝她挥手:“陶姐姐再见。” 张如莺落座后也朝她挥着手:“陶姐姐再见。” “再见。” 马车上张如莺用手捂着嘴打着哈欠:“洛洛,庆功宴是哪一日?” “大后天。” “那我这两天得好好睡觉,不然那天怎么见人……”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伏在苏洛洛的膝盖上睡着了。 苏洛洛看着她睡着的脸,又想起了陶夭夭刚才的玩笑话,低头咬了咬下嘴唇,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眼里却氤氲着水光。 沈云舒也告辞了:“老师,师母,陶姑娘,表哥……” 陶夭夭欲哭无泪,这人怎么油盐不进? 侧头看着花灼笑得一脸玩味,又是横了沈云舒一眼:“沈公子,你真的很冒昧,他是你哪门子的表哥?” 沈云舒忙略显慌乱的改口:“哦,抱歉,应该叫花公子,我就先回去了,再会。” 陶尚贤朝他一抬手:“去,云舒啊,一个人闷的话时常来坐坐,老师这里随时都欢迎你。” “多谢老师。” 看着沈云舒离去的背影,陶尚贤对着一脸茫然的陶夭夭说:“年轻人,有才学,一个人在京城孤苦伶仃的挺不容易。” “哦……”陶夭夭木木的回了一声,这都快当亲儿子了。 沈云舒走远了,陶夭夭才松了口气,示意花灼进屋。 陶尚贤也恭恭敬敬的对着花灼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他是皇帝的儿子,只是没有公开身份,皇帝对他极为重视。 而他又是他未来女婿,陶尚贤想起了二十年前自己和木老爷相处的点滴,那真是,半天憋不出一个字。 而花灼呢? 从小没有父亲,外公去世太早,唯一的长辈舅舅,还和他一样大年纪,再加上本就腼腆,面对着这个未来岳父,他也有些不知所措。 陶尚贤边走边说:“朱姨娘已经让人把客房收拾出来了,你干脆就在这住下。” 花灼看了一眼陶夭夭,陶夭夭朝他摇头,他连忙说:“我还是回兰园,那里清静,我的身份住在这里不太合适。” 他可不想再来来回回被人叫表哥。 “那也行。”陶尚贤说:“我一会让马车送你回去,兰园也被哑叔收拾的很妥当。” 看着陶尚贤的步子又朝着书房迈去,花灼不想再跟他进去了,于是从衣袖里掏出来一封信,递给了陶尚贤。 诚恳道:“伯父,这是家母吩咐转交与您的一封信,天色已晚,我就不久留了,来日再来拜访。” 陶尚贤听他说要住兰园,现在天色晚了又要走,心中松了一口气。 但面上不显,接过了信封,和蔼的说:“嗯,这一路奔波多有劳累,早日回去,多作休息。” “那我就先告辞了。” 陶夭夭拉着他的手:“走,我跟你去牵马。” 陶尚贤看着两个人这么亲密无间的样子,想说点什么,但是张了张嘴,又最终没开口。 谁没年轻过呢?孩子大了,随她去。 陶夭夭轻车熟路的解下了奔驰的缰绳递到花灼手里。 花灼接过缰绳,语气极为温柔的说了声:“多谢表妹。” 陶夭夭听出了他话里的揶揄,抬起头朝他瞪了一眼:“我那不也是没办法吗?我也是在饭桌上才想起来她们从玉罗口中听过你名字的,所以才临时改了口,没早和你通气,怎么你还计较上了?” 花灼:“表哥不敢。” 陶夭夭:“你” 花灼拨弄着奔驰的鬃毛:“那个状元郎倒是一表人才,嘴巴也很甜。” 陶夭夭想起沈云舒今日的表现还有一直以来说话的方式就哭笑不得:“他哪里是嘴甜啊,他就是嘴笨,简直不可理喻。” “是吗?”花灼语气有些怪怪的:“我看你爹很是器重他。” 陶夭夭听着这话越来越不对劲,才反应过来,半眯着眼睛凑近他:“你在吃醋?” 见花灼不说话了,陶夭夭笑着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你跟他吃什么醋?犯不着,知道吗?” 花灼突然委屈巴巴的看着她说:“可你爹看上去很喜欢他” “我爹喜欢他是我爹的事,我爹可能看到他就想起了自己当年独自一人上京赶考的日子,所以对他关照了些, 我喜欢的是你,放心,对了,吃饭前你和我爹在书房,都聊了些什么?” 花灼脸上的表情瞬间怔住了:“没,没聊什么” 陶夭夭看他的表情像是在掩盖什么似的,佯装不悦:“有什么事是不能让我知道的吗?” “真没聊什么。” 于是花灼把下午和陶尚贤两个人在书房发呆相对无言的情况描述了给她听。 陶夭夭一脸震惊的看着他:“怎么可能?你们就干坐一个时辰?” 花灼有些尴尬的回答:“是啊。” 陶夭夭想起了在北都女王教她练功时的情景,两个人一直轻轻松松,有说有笑。 歪着脑袋瞪大眼睛说:“怎么会这样呢?我和女王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有说不完的话,总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你们在一边,居然干坐一个时辰?” 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第186章 县主还不接旨? 陶尚贤在书房里打开了信封,缓缓展开来,眼睫有些颤动。 他很慎重的将里面的三张红色纸一一铺开在书案上。 三张纸分别是婚书,庚帖,和礼单。 婚书是女王的亲笔字,很是庄重典雅。 当时女儿坚决要与世子退婚,他虽是支持,但内心的担忧却也不少。 现下有了一个与她心意相通,情投意合的男子,他的内心总算是了却了一件大事。 只是花灼求娶的身份是北原女王公子,而皇上与他的关系尚不能公开,所以这个女儿怕是要远嫁。 想到这,陶尚贤扶着额紧盯着书案上这三书,一道离别的愁绪爬上了心头。 翌日一大早陶夭夭就来到了这些年来代管木家一部分产业的一个大掌柜店里。 店里的人多不认识她,大家都在各忙各的。 这时一个头发稀疏的青年迎了上来:“姑娘早,现在本店还没开张,您如果需要买东西的话请到这边稍等片刻。” 边说已经边把她引到了一边的茶桌边,恭恭敬敬的让座后,倒上了两杯热茶。 陶夭夭和冬枣捧起了热茶暖着手道:“多谢师傅。” “不过我们不是来买东西的,我来找你们钱大掌柜。” 青年躬身道:“那您请稍等,我去楼上帮您请他。” 陶夭夭对着他点点头。 这钱大掌柜年轻时承过木家的大恩,所以这些店这么多年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条,每一年的收益都悉数存入了自家的钱庄, 一开始陶夭夭还不太放心,所以在杭白菊死后不久找了个借口带着张如莺来帮她看过账目,挑不出错来。 而钱掌柜也大大方方的积极配合将所有店铺的账目一并抱了过来,并没有因为突袭查账就不满东家的不信任。 这钱掌柜人品难得的贵重,所以陶夭夭对于这些产业就更不消过问了。 “大小姐从邵县回来了?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店里?” 楼梯上响起了一个敦厚儒雅的声音,是钱掌柜。 陶夭夭忙笑着起身:“钱掌柜,今日来是有要事相商。” “哦?” “我在邵县发现了一个很大的商机,所以今日要支走一大笔钱,还需要您帮我找一个信得过的人。” “大小姐什么时候对经商起了兴趣?说来与老夫听听。” 说话间,钱掌柜已经走下了楼来到了桌边。 方才那个头发稀疏的青年恭恭敬敬的上前也在他面前奉上了一杯茶。 青年一脸的憨态可掬:“大掌柜,大小姐,请坐下说。” 落座后陶夭夭将准备在桐花镇开发温泉度假村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向钱掌柜说了个明白。 “好啊,大小姐好眼光。”钱掌柜一拍大腿说,“桐花镇到京城不过四百多里,那里刚经历过战争,大小姐在那里置下产业,也是为当地的百姓创收谋福,此乃大善。” 钱掌柜所想的第一件事情并不是回报,而是能为他人带来什么,这样一个商人的心里,能有如此家国大义,这是让陶夭夭有些意外的。 陶夭夭笑着调侃道:“钱掌柜就不怕我将大笔银子都打了水漂?” 钱掌柜捋了捋胡须:“为商之道,先予而后取,先舍而后得,于人有利方才于己有利嘛。 战后的桐花镇,太需要能够吸引人的产业,大小姐先人一步,相信很快就会有人紧随你后的。” 得到了钱掌柜的认可和支持,让她信心倍增。 轻轻一拍桌子道:“那就这么定了,钱掌柜,您请账房帮我先做个预算后再把钱支出来,再帮我找一个您信得过的人送过去。” “信得过的人嘛倒是不少。” 钱掌柜思忖了片刻,突然眼前一亮,朝着大堂正忙碌的那一群人喊道:“广坤,你来一下。” 方才倒茶的那位头发稀疏的青年应声而来:“大掌柜,我在呢。” 陶夭夭有些懵懵的看着他问:“广坤?你,贵姓?” 青年回道:“姓刘。” “刘广坤对吗?” 青年不住的点头。 陶夭夭如释重负,还好不姓谢。 钱掌柜抬头看着广坤:“广坤呐,我记得你老家是不是桐花镇来着?” 刘广坤有些受宠若惊:“大掌柜您记性真好,我就是桐花镇的。” 说完又面露郁色低下了头:“不过,我好多年没回去过了,这次桐花镇亲戚也没个来信,也不知道人还在不在。” 钱掌柜抬手拍拍他的肩:“给你个机会,这次你带人替我带一批东西去一趟桐花镇,如何?正好回去看看。” 刘广坤眼睛又是一亮:“真的?” 于是刘广坤便成了领队,带人将这笔钱和一些上次去疏忽了的必需品一起带了过去。 将这事安排妥当之后,陶夭夭心满意足的回了家。 一进门就看到了带着几个禁军站在门口一脸严肃的穆公公。 这是干嘛?这么大阵仗。 陶夭夭内心忐忑,面上却故作轻松的笑着上前行礼:“穆公公早上好啊。” 穆公公却是毫不理会她的笑容,正色道:“陶夭夭接旨。” 啊?陶夭夭傻眼了,被闻声赶来的朱绿竹挺着大肚子,拽着她一起跪到了地上:“快跪下,接旨啊!” “哦臣女陶夭夭接旨。” 穆公公开始一板一眼的读着圣旨上的内容:“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吏部尚书,翰林院掌院学士,陶尚贤之女陶夭夭,贤良淑德, 知书达理,勇敢聪慧,多次为朕立下大功,深得朕心,从即日起,册封为北宁县主,特赐金” 县主诶 北宁县主?顾名思义,北方安宁,皇上真是个有心人,后面的话她都没听进去。 “钦此————” 此字拖完以后,穆公公一改方才那肃穆庄严的脸色,斜着眉瞧她:“北宁县主,还不接旨谢恩?” 朱绿竹也激动得差点没跪住,用胳膊肘推了推她:“大小姐,接旨。” 陶夭夭忙伏地拜了一拜:“臣女谢皇上隆恩。” 接过圣旨后陶夭夭拿在手里看了看,对着穆公公道:“这皇上,怎么突然袭击啊,之前从没听他老人家透露过,穆公公,这符合规制吗?” 此时的穆公公一双眼睛已经笑弯了:“北宁县主是吏部尚书之女,又是竞王府的义女,还屡屡立功,最是合理不过。” 陶夭夭觉得自己也没干什么啊,怎么稀里糊涂就成了县主。 就,挺好混。 第186章 县主还不接旨? 陶尚贤在书房里打开了信封,缓缓展开来,眼睫有些颤动。 他很慎重的将里面的三张红色纸一一铺开在书案上。 三张纸分别是婚书,庚帖,和礼单。 婚书是女王的亲笔字,很是庄重典雅。 当时女儿坚决要与世子退婚,他虽是支持,但内心的担忧却也不少。 现下有了一个与她心意相通,情投意合的男子,他的内心总算是了却了一件大事。 只是花灼求娶的身份是北原女王公子,而皇上与他的关系尚不能公开,所以这个女儿怕是要远嫁。 想到这,陶尚贤扶着额紧盯着书案上这三书,一道离别的愁绪爬上了心头。 翌日一大早陶夭夭就来到了这些年来代管木家一部分产业的一个大掌柜店里。 店里的人多不认识她,大家都在各忙各的。 这时一个头发稀疏的青年迎了上来:“姑娘早,现在本店还没开张,您如果需要买东西的话请到这边稍等片刻。” 边说已经边把她引到了一边的茶桌边,恭恭敬敬的让座后,倒上了两杯热茶。 陶夭夭和冬枣捧起了热茶暖着手道:“多谢师傅。” “不过我们不是来买东西的,我来找你们钱大掌柜。” 青年躬身道:“那您请稍等,我去楼上帮您请他。” 陶夭夭对着他点点头。 这钱大掌柜年轻时承过木家的大恩,所以这些店这么多年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条,每一年的收益都悉数存入了自家的钱庄, 一开始陶夭夭还不太放心,所以在杭白菊死后不久找了个借口带着张如莺来帮她看过账目,挑不出错来。 而钱掌柜也大大方方的积极配合将所有店铺的账目一并抱了过来,并没有因为突袭查账就不满东家的不信任。 这钱掌柜人品难得的贵重,所以陶夭夭对于这些产业就更不消过问了。 “大小姐从邵县回来了?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店里?” 楼梯上响起了一个敦厚儒雅的声音,是钱掌柜。 陶夭夭忙笑着起身:“钱掌柜,今日来是有要事相商。” “哦?” “我在邵县发现了一个很大的商机,所以今日要支走一大笔钱,还需要您帮我找一个信得过的人。” “大小姐什么时候对经商起了兴趣?说来与老夫听听。” 说话间,钱掌柜已经走下了楼来到了桌边。 方才那个头发稀疏的青年恭恭敬敬的上前也在他面前奉上了一杯茶。 青年一脸的憨态可掬:“大掌柜,大小姐,请坐下说。” 落座后陶夭夭将准备在桐花镇开发温泉度假村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向钱掌柜说了个明白。 “好啊,大小姐好眼光。”钱掌柜一拍大腿说,“桐花镇到京城不过四百多里,那里刚经历过战争,大小姐在那里置下产业,也是为当地的百姓创收谋福,此乃大善。” 钱掌柜所想的第一件事情并不是回报,而是能为他人带来什么,这样一个商人的心里,能有如此家国大义,这是让陶夭夭有些意外的。 陶夭夭笑着调侃道:“钱掌柜就不怕我将大笔银子都打了水漂?” 钱掌柜捋了捋胡须:“为商之道,先予而后取,先舍而后得,于人有利方才于己有利嘛。 战后的桐花镇,太需要能够吸引人的产业,大小姐先人一步,相信很快就会有人紧随你后的。” 得到了钱掌柜的认可和支持,让她信心倍增。 轻轻一拍桌子道:“那就这么定了,钱掌柜,您请账房帮我先做个预算后再把钱支出来,再帮我找一个您信得过的人送过去。” “信得过的人嘛倒是不少。” 钱掌柜思忖了片刻,突然眼前一亮,朝着大堂正忙碌的那一群人喊道:“广坤,你来一下。” 方才倒茶的那位头发稀疏的青年应声而来:“大掌柜,我在呢。” 陶夭夭有些懵懵的看着他问:“广坤?你,贵姓?” 青年回道:“姓刘。” “刘广坤对吗?” 青年不住的点头。 陶夭夭如释重负,还好不姓谢。 钱掌柜抬头看着广坤:“广坤呐,我记得你老家是不是桐花镇来着?” 刘广坤有些受宠若惊:“大掌柜您记性真好,我就是桐花镇的。” 说完又面露郁色低下了头:“不过,我好多年没回去过了,这次桐花镇亲戚也没个来信,也不知道人还在不在。” 钱掌柜抬手拍拍他的肩:“给你个机会,这次你带人替我带一批东西去一趟桐花镇,如何?正好回去看看。” 刘广坤眼睛又是一亮:“真的?” 于是刘广坤便成了领队,带人将这笔钱和一些上次去疏忽了的必需品一起带了过去。 将这事安排妥当之后,陶夭夭心满意足的回了家。 一进门就看到了带着几个禁军站在门口一脸严肃的穆公公。 这是干嘛?这么大阵仗。 陶夭夭内心忐忑,面上却故作轻松的笑着上前行礼:“穆公公早上好啊。” 穆公公却是毫不理会她的笑容,正色道:“陶夭夭接旨。” 啊?陶夭夭傻眼了,被闻声赶来的朱绿竹挺着大肚子,拽着她一起跪到了地上:“快跪下,接旨啊!” “哦臣女陶夭夭接旨。” 穆公公开始一板一眼的读着圣旨上的内容:“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吏部尚书,翰林院掌院学士,陶尚贤之女陶夭夭,贤良淑德, 知书达理,勇敢聪慧,多次为朕立下大功,深得朕心,从即日起,册封为北宁县主,特赐金” 县主诶 北宁县主?顾名思义,北方安宁,皇上真是个有心人,后面的话她都没听进去。 “钦此————” 此字拖完以后,穆公公一改方才那肃穆庄严的脸色,斜着眉瞧她:“北宁县主,还不接旨谢恩?” 朱绿竹也激动得差点没跪住,用胳膊肘推了推她:“大小姐,接旨。” 陶夭夭忙伏地拜了一拜:“臣女谢皇上隆恩。” 接过圣旨后陶夭夭拿在手里看了看,对着穆公公道:“这皇上,怎么突然袭击啊,之前从没听他老人家透露过,穆公公,这符合规制吗?” 此时的穆公公一双眼睛已经笑弯了:“北宁县主是吏部尚书之女,又是竞王府的义女,还屡屡立功,最是合理不过。” 陶夭夭觉得自己也没干什么啊,怎么稀里糊涂就成了县主。 就,挺好混。 第187章 待西南传捷报 此次论功行赏。 四皇子萧山齐杀靼毒,收复邵县有功,封邵王。 二皇子萧山予坐镇朝堂,临危不惧,对于朝堂之事处理得当,封宁王。 世子萧山肃,辅佐邵王收复邵县,诛杀靼毒,封定远大将军。 战死的卢玄亮,李老将军以及其他为国捐躯的英雄皆有追授自不必说。 永安宫内皇后接到萧山齐封王的圣旨心情激动,开心的将圣旨捂在心口来回踱步。 而萧山齐则在一旁沉默不语,自从被皇后苦苦相逼不许娶李老将军家小女后,他每日说的话越发少了。 “太好了太好了,总算是有了封号,一朝为王,太子之位还远吗?” 此时一个小太监进来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就匆匆离去。 只见皇后脸上的笑容在慢慢凝固,唇角也陡然耷拉了下来,眼神里缓缓升起了一股恨意。 宫女珍珠看出了皇后的异样,忙上前扶起她:“娘娘,庭院里冷,咱们进去。” 回到中厅,皇后怒气冲冲的将手里的圣旨向桌上一砸,方才懵懵的跟在她身后的邵王萧山齐吓得一激灵。 “母后又是为何?何至于如此大发雷霆。” “岂有此理。”皇后咬牙切齿道。 珍珠吓得赶紧上前帮她顺气:“皇后娘娘息怒,身子要紧。” “可是儿臣还有何处令母后不满?”萧山齐顶着一张暮气沉沉的脸问。 皇后看了他一眼,顺着珍珠的手坐了下来:“不关你的事,你做的很好,只是你父皇封你为王是因为你立了战功,那二皇子他凭什么?凭什么连他也一起封?” “原来您是为这事?” “你在前线浴血奋战,九死一生,他在宫里不着半分血气,凭什么到头来还能得到和你一样的封赏?不行,这不公平。” 此时玉罗从宫门风风火火的疾步走了进来:“母后可是糊涂了?您这声音我在宫外老远都听见了,是怕传不到父皇耳朵里去吗?” 自从她被禁足,玉罗没有替她向皇上求情之后,母女之间便像是有了一层隔膜。 皇后见了她依旧怒气未消:“你懂什么?母后只是替你哥哥不平。” 玉罗走到她身旁叹了口气亲自替她顺气:“母后消消气,父皇所做的决定自有他的考量,再说了这也不是父皇一个人决定的啊,是父皇和众相一起商议后决定的。” “众相?秦怀裕?” 玉罗一脸无语:“朝中宰相总共十多人,秦国舅只是其中之一,封王拜相此等大事岂是他一人能左右的?” 皇后似乎是认定了秦怀裕从中作梗,:“那就是他结党营私,拉帮结派。” 玉罗忙用手捂住了她的嘴:“母后慎言。” 萧山齐就在一旁冷冷的看着,好像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而永宁宫内却是一片喜气洋洋。 “予儿,你帮我看看,母亲现在是不是又有点得意忘形了?听说魏岫之在永安宫都快气死了。” 萧山予却也是一脸寡淡,兴致缺缺,勉强提了提唇角道:“母妃高兴就好。” 秦妃收了收脸上的得意之色:“怎么,你还在惦记着那陶家小姐?” 萧山予低头不语。 “予儿母亲可告诉你啊,别死心眼,那是你父皇看中的人……” “好了我知道了。”萧山予打断了她,语气有些不耐。 “知道就好。”秦妃微微挑眉:“男子汉大丈夫,该有鸿鹄之志,不要困顿于儿女情长。” 萧山予半眯着眼睛若有所思:“儿臣有一事想不明白。” “什么?” “父皇既有意将她纳入后宫,为何还要封她为县主,而且还是北宁县主,何不直接封妃嫔来的爽快?” 秦妃锁眉:“也是,不过你父皇行事向来让人猜不透,所以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父皇的后宫十多年未有新人,即便此次要直接封她为妃,文武百官也没有一个人会反对,他何必呢?” 秦妃拍拍他的肩:“别想那么多了,不管你父皇心里怎么想的,你只管把那姑娘忘了,别惦记,等你成了储君,什么样的女子没有?” “孩儿知道了。” 竞王府内,接旨谢恩后就没有人再理会那道圣旨。 竞王与王妃像上次萧山肃中一甲第六一样,脸上并无喜色,甚至还有些忧虑。 萧山肃不解:“父亲母亲为何总忧心忡忡?孩儿此次被皇上册封为定远大将军,你们不高兴吗?” 王妃鼻头一酸:“我和你父亲只希望你这一生平平安安” 竞王解释道:“封了将军,还是定远大将军,意味着随时要为朝廷出征。” “父亲母亲不必担忧,孩儿身为萧家后人,固国护疆,为国征战本就是义不容辞的事情。” 王妃面露愁容:“西疆人刚被赶走,眼下南昭又来进犯西南,肃儿……” 萧山肃安慰道:“皇上已经调集了周边各州近十万大军前往宜州和顺州,况且还有苏将军在,南昭人败退是迟早的事情。” 王妃用帕子轻拭眼角:“但愿西南早日传来捷报。” 陶夭夭推门进屋后都走到花灼身后了,花灼都没有反应,眼睛紧盯着手里的书,时不时还往回翻,聚精会神。 看什么呢?这么认真,陶夭夭不忍打扰他,歪着头站在他身后也看了起来。 这不是《金刚经》的内容吗?他居然读起了佛经,看着看着陶夭夭忍不住念了出来:“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花灼闻声猛然回头:“你什么时候来的?” 陶夭夭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你什么时候看上《金刚经》了?” “我……” 陶夭夭拿起书案上其它几本书。 好家伙,《大藏经》,《般若波罗蜜心经》,《清心咒》…… 陶夭夭顿时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你要出家?” 花灼一脸慌张的忙摆手:“不不不,那不是,我,我看你爹喜欢佛法,所以……” 原来是这样! 陶夭夭看着他那张清纯无辜又好看的脸,觉得他迷人得不行。 冬枣本来在门外嗑瓜子的,感觉屋里不对劲,拔腿就跑。 …… 回到陶府,陶夭夭想起去提醒一下陶尚贤多关心一下陶菁菁。 走入书房却被书案上那一堆五颜六色的书惊掉了下巴。 《北原风俗解析》,《北原美食杂谈》,《北原民歌三百首》…… 第187章 待西南传捷报 此次论功行赏。 四皇子萧山齐杀靼毒,收复邵县有功,封邵王。 二皇子萧山予坐镇朝堂,临危不惧,对于朝堂之事处理得当,封宁王。 世子萧山肃,辅佐邵王收复邵县,诛杀靼毒,封定远大将军。 战死的卢玄亮,李老将军以及其他为国捐躯的英雄皆有追授自不必说。 永安宫内皇后接到萧山齐封王的圣旨心情激动,开心的将圣旨捂在心口来回踱步。 而萧山齐则在一旁沉默不语,自从被皇后苦苦相逼不许娶李老将军家小女后,他每日说的话越发少了。 “太好了太好了,总算是有了封号,一朝为王,太子之位还远吗?” 此时一个小太监进来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就匆匆离去。 只见皇后脸上的笑容在慢慢凝固,唇角也陡然耷拉了下来,眼神里缓缓升起了一股恨意。 宫女珍珠看出了皇后的异样,忙上前扶起她:“娘娘,庭院里冷,咱们进去。” 回到中厅,皇后怒气冲冲的将手里的圣旨向桌上一砸,方才懵懵的跟在她身后的邵王萧山齐吓得一激灵。 “母后又是为何?何至于如此大发雷霆。” “岂有此理。”皇后咬牙切齿道。 珍珠吓得赶紧上前帮她顺气:“皇后娘娘息怒,身子要紧。” “可是儿臣还有何处令母后不满?”萧山齐顶着一张暮气沉沉的脸问。 皇后看了他一眼,顺着珍珠的手坐了下来:“不关你的事,你做的很好,只是你父皇封你为王是因为你立了战功,那二皇子他凭什么?凭什么连他也一起封?” “原来您是为这事?” “你在前线浴血奋战,九死一生,他在宫里不着半分血气,凭什么到头来还能得到和你一样的封赏?不行,这不公平。” 此时玉罗从宫门风风火火的疾步走了进来:“母后可是糊涂了?您这声音我在宫外老远都听见了,是怕传不到父皇耳朵里去吗?” 自从她被禁足,玉罗没有替她向皇上求情之后,母女之间便像是有了一层隔膜。 皇后见了她依旧怒气未消:“你懂什么?母后只是替你哥哥不平。” 玉罗走到她身旁叹了口气亲自替她顺气:“母后消消气,父皇所做的决定自有他的考量,再说了这也不是父皇一个人决定的啊,是父皇和众相一起商议后决定的。” “众相?秦怀裕?” 玉罗一脸无语:“朝中宰相总共十多人,秦国舅只是其中之一,封王拜相此等大事岂是他一人能左右的?” 皇后似乎是认定了秦怀裕从中作梗,:“那就是他结党营私,拉帮结派。” 玉罗忙用手捂住了她的嘴:“母后慎言。” 萧山齐就在一旁冷冷的看着,好像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而永宁宫内却是一片喜气洋洋。 “予儿,你帮我看看,母亲现在是不是又有点得意忘形了?听说魏岫之在永安宫都快气死了。” 萧山予却也是一脸寡淡,兴致缺缺,勉强提了提唇角道:“母妃高兴就好。” 秦妃收了收脸上的得意之色:“怎么,你还在惦记着那陶家小姐?” 萧山予低头不语。 “予儿母亲可告诉你啊,别死心眼,那是你父皇看中的人……” “好了我知道了。”萧山予打断了她,语气有些不耐。 “知道就好。”秦妃微微挑眉:“男子汉大丈夫,该有鸿鹄之志,不要困顿于儿女情长。” 萧山予半眯着眼睛若有所思:“儿臣有一事想不明白。” “什么?” “父皇既有意将她纳入后宫,为何还要封她为县主,而且还是北宁县主,何不直接封妃嫔来的爽快?” 秦妃锁眉:“也是,不过你父皇行事向来让人猜不透,所以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父皇的后宫十多年未有新人,即便此次要直接封她为妃,文武百官也没有一个人会反对,他何必呢?” 秦妃拍拍他的肩:“别想那么多了,不管你父皇心里怎么想的,你只管把那姑娘忘了,别惦记,等你成了储君,什么样的女子没有?” “孩儿知道了。” 竞王府内,接旨谢恩后就没有人再理会那道圣旨。 竞王与王妃像上次萧山肃中一甲第六一样,脸上并无喜色,甚至还有些忧虑。 萧山肃不解:“父亲母亲为何总忧心忡忡?孩儿此次被皇上册封为定远大将军,你们不高兴吗?” 王妃鼻头一酸:“我和你父亲只希望你这一生平平安安” 竞王解释道:“封了将军,还是定远大将军,意味着随时要为朝廷出征。” “父亲母亲不必担忧,孩儿身为萧家后人,固国护疆,为国征战本就是义不容辞的事情。” 王妃面露愁容:“西疆人刚被赶走,眼下南昭又来进犯西南,肃儿……” 萧山肃安慰道:“皇上已经调集了周边各州近十万大军前往宜州和顺州,况且还有苏将军在,南昭人败退是迟早的事情。” 王妃用帕子轻拭眼角:“但愿西南早日传来捷报。” 陶夭夭推门进屋后都走到花灼身后了,花灼都没有反应,眼睛紧盯着手里的书,时不时还往回翻,聚精会神。 看什么呢?这么认真,陶夭夭不忍打扰他,歪着头站在他身后也看了起来。 这不是《金刚经》的内容吗?他居然读起了佛经,看着看着陶夭夭忍不住念了出来:“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花灼闻声猛然回头:“你什么时候来的?” 陶夭夭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你什么时候看上《金刚经》了?” “我……” 陶夭夭拿起书案上其它几本书。 好家伙,《大藏经》,《般若波罗蜜心经》,《清心咒》…… 陶夭夭顿时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你要出家?” 花灼一脸慌张的忙摆手:“不不不,那不是,我,我看你爹喜欢佛法,所以……” 原来是这样! 陶夭夭看着他那张清纯无辜又好看的脸,觉得他迷人得不行。 冬枣本来在门外嗑瓜子的,感觉屋里不对劲,拔腿就跑。 …… 回到陶府,陶夭夭想起去提醒一下陶尚贤多关心一下陶菁菁。 走入书房却被书案上那一堆五颜六色的书惊掉了下巴。 《北原风俗解析》,《北原美食杂谈》,《北原民歌三百首》…… 第188章 竞王府接风宴 竞王府为陶夭夭准备的接风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便是萧山予。 膳厅内王妃正握着花灼的手,满眼温柔上下打量着。 “好久没见着你,竟是越发漂亮了,你的伤,可还会疼?” 花灼笑着摇头:“谢王妃惦记,早就痊愈了,不疼。” 王妃一只手捏着帕子捂住自己的胸口一脸心疼道:“每每想到你当时伤成那个样子,我这心啊,就一阵一阵地疼。” 陶夭夭拍拍她的背:“王妃,都过去了,不提了,您看我们都好好的站在这呢,今日该高兴才是。” 王妃闻言忙拉着他们落座:“好好好,都坐下,今日高兴,我也陪你们喝一杯。” 竞王看到花灼也难得的露出笑意,亲自替他斟酒,布菜。 这种待遇,萧山肃从来没体验过,不但不敢有怨言,还得陪着笑。 饭桌上的氛围轻松又温馨。 酒杯刚端到唇边,阿灿便进来了:“王爷,王妃,宁王殿下来了。” 萧山肃蹙眉:“我不是跟他说过今日府上有贵客吗?” 萧山予的突然造访让竞王有些慌了神,他看了一眼花灼,又给萧山肃使了一个眼色。 萧山肃会意起身就要去外面拦他,不想他已经走到膳厅门口了。 隔着屏风就开始行礼:“侄儿拜见六皇叔,王妃……” 萧山肃揽着他的肩就要往外走。 想见的人没见着,他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离开呢。 萧山肃在他耳边说:“今日有贵客在,你要想喝酒我陪你出去便是。” 萧山予想要拿开他的手,但却连他一根手指都掰不开,气急道:“有什么贵客是我不能见的?再说了,我是来给六皇叔请安的。” 王妃面上焦急,这可是刚封的宁王,就这样将人拒之门外,太冒犯了,而花灼在,让他看见又会有诸多猜测。 花灼知道自己身份,也知道对方身份,朝着竞王和王妃颔首后推开后门往外走去。 陶夭夭想要起身跟上,被王妃拦住了,这都说了有贵客,等下桌上一个客人没有,也说不过去。 荔枝机灵,见花灼离开,忙把他的那副碗筷收走。 竞王开口道:“请宁王进来。” 听到这话萧山肃才松了手。 萧山予呲着牙活动了一下方才被他捏得有些痛的肩膀,表情恢复如常后才绕过屏风风度翩翩的走了进去。 对着竞王和王妃拱手后目光便停留在陶夭夭身上,比起中秋那日,她越发耀眼夺目了。 陶夭夭起身:“臣女拜见宁王殿下。” “北宁县主免礼。” 陶夭夭还不太习惯别人这样称呼她,脸上露出了一丝略微尴尬的微笑:“谢殿下。” 萧山予将手搭在了萧山肃的肩上,眼睛却不自觉地看着陶夭夭:“既然是家宴,不必拘礼,北宁县主尽管自在些。” 陶夭夭用最快的速度适应了北宁县主这个称呼,笑着答道:“宁王殿下放心,王爷王妃待我如嫡女,在竞王府,我自然是跟在家里一样,不会拘礼的。” 看着陶夭夭那张写着“用不着你提醒”的脸,萧山予越来越觉得兴趣盎然,这样不卑不亢的性格更是让他欲罢不能了。 难怪父皇那么钟爱她,果真是有过人之处。 “哎呦,肚子好痛。”刚才还一脸泰然自若的竞王突然捂着肚子轻声嘀咕了一句。 王妃忙一脸惊慌的起身走近他:“王爷,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肚子疼了呢?” 竞王转头朝着花灼离去的方向给王妃使了个眼色:“可能是午饭吃多了肥肉,不行我得回屋去躺会。” 王妃忙说:“那您快去,这里有我和肃儿在,阿灿,来带王爷回去休息。” 竞王捂着肚子朝萧山予道:“宁王,对不住了,我先失陪了。” 萧山予大方的说:“既然皇叔身体不适,那就先去休息,我也坐坐就回去。” 他才不管别人呢,陶夭夭不走就行。 出了膳厅的门,竞王便将有些弓起的身体直了起来,脸上又恢复了刚才的镇定。 他在后院找到了花灼,花灼正饶有兴趣的看着各个房门口牌匾上的刻字。 竞王笑容可掬的走向他:“我陪你去喝一杯,说说话,如何?” 花灼想不到他会离席特地来陪自己,有些意外:“席间不是有客人吗?” “这本就是给你们的接风宴,你才是远道而来的贵客,哪有让你独自一人出来的道理?” 于是竞王将他带到了另一个房间,命人传来了酒菜,两个人推杯换盏的喝了起来。 竞王抿了一口酒:“委屈你了,孩子。” “王爷言重了,我自知您是为了我好,若是让皇子认出我来,怕是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竞王又是一笑:“你武功那么好,还知情达理,肃儿输给你,不丢脸。” 花灼一听他提这茬,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笑了笑:“世子与我,早已冰释前嫌,他勇武谦逊,我也很敬重世子的人品。” 竞王有些不可置信:“你说的是真的?他从小到大,没少惹我生气。” “他早已不是小时候了,现在是定远大将军。” “哈哈,来” 两个人又喝了一杯。 花灼说:“我此次来京城,一是定亲,二是等着金柏青认罪行刑。” “这金柏青在皇城司里关着呢,进了皇城司监狱的人,没几个能嘴硬到死的。” “他是利用北原对他的信任犯下的罪,我必须亲眼看着他被处决。” 竞王又替他倒了一杯酒:“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萧山肃在席间机械的夹着菜往嘴里塞。 那是他爹吗?从小到大都对他严苛到几近刻薄的父亲?就在刚刚,他装肚子疼,当着萧山予的面。 装的还挺像,要不是看着母亲脸上没有一点惊慌,他差点就信了。 萧山予则是抬起酒杯对着陶夭夭道:“陶姑娘在桐花镇勇救父皇,本王敬你一杯。” 陶夭夭大大方方的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皇上是国家的皇上,我只是做了一个臣民应该做的。” “父皇对陶姑娘极为喜爱,宫里都知道他待你与旁人不同。” “皇上本就爱民如子,能得皇上垂青,臣女很是感激。” 萧山予说话间一直若有似无的看着她,希望从她脸上看出一些她与皇帝之间的暧昧情愫。 但是陶夭夭全程坦坦荡荡丝毫没有扭捏羞涩。 萧山予默默地又喝下了一杯酒心道:或许她和父皇之间并不是那样的关系。 萧山肃想起明明昨日告诉过他今日会在王府给陶大小姐设接风宴,可他偏巧在饭点这个时候闯了进来。 见他一直盯着陶夭夭,便觉得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宁王殿下当真是来给父亲请安的?” 萧山予听了这话才转头看向萧山肃:“那是当然。” “既然父亲身体不适不能奉陪了,不如我还是早些送你回去,等改日父亲好了你再来请安不迟。” “这?” “走走” 他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萧山肃一把拽了出去。 第188章 竞王府接风宴 竞王府为陶夭夭准备的接风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便是萧山予。 膳厅内王妃正握着花灼的手,满眼温柔上下打量着。 “好久没见着你,竟是越发漂亮了,你的伤,可还会疼?” 花灼笑着摇头:“谢王妃惦记,早就痊愈了,不疼。” 王妃一只手捏着帕子捂住自己的胸口一脸心疼道:“每每想到你当时伤成那个样子,我这心啊,就一阵一阵地疼。” 陶夭夭拍拍她的背:“王妃,都过去了,不提了,您看我们都好好的站在这呢,今日该高兴才是。” 王妃闻言忙拉着他们落座:“好好好,都坐下,今日高兴,我也陪你们喝一杯。” 竞王看到花灼也难得的露出笑意,亲自替他斟酒,布菜。 这种待遇,萧山肃从来没体验过,不但不敢有怨言,还得陪着笑。 饭桌上的氛围轻松又温馨。 酒杯刚端到唇边,阿灿便进来了:“王爷,王妃,宁王殿下来了。” 萧山肃蹙眉:“我不是跟他说过今日府上有贵客吗?” 萧山予的突然造访让竞王有些慌了神,他看了一眼花灼,又给萧山肃使了一个眼色。 萧山肃会意起身就要去外面拦他,不想他已经走到膳厅门口了。 隔着屏风就开始行礼:“侄儿拜见六皇叔,王妃……” 萧山肃揽着他的肩就要往外走。 想见的人没见着,他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离开呢。 萧山肃在他耳边说:“今日有贵客在,你要想喝酒我陪你出去便是。” 萧山予想要拿开他的手,但却连他一根手指都掰不开,气急道:“有什么贵客是我不能见的?再说了,我是来给六皇叔请安的。” 王妃面上焦急,这可是刚封的宁王,就这样将人拒之门外,太冒犯了,而花灼在,让他看见又会有诸多猜测。 花灼知道自己身份,也知道对方身份,朝着竞王和王妃颔首后推开后门往外走去。 陶夭夭想要起身跟上,被王妃拦住了,这都说了有贵客,等下桌上一个客人没有,也说不过去。 荔枝机灵,见花灼离开,忙把他的那副碗筷收走。 竞王开口道:“请宁王进来。” 听到这话萧山肃才松了手。 萧山予呲着牙活动了一下方才被他捏得有些痛的肩膀,表情恢复如常后才绕过屏风风度翩翩的走了进去。 对着竞王和王妃拱手后目光便停留在陶夭夭身上,比起中秋那日,她越发耀眼夺目了。 陶夭夭起身:“臣女拜见宁王殿下。” “北宁县主免礼。” 陶夭夭还不太习惯别人这样称呼她,脸上露出了一丝略微尴尬的微笑:“谢殿下。” 萧山予将手搭在了萧山肃的肩上,眼睛却不自觉地看着陶夭夭:“既然是家宴,不必拘礼,北宁县主尽管自在些。” 陶夭夭用最快的速度适应了北宁县主这个称呼,笑着答道:“宁王殿下放心,王爷王妃待我如嫡女,在竞王府,我自然是跟在家里一样,不会拘礼的。” 看着陶夭夭那张写着“用不着你提醒”的脸,萧山予越来越觉得兴趣盎然,这样不卑不亢的性格更是让他欲罢不能了。 难怪父皇那么钟爱她,果真是有过人之处。 “哎呦,肚子好痛。”刚才还一脸泰然自若的竞王突然捂着肚子轻声嘀咕了一句。 王妃忙一脸惊慌的起身走近他:“王爷,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肚子疼了呢?” 竞王转头朝着花灼离去的方向给王妃使了个眼色:“可能是午饭吃多了肥肉,不行我得回屋去躺会。” 王妃忙说:“那您快去,这里有我和肃儿在,阿灿,来带王爷回去休息。” 竞王捂着肚子朝萧山予道:“宁王,对不住了,我先失陪了。” 萧山予大方的说:“既然皇叔身体不适,那就先去休息,我也坐坐就回去。” 他才不管别人呢,陶夭夭不走就行。 出了膳厅的门,竞王便将有些弓起的身体直了起来,脸上又恢复了刚才的镇定。 他在后院找到了花灼,花灼正饶有兴趣的看着各个房门口牌匾上的刻字。 竞王笑容可掬的走向他:“我陪你去喝一杯,说说话,如何?” 花灼想不到他会离席特地来陪自己,有些意外:“席间不是有客人吗?” “这本就是给你们的接风宴,你才是远道而来的贵客,哪有让你独自一人出来的道理?” 于是竞王将他带到了另一个房间,命人传来了酒菜,两个人推杯换盏的喝了起来。 竞王抿了一口酒:“委屈你了,孩子。” “王爷言重了,我自知您是为了我好,若是让皇子认出我来,怕是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竞王又是一笑:“你武功那么好,还知情达理,肃儿输给你,不丢脸。” 花灼一听他提这茬,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笑了笑:“世子与我,早已冰释前嫌,他勇武谦逊,我也很敬重世子的人品。” 竞王有些不可置信:“你说的是真的?他从小到大,没少惹我生气。” “他早已不是小时候了,现在是定远大将军。” “哈哈,来” 两个人又喝了一杯。 花灼说:“我此次来京城,一是定亲,二是等着金柏青认罪行刑。” “这金柏青在皇城司里关着呢,进了皇城司监狱的人,没几个能嘴硬到死的。” “他是利用北原对他的信任犯下的罪,我必须亲眼看着他被处决。” 竞王又替他倒了一杯酒:“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萧山肃在席间机械的夹着菜往嘴里塞。 那是他爹吗?从小到大都对他严苛到几近刻薄的父亲?就在刚刚,他装肚子疼,当着萧山予的面。 装的还挺像,要不是看着母亲脸上没有一点惊慌,他差点就信了。 萧山予则是抬起酒杯对着陶夭夭道:“陶姑娘在桐花镇勇救父皇,本王敬你一杯。” 陶夭夭大大方方的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皇上是国家的皇上,我只是做了一个臣民应该做的。” “父皇对陶姑娘极为喜爱,宫里都知道他待你与旁人不同。” “皇上本就爱民如子,能得皇上垂青,臣女很是感激。” 萧山予说话间一直若有似无的看着她,希望从她脸上看出一些她与皇帝之间的暧昧情愫。 但是陶夭夭全程坦坦荡荡丝毫没有扭捏羞涩。 萧山予默默地又喝下了一杯酒心道:或许她和父皇之间并不是那样的关系。 萧山肃想起明明昨日告诉过他今日会在王府给陶大小姐设接风宴,可他偏巧在饭点这个时候闯了进来。 见他一直盯着陶夭夭,便觉得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宁王殿下当真是来给父亲请安的?” 萧山予听了这话才转头看向萧山肃:“那是当然。” “既然父亲身体不适不能奉陪了,不如我还是早些送你回去,等改日父亲好了你再来请安不迟。” “这?” “走走” 他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萧山肃一把拽了出去。 第189章 宫里的庆功宴 由于西南的战事还未结束,此次宫里举办的庆功较为简单雅致。 玉罗公主和张如莺,苏洛洛在一起聊着天。 张如莺可怜巴巴的看着玉罗:“你真打算嫁到北都去?那我们要多久才能见一次面?” “那也不一定。”玉罗说:“我只是要嫁给花容,但是不见得非得在北都生活的。” 苏洛洛狐疑问道:“那女王会同意他弟弟离开北都吗?” 玉罗不以为然:“那有什么不同意的,她还有花灼呢。” 张如莺挠了挠耳根:“这?所以这个花容是花灼的舅舅?” 苏洛洛想起她之前高喊着此生非花灼不嫁的话:“这,我都有些糊涂了,你不是喜欢花灼,还非他不嫁的吗?怎么现在又吵着要嫁给他舅舅?” 玉罗被问住了,眼神躲闪着身子往后退了退。 对自己的分享欲追悔莫及,真不该告诉她们这些的,这花灼的事要怎么解释? 又不能直接说那是亲哥哥。 “我们玉罗就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三个人一齐回头,看到笑着朝她们走来的陶夭夭。 救星来了,玉罗如释重负,朝着她直挥手。 苏洛洛和张如莺也喜笑颜开:“见过北宁县主” “少来。”陶夭夭上手就朝她们身上挠,两人吓得赶紧往玉罗身后躲。 陶夭夭不依不饶,还要绕过玉罗去抓人。 苏洛洛见玉罗挡不住了,只得逃,往后一转身就与一人撞了个满怀。 她虽未看到此人的脸,但从衣着便能判定是个男子,正当她窘迫的退后低头行礼的时候,耳边传来的是一句极温柔的话语。 “苏姑娘小心。” 这声音已经让她心跳加速,她不敢抬头,低声道:“世子殿下,抱歉,冒犯了。” 萧山肃看她往后退了一步也不抬头,便上前一步俯下身看她:“怎么,撞疼了吗?” 苏洛洛忙摇头:“没有没有。” 见他俯身,她头低的更低了,她不想让他看到她脸红的样子。 这时打打闹闹的另外三个人也停了下来。 张如莺亦是羞怯的福身行礼。 直到宁王萧山予过来,大家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他身上,苏洛洛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抬起了头。 双手搓了一把脸,赶走了脸上的燥热才若无其事的站到了她们身边。 萧山肃又发现萧山予的眼神不自觉的往陶夭夭身上瞟,不明所以的陶夭夭还在对着他礼貌的微笑。 于是他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拽走了。 虽然萧山予体型也不瘦小,但是一看就是一身弱骨,在萧山肃的手中毫无反抗之力。 玉罗张大着嘴巴眼睛直直的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世子自从邵县一战后,像换了个人,一身的英雄气,二哥在他面前简直不忍直视。” 陶夭夭也附和道:“战场真的是能让人飞速成长,我看邵王也有很大的改变。” 玉罗看着坐在席间,面无表情,不苟言笑的萧山齐,认同的点了点头。 而张如莺和苏洛洛却各怀心事。 几个人正在叽叽喳喳聊着天的时候,皇上在皇后的陪伴下来到了席间。 皇后的禁足被解除了。 后面的秦妃依旧谈笑自若。 照例是在落座后皇上皇后各自陈词一番,随即湖中的醉花亭内歌声袅袅,起舞翩翩。 正当所有人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沉醉在这美妙烂漫的歌舞中,席间的美食亦是一道美丽的风景。 男宾和女宾中间隔了一排怒放的鲜花。 突然,苏洛洛觉得眼皮跳得厉害,思忖着应该是刚才撞到世子后心情太过紧张的缘故。 她把手放在胸口深吸了一口气,抬起眼来就对上了对面萧山肃那笑的灿烂的眼睛。 他的笑穿过姹紫嫣红的花枝,携带了冬日暖房的馨香直击她刚才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 她见四下无人注意,抿唇回了他一个甜甜的微笑后,羞涩的微微垂眸。 突然,有太监跌跌撞撞的疾步而来扑通跪在了皇帝面前。 胸口起伏,神情惊恐,说话都变得语无伦次。 “皇,皇上。” 皇帝见他这样一股不好的预感冲上心头:“快说,别吞吞吐吐。” “军中来报,顺州失守,苏将军身受重伤,退守宜州……” 萧山肃听闻苏将军重伤立即警觉地看向对面的苏洛洛。 她的眼泪还未来得及流出眼眶,便身子一歪,倒在了她身旁的张如莺身上。 “洛洛,洛洛……” 陶夭夭和玉罗起身靠近唤着她的名字。 萧山肃手撑着餐桌纵身一跃后,推开了花枝,再撑着女宾这边的餐桌又是一个飞身,人已经稳稳地落在了她们身旁。 俯下身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疾步出了宫门,皇帝在与太监问话无暇顾及其它。 而其他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陶夭夭和张如莺见状疾步跟了上去,苏耿骞跑得比她们快,和萧山肃他们一起上了王府的马车。 而陶夭夭和张如莺则是上了将军府的马车。 到了将军府门口,不明所以的苏夫人闻声迎了出来不解的看着门口停着的这辆竞王府的马车。 车上的苏耿骞手忙脚乱的想要抱姐姐,却被萧山肃一把薅开。 苏耿骞道:“我可以的。” “不用你。”萧山肃不由分说抱着她下车对着苏夫人颔首后就直奔她的闺房。 苏夫人上前拉住儿子的手,疾步跟在萧山肃后面,颤声问:“耿骞,这是怎么回事?你姐姐怎么了?” 苏耿骞现下正是长个子的时候,比半年前竟是高出了半个头。 他扶着苏夫人的背,低头道:“娘,顺州传来军情,爹受伤了,姐姐听完就晕倒了。” 苏夫人只觉脑子里面轰的一声,直挺挺的朝着后面倒了下去,苏耿骞立马接住了她。 瞬间整个将军府乱作一团。 萧山肃轻轻将她平放在床上,把压在枕头上的长发都拨到了一边,回头喊道:“快让人叫大夫。” 雪莲没跟上他这趟车,院里的佣人听了这话才慌慌张张往外跑。 “苏姑娘,醒醒。”他焦急的在她耳边轻唤。 “爹……”她在睡梦中紧紧抓住了他的手:“爹,你不要走……” “你放心,你爹不会有事的,我向你保证,将他平平安安给你带回来。” 说完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锦囊,悄悄地塞在了她的枕下。 第189章 宫里的庆功宴 由于西南的战事还未结束,此次宫里举办的庆功较为简单雅致。 玉罗公主和张如莺,苏洛洛在一起聊着天。 张如莺可怜巴巴的看着玉罗:“你真打算嫁到北都去?那我们要多久才能见一次面?” “那也不一定。”玉罗说:“我只是要嫁给花容,但是不见得非得在北都生活的。” 苏洛洛狐疑问道:“那女王会同意他弟弟离开北都吗?” 玉罗不以为然:“那有什么不同意的,她还有花灼呢。” 张如莺挠了挠耳根:“这?所以这个花容是花灼的舅舅?” 苏洛洛想起她之前高喊着此生非花灼不嫁的话:“这,我都有些糊涂了,你不是喜欢花灼,还非他不嫁的吗?怎么现在又吵着要嫁给他舅舅?” 玉罗被问住了,眼神躲闪着身子往后退了退。 对自己的分享欲追悔莫及,真不该告诉她们这些的,这花灼的事要怎么解释? 又不能直接说那是亲哥哥。 “我们玉罗就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三个人一齐回头,看到笑着朝她们走来的陶夭夭。 救星来了,玉罗如释重负,朝着她直挥手。 苏洛洛和张如莺也喜笑颜开:“见过北宁县主” “少来。”陶夭夭上手就朝她们身上挠,两人吓得赶紧往玉罗身后躲。 陶夭夭不依不饶,还要绕过玉罗去抓人。 苏洛洛见玉罗挡不住了,只得逃,往后一转身就与一人撞了个满怀。 她虽未看到此人的脸,但从衣着便能判定是个男子,正当她窘迫的退后低头行礼的时候,耳边传来的是一句极温柔的话语。 “苏姑娘小心。” 这声音已经让她心跳加速,她不敢抬头,低声道:“世子殿下,抱歉,冒犯了。” 萧山肃看她往后退了一步也不抬头,便上前一步俯下身看她:“怎么,撞疼了吗?” 苏洛洛忙摇头:“没有没有。” 见他俯身,她头低的更低了,她不想让他看到她脸红的样子。 这时打打闹闹的另外三个人也停了下来。 张如莺亦是羞怯的福身行礼。 直到宁王萧山予过来,大家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他身上,苏洛洛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抬起了头。 双手搓了一把脸,赶走了脸上的燥热才若无其事的站到了她们身边。 萧山肃又发现萧山予的眼神不自觉的往陶夭夭身上瞟,不明所以的陶夭夭还在对着他礼貌的微笑。 于是他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拽走了。 虽然萧山予体型也不瘦小,但是一看就是一身弱骨,在萧山肃的手中毫无反抗之力。 玉罗张大着嘴巴眼睛直直的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世子自从邵县一战后,像换了个人,一身的英雄气,二哥在他面前简直不忍直视。” 陶夭夭也附和道:“战场真的是能让人飞速成长,我看邵王也有很大的改变。” 玉罗看着坐在席间,面无表情,不苟言笑的萧山齐,认同的点了点头。 而张如莺和苏洛洛却各怀心事。 几个人正在叽叽喳喳聊着天的时候,皇上在皇后的陪伴下来到了席间。 皇后的禁足被解除了。 后面的秦妃依旧谈笑自若。 照例是在落座后皇上皇后各自陈词一番,随即湖中的醉花亭内歌声袅袅,起舞翩翩。 正当所有人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沉醉在这美妙烂漫的歌舞中,席间的美食亦是一道美丽的风景。 男宾和女宾中间隔了一排怒放的鲜花。 突然,苏洛洛觉得眼皮跳得厉害,思忖着应该是刚才撞到世子后心情太过紧张的缘故。 她把手放在胸口深吸了一口气,抬起眼来就对上了对面萧山肃那笑的灿烂的眼睛。 他的笑穿过姹紫嫣红的花枝,携带了冬日暖房的馨香直击她刚才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 她见四下无人注意,抿唇回了他一个甜甜的微笑后,羞涩的微微垂眸。 突然,有太监跌跌撞撞的疾步而来扑通跪在了皇帝面前。 胸口起伏,神情惊恐,说话都变得语无伦次。 “皇,皇上。” 皇帝见他这样一股不好的预感冲上心头:“快说,别吞吞吐吐。” “军中来报,顺州失守,苏将军身受重伤,退守宜州……” 萧山肃听闻苏将军重伤立即警觉地看向对面的苏洛洛。 她的眼泪还未来得及流出眼眶,便身子一歪,倒在了她身旁的张如莺身上。 “洛洛,洛洛……” 陶夭夭和玉罗起身靠近唤着她的名字。 萧山肃手撑着餐桌纵身一跃后,推开了花枝,再撑着女宾这边的餐桌又是一个飞身,人已经稳稳地落在了她们身旁。 俯下身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疾步出了宫门,皇帝在与太监问话无暇顾及其它。 而其他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陶夭夭和张如莺见状疾步跟了上去,苏耿骞跑得比她们快,和萧山肃他们一起上了王府的马车。 而陶夭夭和张如莺则是上了将军府的马车。 到了将军府门口,不明所以的苏夫人闻声迎了出来不解的看着门口停着的这辆竞王府的马车。 车上的苏耿骞手忙脚乱的想要抱姐姐,却被萧山肃一把薅开。 苏耿骞道:“我可以的。” “不用你。”萧山肃不由分说抱着她下车对着苏夫人颔首后就直奔她的闺房。 苏夫人上前拉住儿子的手,疾步跟在萧山肃后面,颤声问:“耿骞,这是怎么回事?你姐姐怎么了?” 苏耿骞现下正是长个子的时候,比半年前竟是高出了半个头。 他扶着苏夫人的背,低头道:“娘,顺州传来军情,爹受伤了,姐姐听完就晕倒了。” 苏夫人只觉脑子里面轰的一声,直挺挺的朝着后面倒了下去,苏耿骞立马接住了她。 瞬间整个将军府乱作一团。 萧山肃轻轻将她平放在床上,把压在枕头上的长发都拨到了一边,回头喊道:“快让人叫大夫。” 雪莲没跟上他这趟车,院里的佣人听了这话才慌慌张张往外跑。 “苏姑娘,醒醒。”他焦急的在她耳边轻唤。 “爹……”她在睡梦中紧紧抓住了他的手:“爹,你不要走……” “你放心,你爹不会有事的,我向你保证,将他平平安安给你带回来。” 说完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锦囊,悄悄地塞在了她的枕下。 第190章 死都便宜了他 “耿骞,你现在已经长大了,照顾好你姐姐和母亲。” 萧山肃在苏耿骞耳边留下了这样一句话便如疾风般飞速出了将军府策马离去。 等苏洛洛醒来已是次日清晨。 陶夭夭和张如莺早已守在她床前,刘大夫在一旁收拾医箱。 “洛洛,你醒了?” “来,喝口水。” 张如莺抬着她的肩膀将她扶着靠着软枕坐了起来,陶夭夭接过雪莲手中的水杯递到了她唇边。 刘大夫神情憔悴,拎着医箱道:“姑娘醒了就没什么大碍了,夫人那边老夫还得再去开点药。” 苏洛洛抿了一小口水后有些无力的说:“谢谢刘大夫,我娘也知道了吗?她怎么样了?” “姑娘放心,夫人也是急火攻心,昨夜昏迷了半宿,现在已经无碍了,老夫去开两贴药,吃了就好了。” 刘大夫出门后,苏洛洛眼里的泪水才如断线珍珠般噼里啪啦从脸颊滚落了下来。 “洛洛” 陶夭夭忙放下茶杯拿起帕子替她擦泪。 “我只恨我不是男子,听得我爹在战场上身受重伤,我都不能去救他,只能在这里干着急,还这么没用的晕倒。” “你放心。”陶夭夭说:“世子向皇上请缨,皇上交予他兵符,他已经和胡将军一起连夜赶往西南。” 苏洛洛双手捂住脸颊:“京城离宜州,一千五百里,我爹他” 张如莺在一旁替她按着太阳穴:“洛洛,你放心,苏将军身经百战,这么多年,什么样的战事没经历过,在战场上,受伤也是常有的。” 受伤是常有的,但是从昨夜来报的太监的神情和皇上的反应来看,绝对不只是受伤那么简单,而且顺州还失守了。 顺州和宜州是西南最大的天然屏障,如若让南昭人夺了去,便会对中土造成极大的威胁。 所以这两州,守不住主将必定会获罪。 陶夭夭道:“昨夜信使到了宫里还没来得及见到皇上便累晕了过去,所以把当值太监吓得不轻,据后来信使醒后所报, 原是南昭见苏将军带兵从洪溪关前去支援,便又调动了更多的兵力,所以顺州才会失守,皇上也下令调兵遣将前往宜州, 世子手上有兵符,一路上都可以调动当地的兵力,所以南昭就算是举全国之力也不是我们的对手。” 张如莺也说:“是啊,南昭此次从一开始就想趁着我们北边受难的时候进军,本就是趁人之危, 他们为了确保能快速赢得战争,一下子出动了全国大半的兵力,苏将军前去支援后,他们可以说是举国参战了, 而我们这边还会有源源不断的援军,所以只要宜州能守住,他们的狼子野心绝对不会得逞的。” 苏洛洛吸了吸鼻子:“从京城到宜州一千五百里呢,我爹受伤了,军中的状况也不知如何,万一宜州守不住怎么办?” 陶夭夭安慰她:“世子和胡归将军一起去的,当初邵县不也落入了西疆人之手吗?他们不照样将西疆人赶了出去? 你现在尽管养好自己的身子,等着苏将军平安回来就好了,耿骞还小,还有夫人需要你照顾呢,你这个样子,夫人岂不是更要心忧?” 苏洛洛用帕子捂住眼睛,想起了昨日自己晕倒过后一直在噩梦中挣扎,梦见爹在敌军的围攻下身上满是伤口血迹, 被敌人越拖越远,她想去救他,可是双脚却没有办法挪动半步,她心急如焚,只得大喊着爹,你不要走。 她死死的抓住了一双手,在耳边传来一连串的说话声后才沉沉睡去。 那人说:“你放心,我会将你爹平安带回来,我保证。” 是他。 金柏青在皇城司的监狱里面还剩下半口气。 花灼在柳重山的带领下见到了他。 只见他浑身是血瘫倒在阴暗的角落。 听到柳重山和花灼的脚步声,抬起已经废掉的手用手臂拨开了挡在眼前脏乱的头发。 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鼻腔中发出一声冷笑。 “怎么样?西南就快落入南昭人手里了,只要他们取得了顺州和宜州,攻进中土就如探囊取物一样简单。” 花灼冷冷的看着他:“因为你一人的不得志,你便设计让四个国家都陷入战乱中,数万人死伤,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你简直丧心病狂。” “哈哈丧心病狂?那你们为何不直接杀了我?难道是因为你们仁慈吗?把我关在这鬼地方,让我受尽折磨,便是你们口中的仁慈?” “你犯下如此大罪,不但不知悔改,还振振有词?” “我一个饱读诗书的人,为何会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该是萧烈去反思的事情,你怎么不去劝他悔改?” 花灼还欲开口,被柳重山拦了下来:“花兄,不和他废话,这些天我和他打了太多交道,他这张嘴天下无敌, 否则怎么那么多人被他蛊惑,在北原当了那么久的官,竟也没被察觉,他就配在这牢笼里像条蛆一样的活着,死都是便宜了他。” 花灼说:“我此次来是想问他关于他和南昭王往来的细节,或许会对此次宜州之战有帮助。” 柳重山摇摇头对着他指了指墙上那一排排狰狞的刑具。 “你与他多说无益,他不怕痛,也不怕死,全身上下就剩了张嘴,这些刑具一一在他身上用了个遍,他依然不认罪。” 花灼站在牢房外冷冷的看着他:“难道他真的没有软肋?” 他回想着此人在北都时的情形。 学识渊博,温良恭谦,总是以礼待人,家中奴仆众多,却无妻儿 这些年利用金南珠拉拢朝臣亦是十分谨慎,直到他把这招用到了花容身上,女王才对他的野心有所察觉。 于是与花容商议,将计就计,让花容假装被他蛊惑,站到了他的阵营,待摸清朝中逆党后将他们一网打尽。 怎奈他的权势大到女王不能轻易下手,才不得已从长计议慢慢与他周旋。 直到三年后才让他在满朝文武面前露出了真实面目。 回想一遭,却发现,金柏青此人,在这世上,竟是没有一个他所在乎的人。 当一个人没有软肋,便无所顾忌,任何威胁与诱惑对于他来说,都毫无作用。 花灼从狱卒手中拿过一盏灯,打开了牢门走到了他的面前,照亮了他的脸。 一直处在黑暗中的金柏青被灯光刺得眯起了眼睛。 第190章 死都便宜了他 “耿骞,你现在已经长大了,照顾好你姐姐和母亲。” 萧山肃在苏耿骞耳边留下了这样一句话便如疾风般飞速出了将军府策马离去。 等苏洛洛醒来已是次日清晨。 陶夭夭和张如莺早已守在她床前,刘大夫在一旁收拾医箱。 “洛洛,你醒了?” “来,喝口水。” 张如莺抬着她的肩膀将她扶着靠着软枕坐了起来,陶夭夭接过雪莲手中的水杯递到了她唇边。 刘大夫神情憔悴,拎着医箱道:“姑娘醒了就没什么大碍了,夫人那边老夫还得再去开点药。” 苏洛洛抿了一小口水后有些无力的说:“谢谢刘大夫,我娘也知道了吗?她怎么样了?” “姑娘放心,夫人也是急火攻心,昨夜昏迷了半宿,现在已经无碍了,老夫去开两贴药,吃了就好了。” 刘大夫出门后,苏洛洛眼里的泪水才如断线珍珠般噼里啪啦从脸颊滚落了下来。 “洛洛” 陶夭夭忙放下茶杯拿起帕子替她擦泪。 “我只恨我不是男子,听得我爹在战场上身受重伤,我都不能去救他,只能在这里干着急,还这么没用的晕倒。” “你放心。”陶夭夭说:“世子向皇上请缨,皇上交予他兵符,他已经和胡将军一起连夜赶往西南。” 苏洛洛双手捂住脸颊:“京城离宜州,一千五百里,我爹他” 张如莺在一旁替她按着太阳穴:“洛洛,你放心,苏将军身经百战,这么多年,什么样的战事没经历过,在战场上,受伤也是常有的。” 受伤是常有的,但是从昨夜来报的太监的神情和皇上的反应来看,绝对不只是受伤那么简单,而且顺州还失守了。 顺州和宜州是西南最大的天然屏障,如若让南昭人夺了去,便会对中土造成极大的威胁。 所以这两州,守不住主将必定会获罪。 陶夭夭道:“昨夜信使到了宫里还没来得及见到皇上便累晕了过去,所以把当值太监吓得不轻,据后来信使醒后所报, 原是南昭见苏将军带兵从洪溪关前去支援,便又调动了更多的兵力,所以顺州才会失守,皇上也下令调兵遣将前往宜州, 世子手上有兵符,一路上都可以调动当地的兵力,所以南昭就算是举全国之力也不是我们的对手。” 张如莺也说:“是啊,南昭此次从一开始就想趁着我们北边受难的时候进军,本就是趁人之危, 他们为了确保能快速赢得战争,一下子出动了全国大半的兵力,苏将军前去支援后,他们可以说是举国参战了, 而我们这边还会有源源不断的援军,所以只要宜州能守住,他们的狼子野心绝对不会得逞的。” 苏洛洛吸了吸鼻子:“从京城到宜州一千五百里呢,我爹受伤了,军中的状况也不知如何,万一宜州守不住怎么办?” 陶夭夭安慰她:“世子和胡归将军一起去的,当初邵县不也落入了西疆人之手吗?他们不照样将西疆人赶了出去? 你现在尽管养好自己的身子,等着苏将军平安回来就好了,耿骞还小,还有夫人需要你照顾呢,你这个样子,夫人岂不是更要心忧?” 苏洛洛用帕子捂住眼睛,想起了昨日自己晕倒过后一直在噩梦中挣扎,梦见爹在敌军的围攻下身上满是伤口血迹, 被敌人越拖越远,她想去救他,可是双脚却没有办法挪动半步,她心急如焚,只得大喊着爹,你不要走。 她死死的抓住了一双手,在耳边传来一连串的说话声后才沉沉睡去。 那人说:“你放心,我会将你爹平安带回来,我保证。” 是他。 金柏青在皇城司的监狱里面还剩下半口气。 花灼在柳重山的带领下见到了他。 只见他浑身是血瘫倒在阴暗的角落。 听到柳重山和花灼的脚步声,抬起已经废掉的手用手臂拨开了挡在眼前脏乱的头发。 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鼻腔中发出一声冷笑。 “怎么样?西南就快落入南昭人手里了,只要他们取得了顺州和宜州,攻进中土就如探囊取物一样简单。” 花灼冷冷的看着他:“因为你一人的不得志,你便设计让四个国家都陷入战乱中,数万人死伤,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你简直丧心病狂。” “哈哈丧心病狂?那你们为何不直接杀了我?难道是因为你们仁慈吗?把我关在这鬼地方,让我受尽折磨,便是你们口中的仁慈?” “你犯下如此大罪,不但不知悔改,还振振有词?” “我一个饱读诗书的人,为何会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该是萧烈去反思的事情,你怎么不去劝他悔改?” 花灼还欲开口,被柳重山拦了下来:“花兄,不和他废话,这些天我和他打了太多交道,他这张嘴天下无敌, 否则怎么那么多人被他蛊惑,在北原当了那么久的官,竟也没被察觉,他就配在这牢笼里像条蛆一样的活着,死都是便宜了他。” 花灼说:“我此次来是想问他关于他和南昭王往来的细节,或许会对此次宜州之战有帮助。” 柳重山摇摇头对着他指了指墙上那一排排狰狞的刑具。 “你与他多说无益,他不怕痛,也不怕死,全身上下就剩了张嘴,这些刑具一一在他身上用了个遍,他依然不认罪。” 花灼站在牢房外冷冷的看着他:“难道他真的没有软肋?” 他回想着此人在北都时的情形。 学识渊博,温良恭谦,总是以礼待人,家中奴仆众多,却无妻儿 这些年利用金南珠拉拢朝臣亦是十分谨慎,直到他把这招用到了花容身上,女王才对他的野心有所察觉。 于是与花容商议,将计就计,让花容假装被他蛊惑,站到了他的阵营,待摸清朝中逆党后将他们一网打尽。 怎奈他的权势大到女王不能轻易下手,才不得已从长计议慢慢与他周旋。 直到三年后才让他在满朝文武面前露出了真实面目。 回想一遭,却发现,金柏青此人,在这世上,竟是没有一个他所在乎的人。 当一个人没有软肋,便无所顾忌,任何威胁与诱惑对于他来说,都毫无作用。 花灼从狱卒手中拿过一盏灯,打开了牢门走到了他的面前,照亮了他的脸。 一直处在黑暗中的金柏青被灯光刺得眯起了眼睛。 第191章 一支牡丹木簪 就在金柏青眯起眼睛的同时,花灼将灯挪向了一边。 就在这个监狱黑暗到从无光照的一角,有一道道血迹,这些血迹引起了花灼的注意。 于是他起身举着这盏灯朝着那个角落走了过去,暗红色的血迹被照亮,无所遁形。 那是几行字。 梵文。 花灼重新提着灯回到了他面前,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 他受刑过多,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双手是废的,而一只脚也因为中镖后被柳重山分成了两半。 唯一一只正常的脚的脚尖却是沾满了血。 “金丞相真是孝感动天。” 听到花灼这句话,金柏青本来如死灰一样的眼神瞬间闪过一丝恐慌,身子不由自主的抖了抖。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自己身陷囹圄,生不如死,却也不忘时时刻刻祭拜自己的双亲。” 金柏青避开他审视的眼光冷笑着把脸撇向一边。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些字是令尊灵堂的名字以及生卒年月?” 刚才还强装镇定的金柏青在听到这句话之后身体往后一靠,眼神变得极为警惕。 “你认识梵文?” 花灼答非所问:“所以你是个极重孝道的人,但是你在北原这么多年却从未娶妻,你可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你怎么会认识梵文?北原人从不信外教。” 花灼盯着他一字一句的说:“你是二十年前半边虎一家伏法后唯一活下来的人,所以你不可能不给你们家留下一个血脉, 如果你的计划成功了,你便让你的孩子认祖归宗,你也想过若是你的计划失败你便会有这一天,你的孩子也会继续隐姓埋名, 所以那个孩子在哪里?” 金柏青深吸了一口气:“你想错了,我没有孩子。” “有没有我一查便知。” 说完提着灯起身就离开了牢房,金柏青的脸又被黑暗埋没,看不清表情。 柳重山有些吃惊的看着他:“你真的懂梵文?” 花灼笑笑:“不懂,就是这几日在读佛经,刚好有几本经书是国文和梵文对照版,认得了一些数字。” “那你怎么知道那些血迹是他父母的名字和生卒年?” “我认得了一些数字啊!两个日期生年不同,但卒年正好都是二十年前,他父母伏法的时日,所以我就这样猜测了。” 柳重山一脸的恍然大悟:“哦那你所说的他有儿子,是真的吗?这个他可没承认。” “这个也是我胡乱猜测,是不是真的查一下不就知道了吗?” 花灼来到了柳重山在皇城司办公的地方,提起笔就开始写信。 交代花容在北都仔细搜查金柏青的住宅以及别院,重要的是找到他的族谱,若是有儿子,族谱上肯定会有蛛丝马迹。 柳重山在一旁看着不住的点头。 “他既然在牢房都不忘祭拜双亲,那么在北都肯定也会为他们设有灵堂,或者坟冢,后代的名字也会出现在碑文上, 这样一查下来,若他真有儿子,找起来就简单了,就算确实没有儿子,那么以他这样的孝心,也不算百毒不侵。” “是的,”花灼答道:“他懂梵文,所以他肯定也是熟读佛经的,那么按照佛经里面所描述的孝顺思想, 他一定会为亡故的父母供佛、读经、起塔、造像,这些都是具体的实物,要寻到并不难。” 柳重山道:“金柏青蓄谋已久,从北原到西疆,又从西疆到南昭,只要知道了他与南昭来往的细节,就能详细的了解南昭的作战计划。” 花灼将写好的信卷了起来起身往外走:“是的,事不宜迟,我们要越快越好。” 一声响亮的指哨过后,赤青如利剑般从天空直刺而下,稳稳的落在了他的肩头。 他将卷好的信塞进了赤青脚上的信筒里,拍了拍它的头,赤青便张开翅膀腾空而起,朝着北方飞去。 陶夭夭从将军府出来便去了竞王府。 萧山肃才刚结束了北边的战场,好不容易回到了家,立马又奔赴下一个战场。 王妃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拉着陶夭夭的手,勉强的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竞王见她这副神情于心不忍的说:“好了好了,肃儿自己不都说了吗,他是萧家后人,他主动请缨,作为母亲,你应该为他骄傲才是。” 王妃闻言将头偏向一边,似不想听到这样的话。 站在一个国家的角度,人们需要英雄。 但是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她只担心自己孩儿的安危。 陶夭夭自知在这种时候说再多安慰的话也是多余,她能做的就是在一旁多陪陪她。 苏洛洛在他们都离开后,侧身躺在床上发呆,想着昨夜所发生的一切。 突然头皮传来一阵痛,原是有几根头发绕在了床头的雕花上。 她抬起头将头发取了下来,却发现枕头底下露出了一个类似荷包的一角。 拿开枕头一看,一个天青色的锦囊赫然出现在她眼前。 她将这个锦囊拿在手中思忖着:这是什么?哪里来的? 她心里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因为如果是陶姐姐和如莺要送她东西,根本不必偷偷放在枕下。 耿骞就更不可能了,他只会惹她生气。 而其他人来看望的时候她已经醒了。 所以,只能是他。 她面颊微红,心跳着打开了锦囊,将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放在手中。 是一个木簪,雕出了一朵栩栩如生的牡丹花,没有其它任何的装饰点缀,只是木头本来的颜色,赤红。 苏战祖籍洛州,而洛州的牡丹最为盛名,爹给她起这个名字亦有思念故乡的用意。 她将木簪紧紧攥在手里捂在胸前,喃喃道:“他连这个都知道” 所以他主动请缨,连夜赶往宜州? 萧山肃和胡归拿着兵符一路调兵,每到一处驿站便换下马匹,快马加鞭风雨兼程。 不到四日的时间,他们已经出现在宜州大营中。 苏将军身受重伤,不能起身,仍躺在营中用含糊不清的语句指挥作战。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军中也并没有乱,若是苏将军有个什么不测,群龙无首,后果不堪设想。 萧山肃和胡归来到苏战床前行了礼,关切的查看了苏战的伤势。 他在与对方一员猛将对阵的时候旧伤复发,被对方刺下了马后身中数箭。 最危险的便是擦过了颈部,差点直刺颈动脉,所以他现在全身上下没几处能动的。 苏战见到了他们,才放心的闭上了眼睛进入了睡眠,这些天,即便他身受重伤,却一直不敢睡觉。 几个副将拱手行礼之后陈述起了这些天的战况。 “顺州相对平坦,宜州多山多河流,南昭军来势太过凶猛,退守宜州只是权宜之计。” “自从我们退守宜州过后,他们使了无数个招数,损失了上万人,都没能攻破我们的防线。” “待到援军来了,届时我们再反攻,而他们已经精疲力尽。” 萧山肃听完后问道:“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将苏将军刺下马的那个。” “段庚。” 第191章 一支牡丹木簪 就在金柏青眯起眼睛的同时,花灼将灯挪向了一边。 就在这个监狱黑暗到从无光照的一角,有一道道血迹,这些血迹引起了花灼的注意。 于是他起身举着这盏灯朝着那个角落走了过去,暗红色的血迹被照亮,无所遁形。 那是几行字。 梵文。 花灼重新提着灯回到了他面前,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 他受刑过多,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双手是废的,而一只脚也因为中镖后被柳重山分成了两半。 唯一一只正常的脚的脚尖却是沾满了血。 “金丞相真是孝感动天。” 听到花灼这句话,金柏青本来如死灰一样的眼神瞬间闪过一丝恐慌,身子不由自主的抖了抖。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自己身陷囹圄,生不如死,却也不忘时时刻刻祭拜自己的双亲。” 金柏青避开他审视的眼光冷笑着把脸撇向一边。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些字是令尊灵堂的名字以及生卒年月?” 刚才还强装镇定的金柏青在听到这句话之后身体往后一靠,眼神变得极为警惕。 “你认识梵文?” 花灼答非所问:“所以你是个极重孝道的人,但是你在北原这么多年却从未娶妻,你可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你怎么会认识梵文?北原人从不信外教。” 花灼盯着他一字一句的说:“你是二十年前半边虎一家伏法后唯一活下来的人,所以你不可能不给你们家留下一个血脉, 如果你的计划成功了,你便让你的孩子认祖归宗,你也想过若是你的计划失败你便会有这一天,你的孩子也会继续隐姓埋名, 所以那个孩子在哪里?” 金柏青深吸了一口气:“你想错了,我没有孩子。” “有没有我一查便知。” 说完提着灯起身就离开了牢房,金柏青的脸又被黑暗埋没,看不清表情。 柳重山有些吃惊的看着他:“你真的懂梵文?” 花灼笑笑:“不懂,就是这几日在读佛经,刚好有几本经书是国文和梵文对照版,认得了一些数字。” “那你怎么知道那些血迹是他父母的名字和生卒年?” “我认得了一些数字啊!两个日期生年不同,但卒年正好都是二十年前,他父母伏法的时日,所以我就这样猜测了。” 柳重山一脸的恍然大悟:“哦那你所说的他有儿子,是真的吗?这个他可没承认。” “这个也是我胡乱猜测,是不是真的查一下不就知道了吗?” 花灼来到了柳重山在皇城司办公的地方,提起笔就开始写信。 交代花容在北都仔细搜查金柏青的住宅以及别院,重要的是找到他的族谱,若是有儿子,族谱上肯定会有蛛丝马迹。 柳重山在一旁看着不住的点头。 “他既然在牢房都不忘祭拜双亲,那么在北都肯定也会为他们设有灵堂,或者坟冢,后代的名字也会出现在碑文上, 这样一查下来,若他真有儿子,找起来就简单了,就算确实没有儿子,那么以他这样的孝心,也不算百毒不侵。” “是的,”花灼答道:“他懂梵文,所以他肯定也是熟读佛经的,那么按照佛经里面所描述的孝顺思想, 他一定会为亡故的父母供佛、读经、起塔、造像,这些都是具体的实物,要寻到并不难。” 柳重山道:“金柏青蓄谋已久,从北原到西疆,又从西疆到南昭,只要知道了他与南昭来往的细节,就能详细的了解南昭的作战计划。” 花灼将写好的信卷了起来起身往外走:“是的,事不宜迟,我们要越快越好。” 一声响亮的指哨过后,赤青如利剑般从天空直刺而下,稳稳的落在了他的肩头。 他将卷好的信塞进了赤青脚上的信筒里,拍了拍它的头,赤青便张开翅膀腾空而起,朝着北方飞去。 陶夭夭从将军府出来便去了竞王府。 萧山肃才刚结束了北边的战场,好不容易回到了家,立马又奔赴下一个战场。 王妃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拉着陶夭夭的手,勉强的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竞王见她这副神情于心不忍的说:“好了好了,肃儿自己不都说了吗,他是萧家后人,他主动请缨,作为母亲,你应该为他骄傲才是。” 王妃闻言将头偏向一边,似不想听到这样的话。 站在一个国家的角度,人们需要英雄。 但是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她只担心自己孩儿的安危。 陶夭夭自知在这种时候说再多安慰的话也是多余,她能做的就是在一旁多陪陪她。 苏洛洛在他们都离开后,侧身躺在床上发呆,想着昨夜所发生的一切。 突然头皮传来一阵痛,原是有几根头发绕在了床头的雕花上。 她抬起头将头发取了下来,却发现枕头底下露出了一个类似荷包的一角。 拿开枕头一看,一个天青色的锦囊赫然出现在她眼前。 她将这个锦囊拿在手中思忖着:这是什么?哪里来的? 她心里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因为如果是陶姐姐和如莺要送她东西,根本不必偷偷放在枕下。 耿骞就更不可能了,他只会惹她生气。 而其他人来看望的时候她已经醒了。 所以,只能是他。 她面颊微红,心跳着打开了锦囊,将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放在手中。 是一个木簪,雕出了一朵栩栩如生的牡丹花,没有其它任何的装饰点缀,只是木头本来的颜色,赤红。 苏战祖籍洛州,而洛州的牡丹最为盛名,爹给她起这个名字亦有思念故乡的用意。 她将木簪紧紧攥在手里捂在胸前,喃喃道:“他连这个都知道” 所以他主动请缨,连夜赶往宜州? 萧山肃和胡归拿着兵符一路调兵,每到一处驿站便换下马匹,快马加鞭风雨兼程。 不到四日的时间,他们已经出现在宜州大营中。 苏将军身受重伤,不能起身,仍躺在营中用含糊不清的语句指挥作战。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军中也并没有乱,若是苏将军有个什么不测,群龙无首,后果不堪设想。 萧山肃和胡归来到苏战床前行了礼,关切的查看了苏战的伤势。 他在与对方一员猛将对阵的时候旧伤复发,被对方刺下了马后身中数箭。 最危险的便是擦过了颈部,差点直刺颈动脉,所以他现在全身上下没几处能动的。 苏战见到了他们,才放心的闭上了眼睛进入了睡眠,这些天,即便他身受重伤,却一直不敢睡觉。 几个副将拱手行礼之后陈述起了这些天的战况。 “顺州相对平坦,宜州多山多河流,南昭军来势太过凶猛,退守宜州只是权宜之计。” “自从我们退守宜州过后,他们使了无数个招数,损失了上万人,都没能攻破我们的防线。” “待到援军来了,届时我们再反攻,而他们已经精疲力尽。” 萧山肃听完后问道:“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将苏将军刺下马的那个。” “段庚。” 第192章 远房表哥来了 陶夭夭被册封为北宁县主后,各大官宦世家更是对她赞赏有加。 京城对于她多次出手勇救皇帝的事情传得神乎其神。 自从她回京后,下帖邀请她去参加宴会,或者想要上门来拜访的人络绎不绝。 只要是正当的理由,她也不拒绝,因为她始终没有忘记过她的初衷。 “刘大夫治好了我的脚。”她总是对人如是说。 “以前我走出自家院门都困难,现在想去哪里去哪里。” “如果不是双脚恢复了健康,练就几招拳脚功夫,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自身都难保,哪里还有能耐救别人?” 其实官宦世家的小姐缠足的人并不多。 杭白菊当初给她们缠足也是因为自己来自贫苦之地,初到京城时以她的身份又难以接触到权贵。 故而在街上听得女子三寸金莲为人称道,便也学了起来。 而陶尚贤忙于朝中之事,后院的事情甚少过问,所以杭白菊给她们缠足自然他也不会管。 这些日子经过陶夭夭的不断宣扬,那些官宦人家的当家主母开始对缠足有了本能的抵触。 慢慢的就觉得那都是勾栏瓦舍里,上不得台面的玩意。 慢慢的,在京中便开始流行起娶妻不娶缠足女,而三寸金莲的女子只配做妾室。 那些刚给孩子缠足的妇人听闻这样的声音,赶紧解开了女儿脚上的缠足布。 那些缠到一半还未成形的姑娘也得到了解放。 但是还有一批人,三寸金莲已经成型,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只为一双美足,而现在的她们却在传言中变得如此不堪。 虽然仍有男人好这口,但是京中人也多爱面子好跟风,官宦世家带起的风潮,坊间很快就会有人开始学。 因此在这样的情况下,如若娶妻为三寸金莲,反倒成了一件极为失了颜面的事情。 故而已经是三寸金莲无法改变的女子,可选择的婚嫁对象就变得极为有限了。 陶夭夭看到街边的小巷中再也没有了因为被缠了足而坐在阶前哭泣的女童,有的只是在街上追逐嬉戏,玩闹跑跳,满脸笑意的孩子。 她觉得天空都变得明朗,空气也变得清新了许多。 今日沈云舒又来了,他等在陶府大门口。 似乎是知道她这个时候要回来似的。 “沈公子?这天寒地冻的,你找我爹,为何不进去?” “我那个我也刚到。”沈云舒口里哈着热气回答。 冬枣在陶夭夭身后翻了个白眼,嘀咕道:“小姐,你看他像刚到的样子吗?眉毛都冻上霜了。” 陶夭夭没理会她,大大方方的对沈云舒说:“沈公子,进去,别染上风寒就划不来了。” 说完径直跨上台阶往院里走去,沈云舒忙不迭的跟在她身后。 “北宁县主” “沈公子还有事吗?”陶夭夭笑着看向他。“你是我爹的学生,不必这么见外,就像以前一样称呼我陶姑娘就可以了。” “好的,陶姑娘,是这样的,我已经将我母亲从老家接了过来,我曾在信中对她提到过你,她一直对你心怀感激, 所以她一来便想让我邀请你到寒舍一叙,不知姑娘能付抽个时间,我母亲想要当面跟你道谢,还望赏脸。” 陶夭夭看着他那张无比诚恳的脸,没理会冬枣在身后扯她的衣角。 心想,去去也好,人家母亲千里迢迢来京城,又那么诚意的邀请,不好拒绝。 而且,人家沈云舒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人家母亲想要当面道个谢而已。 再说了,就算沈云舒还怀了别的心思,也正好趁此机会和他说明白,免得他心里还老惦记着以身相许这事。 这么一想,她便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那行,我这几日还有一些事情要忙,那就约在三日之后到你府上去看看沈老夫人,如何?” 沈云舒高兴得都不知怎么好了,忙搓了一把冻得微红的脸笑道:“好好好,我母亲知道了,一定很高兴的。” 而她并不知道当她在回兰香苑的路上,有一双阴沉的眼睛盯着她的背影像是想剜下她的肉来。 这人就是陶菁菁,她便是那个三寸金莲已经成型无法改变,而婚嫁对象极为有限的女子。 更何况她母亲的事情在京中也是一传十十传百,无人不知。 她看着沈云舒与她愉快的交谈,看着沈云舒心满意足的进了陶尚贤的书房。 又看着陶夭夭满脸笑意的路过了木兮阁前往兰香苑。 她好不容易心情好了些,带着翠梨出门去想要散散心,没曾想却听到了关于三寸金莲与勾栏瓦舍相提并论的话。 街上这些个传言她听了个七七八八,知道了是从北宁县主替缠足姑娘出头为开始,再到各大世家放话不娶缠足女为妻。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足,心里的恨意铺天盖地的将她整个人淹没。 她在这个家,在这世上,本就已经无地自容了,现在这一传言无异于雪上加霜。 如果说以前她对她有恨的话,那么现在她只想让她赶紧去死。 可是她一个闺阁姑娘,连个朋友的都没有,要怎么对付她呢? 不行,就算再困难,她也要想办法让她付出代价,她现在没有朋友没有亲人的局面不都是她一手造成的吗? 翠梨从木兮阁里面出来站在她身边,朝着兰香苑的方向望去,只见到陶夭夭和冬枣的身影掠过了转角处。 翠梨看着她的样子都有点被吓到了,脸上煞白毫无血色,下唇被咬的微微出血。 “小姐,风这么大,你站门口做什么呢?赶紧进屋去。” 陶菁菁被她这一叫远飘的思绪才被拉了回来,立即看了翠梨一眼,翠梨则是满脸温和的对着她笑了笑。 自从甄寒梅死后,翠梨对她的情绪变化无常已经习惯了。 但是每次一想到大小姐又是给钱,又是送东西,一直叮嘱她好好照顾三小姐,多多理解她的处境,她都会非常耐心好脾气的哄着她。 陶菁菁如行尸走肉般迈开腿慢慢的穿过院子进了屋,将门一锁,把自己关在了里面。 陶夭夭刚回兰香苑坐到了炭火边便有一个婆子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 “大小姐,表公子来了。” 刚抱上渣斗准备嗑瓜子的冬枣一愣:? 陶夭夭也一时没反应过来。 “哎呀,就是那个,长得比世子还好看的那个表公子啊,你的远房表哥。” “哦哦哦。”冬枣和陶夭夭同时恍然大悟。 第192章 远房表哥来了 陶夭夭被册封为北宁县主后,各大官宦世家更是对她赞赏有加。 京城对于她多次出手勇救皇帝的事情传得神乎其神。 自从她回京后,下帖邀请她去参加宴会,或者想要上门来拜访的人络绎不绝。 只要是正当的理由,她也不拒绝,因为她始终没有忘记过她的初衷。 “刘大夫治好了我的脚。”她总是对人如是说。 “以前我走出自家院门都困难,现在想去哪里去哪里。” “如果不是双脚恢复了健康,练就几招拳脚功夫,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自身都难保,哪里还有能耐救别人?” 其实官宦世家的小姐缠足的人并不多。 杭白菊当初给她们缠足也是因为自己来自贫苦之地,初到京城时以她的身份又难以接触到权贵。 故而在街上听得女子三寸金莲为人称道,便也学了起来。 而陶尚贤忙于朝中之事,后院的事情甚少过问,所以杭白菊给她们缠足自然他也不会管。 这些日子经过陶夭夭的不断宣扬,那些官宦人家的当家主母开始对缠足有了本能的抵触。 慢慢的就觉得那都是勾栏瓦舍里,上不得台面的玩意。 慢慢的,在京中便开始流行起娶妻不娶缠足女,而三寸金莲的女子只配做妾室。 那些刚给孩子缠足的妇人听闻这样的声音,赶紧解开了女儿脚上的缠足布。 那些缠到一半还未成形的姑娘也得到了解放。 但是还有一批人,三寸金莲已经成型,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只为一双美足,而现在的她们却在传言中变得如此不堪。 虽然仍有男人好这口,但是京中人也多爱面子好跟风,官宦世家带起的风潮,坊间很快就会有人开始学。 因此在这样的情况下,如若娶妻为三寸金莲,反倒成了一件极为失了颜面的事情。 故而已经是三寸金莲无法改变的女子,可选择的婚嫁对象就变得极为有限了。 陶夭夭看到街边的小巷中再也没有了因为被缠了足而坐在阶前哭泣的女童,有的只是在街上追逐嬉戏,玩闹跑跳,满脸笑意的孩子。 她觉得天空都变得明朗,空气也变得清新了许多。 今日沈云舒又来了,他等在陶府大门口。 似乎是知道她这个时候要回来似的。 “沈公子?这天寒地冻的,你找我爹,为何不进去?” “我那个我也刚到。”沈云舒口里哈着热气回答。 冬枣在陶夭夭身后翻了个白眼,嘀咕道:“小姐,你看他像刚到的样子吗?眉毛都冻上霜了。” 陶夭夭没理会她,大大方方的对沈云舒说:“沈公子,进去,别染上风寒就划不来了。” 说完径直跨上台阶往院里走去,沈云舒忙不迭的跟在她身后。 “北宁县主” “沈公子还有事吗?”陶夭夭笑着看向他。“你是我爹的学生,不必这么见外,就像以前一样称呼我陶姑娘就可以了。” “好的,陶姑娘,是这样的,我已经将我母亲从老家接了过来,我曾在信中对她提到过你,她一直对你心怀感激, 所以她一来便想让我邀请你到寒舍一叙,不知姑娘能付抽个时间,我母亲想要当面跟你道谢,还望赏脸。” 陶夭夭看着他那张无比诚恳的脸,没理会冬枣在身后扯她的衣角。 心想,去去也好,人家母亲千里迢迢来京城,又那么诚意的邀请,不好拒绝。 而且,人家沈云舒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人家母亲想要当面道个谢而已。 再说了,就算沈云舒还怀了别的心思,也正好趁此机会和他说明白,免得他心里还老惦记着以身相许这事。 这么一想,她便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那行,我这几日还有一些事情要忙,那就约在三日之后到你府上去看看沈老夫人,如何?” 沈云舒高兴得都不知怎么好了,忙搓了一把冻得微红的脸笑道:“好好好,我母亲知道了,一定很高兴的。” 而她并不知道当她在回兰香苑的路上,有一双阴沉的眼睛盯着她的背影像是想剜下她的肉来。 这人就是陶菁菁,她便是那个三寸金莲已经成型无法改变,而婚嫁对象极为有限的女子。 更何况她母亲的事情在京中也是一传十十传百,无人不知。 她看着沈云舒与她愉快的交谈,看着沈云舒心满意足的进了陶尚贤的书房。 又看着陶夭夭满脸笑意的路过了木兮阁前往兰香苑。 她好不容易心情好了些,带着翠梨出门去想要散散心,没曾想却听到了关于三寸金莲与勾栏瓦舍相提并论的话。 街上这些个传言她听了个七七八八,知道了是从北宁县主替缠足姑娘出头为开始,再到各大世家放话不娶缠足女为妻。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足,心里的恨意铺天盖地的将她整个人淹没。 她在这个家,在这世上,本就已经无地自容了,现在这一传言无异于雪上加霜。 如果说以前她对她有恨的话,那么现在她只想让她赶紧去死。 可是她一个闺阁姑娘,连个朋友的都没有,要怎么对付她呢? 不行,就算再困难,她也要想办法让她付出代价,她现在没有朋友没有亲人的局面不都是她一手造成的吗? 翠梨从木兮阁里面出来站在她身边,朝着兰香苑的方向望去,只见到陶夭夭和冬枣的身影掠过了转角处。 翠梨看着她的样子都有点被吓到了,脸上煞白毫无血色,下唇被咬的微微出血。 “小姐,风这么大,你站门口做什么呢?赶紧进屋去。” 陶菁菁被她这一叫远飘的思绪才被拉了回来,立即看了翠梨一眼,翠梨则是满脸温和的对着她笑了笑。 自从甄寒梅死后,翠梨对她的情绪变化无常已经习惯了。 但是每次一想到大小姐又是给钱,又是送东西,一直叮嘱她好好照顾三小姐,多多理解她的处境,她都会非常耐心好脾气的哄着她。 陶菁菁如行尸走肉般迈开腿慢慢的穿过院子进了屋,将门一锁,把自己关在了里面。 陶夭夭刚回兰香苑坐到了炭火边便有一个婆子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 “大小姐,表公子来了。” 刚抱上渣斗准备嗑瓜子的冬枣一愣:? 陶夭夭也一时没反应过来。 “哎呀,就是那个,长得比世子还好看的那个表公子啊,你的远房表哥。” “哦哦哦。”冬枣和陶夭夭同时恍然大悟。 第193章 他喜欢大姐姐 冬枣和陶夭夭对视了一眼道:“我们昨天刚去过兰园,他今日又来找你肯定是有什么事情。” 说完忙放下手里的渣斗和瓜子拉着陶夭夭跑了出去。 花灼牵着奔驰站在大门口的寒风中,连大氅都没有穿,却依然是一副玉树之姿。 丝毫没有像刚才沈云舒那样有快要被冻坏的迹象。 “我来找你,是有急事的。”他看到陶夭夭出了门便疾步迎了上去。 陶夭夭从他的眼神里看出来,他真的是有急事,忙问道:“发生了什么?” 花灼替她拢了拢大氅:“舅舅找到了金柏青的儿子,金柏青什么都交代了,所以我现在要赶往宜州,去助世子一臂之力, 我马上就要出发了,来告诉你一声。” 要去宜州?山高路远,危险重重,陶夭夭瞬间眼神黯淡了下来。 “世子已经拿了兵符一路调兵过去了,为何还要你去?” “金柏青在北原蛰伏了这么多年,挑起了几个国家的战争,北原有失察之责,我应该去,这是我的责任。” 陶夭夭抬头看着他:“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王妃每日担心世子,我也跟着忧心,你要走了,我” “放心,将南昭人赶出顺州,就回来,我这里有金柏青提供的信息,我去了会事半功倍,世子也能早日回京与王妃团聚。” 陶夭夭知道他所说的信息有关军中机密,自是不会多问。 宜州不比邵县,邵县离京城四百里,奔驰当日便可抵达,而宜州是一千五百里。 离别与不安的情绪笼罩上了她的心头,她不顾佣人好奇的目光,将头靠在他的胸口。 “你带上奔驰,到了给我写信。” “好。” “每天都要写信。” “你想累死赤青?” 陶夭夭本来快要流泪的眼睛又被他逗得笑了起来。 花灼握住她的双肩,深情脉脉的看着她笑中带泪的眼睛:“我要走了,皇上派了柳大人和我一起去,有他在,你是不是放心些?” 不远处的柳重山牵着马朝着她挥挥手。 陶夭夭吸了吸鼻子:“快去,这事不宜耽搁,你们一定要平平安安,和世子苏将军,胡将军一起平安回来。” 花灼朝着她重重的点了点头,放开了她的肩膀,上了马。 柳重山也飞身上马,两匹马一前一后往南驶去。 根据萧山予的观察,从邵县回来被册封县主之后,陶夭夭进宫的次数就少了。 既然是封了县主,想必父皇是对她十分宠爱的,如若真的是那般关系,没理由不再召她进宫啊。 那为什么上次他试探在父皇面前提起她,父皇却想也没想一口就拒绝了呢? 这实在是令人费解。 他在自己的宁王府里望着院里的腊梅似乎想从花上看出个答案来。 而梅花也只是含笑不语。 于是他带着这个疑问起身出了门,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大街上。 对着身后的小厮说:“回去,本王想一个人静一静。” 穿过繁华的主街来到了停运河边,现在是枯水期,水很浅,河堤上不多远便有一排台阶,台阶上有妇人在浆洗衣物。 自从对她起了兴趣之后,他自是做过调查,站到桥上,看着底下的水流只觉双腿发软。 她当时就是从这里跳下去救人的?一个姑娘家,怎么会有这样的胆识和果断?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了很轻的啜泣声,他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柔弱的姑娘双手捂着脸肩膀在不断的抖动着。 已是隆冬,河边人本就不太多,再加上桥上风大,现在桥上就只有他和那姑娘两人。 那姑娘一边哭一边身子往前倾了倾,萧山予吓了一跳。 忙上去用力钳住她的胳膊往里一拉,对方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力道被拽得摔倒在地。 姑娘抬起眼来狠狠又怯怯的瞪着他:“你做什么?” “你做什么?好端端的,想在这跳河,你可知冬日的河水有多冷?” 他可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人在他面前跳河,这高度,这温度,他觉得他没勇气下去救人。 “谁跟你说我要跳河了?” “你不跳河,你一个人站在这大冷风里做什么?” 姑娘羞红了脸站了起来,没再说话,她只觉这个男的很是眼熟,却又想不起哪里见过。 萧山予看着她慢慢吞吞的站起身才发现,原来她是个小脚的姑娘,难怪方才根本没这么用力,她都没站稳。 “抱歉姑娘,是我冒昧了,我们在哪里见过吗?我看着你很是眼熟,你叫什么名字?” 她第一次不带丫鬟自己独自一个人跑了出来,还迷了路,急的站在桥上哭,还被陌生男子问名字。 她不想搭理,转身就要走。 萧山予叹了口气,也不再追问了。 这时,桥对面三个姑娘慌里慌张的朝这边跑了过来。 “小姐,你怎么不和我说,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 姑娘抬头看了这三人:“大姐姐,翠梨,冬枣” 陶夭夭上前就拉着她的手:“三妹妹,你急死我了,翠梨说你不见了,现在东亮和西明也在外面找你呢。” “冬枣,去告诉东亮西明别找了,让他们回去告诉爹,三小姐找到了。” “好嘞。” 陶菁菁擦了擦红红的眼眶:“我我出来走走,就迷路了。” “你当然会迷路。”陶夭夭说:“这里好几条街道前段时间新修过,但是这停云桥你总归认识。” 陶菁菁点点头:“认识,但是,看着周围都不一样了,我就不能确定了,所以我才站在桥上等你们来找我的。” 她又回过头指了指萧山予:“他刚刚还将我拽倒在地” 顺着她的手指陶夭夭才发现她身后不远处的萧山予正在一脸笑意的看着她。 “北宁县主,这么巧?” 陶夭夭对着他福了福身:“拜见宁王殿下,只是宁王殿下为何要将臣女的妹妹拽到在地呢?” “这……我刚好路过,见她孤身一人站在这风口,误以为她要轻生,所以情急之下将她拉了回来。” “原是这样,臣女在此谢过殿下。三妹妹,还不谢谢宁王殿下。” 说着将陶菁菁轻轻拉了过来。 陶菁菁知道了他的身份后便有些胆怯,低着头道了谢,心道难怪看着眼熟,原是从前在一些节日宴会上见过的。 她偷偷的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他的眼睛一寸不离的盯着大姐姐看得出了神。 而此时的陶夭夭却还在说着多谢他救了自己妹妹这样的客套话。对他那灼灼的目光浑然不觉。 他喜欢大姐姐。 沈云舒也喜欢大姐姐。 第193章 他喜欢大姐姐 冬枣和陶夭夭对视了一眼道:“我们昨天刚去过兰园,他今日又来找你肯定是有什么事情。” 说完忙放下手里的渣斗和瓜子拉着陶夭夭跑了出去。 花灼牵着奔驰站在大门口的寒风中,连大氅都没有穿,却依然是一副玉树之姿。 丝毫没有像刚才沈云舒那样有快要被冻坏的迹象。 “我来找你,是有急事的。”他看到陶夭夭出了门便疾步迎了上去。 陶夭夭从他的眼神里看出来,他真的是有急事,忙问道:“发生了什么?” 花灼替她拢了拢大氅:“舅舅找到了金柏青的儿子,金柏青什么都交代了,所以我现在要赶往宜州,去助世子一臂之力, 我马上就要出发了,来告诉你一声。” 要去宜州?山高路远,危险重重,陶夭夭瞬间眼神黯淡了下来。 “世子已经拿了兵符一路调兵过去了,为何还要你去?” “金柏青在北原蛰伏了这么多年,挑起了几个国家的战争,北原有失察之责,我应该去,这是我的责任。” 陶夭夭抬头看着他:“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王妃每日担心世子,我也跟着忧心,你要走了,我” “放心,将南昭人赶出顺州,就回来,我这里有金柏青提供的信息,我去了会事半功倍,世子也能早日回京与王妃团聚。” 陶夭夭知道他所说的信息有关军中机密,自是不会多问。 宜州不比邵县,邵县离京城四百里,奔驰当日便可抵达,而宜州是一千五百里。 离别与不安的情绪笼罩上了她的心头,她不顾佣人好奇的目光,将头靠在他的胸口。 “你带上奔驰,到了给我写信。” “好。” “每天都要写信。” “你想累死赤青?” 陶夭夭本来快要流泪的眼睛又被他逗得笑了起来。 花灼握住她的双肩,深情脉脉的看着她笑中带泪的眼睛:“我要走了,皇上派了柳大人和我一起去,有他在,你是不是放心些?” 不远处的柳重山牵着马朝着她挥挥手。 陶夭夭吸了吸鼻子:“快去,这事不宜耽搁,你们一定要平平安安,和世子苏将军,胡将军一起平安回来。” 花灼朝着她重重的点了点头,放开了她的肩膀,上了马。 柳重山也飞身上马,两匹马一前一后往南驶去。 根据萧山予的观察,从邵县回来被册封县主之后,陶夭夭进宫的次数就少了。 既然是封了县主,想必父皇是对她十分宠爱的,如若真的是那般关系,没理由不再召她进宫啊。 那为什么上次他试探在父皇面前提起她,父皇却想也没想一口就拒绝了呢? 这实在是令人费解。 他在自己的宁王府里望着院里的腊梅似乎想从花上看出个答案来。 而梅花也只是含笑不语。 于是他带着这个疑问起身出了门,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大街上。 对着身后的小厮说:“回去,本王想一个人静一静。” 穿过繁华的主街来到了停运河边,现在是枯水期,水很浅,河堤上不多远便有一排台阶,台阶上有妇人在浆洗衣物。 自从对她起了兴趣之后,他自是做过调查,站到桥上,看着底下的水流只觉双腿发软。 她当时就是从这里跳下去救人的?一个姑娘家,怎么会有这样的胆识和果断?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了很轻的啜泣声,他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柔弱的姑娘双手捂着脸肩膀在不断的抖动着。 已是隆冬,河边人本就不太多,再加上桥上风大,现在桥上就只有他和那姑娘两人。 那姑娘一边哭一边身子往前倾了倾,萧山予吓了一跳。 忙上去用力钳住她的胳膊往里一拉,对方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力道被拽得摔倒在地。 姑娘抬起眼来狠狠又怯怯的瞪着他:“你做什么?” “你做什么?好端端的,想在这跳河,你可知冬日的河水有多冷?” 他可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人在他面前跳河,这高度,这温度,他觉得他没勇气下去救人。 “谁跟你说我要跳河了?” “你不跳河,你一个人站在这大冷风里做什么?” 姑娘羞红了脸站了起来,没再说话,她只觉这个男的很是眼熟,却又想不起哪里见过。 萧山予看着她慢慢吞吞的站起身才发现,原来她是个小脚的姑娘,难怪方才根本没这么用力,她都没站稳。 “抱歉姑娘,是我冒昧了,我们在哪里见过吗?我看着你很是眼熟,你叫什么名字?” 她第一次不带丫鬟自己独自一个人跑了出来,还迷了路,急的站在桥上哭,还被陌生男子问名字。 她不想搭理,转身就要走。 萧山予叹了口气,也不再追问了。 这时,桥对面三个姑娘慌里慌张的朝这边跑了过来。 “小姐,你怎么不和我说,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 姑娘抬头看了这三人:“大姐姐,翠梨,冬枣” 陶夭夭上前就拉着她的手:“三妹妹,你急死我了,翠梨说你不见了,现在东亮和西明也在外面找你呢。” “冬枣,去告诉东亮西明别找了,让他们回去告诉爹,三小姐找到了。” “好嘞。” 陶菁菁擦了擦红红的眼眶:“我我出来走走,就迷路了。” “你当然会迷路。”陶夭夭说:“这里好几条街道前段时间新修过,但是这停云桥你总归认识。” 陶菁菁点点头:“认识,但是,看着周围都不一样了,我就不能确定了,所以我才站在桥上等你们来找我的。” 她又回过头指了指萧山予:“他刚刚还将我拽倒在地” 顺着她的手指陶夭夭才发现她身后不远处的萧山予正在一脸笑意的看着她。 “北宁县主,这么巧?” 陶夭夭对着他福了福身:“拜见宁王殿下,只是宁王殿下为何要将臣女的妹妹拽到在地呢?” “这……我刚好路过,见她孤身一人站在这风口,误以为她要轻生,所以情急之下将她拉了回来。” “原是这样,臣女在此谢过殿下。三妹妹,还不谢谢宁王殿下。” 说着将陶菁菁轻轻拉了过来。 陶菁菁知道了他的身份后便有些胆怯,低着头道了谢,心道难怪看着眼熟,原是从前在一些节日宴会上见过的。 她偷偷的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他的眼睛一寸不离的盯着大姐姐看得出了神。 而此时的陶夭夭却还在说着多谢他救了自己妹妹这样的客套话。对他那灼灼的目光浑然不觉。 他喜欢大姐姐。 沈云舒也喜欢大姐姐。 第194章 要知足要感恩 陶夭夭说了一些客套话之后,对着萧山予福身道:“宁王殿下,臣女就先告辞了,父亲还在家中等我们的消息呢。” 说完没等萧山予回答,便拉着陶菁菁的手自顾转身离去。 “哎,北宁县主。”萧山予叫住了她。 陶夭夭回头问:“宁王殿下还有事吗?” 萧山予上前几步跟上了她们:“本王送送你们,你们几个姑娘家,不安全。” 陶夭夭对着他颔首:“多谢宁王好意,这里离家并不远,就不耽误宁王殿下的时间了。” “不耽误,我正好没事。” 他好像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被婉拒,直接跟在了她们身后。 陶夭夭本来就跟他不熟,被他这莫名其妙的好意弄得有些头大。 “宁王殿下还是请回,这大街上人来人往的,若是被人认出您再传出些流言蜚语就不好了。” 萧山予毫不在意:“身正不怕影子斜,嘴巴长在别人身上,随他们去说。” 陶夭夭并不想与他有过多的接触,现在朝中宁王和邵王之间暗流涌动,皇后和秦妃之间也在暗暗较劲。 陶尚贤一直只想做个纯臣,不想与他们任何人私下里有来往。 如果今日宁王出现在陶府,那么被邵王的人知道后想必会引来不必要的猜测与麻烦,所以还是不要让他跟着好。 于是笑着对他说:“您不怕,我怕呀,我可是曾与世子退过婚的,若是让人看到我与您走得这么近,岂不有损我的闺誉?” “这?”萧山予真是想不到她会这样说,一时有些语塞。“那我离你们远点便是,看着你们回家我再离开可好?” 陶夭夭见他非要跟着,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拉着陶菁菁头也不回的就往陶府的方向走去。 陶菁菁一路低着头不说话,内心却是天翻地覆,波浪翻滚。 她之所以一个人出来是想找姚妈妈的。 她看出来翠梨已经被陶夭夭收买了,靠不住,她无依无靠,想到了母亲的小姨姚妈妈。 姚妈妈是被陶夭夭赶出陶府的,那么她的心里肯定也是恨透了她,而她又是陶夭夭的奶妈,从小将她一手带大,对她的一切最是了解。 如果真的想要对付陶夭夭,找姚妈妈帮忙是最好不过的了。 可是姚妈妈在哪里呢?记得舅舅甄建曾说过姚妈妈有个哥哥,这个哥哥便是母亲的舅舅,家住城外。 她想着她出了陶家也是只身一人,说不得就去投奔了自己的哥哥了。 于是她没有带翠梨,一个人出来。 平日里出门都是有马车,节日里也是由丫鬟婆子带着一起出来,这次独自一人一出门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别说找人了,才走出家门没多远,就把自己弄丢了。 绕着街道走了好多圈,发现和记忆中不一样,但是这个停云桥看上去又很熟悉。 她甚至不知道往桥的哪一边走才是家,她怕走错了路,反而离家越来越远。 而且又因为她一个柔弱的姑娘孤单一人,在路上没少吸引不怀好意的目光。 这些目光让她害怕极了,她不敢在乱走了,懊恼的站在桥上哭了起来。 想着自己也不傻,从小到大,不管学什么东西都很容易的,怎么就会不认得路呢? 哭累了想着在桥边靠一靠,还被个男的给拽倒在地 她跟在陶夭夭身后,看着她的背影,恨不得自己扇自己好几个耳光。 真是没用。 不知不觉已经到家了。 陶夭夭看都没看身后离她们几丈远的萧山予,径直拉着她就进了门。 “先去书房给爹报个平安,爹刚才知道你不见了很着急。” 陶菁菁心想:爹会着急吗? 陶夭夭不管那么多,直接拉着她就进了书房。 “爹,三妹妹回来了。” 陶尚贤忙站起身迎了出来:“怎么回事?好好一个人怎么走丢了,翠梨,你是怎么照顾小姐的?” 翠梨忙屈膝:“老爷我知道错了。” “回来就好,爹平日里忙,你一个人住在木兮阁难免孤单,要么你搬到兰香苑和你姐姐住?你姐姐时时刻刻都记挂着你。” “爹”陶菁菁哇的一声哭着扑到了他怀里。 陶尚贤抬手擦了擦她的眼泪:“这么大了,哭鼻子做什么?又没人怪你,这不回家了吗?” 她这些天以来一直在逃避陶尚贤,在自己心里脑补着陶尚贤会因为母亲的事情而嫌弃她厌恶她。 上一次打翻了茶盘之后她更是逃避一切见到陶尚贤的机会,彻底的将自己封闭了起来。 可她是那么的孤独,今日一个人在外迷路更加让她清楚的认识到了自己不但孤独,而且弱小。 父亲明明还是关心她的。 她哭得更厉害了。 陶尚贤拍拍她的肩:“好了好了,云舒还在这呢,你看你哭成这样,羞不羞?” 听了这话抬头才发现沈云舒坐在旁边的书案上抬头有些尴尬的看着她笑。 陶夭夭上前递给她一个帕子:“就是就是,沈公子在这呢。” 她忙接过帕子擦干了眼泪,抿着唇看了沈云舒一眼,微微羞红了脸。 陶尚贤拉着她的手往外走:“走,我送你回屋去,爹有话要和你说。” 她回头又看了沈云舒一眼,跟着陶尚贤的步子出了门。 陶尚贤走得很慢:“菁菁,自从你娘去世以后,再不见你跑前跑后跟着叫爹了,你恨爹是吗?” 陶菁菁沉默着,看着陶尚贤转头看向她,忙摇头。 “你已经及笄了,从小爹就教你和姐姐们一起念书识字,你也是个极聪慧的孩子,所以爹一直觉得你是明理的。 在你娘的这件事情上,你自然是知道孰是孰非,做错了事情就该受到惩罚,你娘的结局怨不了任何人,但是, 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爹知道你的性子,她做的事情和你没有任何关系,爹自然不会迁怒于你。” 眼泪又簌簌的从她脸上流了下来:“爹,我” “你这些天一直避着我,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和你亲近,还是朱姨娘说的,父女之间,血浓于水,哪里会有化不开的仇, 你娘是做了很多错事,但她也不失为一个好母亲,她临终的遗愿不都是盼望你平平安安吗?所以,爹想要告诉你, 你有任何心事都不应该自己承担,我们大家都是关心你的,你也不要刻意逃避爹,否则爹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陶菁菁声泪俱下:“我以为您会恨我,会讨厌我,我娘要害大姐姐,要害朱姨娘,我以为她们都会瞧不起我。” 陶尚贤摸摸她的头把她抱紧怀里:“傻孩子,你看你大姐姐像恨你的样子吗?连朱姨娘都时常来劝我多去关心你, 爹前两次去你院里,你为何装睡不见?爹也是个不太会处理家事的人,所以家里才会接二连三的出了这些事, 你能原谅爹吗?” 陶尚贤的眼神真诚,语气恳切,他确实不是一个好父亲。 就像陶夭夭儿时在杭白菊那里受了委屈,他并不知道怎么去处理,只想息事宁人。 况且最初对于这个孩子,他有怨。 因为她的出生夺走了木兰香的生命。 直到年纪渐长,看多了事态变迁,他才慢慢的淡化了这种怨,开始真正的关心她。 但是那时她似乎开始懂事,而且已经变得沉默寡言。 再到后来,这个姑娘越来越像木兰香,他也对她越来越喜爱。 看着夭夭恢复了正常的双足,他嘴上没说,内心的震撼却是让他自己都觉得吃惊的。 他从没有认真聆听过女儿的心声,只是任由杭白菊操持着这一切,任由她做主管理着这个家。 那时他觉得兰香已经不在了,这家也称不上家,谁来官都不重要,随他去。 他反思了很多,如果不是他的放任与无视,也许这个家也不会有那么多不好的事情发生。 陶菁菁啜泣着说:“爹,您能原谅女儿吗?这些天是我任性了。” “你是我女儿,说什么原谅不原谅呢,爹也从没怪过你,咱们父女之间今后就不要吞吞吐吐的了好吗? 你希望爹怎么做你都可以说,你是陶家三小姐,爹很疼你,姐姐也疼你,多和你姐姐出去,时间长了, 外人自然不敢看轻你,如果你总是自己躲起来,人家的语言反而会更多,你明白吗?” 陶菁菁一边擦泪,一边点头:“我知道了,我错了” “刚好前段时间北边打仗,现在西南又在打仗,朝中的公务很多,爹太忙了,对你的关心难免会不及时,你不要怪爹。” 陶夭夭一边抽搐着一边摇着头:“不会的,我以后再也不任性了。” 陶尚贤还没走,陶夭夭带着冬枣进来了,手里还拿了一个盒子。 陶尚贤本来就不擅长煽情,陶夭夭来了正好。 他拍拍陶菁菁的肩膀道:“姐姐来了,你们聊,爹还有事先去了。” 陶夭夭从盒子里拿出了两双棉鞋,做工极为巧妙。 “三妹妹,马上就要下雪了,你猜猜这鞋谁给你做的?” 陶菁菁接过她手里的鞋拿在手里看了看。 她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看着陶夭夭:“这是” 陶夭夭笑着说:“你想去看她吗?” “可以吗?” 陶菁菁喜极而泣,不停的端详着手里的鞋,这裁剪,这花型,这针脚,不是姚妈妈又是谁呢? 姚妈妈被陶夭夭安排在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里,被一个丫鬟和一个婆子照顾着。 看到她们两个进了院,放下手里的针线又开始抽抽搭搭的哭。 陶夭夭叹了口气:“又哭?再哭我可就走了啊” “不不不,不哭,我不哭了。”边说着边用袖子胡乱擦着眼睛。 陶菁菁上前抱住了她唤了声:“姨祖母。” 姚妈妈半眯着眼睛打量着陶菁菁:“三小姐,你还好吗?” “我很好。” 姚妈妈又抹了一下湿润的眼角:“大小姐将我安排在这么大的院子里,还专门找了人照顾我,我何德何能,我受之有愧啊” 陶夭夭没好气的说:“又来了是,那行,我让她们走,我们也走。” 说着还假意来拉陶菁菁要走。 “大小姐,你让我说。”姚妈妈又将陶菁菁拉了回来。 “都是老太婆不好,虽然朱姨娘最终没出事,但是我不应该纵容你娘犯错,如果我一开始就阻止她, 就不会有今天的局面了,我没脸再见朱姨娘,是大小姐宽容大度,不计前嫌我才能在这里安度晚年的, 否则我早就不知道死在那个犄角旮旯了。” 姚妈妈这些话像是一串串炮仗一样炸得陶菁菁脑子里面轰轰直响。 就在今日,她还想着去找姚妈妈,利用她对陶夭夭的了解,想和她一起对付她的。 陶夭夭抚着姚妈妈的背:“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陶夭夭看着这个头发已经斑白的老妇,心里也是百感交集。 事后还是朱绿竹找到她,问她姚妈妈情况怎么样了。 她当时就觉得朱绿竹是个滥好人,就算姚妈妈没有亲自动手,那也是知情不报,不是帮凶也有包庇罪了。 而朱绿竹却说姚妈妈是一手带大她的奶妈,而她又年幼丧母,不是亲娘胜似亲娘。 没有姚妈妈,或许她都很难在杭白菊的手下活下来。 她思虑许久觉得朱绿竹说得很有道理,事已至此,罪魁祸首已经伏法,她也做不到真的杀了她。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让过去的事情过去。 但是就这样轻易的原谅她也说不过去。 后来在初秋的时候,姚妈妈让小丫鬟送了几套衣裳来。 让小丫鬟带话,说是大小姐从小到大穿习惯了她亲手做的衣裳,天气凉了,她又做了几件。 除了给她的衣裳,还有给朱绿竹孩子的小衣。 于是她带着朱绿竹一起去看了她,只见她本来满头的青丝已经变成了斑驳的白发。 她给朱绿竹下跪,说愿意一辈子给孩子吃斋念佛,孩子从小到大的衣裳,都由她来做 朱绿竹本就是个心软善良的人,见朱绿竹点了头,陶夭夭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陶菁菁伏在姚妈妈身边和她说了许多话。 后来那个小丫鬟告诉她,全程都是姚妈妈在劝三小姐做人要知足,要感恩,不要贪图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而三小姐只知一味的哭和点头。 小丫鬟是陶夭夭的人,她放过了她,朱绿竹也原谅了她,但是不代表她还愿意相信她。 第194章 要知足要感恩 陶夭夭说了一些客套话之后,对着萧山予福身道:“宁王殿下,臣女就先告辞了,父亲还在家中等我们的消息呢。” 说完没等萧山予回答,便拉着陶菁菁的手自顾转身离去。 “哎,北宁县主。”萧山予叫住了她。 陶夭夭回头问:“宁王殿下还有事吗?” 萧山予上前几步跟上了她们:“本王送送你们,你们几个姑娘家,不安全。” 陶夭夭对着他颔首:“多谢宁王好意,这里离家并不远,就不耽误宁王殿下的时间了。” “不耽误,我正好没事。” 他好像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被婉拒,直接跟在了她们身后。 陶夭夭本来就跟他不熟,被他这莫名其妙的好意弄得有些头大。 “宁王殿下还是请回,这大街上人来人往的,若是被人认出您再传出些流言蜚语就不好了。” 萧山予毫不在意:“身正不怕影子斜,嘴巴长在别人身上,随他们去说。” 陶夭夭并不想与他有过多的接触,现在朝中宁王和邵王之间暗流涌动,皇后和秦妃之间也在暗暗较劲。 陶尚贤一直只想做个纯臣,不想与他们任何人私下里有来往。 如果今日宁王出现在陶府,那么被邵王的人知道后想必会引来不必要的猜测与麻烦,所以还是不要让他跟着好。 于是笑着对他说:“您不怕,我怕呀,我可是曾与世子退过婚的,若是让人看到我与您走得这么近,岂不有损我的闺誉?” “这?”萧山予真是想不到她会这样说,一时有些语塞。“那我离你们远点便是,看着你们回家我再离开可好?” 陶夭夭见他非要跟着,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拉着陶菁菁头也不回的就往陶府的方向走去。 陶菁菁一路低着头不说话,内心却是天翻地覆,波浪翻滚。 她之所以一个人出来是想找姚妈妈的。 她看出来翠梨已经被陶夭夭收买了,靠不住,她无依无靠,想到了母亲的小姨姚妈妈。 姚妈妈是被陶夭夭赶出陶府的,那么她的心里肯定也是恨透了她,而她又是陶夭夭的奶妈,从小将她一手带大,对她的一切最是了解。 如果真的想要对付陶夭夭,找姚妈妈帮忙是最好不过的了。 可是姚妈妈在哪里呢?记得舅舅甄建曾说过姚妈妈有个哥哥,这个哥哥便是母亲的舅舅,家住城外。 她想着她出了陶家也是只身一人,说不得就去投奔了自己的哥哥了。 于是她没有带翠梨,一个人出来。 平日里出门都是有马车,节日里也是由丫鬟婆子带着一起出来,这次独自一人一出门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别说找人了,才走出家门没多远,就把自己弄丢了。 绕着街道走了好多圈,发现和记忆中不一样,但是这个停云桥看上去又很熟悉。 她甚至不知道往桥的哪一边走才是家,她怕走错了路,反而离家越来越远。 而且又因为她一个柔弱的姑娘孤单一人,在路上没少吸引不怀好意的目光。 这些目光让她害怕极了,她不敢在乱走了,懊恼的站在桥上哭了起来。 想着自己也不傻,从小到大,不管学什么东西都很容易的,怎么就会不认得路呢? 哭累了想着在桥边靠一靠,还被个男的给拽倒在地 她跟在陶夭夭身后,看着她的背影,恨不得自己扇自己好几个耳光。 真是没用。 不知不觉已经到家了。 陶夭夭看都没看身后离她们几丈远的萧山予,径直拉着她就进了门。 “先去书房给爹报个平安,爹刚才知道你不见了很着急。” 陶菁菁心想:爹会着急吗? 陶夭夭不管那么多,直接拉着她就进了书房。 “爹,三妹妹回来了。” 陶尚贤忙站起身迎了出来:“怎么回事?好好一个人怎么走丢了,翠梨,你是怎么照顾小姐的?” 翠梨忙屈膝:“老爷我知道错了。” “回来就好,爹平日里忙,你一个人住在木兮阁难免孤单,要么你搬到兰香苑和你姐姐住?你姐姐时时刻刻都记挂着你。” “爹”陶菁菁哇的一声哭着扑到了他怀里。 陶尚贤抬手擦了擦她的眼泪:“这么大了,哭鼻子做什么?又没人怪你,这不回家了吗?” 她这些天以来一直在逃避陶尚贤,在自己心里脑补着陶尚贤会因为母亲的事情而嫌弃她厌恶她。 上一次打翻了茶盘之后她更是逃避一切见到陶尚贤的机会,彻底的将自己封闭了起来。 可她是那么的孤独,今日一个人在外迷路更加让她清楚的认识到了自己不但孤独,而且弱小。 父亲明明还是关心她的。 她哭得更厉害了。 陶尚贤拍拍她的肩:“好了好了,云舒还在这呢,你看你哭成这样,羞不羞?” 听了这话抬头才发现沈云舒坐在旁边的书案上抬头有些尴尬的看着她笑。 陶夭夭上前递给她一个帕子:“就是就是,沈公子在这呢。” 她忙接过帕子擦干了眼泪,抿着唇看了沈云舒一眼,微微羞红了脸。 陶尚贤拉着她的手往外走:“走,我送你回屋去,爹有话要和你说。” 她回头又看了沈云舒一眼,跟着陶尚贤的步子出了门。 陶尚贤走得很慢:“菁菁,自从你娘去世以后,再不见你跑前跑后跟着叫爹了,你恨爹是吗?” 陶菁菁沉默着,看着陶尚贤转头看向她,忙摇头。 “你已经及笄了,从小爹就教你和姐姐们一起念书识字,你也是个极聪慧的孩子,所以爹一直觉得你是明理的。 在你娘的这件事情上,你自然是知道孰是孰非,做错了事情就该受到惩罚,你娘的结局怨不了任何人,但是, 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爹知道你的性子,她做的事情和你没有任何关系,爹自然不会迁怒于你。” 眼泪又簌簌的从她脸上流了下来:“爹,我” “你这些天一直避着我,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和你亲近,还是朱姨娘说的,父女之间,血浓于水,哪里会有化不开的仇, 你娘是做了很多错事,但她也不失为一个好母亲,她临终的遗愿不都是盼望你平平安安吗?所以,爹想要告诉你, 你有任何心事都不应该自己承担,我们大家都是关心你的,你也不要刻意逃避爹,否则爹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陶菁菁声泪俱下:“我以为您会恨我,会讨厌我,我娘要害大姐姐,要害朱姨娘,我以为她们都会瞧不起我。” 陶尚贤摸摸她的头把她抱紧怀里:“傻孩子,你看你大姐姐像恨你的样子吗?连朱姨娘都时常来劝我多去关心你, 爹前两次去你院里,你为何装睡不见?爹也是个不太会处理家事的人,所以家里才会接二连三的出了这些事, 你能原谅爹吗?” 陶尚贤的眼神真诚,语气恳切,他确实不是一个好父亲。 就像陶夭夭儿时在杭白菊那里受了委屈,他并不知道怎么去处理,只想息事宁人。 况且最初对于这个孩子,他有怨。 因为她的出生夺走了木兰香的生命。 直到年纪渐长,看多了事态变迁,他才慢慢的淡化了这种怨,开始真正的关心她。 但是那时她似乎开始懂事,而且已经变得沉默寡言。 再到后来,这个姑娘越来越像木兰香,他也对她越来越喜爱。 看着夭夭恢复了正常的双足,他嘴上没说,内心的震撼却是让他自己都觉得吃惊的。 他从没有认真聆听过女儿的心声,只是任由杭白菊操持着这一切,任由她做主管理着这个家。 那时他觉得兰香已经不在了,这家也称不上家,谁来官都不重要,随他去。 他反思了很多,如果不是他的放任与无视,也许这个家也不会有那么多不好的事情发生。 陶菁菁啜泣着说:“爹,您能原谅女儿吗?这些天是我任性了。” “你是我女儿,说什么原谅不原谅呢,爹也从没怪过你,咱们父女之间今后就不要吞吞吐吐的了好吗? 你希望爹怎么做你都可以说,你是陶家三小姐,爹很疼你,姐姐也疼你,多和你姐姐出去,时间长了, 外人自然不敢看轻你,如果你总是自己躲起来,人家的语言反而会更多,你明白吗?” 陶菁菁一边擦泪,一边点头:“我知道了,我错了” “刚好前段时间北边打仗,现在西南又在打仗,朝中的公务很多,爹太忙了,对你的关心难免会不及时,你不要怪爹。” 陶夭夭一边抽搐着一边摇着头:“不会的,我以后再也不任性了。” 陶尚贤还没走,陶夭夭带着冬枣进来了,手里还拿了一个盒子。 陶尚贤本来就不擅长煽情,陶夭夭来了正好。 他拍拍陶菁菁的肩膀道:“姐姐来了,你们聊,爹还有事先去了。” 陶夭夭从盒子里拿出了两双棉鞋,做工极为巧妙。 “三妹妹,马上就要下雪了,你猜猜这鞋谁给你做的?” 陶菁菁接过她手里的鞋拿在手里看了看。 她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看着陶夭夭:“这是” 陶夭夭笑着说:“你想去看她吗?” “可以吗?” 陶菁菁喜极而泣,不停的端详着手里的鞋,这裁剪,这花型,这针脚,不是姚妈妈又是谁呢? 姚妈妈被陶夭夭安排在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里,被一个丫鬟和一个婆子照顾着。 看到她们两个进了院,放下手里的针线又开始抽抽搭搭的哭。 陶夭夭叹了口气:“又哭?再哭我可就走了啊” “不不不,不哭,我不哭了。”边说着边用袖子胡乱擦着眼睛。 陶菁菁上前抱住了她唤了声:“姨祖母。” 姚妈妈半眯着眼睛打量着陶菁菁:“三小姐,你还好吗?” “我很好。” 姚妈妈又抹了一下湿润的眼角:“大小姐将我安排在这么大的院子里,还专门找了人照顾我,我何德何能,我受之有愧啊” 陶夭夭没好气的说:“又来了是,那行,我让她们走,我们也走。” 说着还假意来拉陶菁菁要走。 “大小姐,你让我说。”姚妈妈又将陶菁菁拉了回来。 “都是老太婆不好,虽然朱姨娘最终没出事,但是我不应该纵容你娘犯错,如果我一开始就阻止她, 就不会有今天的局面了,我没脸再见朱姨娘,是大小姐宽容大度,不计前嫌我才能在这里安度晚年的, 否则我早就不知道死在那个犄角旮旯了。” 姚妈妈这些话像是一串串炮仗一样炸得陶菁菁脑子里面轰轰直响。 就在今日,她还想着去找姚妈妈,利用她对陶夭夭的了解,想和她一起对付她的。 陶夭夭抚着姚妈妈的背:“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陶夭夭看着这个头发已经斑白的老妇,心里也是百感交集。 事后还是朱绿竹找到她,问她姚妈妈情况怎么样了。 她当时就觉得朱绿竹是个滥好人,就算姚妈妈没有亲自动手,那也是知情不报,不是帮凶也有包庇罪了。 而朱绿竹却说姚妈妈是一手带大她的奶妈,而她又年幼丧母,不是亲娘胜似亲娘。 没有姚妈妈,或许她都很难在杭白菊的手下活下来。 她思虑许久觉得朱绿竹说得很有道理,事已至此,罪魁祸首已经伏法,她也做不到真的杀了她。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让过去的事情过去。 但是就这样轻易的原谅她也说不过去。 后来在初秋的时候,姚妈妈让小丫鬟送了几套衣裳来。 让小丫鬟带话,说是大小姐从小到大穿习惯了她亲手做的衣裳,天气凉了,她又做了几件。 除了给她的衣裳,还有给朱绿竹孩子的小衣。 于是她带着朱绿竹一起去看了她,只见她本来满头的青丝已经变成了斑驳的白发。 她给朱绿竹下跪,说愿意一辈子给孩子吃斋念佛,孩子从小到大的衣裳,都由她来做 朱绿竹本就是个心软善良的人,见朱绿竹点了头,陶夭夭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陶菁菁伏在姚妈妈身边和她说了许多话。 后来那个小丫鬟告诉她,全程都是姚妈妈在劝三小姐做人要知足,要感恩,不要贪图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而三小姐只知一味的哭和点头。 小丫鬟是陶夭夭的人,她放过了她,朱绿竹也原谅了她,但是不代表她还愿意相信她。 第195章 公主要去和亲 永宁宫,皇后正半靠的美人榻上,堂下一个侍卫拱手而立。 “你说宁王跟着她到陶府门口就回王府了?都没进去?” 侍卫道:“回娘娘话,千真万确。” “这个陶尚书果真是立场坚定,不站队,那这宁王堂堂一个皇子,何至于此?” “他是送陶家小姐回家的,臣看他离开的样子倒像是依依不舍的,莫非?” 皇后突然从美人榻上立了起来:“莫非什么?” 这时珍珠凑到皇后耳边轻声道:“秉皇后娘娘,二皇子曾有意向皇上提出想要求娶陶家大小姐,皇上没有应允。” 皇后低头思忖了片刻:“他倒是想得挺美,可是皇上为什么会不同意呢?” 侍卫不答,珍珠也不再言语。 她看了一眼下面的侍卫,有些不耐的蹙了蹙眉。 此前有什么事都是姜杭替她做,她最信任的人也是姜杭。 可是自从北原细作的事情发生后,姜杭出卖了她,她才明白,姜杭替她做事是为报恩,但他忠心的还是皇上,是朝廷,而不是她魏岫之。 姜杭被皇帝调走了。 魏威死了,而且死因是因为追杀花灼,皇帝下令此事不许再提,所以魏威的死因到现在也是个迷。 但是她绝对不相信他会是自己淹死的。 而她那该死的兄长,只知仗着国舅的身份作威作福,此次萧山齐封王,魏岫之又被解禁,他早已好了伤疤忘了疼,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当她万般宠爱的女儿,在得知她为了一己之私而置国家安危于不顾的事情以后,也不再为她说话。 对于她的决定也时常出言阻止,似乎她也像皇帝一样,把她当成了没有头脑的傻瓜。 她现在唯一可以指望的,只有自己的儿子了。 而萧山齐呢,自从皇后拒绝他娶李老将军的小女之后,就回了自己的王府很少再到永宁宫去了。 皇后想想他与之前的样子判若两人,就后悔同意了他当初请缨上战场。 但是如果不是他立了战功,她说不好此时还在被禁足。 魏岫之恼怒的对着底下侍卫嗤了一声:“下去,有什么动向再来向我汇报。” “是。”侍卫有些忐忑的退身出去了。 珍珠伏在皇后耳边道:“皇后娘娘,听秦妃那边的宫女传闻,皇上不允二皇子和陶家大小姐是因为,皇上看上了陶家大小姐。” 皇后猛然回头:“怎么可能?” 珍珠吓了一跳,忙解释道:“这只是传闻,奴婢也不认为皇上会因为一个陶姑娘就转了性。” 听完皇后又陷入了沉思,如果不是这个原因,那会是什么原因? 陶尚贤现在身居要职,他家女儿又刚封了县主,当个王妃也不是不够格,皇上却不同意。 可是皇上已经十多年没选过秀了,后宫也已经十多年没进过新人。 她自是知道这是因为他心里有人,所以后宫这些人对他来说都不过是为他生儿育女的工具罢了。 又为什么会在不惑之年后对一个小姑娘动了心呢? 皇后定定的望着眼前某处出了神。 其实皇帝的心思不难猜测,此次两个皇子同时封王,自己也被解禁,为的就是两个皇子在势力上旗鼓相当。 而秦妃有两个高官的哥哥,自己母家却在朝中没有实权。 陶尚贤是朝中的一派清流纯臣,皇上不同意二皇子与之结亲,是为了抑制二皇子的势力过大,从而超出了他的掌控也不是不可能。 皇上深谙制衡之道,自己也正值壮年,即便朝臣时常上奏,也从未见他有立储之意。 他谁也不爱,后宫的嫔妃他不爱,除了玉罗,自己的子女他也不爱。 所以他不想让其中一个儿子一家独大。 因为有秦怀裕,秦怀饶两兄弟,现在朝中支持二皇子的势力明显要大。 支持萧山齐的不过是那些被礼教束缚看重嫡庶之分的老顽固罢了。 一旦她不再是皇后,那么萧山齐就彻底与帝位无缘了。 不行,得尽快给齐儿选一门好亲事。 思及此,她立马从榻上站了起来:“珍珠,陪我去御膳房一趟。” 皇后从御膳房提了一个红漆木食盒往养心殿走去。 皇帝正在看柳重山呈上来的金柏青的口供。 金柏青两岁的儿子被他养在一个北都不起眼的商户家里,自从花容找到他儿子以后,他就什么都交代了。 他本来准备掌握大权之后再行孝道生孩子的,可是三年前他开始部署的时候,依然担心会有意外发生。 所以选择了为祖宗先留下一条血脉。 他认罪的条件是只求留下他儿子一命。 皇帝答应了他将他儿子接回中土交予良民抚养,并让他恢复祖姓,拥有普通公民的一切权力。 这么小的孩子,没有记忆,也不会有将来为父报仇的戏码。 金柏青所述,所有的一切都是三年前开始部署的,与南昭和西疆,都已经有了三年的接触。 此次洪溪关苏战被调走,实则冒险至极,所以等各地的援兵到达宜州之后,苏家军应立即回到洪溪关。 以免西疆新王看到防守薄弱趁虚而入,因为对上苏战后,南昭王就已经派使臣去西疆活动了。 即使新王胆小,但是在对方的威逼利诱下,也难以保证他不会被煽动,所以不得不防。 皇帝下了一道旨意令苏家军迅速回洪溪关后穆公公来报:“皇上,皇后娘娘来了。” 皇后满脸笑意的将食盒放在了圆桌上福身:“臣妾给皇上请安。” 皇上看了一眼桌上的食盒,打了个饱嗝:“免礼,皇后有事吗?” “臣妾见皇上这些日子甚是繁忙,特意让御膳房熬了些滋补的汤给您送来。” 说罢上前打开食盒将里面的汤罐汤碗一一取了出来。 皇帝蹙眉叹了口气,又打了一个饱嗝:“秦妃刚走,朕已经喝得很饱了。” 皇后的手一顿,面上的笑容也一僵。 她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开皇帝的眼睛,皇帝瞥了她一眼:“有什么事直接说。” 她也不屑再装了:“禀皇上,臣妾此次来的确有事,齐儿眼看着大了,都能上战场立军功了,臣妾想着他的婚事是不是也该提上日程了?” 皇帝听罢将手中的朱笔放在了笔架上:“皇后啊,朕这些日子是忙了些,齐儿和予儿的婚事, 朕想着等西南战事先结束之后再来从长计议,你看如何呢?当然你可以像秦妃一样,自己先物色一下。” 这个秦怀素,又先人一步。 被皇帝当头一盆冷水浇下,皇后突然胆子变得大起来,假装不知道萧山予想指婚陶家大小姐的事。 抬头说了一句:“皇上说的是,臣妾也是为了皇上的子孙后代着想,依臣妾看的话,陶尚书家的大小姐就不错。” 皇帝倏然声音一冷:“别打北宁县主的主意,她的婚事朕自有安排。” 得到了答案,她对着皇帝福身一礼:“臣妾知道了。” 出了养心殿,皇后松了一口气。 “果然,北宁县主提不得,你听到没,方才皇上声音都变了。” 珍珠点点头:“是的娘娘,但要说皇上自己喜欢这个北宁县主,奴婢觉得不太有这种可能。” “为何这么说?” “您想啊,皇上要喜欢她,直接招进后宫不就好了吗?为何还要封她为县主,会不会是想要让她代替公主去和亲?” 皇后倏然瞳孔放大:“和亲?我朝自开国以来,还没有和亲的先例呢。” 珍珠娓娓道来:“那是因为这些年一直相对太平,而今,这不是战事连连吗?您说如果邻国真的要来求娶公主, 皇上会不会为了安定,就同意了和亲呢?公主是皇上最宠爱的女儿,他自然是不舍得她远嫁的, 所以才封了这个县主啊。” 皇后想了想:“你说的也不无道理,这个陶家小姐聪明果决,不似玉罗那般幼稚天真,让她去和亲最合适不过了。” “所以娘娘先别急,一切都等西南战事结束之后自有分晓。” “我急什么啊?哎,只可惜本宫的大皇子去的早,齐儿平白小了那萧山予两岁。” 皇后想着已故的长子,拍了拍胸口:“那秦怀素才急呢。” 此时的养心殿内,玉罗乖巧的在皇帝身后替他捏着肩膀。 “父皇,这次有了金柏青所交代的信息,是不是西南战争很快就要结束了?” “是的,你什么时候对国家大事这样关心了?” 玉罗把头稍微低了一下:“女儿有件事情想和父皇说。” “跟西南战事有关吗?” 玉罗转了转眼珠子:“也算。” 皇帝柔声道:“那你说来听听。” 玉罗立马满脸甜甜的笑意单膝跪在地上将双手叠在皇帝的膝盖上。 “父皇您说,这次找到金柏青的儿子是不是让他认罪的关键?” 皇帝点点头。 玉罗又说:“所以在这件事情上,我们和北原是不是站在同一条战线的?” 皇帝不假思索的又点了点头。 “那为了巩固两个国家的关系,父皇应该怎么做呢?” 皇帝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加强友好,互相尊重,互不侵犯,通商互市,和平共处。” 玉罗瞪大眼睛:“就这些?” “不然呢?这些年我们两国能一直相安无事就是因为朕做到了这些,金柏青说到底也是中土人,他蒙蔽了北都也不是北原人的错。” “父皇不考虑与北原的关系更进一步吗?” 皇帝倏然用警惕的眼神看着她,因为她知道他和女王的事情。 “你想说什么?” 玉罗见说了半天皇帝还是没明白,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扭着身子跺了跺脚道:“哎呀,父皇,您怎么就是不能明白呢?” 皇帝瞪大的眼睛里面依然带着警惕。 “父皇,女儿想要为两国的和平做贡献,女儿决定嫁去北都,去与北原和亲。” “你胡说什么?你不是知道了花灼是你亲哥哥吗?” 玉罗不可置信的看着皇帝:“谁跟你说我要嫁他了?” “那你要嫁谁?” “花容啊” 皇帝瞬间石化:“你要当你哥哥的舅母?” 玉罗瞬间表情有些慌乱,声音有些不稳:“不,不可以吗?” 皇帝挠挠头,看了看她,又思索了片刻:“也不是不行,容朕想想,朕先捋一捋” 三日已过,陶夭夭准时来到沈云舒家赴宴。 沈云舒刚在翰林院任职不久,官职不高,俸禄自然也不多,租赁了一个两进的小院。 院子被沈母打理得井井有条,家中就一个丫鬟,很多事情都需要沈母亲力亲为。 今日这一大桌的江南菜,就是出自沈母之手。 陶夭夭拉着陶菁菁的手叩开了小院的大门。 沈云舒打开门看到陶夭夭很是欣喜,再一看她旁边的陶菁菁,脸上又闪过一丝意外之色。 而陶菁菁则是对着他礼貌的一笑:“沈公子好。” “陶大小姐,三小姐,快请进。” 沈母听到门口的动静也从膳厅跟了出来。 从她走路的姿势来看,她也是个缠足的女人。 陶夭夭大大方方的上前打招呼:“沈夫人好。” 而陶菁菁则是跟在她的身后腼腆的一笑:“伯母您好。” 沈母看着这两个漂亮姑娘笑得合不拢嘴:“两位小姐,快进来,云舒来京幸遇陶姑娘相救,进入翰林院又多亏陶大人照拂, 老婆子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们,做了些简单的家乡菜,略表心意,还望姑娘莫要嫌弃。” 陶夭夭在沈母身边与她并排而行。而陶菁菁则是静静地跟在她身后,沈云舒把冬枣翠梨让进屋后关上了门。 屋里生了炭火,暖烘烘的,陶菁菁一进屋就热红了脸,有些羞怯的坐在了陶夭夭旁边。 沈云舒亲自给她们倒了茶,沈母又从厨房里端出来一个汤罐放在了最中间。 “这京城的食材啊,总归和江南有些不一样,但是烹饪方法呢都是按老家来的,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正宗,姑娘们尝尝看。” 说完沈母做了个请的手势。 沈云舒也笑着说:“我娘的手艺在我们那可是十里八乡都很有名的……” 沈母立即轻拍了他一下:“别乱吹牛,这里可是京城,姑娘们啥样的好东西没吃过?” 陶夭夭倒觉得这个老太太比沈云舒可爱多了,起身拉着她坐到了她和陶菁菁的中间。 陶菁菁见沈母这么随和活泼,心里也放松了许多。 侧头看着这个老太太道:“伯母,忙活了半天也累了,坐下一起吃,这江南菜我还是第一次吃呢。” “真的?那姑娘先尝尝,要是觉着喜欢啊,以后常来,云舒这孩子孝顺,非要接我过来,可我年纪大了,也帮不上他什么忙,就勉强还能烧两个菜。” 陶夭夭爱吃川菜湘菜,对口味偏淡的江南菜不是太感冒,所以吃得也不是很多。 反而陶菁菁对每一个菜都赞不绝口,老太太高兴得酒逢知己千杯少,不停的拉着她问东问西。 陶菁菁从小被教育食不言寝不语,还从来没在吃饭的时候说过这么多话,面对着沈母时不时笑着给她夹菜,又让她给每一道菜点评,她有瞬间恍惚。 这段时间以来,她第一次那么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第195章 公主要去和亲 永宁宫,皇后正半靠的美人榻上,堂下一个侍卫拱手而立。 “你说宁王跟着她到陶府门口就回王府了?都没进去?” 侍卫道:“回娘娘话,千真万确。” “这个陶尚书果真是立场坚定,不站队,那这宁王堂堂一个皇子,何至于此?” “他是送陶家小姐回家的,臣看他离开的样子倒像是依依不舍的,莫非?” 皇后突然从美人榻上立了起来:“莫非什么?” 这时珍珠凑到皇后耳边轻声道:“秉皇后娘娘,二皇子曾有意向皇上提出想要求娶陶家大小姐,皇上没有应允。” 皇后低头思忖了片刻:“他倒是想得挺美,可是皇上为什么会不同意呢?” 侍卫不答,珍珠也不再言语。 她看了一眼下面的侍卫,有些不耐的蹙了蹙眉。 此前有什么事都是姜杭替她做,她最信任的人也是姜杭。 可是自从北原细作的事情发生后,姜杭出卖了她,她才明白,姜杭替她做事是为报恩,但他忠心的还是皇上,是朝廷,而不是她魏岫之。 姜杭被皇帝调走了。 魏威死了,而且死因是因为追杀花灼,皇帝下令此事不许再提,所以魏威的死因到现在也是个迷。 但是她绝对不相信他会是自己淹死的。 而她那该死的兄长,只知仗着国舅的身份作威作福,此次萧山齐封王,魏岫之又被解禁,他早已好了伤疤忘了疼,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当她万般宠爱的女儿,在得知她为了一己之私而置国家安危于不顾的事情以后,也不再为她说话。 对于她的决定也时常出言阻止,似乎她也像皇帝一样,把她当成了没有头脑的傻瓜。 她现在唯一可以指望的,只有自己的儿子了。 而萧山齐呢,自从皇后拒绝他娶李老将军的小女之后,就回了自己的王府很少再到永宁宫去了。 皇后想想他与之前的样子判若两人,就后悔同意了他当初请缨上战场。 但是如果不是他立了战功,她说不好此时还在被禁足。 魏岫之恼怒的对着底下侍卫嗤了一声:“下去,有什么动向再来向我汇报。” “是。”侍卫有些忐忑的退身出去了。 珍珠伏在皇后耳边道:“皇后娘娘,听秦妃那边的宫女传闻,皇上不允二皇子和陶家大小姐是因为,皇上看上了陶家大小姐。” 皇后猛然回头:“怎么可能?” 珍珠吓了一跳,忙解释道:“这只是传闻,奴婢也不认为皇上会因为一个陶姑娘就转了性。” 听完皇后又陷入了沉思,如果不是这个原因,那会是什么原因? 陶尚贤现在身居要职,他家女儿又刚封了县主,当个王妃也不是不够格,皇上却不同意。 可是皇上已经十多年没选过秀了,后宫也已经十多年没进过新人。 她自是知道这是因为他心里有人,所以后宫这些人对他来说都不过是为他生儿育女的工具罢了。 又为什么会在不惑之年后对一个小姑娘动了心呢? 皇后定定的望着眼前某处出了神。 其实皇帝的心思不难猜测,此次两个皇子同时封王,自己也被解禁,为的就是两个皇子在势力上旗鼓相当。 而秦妃有两个高官的哥哥,自己母家却在朝中没有实权。 陶尚贤是朝中的一派清流纯臣,皇上不同意二皇子与之结亲,是为了抑制二皇子的势力过大,从而超出了他的掌控也不是不可能。 皇上深谙制衡之道,自己也正值壮年,即便朝臣时常上奏,也从未见他有立储之意。 他谁也不爱,后宫的嫔妃他不爱,除了玉罗,自己的子女他也不爱。 所以他不想让其中一个儿子一家独大。 因为有秦怀裕,秦怀饶两兄弟,现在朝中支持二皇子的势力明显要大。 支持萧山齐的不过是那些被礼教束缚看重嫡庶之分的老顽固罢了。 一旦她不再是皇后,那么萧山齐就彻底与帝位无缘了。 不行,得尽快给齐儿选一门好亲事。 思及此,她立马从榻上站了起来:“珍珠,陪我去御膳房一趟。” 皇后从御膳房提了一个红漆木食盒往养心殿走去。 皇帝正在看柳重山呈上来的金柏青的口供。 金柏青两岁的儿子被他养在一个北都不起眼的商户家里,自从花容找到他儿子以后,他就什么都交代了。 他本来准备掌握大权之后再行孝道生孩子的,可是三年前他开始部署的时候,依然担心会有意外发生。 所以选择了为祖宗先留下一条血脉。 他认罪的条件是只求留下他儿子一命。 皇帝答应了他将他儿子接回中土交予良民抚养,并让他恢复祖姓,拥有普通公民的一切权力。 这么小的孩子,没有记忆,也不会有将来为父报仇的戏码。 金柏青所述,所有的一切都是三年前开始部署的,与南昭和西疆,都已经有了三年的接触。 此次洪溪关苏战被调走,实则冒险至极,所以等各地的援兵到达宜州之后,苏家军应立即回到洪溪关。 以免西疆新王看到防守薄弱趁虚而入,因为对上苏战后,南昭王就已经派使臣去西疆活动了。 即使新王胆小,但是在对方的威逼利诱下,也难以保证他不会被煽动,所以不得不防。 皇帝下了一道旨意令苏家军迅速回洪溪关后穆公公来报:“皇上,皇后娘娘来了。” 皇后满脸笑意的将食盒放在了圆桌上福身:“臣妾给皇上请安。” 皇上看了一眼桌上的食盒,打了个饱嗝:“免礼,皇后有事吗?” “臣妾见皇上这些日子甚是繁忙,特意让御膳房熬了些滋补的汤给您送来。” 说罢上前打开食盒将里面的汤罐汤碗一一取了出来。 皇帝蹙眉叹了口气,又打了一个饱嗝:“秦妃刚走,朕已经喝得很饱了。” 皇后的手一顿,面上的笑容也一僵。 她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开皇帝的眼睛,皇帝瞥了她一眼:“有什么事直接说。” 她也不屑再装了:“禀皇上,臣妾此次来的确有事,齐儿眼看着大了,都能上战场立军功了,臣妾想着他的婚事是不是也该提上日程了?” 皇帝听罢将手中的朱笔放在了笔架上:“皇后啊,朕这些日子是忙了些,齐儿和予儿的婚事, 朕想着等西南战事先结束之后再来从长计议,你看如何呢?当然你可以像秦妃一样,自己先物色一下。” 这个秦怀素,又先人一步。 被皇帝当头一盆冷水浇下,皇后突然胆子变得大起来,假装不知道萧山予想指婚陶家大小姐的事。 抬头说了一句:“皇上说的是,臣妾也是为了皇上的子孙后代着想,依臣妾看的话,陶尚书家的大小姐就不错。” 皇帝倏然声音一冷:“别打北宁县主的主意,她的婚事朕自有安排。” 得到了答案,她对着皇帝福身一礼:“臣妾知道了。” 出了养心殿,皇后松了一口气。 “果然,北宁县主提不得,你听到没,方才皇上声音都变了。” 珍珠点点头:“是的娘娘,但要说皇上自己喜欢这个北宁县主,奴婢觉得不太有这种可能。” “为何这么说?” “您想啊,皇上要喜欢她,直接招进后宫不就好了吗?为何还要封她为县主,会不会是想要让她代替公主去和亲?” 皇后倏然瞳孔放大:“和亲?我朝自开国以来,还没有和亲的先例呢。” 珍珠娓娓道来:“那是因为这些年一直相对太平,而今,这不是战事连连吗?您说如果邻国真的要来求娶公主, 皇上会不会为了安定,就同意了和亲呢?公主是皇上最宠爱的女儿,他自然是不舍得她远嫁的, 所以才封了这个县主啊。” 皇后想了想:“你说的也不无道理,这个陶家小姐聪明果决,不似玉罗那般幼稚天真,让她去和亲最合适不过了。” “所以娘娘先别急,一切都等西南战事结束之后自有分晓。” “我急什么啊?哎,只可惜本宫的大皇子去的早,齐儿平白小了那萧山予两岁。” 皇后想着已故的长子,拍了拍胸口:“那秦怀素才急呢。” 此时的养心殿内,玉罗乖巧的在皇帝身后替他捏着肩膀。 “父皇,这次有了金柏青所交代的信息,是不是西南战争很快就要结束了?” “是的,你什么时候对国家大事这样关心了?” 玉罗把头稍微低了一下:“女儿有件事情想和父皇说。” “跟西南战事有关吗?” 玉罗转了转眼珠子:“也算。” 皇帝柔声道:“那你说来听听。” 玉罗立马满脸甜甜的笑意单膝跪在地上将双手叠在皇帝的膝盖上。 “父皇您说,这次找到金柏青的儿子是不是让他认罪的关键?” 皇帝点点头。 玉罗又说:“所以在这件事情上,我们和北原是不是站在同一条战线的?” 皇帝不假思索的又点了点头。 “那为了巩固两个国家的关系,父皇应该怎么做呢?” 皇帝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加强友好,互相尊重,互不侵犯,通商互市,和平共处。” 玉罗瞪大眼睛:“就这些?” “不然呢?这些年我们两国能一直相安无事就是因为朕做到了这些,金柏青说到底也是中土人,他蒙蔽了北都也不是北原人的错。” “父皇不考虑与北原的关系更进一步吗?” 皇帝倏然用警惕的眼神看着她,因为她知道他和女王的事情。 “你想说什么?” 玉罗见说了半天皇帝还是没明白,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扭着身子跺了跺脚道:“哎呀,父皇,您怎么就是不能明白呢?” 皇帝瞪大的眼睛里面依然带着警惕。 “父皇,女儿想要为两国的和平做贡献,女儿决定嫁去北都,去与北原和亲。” “你胡说什么?你不是知道了花灼是你亲哥哥吗?” 玉罗不可置信的看着皇帝:“谁跟你说我要嫁他了?” “那你要嫁谁?” “花容啊” 皇帝瞬间石化:“你要当你哥哥的舅母?” 玉罗瞬间表情有些慌乱,声音有些不稳:“不,不可以吗?” 皇帝挠挠头,看了看她,又思索了片刻:“也不是不行,容朕想想,朕先捋一捋” 三日已过,陶夭夭准时来到沈云舒家赴宴。 沈云舒刚在翰林院任职不久,官职不高,俸禄自然也不多,租赁了一个两进的小院。 院子被沈母打理得井井有条,家中就一个丫鬟,很多事情都需要沈母亲力亲为。 今日这一大桌的江南菜,就是出自沈母之手。 陶夭夭拉着陶菁菁的手叩开了小院的大门。 沈云舒打开门看到陶夭夭很是欣喜,再一看她旁边的陶菁菁,脸上又闪过一丝意外之色。 而陶菁菁则是对着他礼貌的一笑:“沈公子好。” “陶大小姐,三小姐,快请进。” 沈母听到门口的动静也从膳厅跟了出来。 从她走路的姿势来看,她也是个缠足的女人。 陶夭夭大大方方的上前打招呼:“沈夫人好。” 而陶菁菁则是跟在她的身后腼腆的一笑:“伯母您好。” 沈母看着这两个漂亮姑娘笑得合不拢嘴:“两位小姐,快进来,云舒来京幸遇陶姑娘相救,进入翰林院又多亏陶大人照拂, 老婆子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们,做了些简单的家乡菜,略表心意,还望姑娘莫要嫌弃。” 陶夭夭在沈母身边与她并排而行。而陶菁菁则是静静地跟在她身后,沈云舒把冬枣翠梨让进屋后关上了门。 屋里生了炭火,暖烘烘的,陶菁菁一进屋就热红了脸,有些羞怯的坐在了陶夭夭旁边。 沈云舒亲自给她们倒了茶,沈母又从厨房里端出来一个汤罐放在了最中间。 “这京城的食材啊,总归和江南有些不一样,但是烹饪方法呢都是按老家来的,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正宗,姑娘们尝尝看。” 说完沈母做了个请的手势。 沈云舒也笑着说:“我娘的手艺在我们那可是十里八乡都很有名的……” 沈母立即轻拍了他一下:“别乱吹牛,这里可是京城,姑娘们啥样的好东西没吃过?” 陶夭夭倒觉得这个老太太比沈云舒可爱多了,起身拉着她坐到了她和陶菁菁的中间。 陶菁菁见沈母这么随和活泼,心里也放松了许多。 侧头看着这个老太太道:“伯母,忙活了半天也累了,坐下一起吃,这江南菜我还是第一次吃呢。” “真的?那姑娘先尝尝,要是觉着喜欢啊,以后常来,云舒这孩子孝顺,非要接我过来,可我年纪大了,也帮不上他什么忙,就勉强还能烧两个菜。” 陶夭夭爱吃川菜湘菜,对口味偏淡的江南菜不是太感冒,所以吃得也不是很多。 反而陶菁菁对每一个菜都赞不绝口,老太太高兴得酒逢知己千杯少,不停的拉着她问东问西。 陶菁菁从小被教育食不言寝不语,还从来没在吃饭的时候说过这么多话,面对着沈母时不时笑着给她夹菜,又让她给每一道菜点评,她有瞬间恍惚。 这段时间以来,她第一次那么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