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了无痕》 楔子,花落花又开 是夜 那就这样——抽完最后一口烟,陈海挥去了脑海里的思绪,不想了,该好好跟这个世界告个别的,但是现在没有时间了。 陈海握了握手里的手枪,枪身上传来的温度提醒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在一个废弃的荒宅破旧的窗子向外探去,一片倒塌了一半,复又被茂密的荒草遮掩的围墙外面,一群皮肤黝黑的人,嘈杂的包围着这个并不结实的废屋。但是他们并不着急攻进来,看样子,像是等待着什么人到来。 没过多久,只见远方驶来好几辆用隐蔽网遮住前照灯的吉普汽车,速度极快。眨眼间,车便开到近前尚未完全停稳,车上就跳下一伙人来。紧接着,之前围堵在此处队伍中的一人,迅速迈步向前来到被众人环绕着的那个人身边,低头凑近小声地说着些什么。 然后,在这堆人群里,有个人慢悠悠地走出来,鬼鬼祟祟地靠近院子旁边,然后东张西望,最后找了个安全可靠、便于藏身的地方藏起来。接着这个人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看向院子里,扯着嗓子大声呼喊道:“喂!躲在院子里的中国佬,你现在已经被重重包围啦!我们头儿派我来传话给你,如果识相点就赶紧投降,这样还能留你一条小命。要是你肯归顺我们,为我们办事儿,那荣华富贵可是享之不尽啊!” 陈海一声不吭,目光紧盯着那人。他心中明白,对方这是在试图瓦解他的意志。低劣的伎俩,陈海心里嗤笑了一声。 喊话的人见陈海不回应,便继续喊道:“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再给你一次机会,立刻放下武器出来!不然等我们冲进去,可就没这么客气了!” 陈海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他缓缓抬起手,将枪口对准了窗外的敌人。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过,扬起了他的头发,眼神坚定而决绝。 陈海没有回应,他的眼神坚定而决绝,手中的枪握得更紧了一些,仿佛那是他生命最后的依靠。他深知今日恐难全身而退,但心中却无丝毫畏惧或退缩之意。 庆幸的是,他们贩毒的关键证据早已在早些时候被陈海安全地转交到了接头人手中。凭借这些证据,国内警方将能够顺藤摸瓜,一举摧毁这个庞大的贩毒网络。陈海无从知晓此次行动究竟能挽救多少无辜的生命,但他明白,作为一名坚守在华夏国边境的缉毒警察,自己肩负着一项无比光荣且伟大的使命。 此刻,陈海的思绪渐渐飘远。他回忆起自己投身缉毒事业的初衷,那是对正义的执着追求,是对社会安宁的默默守护。无数个日夜,他穿梭于危机四伏的边境线,与狡猾的毒贩斗智斗勇。每一次险象环生的交锋,都让他更加坚信自己所做的一切意义非凡。 如今,面对生死考验,陈海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坚守岗位,用自己的生命扞卫国家和人民的利益。他知道,哪怕付出巨大代价,只要能斩断毒品的蔓延,就能让更多家庭免受其害,让社会多一份安定和谐。 在这一刻,陈海的心中充满了骄傲和自豪。他愿以血肉之躯铸就钢铁长城,守护祖国的每一寸土地,保护人民的幸福安康。无论前方道路如何崎岖艰难,他都将义无反顾地前行,直至完成使命的最后一刻。 半个小时后,大概是觉得没必要再继续等下去了,外面那群人似乎已经失去耐心,不再等待院子里面的回应。只见领头模样的人转头对身旁的人低声吩咐了几句,其他人便迅速行动起来。没过多久,他们又折返回来,但每个人手上都多出了一个用啤酒瓶自制而成的燃烧瓶。 随着领头人的一声令下,几十个燃烧瓶像雨点般纷纷落入破旧的院子内。刹那间,整个院子仿佛被点燃一般,亮如白昼。与此同时,那几辆停在院外的吉普车上的大灯也纷纷亮起,强烈的光束直直地照射进院子里,让陈海几乎无法睁开眼睛。他不得不挪动身体,寻找一个能避开灯光直射的位置。 这座破旧不堪的房屋已经历经风雨多年,早已失去往日的光彩,如今周围长满了野草,一片荒芜景象。燃烧瓶迅速点燃了这座摇摇欲坠的木质结构房屋,火势凶猛,浓烟滚滚。 陈海一直密切注视着周围的地形以及外面敌人的包围圈。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火势越来越大,陈海的心跳也越来越快。他紧握手中的武器,不能再等下去了,否则多拉几个垫背的,自己就先被烧死在这里了。 陈海骤然出击,举枪点翻两个偷偷从侧墙翻进的,然后迅速切换一个身位,从侧墙的窗户上翻身跃出,“哒哒哒”几只ak喷出子弹追随着他的身影,陈海在地上翻滚几圈尽可能的躲开射来的子弹,但是院子里太亮了,即使有低矮的墙坯,木桩,也使自己完全暴露在敌人的视线下,肋部传来一股撕裂的疼痛,陈海无暇顾及,迅速举枪瞄向对方带头人,发现他早已躲藏起来,冒着枪林弹雨,陈海又是一个翻滚,同时扣动扳机,毒枭的人堆里,又有两人应声倒地,剩下的毒枭不顾同伴的死活,仍然快速向陈海的方向冲来。 陈海在心里默默地数着,这已经是他手中的最后一颗子弹了。他瞪大双眼,死死地盯着越来越靠近的毒枭。 陈海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枪支紧握,手指紧紧扣住扳机。他感到心跳加速,血液在血管中涌动,下一秒,陈海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枪,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咔嚓!黑夜如墨,漆黑的天空被一道耀眼的闪电猛的撕裂开来。那道闪电如同一条银色的巨龙,张牙舞爪地在夜空中疾驰而过,留下了一道璀璨夺目的光芒。紧接着,一声声沉闷的雷声滚滚而来,仿佛是天地之间的怒吼,预示着一场倾盆大雨即将降临。 砰—— 第1章 陈家有儿郎 雨已经淅淅沥沥地下了好几天,这种糟糕的天气让人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觉得极为不便。 老汉陈福是陈府的一个老伙夫,此时正把身上的蓑衣脱下来挂到墙边,然后瞅了瞅屋外那令人烦闷的鬼天气,并朝着灶台旁边的另一个老家伙低声嘟囔起来:“哎,真不知道咱家二少爷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一些啊……” 几天之前,二少爷陪着三小姐一起在后花园里放纸鸢。然而,纸鸢却不知为何挂到了树梢之上。二少爷为了摘下纸鸢,便爬上假山去够它。谁承想,或许是因为踩到了山石上的青苔,又或者其他什么原因,他竟然直接从假山上摔了下来!更糟糕的是,他的脑袋径直磕到了石头上,当场就陷入了昏迷之中。这一变故可把府里的众人给急坏了,尤其是陈母陈父,第一时间就请来了多位声名远扬的郎中。可是面对脑部受伤、昏迷不醒的陈家二公子,这些郎中们也无可奈何。他们除了能帮二少爷包扎伤口和处理外伤之外,对于其病情根本就是束手无策。大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位陈家二公子呼吸越来越微弱,仿佛随时都会断气一般。三小姐虽然只有十一岁,却每天守在二哥的病榻前,盼望着二哥的醒来。 陈海感觉自己的脑袋好像要炸了一样。但却还是有意识,那么近的距离,手枪不可能打歪,难道自己真的没死成吗?那自己现在在哪里?是被毒枭囚禁起来了?但是能听到一些声音,有女人的低声啜泣,有男人默默的叹息。有儿童稚嫩的呼唤。陈海想睁开眼睛看一看现在的情况,却发现眼皮无比的沉重。良久,经过多次尝试,陈海终于睁开了眼睛。 古朴的雕花大床,素色薄纱的床围,床榻旁趴着一个约摸十岁左右的小女孩,身着古代样式的衣裙,乌黑的长发垂在双肩上,此刻,有几缕发丝遮住了脸颊,看不清她的模样,但一看就是一个精致的小美人儿,美中不足的是睫毛上挂着泪珠,好像哭过一般,此时可能是困倦,小女孩并没有意识到陈海已经醒来。再向一旁看去,只见房间里面的陈设仿佛让人走进了古装剧的情景之中一般。房间里摆放着各种古色古香的家具。 这些家具不仅造型精美,而且工艺精湛,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好东西,不是自己记忆中那些仿制的徒有其表的东西。无论是雕花的桌椅,还是精美的屏风,摆放考究,一看就能知道房子的主人是有品味的。几盆名贵的花草摆在古朴的窗子前,窗户纸上透过一些微弱的光亮,使得室内的光线显得柔和而温暖。 这是哪里呢?是毒枭的老巢吗?为什么是一个小女孩在看守自己,为什么自己身上没有枪伤,陈海费力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肋下,自己清楚的记得,这里,中过枪,但此刻,通过手指的触感反馈,这里没有丝毫痕迹。 或许是由于自身动作幅度过大,又或者是小女孩睡得不够深沉,自己的动作最终还是惊扰到了睡在榻边的小女孩。只看到小女孩忽地一下坐起身来,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直勾勾地盯着已然睁开双眼的陈海。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眨动了两下之后,立刻流露出欣喜若狂的神色,并扯着嗓子大喊道:“二哥哥,你终于醒过来啦!我该不会是在做梦?二哥哥,二哥哥,你真的苏醒过来了,这可太好啦!彩云,彩云,赶紧跑去告知我娘亲和爹爹,就说二哥哥已经清醒过来啦!”小女孩赶紧回头朝门外呼喊一声,一转身就一头扎进陈海的怀里“二哥哥,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非要缠着你,让你陪我放纸鸢,纸鸢就不会挂到树上,如果不是我非要把纸鸢摘下来,你就不会为了帮我摘它而从假山上摔下来了”小女孩一边哭着解释,一边死死的抱着陈海。 一个时辰后,在赶过来的陈氏家族众人七嘴八舌的关心和话语中,陈海终于确定自己是穿越了,魂穿到陈家那位倒霉的二公子身上,原来那个二少爷,估计也就是在今日凉凉了。现在不知怎么的,自己穿越到了他的身体上。现在这个地方和自己原来的世界是不同的,准确的说,应该是自己穿越到了平行时空里的另外一个世界。 这个朝代名为虞朝,历史悠久,源远流长。它大致处于原本世界里唐朝末年那个时期,如今正值大虞朝二百六十一载,国家繁荣昌盛,人民安居乐业,可谓是一片盛世之景。 此时此刻,大虞朝的国运如日中天,其崇尚武力之道,臣民们皆身强体壮、勇猛无畏。在这片广袤的土地周围,还分布着一些弱小的邦国,例如吐蕃、契丹、南诏、渤海以及新罗等等。尽管这些小邦国各具特色,但它们皆无法对强大的大虞朝构成实质性的威胁。因此,整个天下呈现出一种和平安宁、歌舞升平的景象。 陈家世代居住于大虞朝的国都长安,其祖上经商有方,历经数代积累下庞大的家业。传到当代家主陈启年手中时,更是将家族产业经营得风生水起,涉足丝绸、瓷器、酒楼等诸多领域,成为长安城中声名显赫的名门望族。陈启年下属有两个弟弟,老二陈启兰并未从商,而是走的仕途,目前司职协律郎,正八品。三弟陈启光,商业头脑一般,也不喜欢钻营仕途,平时协助兄长打理家族商业,乃是守成之人。 陈启年之妻王氏,出身同样不凡。其娘家亦属长安名门,祖父王光伦曾官居正三品中书令,位高权重;其父王养望则仕途顺遂,官至尚书左右司诸司郎中,乃是从五品上的官员,又正值春秋鼎盛,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也是很有可能。如此家世背景,王氏与陈启年的联姻可谓下嫁,却也是强强联合,陈启年未有妾室,与妻子王氏育有两子一女。长子陈沛,年方弱冠,风华正茂。他自幼聪慧过人,勤奋好学,拜于某位德高望重的大家门下,潜心修习。如今的他,不仅容貌俊美,气质出众,更是学富五车,才华横溢。其胸怀大志,腹有良谋,见识广博,志向高远,实乃人中龙凤,陈氏家族对其寄以厚望。陈家次子陈海,年方十七,正值青春年少之时。他生性好玩,但也知晓分寸,谨守家规,举止得体,从不让父母过多担忧。家中排行第三的妹妹名叫蓁蓁,方才十一岁,却已生得清丽脱俗,乖巧伶俐,惹人怜爱。平日里,她与二哥陈海感情深厚,时常如影随形。方才,也正是蓁蓁趴在陈海的榻边小睡。这几日陈海昏迷,妹妹时时守在榻前。 陈海对于原来这具身躯原主的所有过往经历一概不知,仿佛他就是一个全新的人一般。看起来,他并没有继承原本那个陈海的任何记忆。事已至此,如今也唯有按照那郎中所言,认定陈家二少爷因脑部受伤而导致患了失忆症,才会如此茫然无措、一问三不知。既然无从选择,那便坦然接受!毕竟,除此之外,似乎也别无他法了。 陈家如今,自上而下,无论是家主、马夫护院,亦或是街坊四邻,皆知陈府于此日发生两件大事。其一,乃是昏迷多日、气若游丝、命不久矣的陈家二少爷,竟突然转好,苏醒了过来;其二,却是个噩耗,这位二少爷失忆了,往昔之事尽皆忘却。 第2章 多宝儿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陈海经历了数位郎中的轮流诊治。经过一番努力,最终确定他的身体已经大体康复,但失忆的问题似乎没有什么有效的解决办法。或许只有依靠时间的推移,让他在某个瞬间受到某种刺激,才有可能找回失去的记忆。 陈父和陈母在无奈之下也接受了这个现实,他们对郎中心存感激之情,并奉上了丰厚的酬金以表谢意,终于送走了郎中们。只是看陈海的眼神里时常透露出一股“我可怜的孩子”的意味,每次迎上这股眼神,陈海的心里不由得生出一股怪怪的感觉。 小丫头陈蓁蓁反而并不多在意这件事儿,只要她的二哥能够起死回生就是老天保佑阿弥陀佛了,就算陈海失忆了,那也永远是自己的二哥哥,自己每天都给二哥哥讲以前的事,看他会不会回忆起来,就算没有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小孩子本身就天真烂漫,自然也想不了那么多的。 转眼间,陈海来到这个陌生世界已然一月有余。自他苏醒那日起,陈家便如临大敌,将各类珍稀补品、名贵药材源源不断地送入他腹中。什么千年人参、极品鹿茸、天然蜂王浆……数不胜数!这些珍贵之物仿佛不要钱一般,被陈母毫不吝啬地投喂给陈海,只求能让他尽快恢复元气,健健康康。然而面对如此阵仗,陈海却显得有些无奈——毕竟谁也不喜欢整天被人逼着吃这些东西啊!但碍于陈家上下一片赤诚关怀之心以及自己如今这具身体确实需要调养滋补等原因,陈海也只能硬着头皮接受了这份“好意”。于是乎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每天都要重复同样事情:喝各种苦得要命汤药然后再吞食那些味道怪怪药丸或者含片最后还要嚼几根看起来就很贵很营养参须或者灵芝啥总之非常繁琐且无聊至极!不过好在随着时间推移和大量营养摄入陈海感觉自己精神状态越来越好原本苍白脸色逐渐变得红润起来身上力气也慢慢恢复正常甚至比以前更加强壮一些呢~看来这些补品还真是挺有效嘛虽然过程痛苦点但结果总归令人满意呐!陈海也渐渐的从心底接受了这个世界的自己的身份,享受着在上一个世界自己忽略的宝贵的亲情。 时值晚春,繁花落尽,树木也大都披上了浓浓的绿装,这一天天气不错,但对于陈海来说却有些无聊透顶。他在自家宅院中晃悠着,每天见惯了画舫,院落,山石,流水。尽管精美无比,但是每天见的多了,就难免有些无聊。心中暗自琢磨:“也该出去走走,尽可能多的了解下这个世界了!”陈海忍不住向母亲禀报一声,得到允许后便兴高采烈地领着丫鬟出门去了。当然少不了陈母王氏的叮嘱“海儿,莫要在外面贪玩,早些回来,不可惹事。”妹妹陈蓁蓁今日上了私塾,并没有缠在陈海身边。 丫鬟名叫多宝儿,自小便被卖身为奴进入了陈家府邸。经过多年的调教和磨练,他在十三岁那年便被派往陈海身旁侍奉左右。如今的多宝儿已经年满十六岁了,长得是水灵灵的,那张白皙的面庞如瓷器般光滑细腻,散发着淡淡的光泽;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犹如湖泊清澈而明亮,笑起来微微上扬的眼角会带着一丝俏皮与灵动;挺翘的鼻梁下,嘴唇红润且富有弹性,嘴角总是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但是陈海知道可别小看她,这个小丫头可真是不简单!她不仅将陈海的日常生活照料得细致入微,让人挑不出一点儿毛病来;而且在处理犯错的丫鬟和仆人时更是果断决绝、毫不手软。因此,院子里的下人们对她都充满敬畏之情,见到她都会恭敬地称呼一声“宝儿姐”。 平日里,多宝儿会早早起床,为陈海准备好丰盛的早餐。然后仔细整理床铺,将房间打扫得一尘不染。每当陈海需要出门时,她总会提前替他安排好一切行程所需物品,并贴心叮嘱注意安全等事项。而当陈海回到家中时,宝儿也早已备好热茶糕点以及舒适的热水澡等待着他归来。 然而,如果有哪个丫鬟或仆人胆敢偷懒耍滑或者犯下什么错误,那么多宝儿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她会立刻严厉斥责并按照家规进行惩罚!正因为如此铁面无私且雷厉风行的处事风格使得陈海居住整个院子被管理得井井有条。 两人漫步于熙熙攘攘的大街之上,陈海左顾右盼,对周围一切都充满了好奇。街头巷尾弥漫着各种香气,有小吃摊传来的阵阵诱人味道,也有胭脂水粉散发的淡雅芬芳。路人们行色匆匆,有的赶着去办事,有的则悠闲自得地享受阳光。陈海逛逛字画店,发现这个世界的字画与原来世界没有什么不同,名字名画一样受到人们的追捧,价值千金的不知几何。茶摊上,南来北往的人驻足歇息,喝着廉价的茶叶,三三两两的坐着交谈。街旁的小摊儿上,摆放着这种画扇,书籍,又或者是劳动者自己制作的各种有趣的手工玩意。摊主们时而几句吆喝,邀请路过的人把玩购买,不买也不恼。“这里的生活节奏真慢呀”陈海不禁心里幽幽叹到,想起自己的那个世界,996,007,卷到要死的快节奏早就让都市的人无暇去静下来欣赏世界的美景,陈海觉得古代也是有古代的好的。多宝儿手里捧着满满的糕点蜜饯,小嘴巴里塞的鼓鼓的,嘴角旁都沾了些许碎渣还不忘递给陈海尝尝。 “少爷,你也吃点,都叫我吃了,回头人家该长胖了,又要叫姐姐们笑话了。” 多宝儿有三个玩的非常好的姐妹,年龄相仿,也只比多宝儿大个一两岁,只是她们几个目前还在陈母跟前侍奉,唯有多宝儿前几年被陈母划到陈海的院里伺候,但是几人还是住在一起,平日里相互照拂,感情非常的好。 “唔,那你少吃点不就行了?” “可是真的很好吃耶”多宝儿不满的嘟囔道。 “那你可以多带点糕点回去给蝉儿她们,把她们也喂胖,这样她们就没法笑话你了”陈海看了看此时正在和一串糖葫芦大战的多宝儿。蝉儿说的自然是在陈母身边侍奉的多宝儿的三个姐妹的一位。 “哼哼哼,才不要,她们吃什么也不胖,真是气死人了。” “那是因为你还在长身体呀,吸收比别人快一些,也是正常的。” “哼哼哼,反正她们就会取笑我。” 多宝儿懊恼的踢着脚下的小石子,抬头看陈海已经走远,连忙快速几步追了上去。 “少爷少爷,我听说大相国寺的山上还有桃花盛开着呢,山上的温泉对身体最是好呢,你要不要去看看。” “唔,也好”反正自己也没什么事情,不如去瞧瞧。 “那就明日,大相国寺离的比较远,还是乘坐马车去。” “好嘞,那我回去了就找来福准备马车”,多宝儿欢呼雀跃。 第3章 人面桃花(上) 次日清晨,窗外的喜鹊才在树梢上开始欢快地叽叽喳喳,多宝儿就迫不及待地敲响了陈海的房门。怎料敲了半天门,屋里都没人回应,原来却是陈海见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就打算锻炼一下身体,天不亮就出门晨跑去了。多宝儿刚准备退出去,一转身发现陈海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多宝儿吓得一激灵,手里的水盆差点扬了出去。陈海笑道:“怎么,你要给我过泼水节呀?” 多宝儿疑惑道“泼水节?这是什么节日?怎么都没听说过呀?” 陈海笑了笑“是的,据说是南方少数民族的节日,为了洗去罪恶和污秽的仪式,人们通过泼水来净化身心,祈求好运和幸福。代表着人们对幸福、健康和吉祥的美好祈愿。” “那应该很有意思,要不,等天气热了,我叫上几个姐妹,还有三小姐一起玩泼水节游戏” 陈海对多宝儿脑袋瓜里的突发奇想感到无语,这小丫头年龄终归小了些,蝉儿她们终究还是比她大,也相对更稳重,思想也相对保守一些,这种泼湿衣衫,让自己身材曲线必露的游戏肯定是不会做的,说不得还要训斥多宝儿几句。 陈海摇摇头,一脸无奈的进了屋子。多宝儿迈着轻盈的脚步,端来了洁面的热水和毛巾等,小心翼翼地侍奉陈海洗漱、更衣。待陈海用罢早饭,漱了口,多宝儿这才轻声说道:“少爷,我已让来福备好了马车,不知我们何时出发去大相国寺呢?” “此刻就动身,如此一来,也能早些回来。多宝儿,快去筹备些糕点和茶点,以防饥饿之需。” “早就准备好啦,少爷就放心!”多宝仰着粉粉嫩嫩的脖颈,一脸骄傲地说,好像对陈海的不放心很不爽呢。 “好,那就动身。”陈海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地踏出了自己的小院。就在他刚刚跨出院门的时候,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眼前。 竟然是大哥陈沛!陈海连忙停下脚步,向大哥问好:“早啊,大哥!” 陈沛看到弟弟,脸上露出一丝微笑,点了点头算作回应。清晨的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在青石小道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他身穿一袭青衫,身姿挺拔,气质沉稳而内敛。眼神中透着一种深邃和睿智,让人不禁心生敬畏。 “这么早就出来了?”陈沛柔声问道。 “嗯,打算出门一趟。”陈海回答道。 “哦?什么事?”陈沛好奇地问。 陈海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告诉大哥:“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去大相国寺逛逛,听多宝儿说那里的桃花还在盛开如初,所以想去游玩赏景。“ 陈沛听了,微微一笑说:“也好,出去走走对你有好处。不过记得早点回来,别让母亲担心。” “知道了,大哥。”陈海答应道。 大哥陈沛平日里甚少在院子里走动,大部分时间都沉浸于书房之中,跟随夫子潜心研习经史子集,全力以赴备战明年的科举考试。 看陈沛离去的方向,应该是父母居住的大院,想来应该是有什么事要跟父亲商量。 出到府院,一旁马车早已等候多时,同行的居然还有本应该在陈母身边服侍的棋儿,让陈海有些意外,棋儿与多宝儿同住一起,比多宝儿大上两岁,算是多宝儿的姐姐,今日正好是休沐,昨晚听多宝儿说起要来大相国寺赏花,便一同前来了。棋儿姑娘模样俏丽,比起多宝儿不遑多让,甚至可能是因为比多宝儿年纪大些,出落得更是端庄大方,陈海见到棋儿一同前来,心中有些惊讶。多宝儿笑嘻嘻地解释道:“少爷,我想着棋儿姐姐也喜欢赏花,便邀请她一同前往,路上也能有个伴。”陈海笑着点点头,示意多宝儿上车。 一路上,三人坐在马车里有说有笑。多宝儿像只小鸟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而棋儿则温柔地笑着,不时插上两句话。陈海看着两人,心情愉悦。 半个时辰后。陈海与多宝儿几人到达大相国寺山门外,吩咐马夫来福留下照看好马车,剩下还有两个小厮,拎着提前准备好的糕点茶具等,在身后亦步亦趋。 大相国寺位于长安城外十几里的春名山上,前朝就已经存在,虞朝建立初期,崇尚佛教,经历过太宗时期更是被确立为国教,在虞朝享有崇高的地位。每一位虞朝皇帝继承大宝后,都会来大相国寺礼佛。 好在山路崎岖但也较为宽阔,并不难走,沿途风景倒也美不胜收,多宝儿每到一处都要拉着棋儿叽叽喳喳个不停,倒也不至于枯燥,众人一路闲聊,很快便来到了山腰。只见寺庙内香火鼎盛,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陈海被寺中的一棵古桃树所吸引。这棵树巨大无比,开满了粉色的花朵,微风吹过,花瓣纷纷飘落,宛如仙境一般。 今日并非是初一十五,宝殿内烧香的人并却也不少,虞朝风情开放,男女同行并无太多禁忌,此时正有许多年轻士子文人,官宦小姐,丫环随从在寺院内赏花品景,兴致高处,更有人吟诗做赋,引来同行好友喝彩阵阵。 他们漫步其中,欣赏着繁花似锦的景色。风吹花落,如粉色的雨丝飘落,如梦如幻。多宝儿兴奋地在花丛中穿梭,采集花瓣。棋儿则轻轻拾起一朵桃花,插在陈海的鬓边,微笑着说:“少爷戴上花更显俊逸了。”陈海心头一动,脸色微红,多谢棋儿。原来,虞朝男子也不乏爱美之人,戴花并非女性的专利。然而,陈海仍感到有些不自在,遂将花摘下,轻轻插在棋儿的头上。正所谓鲜花配美女,宝刀赠英雄,如此娇艳的花朵,自然应当点缀在美丽女子的发间。 “少爷少爷,我刚刚听别人说大相国寺后山的温泉旁的桃花开的更加好看,不如我们也去看看”刚才还跑的无影无踪的多宝儿突然出现在陈海面前,轻声问道。 “也好,待会肚子饿了,我们也可以在那边选个地方休息休息。” 第4章 人面桃花(中) 后山的景象果然与山前迥然不同,可能是有温泉的滋养,这边不光桃花盛开的分外鲜艳,同时还有众多奇花异草争奇斗艳。陈海内心不禁感慨,可能古代没有后世的种种空气污染,水污染等,所以才能孕育出这等景象。 一眼望去,大大小小的温泉池不下几十处,距离有近有远,又彼此交汇贯通。或有山石隔开,或有竹柏桃树等虚掩,竟将这些大小不一的温泉池分布的有如后世的私人温泉圣地的感觉。 陈海心里默念“要是将这地方好好开发开发,打造一个温泉度假村,汤池之间用墙隔开,分男池女池,只能听到声音,却见不到人,想必能吸引很多人前来,到时候卖个门票,还可以找几个嘴皮子利索的,说个相声,再配上搓澡按摩拔罐一条龙服务。一定能大赚特赚” “啧”陈海笑了笑,把自己脑子里的想法抹去,自己这是拿后世的思想代入到了古代,此时人们的思想远比后世要保守的多,女子名节比性命都重要,怎会冒如此风险。 陈海几人沿着小路继续往前走,发现了一个隐藏在树林中的小亭子。 亭子周围弥漫着热气,显然是一处温泉的源头。 他走近一看,只见泉水清澈见底,还冒着丝丝热气。 陈海心想,这么好的温泉,如果不能利用起来,实在可惜。不过或许可以在这里建一个小型的浴场,供山中的僧侣和香客使用。 这样既能满足人们的需求,又不会引起太多的争议。 毕竟,宗教场所向来注重清净和修行,适当的洗浴设施也能为信徒们提供便利。或许以后有机会可以试一试。 “少爷,不如我们就在这亭子里暂且休息一下,让奴婢煮茶,棋儿姐姐为您准备糕点如何”多宝儿看到这里是个不错的休息的地方,兴冲冲的提议道。 “唔,也好,走了半天,确实有些累了”陈海说完,就走到温泉旁蹲下洗了洗手。 这时,就听到不远处忽的有一声大笑传来… “宋濂兄做的这首诗当为本场最佳,借桃喻人,平仄分明,意味悠远。” “不敢不敢,子腾兄的大作在下也是推崇备至。” “哪里哪里,拙作一首,与宋濂兄的诗有云泥之别” 陈海听到这里,心中了然,原来是遇上了文人赋诗啊!大虞朝虽重武,却也并非文脉断绝。相反,这个朝代人才济济,二百多年间,各种堪称圣贤的大文人如雨后春笋般涌现,传世诗篇更是如繁星闪烁,文采斐然,不胜枚举。有趣的是,这些文人不仅擅长舞文弄墨,还喜爱耍刀弄剑,自上而下的尚武之风造就了大虞朝的辉煌盛世,不禁令人感叹。 “宋濂兄,子腾兄,前方不远处有一座亭子,咱们何不去那里畅饮美酒、谈笑风生,一同欣赏这美丽的景色呢?” “太好了!” “这个主意真棒!” “甚好,甚好” 话音刚落,一阵喧闹的脚步声从远方传来,而且越来越近,似乎正朝着陈海所处的方向前来。 陈海原本打算让棋儿收拾一下东西然后离开这里,但多宝儿此时已经拿着水壶去远处寻找泉水,并不在身旁,这一耽误的功夫,刚刚发出声音的那些人转眼间就已经来到了亭子下方。 只见领头的大约有十五六个之多,其中男女皆有。这行人个个衣着华丽,男子们身着锦衣华服,头戴玉冠,手持羽扇,风度翩翩,气宇轩昂;女子们则穿着鲜艳的衣裙,裙摆随风飘动,宛如仙子下凡一般美丽动人。每个人都散发出一种独特的气质,仿佛都是世间难得一见的人物,堪称人中龙凤。这些人身后还簇拥着一群侍从和婢女,手持各种物品如食盒、酒壶等,小心翼翼地跟随着队伍前行。 “咦?这不是二哥吗?”这群人本来并没有预料到亭子里会有人,更没有想到竟然还是熟人,其中一个人突然对着陈海喊道。 只见人群中走出来一个人,原来是陈海二叔家的长子——陈瀚。 陈海对此人有些印象,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一个多月的时间,陈府虽说占地辽阔,庭院众多,但与其也是见过几次面的,陈瀚只比陈海小一岁。生的身材魁梧,肌肉结实,像个小牛犊一般壮实,散发着一种强健的气息。奈何他对读书兴趣乏乏,虽然有他父亲为他找的私学大家悉心教导,却也是进展不高,在陈家属于相对平庸的子弟,不过好在陈瀚喜武,这些年也跟着家里的护院学了一招半式,平日里对擂,撩到个个人不成问题。二叔有一妻一妾,名下却只有陈瀚一子,对其疼爱有加,也就有些放纵了。 “见过兄长” “刚刚我们一起吟诗赏景!这天儿太热啦,肚子又饿嘴巴又渴,就想着到这个亭子里来歇歇脚。没成想居然碰到你了,可真是太巧了!”陈瀚说完,不等陈海反应已然龙行虎步到了陈海面前“二哥,你若没什么要紧事,不如和我们一起玩耍,回城也有伴儿,奥,对了,思思妹妹也来了”说着伸手指了指人群中。 陈海顺着陈瀚的手指望去,只见三叔家的女儿陈思思恰似一朵初绽的粉荷,亭亭玉立。她年方十六,今日身着一袭淡粉色藕裙,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至腰间,随风飘动,摇曳生姿。她的五官精致如画,那双黑黑的眼眸,犹如深邃的夜空,透亮而有神。面若桃花,粉嫩的双颊如盛开的花瓣,不施粉黛却自然流露着青春的气息。 陈思思朝着陈海盈盈一拜,行了个标准的淑女礼,并轻声问好:“见过二哥!” 陈海微笑着与陈家的两位弟妹寒暄几句后,陈瀚便开始依次向他介绍起同行之人来,同时也将陈海之前头部受伤导致失忆一事告知给大家。 众人听罢皆面露惋惜之色,纷纷出言安慰。 待十几人鱼贯进入亭子里坐下之后,一众下人手脚麻利地搬来桌椅小几,并迅速在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精致可口的糕点和新鲜水果。 一名身着青衫、面容俊朗的文士田冲笑着说道:“方才聆听诸位兄台的大作,实在是令人回味无穷啊!依小弟看,与其就此作罢,倒不如让我们在此地延续那未完成的篇章。恰好今日又结识了这位陈海兄弟,如此良辰美景,正宜一同欣赏这满园盛放的桃花,品味这香醇可口的美酒佳酿。此等快意之事,当真令人心驰神往!快哉,快哉!”他一边说着,一边举起酒杯,向众人示意。 第5章 人面桃花(下) 时值正午,虽是晚春时节,但中午的太阳已经有些毒辣。 众人已然有些醺醺然,气氛也已经到了热络处。 这时田冲嚷嚷道“鄙人不才,又有一首桃花诗,愿献于凝儿姑娘” 言罢,目光灼灼的看向众人中一方小几后端坐的一位女子。 虞朝时期,社会风气较为淳朴且开放。如果青年男女之间彼此心生爱意、互相倾慕,那么他们通常会坦诚地向对方表达自己的情感,并将这份心意告知各自家庭中的父母长辈。 当双方家长得知此事后,便会依据礼仪相互拜访,若经过一番交流与考虑,两个家庭均无异议,则接下来便要举行一系列仪式——首先需祭拜祖先,告诉老祖宗,后人有喜,家族血脉得以延续,然后再精心挑选一个良辰吉日,举办盛大婚礼。 整个婚礼过程严格遵循“三书六礼”的古制:所谓“三书”即聘书、礼书和迎亲书;而“六礼”则包括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以及亲迎这六道环节。每一项仪式格外严肃不得马虎。 最终,新人在亲朋好友们的共同见证下喜结连理,正式成为夫妻。这种明媒正娶的方式即使在虞朝的老百姓心中,也是非常在意的。 桌几后本有两位女子,其中一位自然是陈思思,听闻此言放下手中酒杯,一脸笑意的瞟向身旁另一位女子,掩口笑道: “凝儿姐姐,今日能够看到有人为姐姐赋诗一首,也不枉费妹妹我陪你爬上这一趟山啦!”她面带微笑地说道。 “哎呀,思思妹妹就别取笑人家了!田公子或许只是因为喝酒过多,有些不胜酒力才有此胡话罢了。”郑凝儿红着脸低声解释道。声音犹如空谷啼莺,婉转动人。 陈海顺着她们的视线望去,只见另一个年纪稍轻一些的女子,约摸十八九岁的年龄,身着粉色藕裙,肤若凝脂,螓首蛾眉,明眸皓齿,容貌绝美,竟然比这满山盛开的桃花还要美丽动人。 众人听到田冲呼喊,立刻有好几个人不约而同地起哄起来: “哈哈,原来田公子此来并非单纯饮酒啊!” “我们可要好好欣赏一下田兄的大作呢!” “哈哈哈……” 陈海心中也觉得的好笑,他一眼便看穿了田冲的心思——这家伙分明就是冲着泡妞来的!没想到今天还真没白跑一趟,竟然能碰上这么一场好戏。 这位被田冲叫出名字的郑凝儿,此时正色道:“各位兄长,莫要取笑凝儿,今日本是惯例雅会,凝儿有幸与诸位兄长在此一同品茗论诗,乃是一大快事,不应再论其他,正巧今日凝儿带来了一份谢道韫的《论语赞》真迹,不论谁的新作拿了今日诗会的头筹,凝儿愿将此真迹作为彩头献上” 众人一听惊呼不已,谢道韫,东晋名才女,因为一句“未若柳絮因风起”被人熟知。 “天下才有一石,曹子建独占八斗,我占一斗,天下人分一斗”说这句话的谢灵运,是谢道韫的亲外甥,谢道韫到谢灵运教导有方,可以说谢灵云的启蒙老师就是谢道韫。 田冲面色酡红,羽扇纶巾,显得骚气无比,田冲走到亭子中央,缓缓施礼后道: “桃花灼灼映春光, 轻舞曼妙醉心房。 红颜一笑倾国色, 爱意绵绵似海长。”田冲吟完,一行人或是抚掌大笑,或是忍俊不禁,纷纷笑骂不已。 “田冲你这家伙,哈哈,真是有辱斯文!” “田兄借诗言情,果然性情中人!” “这诗着实有些哈哈哈。” 田冲的诗表面上咏的是桃花,灼灼映春光,说的是桃花盛开,色彩鲜艳缤纷,映衬春天的季节,让人看到就心旷神怡 ,醉心不止,红颜一笑,可以说是桃盛开的颜色迷人,也暗指郑凝的容貌美丽,一语双关,借花喻人,将郑凝夸赞一番。只是最后一句,有些露骨,竟然直接表达了田冲对郑凝的非分之想,但也可以解释为诗人喜欢桃花之情,只是众人都不会单纯这么想罢了。 “啧啧啧”陈海觉得有些好笑,这虞朝风气开放,男子竟然毫不避讳众人议论,当众表达对女子的爱意。而观众人反应,似乎也是常有之事。 “田兄高作,凝儿拜读,不知云枫兄和宋濂兄可有佳作?”郑凝道。 陈海与陈翰坐在一起,旁边桌几后一位被唤作云枫的男子,正手执一尊酒壶往自己的杯子里倒酒,闻言朗声说道“惭愧,惭愧,云枫贪酒,尚无头绪,倒是宋濂兄似有所得,不如先行欣赏一下宋濂兄高作,我随后补上。” “哈哈哈,你倒是会偷懒,无妨,那我先献丑,你也休想躲掉。”宋濂笑骂道。 随后收了收衣襟,也不起身 ,就坐在小几后面吟道:我这首诗名叫<赏大相国寺桃花> \"桃花春色暖先开, 明媚谁人不看来。 可惜狂风吹落后, 殷红片片点莓苔。” “好诗” “宋濂兄真乃大才” 宋濂吟诗结束,早有专人抄录到了纸上,供众人传阅,众人回味片刻,纷纷拍手称赞道。 “这诗前两句夸赞桃花报春,惹得人们争相前来欣赏,赞叹,后两句意境突变,却是想到一场狂风暴雨后,盛开的桃花终将被风雨摧残,打落花枝,落在青苔上,最后化为春泥,只剩下点点殷红告诉世人,它曾经盛开过。前两句欢快明媚,后两句峰回路转,细读起来竟有些感伤萦绕心头。果然好诗,宋濂兄才思敏捷,让人钦佩不已。”郑凝一脸诚挚称赞道。众人纷纷点头称道,唯有田冲被宋濂抢了风头,面有不快之色。 “确是佳作无疑” “宋兄大才,我等甘拜下风”众人对宋濂的诗称赞不已。陈海也随大溜的夸赞道“好诗,好诗”。 “凝儿也有一首拙作,望诸位兄长斧正”郑凝儿螓首微抬道: “桃花浅深处,似匀深浅妆。 春风助肠断,吹落白衣裳。” 诗的大致意思是桃花的花瓣深浅不一,就像女子的妆容一样,浓妆淡抹总相宜。春风吹过一片片粉白的花瓣,吹落在树下人白色的衣裙上。诗虽短,却字字珠玑,表达出一位少女无忧无虑的的心境,轻快跳脱的意境跃然而出。 众人又是一顿称赞,尤其是田冲更是一扫先前不快之色,双眼泛光,称赞不已。 原来这郑凝儿也是颇有文采, 想来家学渊源。 第6章 何妨吟啸(上) 光影流转,接下来,在场之人纷纷展露才华,或吟诗,或作对,欢声笑语此起彼伏,好不热闹!就连陈海三叔家那个的陈思思也展示出她非凡的文采,所作之诗竟然也是精彩绝伦,倒是让陈海有些意外。 陈海先前以自己患了失忆症为由,拒了众人想让他作诗的要求。此时主顾低头喝酒,与兄弟陈瀚闲话些家常琐事,并没有参与到这场诗词盛宴之中,旁边有多宝儿和棋儿侍奉左右,倒也怡然自得。 而陈瀚,原本只是陪着陈思思一同前来赴宴而已,此时受不得众人的一再邀请,不好再拒绝之下,勉强拼凑出一首似是而非的打油诗后引来一阵善意的哄堂大笑,唯有田冲嘲笑哼道“到底是商贾之家,眼里怕是更加看重钱财利益,于诗词歌赋就是一窍不通,真是贻笑大方了,哈哈。” 陈瀚顿感尴尬。一旁的陈思思也是面有不快,陈瀚只是今日陪同她前来参加雅会,不想竟成为取笑的对象,遭人轻视,一股愤怒的感觉涌上陈思思心头,当即想要回怼他两句,怎奈,田冲此人除了在亭中作的第一首平平无奇之外,后来又作了几首诗也是惊才绝艳,陈思思一时间有些无处着力,心里越想越觉得委屈,一只手不自觉的握住了一旁郑凝儿的柔荑。 郑凝儿向陈思思低语宽慰几句,直身正色道:“田公子此言差矣,商贾与我大虞也是非常重要,商者,国之基石,无商不富,无富不强,国家财政充盈,全赖商人之利。”她顿了顿接着说“商人行走四方,能为国家带来新奇之物,促进文化交流。”郑凝又道:“若无商人,国家物资短缺,百姓生活困苦,何谈国家繁荣?,我大虞自建国以来,虽说重武但不轻文,重农但不抑商,是以国富民强,四方臣服,八方来朝。” 田冲被心中暗恋的人驳斥后,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感觉面子有些挂不住,但还是强忍着说道:“凝儿妹妹所言极是,田某从未有过看不起商人之意。要知道,商人对于我朝的经济发展可是至关重要啊!不过,如果没有当年我朝太宗皇帝英明神武,提前制定出一系列严谨的商税法规来约束他们,恐怕如今这些商人们早就个个腰缠万贯、富可敌国了!户部每年都会按照既定的税法向盐商、茶商和酒商等征收各种税款,如此一来,既保证了国家财政收入的稳定增长,又能有效地遏制住那些不法商贩们的贪婪之心。” 顿了一顿之后,田冲接着说道:“而且,众所周知,商人大多唯利是图,他们所从事的往往都是些一本万利的生意。像这样一门心思只想着赚钱发财之人,又怎会把时间精力浪费在研读圣贤书籍、修身养性之上呢?”说到这里,田冲轻轻叹了口气,似乎对现实颇感无奈。 众人闻言,大豆觉得田冲说的很有道理,纷纷点头附和。却是有两三个人面露异色,显得有些难堪,想来也是家里从事商贾之道的,没想到今日竟然被人当众贬低。 陈海微微皱起眉头,心中暗自思忖着:“诗作得不好被朋友们拿来开玩笑本就是稀松平常之事,无需太过在意。然而经过这半日的相处观察下来,他发现陈瀚实际上和这群人并没有那么熟悉,尤其是和田冲这个家伙更是初次相见而已。想到此处,陈海对于田冲的印象不由得又打了折扣。面对这样的人,如果放在后世,自己肯定会毫不客气地当面回怼过去。因为越是退缩避让,反而会让对方觉得自己理亏,仿佛他们所说的话就是真理一般。” 倒是郑凝儿这一番言辞令陈海不禁感到眼前一亮,心中暗自惊叹不已。想来她只是一介生于古代、尚未涉足世事太深的年轻女子罢了,但却能对商道有着如此的理解与见识,着实令人钦佩。不仅如此,从其所作诗词及文学作品之中也可窥见一斑——这般才华横溢、文笔斐然之人必定出自世家名门,且日常定当博览群书、广纳众长,绝非泛泛之辈!陈海面上虽仍保持着平静淡然,但内心深处实则已对郑凝生出几分赞赏之意。 “夫商与士,异术而同心,故善商者,处财货之场而修高明之行,是故虽利而不污,故利以义制,名以清修,天之鉴也。”陈海突然开口说道。 “于已有利而于人无利者,小商也;于已有利而于人亦有利者,大商也;于人有利,于已无利者,非商也;损人之利以利已之利者,奸商也。 故大商之道在于境界,大商之道在于\"无算\"。” 作为后世名校毕业的高材生,何况还有比这些人多了几千年的知识见解,想辩驳倒田冲还是轻而易举的。 陈海刚才的话的意思是那些经商的人和作为国家官员的人,手段不同但是出发点都是一样的,所以善于经商的人,在财物的场修高明的行,因此,即使有利益熏染而不受污染,所以利以义制,名以清修。然后又说明小商做的是对自己有利,对别人无利的事,对自己有利也对别人有利的就是大商了,对别人有利,但对自己没有利的,不是商人之道。所以大商的道在于境界,生意做的很大的时候,就不能斤斤计较,过于计算利益上的得失。 “大商之经商,有如伊尹,姜子牙之于治国;孙子,吴起之于用兵;商鞅之于变法;其学问之精深,道法之玄奥,意气之宏远,境界之高明,岂是空想妄论之辈,俚谚俗语所能达到的。 大凡天下之学问,万事成败,皆不出道与术这两大范畴。道是河,术是舟;道是舵,术是桨。无河无以载舟,无舟难以渡河。无舵则无方向,无桨则无动力。所以,道是方向,术是方法;道是法则,术是谋略。谋者,韬略也,汉书艺文志云:谋略,以正守国,以奇用兵,先计而后战,天下之谋略,无论应用于何时何事,时谋,地谋,人谋这三则。陶朱公着有,陶朱商经十八法,分为三谋和三略,是为:人谋,事谋,物谋;货略,价略,市略;这三谋三略,乃陶朱商经十八法之要义。” 第7章 何妨吟啸(中) 陈海一番话说的不急不缓,但掷地有声,在场众人听的痴迷,陈思思和陈瀚更是两眼泛光的盯着陈海,就连郑凝也是美目流光,一脸异色的瞧着陈海,好像陈海的脸上有花一般。在场众人从来没想到,陈海将经商之事引到如此的高度上,在陈海的话里,经商对于国家之重要,不亚于官员管理国家,不亚于策略之于行军。治国为术,韬略为术,经商亦为术,行业有区别,然术无区别。 陈瀚感觉自己的脑袋已经呆滞了,没想到,属实没想到,原来自己家的二哥居然深藏不露,居然有这份发人深省的见解。哈哈哈,看那田冲傻眼了。你的见解只在第一层,我家二哥可是在第五层。 田冲彻底震惊得目瞪口呆,打死他也想不到这个一直被自己当作透明人、存在感极低的家伙,竟然深藏不露,一开口便语惊四座!此刻眼见郑凝儿一双美目此刻全都倾注到了陈海身上,他心急如焚,一股热血直涌上脑门,脸涨得通红,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刚才听闻到陈兄罹患失忆之症时,小弟还深表遗憾和同情呢。可万万没料到陈兄对商业和士子之间的区别竟有着这般深刻透彻且发人深省的独到见解啊!田某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呀!呵呵,想必以陈兄如此出众的才华和敏捷的思维,于诗词一道肯定也是信手拈来、举重若轻?今日我们众人在此集会本就是为了吟诗赋词、以文会友嘛……” 陈海笑了笑,语气平淡地说道:“田兄谬赞了,我不过是随口一说,哪有什么独到的见解。至于诗词,我确实不擅长。” 田冲看陈海说的诚恳,不似作伪,一时又拿不准陈海究竟会不会作诗,但刚才丢了面子,心里想要让陈海出丑的念头又占据了上风,只能硬着头皮说道:“陈兄何必过谦,就凭你刚刚那番话,便足以证明你的才华。若是陈兄再能赋诗一首,那就更好了。” 周围的人也纷纷附和,都想听听陈海的诗。 郑凝儿似笑非笑说道“陈公子方才于商道有如此真知灼见,想必胸有沟壑,难道是瞧不起我们这些人所以才不愿作一首诗吗?” 陈海看着眼前的情景,心中明白这次怕是难以推辞了。他略微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开口说道:“既然今天大家都以桃花为题,那么我也就尝试着作一首桃花诗。” 陈海不禁在心里暗暗觉得有些滑稽可笑,因为他早就清楚地知道,这个世界的历史发展到隋朝末期时就已经和他前世所经历过的完全不相同了。隋亡后,陇西李氏军阀打败其他势力,建立了大虞朝,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些在上一世曾经名噪一时的历史人物以及辉煌灿烂的文学作品,在这个时空里,少了很多,相应的他们的作品也并没有出现,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简直再好不过了,可以直接拿来用而无需担忧会有人找上门来对质。想到这里,陈海不禁感到一丝侥幸,毕竟这种优势可不是人人都能拥有的。 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有着穿越者的身份啊!这让他在这个时代里拥有了一种独特的优势。 陈海也不矫情,说了声好,随后沉吟道: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 “扑哧”前两句一出,众人有些反应不一,这诗,就连学堂里的稚童都能写的出来,完全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众人也沉得住气,毕竟只是开头,看看后面有什么特别。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陈海继续缓缓吟道。 “这好像没什么特别?”“是呀,是呀” 有好几个人已经笑得身体都快直不起来了,他们觉得这几句诗简直太简单、太直白了:“这不就是说山上有座庙,庙里住着一个神仙,神仙种了些桃树,桃花开了之后拿去换点买酒的钱嘛!”这样浅显得不能再浅显的诗句,实在是让之前还抱有一丝期待的郑凝儿和陈思思她们大失所望啊!难道说陈海的诗才真就只有这么普通水平而已?想到这里,郑凝儿和陈思思等人脸上都露出了难以掩饰的失望之情。而另一边呢,田冲却是高兴得手舞足蹈的,好像已经提前看到了陈海出丑闹笑话似的,满脸都是幸灾乐祸的表情。 “酒醒只来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 车尘马足贵者趣,酒盏花枝贫贱缘。 若将富贵比贫者,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将花酒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做田。”陈海语气平静的吟完这首诗,全场已经鸦雀无声。 良久 郑凝儿率先反应过来,惊叹道:“好诗!”她目光灼灼地看着陈海,眼中满是钦佩。其他人也纷纷回过神来,赞叹声此起彼伏。 “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做田。”郑凝儿默默在纸上眷写下全诗,又盯着纸看了半晌,喃喃自语。似乎在回味陈海刚刚所作的这首诗,然后望向陈海说道:“陈公子这番心境,真是与年龄不符,不知是何等际遇,让你如此年轻竟会生出这般看穿功名富贵,感怀世态的想法呢?” 宋濂拱了拱手:“陈兄此诗,虽然多用花,桃,酒,醉等香艳字眼,却是毫无低俗之气,反而犹如笔力直透纸背,让人猛然一醒。” 陈思思激动地拉住陈海的衣袖,由衷地说:“二哥哥,这诗真是太妙了!你是怎么想出如此精彩绝妙的诗句的,每一句单拿出来看似平平无奇,连在一起却是惊为天人,意境超凡!” 陈瀚更是兴奋无比,仰头干了一壶美酒,呵呵笑着“好诗,果然很好的诗,我能听懂。” 田冲的脸色则变得极为难看,他怎么也没想到,陈海竟然真的作出如此惊艳的诗。此时他只能灰溜溜的坐在桌几后面,嘴巴张了张,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第8章 何妨吟啸(下) “世人皆言我乃狂妄之士,一生自持才华横溢,岂料今朝竟有幸听闻陈兄有关商道与术的言论,更见得陈兄文采斐然、言辞通达,实令我倾心折服啊!”此刻,开口之人正是那位先前被人称作子腾兄的文士。陈海的脸皮微微一红,毕竟这是他第一次抄袭诗作,心中难免有些不适应,赶忙谦逊地回应道:“岂敢岂敢,一点不值一提的见解罢了,倒让云枫兄见笑了。” “哈哈哈哈,小弟,呃,你直呼我子腾便可,我家住在长安的青衣巷,家中也只是经营些许小生意罢了。日后我们定当多多往来,愈发亲密无间才好。”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再客套了。” “哈哈哈哈,理应如此,理应如此。” 陈海暗自思忖,觉着子腾此人虽稍显豪放不羁,但其品性纯真直率,不由得对这位子腾兄弟心生几分好感。 有陈海辗压全场的一首桃花诗之后,在场的众人发现这诗有些作不下去了,姑且也就转而闲话其他。女子聚在一起谈论着闺房中的趣闻轶事,而男人们则互相闲聊起长安城中最近发生的琐碎事情。由于虞朝时期的酿酒技术有限制,这里的酒度数非常低,对于陈海来说完全没有任何感觉,但其他人或多或少已经有了些醉意。 一场狂欢之后,大家终于站起来准备告别离开。在分别的时候,少不了彼此之间再吹嘘夸赞一下。子腾紧紧拉住陈海的手臂交谈,表示今天见到他感到格外亲切,并说改天一定会亲自上门拜访云云。陈海和陈瀚、陈思思向其他人道别之后,便一同沿着山路步行而下。他们来到山脚下寻到了自己家的马车,然后三个人共同乘坐一辆马车,只留下多宝儿在车厢内侍奉。至于棋儿以及陈海、陈思思各自的婢女,则分别乘坐其他的马车,向着长安城的方向前进。所幸这辆马车相当宽敞,即使坐了四个人也不会觉得拥挤。 马车缓缓启动,朝着长安城驶去。 一路上,陈思思和陈瀚靠在窗边欣赏着风景,陈海则闭眼假寐。 “二哥哥对那田冲怎么看”陈思思突然出声。 “嗯?田冲啊,今天头一次见,了解不多,所以没什么看法”。陈海睁开眼睛,见陈思思已经不再欣赏窗外的景色,一脸凝重。 “我方才听凝儿姐姐说田冲那家伙,原来不姓田的,本名叫周冲,原来也是住在青衣巷,和宋濂他们几人相熟,他父亲做过下州博士,是个九品的官,田冲十三岁那年父亲因病早亡,没多久,母亲也跟着去了,不知怎的,投靠远方亲戚去了,给人做了义子,听说他那远方亲戚在太子府是个小马坊使。” “这么说起来,田冲少年挺凄惨的。”陈海说道。 “兴许,那小马坊使是个宦官,本身也是没儿子的,想来是指着田冲养老送终,倒是颇受照顾。” “嗯”这种事,陈海不好评价,每个人都有好好活下去的权利,一个少年,父母死了,相当于没了依靠,有个远方亲戚照拂才能够长大,何况对方对他也好,那么前半生受庇护,后半生给人养老送终也算报答恩情了。 “不过他喜欢凝儿姐姐”陈思思似乎也觉得没什么,索性换了话题:“凝儿姐姐知道的,不过这种事总要两情相悦才好,凝儿姐姐不喜欢他。” 陈海点了点头,“感情之事,确实不能强求。” 他看着妹妹,“思思,你年纪也不小了,可有心仪之人?” 陈思思的脸一下子红了,“二哥哥,你说什么呢!我还小呢。” 陈海笑了笑,“在二哥眼里,你永远都是小孩子。不过,若是有了心仪之人,也要跟二哥说一说。” 陈思思低下头,摆弄着衣角,“嗯,我知道了。” 旋即眼睛带着一丝狡黠,“凝儿姐姐倒是问了我许多关于你的事情哦” 陈瀚凑了过来:“可是那郑凝儿喜欢上咱家二哥?” “那倒没有,凝儿姐姐问我二哥哥师从谁家,所学所知从何处得来。”陈思思一本正经的说道。 “切,没意思,我还以为那郑凝儿瞧上咱家二哥了呢。”陈瀚一脸失望。 陈思思翻了翻白眼,有些不想再理会这位自家三哥。连带着拉着身子也离陈瀚远了些,好像想离这个脑残哥哥远一些,别在被他传染了, 到时候自己的智商都会有些不够用。“哦,对了,二哥哥,三哥哥,你们知道那位子腾兄为什么不报自己全名吗,嘻嘻” “为什么呢” “嘻嘻,因为他姓杜,杜子腾!” “哈哈哈,原来如此,我说他跟二哥自报家门的时候怎么有些吞吞吐吐的。”陈瀚抚掌大笑。 陈海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想起后世也有一些有意思的名字,逸群,姓朱;初墨,姓熊;珍香,姓史。不禁笑出声来。 陈思思和陈瀚一脸好奇。陈海就挑了几个跟他们讲了。惹得陈瀚和陈思思笑得前仰后合。陈思思笑道:“太有趣了,我是真的笑得肚子有些疼了。” “二哥哥,下次诗会我带你一起参加如何,就不让三哥哥去了,嘻嘻。”陈思思说道。 “唔,不了,我其实也没什么兴趣的。”陈海摇头笑了笑,他倒不觉得郑凝儿会花痴到仅凭一面之缘就对自己有好感。这诗会不过是一群荷尔蒙无处释放的青年男女聚会饮酒的社交活动罢了,比起浪费时间参加这群半大成年的孩子似的玩闹,不如做些更加有意义的事情。 马车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陈海心里想着,回去以后也该想一想以后的路怎么走了,他抬头看了看窗外,夕阳西下,晚霞染红了半边天。 \"到家了。\"陈瀚的声音打破了宁静。旋即跳下马车,伸了伸懒腰。 陈海跳下马车,看着陈家大宅,心中感慨万千。这里就是他以后的家了,未来的日子里,他将会一直在这里生活,不出意外,将在这个世界平静的,安稳的过完一生。 第9章 人间有味是清欢 翌日一大早,天边刚见曙光,陈海便已完成晨跑回到家中。他静静地站在门口,轻轻叹息一声:“这副身躯终究还是有些弱啊!必须想个法子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壮才行。”多宝儿早已对陈海近来的改变习以为常,此时她已将毛巾和水盆备妥。陈海顺手拿起毛巾擦拭额头上的汗水,然后匆匆洗了把脸。接着,他吩咐多宝儿安排人手去筹备一些物品。多宝儿虽心生好奇,但并未多问,依言照办。 没过多久,几名陈府的下人陆续将那些东西搬进了陈海居住的小院。陈海则继续指挥他们行动起来——先是铲除了院子里的一处花圃,随后将那块土地翻修平整进行硬化处理;又在旁边修起了一座长方形的浅坑,用细沙充实了。然后又带头领着下人将搬来的木头叮叮当当的摆弄了起来。 多宝儿瞅着在陈海的指挥下做出的奇奇怪怪的东西,陷入了深深的迷茫。陈海在一旁乐的解释道“这些东西叫做独木桥、高板跳台、高墙低墙、云梯以低桩网等项目,唔,是我打算用它们来锻炼我的平衡能力,弹跳能力的玩应。”场地有限,壕坑就不挖了,万一哪天谁没看见掉下去就不好了。 一上午的时间在叮叮当当中很快就过去了,陈海试着在木头做成的障碍物上面折返跑了一圈,直累的气喘吁吁。 午饭后的晚些时候,陈瀚进了陈海的小院,经过昨天诗会的事,陈瀚觉得自己这个本家二哥更显亲近了。看着院子里奇奇怪怪的东西,看到陈瀚的反应和多宝儿一样,陈海又耐心给陈瀚解释了一遍。 陈瀚听完两眼冒光,“二哥,这些木头疙瘩看起来很普通,真像你所说的那样有那么大的作用?” 陈海心里坏笑“普通?要知道后世的军队里流传着一句话,宁跑5公里越野跑,不跑400米障碍跑。这些看起来普通的玩意组合到一起,就是提升单兵个人身体素质的大杀器,后世虽然有热武器,各色种兵种协同作战,但是诸如巷战,抢滩登陆等最后一段距离往往还是要看单兵个人能力的,能在极短期间内突破敌人防御线,达到快速接近敌人的目的,战场地形复杂多变,想要达到这个目的,靠的就是平时日复一日的魔鬼训练。让人的身体形成肌肉记忆,快速反应能力等!要知道,后世那些每天都训练的士兵们,400米障碍跑能跑出90-120秒就是精英,能跑到90秒以内的,就是精英中的精英,当之无愧的兵王”当然,这些陈海是不能跟陈瀚说的。 “哦?你觉得简单?要不我说一下规则,你来一圈试试?”陈海戏谑的说道。 “来就来,我还就不信了”陈瀚对自己很有信心。 陈海也不废话,“规则很简单,首先……”陈海简单说了下规则,并叫多宝儿开始计数。 陈瀚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上了独木桥走的歪歪扭扭的,幸亏陈瀚多少有些把式,连忙稳住身形才没有掉下来,到了高墙处,几个助跑很顺利的翻了过去,只是钻低墙的时候陈瀚整个人卡在了正方形的洞里进退不得,惹得多宝儿笑的数都数不下去,待到好不容易钻了过来,又在低桩网陷入了苦苦的挣扎,陈瀚总是被网挂住屁股。 经过整整一圈的艰难跋涉后,陈瀚感到自己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量一般,气喘吁吁地瘫倒在地:\"不行了……真的不行了……太累了!我觉得走完这一圈,我的体力都快要耗尽了……多宝儿,你数了多少个数啊?\" 多宝儿轻轻捂住嘴巴,咯咯地笑出声来:\"三少爷,已经到二百个数啦。\" 陈瀚费力地撑起身子,无奈地叹口气说:\"二哥啊,你到底是怎么想到这种折磨人的方法的?每个项目分开来看似乎都挺简单的,但为什么把它们连贯起来做会这么累呢?\" 陈海淡笑回答道:\"嗯,这其实是我无意间琢磨出来的一种锻炼方式。它可以有效地训练人的平衡感、反应速度等多种能力,当然,对强壮体魄也有很大帮助。听说你是打算从军的,如果有兴趣,可以和我一起进行锻炼。\" “好,那我以后明天一早就过来找你。”陈瀚是有从军的打算,所以有这种可以锻炼身体的好事,自然不肯落下。哪个男儿年少时没有梦想,不想着建功立业,报效国家,光耀门楣? “若有朝一日,能凭此身立不世之功,此生无憾!”陈瀚说道。 随后,两道爽朗的笑声,穿过淡淡的树影,飘向远方。 稍早的一些时间。 长安城安上门街,虞朝的百官和衙属都是在这条街上,一处离主街稍远的别院内。 “哗啦” 一阵碗碟破碎的声音,在一间门打开的房子里传了出来。 “没用的东西,你是想烫死我吗?”此时一脸狠厉之色的田冲坐在桌子前面。桌子上只摆着几盘子菜,剩下的碗碟汤碗俱都已经被田冲摔碎在了地上,一地的汤汤水水,看样子,吃饭的人心情不佳,菜肴几乎未动。 下手跪着两个男性下人,仿佛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头已经恨不得缩到肚子里面去了。一旁还有两个伺候的丫鬟,赶紧跪着上前收拾破碎的碗碟。 “滚”挥手喝退下人,田冲越发觉得心烦。昨天诗会结束下山时,自己刻意走近郑凝儿,邀请郑凝儿一起结伴回城,不曾想那郑凝儿竟然丝毫不给自己面子,还当众言道只拿自己当朋友,请自己不要越矩,还说事关女子清誉,请自己以后不要再有像白日赠诗那样的行为,警告之意再明显不过。田冲被郑凝儿当众训斥,脸面有些挂不住,仿佛不过脑般直接诘问郑凝儿心中喜欢之人是什么样子,那郑凝儿也干脆了当“自是像陈海公子那般,也无不可。”说罢与众人道别,拂袖而去。田冲落了面子,也不跟其余众人打招呼,直接上了自己马车去了。 田冲不曾想那陈海和郑凝儿只一面之缘,更是不曾说上几句话,全场只作了一首诗,竟然博得郑凝儿的关注,想自己苦心积虑,用了无数手段去接近郑凝儿,却不得其芳心,心里又气又怒。越发觉得烦躁,昨晚竟一夜辗转反侧,不曾睡着。 当然这些事,陈海是不知道的。 第10章 陈家往事 一场大雨后,天气开始燥热起来。 陈海在书房里不厌其烦的练习书法,看着写的有些不伦不类的字,终于放下了笔“呵,果然自己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外头传来丫鬟的声音,却是陈父房里头的丫鬟云染过来,说请少爷去一下老爷屋里。 看来自己父亲今日得闲,没有出门料理生意上的事儿。 陈海父亲陈启年,快要五十岁了,今日穿了一身大虞朝常见的藏蓝色员外服,五官雍容,依稀还有一丝年轻时的俊美的痕迹,双目有神,不怒自威,因为保养有道,整个人显得比较年轻富态。 “海儿,为父今日叫你来,是想问一问你未来的打算。”陈启年语气不急不缓的说道,并指了指旁边的檀木椅,示意陈海坐下。 “沛儿自幼聪颖好学,于学业上,我和你母亲倒也不怎么操心,如今他已经年满二十,明年便要参加科举,如若能金榜题名,于他,于我陈家,都是一件好事。” 陈海正襟危坐,称了声是,随后道“大哥一直以来都用功读书,是家里弟弟妹妹们的榜样。” 陈启年顿了顿道“蓁蓁还小,也不到担心的时候,反倒是海儿你自小顽皮,于文缺少耐心,又不像二房家瀚儿一样志在军伍,我陈家以商起家,经过几代人的努力,现在也算是小有成就。若你对经商之事感兴趣,为父自然高兴,但也得征询你的想法。” 陈海想了想“我想试一试。” “好,如果你决定好了,我会禀告你祖父,他老人家虽然已经不过问家中大小事务,但是还是要知道的,明日正好你二叔休沐,我会叫来你二叔,三叔,一起探讨一下这个事情,怎么安排你着手做一些事情。咱们陈家上有祖训教诲——家族事凡事需兄弟齐心,须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陈启年说道。 “是,海儿明白。” 第二日上午,丫鬟云染来请陈海,陈海立刻前往父亲的书房,进到房里,只见父亲与两位叔叔已经都在,想来已经等待多时,陈海连忙给父亲和两位叔叔请安问好,然后垂手在站在一旁静候。 “方才我与你两位叔叔已经一起商量过了,叫你来,除了想跟你说一下今后的打算,两位叔叔还有一些话想跟你说。”陈启年直奔主题。 “是,恭听父亲与两位叔叔教诲。”陈海丝毫没有紧张。 陈海的二叔陈启兰开口道:“侄儿,既然你选择了从商,就要做好吃苦的准备。商场如战场,其中的凶险并不比官场少。我们陈家虽然有些家底,但也需要不断努力才能守住这份家业。”陈启兰只比大哥陈启年小两岁,虽然只是八品的协律郎,但是已久在宦海博弈,身上带着一股由内而外的威严,此时轻轻抚须说道。“商道,首要坚守一个诚字,诚实守信,方得长久;次要守望相助,做生意离不开合作伙伴,大家一起赚钱,合作才能长久,彼此有困难时也要在力所能及的范畴给与帮助,切记帮人就是帮己;最后要守正出奇,如论何时都要坚守本心,必要时出奇谋以此达成目的;还需杀伐果断,对于竞争对手则不用有妇人之仁,斩草不除根,会给自己带来无穷的麻烦,甚至可能会连累整个家族。” 陈海立刻躬身谢过自家二叔,表示自己明白。 陈启年点点头“不错,你二叔所言非虚,我陈家取得今日的成就,和自身经历有很大的关系,我陈家先祖原本只是一个走街串巷的货郎,经过几代人的辛苦打拼,到你曾祖父那一辈,渐渐的创下了偌大的家业,今日你看到的我陈家经营着丝绸,瓷器,酒楼等营生,实际上,原本陈家的基业要比今日还要大的多,只是在你曾祖那一辈,陈家生了变故,不得不割舍一部分产业,收缩固守,方才保下了如今的这些基业。” “哦?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陈海好奇的问道。 “陈家本不是长安本地人,祖籍淮南道扬州,陈家原本一心从商;但是在这世道,如果背后没有官僚的支持,基业再大又怎会长久。”陈启兰接过长兄的话头说道。“你曾祖父为人正直,做事果决,雷厉风行,对其他合作的人家,也是公平公正,正是在他的带领下,陈家迎来了前所未有的辉煌,但是好景不长,陈家被有心人盯上,眼馋陈家的财富,要陈家分出利润丰厚的几处产业,你曾祖父宁死不从;不久后陈家遭人构陷,当地衙署差人找上门来, 不由分说就当陈家十数男丁入狱,只留下陈家老弱妇幼,曾祖母带人先后到县令,刺史衙署状告,均被赶了出来。”陈启兰幽幽叹了口气。 “难道就无处伸冤了吗?”陈海不禁问道,虽然他已经知道结果,但是这其中细节却是毫不知情。不由得有些好奇。 陈启兰继续说道:“说起来,陈家也确实被人抓住了把柄,当年你曾祖父一心求成,有几处买卖还未与人谈妥,陈家就先行着手搭建,本来这也是常有之事;只要签妥了文书,就一切不是问题。但不想被有心人钻了空子,那衙署县令和刺史均被收买,不容陈家补妥手续文书,硬判了陈家的罪则。后来陈家花了大半家资,又将多处产业拱手让人,方才保住了你曾祖父和其余陈家男丁的性命。自此以后陈家家族反目,不得不分了家,曾祖父也心灰意冷,带着自己这一支远迁到长安居住,其余陈氏家族则分散在其他地方。”陈启兰说到这里不由得有些唏嘘。 “后来你祖父长大成人,从你曾祖父的手里接过了这摊子,几十年呕心沥血,终于又在长安站稳了跟脚,又在你父亲和你三叔的手里发扬光大;反倒是我参加科举,走了仕途。一则是你父亲于商道有非凡的天赋,接受陈家基业最为合适,二则我对商贾之事兴趣泛泛,便在你祖父的劝说下走了仕途,也算让陈家多一分保障,不至于让陈家如浮萍一般根基不牢,所以到了你这一辈儿,你哥沛儿志在宦海,你弟志在军伍,其实也是我们有意引导。至于你三叔,资质平平,帮你父亲打理家中基业尚力有不逮,也就放任着去了。后来你祖父立下规矩,凡家中大事,应由族内兄弟共同商量后才能做出决定。” “二哥,你这话说的,当着海儿呢,一点面子不都给我留。”陈启光讪笑道。“主要是因为大哥和你太优秀,陈家有你二人内外兼修,我还操那么多心干啥,哈哈哈。”陈启光缩着脖子,让本身有些肥胖的身躯显得像一个球。 陈启兰瞪了自己弟弟一眼,然后转向陈海开口道:“此事本已经久远,不应再跟小辈说起,但是既然海儿你想从商,我认为有必要将此事说出来,让你明白商道的残酷性,也好让你知道以后该如何处事。” 第11章 醉意楼 陈海没想到原来陈家还有这段往事,但仍然赶紧躬身道:“海儿明白了。请二叔放心,海儿自会小心行事,不负父亲和二叔、三叔教诲。” 这时,三叔笑嘻嘻说道:“大哥二哥,不如我们问问侄儿自己有什么想法,给他挑一间运营妥帖的铺子,再选一个得当的掌柜从中支应,如何?” 陈启年点了点头“也好,但经营稳当的铺子不妥,就从经营不善的店铺里选出一个,正好也看看海儿有何本领。若是不成也不妨事。” 陈海心中一凛,连忙拱手施礼“多谢父亲和两位叔叔的教导,海儿一定不会辜负你们的期望!” 陈启年看向儿子,眼中满是期望,“海儿,从今天起,你要加倍努力学习经商之道。我们会安排你先从底层做起,让我和两位叔叔看看你的能力,希望你不要让我们失望。” 陈海应声称是。 接下来陈海还是每天天不亮就出去晨跑,一圈回来后,和陈瀚进行障碍跑的锻炼。 数日后,锻炼完的陈海领着多宝儿出了永宁坊陈家的府门,认准方向后,前往陈家位于长安城东市旁平康坊一处叫做“醉意楼”的酒楼。长安城近似一个巨大的围棋格子棋盘。其中大虞朝皇宫坐落在长安城北部中间区域,象征着北斗星的方位。城内市(商业区)与坊(住宅区)分设,市内不住家,坊内不设店。长安城在朱雀大街两侧各有一个市场,也就是东市和西市。以朱雀大街为界,它的东西两侧被分为两个县,一个叫做长安县,另外一个叫做万年县。除去皇宫和东西市,长安城内南北十一条大街,东西十四条大街,把长安城划分成了整整齐齐的一百零八坊,而每个坊布局相同,都有高大的夯土围墙,2米厚3米高,坊内十字街道,东西南北四个坊门,坊的大小不一,长安城内最大的坊从东门走到西门差不多需要一个时辰。 巳时,醉意楼门前的街道上往来的行人已经多了起来,不远处有几处青楼,姑娘们陆续起床梳洗,时不时的有几个宿醉未归的文人骚客陆陆续续的告别昨晚的温柔乡,从青楼的大门走了出来。更有甚者,脚步踉跄,显然尚未酒醒,被一旁等候的仆人搀上自己的马车,然后扬长而去。 “少爷,你看,那不是那天那位‘肚子疼’公子吗。”多宝儿低声对陈海说道。 陈海顺着多宝儿的目光看去,可不,刚从那青楼出来,此时在和朋友道别的赫然是那日诗会的狂士杜子腾。只见那杜子腾和好友告别后,上了自家马车,缓缓离去,显然并未发现远处的陈海。 “呵呵”陈海不禁感到好笑。“走,不关我们的事。” 陈海方才抵达醉意楼门前。抬眼瞧去,这座酒楼规模倒是不小,但楼内却是异常冷清,仅有寥寥数桌有人用餐,其余座位皆是空置状态。大堂里井然有序的摆着数十张桌子,靠里一些的位置是掌柜和账房站的柜台,也就是后世的收银台,柜台上面挂着十几个木牌,上面写着这家酒楼的特色菜品。柜台后面,叠放了高高的陶罐,上用红纸贴有一个酒字。此时,一名老者站在柜台后面,手里握着一本账本,低头扒拉着算盘,旁边站着一个年轻的伙计,见有人来了,赶紧出声招呼,老人此时也抬起头,见到是陈海来了,赶忙从柜台后面走出来迎接,这老者是个约莫60多岁的老人,人比较清瘦,腊黄的面庞被数道岁月的皱纹填充。“见过二少爷,小老头刘书德,受老爷之命,前来协助二少爷料理醉意楼。”说罢连忙作揖。 陈海赶紧扶起刘书德,口中道:“不用客气,刘掌柜想来是我陈家老人了,不知这醉意楼是刘掌柜一直在打理吗?” “回少爷的话,那倒不是,小老儿也是前几日受老爷之命刚过来的,醉意楼原来的掌柜因病已经请辞。”刘书德恭敬的回道。“不知少爷接下来打算如何安排,尽管吩咐小老儿就行。” 陈海两世为人,并不是愣头青。“刘掌柜,这酒楼如何运营您比我熟,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还请刘老不吝赐教。” “不敢不敢,少爷如此,小老儿实在惶恐,不如少爷随我到二楼雅座坐下听我说说目前酒楼的状况,如少爷心里有什么计较,也好方便行事。”刘书德说道。 陈海随着掌柜的引领从柜台旁的楼梯上到二楼,二楼陈设分为诸多雅间,回字形围绕在四周,中间为挑空,在围栏处可以俯视一楼全貌。走廊四处装饰着花草盆景,起到烘托雅间环境的作用。 陈海随刘书德进入一间雅间,随后刘书德将酒楼的经营情况一五一十的禀告给了陈海,陈海也大致知道了,原来这醉意楼虽说地段不错,所处的平康坊也是长安城里比较繁华的所在,坊内青楼,酒楼等娱乐场所众多,消费的人被分流严重,青楼就不用说了,每个青楼都有自己的拿手绝活,有捧起的出了名的花魁、清倌坐镇,就有无数的人趋之若鹜,兼之青楼也给消费者提供酒食等服务,进一步压缩了酒楼的生意,所以酒楼的生意普遍比较惨淡;青楼里面,规模宏大且闻名整个长安城的就有万花楼、碧春院、闻香阁等四五家,每天更是生意火爆,人满为患。相比起来,各家酒楼的生意都不算太好,也就五成左右堪堪盈利,像醉意楼就比较惨,成立至今一直都是亏损状态,倒真不是陈家掌柜的问题。 陈海知道其中内情后,告诉刘书德醉意楼一切照旧,刘书德先根据自己的安排继续营业,而自己则是绕着大堂缓缓踱步,同时细心打量起四周的环境与店内的布置来。醉意楼一共三层,一层是大堂,二层雅间,三层目前是空置着,堆放了一些杂物和酒楼的物品,酒楼后面有一个小院,大概有四五间房,除了一间作为厨房,其余也是堆满了各式杂物,其中一间则是伙计们住的地方。 一番审视过后,他不禁暗暗摇头:“这地方地段倒是不错,只可惜装修太过老旧;再者说,这里的菜式如此单调,吃的久了自然容易让人感到没有新意。” 在酒楼里待了小半天,陈海大致对酒楼的情况有些了解,跟刘书德告了别,就离开了醉意楼。出了门来,陈海让多宝儿先行回家,自己要去一个地方。 多宝儿好奇问道:“少爷你要去哪里呀宝儿想陪着你。” 陈海笑道“那个地方你可不适合去,暂时保密。” 第12章 万花齐放不如闻香十里(一) 陈海出了醉意楼,让多宝儿先行回家后,转身步行来到万花楼,此时申时未过,酉时将至,只见这万花楼已经华灯初上,热闹非凡;万花楼门口两侧站着几个身材壮实,皮肤黝黑,犹如铁塔一般的昆仑奴;几个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正在卖力吆喝。门口的文人骚客络绎不绝,有人停下脚步和那中年女子说笑几句,甚至还放肆地在她丰腴的臀部捏了一把,引得那女子发出一阵娇笑,丝毫不生气,反而还把身体往上贴了贴;随后那人才心满意足地踏进万花楼。 “啧”陈海暗暗摇了摇头,迈步进了万花楼。 万花楼内人头攒动、喧闹异常,这一幕令陈海惊愕不已。只见一楼大堂此时已经挤满了人,宽敞宏大的堂内放置着数十张桌椅,而现在这些座位几乎全部被占满。那些装扮得妩媚动人的女子们正摇曳生姿地穿行于各个座位之间;她们有的陪伴在酒席旁与客人纵情畅饮、嬉笑玩乐,有的则轻启朱唇吟唱歌曲,一时间莺歌燕语此起彼伏。 陈海刚刚踏入门口,便见一个徐娘半老的鸨母领着两个美艳女子扭着水蛇腰贴了过来,娇声嗲气道:“公子您总算来了,奴家可真是望眼欲穿啊!” 陈海诧异地道:“你认得我?” 鸨母一眼就看出陈海是第一次来,吃吃笑道:“哎呀公子,您这话怎么说呢?咱们这儿可是红尘之地,每天接待的都是四方来客,哪能个个都认识呀?不过只要进了咱这门儿,那就是咱家的贵客咯!”说罢,她又凑近一些,问道:“不知公子今日想来点什么消遣呢?我们这里的姑娘们可是个个身怀绝技哦~”一边说着,还用那双勾魂摄魄的眼睛朝陈海瞟去。 陈海心道“难怪青楼比其他营生都一本万利,堪比销金窟,这还只是迎客的鸨母就已经让人几乎挪不动脚了,何况其他。”陈海赶紧道“就听听曲儿。”说完拿出一块银锭,放在了鸨母的手心里。 那鸨母听说陈海只是听曲儿,以为没什么油水可捞,心想不知是哪里来的雏儿,跑到这里来见世面,不由得怠慢了几分。不料陈海上来就甩了一大块银锭过来,掂了掂足有十两之多,鸨母立马笑意更浓说道“公子怕是不知道这万花楼场里的规矩,让奴家为您说道说道,我万花楼一楼大堂是散客,如果只是和朋友一起吃吃饭,听听曲儿,倒也用不了这么多银子,当然如果要和姑娘留宿过夜,费用另算;如果喜欢高雅一点儿的琴音雅律,那就上二楼,二楼除了有雅间之外,更有我万花楼有悉心培养的清倌儿,只卖艺不卖身,模样也都俊俏,不光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便是做个知心的人儿与公子谈笑风生也是拿得出手的。一般的书生公子大多在此层逍遥,如果公子银两够多,我万花楼三楼还有怜玉和金瓶儿两位花魁坐镇,更有倾国倾城之色,才艺双绝。只是这两位也是我万花楼的头牌,所接待的客人非富即贵,所需的花茶费用也是等闲之辈望尘莫及的。”那鸨母未将话都说完,拿眼睛瞟向陈海,陈海问道:不知那两位花魁花茶费需要几何?”鸨母笑道“花茶费500两方可入场。不过倒是有些不巧,我万花楼两位花魁每月只接待十日,每隔三天一回,今日正好是两位姑娘都休息的日子。” “哦?”陈海有些好奇。 鸨母继续说道:“除了卖艺不卖身之外,还要看两位姑娘的心情,若是她们不愿接待,奴家也不能强求。” 陈海微微皱眉,他没想到想见这花魁一面竟如此困难。想来这是万花楼捧花魁的手段,越是轻易见不到,越是显的身价高。好在陈海来这并非寻欢作乐,于是开口问道:“妈妈可否告知在下,这两位花魁都有何特别之处?” 鸨母见状,知道眼前这位公子是真心想了解,便稍稍放低了声音说道:“这怜玉姑娘,不仅人长得美若天仙,还有一副夜莺般的好嗓子,唱起歌来那叫一个婉转动听。而金瓶儿姑娘,则是舞技超群,舞姿犹如仙女下凡,令人陶醉其中。” 陈海心中暗忖,这两位花魁的确与众不同,不知是否有兴趣参与到自己的计划里,今日见不到确实有些遗憾“无妨,那就二楼听曲儿。”陈海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轻声说道。话音未落,他便随手一甩,将五十两银子扔给了鸨母。鸨母眼见如此阔绰大方的客人,心中欢喜不已,脸上立刻堆满了谄媚的笑容,连连躬身行礼,热情地引领着陈海上了二楼。 刚踏上二楼,一股奢华之气扑面而来。这里的装修比一楼更为华丽精致,金碧辉煌,令人目眩神迷。陈海漫步其中,目光随意扫过,最终在一个靠近角落的位置停下脚步,缓缓坐了下来。 没过多久,几位奴婢轻盈地走来,手上端着精美的糕点、水果和美酒佳酿,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紧接着,一个面容姣好、年纪约十三四岁的清倌儿迈着轻盈的步伐走进房间。她怀中抱着一把琵琶,身姿婀娜,宛如仙子下凡一般。清倌儿走到陈海面前,盈盈施礼,然后轻启朱唇,柔声说道:“奴家拜见公子。” 随后,她轻轻拨动琵琶弦,一阵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仿佛天籁之音。那婉转悠扬的曲调如同山间清泉,潺潺流动,沁人心脾。陈海紧闭双眼,沉浸在这美妙的音乐之中,心情格外舒畅。 一曲奏罢,余音袅袅,绕梁不绝。陈海微微颔首。 “不知公子都想听些什么曲子?”清倌柔声问道。 “姑娘能否再弹一首《广陵散》?”陈海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期待。清倌儿微微一笑,轻声答道:“公子果然有品位,不过《广陵散》冗长复杂,奴家需稍加准备。”说罢,她调整坐姿,闭上双眸,静心凝神。片刻后,她再次睁开眼睛,手指轻抚琴弦,开始演奏。琵琶声如泣如诉,时而激昂,时而低沉,仿佛在诉说着一段悲壮的故事。陈海被深深吸引,沉浸在音乐的世界中。待弹奏完毕,陈海不禁拍手称赞:“姑娘技艺精湛,令人叹为观止。”清倌儿羞涩一笑,低头致谢。陈海顿了顿,接着问道:“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奴家叫芍药。”清倌儿答道。 “芍药……好名字。”陈海喃喃自语道,“今日听得妙曲,甚是满足。敢问芍药姑娘,若有商演,可有兴趣?” “何为商演?”芍药目露疑惑问道。 “商演,唔,就是商人生意开业时请人来表演,当然,有酬金。”陈海赶紧补充道。 芍药淡然一笑,“公子可能有所不知,我等既然入了这青楼,哪有自己作的了主的事呢,此事您应该找樊妈妈才对。” 第13章 万花齐放不如闻香十里(二) 陈海找来樊妈妈,也就是先前进门招待的鸨母,说明来意;樊妈妈娇笑道:“公子啊,您有所不知,这万花楼表面上看似是我在经营,但实际上并非如此哦。奴家呀,只不过是个出来抛头露面的人罢了,很多事情都做不了主呢。况且咱们这万花楼每天都能赚得盆满钵满,生意好得不得了!姑娘们一个个都忙得不得了,哪还有空闲时间去帮忙照应其他人哟。”说完,樊妈妈又是一阵轻笑。 陈海听闻,微微皱眉,他料到此事不会如此简单。“妈妈可否告知真正的负责人是谁?可否引荐一番。” “不是不想帮公子,确实是身后之人身份非常,不便说给公子知道。”樊妈妈轻笑道。 “无妨,既然如此,还是感谢樊妈妈了。” “公子不用客气,今日您来的不凑巧,见不到花魁,说起来是我万花楼的遗憾;但是二楼今日却有一个文人雅会,如果公子有兴趣,可以参与一番。” “哦?”没能谈成合作,陈海有些兴致乏乏。鸨母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道了一声恕罪先行告退了。陈海看了看时辰,再有一个时辰就要宵禁了,便想着起身离开。 这时,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大声呼喊:“可是陈海兄么?”陈海回头一瞧,原来是那日的文士叫做宋濂的,宋濂见果然是陈海,高兴的快走过来,对陈海说道:“陈兄别来无恙,不想在这里遇见。” 原来宋濂是来万花楼参加雅会,两人攀谈了几句,宋濂见陈海没有什么事要办,就要拉着陈海一同赴约。陈海推脱不得,只能跟着宋濂一起前往。 陈海和宋濂进入到一个装修的无比精致的雅间,只见里面已经有几个人坐着,其中还有上次认识的田冲等几人也在。 陈海与几人寒暄了一番后,便找了个空位坐下。此时,一个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站起身来,向着众人拱手作揖,微笑着说道:“诸位朋友,今日承蒙大家赏光,在此相聚。此次聚会,乃是为了交流文学心得,探讨诗词之道。希望各位能够畅所欲言,各抒己见。” 此时田冲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戏谑的笑容,轻声说道:“说起这诗词之道啊,恐怕在场的诸位都有所不知。就在前些日子,我和田冲兄一同前往大相国寺赏花之时,也有一场雅会,当时有幸听得一场振铃发聩的关于商道的高论;现场还有一首堪称绝世佳作的桃花诗惊艳全场!实不相瞒,此人才学比在场诸位怕是都要强上几分”说到此处,田冲故意卖了个关子,停下话语不再多言。 华服男子面露异色好奇追问道“哦?竟然有如此之事?不知究竟是何方神圣所作,又到底是怎样一首诗作,居然能够令田兄有如此之高的评价呢,竟然断言比你我才华都高几分?” 陈海心知田冲不会无缘无故突然提起此事,但也摸不清田冲想要做什么。 田冲感受到周围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到了自己身上,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笑容说道:“这首诗的名字叫做《桃花庵》。”紧接着,田冲便一字一句地将陈海当天所创作的诗歌重新讲述给大家听。 当众人听完田冲复述的诗句后,他们情不自禁地发出阵阵惊叹声,表示这真的是一首绝妙好诗!那位身着华丽服饰的男子甚至急切地追问着能写出如此佳作的究竟是何方神圣。田冲向陈海投去一眼,并笑着回答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呐!” 此时此刻,众人顺着田冲的目光一同望向陈海。面对这样的局面,陈海感到有些窘迫和无奈,但又无法逃避,只好站起身来向大家行了个礼,谦逊地说道:“各位莫要见怪,田兄口中所言之人便是区区在下。至于那首桃花诗嘛,其实只是我一时灵感突发偶然间得到的罢了,至于田兄评价,实属穆赞,诸位高才,学识和文采远胜于我,倒叫诸位见笑了。”说完这些话后,陈海脸上泛起一丝诚挚之意。 “陈兄莫要过谦。”田冲哈哈大笑道,“陈兄虽是商贾之家,但那日作的那首诗,现下长安城已经广泛流传了,坊间对此评价颇高,并不只我一人之言。陈兄文采斐然,是我生平罕见。” “如此,正好今日有缘相见,但是我等失敬了,当浮一大白。”言罢,那华服男子率先举杯,其余众人亦紧随其后,纷纷执起酒杯。陈海见状,心知难以推辞,只得陪饮一盏。“今日遇见就是有缘,齐某有个不情之请,今日正好我等聚在此处,希望陈兄能再赋诗一首,为我等这雅会增色,想来传出去必是一段佳话。” 陈海闻听此言,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但很快便恢复如初,淡然笑道:“承蒙齐兄厚爱,小弟感激不尽。只是近日家中杂务缠身,心神不宁,实在难有灵感。恐有负诸君所望,还望诸位勿怪。”话音刚落,一旁的宋濂赶忙凑到陈海身旁,压低声音道:“陈兄,切莫小觑此人。这位乃是当朝礼部尚书之孙——齐证道齐兄。他生性喜好结交朋友,人脉颇广。其家学深厚,无论是文采还是见识,皆非我辈所能企及啊!”宋濂好意提醒陈海,唯恐他不知晓眼前之人的身份背景,一个不慎开罪于他。 陈海面带微笑地看向宋濂,并向其投去了充满感激之情的目光。其实,对于这一切,陈海心里跟明镜似的。他非常清楚,那个叫做田冲的家伙绝不是个心胸开阔之人。刚才,田冲故意选在这种场合提起那天发生的事情,绝不可能仅仅是想要把自己介绍给大家这么单纯,其中必定隐藏着某种不可告人的阴谋诡计。说不定,他就是企图挑起大家对自己的敌对情绪,从而让自己陷入困境之中呢!想到这里,陈海忍不住暗笑一声:“真是可笑至极!泡妞不行,人品也不行,难怪哪个叫郑凝儿的看不上他呢!” 第14章 万花齐放不如闻香十里(三) “陈兄休要推脱,莫不是看不起我等?”在座的一人面带不满地说道。齐政道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缓缓开口:“陈兄啊,你这理由实在有些站不住脚呢。难道说来到这万花楼喝酒挟妓、搂着美人寻欢作乐也算得上正事吗?还是说……你要跟这里的姑娘们谈生意?哈哈哈哈,如果真是这样,那小弟我待会儿一定帮你物色两位佳人,让你们好好谈谈。”说完,他还发出一阵戏谑的笑声。 众人听后也跟着哄堂大笑起来,目光纷纷投向被质问的陈海。而陈海依旧一副淡然,脸上波澜不惊。“齐兄误会了,今日遇到生意上一些棘手的事,有些烦闷,便想着来此喝酒解忧。”陈海端起酒杯,轻抿一口,随后说道:“不过,既然诸位如此有兴致,陈某也不好扰了大家的雅兴。”说罢,他看向齐政道,“齐兄,不如你来说说,何为正事?” 齐政道微微一愣,没想到陈海会反将一军。他略加思索,笑着说道:“所谓正事,自然是关乎社稷民生、功名利禄之事。” 陈海点点头,“那么依齐兄之见,在这风月场所中,就没有办法谈论正事了?” “这……”齐政道一时语塞。 陈海接着说道:“有道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们在此饮酒作乐,或许也能从中学到为人处世之道,这何尝不是一种正事呢?” “醉翁之意不在酒?陈兄果然好文采,此等新意之语,却是头一次听说;敢问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于哪里呢?” “在于山水之间也,在于庙堂之高,在于社稷之远。” “陈兄大才,在下佩服。” “以后再逛青楼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哈哈哈。”人堆里一人喜道。 田冲见齐政道被陈海思路引歪,众人也是一副心悦诚服的模样,心中焦急万分,连忙插嘴说道:“我等在这花月场所聚会,固然可以吟风弄月,畅谈天下事,但也不能忘记我们此次前来的目的啊!” 他顿了一顿,接着说:“大家都是志同道合之人,相聚在此便是要共同探讨文学之道,切磋技艺,互相学习进步。如今陈兄提出如此精妙之言,令吾等受益匪浅,可我们亦需将此话题深入下去,方不负这良辰美景与才子佳人。”说完,田冲向众人微微一笑,表示自己并无冒犯之意。众人听后纷纷点头称是。 陈海见田冲不肯善罢甘休,心道,给你脸不要,那就不要怪我把你脸抽肿了。陈海朝众人拱手道:“今日得见诸位才俊,陈海心里倍感欢喜,仿佛挤压内心多日的烦闷一扫而空。不知诸位今日所作诗词以何为题?” 田冲道“今日我等聚会于此,吟风弄月,以这红尘道场为背景,各自抒发心中所感,并不拘于一词一藻。” “正是,方才田兄作有一首青楼怨:‘香帏风动花入楼,高调鸣筝缓夜愁。肠断关山不解说,依依残月下帘钩。’却是一首不错的佳作。”一人顿首道。田冲面有得意之色,谦虚道“哪里哪里,齐兄和宋濂兄刚才作的诗那才叫好呢。” 齐政道点头“田兄不必过谦,方才田兄所作却是佳作,宋濂兄的诗却也和田兄的诗不分伯仲的。” 宋濂低声把他们方才作的诗跟陈海复述了一遍。陈海笑道“几位兄长大作,确实才情横溢,文采盎然;陈海拜读。”接着朝众人又道:“陈海才疏学浅,怕是让诸位见笑了。” “陈海啊,你也别再谦虚!你的才情我可是听田兄说了,尤其是那首《桃花庵》诗,着实让人眼前一亮啊!今天不妨再来一首,如果你的诗作真能胜过我们,那日后见面,我们定以你为尊!怎样?”齐政道面皮微笑着说道。 “你不会是只会那一首诗?” “难不成是别人所作,被陈海窃了去?”有人起哄道。 齐政道假意面露不快之色“住嘴,陈兄如此才情,怎么会屑于抄他人之作,想必此时已经在打腹稿了。”说罢目光转向陈海。 陈海心中暗自思忖道:“和你们这些纨绔子弟比作诗,你们还真是高看了自己。你们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除了吟风弄月、无病呻吟,还能干些什么正经事呢?难道家里就没有事情需要你们去做吗?不过该谦虚还是要谦虚,前面越低调,后面打脸才越疼,且让你们先狺狺狂吠。” “诶?这位仁兄所言极是啊!其实那首诗还真是小弟我抄来的呢……前些日子我一直昏迷不醒,是因为在梦游中进入了神域之中,偶然间得到了仙人所作之诗罢了。嘿嘿,倒是让各位见笑啦~”陈海一脸憨态可掬地笑着说道。 “哈哈,陈兄真是风趣幽默啊!”齐政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轻声回应道,“陈兄不必在意这些,大家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只是陈兄您一直推脱不肯作诗,反而容易令人心生疑虑,误以为确有其事呢。” “既然如此,那好。不过小弟家中着实有些事务需要处理,待我做完此诗后,便也到了该向诸位辞别之时了。还望各位兄台莫要怪罪小弟不能久留!”陈海假意为难道,“笔来,纸来。” 站在一旁侍候的清倌闻言,立刻快步上前,将笔墨纸砚一一摆放整齐,并在桌边铺好纸张,又动作麻利地研磨好墨汁,静静地等待着陈海入席。陈海并未入席,就那么站着用毛笔刷刷刷写下几句诗。然后转身朝在座的诸人说道:“小弟家里还有些事,就先告辞了。”说完拱手转身离去。 田冲快步走过来抓起那张纸,仔细看完,不由得呆了;惹得旁人好奇不已。 “怎么?难道是写了一首不伦不类的打油诗,竟然让田才子都无法评价了吗?” “快让我看看,写的是什么?” “你看他走的如此匆忙,想必是写不出什么,怕你我笑话,所以走的那般急。” 那张因为田冲过于用力抓起显得有些褶皱的纸,被众人接了过去,一时众人都陷入了沉默。只见那张纸上,歪歪扭扭的毛笔字写着—— 《泊秦淮》 烟笼寒水月笼沙, 夜泊秦淮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国恨, 隔江犹唱后庭花。 “嘶~这诗”良久,一人开口道。 陈海昂首离开万花楼,心里想的却是—— “竟然还是没有将毛笔字练好,唉,真是败笔。” 第15章 万花齐放不如闻香十里(四) 天已经渐渐燥热起来,接下来的数日时间里,除开每日必要的身体锻炼外,陈海几乎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酒楼之中。他整日埋头于对客流量的细致观察和记录,并让刘掌柜在厨房找来各种大小不一,粗细不同的炭条,然后用炭条在纸张上不断地涂画着什么。 多宝儿原本就活泼好动,难以安静下来,但看到陈海专注于绘画时那副全神贯注的模样,不禁心生好奇,于是也凑上前去想要一试身手。然而她毕竟手艺生疏,一不小心便将炭灰弄到了自己粉嫩的小脸上,活脱脱变成了一只小花猫。惹来陈海忍俊不禁,开怀大笑。有如此佳人陪伴身侧,陈海心中充满愉悦之情,全然不觉疲惫与辛劳。 这日午饭后,掌柜刘书德端着一壶热茶,迈着步伐走向后院。他心中充满了好奇,因为他注意到自家那位二少爷已自打接手后一直没有管过酒楼的日常事务。 刘书德轻轻推开那间小屋的门,只见二少爷正坐在窗边,手持画笔,全神贯注地在纸上涂抹着。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一旁的多宝儿正手执画扇给他扇凉。而二少爷似乎并未察觉到有人进来,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刘书德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二少爷时而紧皱眉头思考,时而又突然露出微笑,显然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点子。他不禁暗自纳闷:也不知道这位二少爷究竟在想些什么呢?整天躲在这间小屋里画画? 过了一会儿,二少爷终于停下手中的笔,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转过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刘书德,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原来是刘叔啊,有什么事吗?”二少爷笑着问道。 “没什么要紧事,就是看您一直待在这儿,有些疑惑。”刘书德将茶水放在桌上,满脸疑惑地问道。 陈海指着桌上的图纸,眼中闪过一丝兴奋:“我在设计一种全新的酒楼布局,能够让酒楼的空间利用更加合理,功能更多。” 刘书德凑近一看,只见图纸上密密麻麻地画着各种空间布局,还有一些他看不懂的线路和符号。 “这真能行吗?”刘书德挠了挠头,表示怀疑。 “当然不止这些”陈海笑了笑,反问道:“刘掌柜,敢问我朝现在百姓平日饮用最多的是哪些酒?” “那可多了,荥阳有土窟春,富平有石冻春,剑南有烧春,郢州有富水酒,乌程有若下酒,岭南有灵溪酒,宜城有九酝酒,长安有西市腔酒,还有从波斯进口的三勒浆、从大食进口的马朗酒,当然还有葡萄酒。”刘书德捋着花白的胡须,一五一十的说道。 “那我问你,这些酒的度数如何?” “三勒浆、葡萄酒多是发酵后直接过滤饮用,其余度数倒也不高,普通人想要喝醉怕也是要连饮几十数百杯才行。” “若是有一种高度数的酒,可以让人几杯即醉,你说会不会受欢迎?”陈海目光炯炯地看着刘书德。 刘书德瞪大了眼睛,“几杯即醉?这怎么可能?世间哪有如此烈酒?” 陈海微微一笑,他知道虞朝的酒普遍度数也就十七八度,“我有一个想法,或许可以做到。我打算用特殊的方法酿造一种烈酒,其度数远高于普通酒。不仅如此,此酒口感独特,香气扑鼻。” 刘书德听得心动不已,“若真有此酒,必能吸引众多客人!只是……这酿酒之法,少爷从何处得来?” 陈海神秘一笑,“山人自有妙计,刘掌柜不必担心,只需按我所言准备材料便是。另外,这段时间把三楼收拾出来,让伙计厨子都住到楼上去,选几个信得过的伙计留下,我有大用。后院暂时闲杂人等都不要进来。” 接着陈海就叮嘱刘掌柜需要准备的一应物事器具,刘书德连连点头,牢记在心里,转身差人采买去了。 多宝儿闪着一双美目“少爷,这事儿能成吗?” “唔,我也不敢说一定没有问题,但是目前来说的话,我有五成把握。” “五成把握?那岂不是要么能成,要么不成吗?”多宝儿不解。 “对呀,关键得看第一步,若是第一步能成,那后面也就容易多了。”陈海笑道。 “我相信少爷一定能成!”多宝儿一双柔荑握成拳头,一脸坚定的说道。 很快,刘书德领着伙计置办来了陈海要的一应事物,又用陈家的马车运来所需要的粮食,同时在陈海的指挥下花了几日的时间把后院的一处房间改成了酿酒的作坊。陈海开始着手实施他的酿酒计划。 陈海指挥着人用水将糯米泡半天,然后漂洗干净,然后在蒸锅里放上水,然后在蒸屉上垫一层纱布,把烧水开直到有蒸汽;然后把糯米捞起来放在布上蒸熟,直到口感松软,大概九成熟。蒸好后放到一个盆子里,凉至不烫手的温度。接着要拌酒曲。用勺将糯米弄散摊匀,将陈海秘制的酒曲均匀地撒在糯米上,然后用勺将糯米翻动,目的是将酒曲尽量混均匀。接着用勺把米压实,做成圆台型,就是把圆锥的顶削平。中间压出一凹陷窝,然后把一点酒曲撒在里面,倒入一点晾凉的开水。最后就是发酵,陈海令人用物什将缸盖严,用一个碗扣住坛子口,然后在碗边缘放水。放在三十度左右的温度下,为了保持温度,在晚上的时候陈海甚至叮嘱伙计在作坊的炉灶里生火,时刻保持着所需要的温度。 终于又几天后,酒出来了。闻着空气中弥漫开的淡淡的酒香,望着用了十几日的时间酿出来的酒,刘书海和伙计们纷纷赞叹不已。陈海舀起一碗酒尝完后摇了摇头。 “少爷,难道是失败了吗?”多宝儿感觉自己的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看少爷的表情好像不成功。否则他为什么摇头呢。一定是这样,我要好好安慰他。多宝儿正准备上前安慰。 “那倒没有,只是还差了一个环节。”陈海倒是无比淡定。 第16章 万花齐放不如闻香十里(五) 接着陈海又吩咐伙计去买来几个大的琉璃瓶,这种舶来品已经从番外传入大虞很多年了,只是价格相对高昂且只是装饰只用,普通人家根本不会买的,陈海用琉璃瓶将酿出来的酒进行蒸馏提纯。很快,酒坊里弥漫着浓郁的酒香。陈海小心翼翼地揭开酒缸,舀起一点酒品尝。酒液入口浓烈醇厚,带着一股独特的香气。 陈海露出满意的笑容,“成功了!”经过蒸馏后,这酒的度数明显高了许多,陈海估摸着得有三四十度了。 多宝儿闻声跑来,看着陈海手中的酒碗,“哇,好香啊!我也尝一尝。”说完接过陈海的酒碗很自然的就用朱唇印了上去。“好辣!”多宝儿一吐香舌皱眉道。 “这才是好酒。”陈海心情畅快。 陈书德也拿过来一个酒碗尝了一下对陈海的恭敬的说道,“恭喜少爷!此酒是小老儿生平仅见,料想如果拿来贩卖,咱们醉意楼的生意一定日进斗金啦。” “只是,少爷,这酒叫什么名字好呢?” 陈海思考片刻,“此酒劲道十足,令人饮后感觉无比舒坦,就叫它‘烈焰’。” “好名字!”刘书德赞道,“此酒入喉绵柔,有些辛辣之感,令人回味无穷;喝到肚子里立马升腾起一股暖流,感觉浑身燥热舒坦,‘烈焰’,酒如其名!” 陈海接着说道:“接下来就可以扩大作坊,进行批量酿造了,等‘烈焰’酿成,我们再推出一些特色菜肴与之搭配,想来醉意楼的生意应该会好起来。此外,去准备一份契约,凡是参与酒坊事务的人员都要签一份保密协议,不可将酒坊的秘密泄露出去。”刘书德领命离去准备相关事宜。 陈海知道酒虽然酿出来了,但是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还需要想办法把名气打出去。不过作坊扩大规模还需要时日。也不急于一时。 “咿啊,走,带你出去逛逛。”陈海伸了伸懒腰对多宝儿说道。多宝儿闻言不禁欢呼雀跃。 走在大街上,陈海发现这些日子一直埋首酒楼的事,都没有好好感受外面世界的美好,陈海领着多宝儿漫无目的四处闲逛。大街上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郑凝儿自从那天参加完大相国寺诗会回家之后,就经常静静地坐在绣楼的窗前,望着远方发呆。 \"小姐,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一旁的丫鬟叠翠看到自家小姐这副模样,忍不住开口打趣道。 郑凝儿猛地回过神来,脸颊微微一红,有些心虚地说道:“胡……胡说什么!我只是在欣赏外面的风景而已。” 叠翠捂嘴偷笑,调皮地眨眨眼说:“小姐,你天天这么盯着窗外看,那花儿、树儿的怕是都要被你给瞧秃咯!” 郑凝儿听了这话,顿时羞得满脸通红,她气鼓鼓地站起身来,作势要去追赶叠翠。叠翠见状,连忙笑着求饶:“小姐饶命啊!奴婢知道错了,小姐千万别生气,以后再也不敢打趣你了!” “死丫头,莫要胡言乱语,小心我打你咯。”郑凝儿嗔道。 叠翠闻言吐了吐舌头“小姐饶命。” “可是,小姐,奴婢自幼侍奉在您左右,从来没见你这般模样过。” “我,我哪样了?” “小姐的样子,像极了戏文里唱的公主和书生一般。” “小姐,你该不会是喜欢那个陈家的公子?” “怎么会?我们只不过是见过一次面罢了!”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和惊讶。 然而,站在一旁的丫鬟却轻轻皱起眉头,轻声嘀咕道:“可是……可是小姐,您这段日子以来已经去过陈家两次了呢。尽管每次都说只是去找陈思思小姐闲聊,但……”她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又不敢轻易说出口。 郑凝儿像是没有听到丫鬟的嘀咕之语,一直盯着窗外,思绪不知道飞向了哪里。 “小姐,不如我们出去走走”叠翠努力的说道。 “走走……也好。” 此时的陈海正和自己的小跟班在街上逛的不亦乐乎,多宝儿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坊这边这几日有番外来的杂耍表演,听说还有老虎狮子什么的,禁不住内心的好奇,非要拉着陈海过来瞧瞧热闹。逛了一大圈也没找到地方,反而两个人手里怀里都塞满了零食,此刻,两个人正呼哧呼哧的边吃边逛呢。 “宝儿,最近不怕棋儿她们笑话你胖啦?”陈海好像想起以前说过的话题,突然开口问道。 “唔,才不是呢,最近人家都瘦了”多宝儿一手拿着糖葫芦,另一只手环抱着好几袋子的瓜子,蜜饯等吃食,不住的往嘴里塞,含糊不清的说道“少爷最近老是往醉意楼跑,连着我也吃不好睡不好的,可是瘦了一大圈呢。” “哦,这样的话,我可要好好犒劳犒劳我们这位小功臣。”陈海乐道。 “可不是,我要买很多很多好吃的,带回去给棋儿姐姐她们一起吃。” “少爷,快看这里,好好玩儿” 陈海被多宝儿拉到一个摊位旁,只见摊位上摆着许多木质的玩具,做的憨态可掬小动物造型的玩意,可以旋转的风车,还有一些房屋造型的积木等等。 “少爷,你看这个老鼠是不是很可爱”多宝儿迅速的啃完糖葫芦,腾出一只手拿起一个木质的小老鼠玩偶;一拉老鼠的尾巴,老鼠的头部就会跟着扭动,连胡须和耳朵也会一动一动的。 “确实挺有意思的,喜欢的话买一个,算是少爷我送你的。” “嘻嘻,那我要四个。” 陈海爽快的掏钱给那摊主。 “陈公子好。”忽然一旁有个声音响起,声音如空谷莺啼般的动听。陈海觉得声音有些熟悉,扭头看去。 “哦,是郑小姐呀,好巧呀。”陈海打完招呼回头见到摊主已经把自己买的礼物装好,自然而然的给完钱拿起来就招呼着多宝儿走了。 郑凝儿此刻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此时她还处于前一刻和陈海偶然相遇的欣喜中,但是接下来的事情发展的峰回路转着实让她有些始料未及。他只看了自己一眼,然后说了九个字——哦,是郑小姐呀,好巧呀。就自然而然的九个字,好像大街上偶遇自己街坊那般随意的搭话,然后他居然就走了,他怎么就走了?看到自己不应该寒暄几句吗?不应该问候一下自己好不好么?怎么说自己也是他妹妹的好友,怎么说,他们也曾一起饮酒赋诗过。 第17章 万花齐放不如闻香十里(六) 郑凝儿感觉自己现在是有些委屈的。从小到大,自己身边就一直围着一群人;无论是家族里的人,还是在外面结识的那些文人才子;他们都像众星捧月一般围绕着自己,有的是因为自己的美貌,有的是因为自己的才学;尽管有时候自己会觉得很厌烦,但是她仍然能在这样的环境里保持本心,和每个人的关系都维持在恰当的程度,既不让他们感到难堪,又不会让自己为难。 自己往陈家跑了两趟了,去的再多了怕陈思思就该起疑心了,每次去的时候装作不经意的问起怎么没见到陈思思的二哥。陈思思只道是因为有上次诗会的缘故,随口回答她二哥现在在陈家的一家酒楼忙活,具体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郑凝儿也不好在追问下去。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在意陈海?仅仅只是见过一面而已,甚至连话都没说几句。然而,内心深处却有一种无法抑制的渴望,想要再次见到他。这种矛盾的心情让郑凝儿感到困惑和痛苦。她不知道究竟是自己因为看不透这个人而产生的好奇心,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总之她想了解他。 就在这时,一旁的叠翠注意到了自家小姐情绪的变化。刚才还是满心欢喜、兴高采烈的模样,转眼间却变得如此消沉低落。尤其是当那个男人说了一句话转身走了之后,小姐更是像变了个人似的。“小姐,小姐,你没事儿?”叠翠焦急地问道。 郑凝儿摇了摇头淡淡的微笑说道:“我没事,叠翠;真是一个奇怪的人,我们跟上去看看。” 陈海并不知道此时正有一对主仆在后面远远的跟着,此时正和多宝儿往醉意楼的方向走着。陈海看了看天色,转头对一旁的多宝儿说道“你先回醉意楼等我,我去办点事,办完去醉意楼找你,咱们一起回家。”然后又小声的说了几句什么。 “好的,少爷。”多宝儿答应了一声,就在路口与陈海分开了。不一会儿坠在后面的郑凝儿主仆二人,远远的就看着陈海来到了一家青楼门口。 “呸,这登徒子,这大白天儿的就往青楼跑。”叠翠忿忿的说道。 郑凝儿眼神里也闪过一丝失望。 “小姐,我们回去?” “不急,再看看。”郑凝儿两人此时正在一处胭脂摊儿旁,假意看着胭脂水粉,又有摊子遮掩,想来也不会被什么人发现。 只见陈海站在门口半天也不进门,像是在等什么人一样;不一会儿,从街角过来一个伙计模样的人,怀里抱着一小坛子酒。快步走到陈海面前躬身问好后,跟着陈海一起进了这家名叫闻香阁的青楼。 “真小气,没见过谁逛青楼还自带酒的,舍不得花钱买酒还逛什么青楼啊?”叠翠见到自家小姐神情不悦说道,旋即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忙说道“呸呸呸,不对不对,怎么能逛青楼呢?”叠翠一脸愤怒的道。 一会儿功夫陈海面带淡淡的笑意带着伙计从闻香阁走了出来,看来心情似乎不错。 “糟了,小姐,他似乎朝咱们这边过来啦。”叠翠紧张的拽着郑凝儿的衣角。 “哦?没事,咱们在挑水粉呢。” 陈海似乎并没有瞧见这两人,领着伙计朝方才来时的方向走了过来;冷不丁的面前突然跳出来两个女子,似乎吓了一跳,陈海定睛看去原来是郑凝儿和她的丫鬟。 “好巧,郑小姐,又见面了。” “是呀,好巧,陈公子。”郑凝儿本来打算不被陈海发现的,可是见陈海走近,又忍不住想要和他说几句话,终于还是忍不住从摊位旁转过身来。 “陈公子这是刚从闻香阁出来?”郑凝儿似乎不经意的问道,只是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似乎显得别有深意。 “嗯谈了一笔生意。”陈海微笑着回答。 “和青楼谈生意?这倒是头一次听说。”郑凝儿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 陈海挠了挠头,略微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这不,最近陈家下属的醉意楼的生意不太好,最近醉意楼出了一款新酒,想和闻香阁谈个合作,借机推广出去。” 郑凝儿眼中的失望之色稍减,“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以为什么?”陈海好奇地问。 郑凝儿脸微微一红,“没什么,只是好奇为什么陈公子要找青楼做生意。”郑凝儿连忙岔开话题,啐,那种话怎么问得出口。 “我发现青楼的客流量非常大,而且青楼本身都会给客人提供酒水吃食,所以导致酒楼的生意普遍不太好,我想着不如转变下思维,由两者之间单纯的竞争关系转变为合作关系,这样互惠互利合作双赢,生意都能越做越好。” “思维?双赢?”郑凝儿一脸好奇。 “唔,就是改变思考的角度,双方一起赚钱。”陈海解释道。 “公子是怎么想出这些奇怪的词儿的,倒也怪贴切的。”郑凝儿笑道。 “思维?双赢?”郑凝儿眨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脸上满是好奇之色。她微微歪着头,似乎在努力理解这两个陌生的词汇。 陈海轻咳一声,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嗯……所谓思维呢,就是我们看待事情、解决问题的方式和方法。而双赢,则是指通过合作让双方都能获得利益。” 郑凝儿听得很认真,不时地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她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如此!公子真是博学多才啊,竟然能想出这么有趣的词语来形容这种道理。而且听起来还挺有道理的呢!” 陈海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哪里哪里,我也是偶然想到的。不过,如果能够运用好这种思维方式,确实可以在很多事情上取得更好的结果。” 郑凝儿微笑着说:“公子说得对极了!就像做生意一样,如果只顾自己赚钱,而把其他行业都视为竞争对手看待,生意很难长久,但如果能与合作伙伴共同谋取利益,彼此都能赚到利益,就能长久发展下去。” 第18章 万花齐放不如闻香十里(七) 陈海脸上露出了一副孺子可教的满意神情,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郑凝儿,眼中闪烁着赞赏之意。郑凝儿被陈海这样直白的眼神看得不禁有些害羞,她的脸颊微微泛起一抹红晕,轻声说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吗,陈公子?” 陈海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冒失,他连忙收回目光,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然后赶忙解释道:“说得非常对啊,我只是没有料到像你竟然能够如此轻松地领悟其中奥妙,真可谓是一点即通啊!”他的语气中充满了钦佩和赞叹。 郑凝儿脸又红了,“公子谬赞了,明明是公子解释的好。不知陈公子这是打算去哪里呢?” “哦,对,差点忘了,方才见那边摊子上有些巧夺天工的手工玩意儿,想起家中还有年幼的妹妹应该会喜欢,所以打算过去买几件带回去。” 说罢陈海拱手与郑凝儿作别,就要离去。郑凝儿连忙说道:“不知改日凝儿到公子的酒楼一观是否方便。” “当然没问题,随时欢迎,荣幸之至。” 两人于街上作别,郑凝儿带着丫鬟走在回府的路上,不知是回想起了什么,突然扑哧乐出声来。 叠翠纳闷道“小姐,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觉得那位陈公子真是一个有趣的人。” 陈海采买完东西,回到醉意楼与多宝儿一起乘了马车回家。陈蓁蓁接过陈海的礼物自是欢喜不提。夜晚,陈海躺在床上复盘今日的收获。 白天闻香阁一行收获颇丰,虽然闻香阁的老板杨妈妈一开始对于陈海青楼和酒楼合作的想法觉得有些异想天开,但是当陈海拿出那坛子酒给杨妈妈品尝过后,她的想法就变了,她觉得如果真的按照陈海的设想进行下去的话,那闻香阁和醉意楼的生意都会更上一层楼。 杨妈妈也是个心思活泛的人,她明白自己经营偌大的一家青楼殊为不易,尽管这些年来,她悉心栽培出了好几个才艺双全的清倌和花魁,但这背后却是用大量真金白银堆砌出来的啊!表面上看,开青楼似乎一本万利,但其中的苦楚又有谁知呢?自家养的姑娘们开销极大,简直就是花钱如流水。 且先不提每天楼里楼上百十来口子人的吃穿用度,光是请来师傅教导那些清倌和花魁学习琴棋书画、唱歌跳舞等技艺,花费的银子就如同滔滔江水般源源不绝。即便如此,也只能勉强保住闻香阁的名声罢了,跟那些有背景、底蕴深厚的其他几家青楼相比,还是稍逊一筹。为此,每日关上房门自己没少偷偷的唉声叹气。杨妈妈自己本身也是一个苦命的人,年幼时有次随父母逛集市,突然遇到一场突如其来的骚乱,自己不幸与父母走散,被一老头收留,老头说要带自己找寻父母,转眼就将自己卖到了青楼。可怜自己当时年纪尚小,根本不记得自己家住哪里,那青楼将自己看的很紧,自己几次偷偷的跑掉都被抓了回来,那鸨母差人将自己打的皮开肉绽,又找人教自己歌舞曲艺,逼着自己接了客,慢慢的也就绝了逃跑的念头。后来想要寻亲也是无从下手,后来又想自己这身份寻到了亲又能如何。最后这想法不了了之了。辗转又被从一个青楼卖到了另一个青楼,多年过去,杨妈妈渐渐的年纪大了,从上一任鸨母的手里接手了这闻香阁,自己也成了一个鸨母。或许是自己淋过雨,所以总想给别人一把伞,这些年杨妈妈收留的女子多是无家可归或是家里已经没了人的,总的叫她们活下去呀,不然又有什么法子。对于被卖到自己这里的,总是设法打听清楚那姑娘的出身,是不是被逼着骗着卖到了这烟花之地,但也只能这样了。 底下人是念杨妈妈的好的,虽说有时候犯了错杨妈妈也会骂她们两句;但终归雷声大雨点小,没怎么罚过她们,所以底下的姑娘们胆子也越来越大,很多时候把杨妈妈气的急了,杨妈妈就拿鸡毛掸子在屁股后面追,姑娘就跑,其余就横档竖拦着的,众人也知道杨妈妈的不易,所以和她很是心齐,平日里也总是说说笑笑的。杨妈妈这些年来绞尽脑汁才维持着闻香阁声名不坠,但终归是一天不如一天的。 今儿下人传话有一个叫陈海的人想见自己;本来自己是不想理会的,每天要打理那么多的事——上面的大人物要巴结维护,街坊里的牛鬼蛇神也是得罪不得,哪里有时间来见一个做生意的小子;但没想到那小子坚持不走还说有办法让自己的青楼生意更加红火。杨妈妈还是出去见了陈海,心里想着若是敢骗老娘,看老娘怎么今儿个怎么把你打出闻香阁! 但是当她和陈海见面后,杨妈妈暗中庆幸自己幸好来见了,不然就错失了一场莫大的机缘。那陈海不知道脑袋里怎么长的,竟想起如此妙法,如此一来,闻香阁也能东山再起了。 说起来,陈海的这个主意倒也颇为简单直接。他认为,闻香阁并不缺少年轻貌美的姑娘,尤其是那些身怀绝技、多才多艺的女子更是不在少数。既然如此,为何不让这些姑娘们学习一些新颖独特的曲子呢?而这些曲风必须要与当下流行的音乐风格大相径庭才行。只要姑娘们学会了这些新奇的曲目,自然就能吸引更多的客人前来光顾。 不仅如此,陈海还表示愿意向闻香阁提供陈家最新酿造出来的“烈焰”美酒。这种酒口感醇厚,香气扑鼻,而且在市场上可谓是独一无二。除了陈家自家经营的酒楼之外,便只有闻香阁才能品尝得到这款佳酿。有了这样的美酒作为招牌,相信一定会令众多顾客们趋之若鹜。 如此双管齐下,既能让客人们欣赏到别具一格的歌舞表演,又能品尝到世间罕有的美酒佳肴。到那时,闻香阁必定门庭若市,生意兴隆。想到这里,杨妈妈不禁喜笑颜开,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第19章 海上生明月(上) 杨妈妈在品尝了陈海专门带来的酒后,饶是杨妈妈自诩酒量比一般的男人都要强,也被这烈焰酒瞬间征服,直呼好酒!旋即与陈海一拍即合。陈海告诉她自己需要筹备几日,准备好一些适合姑娘们唱的曲目,然后会再登门拜访传授给姑娘们,同时自己的酒坊也需要时间酿酒,等酒的规模足够,就可以形成长期供应了。但是陈海有一个要求,就是自己的醉意楼要重新装修,然后等开业那天,闻香阁要出一些人去登台表演,这些新的曲目要在醉意楼开业当天首次表演后才能在闻香阁使用。当然该有的酬金陈海自不会少。杨妈妈岂是那种算不明白账的人,这点要求自然是连忙应下,酬金自是分文不取,如若真能让闻香阁的生意东山再起,又怎么会在乎这点蝇头小利。不过那坛只尝了一杯的烈焰酒被杨妈妈堂而皇之的扣留了下来,美其名曰还要让其他人验验货,实际上是杨妈妈贪杯,想要私下里好好品味品味。 所以要用哪些诗词作的曲目呢?陈海躺在自己的床榻上沉思。虽然这个时代,诗与词两者并存,但总的来说,诗的形式还是更多人接受的,词的出现的时间并不长,也并没有发展到鼎峰,还是不能与诗相提并论的。良久,陈海眉头舒展,已经拿定了主意。 很快,刘书德接到了陈海的通知醉意楼停业重新装修,此事陈海提前已经禀告给父亲陈启年和两位叔叔,陈启兰要求陈海详细的汇报酒楼的营业计划,在几人评估完计划的可行性后三人商议觉得应该让陈海尝试一下,果断提供一切财物支持。期间郑凝儿来过两回,对酒楼的设计很是好奇,陈海故意卖了关子,告诉她等到开业那边就揭晓了,现在暂时保密。郑凝儿笑道开业那天一定过来捧场。 一个多月后,按照陈海的设计,醉意楼已经装修妥当,一层大堂的中间造成一个高大的圆形舞台,众多桌椅呈扇形环绕在舞台的周围;二楼则在舞台的上空做了巨大的挑空,挑空上方此时有数卷用绢系着的画轴悬空吊着。所有二楼的雅间也都挨着挑空的围栏,平时用屏风隔开,如遇到舞台有演出,在雅间内移开屏风就可以观看到舞台的全景。同时二楼的装潢相对一楼大堂装修更为精致,随处可见的花草装饰,楼梯口甚至还用一些石头做成小型的假山形状,假山上栽植有各种花卉草植,又有娟娟流水宛如瀑布,从上面流淌下来,汇入到用砖石堆砌的一方小水池中, 水里竟有数条锦鲤相互追逐嬉戏;三层则作为大型的宴会厅,厅门两侧一副对联,上面写着——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内部装饰的书院风格——墙壁四周打造的实木书架,上面整齐摆放各类书籍,显得清新典雅,一些桌几分两侧整齐摆放,后面放置有蒲团等物,最里面中央位置有一桌几,是宴会发起者的位置;显然是可以承接一些大型的文人聚会等等。 陈海看着装修好的醉意楼露出一丝满意的神情,匠人们完全按照他的意思对酒楼进行的改造升级,“可惜,就差点灯光和音响。”陈海望着酒楼中央挑空的地方心里不知足的默叹。“不过想来,这样的酒楼应该会让整个长安都眼前一亮。” 很快,在陈家选好的良辰吉日,醉意楼张灯结彩,好不热闹,陈海命人在醉意楼门口显眼的地方立了一块牌子,当下用红布蒙着,让人看不清里面是什么东西。陈启年身着盛装站在醉意楼门前,他的面前围绕着陈家的众多亲属以及陈家在长安的各个下属店铺的掌柜们,还有陈家在长安的亲朋好友、行人宾客;在众人的注视下,陈启年举行了祭拜诸神等仪式;然后是开业宣讲和揭牌仪式,陈启兰亲自书写的\"醉意楼\"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被缓缓揭开,展现在大家眼前。那三个字笔力苍劲有力,犹如行云流水般自然流畅,引得在场众人阵阵赞叹。陈海躲在陈家家属的人堆里,和弟弟妹妹一起观看父亲的开业致辞。 “二哥哥,这醉意楼是父亲和叔叔派给你经营的,为何不是你上去致辞呀?”妹妹陈蓁蓁眨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一脸童真的问道。 “今日是醉意楼重装开业,来的都是我陈家的亲朋好友和各位掌柜,父亲是陈家家主,致辞更为合适。”陈海耐心的为妹妹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 “还有就是二哥哥不喜欢抛头露面。”陈思思在一旁笑嘻嘻的说道。 闻言,众人顿时爆发一阵笑意。 “快看,大伯要揭开那块牌子上的红布了。”陈瀚突然大喊道。先前陈家众人询问陈海那块牌子上写的是什么。陈海故作神秘,只说届时自会揭晓。惹得众人好奇不已,现在终于等到红布揭下的时刻了。众人不由得噤声,只见陈启年介绍道:“接下来,为了答谢诸位亲朋好友对陈家醉意楼的大力支持,醉意楼特推出感恩回馈活动。”随着陈启年话音落地,一旁的伙计赶紧揭下立于醉意楼门侧的那块牌子上的红布,只见上面红纸黑字赫然写着——‘开业大酬宾,凡在酒楼消费满二十文钱可获赠醉意楼贵宾卡一张,今后消费可凭借贵宾卡获取积分,消费每百文钱可得一积分,满十积分可获赠小菜一碟,满一百积分可获赠醉意楼独家烈焰酒一壶;单次充值满五十两银子可获赠烈焰酒一壶、菜品一律九折优惠;满两百两银子可获赠烈焰酒一坛、菜品一律八五折优惠。今日开业凡进店消费的顾客均可获赠烈焰酒二两’。大虞朝银贵铜贱,一千铜钱就是一贯,十贯差不多就是十两银子。 “这倒是新奇,原来酒楼还可以这样开。” “这贵宾卡倒是第一次听说,唔,还有所谓的积分。” “这烈焰酒难道非同寻常吗?” “待会儿尝一尝不就知道了?”此时醉意楼门前围满了人,众人议论纷纷。 第20章 海上生明月(中) 陈海听着众人的议论,淡然一笑;这后世的酒楼经营策略早就烂大街了,积分也好,打折优惠也罢,就是抓住人喜欢占便宜的心理,好让人再次来消费的。有了回头客的数量,酒楼才好提高坐台率。不过放在此时的虞朝却是难得一见的新鲜事物。当然菜品味道的质量也必须有保障,否则花哨再多也不能长久。 原本陈海心中确实有一个大胆的想法,那就是直接推出醉意楼与闻香阁的联名贵宾卡!这样一来,不仅可以增加两家酒楼的知名度和客源,还能让顾客享受到更多的优惠和特权。 然而,经过深思熟虑之后,陈海不得不放弃这个看似完美的计划。原因很简单:闻香阁毕竟是一家青楼,而陈家一直以来都是从事正当生意的家族;更何况陈家还有人在官场上任职,如果公然与青楼合作推出联名贵宾卡,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和负面影响。 要知道,在虞朝虽然男人们往往自诩风流钟爱于流连烟花之地,但这个社会对于青楼这种场所往往持有偏见和歧视。虽然闻香阁在当地也算是颇有名气,但其行业特殊性注定了它无法像普通商铺那样被大众所接受。一旦陈家与之扯上关系,势必会遭到他人的非议甚至攻击,这对陈家的声誉无疑将造成极大损害。 此外,陈家在官场上的人脉资源也可能因此受到牵连。那些与陈家交好或者有利益往来的官员们,或许会因为担心自己受到影响而选择疏远陈家。如此一来,陈家未来的发展必将受到严重阻碍。 权衡利弊之下,陈海最终决定放弃推出联名贵宾卡的念头。虽然这让他感到有些遗憾,但为了维护家族的形象和利益,他深知这是目前最为明智的做法。 陈启年宣讲完毕,请事先邀请的官府官员、本地乡贤耆老上台剪彩。然后陈启年让开位置,等待多时的人群鱼贯而入,纷纷走进醉意楼。在里面提前安排好的伙计引领众人纷纷落座。果然如陈海所料,众人皆是被醉意楼里的布置震惊不已。陈启兰面带微笑地陪着东市京都市丞等贵客们依次坐下,大家围坐在一起谈笑风生、闲话家常。就在这时,只见陈启年走到一楼大堂正中央的华丽舞台,静静地站在那里。 待到早已准备多时的伙计们引领客人们纷纷找到座位坐好之后,陈启年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今日醉意楼历经重新装修后再度盛大开业,感谢诸位贵宾拨冗莅临,在此捧场助兴,陈某深感荣幸之至!为聊表谢意,我特地安排了一些别出心裁的精彩节目,以伴诸位开怀畅饮,希望能让各位尽兴而归。” 陈启年的话音刚落,只听得一阵悠扬婉转的丝竹之声骤然响起,如同一曲天籁之音传遍整个大厅。却是位于舞台两侧的乐师们已经开始奏乐。 紧接着,一群身着华美飘逸衣裙的妙龄女子如同仙女下凡一般,袅袅娜娜地走上了舞台。她们手持精致的罗扇,轻轻舞动着身躯,动作优雅大方,仿佛一只只翩翩起舞的彩蝶,令人赏心悦目。 这些女子们个个容貌姣好,眉目如画,肤若凝脂,气质高雅脱俗。她们的舞姿更是轻盈优美,如梦似幻,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风情万种。在场的宾客们无一不被这美轮美奂的场景所吸引,目光全都聚焦在舞台之上,尽情享受着这场视觉与听觉的双重盛宴。 音乐声起,美女们翩翩起舞,犹如仙女下凡。她们的舞姿优美动人,令人陶醉其中。观众们看得如痴如醉,不时爆发出阵阵掌声。一曲舞罢,女子们纷纷退去;就在这时,只见一名身姿婀娜、气质高雅的女子出现在众人眼前。她身穿一袭洁白如雪的华丽长裙,裙裾随风飘动,仿佛仙子下凡一般;她面容姣好,五官精致如画,柳眉弯弯,双眸明亮如星,鼻梁挺直,嘴唇红润娇艳欲滴;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闺秀风范。 这位女子手抱琵琶,轻移莲步缓缓登上舞台中央。其容貌之美,竟然比起之前出场的众多佳丽还要胜出几分! 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惊呼:“这不是闻香阁的明月姑娘吗!” 紧接着,惊叹声和赞美声响成一片: “哇塞,真的是明月姑娘啊!醉意楼这次可是下了血本啊,连她都能请来!” “是啊,明月姑娘可是名动京城的大美人儿呢,寻常人等根本就没这个福分一睹芳容。” “嘿嘿,这下有好戏看咯!我听说明月姑娘不仅人长得漂亮,琴棋书画也是样样精通,尤其擅长弹奏琵琶……” 一时间,台下观众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显然对于明月姑娘的到来感到十分惊讶和兴奋。而此时此刻,人们也不禁开始猜测起来——醉意楼究竟花费了怎样巨大的代价才能够邀请到如此当红的名人前来助阵表演呢? 只见那明月姑娘身姿婀娜,亭亭玉立地站在舞台中央。她微微躬身,朝着台下的众人行了一个标准的揖礼,动作优雅大方,尽显大家风范。 而后,她轻启朱唇,声音清脆悦耳,宛如黄莺出谷般动听:“明月在此拜见诸位贵客!今日乃醉意楼开业大吉之日,小女子特来献上一曲,以表心意。愿各位贵人身体康健,福寿双全;也祝愿醉意楼宾客盈门,生意红火昌盛。” 话音未落,只见她那双纤纤玉手轻轻拨动着琵琶琴弦,发出一阵清脆悠扬的乐声。伴随着这美妙的旋律,明月姑娘缓缓开口吟唱起来: “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主人下马客在船,举酒欲饮无管弦。醉不成欢惨将别,别时茫茫江浸月。忽闻水上琵琶声,主人忘归客不发。寻声暗问弹者谁,琵琶声停欲语迟。移船相近邀相见,添酒回灯重开宴。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 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 第21章 海上生明月(下) 明月一曲《琵琶行》唱罢,此时台下鸦雀无声,皆是感到无比震惊;此曲腔调不同于当下流行的任何一曲曲调,简直前所未有,但偏又悦耳动听,韵律十足。尤其从明月那副嗓音里演绎出来,将曲里的故事表述的淋漓尽致,仿佛自己就是曲中那已经不复当年貌美的商人女,在船上透过琵琶倾诉自己的遭遇一般。一时之间,众人纷纷痴了。 良久,众人方从臆想中清醒过来,纷纷喝彩不已。 座位上,陈思思紧紧拉住陈海的衣角,柔声细语地问道:“二哥哥,真不知道这位明月大家所唱的词曲究竟出自谁人之手?这曲子听起来倒不似寻常的曲儿,反倒更像一首绝妙的诗歌。尤其是那用词,简直堪称一流,实在是让人忍不住拍手称赞啊!” 坐在一旁的陈瀚听到妹妹的疑问,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这还用问嘛,肯定是二哥的杰作呀!”陈海微微一笑,轻声应道:“的确是我所为。” 陈思思不禁发出一声惊叹:“啊!”她满脸惊讶地看着陈海,喃喃自语道:“二哥哥,你何时变得如此厉害了?”陈瀚见状,嘿嘿笑着打趣道:“二哥可一直都是这么厉害哦!就拿上次你们举办的那个诗会来说,二哥不是还作了一首惊艳全场的桃花诗吗?我记得当时你们在场的那些人,无一不对二哥的才华感到震惊呢!” 接下来明月又唱了几首曲儿,同样是震惊全场;尤以一首《知否、知否》更是将现场的气氛烘托到了极致,最后明月在众人意犹未尽的遗憾声中朝台下盈盈作揖后下场离去。 这时,陈启年再度登场,面带微笑道:“以后醉意楼每旬都会有演出可看,只要各位来我醉意楼就能观赏。”接下来,陈启年分别介绍了醉意楼二楼雅间和三楼宴会厅的功能,引得台下众人也是纷纷侧目。 “今日,醉意楼不仅备下美酒佳肴,更有精心设置的彩头,以供各位宾客消遣娱乐。在此,我代表醉意楼向大家宣布一个特别的活动——对对子!我们特意准备了数首上联,只待在座的诸位一展才华,给出对仗工整、文辞优美、意境深远的下联。但凡有人能够成功应对,便可获得由醉意楼献上的丰厚彩头,每副对联对应白银两百两!钱财固然只是世俗之物,但醉意楼期望借此机会,激励众多才子佳人,共同推动我大虞文坛再攀高峰。”话音刚落,原本寂静无声的台下顿时变得喧闹起来,众人交头接耳,竞相议论纷纷。 随着陈启年话音刚落,舞台中央上空原本悬空系着的画轴被人拉开细绳,瞬间铺展开来,只见一副画轴上赫然写着: “烟锁池塘柳” “嘶~” “烟锁池塘柳?”有人重复道。 “这上联暗含五行,短短五个字里金木水火土都有了,却是一时难以对出来。”有人尝试了一下,一时没有头绪,转头再看其他上联。 “烟沿艳檐烟燕眼” “唉?什么鬼?”有人抱怨道。 再看—— “观音山上观山水” “竹本无心,怎奈节外生枝” “青林口,白铁匠,生红炉,烧黑炭,坐南朝北打东西” “这” 就在这时,坐在陈启兰身旁的东市京都市丞缓缓站起身子来,他轻轻地抚摸着自己下巴上的胡须,微笑着说道:“嗯,非常好啊!陈家开办的这家醉意楼真是别具一格,不仅开业典礼搞得与众不同,就连这对对子十分有趣。真没想到啊,竟然能够在这醉意楼之中目睹如此精彩的场面。可以预见,我们大虞朝的文道必定会愈发繁荣昌盛。” 听到市丞大人的夸奖,陈启兰脸上露出喜意,但还是谦逊地回应道:“哎呀呀,张市丞您过奖啦!咱们大虞朝一直以来都是文风鼎盛之地,这种繁荣景象早就已经显露无遗了呢,醉意楼此番只不过是我大虞朝文道传承的一角罢了。”说罢拉着市丞衣角低声言语了几句。 市丞面露愉悦之色“今逢醉意楼开业喜事,本丞虽官职低微,但监督坊市经营乃是份所应当之事,坊市有新营业的商户实乃美事一桩,还望诸位守法安己,秉持诚信之道经商营生。” 听到市丞所言,在场众人纷纷附和道“市丞大人太谦虚了!正是有您这样的官员管理坊市,咱们坊市才能日渐兴旺,商贾们安居乐业,买卖兴盛,这都是市丞大人的功劳啊。” 市丞摆了摆手,谦逊地回应道:“哎呀,万万不可这么讲。我等不过是谨遵太府寺诸位大人的指示办事罢了。若非上头领导有方,下官又怎能做好本职工作呢?一切都是托了太府寺大人们的福啊!”他言辞恳切,态度恭谨,说这话时拱手向上虚恭。 陈启兰:“不如请市丞大人给在场的诸位起个好头,先对一对如何。” “协律郎大人这是想看在下的笑话呀,哈哈。”市丞和陈启兰说笑道。 “哪里哪里,市丞大人才思敏捷,我素来是敬仰的,正好今日在诸人不乏新学后进,市丞大人也是为他们树立一个榜样啊。” “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市丞一抚胡须,笑道:“竹本无心,怎奈节外生枝;我便对‘藕虽有孔,从未管中窥豹’,诸位以为如何?” “哎呀,好对啊!” “大人真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啊,我等今日真是大开眼界了!”一众人等听了市丞的对子,都不禁发出惊叹之声,并纷纷开口称赞道。陈启年则急忙让下人赶紧奉上二百两纹银作为彩头。 此刻,陈海正站在一个不太引人注目的角落里,心中暗笑不已。这些上联其实都是他事先绞尽脑汁回想出来的,可以说是绝妙无比,即使放到后世去看也是难得一见的好对子。尽管经历了数百年的悠悠岁月,但其中确实有几个已经有了被公认为完美的下联。然而需要注意的是,这些下联只存在于后世之中,而在这个世界尚未有人能对得出如此贴切且有意境的下联来。 要知道,如果不是因为陈海的二叔提前与那位市丞大人暗中通了气儿,并将下联悄悄地告知给他,想要这么迅速地对出如此符合情境的下联简直比登天还难。由此可见,无论身处哪个时代,权力和关系似乎总是能够发挥重要作用;所以今日醉意楼开业陈海推给了父亲和二叔,自己终究还是不喜欢这种阿谀奉承,溜须拍马的场面。 有了市丞起头,现场的气氛更加热络了起来,不少文人才子抓耳挠腮的想要对出下联;还有家境不佳的更是在意那不菲的彩头,此刻更是苦思冥想。 第22章 少年佳节倍多情(上) 半晌的时间,醉意楼里的才子佳人们思索了半天也没有对出舞台中央剩余悬挂的对子,陈启年也笑着告诉诸人,不必急于一时,彩头长期有效;现在请诸位品尝醉意楼新近研发出的菜品和独家的烈焰酒,各位点菜之后,每人均可以获得提供的二两烈焰酒;众人早就在门口时就对牌子上写的烈焰酒好奇不已,当下纷纷落座,一时之间,二楼的雅间也好,一楼的大堂也好,全都座无虚席。 就在这时,一道清丽的身影缓缓走入了陈海的眼帘——那正是郑凝儿!只见她面带微笑地走到陈海跟前,轻声说道:“想必这些精妙绝伦的对子皆是出自陈公子您的手笔?” 陈海谦逊地一笑,回答道:“不过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伎俩罢了,还望郑小姐莫要取笑我才好。” 郑凝儿微微摇头,表示并不在意“我真想知道你是怎么想出这些有趣的点子的。”接着又说:“我尚未向陈公子道贺开业之喜呢。这一份薄礼,权当是给陈公子的贺礼,请公子务必收下。”话音刚落,她便示意身后的丫鬟叠翠将一个精美的盒子递上前去。 陈海见状,赶忙伸出双手接过盒子,并笑着道谢:“多谢郑小姐厚赐,实在令在下受宠若惊啊!”他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想要一探究竟里面装的究竟是何等珍贵的礼物。 陈海打开盒子后,只见里面是一柄用精美牛皮作鞘,柄端镶嵌几颗宝石的匕首,剑鞘上雕刻着精美的图案,一看就价值不菲。 “这……这太贵重了,郑小姐,我不能收。”陈海连忙推辞。 “陈公子何必如此客气,这只是我的一点心意而已。”郑凝儿微笑着说。 “可是……” “陈公子若是不收,便是看不起我。”郑凝儿故意板起脸说。 陈海见此,只好无奈地收下礼物,“那就谢谢郑小姐了,这份礼物我一定会好好珍藏的。” “那就好。”郑凝儿见陈海收下礼物,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对了,陈公子,不知烈焰酒究竟有什么不同之处呢。” “郑小姐不如坐下品尝一番,自然就能知晓。” 郑凝儿品完一口后,轻吐兰舌,不由得皱眉道:“此酒真烈,入口时稍微有些辛辣,但更多的是一种绵柔之感,而且喝下去五脏六腑暖洋洋的。” 一旁的陈思思笑道“凝儿姐姐,怎么样,这酒和你以往饮过的酒是不是有所不同?” “岂止不同,咱们大虞朝好酒,虽然酒品繁多,但哪个比的过这酒的烈度,‘烈焰酒’果然酒如其名。” “但凝儿有一事不理解,陈公子如此才学,为何不参加科举,考取功名,反而将才华施展于酒楼之中,岂不是有些浪费了。”郑凝儿目不转睛的看着陈海道。陈海微微一笑,端起酒杯轻抿一口,“科举并非唯一出路,我更希望以自己的方式为生。” 他顿了顿,目光坚定地看着郑凝儿,“经营酒楼虽非显要之事,但其中亦有乐趣与挑战;以此安身立命也无不可,况且” “况且什么?”郑凝儿疑惑道。 “唔,没什么,我是说各行各业总要有人经营,有人做官,就要有人为民;有人耕地种粮食,就要有人从商贩卖。”陈海望了望窗外的天空,觉得可能是自己多想了,现在他身处的世界与前世并不相同,也许轨迹走向也不一样,便岔开了话题。 郑凝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陈公子所言甚是。不过以公子之才,若能投身仕途,必能有所作为。” 陈思思插嘴道:“姐姐莫要劝他了,我家二哥哥志不在此。” 陈海感激地看了一眼陈思思,继而对郑凝儿说:“人生短暂,何必拘泥于一种生活方式。我在此乐得自在,又何必追求功名利禄?” 郑凝儿嘴角含笑,“陈公子洒脱不羁,令人钦佩。” 三人相视而笑,话题逐渐转向其他。酒酣耳热之际,郑凝儿心中对陈海又多了几分好奇。 陈启年忙碌完和弟弟陈启兰相视一笑,他有一种预感,这醉意楼以后将是长安城最具有特色的一家酒楼。 正如陈启年所料想的那样,接下来的日子里,醉意楼越来越热闹非凡、声名远扬。楼内高悬着的千古绝对以及“烈焰酒”的名声,成为了长安城中人们闲暇时光津津乐道的话题。 与此同时,闻香阁也因其在醉意楼的精彩演出而声名鹊起。尤其是由陈海创作的那几首曲子,更是迅速风靡整个青楼界,使得闻香阁风头无两。许多人因为错过了醉意楼开业时的表演,但又从他人那里听闻了这些独具匠心的曲子后,纷纷迫不及待地前往闻香阁一掷千金,只为亲眼目睹这动人旋律。 只是,这件事却给陈海带来了一些烦恼。多家青楼得知消息后,纷纷求见陈海,表示愿意支付高额报酬,请他为自家姑娘们谱写新曲。面对这样的请求,陈海一概婉言谢绝,奈何青楼不肯轻易放弃,天天堵在醉意楼一楼大堂,只为能见陈海一面,这倒是陈海始料未及的。 陈海实在不胜其烦,干脆整天待在家里哪儿也不去了;这样一来就苦了刘掌柜,每天醉意楼关门打烊后他还得专程赶到陈府去向陈海禀报酒楼当天的营业状况。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眼看着端午节就要到了。这段时间里,陈海一直都在持之以恒地锻炼身体,如今他的身形已明显变得健壮结实起来;而陈瀚则更胜一筹,经过长时间的苦练已然练就出一副魁梧强壮、孔武有力的好身板儿。 这一天清晨,陈海与陈瀚如同往日一般完成晨练之后,陈瀚满脸兴奋地对陈海说:“二哥啊!告诉你个好消息,我爹托人在神武军里给我找谋了份差事!端午节过后,我可就要去报到啦!以后恐怕不能再天天和你一块儿锻炼咯。” 陈海听后微微一笑,拍了拍陈瀚的肩膀安慰道:“这是好事呀。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要投身军旅生涯了。不过这样也好,虽然不能继续一起锻炼,但也不必太过惋惜。你到了军队里,自然会接触到更为专业、高效的训练方法。而我教给你的这些,无非就是些强身健体的手段罢了,能帮你提升一下身体素质、反应速度还有协调性啥的。等你真正进入军营后,所要学习和磨练的便是杀敌制胜之道了。” 第23章 少年佳节倍多情(中) 端午节的时候虞朝京城长安的人们都会品尝一道别具特色的美食——“百索粽子”。 这种粽子被缠绕上了多条色彩斑斓、绚丽夺目的丝线以及编织精美的草绳。这些装饰不仅令粽子本身更显华丽,同时也赋予了它们一个独特的名字:“百索粽子”。这一天皇宫里还往往要赶制出许多粉团粽子,让人们用小角弓去射,谁射中就送给谁吃。相传因屈原当年投江后,曾有许多的船只前往打捞,渐渐就形成了在虞朝南方的一些地方端午节赛龙舟的风俗。 虞朝民间还流传着端午节互赠礼物的习俗,人们总是要互相赠送彩丝编织物或其它物品。虞太宗在端午节时赠给大臣长孙无忌和杨师道绢扇时说道:“庶动清风,以扬美德。”虞朝的端午节期间,亲戚朋友以及同僚、同学之间,互送礼物,由此蔚然成风。 陈府这几日上上下下的人们都很忙碌——下人们忙着打扫各处院落,清洗门窗,管家已经瞅好了柳树的树枝,只待端午节到来的一大清早就带人去砍下来,插在陈府各处的大门上,用作辟邪之用。 陈府上下都沉浸在节日的氛围里,陈海也不例外;端午节当日早晨,空气中充满艾草的味道,陈海锻炼完后,和兄长弟妹几人给祖父及父母请安,然后陈家众人在祖父的带领下前往祠堂祭拜先祖后,兄弟妹妹几人之间互赠了一些小礼物。待到午后,陈海也就没什么事情做了。这时,陈思思找到陈海“二哥哥,在家闷着无聊,不如我们出去走走。” “唔,不了, 你带着蓁蓁妹妹去,也可以叫着陈瀚一起。” “可是带着他们忒没意思了,还是和二哥哥一起有趣些。而且有人”陈思思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显的有些言不由衷。“二哥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呃,那倒是没有。” “走,走,那就陪妹妹逛下街,马车都已经准备好了哦。”说着不待陈海反应,就上前用柔荑搀上陈海的胳膊,拉着朝府外走去,一旁的多宝儿紧忙跟上。 此时长安的大街上充满了欢乐的气氛。街边的小摊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饰品和小吃,吆喝声此起彼伏。宽敞的街道上也因为众多逛街的行人,此时显得有些拥挤,见马车已经行不动了,陈思思拉着陈海的衣角下了马车往最繁华的东市走去,所幸此时已经离得不远。多宝儿跳下马车,叮嘱马夫慢慢往东市赶,在东市门口等着就行,然后提起衣裙赶紧追了上去。 到了东市的门口,陈思思却不着急进去,伸着脖颈到处张望。陈海不由得好奇“怎么了,妹妹?” 陈思思神秘一笑,“还要等个重要的人哦。” “哦?是谁呢?” “暂且保密,一会儿见到了,二哥哥就知道啦。”陈思思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是你认识的人哦。” 陈海笑道“好你个淘气,竟然跟哥哥卖起关子来了。” 陈思思朝陈海扮了个鬼脸。 等待片刻之后,只听得一阵清脆的马蹄声响由远及近地传来。众人循声望去,但见一辆装饰华美的马车正朝着这边徐徐驶来。那驾车之人身材高大威猛,手中握着一根精致的马鞭,他不时轻挥鞭梢,落在马匹身上,精准地控制着马儿前进的方向。 此刻正值盛夏时节,酷热难耐,因此马车两侧的窗帘选用了素雅轻薄的纱质材料,透过朦胧的薄纱,可以隐约瞧见车内有人影晃动。突然间,车帘被轻轻掀开一角,似有一双美目向外张望,仿佛正在寻觅着什么人。当目光触及到陈思思一行人时,车夫似乎得到了车内人的指示,缰绳一紧,稳稳地停下了马车。 紧接着,车门开启,从车厢内走出两名婢女模样的年轻女子。她们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一位身穿白色长裙的女子走下车来。这位白衣女子身姿婀娜,衣袂飘飘,宛如仙子下凡一般,令人眼前一亮,却是郑凝儿。 陈思思见是郑凝儿,一脸笑意,迈着轻盈的步伐迎了上去,“凝儿姐姐,你可迟到啦。” “让思思妹妹久等,真没想到路上人这么多。”郑凝儿歉意的说道。 “嘻嘻,凝儿姐姐,我跟你说笑呢。”陈思思不以为意,笑嘻嘻的说道,“走,我们快去逛一逛。” “见过陈公子。”郑凝儿朝陈海微微一福,见礼道。 “郑小姐好。”陈海赶紧还礼道,原来陈思思神神秘秘要等的人就是郑凝儿呀,还以为是哪家公子呢?陈海不禁感到有些好笑。 “哎呀,你们俩真是的,这都见了几次面了,怎么还是这般客套。”陈思思白眼道。 “思思妹妹说的有道理,那以后陈公子就唤我凝儿。”郑凝儿羞涩一笑。 “嘻嘻,你让我哥哥叫你凝儿,你怎么还叫我哥哥陈公子呢?应该叫陈家哥哥才对。”陈思思起哄道。 “陈家哥哥。”郑凝儿脸色红红的道。“今日是端午佳节,凝儿这里有亲手做的香囊送给陈家哥哥,只是绣的不好,让陈家哥哥见笑。愿陈家哥哥身体安康,百毒不侵。”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绣着精美图案的香囊,递给陈海。 陈海心中暗自诧异不已,他从未想过郑凝儿竟会突然送上礼物给他,他连忙伸手接过香囊,仔细地端详起来。这只香囊做工极为精细雅致,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仿佛还残留着她身上独特的气息。然而,仔细一看便能发现,香囊上的针线略显凌乱,并不十分工整——显然,制作者并非精于刺绣之人。 尽管如此,这份礼物所蕴含的情意却是无价之宝。陈海心头一热,感动之情溢于言表:“凝儿小姐,您的馈赠实在太过贵重,令陈某受宠若惊。可惜今日出门仓促,未能事先备好回礼,还望凝儿小姐多多包涵。待我精心筹备一番,定当奉上一份独一无二的谢礼。” 此时,站在一旁的陈思思撅起小嘴,满脸不高兴地嘟囔道:“凝儿姐姐,你怎能厚此薄彼呢?为何只有二哥哥有礼物,而我却没有?哼哼,难道你已经忘记我们之间的情谊了吗?真是重色轻友啊!” “怎么会少了你的,喏,给你。”郑凝儿的脸更红了,赶紧又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递给陈思思。 “哼,这还差不多,谢谢凝儿姐姐咯,嘻嘻。”陈思思上前给了郑凝儿一个大大的拥抱。 第24章 少年佳节倍多情(下) 田冲的心情异常焦躁,仿佛有一团火焰在胸膛燃烧。他对郑凝儿的爱慕之情已经持续了两年有余,但始终未能打动她的芳心。郑凝儿可谓是容貌倾城、倾国倾城之人,宛如仙子下凡般美丽动人。不仅如此,她的才情更是非凡出众,堪称京城第一才女。仅凭这两点,她就吸引了无数人的关注和倾心。更为重要的是,郑凝儿出身于荥阳郑氏,这个家族属于五姓七望之一的世家大族,历史悠久且声名显赫。郑家长期涉足官场,其门客与旧部遍及天下各地。如果能够与这样一个背景强大的家族联姻,对于田冲来说无疑将带来巨大的利益和好处,原本是两年多以前义父教导自己刻意接近郑家,可以凭借郑家的权势一飞冲天,但是后来渐渐的,田冲发现自己被郑凝儿的容貌和才情深深吸引,慢慢的竟到了不能自拔的地步。 田冲自觉相貌英俊、才华横溢,风度翩翩,自信认为自己足以配得上郑凝儿。然而,无论他如何努力示好,郑凝儿始终对他冷漠相待,甚至在大相国寺诗会之后,两人见面的机会变得越来越少。眼看着即将到来的端午节,田冲动用脑筋,精心准备了一份拜帖,希望能邀请郑凝儿一同外出游玩。没想到的是,连郑凝儿的面都没有见到,就被她的贴身丫鬟给打发走了。这种结果让田冲感到十分沮丧和不甘心,联想到那日郑凝儿看向陈海别有深意的目光,田冲心中的怒火愈发旺盛。 端午节这天,因为义父还在宫中值守,家中冷冷清清的,除了下人外没有人能与自己共度佳节,实在是过于无趣。田冲便想着约好友宋濂,杜子腾几人一起到酒楼喝酒解忧。杜子腾提议到近来名声大震的醉意楼品尝‘烈焰’,不料被田冲情绪激动的一口拒绝,搞得几人面面相觑。田冲拉着几人到东市的一家酒楼。怎料走到东市的坊门,远远瞧见郑凝儿赠给陈海香囊的情景。当下又想起那日分别之际,郑凝儿当众说的那些话;田冲只觉一股恼怒之意直冲脑门,不自觉地就快步走了上去。 陈海把香囊收入怀中,正在感慨;此时突然发觉旁边有人朝这边快速接近,不禁转头看去,却发现是那个叫做田冲的士子。后来还追上来几个人,俱都是之前见过面的宋濂,杜子腾等几人。 田冲径直走到郑凝儿面前,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花。 “凝儿妹妹,好巧啊。”田冲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郑凝儿看到田冲,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恢复了平静。 “原来是田公子,真是巧合。”郑凝儿微笑着说道。 “刚才我好像看到你送了陈公子一个香囊,不知是否有此事?”田冲语气生硬地问道。 郑凝儿抬起头,直视田冲的眼睛,“是的,我送了陈公子一个香囊,有何不妥吗?” “你”田冲顿时语塞,他没想到郑凝儿会如此直接地承认。 “田公子,我与你只是普通朋友,我送给别人礼物,貌似与你不相干。”郑凝儿淡淡地说道。 “所以你是真的喜欢这个姓陈的小子了?”田冲当众被郑凝儿驳斥,觉得颜面尽失,急吼道。 陈海听闻此言,不禁微微皱起眉头。他心中暗自思忖:“这个田冲自初次相见便对我抱有敌意,想来定是将我视作情敌所致。”原本正欲迈步向前解释一番,但未料到郑凝儿竟突然开腔说道:“不错,凝儿对陈公子确实心有所属。你可满意了?” 田冲闻听此语,宛若遭受五雷轰顶般惊愕不已,嘴巴微张着,却发不出一丝声响。而陈海同样被吓得不轻——这位郑凝儿表面看上去柔柔弱弱软玉娇香的,没想到此刻竟敢如此直白地表达心意!一时间,场面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良久,田冲脸色惨白的喃喃“你,好好好”说罢竟步履蹒跚般的离去了。 宋濂杜子腾几人上前与郑凝儿,陈海几人打了声招呼,就赶紧追了上去。 “凝儿姑娘方才玩笑开的有些过了,我知道你是想拒绝田冲,可是事关你的名节,用那样的理由很不妥当。”陈海讷讷道。 怎料话一出口,郑凝儿如遭雷击般瞬间呆滞了一下,她那美丽动人的双眸紧紧地盯着陈海,然而,在这一刻,那双原本迷人的眼睛却被一层薄薄的水雾所笼罩,仿佛泪水随时都可能滚落下来。 陈海完全没有预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景,他不禁愣住了。即便是经历过两世轮回的他,此时此刻也感到脑袋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应对。毕竟在上一世,他光棍一条,从事的又是充满危险的工作,过着一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生活,从未涉及过如此复杂的情感问题。面对眼前泪眼朦胧的郑凝儿,他突然发现自己变得束手无策。 “怎么,陈哥哥觉得我是开玩笑的?还是觉得凝儿是那种放浪轻浮之人?”郑凝儿此刻也显得有些恼怒,自己一个待字闺中的大家闺秀,且不说家世背景如何,就凭自身的容貌和才学,难道还配不上一个商人家的子弟么?竟然被对方认为是在开玩笑,事关女子名节,此时已经当着他的面鼓起勇气、厚着面皮说给第三人知晓,且还不说旁边还有其他人;这呆子竟然以为自己是开玩笑?有拿自己名节开玩笑的吗? “还是说在陈公子眼里,根本看不上凝儿?” 此刻一旁的陈思思等人也完全是呆滞的状态,陈思思也没想到郑凝儿托自己想办法把陈海约出来竟然还遇到这种事,想来如果不是凑巧被田冲撞见并且跑上来诘问郑凝儿,此时也不会阴差阳错的发生这样的事,毕竟,这种事,哪有让一个女子当街就说出来的呢?所幸周围环境嘈杂,想来除了自己这几人,旁人不会听清方才那些话。 “哎呀,这可怎么好,我那二哥哥也真是的,平时那么稳重,才思敏捷的,怎么此时脑袋竟然和浆糊一样。”陈思思此刻忐忑的想着“不过凝儿姐姐天仙一样的人物,喜欢我家二哥哥,嘿嘿怎么说也是我二哥哥的福气呀。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趁热打铁呀?” “呃,我不是那个意思,凝儿小姐学识人品俱是上佳,更是天仙一样的人,我是觉得我只是一个商贾人家的孩子,能结识凝儿小姐已经是高攀,实在是没想过能得到凝儿小姐的青睐。”陈海有些手足无措的解释道。 第25章 晨钟暮鼓 闻言郑凝儿不禁松了一口气,方才当着众人的面表露心声已经是鼓起莫大的勇气,谁知听陈海说的云淡风轻的话确实有些气急。此时听到陈海着急的解释,不由的气消了一些,紧绷的心松弛了一些,此时又想起刚才自己的大胆,却是顿感羞涩不已,精致的面庞不禁又有些红了起来。也不知道该往下说些什么;只见郑凝儿一跺脚,径直回到自家的马车上,吩咐一声走了,竟然连丫鬟都没有喊。 “小姐,小姐,等等我”叠翠和另一名丫鬟赶忙追上马车,一起走了。 陈海望着远去的马车,心中若有所失。 他本想再解释几句,但看到郑凝儿羞涩气急的神情,便知道此刻不宜多言。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对于感情之事,他确实有些摸不到头脑。回想起来,自己与郑凝儿相识已有一段时日,可却从未察觉到她对自己的心意。大虞朝虽然民风较为开放,男女之间多倡导自由恋爱,但毕竟深受封建文化影响,多数人依然遵循着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的传统习俗。没想到郑凝儿竟能如此勇敢地当众表露心意。 平心而论,他对郑凝儿心存好感,更多的可能是源于对她才华和品性的赞赏。然而,至于是否真正喜欢她,这个问题他从未思考过。此刻面对郑凝儿突如其来表露心意的行为,他不禁有些茫然失措。 “二哥哥,你怎么不拦住凝儿姐姐呀。”陈思思问道。 陈海摇了摇头,“只是我还不明白自己的心意。” “二哥哥的心意?”陈思思疑惑道。 陈海叹了口气,看着妹妹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对郑凝儿是何种感情。思思,你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陈思思眨了眨眼睛,想了想说道:“嗯我觉得喜欢一个人,就是会时刻想念他,见到他就会很开心,跟他在一起会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 陈海听了妹妹的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因为突然发生的这档子事,导致陈海和陈思思都没有兴致再逛下去,索性就随便在市集上采买了点。陈海想起已经很久没有去醉意楼看看了,正好醉意楼离平康坊比较近,就带上陈思思,多宝儿一起步行溜达着去了醉意楼。如今醉意楼已经步入正轨,刘书德尽职尽责,按照陈海的意思将醉意楼经营的有声有色,每天的食客络绎不绝,‘烈焰’酒更是卖到差点脱销;幸好当时陈海扩大酒坊规模时将酒坊的地址定在了长安城外陈家的一处产业里,那处产业位于距离长安城30多里路的一处村庄里,是陈启年年轻时陈家置办的,一直闲置着,只有几个打更的人在留守着,这次启用后,陈海建议父亲多招一些无家可归的孤儿做工,再加上陈家调派的人手,才保证了‘烈焰’酒的供应。工人们吃住都在酒坊里,相对好管理,也不用担心配方泄密。酒坊有陈启年亲自派人管理,陈海也不用担心什么,酿酒的规模稳定后,‘烈焰’酒又供应了陈家在长安的另外两处酒楼。陈海和刘掌柜对过账目后,几人在醉意楼待到申时,乘坐马车回家去了。 田冲喝点酩酊大醉,在下人的搀扶下,与宋濂几人在酒楼外分别。返回田家时,有下人赶紧禀告老爷回来了。田冲瞬间酒醒了大半,急忙甩开下人的手臂踉踉跄跄的跑到正房,一进屋子,只见义父田令孜正端坐在椅子上,微微闭着双眼,似乎在假寐。田令孜身旁还站着两名丫鬟,她们轻轻摇动着手中的蒲扇,为田令孜消暑纳凉。 田冲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然后快步走到田令孜面前,双膝跪地,恭敬地说道:“孩儿拜见父亲大人。\"”尽管田令孜并没有睁眼回应,但田冲还是不敢有丝毫怠慢,依然毕恭毕敬地行完了礼数。整个房间里一片安静,只有那两把蒲扇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嗯。”田令孜白面无须,面庞清瘦,丝毫没有睁开眼睛的意思。 此时田冲内心有些忐忑“孩儿未在家中等候父亲回来共度佳节,反而让父亲久等,实属不孝,请父亲责罚。” “喝酒了?”田令孜闻到田冲身上的酒气,此时睁开了眼睛,缓缓的说道。 “是的,父亲。”田冲低下头,声音略微颤抖。 田令孜沉默片刻,叹了口气,“罢了,起来。” 田冲如释重负,站起身来,却不敢抬头看田令孜。 “你已长大成人,有些事情不必过于拘谨。”田令孜的语气带着一丝感慨,“但饮酒伤身,需适量而行。” 田冲连连称是,心中却暗自松了一口气。 田令孜看着田冲,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今日佳节,你为何喝得如此之醉?” 田冲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如实相告,把白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田令孜点了点头,并未再多说什么。 “多谢父亲宽容,孩儿日后定当注意。”田冲再次躬身行礼。 田令孜摆了摆手,“无妨,冲儿,你酒可是醒了?” 田冲忙道“是的,父亲,孩儿已经醒酒了。” “冲儿,你已经长大成人,虽然不是咱家所生,但咱家却视若己出;为父有些事要说与你听,但是你要谨记,这些事,切不可对他人讲起。”田令孜严肃的说道。 “是,请父亲放心。”田冲神色一震。 “当今圣人寻求长生之道,每日里寻仙问道,无暇顾及政事,近来更是沉迷其中;官员任免全凭圣人好恶,好在朝中有宰相韦大人等众位大臣操持,倒也没什么大事。但是圣人每日饮服道人炼制的长生丸,身体却是每况愈下了。”田令孜顿了顿接着说道“如今太子年幼,咱家有幸在太子近前侍奉,他日太子若是荣登大宝,想来近前服侍的也能跟着鸡犬升天。” “这可真是件大好事啊!孩儿在此先行向父亲道贺了。” “欸~”田令孜摆摆手接着说道,“科举本是我朝筛选人才的正途,这几年也是全凭圣人喜恶评定进士及第了。咱家现下只是东宫马坊使,虽说官职低微,但太子喜好游戏,尤其是马球,咱家侍候妥帖,很得太子欢心。所以在那些大人们跟前倒也能说说话;他日你若参加科举,咱家倒是能活动一下,你若承蒙圣恩功名加身,郑家说是名门望族,不过是祖宗的余荫还在罢了,若是他日咱家身居高位,你又有功名在身,想必郑家也会掂量掂量这姻缘,说到底到了郑家这种境地,姻缘不是个人所能够决定的,更多的还是要看利益。” 第26章 暗影重重夜未央 田冲大喜“多谢父亲大人。” 田令孜接着说道“至于陈家,不过是一介商贾,即便他陈家有人在朝中为官,也不过是个区区八品,咱家还看不上眼,你说的那个小子,找人教训教训,也好让他知道这长安城不是什么人都能得罪的。但是谨记,不可露出马脚被人发觉和你有任何关系。” 田冲喜道“孩儿明白。” “去,今日之事,切不可让任何人知晓。”田令孜又闭上了双眼。 “是,父亲大人早些休息,保重身体重要。”田冲恭敬的作揖后起身退出房间。出了房间门,方才直起身子,暗暗吐了一口气,心中狞笑“呵,陈海,你坏我好事,休怪我无情了。” 陈海此时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床榻上辗转反侧,今日发生的事陈海感觉过于离奇。对于郑凝儿这个人他是有好感的;郑凝儿的家世他略知一二,能在门阀世家中长大,但对商贾农民阶层不抱有偏见,不轻视,相反还对商贾农民阶层抱有同情理解之心,就说明了郑凝儿品行的可贵,况且郑凝儿才貌俱佳,要说长安城的才子士人谁不对郑凝儿抱有奢望,那万万是不可能的。但是陈海也知道,这种门阀世家与自己的家族还是有着云泥之别,如果郑凝儿真的和自己在一起,那么她的家族势力肯定是接受不了的。想到此处,陈海长叹一声,翻了个身,不经意间瞥见放在屋里中央桌子上的香囊;又想起白日里郑凝儿梨花带雨惹人怜惜的模样,心里不由得一颤。陈海呀陈海,你可真是越活越倒退,人家一个姑娘家都可以鼓起勇气当众表露情意;枉你两世为人,还不如一个姑娘干脆;如果不喜欢人家,找机会直接说明白,免得耽误人家。如果你也喜欢人家,那就应该果断一些,别辜负了郑凝儿一片真心。如是担心自己与郑凝儿之间的鸿沟犹如天堑,不被郑家接受,那就壮大自己,提升实力,让郑家不能轻视。陈海在床上思来想去,穿越到这个世界竟然头一遭的失眠了。 窗外的蝉鸣声大噪,陈海心里也跟着烦躁,横竖睡不着,索性起身披上外衣来到了院子里,此时已经到了炎热的季节,即使是夜晚,空气中也透着一股热意。天空中一轮高悬的月亮把皎洁的月光透过高大茂密的树枝洒满整个院子,留下一地斑驳的树影。陈海就在台阶前随意的坐了下来,心里想着事情——提升自己的实力第一步肯定要有财物的支撑在这个世界里,大虞朝的社会贫富差距与前世的封建社会唐宋时期相似。尽管即使在繁华如长安城这样的地方,人们也会偶尔目睹街边的乞丐身影,但总体而言,大户富家之人数量众多,而社会的财富也大都汇聚于他们之手。那些从事基层生产劳作的寻常百姓们,每年所得收入虽不丰厚,但足以维持一家老小全年的生计所需,甚至还稍有结余。然而,由于其消费能力毕竟有限,若欲迅速积聚巨额财富,则必须另辟蹊径,设法从富人大户那里赚取钱财。那么,究竟有何妙计或奇珍异宝,一经炮制而出,便能勾起此类富贵人士的浓厚兴致呢?陈海感到头疼无比。‘烈焰’酒虽然现在已经达到了盈利的阶段,但是由于粮食属于民生品必要时还是战略物资,所以虞朝在这方面有所限制,并不允许民间大规模用粮食酿酒,因此酿酒的规模只能维持在堪堪满足陈家在长安的三个酒楼的需求,并没有想象中的暴利。或许,可以打造精美的工艺品、稀有的珍宝首饰又或者彰显特定人群身份地位的物品;陈海脑袋里闪过无数个想法,陈海突然想到在后世,有三类人的钱的最好赚的,排在第一的就是女人的钱。一个念头浮现在陈海的脑中,嘴角不禁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翌日,一大早多宝儿照常端来水盆毛巾却发现陈海刚刚转醒,顶着一双黑眼圈,显然是昨夜未曾睡好。“少爷今日还锻炼吗?”多宝儿不由得好奇道。 “不了,今日暂停一日。”陈海洗了脸,接过多宝儿递过来的毛巾胡乱擦了下脸。 “那奴婢为您准备吃食。”多宝儿好奇陈海为何看起来精神萎靡。 “好。对了,宝儿。” “奴婢在。”多宝儿刚要转身出去,闻言又赶紧转身回来。 “你们女孩子一般都爱用什么样的化妆品?” “啊?~”多宝儿没有料到陈海问她这个问题,一时间有些发懵。 “嗯,就是你们女孩子平常都是用什么妆品来打扮自己呀?”陈海尝试着组织了一下语言。 “噢,一般都是花钿、口脂、傅粉之类的。嘻嘻,少爷你问这个做什么?”多宝儿好奇的问道。 “那你们女孩子身上的香味是这些胭脂水粉产生的吗?”陈海继续追问道。 “呃,也不是。”多宝儿突然有些害羞,微低着头,纤细的手指在胸前搅弄着。 多宝儿拿眼角偷偷瞧了一眼陈海,声细如蚊“还、还有少女的体香。”说完把头垂的更低了,恨不得将头埋进胸里。 陈海还在纳闷多宝儿为何声音如此之小,看到多宝儿的模样,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这丫头也太容易害羞了。 “那如果有一种水,只需要撒一点在身上,就可以保证身上有一种很好闻的香味,可以持续半日之久。你觉得女子会喜欢吗?” “啊?”多宝儿轻呼一声。“会有这么神奇的东西吗?” “对,而且还有各种味道的香味,比如各种花的香味。” 多宝儿两眼放光,“那一定会很受欢迎的!”她兴奋地说。 陈海笑了笑,看来这个想法可行。 “但是奴婢觉得您还是应该再问问思思小姐。奴婢怕说错了耽误少爷的事儿。” “嗯,有道理,还是宝儿心细。还懂得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道理。”陈海心情很好,随口称赞道。 多宝儿也跟着笑了起来,虽然不知道少爷说的什么意思,但是少爷肯定是在夸自己,没错。 随后陈海找来陈思思,跟她说了‘香水’的作用,陈思思居然和多宝儿一样的看法。看来不论哪个朝代,女人对于能让自己更加美丽迷人的诱惑永远都是没有抵抗力的。 第27章 为有暗香来(一) 长安城外,牛家村。 村东头一处靠近一条小河的院落里,几十个人影此时正在热火朝天的干活。 李三把经过蒸煮后的粮食从锅里盛出,铺撒在晾堂的地面上,这是酿酒的一道工序。忙碌了一阵后,李三稍微停顿了一下,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李三今年十六岁,原本是河南道人,家里有十几亩水浇田,父母都是老实本分的农民,家里还有一个妹妹,一家人像所有这个时代的农民家庭一样,过着看天吃饭的生活。遇到丰年家里除却自家一年的吃食再备出一些余粮以备不时之需,还可以拿剩余的粮食去城里卖掉攒下点钱财,遇到灾年靠之前留下的粮食也能熬过去。只是前几年老家突然遇上黄河改道,淹了无数的村子、农田,李三的父母和妹妹就是在那个时候死的。李三在长安有一个远房亲戚,孩童时那亲戚也是住同一个村子的,亲戚家有个女儿,当时双方父母给他们定了娃娃亲。村头有一棵大槐树,小时候的李三和小伙伴经常在这里玩,那个小女孩就流着鼻涕屁颠屁颠的跟着他,旁的小伙伴就笑话李三,故意很大声的跟李三说“你媳妇来了,你媳妇来了。”然后一起哄笑。小孩子脸皮总是薄的,李三很恼怒的凶她几句,然后就跑开了。后来小女孩跟着她的父母去了长安,临走的时候来李三家找过他,李三故意躲了起来。李三就再也见不到她了,有时候会站在村头的那棵大槐树下,才发觉自己心里是舍不得她的。 水灾后失去了家人的李三带着仅有的一点积蓄走到了长安,想投奔那房亲戚。经过多番周折好不容易才寻到,那亲戚此时已经小有家业,自然是瞧不起他了,娃娃亲的事也被一口否定,李三就这样被拒之门外。李三心里憋着一口气,想要挣钱给那亲戚家证明自己,不料遇上无赖被骗走了为数不多的积蓄。无奈之下,李三只能在长安找些零工维持,但也不能每天都能找到活,很多时候就会流落街头,和乞丐为伍。有一天,李三在街上遇到陈家招人。 东家人很好,虽然李三只见到了陈家管事的徐管家,但是徐管家待下人的人都很和善,也不会因为他们是外来的就和陈府里调过来的区别对待。陈家不仅提供吃住,还有专门的婶子给他们浆洗衣物,这哪是打着灯笼能找到的好事。而且陈家工钱给的很厚道,李三每个月能领二两银子呢,一年下来快要赶上种地的一家人的收入了。攒几年钱也能娶一房媳妇给老李家传宗接代了。李三心里如是想着,手里干活的速度不禁加快了许多。 经过一路颠簸,陈海带着多宝儿到牛家村的时候已经是午时了,工人们正在吃午饭,老管家徐得进紧忙迎着陈海到还算干净的房间里,在询问了陈海还没吃过午饭了之后又赶忙让厨房做了面食和几样小菜,然后有些局促不安的跟陈海说道“不知二少爷突然驾到,小老儿未曾准备吃食,这面食是给工人们做的,还请二少爷见谅。”陈海看着眼前略显紧张的老管家,微笑着摆了摆手。 “徐伯,不必如此拘谨。我这次来是想看看酒坊的情况,顺便可能还要做点别的事情。”陈海并不在意吃的如何,邀请徐管家坐下一起吃饭,自己捧起面碗大快朵颐,很快就吃完了一碗。 “味道不错。”陈海随意的擦了擦嘴。 一旁的多宝儿还在小口小口地吃着,随口应和“嗯,真的好吃。” “二少爷不嫌弃粗茶淡饭就好。”徐管家笑呵呵的说道。 陈海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四周。院子占地不小,光住人的房屋就有七八间,粮仓,蒸房,晾堂,蒸馏室井然有序的排列着。工人们在一开始的拘谨后渐渐的适应了陈海的到来,现在正成群的吃着午饭,有时还小声谈论着什么。 “看来大家在这里的生活都还不错。”陈海满意地点点头。 “托二少爷的福,自从建了这酒坊,大家的日子都好过了些。”徐得进感激地说道。 陈海笑了笑“徐伯,这酒坊可还有空闲的地方,我需要再建一个工坊。” “回二少爷,酒坊只占了这院子的一半,后院都还空着,地方是管够的;只是再建一个酒坊的生产线,咱们粮食不够,现在的规模足以应对,怕是有些浪费。”徐管家不解道。 “有地方就行,倒不是酿酒的,而是做香水的。” “香水?”徐管家更加疑惑了,这是什么东西?能喝吗?“ 这香水跟酒可不一样,它不能喝,但却能让人浑身散发香味。”陈海解释道。“而且我在一本异域的书上看到,这香水在异域就有售卖,非常受贵族和富人的欢迎,一瓶可以卖到百两的价格。” 徐管家瞪大了眼睛,“这么贵?” 陈海点点头,“只要我们能制作出来,必能大赚一笔。” 徐管家还是有些担忧,“可我们从未涉足过此领域,如何能确保成功呢?” 陈海胸有成竹地说:“我已研究过相关配方,只需购置一些特殊的香料和工具,再找几个懂行的工匠,相信不难实现。” 徐管家听了,心中略感宽慰,“既然二少爷有把握,那老奴便照办。只是这资金方面” “此事不用担心,我自会想办法。”陈海说道。 接下来陈海列给徐管家一张单子,叮嘱徐管家按照单子采购器具和鲜花原料,同时召集工匠制作工坊。虽然现在自己经营着醉意楼,是有分红的,但是要制作一个完善的香水生产线还有采购大量的花卉原材料所花费的资金也不是小数,前期资金陈海准备从醉意楼的账面上抽调了一些资金投入到这里。但是后面的肯定要禀告父亲陈启年,由陈启年和两位叔叔商议后拨调资金的。 第28章 为有暗香来(二) 接下来的几天,陈海一直住在牛家庄,有多宝儿的无微不至,陈海倒是觉得甘之如饴。徐管家麻利的置办好陈海所交代的一应物料器具。而且徐管家还告诉陈海一个消息。 由于虞朝承平已久,上至天子下至百姓对花卉的钟爱程度超乎想象,长安就有多个花市,旺季时节花市通常热闹非凡,而且各色花卉繁多,以致整个街上都弥漫着香气,其规模可见一斑。皇室钟爱牡丹、士大夫喜爱兰花芍药莲花等,除此之外,花卉交易繁盛的另一个突出表现是对于花卉价格的分类已经形成了较为明确的共识。花卉市场繁盛,各色花卉的价格也各有差异,通过评定来定义的花卉价格,有一些甚至已经远远超过普通人的购买能力。虞朝就有诗云“一丛深色花,十户中人赋!”一丛花已相当于十户中等人家的赋税,价格极为高昂。由于市场需求的推动,有条件的农民由种粮转向种花,成为专职花农。所以在长安附近又很多村庄种植各类花草,等到盛开之时采摘下来,运到长安的花市里进行贩卖,为此甚至还建有花房也就是类似于后世的大棚。相传以前虞朝还有一个着名园艺师叫宋单父的,能将牡丹变为千种颜色,凭借种花的技艺甚至得到圣人的召见,并能获得众人的尊敬,可谓将花种到了极致。如果大规模采购花卉的话,直接去花农种植的花田采购可以节省更多的成本。 陈海听到这些消息,不禁有些意外,他没想到虞朝上上下下对于花卉的喜爱竟然到了这种程度。不过这样也好,如果自己能够制作出各种花香的香水应该也会大受欢迎,不由得信心又多了些。 徐管家不愧是深受陈家信任的老人,事确实得力周到,一应物料准备的甚是妥当。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由于市场上的琉璃瓶都是番外的舶来品,不仅售价昂贵异常,而且其中所含杂质颇多,以致于制成的瓶子大多仅呈现单一色彩,难以满足陈海追求完全透明质感的需求。 陈海啧啧嘴,不就是玻璃吗,看来还要多做一样东西了。 经过半个月的时间,后院已经建好了一个有些简易的工坊,供陈海制作香水使用。 陈海知道制作香水需要用到精油,酒精还有蒸馏水等。毕竟先前是有通过反复蒸馏的手段制作高度数的酒的,但是还是不能达到酒精的级别,想要完全去除其中的水分就还需要把生石灰加入到里面,再经过过滤,就可以得到纯度几乎百分百的酒精了。 精油也是采用蒸馏法,陈海将采买来的兰花的花朵连同蒸馏水一同倒入提前准备好的器皿里,将器皿放在架子上;然后将竹竿用裹有冰块的湿毛巾包裹住充作冷凝管,竹竿的一头连接放置花朵和蒸馏水的器皿,另一头连接到另一个稍小的器皿中,器具和竹竿的连接处用黄泥密封住。稍小的器皿有两个口,以便收集蒸馏出来的精油和纯露。 做好这些后,多宝儿小心翼翼地将第一个器皿下的柴火引燃。她全神贯注地盯着眼前的器皿,仿佛在期待着什么奇迹的发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在经过漫长而又焦急的等待之后,下面那个器皿里开始有液体滴落。起初,只是一滴、两滴,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滴落的速度逐渐加快,液体也越来越多。它们像断了线的珍珠般不断落下,形成了一道美丽的水帘。 透过半透明的器皿,可以隐约看到滴下来的液体分成了两层。其中一层呈现出如水一般的质感,晶莹剔透;而另一层则是油状的,宛如琥珀色的宝石,闪耀着迷人的光泽。毫无疑问,这下面如水一般的物质应该就是纯露了,而上方那层油状的液体便是珍贵的精油。 \"呼\" 陈海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卸下了心头的重担一般轻松。他瞪大眼睛盯着眼前那套简陋而粗糙的实验装置,心中暗自思忖道:\"应该算是成功了……\" 紧接着,陈海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只精美的瓷瓶,轻轻倾斜瓶口,将其中纯净透明的精油慢慢倒入另一只干净的瓷瓶之中。这些晶莹剔透的精油宛如一颗颗璀璨的宝石,闪烁着诱人的光芒。随后,他又如法炮制地将纯露也收集到一起——这些可都是难得的宝贝啊!绝不能有丝毫浪费。 陈海闭上双眼,努力回忆起前世的点点滴滴。幸运的是,他在大学时期所学的化学专业知识非常扎实,许多细节至今仍历历在目。凭借着这份深厚的功底,他才能顺利完成这次的香水制作。 接下来,陈海根据记忆中的配方,精确地计算好各种原料的配比,然后将精油、蒸馏水和酒精依次倒入一个器皿中,充分搅拌均匀。之后,他将混合物放置在一旁,让其自然静置一段时间,以便让其中的杂质彻底沉淀下去。 过了许久,待到时机成熟,陈海再次对溶液进行了精细的过滤处理。经过这一番精心雕琢,终于得到了一瓶呈现出琥珀色泽、散发出令人陶醉清香的神秘液体。 站在一旁的多宝儿好奇地凑上前去,轻轻嗅了嗅那股迷人的香气,满脸惊喜地问道:“少爷,这难道就是您之前提到的''香水''吗?真是太香啦!” “对,这就是‘香水’,另一瓶叫纯露,也是好东西,可以起到保湿润肤的作用,可以叫保湿水。”陈海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笑了起来。 接下来,陈海如法炮制又分别制作了几瓶兰花幽香与茉莉芬芳的香水。打算观察一段时间看香水的稳定性如何,如果没有问题就可以量产售卖了。 陈海根据多宝儿的喜欢,把一瓶兰花香水和保湿水作为礼物送给了多宝儿。多宝儿差点喜极而泣,赶紧把礼物收入怀中紧紧不着不撒手,“呜呜,少爷,你对我真好!” 陈海看着多宝儿可爱的模样,笑着摸了摸多宝儿的脑袋瓜,“傻丫头,以后好东西还多着呢。” 第29章 为有暗香来(三) 有了香水,陈海相信在长安的富人圈打出名气不是什么难事,现在还差一个用来盛香水的精美的玻璃瓶了。 徐管家将这一切默默地看在眼中,心中暗自思忖:“这个年轻人虽然年纪尚轻,但却有着超乎寻常的沉稳与内敛,这种特质实乃同龄之人所罕见。假以时日,此人必成大器,定能肩负起振兴陈家之重任!”想到此处,已追随陈家将近半生岁月的徐得进不禁感慨万分。 而此时此刻,即便早已领略过陈海那些令人惊叹不已的奇妙手段,当看到接下来他所展现出的一系列动作时,徐管家仍然感到无比震撼。 陈海让人在后院里用陶土制成一个土窑,并在河边淘来许多河沙,这成本等于几乎没有,也就是消耗点人工。 陈海依稀记得沙子的化学成分主要是二氧化硅,熔点是1700c左右,是制作玻璃的主要成分。但是这个世界无论如何烧制也不可能达到这么高的熔点,并且也没有土窑能承受这么高的熔点。那就只能降低熔点,需要在烧制玻璃的时候,要加入纯碱(碳酸钠)让它的熔点变低,同时加入石灰石(生石灰)让它不溶于水。但是在古代中原地区,几乎没有天然碱的产生。不过不用着急,陈海想起碳酸钾能获得与碳酸钠同样的作用,而碳酸钾的获取就容易得多了,因为它的原材料之一就是草木灰。 陈海让人将大量的草木灰用冷水充分浸泡,然后用滤布反复过滤,再将溶液像煮盐那样煮干,得到的白色块状的东西就是碳酸钾了。然后将它们碾碎与沙子一起放在耐火的容器内,高温加热,终于获得玻璃溶液了。 趁着玻璃溶液没有冷却,陈海让人用提前在铁匠铺打造的金属管的一端蘸取一定的玻璃溶液进行吹制;待一个个晶莹剔透的小瓶形状的玻璃制品做好后,陈海让工匠们按照画好的图纸进行切割、打磨。在经历过几次失败后,终于,一个个精美无比,在阳光下散发着耀眼光芒的香水瓶呈现在几个人的面前。 “哇,真漂亮!”多宝儿露出痴迷之色。看来女孩子对这种亮晶晶的东西都是缺乏抵抗力的。 徐管家满脸钦佩之情,由衷地赞叹道:“二少爷啊!小老儿真是对您佩服得五体投地啊!别说那独一无二的香水就已经颠覆了我的认知,现在这精致无比的香水瓶子更是让小老儿大开眼界,小老儿活了几十年了,还没见过这么通透的瓶子呢!如果拿到外面去售卖,恐怕也会卖出一个惊人的高价!” 陈海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回应说:“是啊,徐伯。这香水瓶其实不过就是一块玻璃制成的罢了。然而,如果没有人知道它的制作原理和工艺,那么将其拿去出售,绝对是价值千金的!”他的眼神中闪烁笑意。 “对了,徐伯,此事可算是我陈家最高的机密,万不可让其他人知道。” “二少爷放心,小老儿以性命担保。此事断不会泄露一二。”闻言徐管家一脸严肃的道。 “那不至于,性命还是更重要的。这香水以及香水瓶,说起来简单,但是原理和配方比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回头我找一个专人负责。旁人就算知道制作过程和工坊生产线的样子,不清楚配方比例也是无用的。” 陈海让多宝儿把香水装进一瓶香水瓶中,看着多宝儿小心翼翼,生怕洒出一滴的模样。而那香水装进香水瓶后,显得更加的璀璨夺目。 接下来就是让香水自然沉淀,观察长时间的储存后是否依然保持香味持久。陈海见这里没有什么需要自己做的了,就带上多宝儿, 告别徐管家等人,踏上了返回长安的路程,自然,陈海事揣着几瓶香水走的。 陈海马不停蹄的回到家后,第一时间向父母行礼请安,并将一瓶散发着清新芬芳气息的茉莉香水递给了母亲王氏。看着手中精致的瓶子和那股独特迷人的香味儿,王母爱不释手、喜笑颜开,直言这种香水真是前所未闻、世所罕见!对于陈海的这份孝心,王氏和陈启年感慨半天。 当然,陈海也没有忘记自己可爱的妹妹们。他拿出另一瓶兰花香水送给了小妹陈思思。这个活泼俏皮的小姑娘一拿到香水便迫不及待地打开瓶盖,轻轻喷了一些在身上。瞬间,淡雅的花香味弥漫开来,让人感到心旷神怡。 陈思思陶醉于美妙的香气之中,紧紧抱住了二哥陈海的胳膊,舍不得松手。然而此时最小的妹妹陈蓁蓁却显得有些闷闷不乐。原来,陈海告诉她年龄还太小,并不适合使用香水。这使得向来备受宠爱的陈蓁蓁心生不悦,但又无可奈何。陈海也体会着这份难得的这份亲情,感觉自己彻底融进了这个世界。 陈启年叫陈海单独到书房以后问道“海儿,这‘香水’你是如何得来?”陈启年觉得自己的这个儿子着实有商业头脑,原本是想锻炼他,给了一间经营不善的酒楼。没想到短短时间,陈海就酿造出‘烈焰酒’,重新包装了醉意楼;推出的会员制更是让陈家的酒楼在短短的一个月内就扭亏为盈。更别说大堂中悬着的绝对,无时无刻不吸引着长安才子佳人的目光,如今连外地来到士子也都听说长安城有一家酒楼出重金求绝对的事迹,大大的打响了醉意楼的名声。尤其是那别具一格的三楼宴会厅的设计,更是名动整个长安城,如今谁能在此组织诗会雅集招待好友,不仅可以享受会员的优惠待遇,还能获得醉意楼联名赠送的‘烈焰’酒,那可是大有面子的一件事。醉意楼不仅凭借两项吸引了无数的客人趋之若鹜,听说还与闻香阁达成了合作,烈焰酒还供应到了闻香阁。光这酒水一项每月就能为陈家带来不菲的利润。如今又有名为‘香水’的东西被陈海制造出来,凭着敏锐的商业头脑,陈启年第一时间就知道这东西一经推出将会在长安的贵人圈掀起多大的风浪,也知道这东西能够给陈家带来更大的利益。看着和母亲、妹妹坐在一起的陈海,一时之间陈启年发现自己竟然看不透自己的这个儿子了。 第30章 为有暗香来(四) “父亲,这‘香水’是我偶然间在一本番外流入我大虞的书籍里看到的。当时觉得有意思,就默记了下来。”陈海一脸诚挚的说道。他可无法解释自己是穿越而来,这些知识都是前世的记忆。只能如此解释,含糊过去。 “嗯,好”,陈启年原本也只是好奇。“如今你做出这等神奇之物,接下来打算如何去做?” “回父亲,此事正要禀父亲,这‘香水’制作倒也不复杂,我在牛家庄的酒坊里另起了一条制作香水的生产线,我回来前,叮嘱徐伯看好那里。只是制作香水的原料简单,但是制作的配方需要牢牢掌握在咱们陈家手里,如果流出,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我并未将配方告诉给徐伯,况且香水刚刚支撑,目前效果还需要检验。短时间内,我打算亲自去盯着,但是后续需要找我陈家可靠之人掌握配方然后专门负责香水制造,这块还请父亲定夺。”接着陈海将香水的配方毫无保留的告诉给了陈启年。 “嗯,你考虑的很周到。”陈启年欣慰的道。“不如将这配方一分为二,由两个可靠之人分别掌管,制作时一人负责一个环节,彼此在时间上错开,不要同时出现在工坊,这样可以最大程度的保守配方的秘密;香水瓶的制作也是如此,海儿你觉得如何。” “父亲考虑十分妥当,全凭父亲安排。”陈海心中感叹自己的父亲不愧是陈家的一家之主,对于事情的处理十分老道。 和父亲敲定了后面的安排,陈海一身轻松的回到自己的院子。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房间里,陈海刚刚完成了锻炼,擦着额头的汗水,他决定去找妹妹陈思思帮忙。 陈海来到陈思思的房间门口,轻轻敲了敲门,然后推开门走进去。看到陈思思正坐在窗边看书,他轻声说道:“妹妹,二哥想请你帮个忙。” 陈思思抬起头,眼中透露出好奇之色,问道:“哦?不知是什么事情呢?二哥怎么突然这么客气啦?”平日里成熟稳重的陈海此时竟难得地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挠了挠头,说:“我想送郑小姐一瓶香水,但是又不知道她会比较喜欢什么样的味道……所以想问问你的意见。” 陈思思听了,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故意打趣道:“原来是这样啊~我们家二哥哥终于动了凡心了!哈哈!”陈海脸一下子红了,急忙辩解道:“别胡说八道!只是端午节时收到郑小姐的礼物,一直没有回礼,心里过意不去。” 陈思思见状也不再开玩笑,认真思考了一下,说:“嗯……我觉得凝儿姐姐性格恬静温柔,想来兰花香味应该会很适合她。不过嘛,如果让我来说,二哥哥干嘛不干脆两种味道各送一瓶呢?这样既能显示出你的用心,又可以让凝儿姐姐有更多选择。” 陈海听了觉得有理,点头表示赞同,但随即又犯愁起来:“可是我现在贸然去找她显得有些冒昧……妹妹,你能否代我跑一趟呢?”他满怀期待地看着陈思思。 陈思思爽快地答应下来:“当然可以啦!二哥放心交给我!”说完还向陈海做了个鬼脸。 乔大和葛三郎这两个人如今在河北道一处山上落草为寇。他们俩原本是关内道一带的地痞流氓,整天游手好闲,净干些欺男霸、鱼肉百姓之事。平日里挥霍无度,但却身无分文,全靠坑蒙拐骗来维持生计。 一年前,这对兄弟把身上仅有的一点钱都输得精光,于是便打起了附近一户员外家财产的主意。经过一番谋划之后,俩人趁夜黑风高之时偷偷潜入那位员外在家里。不料二人翻箱倒柜寻找财物时弄出动静,惊醒了屋内的人。眼见事情败露,乔大和葛三郎索性心一横,残忍地杀害了十几口无辜性命,因为惧怕官府的通缉,两人抢走财物后连夜仓皇出逃,离开了关内道。 两人辗转来到河北道,听闻二龙山上崔大当家的急公好义,带着手下打家劫舍,颇有侠盗之风,便慕名投奔。二龙山在崔大当家的带领下规模日益扩大,从众多达上千人。二龙山大当家的名叫崔剑,是一个颇有城府的人。崔剑与幽州节度使张公素暗中交好,偷偷的帮张公素杀了很多不愿听张公素命令的当地门阀权贵,所以当地官府想请节度使派兵剿匪都被以各种理由压了下来;二龙山也因此得以在河北道发展壮大。桥大和葛三郎投到二龙山近一年的时间,因两人有些把式,且头脑机灵;做过几件得力的案子,慢慢受到崔剑的重用。这次二人受崔剑的指派,要到长安去杀个商人。 “噼啪”一只手用树枝拔拉了下篝火,使得火堆更好的聚在一起,随后将手里的树枝扔进了火中。火堆上面架着一只肥硕的野兔,已经是烤的滋滋冒油,落到火里发出的噼啪的声音。 此时,乔大和葛三郎窝在一处距离长安城大约二十多里的一处破庙里面。 “大哥,你说为啥咱们要大老远的跑到长安来杀人?”葛三郎有些不解。 “我听三当家的说,前些日子,长安那边来了一个贵人,花了重金,想请咱们二龙山杀个人。” “长安附近没有杀手吗?犯得着大老远的跑咱二龙山去请人?” “笨,长安附近的怕是都在官府的眼皮底下,有个风吹草动的,难免引人注意。那贵人兴许是怕事情不成,自己被供了出来。”乔大一只手翻转了下野兔,使其更均匀的被火烤到;另一只手往上撒了一些调料。顿时一股烤肉的香气弥漫开来。 葛三郎吸了吸鼻子,“也对,这些有钱人还不如咱们光明磊落呢,表面上人模狗样的,背地里净干些见不得人的事,喝呸。”葛三郎扭头朝地上吐了一口痰。 “没有他们,咱们吃什么喝什么?光靠打家劫舍那点钱,都不够山上兄弟们填牙缝的。还得是这些大财神,我听说这次那个贵人可是许给大当家的很多银子报酬呢,光是定金就付了不少钱,够咱们山上吃喝好几年了。” 葛三郎闻言咽了咽口水“娘的,长安有钱人真多,不像河北道穷乡僻壤的,大户都刮不出多少油水。” 第31章 为有暗香来(五) “这次事成,大当家的说给咱俩二百两银子。娘的,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钱!到时候咱们就可以去渔阳城里好好耍一耍,早就听说渔阳春风楼里的花娘一捏一汪水似的,咱们也去好好快活快活,桀桀桀。” “嘿嘿嘿”葛三郎闻言露出心领神会的表情,仿佛联想到了什么。“只是姓陈的那个小子很少出门,即使出来了身边而总是有人跟着,一时半会没有合适的时机下手啊。”葛三郎显得有些着急,显然是想早点完成任务早点返回。 “没看到他老是往城外跑么,总能逮到机会的。”乔大抬手擦了擦汗,这么热的天,坐在篝火旁难免有些燥热。随手从野兔身上撕下一块肉,放在嘴里尝了尝,肉有些烫,乔大咧了咧嘴,扯动眼角旁的一道刀疤皱成一团,显得有些面目狰狞。可能觉得味道有些淡,乔大又加了些调料。 “我这不是想早点完事,早点回去吗,嘿嘿。”葛三郎从怀里掏出干粮和水壶凑了过来。 陈海再次来到了牛家庄,现下香水是他的重中之重,所以每个环节自己都必须掌握。他此行目的明确——检验上次精心调制的香水香气能否持久不散。陈海查看完觉得效果还是比较理想的。只是一旁陪同的徐管家报告了一个坏消息,由于香水瓶的木塞密封性不佳,导致香水挥发有些过快,如果就这样推售,担心会引发不好的反应。陈海连忙查看了所有的香水,发现确实有一部分香水短短几日就已经挥发了小半瓶。考虑到可能是瓶塞的材料问题,陈海便安排多宝儿与马夫一同先行返回长安城,自己则留下来寻找合适的瓶塞材料。 陈海发现,由于当初香水瓶瓶塞用玻璃制作的话工艺太过麻烦,所以才想到用木塞代替,虽然降低了颜值,但是性价比更高。没想到木塞会因为变形导致挥发过快的问题,但是有几瓶香水却是基本上没怎么挥发。陈海仔细查看后发现这几瓶木塞用的是花梨木,颜色上黄橙带紫,有非常好看的纹路,而且材质坚硬,不容易变形。虽然成本高了些,但是想到香水本来也没打算卖的便宜,还是划得来的。于是陈海跟徐管家说明了情况,让徐管家以后一律用花梨木作为木塞。 这个时节应季的花种也就那么几种,而适合制作成香水的品种也就是兰花和茉莉,陈海打算先制作这两种味道的香水,等明年春天再试试其他花种。陈海没想到问题这么轻易就解决了,见天色还早,约摸才申时时分,这里也没有其他事情需要自己处理,便告别徐管家等人,骑马返回长安城。 骑马行了一段路,陈海到了一条小溪旁,打算下马休息一会儿。一是虽然他已经学会了骑马,但由于没有过多时间勤加练习,马术还不熟练,骑的久了两条大腿有些酸痛;二来天气炎热,马儿也需要饮水休息一下。 陈海选中一处阴凉又靠近水的地方,在小溪旁喝了几口水,坐着休息。过了一会儿看见远处一个身着朱红色劲装的女子朝这个方向走来;步伐不快,但转眼间已经行至跟前。方才老远还不曾看清楚,到了跟前,发现此人朱唇粉面,五官精致;竟然一个难得一见的美丽女子。 陈海眼见天色将晚,这个时候一个姑娘家独自行走的荒郊野岭中,太过危险。眼瞅着那个女子此时已经越过自己,渐行渐远,陈海赶忙起身出声“姑娘请留步!” 身着朱红色劲装的女子听到声音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陈海,面露诧异之色“阁下可是叫我?” “正是,不知姑娘是否是去长安城?”陈海看她行进的方向应该是和自己一致。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姑娘,此时天色不早,这里距离长安还有不下二十里地,怕是走到亥时(晚上9点到11点)也到不了,况且你一个人,这荒郊野外的,也着实危险。不如你我结伴同行,更安全一些。”陈海好心道。 “哦?” 见女子还有顾虑,陈海忙道“姑娘放心,我不是什么坏人。” “扑哧”那女子嫣然一笑“哪有坏人会承认自己是坏人的?” “这……”陈海挠了挠头,别说,这姑娘说的没毛病。 “谢谢你的好意,我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 “姑娘……”陈海还要说什么,不料被女子打断。 “一个大男人,身上却又那么浓郁的香味,应该不是什么正经人”女子皱了皱鼻子说道。 “呃……”陈海有些哭笑不得,想起自己怀里揣着一瓶香水。按理说这瓶是密封非常好,女子离他足有十几步的距离,居然都能闻到香气,实在是匪夷所思。 “姑娘,我确实不是什么坏人,我家住长安永宁坊,是长安城的商户,这身上的香味是我陈家做的生意,是一种香水。”说罢陈海从怀里掏出那瓶香水冲女子扬了扬。 “香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也不感兴趣。” “呃,那姑娘是否愿结伴同行?” “不用了,和你一起走反而多了一个累赘。”女子扬了扬手中的一件长方形包裹,抖落了一部分裹布,露出了一个金属的东西。陈海仔细一看,发现赫然是一个剑柄。 “呃,但是没想到姑娘还是一个侠客,失敬失敬。”陈海拱手同时也觉得有趣。 女子不再回答,转身就走。 陈海无奈的摇了摇头,又休息了一会儿,觉得马儿体力恢复的差不多了,就骑上马接着奔长安城方向行去。 半个时辰后。 一条一丈宽的山路蜿蜒的向前延伸,像一条土黄色的蛇,要藏在茂密的山林里,看不到尽头。陈海打马走在山路上,荡起一层尘土。时间还不算晚,估摸着擦黑就能进了长安,所以陈海也不并不着急,骑马的速度不算快。 只是刚才遇见的那个女子确实不曾再看到。按理说对方步行,自己骑马,应该很快就能在路上遇到,不想这一路过来也没有再碰到,兴许并不顺路,陈海心里想着。 第32章 突如其来的截杀 “嗖~啪”突然一阵破空声袭来,一块石头打在马头上,陈海胯下的马突然受惊站立而起,陈海猝不及防之下从马背上跌落下来,狠狠地摔在地上。陈海借势在地上滚了几圈,卸掉摔下来的力量,仍然不免的受了些擦伤。 陈海刚刚站起身,只见草丛里跳出两个大汉,一左一右分站在陈海前方,两人身着黑色麻布劲装,手持短刀;靠前一人眼角有一处刀疤,显得更加狰狞。 “是陈海陈公子?” “不是,你们认错人了。”陈海一脸淡定的说道。开玩笑,此时此景,陈海肯定不会觉得两人是找自己攀亲戚的。 “桀桀桀,你不承认也无妨。”靠前的一个刀疤汉子笑道,仿佛是在玩一个猫捉老鼠的游戏,此时在他眼中,这只老鼠已经被堵死在角落里,剩下的就是等待猫的利爪从天而降了。 “大哥,甭跟他废话,直接宰了就是。”一旁同样身材魁梧的黑脸汉子说道。 “两位是可是求财?如果是的话,两位侠客报个数,我能办到,一定悉数奉上。”陈海脑子快速的盘算了一圈,没有发现自己得罪了什么人。这不会这么挫,遇到劫财的了?不对,不对,他们一出现就报出了自己的名字,看来是专门奔着自己来的。陈海一边拖延着时间,一边暗中查看自己的身体,还好,除了刚才跌落的一些擦伤外,自己身上没有什么摔坏的地方。 “请问两位大哥,是什么人让你们来杀我的呀?”陈海试着拖延一下时间。“我自问与人为善,没有得罪什么人呀,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少废话,有人买了你的命,等到了黄泉地府,你找阎王爷问个明白!”显然对方不想给陈海拖延时间的机会;一人跳到陈海身后防止陈海向后逃走,另一个直奔陈海而来,手中的短刀扎向陈海的腹部。 陈海急忙把身体向一旁横移,避开刀芒,右手握拳砸向对方持刀的右手手腕。 “咦?”对方没想到陈海反应如此迅速,后撤一步同时赶紧收刀避开陈海的拳头,紧接着调整身形,再度挥刀劈来。 陈海不急思索再度横跳躲开对方势大力沉的一招,此时已经额头见汗。 对方没想到陈海连续躲开自己两招,有些意外,原本以为是个弱不禁风的书生,应该很好解决才对。“没想到这小子还有两下子,桀桀桀,让老子看看你还有什么本事。”说罢再度提刀杀来。 陈海在两人的围攻下渐渐左支右绌,虽然反击中也击中对方几次,但自己此刻已经挨了几记拳脚,身上也中了几刀;这两个歹人武艺高强,尽管陈海在危急之中依靠一直以来锻炼出来的肌肉记忆奋力躲避,却是连滚带爬十分狼狈,也只能堪堪避开要害部位。何况自己是赤手空拳,对方手握凶刃,就算自己打了对方几拳,可自己也挨了几刀,可以说是伤敌八百,自损一万了。陈海虽然伤势不算严重,但此时身上已经满是血污,看起来有些骇人。 陈海知道,如果不是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后按照前世的方法一直锻炼自己,并且还有前世一些擒拿技巧的记忆,怕是此时早就已经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了。此时容不得陈海去想到底是谁要杀自己,眼下如何能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陈海知道若是再这样耗下去,随着自己体力的流失,反应会越来越慢,对方人数比自己有优势,又有兵器在手。当务之急应该快速突围出去,或许还有一丝生机。当下怒吼一声,向其中一个歹人扑去,那人以为陈海要搏命,立马摆好架势守好门户。 陈海一个虚晃,侧身一个翻滚,同时在地上抓起一把土朝两人扬了过去。趁两人躲闪的空档快速钻进一旁的树林里,撒腿就跑。 “追!”为首一人怪笑道。两人立即朝陈海追了过去,其中一人手中射出一粒暗器,正打在陈海的膝盖处,陈海直觉一只腿突然一麻就失去了力量,猝不及防下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桀桀桀,你以为能逃出小爷的手掌心儿?”其中一人缓缓靠近陈海,手中短刀闪着寒芒。“安心上路。”那人也不多费口舌,举起短刀朝陈海劈下。 陈海暗叹一声,没想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还没有做出什么事情,就要草草的命丧此处了。 “嗖!” 电光火石之间,不知从树林的什么地方射出两枚暗器,准确无误的击中了两个歹人的太阳穴。 “砰、砰!” 两团血雾当场溅射而出,力道之大,导致两人的身体都被带飞了起来。 陈海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搞懵了,连忙挣扎着从地上坐起。看了一眼身边刚才差点要了自己命的歹人,刚才还张牙舞爪的两个人此时已经趴躺在地上,两人太阳穴处分别嵌着一颗这漫山遍野随处可见的石子,却不是什么独门暗器;再细看两人此时脑浆子混着鲜血流淌一地,气息全无,显然死的不能再死了。陈海死里逃生赶忙四处张望,并没有发现任何人影。 陈海摸了摸刚才被暗器击中的膝盖,发现应该是类似石头之类的钝器击中,此时已经肿起来老高。陈海暗中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飞镖之类的暗器,不然自己的腿怕是就要残疾了。 “不知是哪位侠义之士救命之恩,陈海感激不尽,不知可否现身一见?容陈海好好拜谢。”他很好奇是谁出手救了自己性命。 静。 除了一些蝉鸣和风的声音。 陈海不死心又喊了几遍后,一抹朱红色从一棵树上飘了下来。 陈海定睛一瞧,正是自己在溪水边休息时遇到的那个年轻女子。 “你可真是聒噪。”女子一脸不耐烦的说道。 “陈海谢过姑娘救命之恩。”陈海赶忙行礼。“如果不是姑娘仗义出手,我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大恩大德无论如何也要报答,不知姑娘怎么称呼?”陈海说着就在怀里翻找起来。 第33章 少女阿离 “不用了,我只是在这里休息片刻,被你们吵到心烦,所以才忍不住出手。”女子翻了一个白眼。 “于姑娘而言可能是因为被吵到心烦,可是于我而言确是救命之举,姑娘,我叫陈海,刚才报过名字,敢问姑娘怎么称呼?”陈海从怀里翻出了那瓶香水。 “我今天出门仓促,身上没带什么贵重的东西,这是我制作的一种茉莉香水,姑且算是这世上还见不到的;此物撒点在身上,可以保证一日内身上都有茉莉花香的味道。”陈海说着双手把香水递了过去。 女子不说话,只是一副颇为怪异的眼神看着陈海。 “此物无毒,姑娘放心,我没有一丁点儿要害姑娘之心,更何况姑娘方才还救了我。”陈海以为女子担心香水有毒。 女子一只手接过香水,另一只手挥了挥,轻嗅了一下,开口道“原来你身上的味道是这东西散发出来的。”旋即一副鄙夷的神情。“一个大男人,竟然有这种癖好!”说着就把香水丢还给了陈海。 “姑娘误会了,我家是经商的,这东西是我制作出用来贩卖的;此物适合女子使用,并不是姑娘想的那样。\"陈海赶忙解释道。 女子不理会陈海的解释,反而手一抖,一个精致的小瓷瓶出现在女子的手上。 “这是金疮药,你涂在伤口上,很快就能痊愈。”女子突然开口道。 陈海这才想起此时身上还有地方流着血呢,赶忙接过女子丢过来的金疮药,翻找自己身上的伤口,一处处上起药来。 也不知道这药是什么成分,撒在伤口上,血立马止住了。陈海又从身上的衣服撕了一些布条下来,包扎在伤口上,算是简单的处理完了。陈海赶忙把瓷瓶还给女子,女子摆摆手,示意陈海留下。 陈海摸了摸自己身上的伤口,心里想着这伤恐怕得多上几次药才能痊愈。而那女子所给的药效果奇佳,他突然想到这样好的药,普通药铺里大概是没有的。既然如此,他也不再假意推脱,而是大大方方地将药收进怀中。 “姑娘,你不仅救了我的性命,还赠我这么珍贵的药物,恩情无以为报,还请告知姑娘名讳,陈海日后也好报答一二。”陈海神情恳切地对女子说道。 “叫我阿离就好。”大抵是被陈海的诚心打动,又或者是不胜其烦,女子终于吐出了一句话。 “见过阿离小姐。” 名叫阿离的女子翻了翻白眼,并未说话,像是在适应陈海方才的称呼。 “阿离小姐是去长安吗?” “那个,你还是叫我阿离,我别扭。” “……” “我叫你阿离姑娘,你看我这一瘸一拐的,马也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万一路上又遇到有人截杀,怕是躲不过去。如果阿离姑娘也是去长安城,你看能否结伴同行?” 阿离侧脸看了看陈海的情况,知道陈海说的是实情。 “行,不过有一点我先讲明——不要问我是做什么的,到了长安你我就分开,也不要跟人说见过我。”阿离对陈海约法三章。 “没问题。”陈海自然一口答应,从刚才女子在树上射出两枚石子瞬间秒杀两个歹人的手法来看,女子肯定是身怀上乘功夫的。没想到这个世界的武功这么厉害,想到这陈海不禁有些热血沸腾。 “阿离姑娘武艺超群,不知是如何修炼的。实不相瞒,我从小就有一个武侠梦,不知道我现在练起是否还来得及?”陈海目光灼灼的说道。 阿离撇了撇嘴,“练功是要从小打基础的,你身骨已经定型,晚了。” “那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练成个一招半式的?”陈海毕竟不死心,来到这个世界上陈海还是头一次见到武功的存在,好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如果不走进去看一看,如何能甘心! 阿离不想理会陈海,自顾自的往前走去。 陈海讨了一个没趣,摸了摸鼻子,赶忙一瘸一拐跟了上去。 因为陈海的拖累,两个人的速度很慢,奇怪的是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遇到。 天色渐渐的黑了下来,这个时候陈海他们距离长安城已经还差十几里的路程,但此时确实没法赶路了,要寻找一个可以过夜的地方——长安城的城门已经关闭了,只能第二日再进城了。 是夜,一处篝火旁,陈海一只手拿着树枝翻了翻火堆,让树枝燃烧的更充分一些。另一只手握着另一根相对直溜的树枝,此时,这根树枝上穿着一个饼子。 陈海正在烤饼子吃,当然了,饼子是阿离的,陈海可没有料到白天会发生的事,身上是没有带任何干粮的。 名叫阿离的女子,此时盘坐在离火堆偏远的地方,一柄剑横放在膝盖上,整个身形差不多完全隐入黑暗中。此时阿离一双白皙的手慢慢的撕着饼子,撕成小块放进嘴里,无声的咀嚼着。很快,吃完饼子后,阿离闭上双眼,依然保持着盘坐的姿势,仿佛睡着一般。 陈海见状放轻了声音,默默吃完饼子后,喝了一点水。然后往在火堆里加了些树枝,在火堆旁旁找了个相对平坦的地方,合衣睡下。 次日一早,由于一直有早起锻炼的习惯,所以天色还没大亮,陈海就已经醒了。陈海睁开眼睛,见女子早已经睁开了眼睛,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醒了。 “你昨晚说的梦话可真奇怪!”阿离开口道。 “……什么?”陈海活动了下僵硬的身体,膝盖肿起来的地方已经有一些消肿,身上的伤口也已经开始结痂,不得不说,阿离的金疮药真的灵验无比。但是可能是活动的幅度有些大,牵扯到了伤口,疼的陈海咧了咧嘴。听到阿离冷不丁的开口,陈海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并不是有意听你讲梦话,实在是你说话的声音太大了,偏又比较清晰,想故意不听都难。”阿离面无表情的说道。 第34章 拨云见日 “呃,我都说了什么?”陈海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宝儿、思思的,应该是女子的名字。” “她们分别是我的丫鬟和我的妹妹。”陈海解释道。还好,自己没喊别的什么。 “还有手枪,紫蛋什么的,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你喊了好几遍。” “……” “虞朝的兵器中,枪有很多种,手枪确实不曾听过,是一种暗器么?还有紫蛋又是什么蛋?是鸟类生的蛋吗?紫色的还真是奇怪,我见过白色的,黄色的,绿色的鸟蛋,却从未见过紫色的。” 陈海不知该如何跟阿离解释手枪和子弹。子弹不是紫色的蛋,手枪说是暗器倒是也合理。 “手枪是我在一本外番的书上看到过是一种击发暗器的装置,发射时会有很大的声响;子弹不是紫色的蛋,而是用于手枪击发出去的暗器,速度非常快,可以杀人。”陈海耐心的用女子可以理解的话术解释道。 “原来如此。”女子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片刻后。 “你有那个叫作手枪的东西吗?还有子弹。”女子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问道。 “没有,只是见过关于手枪的制作工艺。” “那你可会制作?” “不行的,制造的工艺要求太高,以当下的水平根本做不到的。”陈海摊了摊手,做了个无奈的 手势。 闻言女子露出一丝失望的神情,也只是一瞬间就消失不见。 两人简单收拾好继续赶路,离长安城越来越近,渐渐的路上树木开始稀少,远远的,已经可以看见长安城城门的轮廓。官道上也渐渐开始有了行人,可以看见一些居住在长安附近村庄的农人推着小车,装着一些菜蔬三三两两的向长安方向行进。 陈海心情不由得一松,头一次感觉这个城市如此亲切。 “马上就要到长安城了,阿离姑娘如果方便,可否随我到我陈家一坐,容我好好款待你一下?”陈海扭头向阿离说道。 身后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女子的身影。 刚才还在陈海身后的女子,此时已经无声无息的消失不见。 陈海呆立片刻,无奈摇了摇头,一瘸一拐的朝着长安城走去。 他知道阿离肯定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她先是救了自己,后又肯花费时间护送自己到这里,已经是恩情难报了。但是如此不告而别后,即使同在一个长安,不知是否能够再次碰见呢。 陈海搭上了一户往长安城贩卖蔬菜的农户驾着的牛车,他那瘸腿着实无法再坚持下去了,好在终究顺利的回到了长安。 陈海这一身伤回到陈家,陈家上上下下自然是鸡飞狗跳一番,吃惊大虞朝的京师附近竟然有人公然行凶;万幸陈海逢凶化吉,安然无恙的回来。 王氏和陈海的两个妹妹心疼的直抹眼泪,直念阿弥陀佛,陈启年更是第一时间叫府里管家到万年县县衙报案。 万年县衙役去了现场察看,现场除了两具被野兽啃食的面目不全的尸体暂时没有其他收获;又来到陈家询问陈海一些案情细节,陈海把两个歹人受人之托,应该是买凶杀人的事说了一遍,对于两个人的身份却是无从知晓。又问了陈海平时有没有得罪什么人之类的话,最后猜测可能是生意上竞争对手所为,但毕竟没有证据。至于阿离的事,陈海自然记得女子的嘱咐,只说幸亏遇见一个蒙面人出手相救且不图回报,救完人就径自离去了。 衙役告别陈海,临走前自是跟陈启年说了些让他们放心,万年县一定全力侦办,早日给陈家交代一类的话。 陈启年到陈海屋里交代陈海,以后出门带着陈家的护院保护自己,又把护院首领叫到跟前叮嘱了一番。 陈海将养了几日,眼见身体已经大好,便开始逐步恢复锻炼,有时候扯动未愈合的伤口,难免呻吟一声,自己倒是觉得并无大碍,只是丫鬟多宝儿在一旁瞧的心疼不已。 “少爷,你伤还没好利索呢,还是回床上休息着。” 陈海只能柔声安慰,“没事的,适当的锻炼能让我更快的恢复。” 接下来陈海还有很多事情要多,牛家村那边徐管家来信,除了问候陈海的身体,自然是禀报香水生产的进展,如今香水的产量已经多大数百瓶,由此产生的消耗不小,如果不能尽快将香水售出变现,后面的资金就要因此收到影响,陈海不能无止尽的找父亲和叔叔要钱,必须做到香水独立的资金周转,所以这些天陈海虽然待在家里修养身体,每天吃着陈母王氏差厨房送来的这种补品。脑子里却一直盘算着此事。 如何使香水一经推出就取得万众瞩目的效果,陈海可是盘算了很久,最后还是觉得由自己出面组织一场后世的那种发布会,场地么,自然是选在自己醉意楼的宴会厅,只是宴请的人选陈海犯了难,毕竟香水主要的受众是女子,陈海哪里认识那么多有消费能力,且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人呢。 这日,陈思思来看望自己的二哥哥。两人聊了几句,见陈海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陈思思就询问“二哥哥,可是有什么难办的事情?不如说给妹妹听听,兴许妹妹能帮上什么忙呢。” 陈海看着这个有时候古灵精怪的妹妹,当下也就把心里的想法跟她说了。 “我当是什么难事呢?”闻言,陈思思轻笑道。 “妹妹此话怎讲?”陈海一脸疑惑的道。 “二哥哥你该不会是忘了咱们母亲是什么身份了?”面对陈海疑惑的表情,陈思思干脆的说道。 “母亲的身份?” “二哥哥你真是的,真不知道你脑子是怎么长的。”陈思思一脸嗔怪道,“咱们的母亲大人呀,和父亲成亲之前,可是长安城世代簪缨的大家闺秀。母亲在母家的亲人女眷,手帕之交怕都是当今长安城的名门望族,想来大多也都是各自家里的当家主母了。此事你跟母亲一说,保管没问题的。” “哎呀!”陈海一拍自己的脑门,如果不是妹妹的提醒,陈海还不知道要苦思冥想多久。 “妹妹一句话,真是拨云见日,点醒梦中人。”陈海奉上一份大大的奉承。 “那二哥哥打算怎么报答我的拨云之恩呀。”陈思思见陈海心情大好,不由得吐了吐兰舌,开起了玩笑。 “不如我送你几瓶香水,你可以拿去送给你的手帕之交。” 第35章 陈母王氏 陈海找到母亲王氏,说明了当下的情况。 面对陈海的请求,王氏自然一口应允,对于儿子的事,王氏是肯定全力支持的,更何况这还是陈家的事。王家作为名门望族已经传承多代,其家族势力盘根错节、根深蒂固。仅在繁华热闹的长安城,与他家沾亲带故之人便不计其数;而他结交的挚友更如繁星般众多。向这些亲朋好友发放请柬,诚邀他们来参加自家举办的产品发布会,对于王家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众所周知,女性似乎生来就对美妆情有独钟,尤其像胭脂、香粉这类物品更是令她们爱不释手。况且,王氏可是亲自体验过这香水的奇妙之处:只需将少许喷洒于身,一整天都会散发出淡淡的迷人花香。可想而知,如果当天正式推出这款香水,必定会勾起众多女性顾客强烈的购买欲望。此外,女人之间的相互攀比之心亦不容忽视。一旦拥有此款香水并使用它,那么在闺蜜圈子里必将风光无限;那些未曾见识过或未能拥有的女子听闻后,则会心生羡慕,并迫切希望自己也能拥有一瓶如此高档奢华的香水以不落人后。届时,凭借她们无形中的大力宣传和推广,王家的香水定会迅速走红长安城内每一个角落。到那时,凡是购得此香水者皆会倍感自豪且颜面大增;而那些尚未尝试过的人们,在耳闻目睹之后,同样会按捺不住内心那份渴望追赶潮流、不甘落后他人的冲动情绪。 王氏心中感到十分欣喜和宽慰,她对自己儿子所策划的方案深感惊艳。尽管出身于官宦家庭的王氏深知官商之间应有的界限与区别,但自从嫁入陈家之后,她从未利用娘家的势力来协助陈家开拓业务。多年来,陈家能够在长安稳稳扎根、发展壮大,靠得完全是几代人的不懈努力和共同的智慧。 “前几日,你柳姨和宣姨曾来探望我,席间我曾向她们展示香水一物,当时你两位姨母就喜欢的不得了。我告知她们此乃稀罕物件,且我手中仅有一瓶而已。待到日后海儿你能成功制出之时,我定会赠予她们每人一瓶。” “这是自然,其实现下香水制作已经有了一定的数量,我这就叫多宝儿给母亲送来几瓶,哪日母亲要去探望柳姨母她们,一并带着就好。”陈海赶紧恭敬的说道。 “此事倒是不急于一时,这香水自然不能白送的, 到时我叫你柳姨她们带着各家的女眷给你的发布会捧场。 ”王氏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场景,忍不住笑了起来。 “只是香水定价一事,不知你如何打算?” “禀母亲,这香水制作不易,耗费钱银和材料都是颇多;香水瓶更是产量有限,所以孩儿打算定价每瓶香水二百两银子,如此既能有稳定的销量又能保证可观的利润。” “我也正要与你说这事,大虞这些年风调雨顺,世道还算安稳,达官显贵和富商古贾不计其数;这香水本身就是难得之物,香水瓶也是珍贵的工艺品,两者相得益彰,都是能吸引无数人的好东西,也正是因此反而更加能凸显这些人的身份地位,所以香水的定价我倒是觉得因该更高一些,每瓶香水定价五百两更为合适。”王氏徐徐的的说道。 “母亲所言极是,谨遵母亲教诲。”陈海恭敬的应答道。 王氏虽已年过五旬,但由于保养得当,看上去依然年轻美丽。已经孕育三个子女的她,岁月似乎并未在她那张姣好的面容上刻下太多印记,反而赋予了她一种独特的成熟韵味。那双桃花眼闪烁着睿智而锐利的光芒,透露出她内心的聪慧与精明。身为陈家的女主人,王氏这些年来一直尽心尽力地操持着家中事务,将整个陈家内院管理得井然有序、有条不紊。她显然并非那种徒有其表、只知道吟风弄月的“花瓶”式人物。平日里,当面对家中仆役之时,王氏总是展现出一种端庄肃穆、不苟言笑的威严气势。只需用那平静而低沉的嗓音说上一句话,便足以令那些下人们噤若寒蝉,甚至连大气也不敢轻易吐出一口。然而,只有在家人们和孩子们面前,王氏才会流露出如此充满慈爱与温柔的神情来。此时此刻的她,仿佛完全卸下了肩头沉重的担子,变回了那个宠溺子女、关爱亲人的普通母亲。 王氏依旧满脸关心之色,她拉着陈海的手嘱咐道:“但是海儿呀,你一定要注意照顾好自己的身子骨啊!生意场上的事情无穷无尽,永远也忙不完。你大病初愈没多久,千万别太拼命劳累,尽可将那些杂务琐事交给下面的人去打理。” 陈海看着母亲那满是关怀和担忧的眼神,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他轻轻拍了拍母亲的手背,微笑着宽慰道:“母亲,您就别担心啦!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休息,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已无大碍,这点儿小事累不着我的。”陈海心里很清楚,王氏对他的关怀是真心实意、毫无保留的。此刻,他就这样静静地感受着这份难能可贵的亲情温暖,仿佛时间都停滞了一般。对于王氏的念叨和嘱咐,他不但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厌烦,反而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 “不知你是打算如何举行那发布会呢?”王氏又叮嘱了陈海几句,知道陈海肯定会坚持,转而询问一些具体的事情。 “母亲到时候就会知道啦!”等王氏终于说完,陈海做了一个鬼脸,故作神秘的说道。 “但是母亲千万别忘了给您的好友亲戚发请帖。” “你这孩子,连母亲都信不过了么。这么重要的事,母亲怎会忘了。”王氏假装嗔怪道。 “是孩儿考虑不周了。”陈海笑着说道,“孩儿还有其他事要处理,就先不打扰母亲了。” 陈海离开后,王氏便开始着手准备请帖事宜。 她先列出了一份长长的名单,上面都是她的亲朋好友。然后,她叫来棋儿几个丫鬟去采购了一批精美的请帖,并亲自手写了每一封请帖的内容。 在请帖中,她详细地介绍了发布会的时间、地点和主题,并邀请大家前来参加。她还特意强调,这将是一场非常特别的发布会,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 写完请帖后,王氏便让下人将它们一一送出去。而陈海又找人印刷了很多精美的传单,找了几十个陈家的下人在长安城四处派发。 一切准备就绪,接下来就等定好的日子了。 第36章 请教我功夫 搞定了宣传的事后,陈海就不再想这件事了。每日里仍旧是锻炼、听醉意楼柳掌柜的汇报,当然现在又多了一个牛家庄的徐掌柜。因为牛家庄距离长安有些距离,徐管家年事已高,所以香水的事都是徐管家差李三送过来,这是陈海特意要求的。 因为有上次陈海在长安城外遭遇刺杀的事儿,再加上香水一事非同寻常,陈启年特意安排从陈家抽调了一些护院过去牛家庄,除了保障香水和‘烈焰’酒的秘密外,更多的是随时保护陈海的安全。父亲安排稳妥,陈海自然没有异议。 陈海由于见识到了阿离的功夫,发觉自己对于这个世界的武功充满了渴望,虽然从阿离口中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过了练武的最佳年龄,但是陈海也不气馁,会的越多自然是越好的,虽然自己的身体素质已经比当今这个世界大多数人都要好,但那是相对于普通人而言,如果那天截杀自己的人是想阿离那样的高手,自己是毫无还手之力的,恐怕早就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所以陈海决定开始练武,因此陈海找来陈家的护院头领,开始请他教自己功夫。 胡善功是陈家的护院首领,负责保护陈家里里外外的安全问题。为人豪爽仗义,生的膀大腰圆。陈海听家人说胡善功以前是个武官,曾在陇右道戍边的神策军中是个百夫长;咸通七年,吐蕃犯边,胡善功杀敌勇猛无畏,攒有贼首三十四颗;因为不善巴结奉承之事,军功被上级冒领,胡善功心灰意冷之下,告病卸甲。但是由于家里无人无田,积蓄很快就花完了,最后不得不流落街头卖艺,陈启年做生意经过胡善功的老家,见胡善功武艺了得,便聘其作了陈家的护院首领。 陈家对胡善功也很好,除了每月很高的月钱以外,陈家在外院特意划了一个院子给他居住,又给胡善功娶了妻。胡善功的妻子胡氏本就住在永宁坊,家里也是老实本分的普通百姓,胡氏心灵手巧,原本也是在陈家打过零工的,因为知根知底,陈母王氏就做主给撮合到了一起。两人婚后一年生了一个乖巧可爱的女儿,一家三口如今也是幸福美满。 陈海来到胡善功居住的院子寻找他,但只看到胡氏和她的女儿在家。询问后得知,胡善功此刻正在附近的院子监督护卫们练习武艺。于是,陈海向胡氏道别。 陈海穿过几个院子,耳边传来阵阵呼喊声。 “一二……” “嘿哈……” 声音来自不远处的一个院子。陈海推开门,迈步入内。只见这个院子相当宽敞,中庭由方砖铺设而成,此时整整齐齐地站着不下二三十个人。他们拿着棍棒正随着口号演练着各种招式。 在人群前方,有一个人引人注目。他古铜色的皮肤,圆脸浓眉,个头虽不高,但浑身肌肉发达,显得孔武有力。毫无疑问,此人便是陈海先前见过的陈家护院首领——胡善功。 胡善功见陈海来了,赶忙叫停操练的众人。快走几步到了陈海面前,拱手道“见过二少爷。” “见过二少爷”其余众人也赶忙向陈海行礼。 “诸位不用客气。”陈海也没有摆什么架子。 “二少爷您咋过来了?”胡善功问道。 “老胡。”往日里陈家的上上下下都是这么叫胡善功的,陈海也就跟着叫了。“我想请你教我功夫。” 胡善功摸了摸脑袋,一脸憨厚的笑道“二少爷可是当真,还是跟俺老胡开玩笑的?” “自然是真的。”陈海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这俺老胡只会杀人的把式,若是强身健体怕是不合适。”胡善功犹豫道。 “老胡,”陈海拉着胡善功走到刚才他站着的位置。“你也知道前段时间,我从牛家庄回来差点被两个歹人截杀的事。” 胡善功闻言一点头,“知道,知道,这是咱们全府上下谁不知道。妈了个巴子,要是那天俺老胡在,准叫那两个天杀的有来无回。”老胡闻言咬牙切齿道。 “那日我一个文若书生手无寸铁面对两个穷凶极恶的歹人,上来不由分说就要杀我,若不是有路过的侠客出手相救,我可就回不来了,但是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是何人雇凶杀人,万年县衙役也是没有查到是何人指使;俗话说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这种事哪能天天防着呢?” “是这么个理儿。”胡善功点点头。“不过二少爷,老爷已经吩咐过,以后您再出城,由我亲自跟着,想来也不会有什么意外了。” “老胡你的身手我是信得过的。” “那是自然,俺老胡别的不敢说,打架杀人那是行家。”胡善功自得的说。 “老胡你同时能打多少人?”陈海突然好奇道。 “寻常的兵卒,个人近不了俺的身,就是十几个人,俺老胡都能应付的来。”胡善功说到这个话题,颇有些自负。 “若是同时来二十人,五十人呢?” “这”老胡一时语塞。 “咱们陈家谁不知道,老胡你武艺高强,又嫉恶如仇。若是你教我武功,让我有些自保的能力,再遇上这种事,就算你被缠住了,起码我还能招架一二。 ” “二少爷说的有道理。” “如此,你是同意啦?”陈海有些欣喜的说道。 “二少爷吩咐,俺老胡自然没得说,只是” 见胡善功还有顾虑,陈海以为是他有别的什么想法,“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二少爷,练武非一日之功,俺怕你吃不了这个苦。” “这你放心,我最不怕的就是吃苦!既然你同意了,那我就去禀告父亲,选一个良辰吉日行拜师礼。”陈海立马接口说道。 “使不得,使不得,二少爷,俺只是陈家的一个仆人,怎么能做你的师傅呢。”胡善功有些慌乱的说道。“再说,陈家对我有大恩,如此俺老胡可担不起。” 两人来回拉扯几轮,看的下面众人瞠目结舌。陈海见胡善功态度坚决也就不再坚持。两人约定好每日陈海锻炼完后的时间,胡善功去陈海的院子教授武艺,陈海这才离去。 第37章 暗潮涌动 陈海兴冲冲的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其实他最想让那个武艺高强的阿离教自己功夫,但是和那阿离只有两面之缘,只是此人颇有些神龙见首不见尾,自那日不告而别后,陈海在长安到处晃荡,却再也不曾遇见。陈海只能无奈的退而求其次,找到胡善功来教自己,毕竟暗处还有一个不知道底细的人,随时都有可能在雇人来杀自己。 到底是谁呢?真是莫名其妙。 午后陈瀚急冲冲的找到陈海,自从端午节后他去了神武军报到,一直还没回过家。他听说阿陈海差点被人刺杀。当时就要请假从神武军中回家探望,是陈瀚的父亲差人送信拦住了他, 告诉他陈海没事,让他不用担心,等休沐的时候再回家探望不迟。陈海觉得二叔的安排没有问题,自己的事只是虚惊一场,而陈瀚刚去神武军,正是集中训练的时候,因为自己的事耽误了陈瀚的训练,引起上司的不满,反倒是不好。 两兄弟一别一个多月的时间,陈海看向陈瀚,只见陈瀚更加的魁梧壮实,原本就不白净的皮肤因为校场操练风吹日晒呈现了健康的小麦色。两只眼睛精光外露,显得更加干练。 “二哥,可是查到是什么人想要加害于你?”陈瀚和陈海打过招呼后问道。 “这倒是还不知道,万年县衙役去勘察了现场,并没有发现那两个歹人身上有什么能够查到身份的信息,只能肯定的是此二人并不是长安附近的人。三弟不用担心,长安的治安还是很好的,想来那个人一击不成,也不敢再冒险行第二次刺杀的。而且衙役也都还在查着呢,没准哪天就能有头绪了。” “让我知道是谁干的,我撕碎了他!”陈瀚咬牙道。 “不用担心,我父亲也安排了家里的护院,以后我出长安城的话,都有咱家的护院陪同。”陈海笑着说道,似乎真的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对了,你在神武军怎么样?可还适应?” “二哥放心,凭我的本事,到哪都能适应。”陈瀚被陈海转移了注意力。 “那就好,我听说军队中也是论资排辈的,老兵一般都会欺负新兵。”陈海关心的道。 “哈哈,那是别人,我去了以后,找到负责训练我们的校尉段天德,给他塞了银子。他收了我的好处,我父亲也提前跟他上司也打过招呼,自然不会为难我。”陈瀚颇有些自得的笑着说道。“如今我已经是个伍长了。” “军队中这种送礼的风气严重吗?” “常见的很,如今谁不送礼,如何能在神武军中好过的了?”陈瀚已经司空见惯。“我手下有个兵,叫殷小虎,家中本是长安附近的猎户,一手步射的本领,可以说是百发百中。只是因为家贫无钱送礼,就被众人时常欺负,给别人洗衣铺床叠被,时常还会挨打。我看不过去,又暗地使了银子,校尉把他分给了我,我不欺负他,把他当兄弟对待,这小子现在终于好过了些。” “那神武军的士兵都是些什么人?” “这些人啊,差不多都来自于长安及其周边地区。其中大部分是那些世家门阀的旁系子弟,也就是所谓的二世祖们。他们呢,基本没可能继承家族产业,但又没有什么自力更生的本事。所以呢,家里就会花钱把他们送进军队,让他们镀一层金。要是运气好,能在军队里混个一官半职的,那将来也算是有点儿出路了。”陈瀚一脸不在意地说道,“不过呢,也有一些是普通老百姓家的孩子,就像我刚才提到的那个殷小虎。这是因为咱们大虞实行的是募兵制,他们是响应招募才入伍的。”陈瀚进一步解释道。 陈海听到这里,不由得暗暗吃惊,“难道大虞的军队都是这样的风气吗?如果要是遇到战事怎么办?” 其实并非全然如此,京都历经数十载的太平岁月,军备难免会有所懈怠松弛。然而,戍守边疆的军队战斗力依然强大。这其中有两个原因:其一,大虞现今分封了十位节度使,他们集军事、民政和财政大权于一身,常常一人统领两到三个镇子,甚至多达四个镇子。此外,节度使还能够自行招募士兵,并筹措钱粮,这样一来,朝廷在养兵方面的压力就大大减轻了;其二,边境地区环境恶劣,从军者多数是当地人,这样既便于管理,又有利于训练军队,而且这些人大多英勇善战,所以军力自然比京都更为强盛。大虞采取的是外紧内松的策略,如今外部的突厥、契丹、吐蕃等势力都无法对我国构成实质性的威胁。只要边境安然无事,京都又怎会面临风险呢?陈瀚滔滔不绝地阐述着自己的看法。 陈海听完沉默不语,看来这表面上风平浪静的大虞朝,实际上其实已经有些暗潮涌动了。不过听弟弟的话音,大虞朝怕是自建国开始就是如此,如果外部势力像自己弟弟说的那么弱小,其实也构不成什么威胁,只要自己内部不出问题,虞朝还是能长久的太平的。自己只是一个意外穿越来到这个世界的人,只要能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一生,这些事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当下陈瀚又询问了陈海最近做的事,得知陈海做出了一种名为香水的东西,只要经营得当,就可以给陈家带来不菲的利润,陈瀚笑道“以前倒是没看出二哥对于经商有这等天赋,这才接手咱们家一部分商事,就已经做了两件大事了。看来大伯和我父亲他们没有看错人,有二哥日后接手陈家的基业,我们就不用担心了。”陈瀚丝毫没有觉得陈海做的好,自己会嫉妒,反而觉得都是陈家的人,不管谁做出成绩都是值得高兴的事。陈海也是觉得这种家庭的氛围非常好,兄弟之间不勾心斗角,家族人的心比较齐,这样的家族很难不兴旺。 第38章 四时香馥馥(上) 陈海接口说道“过几日就要在醉意楼举办一场关于香水的发布会,到时候会有很多长安的大家闺秀到场,你若是得闲,可以过来看看,万一遇到心仪的女子,也可以让长辈托人给你说个媒。” “唔,不得闲,不得闲,我明日一早就要返回军营了;而且我还小,娶妻的事可不着急,哈哈。”陈瀚赶紧摆摆手推脱。 “更何况大哥二哥都还未娶妻,哪有弟弟抢先的道理。” “也是,大哥那里,我父母和二叔已经商议过,等明年春闱过后,怕是就要为他说一门亲事了。”陈海笑道。 “可是听到什么风声了?”陈瀚果然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 “也是多宝儿听母亲屋里的棋儿说的,我父亲找过二叔商议,二叔的意思是大哥品行端正,学问也是好的,同龄人中算是佼佼者,想来明年春闱中个进士应该不成问题;以大哥的年纪,前途不可限量。大哥现在在国子监读书,听闻很得国子监国子博士蔡琪看重,蔡大人家有一子一女,女儿生的花容月貌,年纪与咱们相仿;蔡家家学渊源,那女儿自幼习琴棋书画,想来跟咱家大哥十分般配。”陈海难得见到陈瀚,不知不觉的说的就有些多,不过自己家兄弟,也是无妨的。 “那敢情好,大哥若是明年高中,再娶了妻,就是双喜临门啦!” 两个人有说有笑。 多宝儿不在,陈海让人取来冰块,就着井水和瓜果冰糖制作了水果冰饮与陈瀚喝了解暑气。虞朝长安的富贵人家都是有自己的冰窖的,冬天的时候将水冻成冰,放到冰窖里储存,等到夏天的时候取出来制作降温解暑的饮品或者其他东西。只不过冰窖储冰的成本颇高,普通人家根本不会考虑。 窗外的蝉鸣声更大了,即使茂盛的树在地上投下斑驳的荫凉,也丝毫不会觉得凉快——盛夏已经到了。 多宝儿近几日可以说是忙坏了,虽然陈海并不指望多宝儿能发多少单子,但是多宝儿仍然坚持,按她的话讲——少爷每日操心的事情那么多,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干些体力劳动了。所以陈瀚到了陈海的院子后并未见到多宝儿。 此时多宝儿正带着几个下人在长安的街头上散发着香水的传单,大热儿天的,街上行人寥寥,多宝儿忍不住有些着急,此时多宝儿拿着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站在一处铺子门前的荫凉下四处张望,两个女婢走到多宝儿的跟前抱怨道,“宝儿姐,要不咱们还是回去,这街上又没什么人,这样下去,单子没发多少,咱么可是都要烤焦了。” “那好。”多宝儿只好妥协,本想着能帮帮咱家少爷的,谁知道发单子原来是这么难的事。 “我请你们喝凉茶,去去暑。”多宝儿掏出自己的荷包,数了数里面的银子。 “宝儿姐真好!” “谢谢宝儿姐。”几个女婢家丁顿时欢呼雀跃,一转方才无精打采的蔫模样。 “好啊你们,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呢!”多宝儿一只手叉着腰故作恼怒的道。 几名女婢立马笑道“没有,没有,我们可是真的晒的不行啦。好宝儿姐,快带我们吃凉茶去。”女婢赶忙求饶道,只是面上全是笑意,似乎也是知道多宝儿没有生气的。 几人有说有笑的朝着路旁的凉茶摊走去。 很快到了香水发布的日子,醉意楼人头攒动,长安的百姓是喜欢热闹的,此时一楼大堂已经坐了很多的人,近日里,街头巷尾都在传陈家制作了一款神奇的水,据说女子撒一点在身上,就能保持身上一整天都散发好闻的花香,让自己散发独特的魅力;不少大家闺秀、夫人娘子听闻立马就坐不住了,相互打听这香水到底是何物,只是陈家刻意保密,任谁打听也只不失礼貌的说到时候陈家会有一场香水的发布会,届时自会知晓。 此时,宴会厅里已经满是陈家邀请来的长安城勋贵望族的女眷,轻易不在公共场合露面的陈母王氏在陈思思的陪同下站在三楼宴会厅里,此时正与已经到来的柳、宣二人寒暄。 陈海赶忙上前打招呼“见过柳姨母,宣姨母。” 柳、宣二人热情回应。 柳姨母拉着陈海的胳膊笑着说道“瞧瞧,上次听你母亲说你从假山上摔下来,伤了脑子,当时姨母可是心急如焚,我和你宣姨母去你家里瞧你时,你已经昏迷不醒了。后来你母亲来信说你突然转醒,很快就恢复了。姨母们心里着实高兴,这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瞧瞧,这不脑袋瓜越来越聪明了,竟然想出这些稀奇古怪的物事。” 一旁的宣姨母也是笑道“可不是,你母亲当时日日垂泪,到底是身上掉下来的肉,哪有不心疼的呢。” 柳宣二人虽然是陈海的长辈,但是因为俱都是生在长安的官宦世家,和陈母王氏自小交好,从小养尊处优,保养的竟然比王氏还要好。因为被柳姨娘拉住臂膊,感受到柳姨母身上的清幽的桂花体香,陈海显得有些局促。 “是大小伙子了,这还害羞上了。”一旁的宣姨母取笑道。 “你这孩子,你小的时候,我们可是常常抱着你的,你还往你宣姨母身上尿过尿呢。”柳姨母娇笑道。此话也惹得王氏和宣姨母一阵大笑。 陈海脸都红了,正不知如何接话时。王氏突然叹气道“前段时间,我家海儿在长安城外遇到歹人刺杀,幸得侠义之士出手相救,方才幸免于难。” 一旁的柳、宣二人一听此言,不禁惊呼一声,纷纷开口询问。王氏就把那事情又跟两人说了一遍,柳姨母愤愤说道“贼子胆大包天,京师重地,圣人脚下就敢做如此无法无天之事,我回去和我家夫君说一声,让他好好责问一下京兆尹是干什么吃的!”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从柳姨母身上弥漫开来。 “是该好好责问一下,这么久连幕后的人都抓不到,京兆尹是不是日子过的太舒坦了。”宣姨母也在一旁愤愤不平。 “两位姨母息怒,此时我家是去万年县报的案,想必京兆府应该是不知道的。”陈海赶忙解释道。 第39章 四时香馥馥(中) 王氏与柳、宣二人说话,陈海在一旁静静的听着,这才知道,柳姨母乃是前中书侍郎独女,年轻时也是无数长安儿郎追求的对象,后来嫁给了莒国公唐俭之后如今的镇国大将军唐正。镇国大将军乃是正二品的官阶,京兆府尹是从三品,这官阶上差了不少呢,难怪柳姨母如此。宣姨母的身份也不简单,乃是当朝太府少卿之妻。三人感情交好情同姐妹,并没有因为如今身份地位的差别而有所疏远。看着眼前谈笑风生的三人,陈海不禁感叹: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更何况是这样情比金坚的三姐妹呢? 此时发布会还没有开始,宴会厅的舞台上闻香阁的大家明月正在吟唱曲子,歌喉婉转犹如天籁知音,一曲唱罢引来台下阵阵喝彩,随后几名闻香阁的几名女子上来开始表演舞曲。 这时陈海眼角瞥见宴会厅的一处一个熟悉的身影,赶忙告别母亲和两位姨母,走了过去,却不是郑凝儿又是谁。 “你来了。”陈海看着眼前的女子,轻声说道。 “嗯,见你忙,就没打扰你。”郑凝儿微微颔首,声音轻柔婉转,如同天籁一般。她今日穿着一身藕荷色的长裙,裙摆随风飘动,仿佛一朵盛开的莲花,清新脱俗,宛如仙子下凡。 陈海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的目光落在郑凝儿身上,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温暖和喜悦。 “你送的香水我很喜欢。”郑凝儿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那笑容如春花绽放,美丽动人,一如既往的恬静。 “呃,喜欢就好,现在我家工坊又作出了几种别的味道的,改天我让思思给你送过去。”陈海连忙说道。 “你怎么不亲自送?”郑凝儿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呃……”陈海顿时有些语塞,他总不能说自己太忙了。 “逗你的,知道你忙。”郑凝儿突然莞尔一笑,那笑容如同春风拂面,让人感到无比舒适。 陈海松了口气,也跟着笑了起来。两人相对而立,彼此的目光交汇在一起,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但又不知从何说起。此时此刻,时间仿佛静止了,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郑凝儿并不知道陈海前段时间遇刺受伤在家休养的事,只以为陈海最近事情太多,忙的不可开交。即使这样也没有丝毫抱怨的意思,陈海心中一暖,不由得觉得郑凝儿如此善解人意,真的是感动非常。 陈海正要表露心意之时,只见醉意楼刘掌柜跑了过来,“二少爷,时候马上就要到了,该准备开始了。”陈海只得告别郑凝儿,随着刘书德来到宴会厅主位正中的舞台旁。 突然一声悦耳的击磬声,打破了宴会厅原本热烈交谈的气氛。众人的目光纷纷被吸引过去,只见醉意楼的刘掌柜迈着稳健的步伐走上了舞台。 刘掌柜面带微笑,向台下微微鞠躬,表示对在场宾客的欢迎和敬意。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地说道:“首先,我要衷心感谢各位贵宾拨冗莅临醉意楼,参加陈家推出的这款香水的发布会。在座的诸位皆是长安城中声名显赫的名门世家,你们的到来,使得醉意楼蓬荜生辉,倍感荣幸!” 接着,刘掌柜话锋一转,神情激昂地继续说道:“这香水乃是陈家二少爷呕心沥血之作。他翻遍了无数古籍,犹如大海捞针般寻找着秘方,又历经数不清的日日夜夜潜心钻研,耗费了大量珍贵材料,终于成功研制出这款沁人心脾、令人陶醉的神奇香水!”说到这里,刘掌柜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郑重宣布道:“现在,让我们有请陈海公子亲自登台,为大家详细介绍这款香水的独特之处。” 随着刘掌柜的话音落下,现场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陈海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上舞台。 众人目光聚集之处,只见一名俊朗的青年男子正站在大厅中央,向着四周微微躬身行礼道:“大家好!诸位皆乃我陈家于长安之亲朋好友,在座者中亦多有我等长辈。在此,小子先预祝诸位长辈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凤仪永驻,美丽动人;同时,也愿姐姐妹妹们永葆青春,光彩照人,倾国倾城!” 陈海深知,无论身处何时何地,营销之道始终至关重要。若欲使人对自家产品高度关注,精心包装实属必然。正如后世的钻石,其实不过是矿石的一种,但经犹太人的巧妙包装,竟然成为永恒爱情的象征,吸引人们竞相抢购,乃至很多人结婚的时候,非得有钻戒才行。 陈海嘴角带着一抹微笑,缓缓地开口道:“今日陈家特意选择这个吉祥如意的日子,隆重推出三款精心调制的香水。它们各自都有独特的寓意。第一款名为桂语幽芳,它散发出浓郁的桂花香气,仿佛让人置身于金秋时节的桂花树下,感受到那份幸福美满、甜蜜温馨的氛围。这款香水不仅寓意着高贵典雅、雍容华贵,更是品味与身份的象征。” 接着,他微微一顿,继续介绍第二款香水:“空谷幽兰,正如其名,散发着清幽淡雅的兰花香味。它象征着高洁、淡泊、美好,寓意着拥有者具备优雅的气质、超凡脱俗的品格。使用这款香水,仿佛能远离尘世的喧嚣,追寻内心那片宁静的净土。它表达了一种对纯净和美好的精神世界的执着追求,以及不随波逐流、坚守自我的独特个性。” 最后,陈海将目光落在第三款香水上,眼中闪过一丝温柔:“素茉凝香,这款香水以清新的茉莉花香为主调,给人一种清新温柔的感觉。它蕴含着纯洁无暇的情感,营造出清新宜人的氛围。素茉凝香寓意着一种能够给人带来愉悦和舒适感受的特质,展现出清新脱俗又不失亲切温柔的形象。当你喷洒这款香水时,就像漫步在清晨的花园中,被微风轻拂,心情格外舒畅。” 第40章 四时香馥馥(下) 听到陈海介绍三款香水的寓意,下面的众人纷纷露出好奇的眼神,陈海接着说道:“比如桂语幽芳这款香水,它主要采用了桂花、木质麝香以及琥珀等等珍贵香料精心调配而成。刚开始时,它会散发出一种清新、明亮的香气,令人感到愉悦和舒适;随着时间的推移,中调逐渐展现出浓郁的桂花香,同时伴随着其他各种美妙的花香,让人仿佛置身于花海之中;最后,后调则散发出淡淡的木质香气,给人带来一种温暖、宁静的感觉。至于另外两款香水,它们也都各自有着独特的魅力和特点,等待着各位亲自去感受和体验。今天呢,我特别为大家准备了这三款香水的试用装,供各位试用。” 说罢,陈海轻轻地拍了拍手,只见早早就守候在屏风后面的陈家女婢们迈着轻盈的步伐,手中端着托盘,缓缓地走了进来。托盘上面摆放着一排排精致的小瓷瓶,每个小瓷瓶都被细心地用不同颜色的字条标注好了对应的香水名字。女婢们小心翼翼地将托盘中的香水呈送到众人面前。 “接下来,诸位可以好好感受一下香水的独特魅力。” 众人看到女婢们呈上的香水,纷纷露出惊喜的神色。他们迫不及待地拿起小瓷瓶,轻轻嗅着那美妙的香气。 “哇,这就是香水么?这味道真是太迷人了。”一位女子惊叹道,眼中闪烁着喜爱的光芒。 “是啊,我感觉自己仿佛置身花海一般。”另一位女子附和着,脸上满是陶醉。 随后,几位女子试用了香水,那香气在她们身上散开,更是让她们爱不释手。 看着台下众人的反应,陈海微微一笑,然后又轻轻地拍了拍手。伴随着掌声,几名身材婀娜的女婢款款走上舞台,每人手中都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摆放着几个精致的玻璃瓶,里面分别装着琥珀色、粉色和透明的三种液体。在舞台灯光的映照下,这些玻璃瓶闪烁着流光溢彩,显得格外迷人。 陈海开口说道:“这就是我为大家准备的三款正式装香水啦!各位现在手里拿着的标有不同名字的试用装,正好对应其中一款香水。”说罢,他将目光投向了坐在前排的郑凝儿、柳儿和宣儿三人。 这三人因为提前就已经得到了香水,所以此时尚能表现得淡定自如。然而,其他众人却完全被这些精美的香水瓶吸引住了,她们的目光贪婪地锁定在香水瓶身上,仿佛恨不得立刻将它们据为己有。有些人甚至情不自禁地向前探出身子,想要更近距离地欣赏这些美丽的瓶子。整个场面变得异常安静,只有人们急促的呼吸声和偶尔发出的惊叹声交织在一起。 “陈公子,这香水真是太漂亮了,请问价格是多少呢?”一位女子急切地问道。 “对呀对呀,如何才能买到。”其他人也应声附和道。 陈海看第一个出声的女子确实是长安的世家子女神情急切,渴望之情溢于言表。如果不是陈海知道事先并没有准备,怕是都会以为那人就是提前找好的托了。 陈海微微一笑,缓缓说道:“刚才也和诸位说明这香水制作的艰难,更有这世间难得的精美琉璃瓶承载,故此成本颇高,而且产量十分有限;本次发布会是我陈家首次推出香水这个物事,故为了答谢诸位厚爱,今日香水按照成本价四百两一瓶出售,发布会后我陈家香水铺将会在长安选址开业,届时香水五百两一瓶。” 众人先是微微一愣,但随即纷纷表示愿意购买。 “给我来一瓶。”“我也要一瓶。”众人争先恐后地下定。醉意楼刘掌柜带着账房等人登记造册,多宝儿等人等刘掌柜那边登记完收完银子,立马就将购买者选中的香水放进一个精美的包装盒内呈献上去。 不一会儿,陈海为这场发布会准备的一百瓶香水就被一抢而空,还有很多人没有抢到,脸上露出遗憾的神色。抢到的则欣喜不已,一点儿也没有往日里威严沉稳的仪态。 陈海见状,趁机说道:“诸位莫急,今日没有抢到的,我们可以接受预定,稍后只需要在这留下姓名和订金,我们会送货上门。” 刚才还因为没有抢到而颇有怨言的众人一听,立刻又兴奋起来,纷纷登记预定。陈家众人顿时忙碌不已。陈海见没自己什么事了,便悠然地漫步在场子里,目光四处搜寻着郑凝儿的身影。正当陈海四下张望之际,突然间,一道婀娜多姿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前——原来是闻香阁的明月姑娘。 只见明月袅袅娜娜地走到陈海身旁,微微俯身,轻启朱唇,娇声说道:“见过陈公子。”那声音犹如黄莺出谷,婉转悦耳,令人心醉神迷。 陈海闻言,急忙回礼道:“明月姑娘好。” 陈海不禁想起之前为了醉意楼开业的事,经常去闻香阁教导明月和其他女子一些新奇的歌舞,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然而,他还来不及细想,明月接下来的话语却让他吃了一惊。只听她轻轻叹口气,幽幽地说:“陈公子自从上次醉意楼开业一别之后,就再也没有去过闻香阁,想必是嫌弃奴家这般烟花女子。”言语之中,竟带着几分哀怨与惆怅。 陈海心中暗暗惊叹,这位明月姑娘果然不愧是花魁,不仅容貌出众,虽然出身青楼,但自带一种优雅的气质,而且这一颦一笑之间,更是流露出颠倒众生的风情。如果不是自己知道她的身份,怕是真的会以为她是哪家世家闺秀。 陈海连忙解释道:“明月姑娘误会了,在下实在是事务繁忙,未能前去拜访,还望姑娘恕罪。” “这可是公子说的。”明月突然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表情变化之快让陈海瞠目结舌。 “好啊,你现在都来编排我了。”陈海无奈的说道。 第41章 明月 “实在是公子上次教过几曲之后,来闻香阁听曲的贵人就多了许多,只是陈公子当时编了那几首曲子后就不再有新曲流出,惹得好多的贵人翘首以盼的。偏偏杨妈妈请不动公子,只得另寻乐师编曲,那些乐师哪是陈公子这种胸有沟壑之人,作出的曲子连杨妈妈都不甚满意,更遑论素来挑剔的长安人啦。”明月掩口轻笑道。“奴家今天来可是奉了杨妈妈的命令,想请公子再作几曲呢。”说罢,自然而然的轻轻抚了一下鬓角略微有些凌乱的发丝。 从醉意楼每月给闻香阁供应的酒水数量上看,陈海心里很清楚闻香阁如今的生意肯定比从前要好得多。由于双方是互利互惠的合作关系,他也不便与之过于生疏,便开口说道:“那就麻烦明月姑娘代我转达杨妈妈,等我忙完手头上的事情,一定会亲自前往闻香阁,为贵阁再谱写一些新曲。” “如此甚好,多谢陈公子。”明月轻盈地俯身行礼,表示感谢。 “哪里哪里,应该的。”陈海急忙伸手扶起明月。 “明月一直对公子如何想出香水这一奇妙之物感到十分好奇呢!”明月眨着那双明亮如星的眼眸,好奇地问道。 “其实说来也巧,我曾无意间翻阅到一本番外书籍,其中有篇文章详细记录了制作香水的工艺流程。当时觉得有趣,就默默记下了。此后,经过无数次反复试验,才终于成功研制出这种香水。”陈海按照之前的说法向明月解释道。 “公子博学强记,明月钦佩不已;这世道读书人一心只读圣贤文章,想来如果不是公子,一般人若是读到,恐怕也只会当作无关紧要的杂学弃置不顾。唯有公子学以致用、潜心钻研,令人钦佩。”明月一脸真诚的说道。 陈海谦逊地笑了笑,回应道:“承蒙明月姑娘谬赞,陈某不过是略通一二罢了。读书之人理应博览群书,不拘泥于圣贤之书,如此方能开拓眼界、增长见识。” 明月听闻此言,更是对陈海心生敬意,她微笑着说道:“公子所言极是。世间学问繁多,若只是死读圣贤书,难免会狭隘了视野。公子这般博学广闻、学以致用,着实令明月深感佩服。” 陈海没想到明月能有如此见解,着实有些意外。笑着说道:“能得到明月姑娘的认可,陈某倍感荣幸。” 明月闻言,脸颊微微一红,低眉浅笑道:“能让公子感到荣幸,明月也是打心底里高兴呢。” “明月姑娘太过谦虚了,你的歌舞唱曲冠绝长安城,无数人对能见你一面都会感觉荣幸无比的,对你倾慕之人排起队来怕是要从金光门排到春明门外(长安的东西两侧城门名)。” “公子和其他人不一样。”明月幽幽一叹,开口说道。 “哦?”陈海疑惑道。 “承蒙公子不弃,公子看人的眼神,就像看待自己的朋友一般清澈纯净,而且充满着敬意与尊重。其他那些人呢,则大多是觊觎我的容貌,或者只是为了在旁人面前撑场面、博个面子罢了,他们心怀叵测地接近我,所图不过如此。而公子您却截然不同啊!”明月轻声细语,语气中透出一种看淡世间百态的淡漠和超脱。她的目光如秋水般平静,仿佛早已看透这尘世的繁华与虚妄。“所谓花魁,不过是乘势而为罢了。我自小身陷囹圄,刻苦练习歌舞技艺,杨妈妈见我技艺了得,也舍得花钱请师傅教导明月,明月方才保住了清白之身。公子当知每个青楼都有花魁,可谁又知道那些花魁一旦年老色衰,下场又是如何呢?”明月言罢,语气露出一丝萧索。 这一刻,陈海不禁对这个名叫明月的女子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和认识。尽管她身处于烟花之地这样的环境之中,依然能够坚守内心的那份纯净,实属难能可贵。不用想也能知道,能在名利场中摸爬滚打多年,她所经历过的那些不为人知的辛酸苦楚,恐怕只有她自己最清楚。如今,她终于走到了现在这个位置,成为了闻香阁的花魁,更是整个楼阁的摇钱树。在闻香阁里,无论是杨妈妈还是其他的人,都将她视为珍宝般地捧在手心里。然而,他们之所以如此追捧她,并不仅仅是因为她的美貌,更重要的是希望通过她来吸引更多有钱人的目光,从而赚取更多的银子,维持整个楼阁的生计。她从来不是为自己而活过。 那些有钱人为了能够一睹她的芳容,不惜一掷千金。然而,终有一天,当她人老珠黄容颜不再时,必然会有另外一个年轻貌美的花魁取而代之。到那时,又有谁会记得她呢?说到底,对于那些有权有势来说,即使花魁被捧得再高,也只不过是一件供人赏玩的商品而已。如果运气好,遇到一个勋贵富商,收为侍妾,成为他们的禁脔;运气不好,恐怕老死在青楼也未可知。 陈海心中一动,生出一丝怜悯,他轻声说道:“明月姑娘,既然如此,你可有想过离开这是非之地,寻一处清静之所,过上自由自在的生活。” 明月眼中闪过一丝向往,但随即又暗淡下来,“公子有所不知,我自幼在闻香阁长大,这里便是我的家。杨妈妈对我恩重如山,如果不是她,明月幼时怕是就已经死了。况且我除了唱歌跳舞,别无所长,离开此地,又能何去何从呢?” 陈海沉默不语,心中暗自思忖:“此事我确实不便插手。若有机会离开,凭借明月的身份地位,想必早已赚足赎身所需的钱财。然而,她却未曾离去,想必其中必有缘由。或许是因为闻香阁对她有恩,所以她才会选择留下。况且,我与闻香阁尚有合作关系,如此暗地教唆她逃离此地,实在有失道义。想至此处,我便也不好再劝解什么了。” 第42章 她在丛中笑 “是我欠缺考虑了,险些让明月姑娘陷入到不仁不义的境地之中。”陈海满怀歉意地说道。 “明月怎会怪罪公子呢?公子都是为了明月好,明月心中唯有感激之情。”明月巧笑嫣然地回答道。 “公子应该还有别的要事处理,明月便不再叨扰公子了,只盼公子能尽早前往闻香阁,小女子在此静候公子大驾光临。”言罢,明月向陈海施了一礼,然后转身离去。 陈海与明月道别之后,慢慢地转过身来。就在这时,他的目光突然间停留在了不远处的一根柱子旁。这根柱子被盆景所掩映,若隐若现。而郑凝儿,此刻正静静地伫立在柱子旁边,宛如一朵盛开的鲜花般引人注目。 她的身姿高挑婀娜,那一抹靓丽的身影竟然比周围的花朵还要美丽动人。此刻,她的脸上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默默地注视着陈海。 陈海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他意识到郑凝儿可能已经看到了他和明月的交谈,但她并没有上前打扰,只是远远地站在那里,用那种独特的眼神看着他。 陈海微笑着走过去打招呼,“刚才我一直在寻找你,碰巧遇到了明月姑娘,所以就和她说了几句话。” 郑凝儿微微一笑,轻声回答道:“嗯,明月大家我也是知道的,听说她的舞艺非常了得,前不久还有几曲新颖的曲子更是名震长安呢,我还听人说那曲子都是陈海公子专门为其谱写的。”显然是听到了陈海方才与明月的聊天。 陈海见郑凝儿话语间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由得心头一荡。赶忙解释道“确实是我谱写的,只不过是因为当时醉意楼要趁开业之际推出‘烈焰’酒,为了达到良好的效果,我才寻了醉意楼合作;作为报酬我给她们写了几个曲子。” 闻言郑凝儿扑哧一笑,“看你紧张的,我不过是好奇罢了。” 陈海听了她的话,稍微松了口气,但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道“方才还见你在座位上,等我下来时就看不见你了。” “刚才抢购香水的人实在太多了,我觉得有些拥挤不堪,于是便找了个人少的地方稍稍躲避一下。”郑凝儿说道。一旁的丫鬟叠翠忍不住嘟囔道“小姐还被人挤了一下呢,差点摔倒。” 陈海闻言赶忙关心道“你没事,可是有哪里受伤?” 郑凝儿轻拍了一下丫鬟叠翠的脑袋,“就你多嘴。”转头对陈海笑了笑,“没事的,只是碰了一下。”旋即又道,“看起来你的香水似乎非常受欢迎啊。” 陈海见郑凝儿确实不像受伤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笑容满面地点点头,“是啊,我也完全没有预料到,虞朝的女子们竟然如此舍得花钱。原本我还担心四百两的价格会让她们望而却步呢。” 郑凝儿一脸认真地说:“或许是因为你的香水非常的独特,而且今天来到这里的大多数都是长安城中勋贵富商家的女眷,谁家又会在乎这一点银子呢?这些名贵的香水对于她们来说,不光撒在身上可以增加魅力,让人心情愉悦;而且更是一种身份和品味的象征。哪会有人不喜爱呢?” “那凝儿你喜欢吗?”陈海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这句话后,突然觉得自己这样问似乎显得有些太过突兀和冒失了些。他不禁感到一阵懊悔,立刻抬起头去观察郑凝儿的反应,试图从她的眼神中捕捉到一丝情绪变化。 郑凝儿闻言脸上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红晕,宛如天边的晚霞般美丽动人。她轻轻咬了咬嘴唇,然后微笑着回答道:“陈海哥哥调制的香水,香味纯净而优雅,留香持久不散。每次闻到它的香气,我的心情都会变得愉悦许多。只要是女子,又有谁会不喜欢呢?” 听到郑凝儿的回答,陈海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但同时也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另一个女子——阿离。同样身为女子,阿离对于他所制作的香水却似乎并不感兴趣,甚至还流露出一种嫌弃的神情。陈海不禁感到有些疑惑。那个人现在在什么地方呢,不知道还能不能再遇见,如果能再见面,请教个一招半式的也好。陈海想起阿离高深莫测的武功,虽然现在自己请胡善功教自己,但是胡善功毕竟只会外门功夫,应付一些同样不会武功的人自然足够,但是如果以后要是遇到告负高深的,还是不够看的。此时胡善功就站在宴会厅的门外,恪尽职守的充当门卫的角色,冷不丁打了一个喷嚏,不禁嘀咕的一声:自己身体强壮,武功了得,莫不是昨晚上着凉了? 郑凝儿见陈海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事情,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好奇之意,轻声开口问道:“陈海哥哥,你在想些什么呢?” 陈海听到她的声音,回过神来,但由于之前已经答应过阿离不能直接说出原因,所以他只能轻笑着摇了摇头,回答道:“没什么,只是一些小事罢了。” “嗯”郑凝儿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裙摆,像是期待着是什么。 “凝儿妹妹,你可还记得当日东市坊门处我们所说之话?”陈海突然开口说道。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力量。 陈海深知,自从与郑凝儿相识以来,他已在不知不觉间被她深深吸引。当日,郑凝儿毫不掩饰地表达了对他的情意,而他作为一个堂堂男子汉,又岂能婆婆妈妈、犹豫不决呢?他暗自告诉自己:前世什么困难没遇到过,枪林弹雨自己都不曾退缩,重活一世若是因身世背景的差距就妄自菲薄,连自己都会瞧不起自己!就算世家门阀高不可攀,自己两世为人带着后世的知识和记忆来到这个世界,如果不能大胆追求自己喜欢的人;不能搅弄风云,做出一番事业来,那就是自己太失败了,不如直接去死了算了。 第43章 生死不相离 正是怀着这样的决心,陈海才胆敢此刻直白地发问,他的目光中闪烁着坚毅和自信,似乎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 “什、什么话?”郑凝儿此时有些羞涩,仍然低着头,只是修长的手指此时有些局促地搅弄着衣袂,出卖了她此时有些慌乱的内心。“哦,对了,叠翠,我突然想起我的荷包可能落在马车上了,你快去帮我取回来。” “啊?是,小姐,我这就去拿。”叠翠一脸纳闷、扑闪着好奇的大眼睛,却是不敢耽搁赶忙下楼去了。 郑凝儿打发走身旁丫鬟的伎俩被陈海一眼看穿,心中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这丫头脸皮太薄了,连自己的丫鬟都得支走。 支走丫鬟后,郑凝儿抬起头来,迎上陈海一双充满诚挚的眼睛。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陈海喃喃自语着,目光落在眼前的女子身上,再也移不开了。 郑凝儿身姿婀娜,面若桃花,眉梢眼角间尽是温柔之意。她的一颦一笑,都如同春风拂面般让人心生愉悦。这样的女子,实在是难得一见的佳人。 陈海心中暗自感叹,如此美丽动人的凝儿妹妹,真是有着一颗蕙质兰心,冰雪聪明。她的才情和智慧,让人深深地为之倾倒。 “陈海奢望能与你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结连理枝。”陈海看着郑凝儿,轻声说道。 郑凝儿听了这话,脸瞬间变得通红,宛如熟透的苹果一般。她羞涩地低下头去,不敢再看男子的眼睛,心中却如小鹿乱撞一般。 男子见郑凝儿如此害羞,心中不禁一动。他缓缓走上前一步,轻轻地拉起郑凝儿的手,柔声说道:“凝儿妹妹,盼能结同心,生死不相离。” 郑凝儿感受着男子掌心的温暖,心跳得更快了,又觉得此时陈海的行为有些大胆,赶忙向四处看了看,幸好此时大家都在争相预定香水,无人注意这处角落。她咬了咬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陈海仿佛看穿了郑凝儿心中所想,嘴角微扬,露出一抹笑容,轻声说道:“凝儿妹妹,你不必担心。我深知郑家家势显赫,而陈家不过是一介小门小户罢了。但我定当全力以赴,奋发图强,以期成就一番事业。至少,也要让你的家族能够正眼看待陈家,待到将来你嫁入陈家之时,也能风风光光的,不负你的身份。”郑凝儿闻得此言,双颊瞬间泛起红霞,娇羞不已,轻嗔道:“谁说要嫁予你了!”其声若蚊蝇,几不可闻。 陈海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听到叠翠的声音传来:“小姐,我回来啦!”听到这话,郑凝儿连忙把手从陈海的手中抽了出来,并假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只见叠翠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一脸认真地说道:“小姐,我把马车都找遍了,就是没找到您的荷包啊,您是不是落在家里啦?” 郑凝儿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然后回答道:“也许是。”接着她转头看向陈海,微笑着说:“陈海哥哥,还没来得及恭喜你的香水研制成功呢!不过今天你应该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那凝儿就先回去了哦。” 陈海听后,急忙表示感谢,但心中却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这小丫头的脸皮实在是太薄了。然而,此时周围人太多,确实不太方便说话。于是他当下开口道:“谢谢凝儿妹妹的捧场。” 郑凝儿轻轻俯身作礼,和陈海告别。 “小姐,您这就要走了吗?那为啥还要让我特意跑一趟去找荷包呢?”一旁跟着往外走的叠翠皱着眉头,脸上满是不解之色。 “嘻嘻,我忘记了嘛。”郑凝儿调皮地笑了笑,回答道。 “哎呀,小姐您怎么这样啊,您这不是故意捉弄人嘛!”叠翠有些委屈地嘟囔着。 望着渐行渐远的主仆二人,陈海摇了摇头,希望自己能够迅速的壮大起来。这样,将来面对郑家的时候,才有可能被郑家正眼看待。方才跟郑凝儿说的话自然不是假话,凭借自己掌握的后世知识和技术,想在这个世界里积累财富相信并不难;但是光有财富还是不够的,陈海还要想到如何能够提升陈家社会地位的办法。这倒是一件头疼的事,一般来说社会稳定的情况下,阶层相对比较固定,官员的官阶晋升通常比较缓慢;只有特殊情况,才会有破格提拔,郑家是虞朝的世家大族,虞朝开创之初,郑家就是从龙之臣,如今郑家在朝中势力众多,寻常二三品的大员,郑家怕是都看不上眼的。自己陈家虽然有二叔在宦海经营,毕竟品阶上差距太大。即使有母亲一族的王氏,怕是也不够郑家看在眼里的。陈海暗叹一声,看来得从长计议了。 此时,发布会已逐渐接近尾声。有醉意楼刘掌柜和陈海母亲王氏照应着,那些买到或者预订下香水的妇人姑娘们开始陆续离场。总体而言,这次的发布会对于陈家来说意义非凡。它不仅让陈家在长安赢得了更高的声誉,特别是在长安的权贵富豪女眷圈内,更是让陈家香水声名远扬。 仅仅通过今天这场发布会,陈家的一百瓶香水便轻松售罄,短短时间内就收获了整整四万两银子!如果算上那些预订的订单,收益恐怕不会少于十万两!扣除成本后,纯利润竟然高达七成以上!如此惊人的成绩,让陈海自己也不禁感到惊愕。他原以为自家香水会受到一定程度的欢迎,但实际情况却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面对这样的结果,陈海自然是高兴万分。按照之前与父亲以及两位叔叔商量好的方案,与“烈焰”酒的收益全部归陈家所有不同,这次香水收益的纯利五成将由陈海自由支配。换句话说,光是今天的收益分成,陈海个人就已经拥有了三万五千两巨款!而且,随着香水的名声日益响亮,未来的收益无疑将会更加丰厚。有了‘香水’这项长期带来利润的项目作为后盾,陈海终于大展拳脚了。 第44章 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 香水的发布会取得了巨大的成功。那场发布会之后,陈家的香水开始在富人圈里用近乎光的速度在传播,长安城里掀起了一股狂热的香水风;世家勋贵、富人商贾家中的女眷们纷纷以拥有陈家的香水为荣。一时间,无论是盛大的聚会雅集,还是温馨的拜访探望,女人们谈论最多的话题都离不开香水。她们相互交流着使用各种香味的心得体会,探讨哪种味道更能令人心旷神怡。每个人都对这神奇的香气赞不绝口,争相传颂着陈家香水的独特魅力。在这个繁华喧嚣的长安城中,香水俨然成为了一种时尚潮流,一种身份象征。 香水火了以后牛家庄陈海去的便不怎么勤了,那边有徐管家和陈父安排的一些护院在,想来是无事的。只需要偶尔去看看工坊的运转就可以了。至于香水的产量,徐管家倒是建议过陈海应该在扩充几条作坊,提高产量,这般可以赚更多的银子。但是陈海拒绝了,一方面陈海制定了物以稀为贵的营销策略,把香水包装成成本颇高且制作不易的感觉,这样才能保证每瓶香水都能卖高价。如果产量太高,势必会降低香水的稀缺性,价格也不可避免的会降低,至少眼下长安城的香水供应还是很紧俏的,发布会后,陈家迅速在长安选址开了两家香水铺,每日预定的订单可以说是应接不暇。另一方面香水这东西的利润实在是太高,如果产量上来,面对如此轻松的挣钱门道,很难不引起有心人的觊觎,以陈家的实力很难与之周旋。所以陈海并不打算提高产量。 所以这段时间在府里的人的眼里陈家这位二公子可以说是颇为轻松惬意的,每日里不是宅在自己的院子里,就是带着丫鬟多宝儿出去看看自家的香水铺。除了多宝儿每每看到陈海在自家香水铺看着铺子里人山人海的情况时就会傻乐不免有些暗暗担心。 夏日炎炎,骄阳似火,院子里的知了仿佛不知疲倦一般,总是鸣个不停,吵得人无法安心入睡。陈海从床榻上起身, 放弃了午睡。自从上次在城外险些遭遇刺杀之后,陈海便心生警惕。他深知世事难料,危险可能随时降临,于是想方设法保护自己。为了以防万一,陈海找来一些牛皮纸,将生石灰仔细地包裹起来,随身携带。这些生石灰或许在关键时刻能成为他的救命稻草。 陈海叫来多宝儿研墨,难得的又练习起了那惨不忍睹的书法。望着纸上歪七八扭的字体,丫鬟多宝儿忍不住乐出声来,“扑哧”。 “笑什么。”陈海翻了翻白眼。 “少爷,奴婢觉得您哪都好,只是这字未免太丑了些。”多宝儿吐了吐舌头,笑道。 “你家少爷我又不是靠卖字活着的。字丑点怎么了,你要看字表达的意境。” “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多宝儿望向纸上的字,一字一字的念道,眼睛里透着迷惑的光。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丫鬟轻轻敲响房门,“少爷,夫人让我来传话,说明日一早要带您出门拜访。”丫鬟轻声说道,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恭敬。 陈海放下手中的毛笔,微微皱起眉头,心中暗自思索起来。他回想起发布会那天,自己和母亲王氏一同送别柳氏宣氏的时候,柳氏曾经拉着他的手,热情地邀请他有空去镇国将军府坐坐。当时,陈海只当这是一句客套话,并没有太放在心上。想来母亲是要带着他去拜访这两位姨母了。 第二天清晨,陈海像往常一样早早起床,进行了一番锻炼之后,便来到前厅用过早膳。此时母亲屋里的丫鬟棋儿走了过来,请他前往王氏的房间。 陈海来到母亲的房中,向她问安。他看到母亲早已梳妆整齐,神情恬淡,显然是做好了出门的准备。待陈海请安完毕,王氏轻声吩咐道:“好了,我们出发。” 陈海点点头,随着母亲走出陈府。陈府门口早就停着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车夫和几个仆人们恭敬的站在一旁,等待着主人的到来。陈海扶着母亲上了马车,自己坐在母亲身旁。随后,马车缓缓启动,向着镇国大将军府驶去。车后面,一群丫鬟和仆人紧紧跟随,队伍显得颇为壮观。 一路上,陈海默默地思考着这次拜访的意义。他知道柳姨母夫家在虞朝的地位举足轻重,母亲与柳姨母是自小的手帕之交,但是因为陈家是商贾之家,所以单是母亲和柳姨母宣姨母几人走动频繁,并不涉及其他。他不禁好奇,母亲为何突然决定要带他去拜访柳姨母呢? 马车里,王氏像是看出了陈海的疑惑。缓缓开口道,“海儿,那日咱们家香水发布会能举办的如此成功,你柳姨母与宣姨母实在功不可没。” “是,请母亲教诲。”陈海坐直身体。 “那日去发布会的人大多是你柳姨母和宣姨母的人脉,凭我们陈家请一些富商巨贾还行,想请来那么多的勋贵世家女眷却是难比登天的。正是有你柳姨母她们帮忙邀请,凭借她们的身份地位才能做到。如果香水只在商人圈流行而被勋贵世家摒弃,那香水就算不得真正的奢侈之物,想要登大雅之堂就要有她们的认可。虽然也能靠香水本身的魅力也可以慢慢的打开知名度,但是时间不知要花费多久。有你柳姨母她们的助力,可以说是事半功倍。所以今日我带你拜访你柳姨母,明日还要去拜访你宣姨母,就是陈家受了她们的恩惠,不能不表示一二。” 陈海恍然,“原来如此,多谢母亲教诲。”陈海原本以为众人对自己的香水趋之若鹜都是因为香水本身独一无二的魅力所致,直到母亲此时提及此事,方才知道原来里面还有这些门道,自己还是想的太简单了。也幸亏母亲提醒,否则以后可能会因为自己的自大而摔大跟头。自己的母亲王氏虽然不管陈家的商事,但是毕竟这么多年的当家主母,对于商事经营还是耳濡目染的,自然知道如何处理这样的事。 第45章 镇国将军府(上) 很快,陈府那辆华丽的马车就稳稳当当地停在了一座气势恢宏的府邸门前。府邸的朱红色大门上方高悬着一块金光闪闪的匾额,上面赫然书写着“镇国大将军府”五个大字,字体雄浑有力,仿佛透露出一股威严之气。大门两侧,摆放着两只栩栩如生、威风凛凛的石狮子,它们昂首挺胸,目光炯炯,彰显着这座府邸的主人身份非同一般。而在大门两旁,还站立着一群身披铠甲、手持长枪的军士,他们身姿挺拔,神情肃穆,给人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 陈海动作利落地跳下马车,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母亲王氏走下车来。随后,他迈步向前,将早已准备好的拜帖递给门口的侍卫。没过多久,只听得一阵沉闷的声音响起,镇国将军府的大门缓缓打开。只见身着紫色裙衫、仪态万千的柳姨母亲自率领着一众随从走出门来迎接。 王氏连忙迎上前去,与柳姨母亲切地寒暄了几句。两人相视一笑,手挽着手一同走进了府邸。陈海则带着两名丫鬟紧随其后,亦步亦趋地跟随着她们的脚步。 陈海跟随柳姨母和王氏的脚步进到镇国将军府里,发现里面别有洞天,径直走进去,约摸两百来步的距离,便见得阕影阁之后,一幢低矮宽阔的建筑,大门紧闭,前有一块不大的场地,周边摆了各类兵器与一些石锁石墩,想必就是演武堂了。此刻可能镇国大将军不在府中,因而空无一人。绕过演武堂,景致却一下变了。后面是一处占地颇大的人工湖,湖畔石头上刻着“镜月湖”,就是这座湖的名字了。镜月湖将大将军府分成了两个分明的区域,眼见着绿树之后隐现的园林庭院,便是后府,一座雕有形态各异的狮子的朱红色木制拱桥跨于人工湖之上,成为通往后院的唯一通路。拱桥上龙飞凤舞的写着“连心桥”三字。岸边怀抱粗的古树连成一片,阳光之下,池塘的水面反射着碎金般的光芒,紫色的睡莲正在水中绽放,在绿树倒影的映衬下,更显得细致柔和,清爽别致,一艘颇大的画舫静静的停在古树荫凉下澄明清澈的湖水中,显得美轮美奂。四周碧树环绕,夏花缤纷,蛙鸣蝉叫热闹而滑稽。闭目聆听,有流水之声缓缓入耳,想必池中是从太液池引来的活水,更令人心旷神怡,却好似进入人间仙境了。 陈海一行人踏上拱桥,向着后院走去。进入后院,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园林景观。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假山水榭相映成趣。 沿着蜿蜒的小径,他们来到了一座雅致的庭院前。庭院内花香四溢,鸟儿婉转啼鸣。正中央是一间宽敞的厅堂,布置典雅大方。 柳姨母引着王氏和陈海步入厅堂,入座后,几名面容姣好的婢女奉上香茗和点心。柳姨母与王氏一边品尝,一边闲聊着家常。陈海环顾四周,心中暗叹这镇国将军府的奢华与气派。 柳姨母朝陈海热情道“我与你母亲交情莫逆,海儿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来我府上,把姨母这里当成自己家就行,不用拘谨,在家什么样子,在这就什么样子。” “是,柳姨母。”陈海躬身回答。 “这孩子。”柳姨母朝身边坐着的王氏笑着嗔怪道,“瞧你,你家那几个也就是思思小的时候随你一起来过,其他的孩子你一次都没带来过,搞得如今这么见外。” 王氏笑道,“哪里的话,明明是你家夫君位高权重,陈家一个商贾之家,来的多了,难免落人口舌,我一个妇道人家,来就来了,男丁们却是谨慎为好。我这处处为你着想,如今你倒是来编排我的不是了。” “哪来那么多谨慎,谁敢嚼舌根,我差人撕了他的嘴。” “瞧瞧,还是那么火爆的性子,你都是将军府的当家主母了。这些年怎么性子还没变呢。”王氏说道。 “哎呀,光顾着和你们说话了,来人,快去请小姐公子来拜见姨母。”柳姨母一拍脑门,赶紧差人去请自己的女儿。 不多时只听见一阵噔噔噔的奔跑声音,紧接着一声童音响起——“娘~”。 门帘闪动,从外面跑进来一个虎头虎脑,约莫七八岁的男童,身穿圆领褂子,脚穿一双虎头鞋;许是天热的原因,男童脑袋上往下淌着汗珠。胖乎乎的身体直奔母亲柳氏奔了过去,柳氏赶紧伸开双手接住男孩,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细细的给男孩擦去脑袋上的汗珠子,嘴里不忘责怪道,“瞧你风风火火的,都这么大了,还这么毛躁。” 陈母王氏听得此言,不仅捧腹大笑,“有其母必有其子,这是随了根儿的。敬南,快到姨母这儿来,让姨母抱抱。”王氏朝那男童招手示意,惹得柳氏翻起了白眼。 陈海心道,“想必这就是柳姨母和镇国大将军唐正的儿子了,原来叫唐敬南。” 唐敬南从母亲怀里离开,冲着王氏说道,“王姨母好,南儿可想你了。”说罢就又拥入王氏的怀里。乐的王氏抱住男童亲了又亲。“好好好,姨母也想死你了。” 这时,一个身着翠绿裙衫,杏脸桃腮的清秀少女款款而来,少女约莫十五六岁,进门后环视了一下屋里,朝着王氏笑意盈盈的作揖道,“婉儿见过王姨母。”王氏此时正抱着唐敬南,赶忙单手虚托,“多日不见,宛儿越发出落的亭亭玉立了。” “姨母谬赞了。”名叫婉儿的女子微笑着回应道。 “瞧瞧,都不是外人,婉儿,这位是你王姨母家二公子,你就叫他二哥哥便是。”柳氏在上位说道。 “是,母亲,婉儿见过陈家二哥哥。”唐宛儿落落大方朝陈海行礼。 陈海赶忙起身回礼,“宛儿妹妹有礼了。” 唐宛儿落座下首后,陈母王氏朝柳氏开口道,“先前你说那香水瓶精美异常、难得一见,喜欢的紧。前几日我叫海儿设计制作出了几款琉璃玩应儿,送给你和这一对姐弟。”微微停顿后朝陈海说道,“海儿你拿给姨母和弟弟妹妹们。” 第46章 镇国将军府(下) “是,母亲。”陈海闻言起身道,然后从身后站着的多宝儿手中接过一方锦盒,拿到柳氏面前,打开了锦盒的盖子。 只见锦盒内,盛着几件精美的器具,柳氏看见后双眼反光,从锦盒内拿出一件放在手里把玩。瞧那器具的模样,俨然是一个茶杯 。 原来陈海在烧制的过程中,通过添加不同的矿石,烧制后呈现不同的颜色,眼前这套器具赫然是一套琥珀琉璃茶具。 “知道你将军府最不缺的就是奇珍异宝,一般的宝贝在寻常人家还行,但想来是入不了你的眼的。这茶具是海儿亲自设计烧制的,虽不贵重,但世间难得。用来喝凉茶是最好不过的。”王氏微笑着说道。 “哎呀,看你说的,你就是送我一根草,我也会好好的保管着的。”柳氏一边说着,一边摆弄着茶具,显然是喜欢的紧。 “我要真是送你一棵草,怕早就被你打出门了,从此不许我登你将军府的大门。”王氏打趣道。 陈海不禁捧腹,但仍是克制下来,又从多宝儿的手里接过两个锦盒,这次没有打开,分别送到唐婉儿和唐敬南的手中。 “谢谢陈家二哥哥。”唐婉儿接过锦盒道谢道。 “谢二哥哥。”虎头虎脑的唐敬南也有样学样。只是接过锦盒后立马就迫不及待的打开了锦盒,只见唐敬南的锦盒里是一个虎崽模样的物件,这琉璃虎完全是实心儿的,因此分量颇重,那模样活灵活现,憨态可掬。 “是大老虎!”唐敬南把琉璃虎高举过头顶,冲着母亲柳氏炫耀道。 “这是虎形镇纸,敬南弟弟正是学习的年纪,以后写字时可以用它来镇纸。”陈海开口介绍道。 “这礼物送的好,敬南平时不爱读书,尽喜欢些刀枪棍棒的,也是随了他爹了。”柳氏在一旁喜笑颜开。 “敬南弟弟是将门虎子,将来继承姨夫的衣钵,方不坠将军府的威名。”陈海微笑着说道。 一旁的唐婉儿此时也不禁有些好奇陈海送给自己的是什么东西。终究是按捺不住打开锦盒,只见锦盒内平躺着一只晶莹剔透的葱绿色发簪,唐婉儿拿入手中,触感冰凉,光滑圆润,一时竟有些爱不释手,又再次谢过陈海。 一时间厅里几人言笑晏晏。 将近午时,柳氏面带微笑,热情地邀请着众人一同移步前往镜月湖中那艘精致华丽的画坊内享用午餐。陈海跟随着大家走进画舫,目光所及之处,只见画舫内部布置得典雅而舒适,各种珍馐美味早已摆放整齐。 柳氏和王氏在主位落坐之后,陈海与唐家姐弟也礼貌地依次坐下。柳氏微微一笑,语气亲切地对陈海说道:“海儿啊,这可是你第一次来到我的府邸呢,千万别拘束,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一样。要是觉得这些菜肴不合你的口味,尽管跟姨母说,姨母会吩咐厨子按照你的喜好重新准备一些。” 陈海感激地看向柳氏,谦逊地回答道:“多谢姨母的关心,姨母家中的厨子必定是经过精心挑选的高手,这些菜肴的味道肯定不会差。”陈海望着着满桌子的山珍海味说道。“那就开席。”柳氏笑着对众人说道。 席间,众人谈笑风生。柳氏询问了陈海一些近况,陈海都一一作答。 “对了,你家三房的小子是不是去了神武军效力?”柳氏突然问陈母王氏。 “可不是,端午节后就去了。”王氏答道。 “嗯,为国效力也是好的,不知在那里可还适应?我听说军伍里头鱼龙混杂,门道儿多着呢。”柳氏接着问道。 “还算不错的,听海儿说他那三弟如今已经是个伍长了,毛还没长齐呢,就管着几个人了。”王氏笑道。 “母亲,姨母你们有所不知,我那三弟天生就是个从伍的料子,如今在神武军中如鱼得水,混的不错呢。”陈海笑着接话。 “那样就好,你陈家如今也算多条路子走路了,我回头跟我夫君言语一声,合适的时候把他往上提拔一下。”柳氏接着说道。 王氏连忙摆了摆手,“那倒是也不用着急,毕竟瀚儿人还小,性子还不稳,多磨练磨练往后能担更大的担子,对他而言或许更好些。” “嗯,也是这个理儿。”柳氏答道。 陈海安静地坐在一旁,静静地聆听着母亲与柳姨母之间的交谈。他这才明白,尽管陈瀚并非母亲亲生,但母亲对陈瀚的期望却同样殷切且高远。这种亲情的纽带,让陈海心中涌起一股温暖之情。陈家各房之间的关系如此和谐,彼此之间没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烦恼之事,这实在是一种难得的幸福。 微风轻拂而过,吹拂着画舫,带来一丝凉爽的感觉。众人享用完美味的午饭后,丫鬟们紧接着端上了各种时令瓜果。 大家围坐在一起,谈笑风生,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夕阳的余晖即将渐渐落下山巅,一场宾主尽欢的相聚也到了结束的时候。 陈海与母亲坐上回家的马车。 陈母王氏道“海儿,你觉得婉儿怎么样?” “婉儿妹妹天生丽质,落落大方,自然是好了。” “你们都大了,若是你对她有意,不如我这个做母亲的为你说媒如何?若是你和婉儿结为百年之好,咱们与柳姨母他家可以说是亲上加亲了。” “母亲,海儿其实已经有了意中人了,况且大哥那边还未婚配,我更不着急这事儿了。” 听得陈海说自己已经有意中人,王氏不由得好奇道,“不知是你看上的是哪家女子?” 陈海不由得羞涩道“母亲,此事尚无定论,所以海儿并未禀告母亲,海儿想先把自己经手的商事做大做强,时机成熟,海儿一定禀告母亲。” “你有这个心,做母亲的自然是欣慰。”陈母顿了顿又道,“哦对了,听你父亲说,下个月你父亲打算让你南下扬州一趟,本来此事我不打算跟你说,你父亲自会与你说个明白,既然你现在一心从商,不如晚上回去后你去找你父亲谈一下这件事。” “是,母亲。” 第47章 南下扬州(一)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陈海用罢晚膳,见其父尚未入眠,便寻至父亲跟前,询问有关前往扬州之事。 “我陈家这一支虽经营着丝绸、瓷器与酒楼诸般营生,且三者并重,并无偏颇。然向来丝绸皆自江南东道采购,而后运回北方贩卖,无奈江南东道所获利润总归有限。今年江南东道又遭水灾,桑田减产已成定局,可想而知,来年丝绸之采购价必将飙升。如今长安之丝绸商,除咱家外,尚有蒲家、白家与张家。此三家规模均甚于我陈家。不仅如此,除江南东道外,这三家还从淮南道购入丝绸。年初时,我陈家就已经接下众多老主顾来年的丝绸订单,倘若陈家仍坚持从江南东道采购,届时于价格一事上,恐将受他从淮南道采丝之商家掣肘,届时蒙受损失不知凡几。”陈启年语调平缓,缓缓道出遣陈海赴扬州的缘由。其面上虽不见丝毫忧色,但是陈海知道,此事对于陈家而言,乃势在必行之举。江南东道遭受水患,其他三家完全可以从淮南道采购,即是因为江南东道桑田减产,淮南道的采购价会随之略涨,但仍在丝绸商的承受范围内,如果其他三家价格微涨,而陈家为保不至于有太多损失的话,从价格上,陈家就要被另外三家狠狠压制了,更遑论陈家合作的主顾们也会心生不满,转而向其他三家采购,那陈家的声誉就彻底没了,以后也不用想在作丝绸生意了。 陈海听到这话,神色变得严肃起来,说道:“是,父亲,我已经明白了。不知道我具体要在哪一天动身呢?” “咱家一直负责丝绸这一块生意的是段埼玉掌柜,上个月我安排他去了洛阳,南下扬州的事我已经写信知会了段掌柜,这几日你安排一下香水坊和醉意楼的事宜,三日后便出发去洛阳和段掌柜汇合。”陈父回答道。 “好的。”陈海点头应道。突然,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开口问道:“哦,对了,父亲,我还不知道主顾那边当时签订的契约具体内容是什么样的呢?” 陈父叹了口气,解释道:“每年的丝绸契约基本上都是一样的,里面会约定主顾需要多少批次的丝绸,以及每一批次的成色要求等等。由于从江南东道运回到长安的路途非常遥远,中途可能会出现货物损坏的情况,因此我们采购的丝绸通常都会多准备一些。以往的价格也是根据当年的市场行情来定的,如果遇到丰收的年份,价格相对会低一些;而如果遇到灾荒之年,价格则会有所上涨。只是今年的情况实在太特殊了,所以我们必须得想其他办法才行。” “我明白了,父亲。” “嗯,你去了扬州之后,一定要去找陈家扬州那一脉。几年前,我曾经因为经商而路过扬州,当时还奉了你祖父之命前去拜会过他们。记住,千万不可以礼数不周,要做到面面俱到才行。那一脉现在的家主应该是你的大叔公陈嵁,他们家主要经营的就是丝绸买卖。我们这一脉虽然祖上因为当年的那件事情分了家,但说到底大家还是同气连枝、血浓于水的!想来,这次的事情他们应该也能够帮衬咱们一下。” “是,海儿明白。”陈海恭敬地躬身说道。 三日后,清晨。陈海早早地起床,仔细检查了行李,确保一切都准备就绪。多宝儿蹦蹦跳跳地跟在陈海身后,她脸上洋溢着头一次出远门的兴奋与好奇。胡善功则神情沉稳,静静地站在一旁。除此之外,还有几个忠诚的仆人以及强壮的护院一同随行。不过此时确实多了一个陈思思和她的贴身丫鬟,原来时陈思思知道陈海要去扬州后,找到父亲,希望可以随二哥一起长长见识。陈启年夫妇觉得也算是好事,便点头应允了。 陈海在陈家府门外告别送行的父母和弟妹,一行十几人分坐几辆陈家马车,向着长安广通渠码头驶去。 马车行了差不多半个时辰,陈海一行人到了码头,陈海下了马车,只见广通渠码头热闹非凡,船只来来往往,人声鼎沸。一群皮肤晒的黝黑的纤夫喊着号子将一艘货船拉入码头内。也有人正往停泊的船上装运货物,这里是交通枢纽,货物与人员在此交汇,繁忙的景象令人目不暇接。 陈海望着眼前壮观的运河,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豪迈之情。这条运河始建于前朝,历经岁月沧桑,见证了无数历史变迁。广通渠向东延伸,连通洛阳,然后在板渚处分叉成两条支流。其中,永济渠向北流淌,经过魏州、河间等地,最终抵达涿郡;而通济渠则向南伸展,穿越汴州、宿州、泗州、扬州等城市,一直通向杭州。三条渠道犹如巨龙般蜿蜒曲折,形成一个巨大的“之”字形状,将虞朝的南北紧密连接在一起。虞朝建立后,耗费大量钱财对其进行修缮完善,使其成为国家经济繁荣的重要支撑。历经两百余年,虞朝的水路运输已经非常成熟,运河不仅承担了南北之间的物资运输任务,还促进了各地的商业交流与文化融合。它见证了虞朝的兴盛与繁荣,也为这片土地带来了无尽的生机与活力。陈海感慨万分,他深知这条运河对于虞朝的意义重大,它不仅仅是一条交通要道,更是虞朝经济发展的命脉所在。 陈海记得后世非常有名的京杭大运河,其实只是三渠中的两渠,实际上隋朝修建的这条运河运营了五百多年,历经唐朝、五代、宋朝,到南宋末年,因部分河道淤塞而衰落。取而代之的是京杭大运河。元朝取代金和南宋之后,在北京建都,将大运河南北取直,不再走洛阳、西安,缩短了九百多公里,又运行了七百多年,直至后世。 陈海还在感叹眼前运河工程的壮阔,多宝儿突然喊道,“少爷,快看,我们的船来啦!” 第48章 南下扬州(二) 只见一艘三层楼的客船此刻已然稳稳地停泊在了码头的一角,一根扁扁的、宽阔的木板缓缓地被船手放了下来,想来客人们便是通过这块木板上下船了。待木板安放妥当之后,船上便开始陆陆续续地下起了客人,这些人大多是从南方赶来长安的商人和他们的亲属们,当然也有一些是从南方返回的人。 等到船上的人下得差不多了,只听得一声清脆而响亮的喊声骤然响起:“登船啦!”陈海一行人随即带着各自的行李物品,几个仆人小心翼翼的从马车上将要带去扬州的货物搬进客船的货舱。由于客船通常需要数日的时间才能从长安驶达洛阳,因此都会专门设有供客人休憩的船舱。陈海等人很快便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船舱,与自家相比,这里由于受到客船空间的限制,显得略微有些狭小局促。然而,陈海对此并不在意,毕竟他此次出门并非为了游玩享乐。陈海的房间位于三楼,左侧旁边是陈思思,再左侧住的是多宝儿和陈思思的丫鬟红萍。陈海房间右则是胡善功和另外两个护院,其他几个仆人住在二层。 陈海推开船舱房间的窗户,这一侧正对着运河,宽阔的运河对岸杨柳依依,掩映在绿色中间的农舍和田园此起彼伏。 运河水波不兴,船停在河里宛如陆地般平稳,陈海正准备躺下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陈海打开门,只见多宝儿端着茶水站在门外,“少爷,喝点茶。” “好,谢谢,放在桌子上。” “是,少爷,路途遥远,我就住在思思小姐的隔壁,有什么事您尽管唤我。” “宝儿你是第一次坐船吗?” “是的,少爷。我长这么大还没坐过船呢!”多宝儿兴奋的说道。“就是思思小姐说这房间里一股霉味,不如陈家的房子舒服。”多宝儿皱眉说道。 “那是自然,这船长年累月在水里漂着,船舱里自然潮湿一些。对了,思思也是没出远门的,你去帮思思换一些干净的被褥。” “我和红萍已经给四小姐换过啦,少爷放心。”多宝儿笑道,“照顾少爷小姐的起居本来就是我们理所应当的事,怎么能这点事儿都想不到,少爷也太小瞧人了!”多宝儿假装不满的说道。 “哈哈,倒是我小瞧宝儿了,我跟你道歉。”陈海笑道。 多宝儿调皮的做了一个鬼脸。“那少爷好好休息,如果无聊可以到船舱外面的甲板上透透气,我刚去看过了,这艘客船的二层和三层前面的甲板都有好大的地方,可以在那里吹风赏景。” “好,我知道了。”陈海回应道。 多宝儿离开陈海的房间后,陈海坐在桌子旁陷入了沉思,此次去扬州首要是找到陈家扬州那一脉,毕竟陈家两脉久未联系,虽然几年前父亲陈启年曾去拜访过,那也只是路过祭祖顺便的事。如今自己这一脉遇到困难突然找他们寻求帮助,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施以援手。一切还是要等到了扬州才能知道。但是自己必须有备选方案,等到了洛阳见到段掌柜,自己还要找他好好商议一番才行。 这艘客船从长安出发后的第二日,陈思思顶着两个黑眼圈敲开了陈海的房门,显然昨夜并未睡好,陈海安慰道“是不是睡不习惯?” “嗯,可能一直在家睡自己的床榻,突然换了地方有些不适应。”陈思思笑了笑。 “嗯,这个没有别的办法, 只能多适应,过几天就习惯了。”陈海柔声道。 “二哥哥,不如你陪我到甲板上走走。”陈思思提议道。 “也好,透透气没准能好些。” 陈海与妹妹来到甲板上,此时偌大的甲板上只有寥寥几个旅人。多宝儿和红萍赶忙搬来椅子让陈海兄妹二人坐下,又端来瓜果蜜饯和茶水,客船缓缓的行驶在运河上,激起朵朵浪花,不时地有鱼跃出水面,陈思思看着新奇不已,精神也好了许多。 过了一小会儿,从船舱里走出了一群人。陈海听到声响,转头望去,只见一名身着白色锦缎衣袍、腰间悬挂玉佩、相貌英俊、手持折扇的年轻男子当先踏上甲板。他身后紧跟着几个同样穿着华丽服饰的男子,而在他们之后,则是几名小心翼翼跟随的丫鬟和仆从。 那位当先走入甲板的白衣男子环顾四周后,目光落在了陈思思身上,顿时眼睛一亮,随后注意到陈思思的发式,知道陈思思是待字闺阁的少女,顿时流露出惊艳的神色。只听“啪”的一声脆响,他单手打开折扇,然后径直朝陈海兄妹走来。 “两位好,小生唐突,没有打扰两位赏景的雅兴。”白衣男子冲着陈海拱手作揖道,只是一双眼睛却是不住的再陈思思的身上逡巡。 陈海觉得此人眼神不甚礼貌,但既然过来打招呼,在未弄清楚对方意图之前,还是站起来拱手回应道,“没有打扰,不知这位仁兄可是有事?”陈海站起来后向侧横移一步,挡在了陈思思的面前,陈思思见陈海站了起来,也跟着起来微微行了一礼,只是陈思思此刻也觉察到了男子毫不掩饰的带有侵略的目光,因此面色冷峻,并未作声。 “哦,还没自我介绍,小生姓蒲,家住长安,听兄台口音,想必也是长安人士。”白衣男子笑着说道。 “是的,我们也是长安人,兄台说自己姓蒲?”陈海心里不禁一跳。出发前父亲曾与自己说过,长安丝绸商比陈家还要有名气的三家就有一个是蒲家。 “是,兄台竟知道长安蒲家?”男子露出一丝自得之色。 “倒是听人说过长安第一丝绸商就是姓蒲,不知是否是同一家?”陈海打算进一步确认一下。 “不敢当、不敢当,正是我家。”白衣男子自得之意更浓,但还是故作谦虚道。 陈海没想到这世界这么小,在这小小的客船上竟然遇到了自己的竞争对手,想来这个人就是蒲家派去南方采购丝绸的人了。 第49章 南下扬州(三) “还不知二位怎么称呼?”白衣男子询问道。 “在下姓陈,单字一个海,这位是我家妹陈思思。”陈海朗声道。 “哦,原来是陈家兄妹,在下蒲光甲,失礼失礼。”白衣男子显然没想到陈海家世身份,只当是寻常人家,仍旧寒暄道。“不知两位是去哪里呢?” 陈海当然不会傻到自曝家门,自己已经知道他是陈家的潜在竞争对手,想必也是为了去淮南道采购丝绸之事。当下开口道,“我们兄妹二人是去扬州探亲,不知蒲兄是去哪里呢?” “巧了,我们也是去扬州,不过不如陈兄那般快意,我是受家里之命,去扬州料理些生意。”蒲光甲故作无奈的道。 “蒲兄年纪轻轻就已经担此重任,想来定是谋略了得,佩服佩服。”陈海假装诚恳的恭维道。 “陈兄过奖了,都是父亲刻意锻炼我,哪里是什么谋略呀。”蒲光甲只觉得眼前这人说话中听,十分受用。不觉对陈海的印象好了很多,何况此人身边还有一个美丽不可方物的妹妹,心里更是萌生了结交之意。“今日得见陈兄妹,蒲某心里顿生亲近之意,此去扬州千里迢迢,你我皆是长安人士,算是同乡,路上应当相互照应,可惜这客船上没甚的酒水,否则蒲某一定和陈兄把酒言欢,一醉方休。” “蒲兄好意,陈某愧受,只是我兄妹二人还有其他的事,恕不能相叙了。”陈海不想和此人过多接触,当下告辞和陈思思带着丫鬟返回了船舱。 蒲光甲看着陈海兄妹离去的背影,望着陈思思曼妙的身影狠狠的咽了一下口水。刚才一同随蒲光甲来到甲板上的几个男子此时围了过来。 “蒲兄可是对那小妞儿有意?”一个尖嘴猴腮的华服男子笑嘻嘻的问道。 “那还用说,你没瞧见蒲兄陡然一见到那女子,就丢下我等,前去结交一番了吗?” “你们瞧见那男子知道了蒲兄的身份后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了吗。”另一个男子恭维道。 “嘿嘿,想必是一般家境的人家,知道蒲家的名气自是正常,既然如此蒲兄何不问清那女子家住哪里,等我等返回长安后,蒲兄好便宜行事。” “蒲兄不就是喜欢这种辣妞儿么,何不略施手段将其收入房中?”一男子面露淫邪之色。 蒲光甲听的众人恭维之语,不由得面露微笑朝其中一人开口道,“哈哈哈,王兄此言差矣,此女方才对我不假颜色,即是我报了家门,也未见神情有异。想必是有一些家世身份的,况且就算真是一般人家的女子,我也应该以诚相待,岂能用强违背佳人意愿,此去扬州时间多的是,。” “蒲兄境界我等甘拜下风!” “蒲兄真知灼见,佩服,佩服。” 众人顿时又是一番吹捧,蒲光甲享受着众人的阿谀奉承,只觉得方才遇见的陈氏兄妹已经尽在自己股掌之间。 此次蒲光甲出门确实是受了家族之命前往扬州商谈丝绸采买的生意。要知道,蒲家多年来一直在淮南道和江南东道从事采购工作,并与当地众多供应商建立了稳定的合作关系。然而,今年由于江南东道遭受水患影响,蒲家决定增加从淮南道采购的份额。 淮南道的几家供货商与蒲家关系密切且合作已久。这次行程对蒲光甲来说更多是一次历练,积累经验。他深知此行稳操胜券,所以并不太在意,反而邀请了几位平时要好的狐朋狗友一同前行,将其视为一次出门游历的机会。 此刻,甲板上人数不多。自从与陈海兄妹邂逅之后,蒲光甲心中一直惦记着这件事,于是没有过多停留,向同伴们道别后,便带着丫鬟回到了船舱。 船舱内,蒲光甲拉着一个颇有姿色的丫鬟狠狠的一番蹂躏,倾泻着方才因为在甲板上见到陈思思而引起的邪火。事毕,蒲光甲又恢复了之前温文尔雅的模样。 “去叫房管家过来,我有事吩咐。”蒲光甲淡然的朝着丫鬟吩咐道。 “是。”那丫鬟此时还自面部潮红,麻利的服侍着蒲光甲穿戴好衣服,紧接着又迅速整理自己的裙衫,作为蒲光甲的通房丫鬟,那女子早已习惯这一切了。整理裙衫后,那丫鬟这才退出房间。 不一会儿,蒲光甲的房外响起两声敲门声。一个花白胡须的肥胖老者在得到屋子里主人的应允后,抬着略显笨拙的脚进了门。 “见过大少爷。”老爷声音洪亮。 “房老无需多礼,快请坐。”蒲光甲不失礼仪的说道。 “不知大少爷唤我有何吩咐。”房掌柜拱手坐下后说道。 “想请房管家帮我在这艘船中打听两个人。”蒲光甲开门见山。 “不知是何人呢?”房掌柜疑惑的问道。 接着蒲光甲就把陈海兄妹的模样姓氏大致说了一下,房管家领命后告辞暂且不提。 陈海和妹妹先是回到了陈思思的房间,此时也在讨论着刚才甲板上的事。 陈思思说道“二哥哥,刚才蒲家那人会对我们此次扬州之行有影响吗?” “蒲家、白家和张家在江南的经营已久,尤其是淮南道,此次我们算是首次去谈生意,但他们和那边的蚕丝商合作多年,已经算是铁通一块,如今我们再进去分一羹,难度肯定是有的。”陈海淡笑着回答道。 “那二哥哥就不担心吗?”陈思思忧心忡忡的问道。 “妹妹不用太过担心,我们不是还有陈家扬州那一脉吗,再说扬州做蚕丝生意的也不止那几家。”陈海安慰道。虽然陈海也知道陈家扬州一脉不见得会帮自己这一脉。但是此时还是要安慰住陈思思,这件事得到了扬州才能知晓。 陈思思听陈海如此说,也就放放下心来。顿时觉得一丝倦意袭来,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陈海见状嘱咐陈思思好好休息,等到晚饭时在让多宝儿来叫她,便带着多宝儿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50章 南下扬州(四) “少爷,蒲家那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刚才在甲板上看思思小姐的眼神不怀好意。”刚一进房间,多宝儿就忍不住嘟囔道。 “嗯,我知道的,这事我会处理。”陈海一转刚才淡然的神色。蒲光甲刚才在甲板上看陈思思的眼神陈海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开玩笑,前世的陈海可是缉毒警,多年在一线的奋战经验导致陈海只要和一个人的眼睛对视,就能从这个人的眼睛里看出他的内心的想法。蒲光甲打量自己妹妹时那毫不遮掩的眼神,陈海尽收眼底。此人心术不正,敢对自己的家人有淫邪之想,只此一点就足以让陈海产生对付他的念头了。在穿越到这个世界的近半年时光里,陈家上下充满了温馨与和谐。父母对子女关爱备至,兄弟姐妹间相互扶持,这种血浓于水的温馨亲情深深的感染着陈海。陈海历经两世,对于生活的追求并不高,只希望能够平平淡淡地度过此生。然而,他心中有一个坚定的信念:无论如何,必须守护好自己最为珍视的家人。倘若有人胆敢对他的家人动手,他将毫不犹豫地展开疯狂报复,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这份决心源于他内心深处对家人无尽的爱和责任,任何威胁到家人安全的因素,都将成为他绝不容忍的底线。 “宝儿,你去叮嘱一下我们陈家的人,在船上尽量少走动,告诉胡善功,尤其注意思思那边的动静。还要留意如果有人借机打听咱家的情况时不要透露丝毫。” “是,奴婢这就去。”多宝儿不敢耽搁,立马就出了门。 接下来的数日时间里,陈海都没有再次遇见蒲光甲那一伙人。当船只抵达洛阳之后,由于他们所乘坐的这艘船只会到达洛阳,所以陈海等人需要在此地换乘另一艘更大的船才能继续前行。于是,他们便在这里停留了两日。 两天后,陈家的段掌柜带着两名伙计与陈海一行人成功会合。等到了所要乘坐的船只到来之后,他们便继续沿着通济渠朝着扬州的方向航行而去。 段埼玉掌柜今年已经六十多岁了,已经是耳顺之年,但他仍然不辞辛劳地为陈家的生意四处奔波。段掌柜是由陈启年聘请专门负责打理陈家的丝绸生意,已经跟随在陈启年身边十几年之久,深得陈启年的信任。对于这次前往扬州的行程,段埼玉深知自己肩负着重大的责任。因此,一见到陈海,他立刻就拉住陈海走进自己的房间,共同商议起这次行程中的相关事宜。 “二少爷,此次咱们去扬州,当务之急是和陈家扬州一脉打好关系,不知您临行之前,老爷可有特别的交代?” 当下,陈海就把陈启年跟他说的话一五一十跟这个老掌柜说了一遍。 闻言段掌柜摸了摸稀疏的羊角胡,开口说道,“二少爷,恕老朽直言,前几年,老爷去扬州陈家祭祖时,老朽也有幸陪同,那扬州陈家虽说丝绸生意做的很大,只是”段掌柜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只是什么?段老无需顾忌,直说无妨。”陈海说道。 “只是咱们家和扬州陈家一脉已经好些年不曾走动,上次去那扬州陈家时所有人都不待见老爷,老朽担心,这次扬州之行不会顺利,还请二少爷提前做好准备。”段掌柜担心陈海年纪轻轻,没有经商的经验,万一把这次扬州之事想的太过简单,倒是肯定会受挫折,虽然自己是陈家的老人了,但任由此事发生,未免有失职之嫌,想来陈启年安排自己陪同这陈家二少爷前去,除了自己本身就负责陈家丝绸生意以外,更多的是,让自己提点着这位刚刚接触陈家生意的少爷。但是涉及陈家本家的事,自己也没法多说,只能点一下这位二少爷,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段老说的很是在理。”陈海听完段掌柜的话后微笑着开口道,“我在出发之前就想到过这种可能,因此我有几点想请教段老。” “不敢不敢,二少爷请讲。” “不知扬州除了陈家之外,还有哪些大的丝商?” “禀二少爷,虽然咱们家之前从未从淮南道采购丝绸,但是老朽知道,扬州除了陈家外,还有陆家,左家,白家的生意做的非常大。只是这其中的白家和长安的白家是同宗同门,一直都是供应长安白家的丝绸的,其他两家和长安的蒲家,张家的合作深切的。”段掌柜把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的说给陈海听。 “那小一些的商户呢?扬州不会只有这三家丝商。”陈海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口道。 “确有一些依附于这三家的小商户,但是规模小的可怜,根本满足不了陈家的需求。扬州的丝绸生意,可以说都垄断在那三家手里了。”段掌柜无奈的笑了笑。 “如此,那就只能到了扬州,先去见了陈家扬州一脉,再做他想了。此次我去扬州,带了陈家的香水,如果给扬州陈家香水的经营权,用来换取丝绸上的支持,段老以为可行不可行?”陈海问道。 段掌柜虽然一直在外为陈家料理丝绸生意,但是陈家近来制作出引得长安勋贵富人圈层争相购买的女子妆造之物名叫‘香水’的,却是听过的。 “老朽在洛阳时就多有听闻,如今那香水不光闻名长安,就是洛阳也是人人谈论,不知那香水什么时候能在洛阳售卖呢。”段掌柜抚着胡须说道,“只是给扬州陈家香水的售卖权,不知老爷是否同意?” “段老放心,我父亲已经将香水的制作售卖权力全权交给我负责,此事我就能做主。” “如此一来,想必此事就顺利多了。”段掌柜顿时定下心来。 船行几日,已经到了长江之上,因为长江上风大浪急,陈思思竟然得了晕船之症,呕吐严重,竟然不能进食。陈海也束手无策,只好请了船上的郎中过来诊治,才知道陈思思是受了风寒,想来是夜晚就寝时开着船舱的窗户,江上风大所致。 第51章 南下扬州(五) 陈思思在船舱里将养了几日,多宝儿和红萍为其熬煮汤药,每日里按时为其喂药,这一天船已经出了长江,即将到达汴州。陈思思觉得身体利索多了,只是屋子里药味浓郁,便想到甲板上透透气。红萍小心翼翼扶着陈思思来到甲板上,此时天色将晚,晚霞映红运河江面,红萍担心陈思思大病初愈若是受风恐再复发,便扶着陈思思坐好后自己去船舱取薄毯。 蒲光甲自那日船上见了陈思思后便日思夜想,差了管家前去打听陈家住处,不想那小小的客船管家竟然未曾打听出来。蒲光甲以为是管家故意不用心办事,便把管家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想来那日自己见到陈氏兄妹,身边只有两个丫鬟相随,一身衣服不见华丽名贵,应当只是寻常人家。于是自己日日到甲板上去晃荡,也不曾再见陈思思一面。在洛阳等船那两天,整日和其他几个狐朋狗友就宿在洛阳的青楼里饮酒作乐,洛阳换过船后,蒲光甲以为更是见不到陈思思人了,也就把陈思思忘之脑后了。这一天,蒲光甲的几个朋友说船外此时红霞漫天,景色美不胜收,正应把酒言欢。蒲光甲心里大悦,便谢大众人来到甲板上,不想一出甲板就看见一抹曾经日思夜想的身影就在不远处静静的坐着。 当下蒲光甲哪里还顾得上狐朋狗友的吆喝,直奔着陈思思就快步走了过去。其他几人见状也跟了上去。 蒲光甲走到跟前,见到陈思思侧脸 ,“竟然真的是陈小姐。”蒲光甲一脸惊喜的道。 陈思思扭头见是蒲光甲,不由得一愣,然后皱眉道“原来是蒲公子。” 蒲光甲双目火热,笑吟吟道,“自那日见过陈小姐容颜后,蒲某日思夜想,不想终不能得见第二面,洛阳换船后,本以为与陈小姐无缘了,不想老天垂青与我,竟与陈小姐同换一艘船,当真是缘分不浅啊。” 陈思思没想到蒲光甲竟然说出如此轻浮之语,当下不由得羞红了脸。 蒲光甲见陈思思原本还有些苍白的脸庞此时泛起一抹红晕,这副大病初愈的模样顿时让蒲光甲心生刺痒。“陈小姐这副模样真是我见犹怜。”说罢竟然情不自禁上前想握陈思思的手。 陈思思大惊之下,顾不上大病初愈的身体,慌忙站起来说道,“我与蒲公子并不相熟,请蒲公子自重。” 蒲光甲反应过来,连忙讪笑道,“哎呀,是蒲某孟浪,情不自禁之举,还请陈小姐见谅。”其余几个狐朋狗友见状,非但没有阻拦蒲光甲的行为,反而还大笑道,“风度翩翩的蒲公子也有吃瘪的时候。” “这位小姐,这位可是长安大名顶顶的蒲家大少爷,你若是跟了他,管教以后吃喝不愁,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尖嘴猴腮的男子淫笑道。 “嘿嘿嘿,说的不错,攀上蒲家可就是一飞冲天,一家都跟着享福的美事。” 蒲光甲见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不由得也觉得果真如朋友所言,如果对方从了自己对其而言乃是天大的好事,当下胆子更大, 伸手就要去抓陈思思的柔荑。 陈思思心中大骇,急忙往后躲去,只是身后就是船舷的栏杆,眼见无处可时,“小姐,你没事。”这时从船舱返回的红萍见自家小姐被几个男子围住,连忙丢下毯子大喊道。红萍急忙冲上来,伸开双手挡在自家小姐前面,怒视蒲光甲几人。“你们干什么!” “叫你多事。”蒲光甲见有人坏自己好事,一手将红萍推倒在一旁,上前一步欺近陈思思,说道,“陈小姐不如就从了我。蒲某一定三媒六聘,迎你进门。”红萍被狠狠的推倒在地,不顾身上的疼痛大喊“快来人呀,少爷,胡善功,快来!” “住手!” 一个身影陡然冲到跟前推开一人,一记拳头击中蒲光甲的面颊,将蒲光甲击倒在甲板上。却是闻声赶来的陈海。胡善功带着几个护院也冲了进来,将跟随蒲光甲的几个狐朋狗友退后几步。 “妹妹,你没事。”陈海扶着陈思思心疼的说道。 “我没事,幸亏红萍帮我挡了一下。”陈思思镇定的说道。 “少爷,他们想欺负小姐。”一旁的红萍哭道。 “老胡,给我好好教训他们几个。”听完陈思思细细的阐述,陈海怒意翻涌,敢碰自己的妹妹,就已经触犯了自己的底线,必须好好教训一下他们。 “是,二少爷!”胡善功得了陈海的令,撸起衣袖就毫不客气的冲了上去,几个护院也恶狠狠的扑了过去。一时之间陈家的护院和蒲光甲几人的随从打作了一团,但是胡善功的身手又哪是几个空有花架子的蒲甲随从能比得了的。蒲家随从拼了命的挡在蒲光甲面前,只见胡善功冲进人群中犹如虎入羊群,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把蒲家众人打的七倒八歪,倒地不起。蒲光甲和他的几个狐朋狗友更是受到了重点照顾,此时已经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打架声惊吵到了船舱里的客人,不少人纷纷赶到甲板上围观。 陈海安慰好陈思思,让多宝儿和红萍扶好,自己走到此时已经倒地不起的蒲光甲面前,“呦,这不是蒲兄么?方才都没有看清楚。” 蒲光甲躺在地上,一手捂着面颊,陈海刚才那拳势大力沉,此时面颊已经肿的老高,疼的眼泪都下来了,蒲光甲觉得一侧的牙齿都已经有些松动了。 “误会,误会。”蒲光甲含糊不清的说道。 “哦?不知是哪里有误会了?”陈海挑了挑眉,语气冰冷的说道。 “蒲某对陈小姐一片真心,并未有逾矩的地方。”蒲光甲语气急切的说道。 陈海冷哼一声,“真心?你所谓的真心就是当众调戏我妹妹?我看你分明就是觊觎我妹妹的美色!” 周围的船客们听到这话,纷纷指指点点,对蒲光甲的行为表示谴责。 蒲光甲脸色涨得通红,他知道自己理亏,忙不迭地解释道:“陈兄,这真的是个误会,我只是想和陈小姐交个朋友,并无他意。” 陈海怎会相信他的话,“交朋友需要动手动脚吗?你的鬼话不如跟官府去说。” 第52章 南下扬州(六) “陈兄饶命,我错了,再也不敢觊觎令妹了。请陈兄看在都是长安同乡的份上,饶过我这次。”蒲光甲此刻已经吓得脸色惨白,浑身颤抖着向陈兄求饶道。 “算了,二哥哥,我没有事,就别跟他计较了。”陈思思担心事情闹大,毕竟自己的二哥打了别人,真要闹到官府,恐怕陈海也会受到责罚。 陈海听了妹妹的话后,原本紧绷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但眼中的怒火依然未消。他狠狠地瞪了一眼蒲光甲,说道:“蒲光甲,你品行不端,看在我妹妹的面子上,那我便暂时饶过你这一次。若是日后你再敢对我妹妹不敬,我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说完这些话后,陈兄又冷冷地看了蒲光甲一眼,又直起身来朝围观的船客说道,“诸位做个见证,此人觊觎我妹妹的美貌,欲行不轨之事,幸得我家仆人忠心护主,方得保全名节。今日略施惩戒,此人自己也意识到了错误,我兄妹二人不欲深究,此事就此作罢。”陈海说完转头问躺在地上的蒲光甲,“蒲兄,可是如此?” “确实如此,都是误会,误会。”蒲光甲赶忙应声答道。 陈海待蒲光甲说罢带着妹妹转身离去。留下蒲光甲一行人躺在原地。 回到船舱后,陈思思充满歉意的说道,“是我不好,非要去甲板活动,才惹出这样的事来。” 陈海不禁纳闷道“这是哪里的话,甲板是公共区域,谁都去得,怎么是你的错了。那蒲光甲一看就是个龌龊的人,今日之事,就算闹到官府,也是他有错在先。” “二哥哥之前叮嘱过我们,少出舱走动,是我今日执意要出去,还没知会二哥哥和胡护院。”陈思思低着头道。 “那也不是你的错,我也没想到换船还能遇到那家伙,是我疏忽了。” 陈海又柔声安慰了自己的妹妹一会,毕竟陈思思大病初愈,今日之事又受了惊吓。陈海叮嘱陈思思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乱想。又嘱咐红萍好好照顾陈思思,并把多宝儿也留了下来。 返回自己的房间后,陈海找来段掌柜,说了蒲家的事。气的段掌柜胡子一颤一颤的。 “真是岂有此理,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调戏良家妇女,蒲家真是无法无天,混账至极!”老掌柜比方才的陈海还要激动。 陈海又劝慰了段管家一番,老掌柜这才作罢。 陈海又叮嘱段掌柜偷偷打听一下那蒲光甲的为人,无论打听到什么都要报给自己,不可让其他人知道。段掌柜点头应下,这才离去。 陈海虽然安慰下陈思思等人,但心里仍有计较,算上今日,与那蒲光甲也仅仅是见过两面,此人贪图美色,不顾世俗伦常,陈海断定他不是一个心胸宽广之人,今日之事,因为在大庭广众之下,陈海不好出手过重,但蒲光甲意欲轻薄自己妹妹的行为,陈海断不会就此罢休。想来蒲光甲一方也自知理亏,不会上报官府。此事暂且记在心上,等以后寻到了机会,自己在处理这人。 另一头,蒲光甲吃了如此大亏,碍于自己理亏,确实如陈海所想那般并未报官,只是几人分别受了不同程度的伤,这可忙坏了船上仅有的船医。 夜晚,烛光摇曳。蒲光甲坐在桌子前面,此时面前只有房管家和傍晚甲板上一行的其中一人。蒲光甲面颊仍然肿的老高,面颊上涂着消肿的药草,此时正用一只手扶着湿毛巾敷在面颊上。另一只手指着房管家训道,“都是你办事不利,让你查那兄妹你几日都没查到,连他们和我们换乘同一艘船都不知道,如今倒是我瞧见了。” “大少爷息怒,小老儿该死,请大少爷责罚。”房管家擦着额头的汗珠惶恐的说道。 “责罚你是必然,如今我当众出丑,心里咽不下这口气。你说说该如何能让我平息这怒火。” “大少爷,我已经在船家那边查出他们的登记信息,确是长安陈姓之家,只是还不曾知道他家是作何营生。” “岂有此理,难道少爷我这顿打就白挨了吗?”蒲光甲呲牙咧嘴道,想来是开口说话牵动了肿胀的腮部,有些疼痛难忍。 “不过,我倒是打听到那家人也是到扬州做生意的,货舱里还有几箱子此行带着的货物。”一旁尖嘴猴腮的男子插话道,“不如我们使了银子,把他们的货物偷偷掉包如何。” “不妥,船家不会冒此大险帮我们行事的,如果把他们的货物掉包,他们下船检验时定会发现,届时如果报官,船家就会供出我们。大少爷刚与他起了冲突,此事太过明显,他们可定会猜到是我们所为。”房管家开口说道。 “那你倒是想个法子,如果想的好,你便将功补过,否则,你就自投通济渠喂鱼去。”蒲光家不耐烦的说道。 “是是,大少爷,不如这样,咱们到了扬州之后”房管家苦思一阵,对着蒲光甲附耳说了一番。 蒲光甲听了房管家的话,不由得眼睛一亮,“好,这样就神不知鬼不觉,谁也不会疑到我们头上来,只是事成之后,陈家的那个小妞儿,切记给少爷我毫发无损的弄过来,少爷我这顿打不能白挨,我要好好让她知道我的厉害。”说罢,发出一丝淫邪的笑声。 尖嘴猴腮的男子同样发出一阵只可意会的笑声。 房管家无奈心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种事情。”但也只是想想,万不敢此时说出来,拂了蒲光甲的意。当下陪笑道“少爷放心。” 三人又密谋半晌,那名尖嘴猴腮的男子和房管家才相继离开蒲光甲的房间。蒲光甲只觉房管家的计谋可谓是天衣无缝,不由得心情好了许多,随即招来通房丫鬟服侍自己就寝。 一日后,客船到了汴州,陈海一行人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换了客船继续南下。 半个月后,客船终于停泊在了扬州码头。 第53章 天下繁华扬为首 陈海几人下得船来,由于多日未登上陆地,感觉双腿已经有些不适应了。扬州码头规模比长安、洛阳的码头还要大,码头内帆船云集,货物吞吐不停,陈海不禁感叹不愧“天下之盛,扬为首”。陈思思也在一旁感慨道“都说扬州 ‘市桥灯火连霄汉,水郭帆樯近半牛’,果然名不虚传。” 进的城来,只见扬州城内街道两旁店肆林立,水道通达,街道两边是茶楼,酒馆,当铺,作坊。街道两旁的空地上还有不少张着大伞的小商贩。街上行人不断,有挑担赶路的,有驾牛车送货的,有驻足观赏河景的。水道旁的台阶上,三两妇女拿着木槌捶洗着衣服,岸旁的小巷两边是破旧而古朴的长满青苔的临近平民院落的白色院墙,有些院墙上还铺陈着密密麻麻绿油油的爬山虎藤蔓。看着眼前一片繁华的江南风光,众人饶是从长安而来也被江南城邦的富庶震惊不已。 陈海一行人进城后,找了一家较为安静的客栈落脚。众人稍作歇息,第二日陈海便差胡善功带人出去打听扬州陈家的所在。段掌柜则领着人去打探扬州几家丝商的情况。段掌柜对陈海的安排显得非常满意,听完陈海的吩咐立马就带着人出去了。 傍晚时分,胡善功先行折回客栈,没过多久,段掌柜也带着人返了回来。陈海赶忙让几人落座,多宝儿麻利的递上茶水。 扬州“雄富冠天下”,有“扬一益二”之称。蜀冈上的小城称为“子城”或“街城”,在蜀冈下修建了商业大城,称为“罗城”。子城仍沿用隋江都宫城,为军政机关所在地。城为曲尺形,环以深濠。衙署多设在城的中部。罗城为一南北向的长方形,以运河和街道为框架,使罗城的平面布局井然有序。《梦溪补笔谈》记载扬州的城内主要运河有南北向的两条和东西向的一条。纵贯南北的两条运河,宽约30米,即官河;罗城有南北大街六条,东西大街十四条,主要大街贯通城门,形成纵横交错的道路网络。街道与纵贯南北、横贯东西的河道相平行,形成水陆并行的交通体系。 这种水陆交通网络把罗城分割成许多坊里扬州的里坊分别由江都、江阳、扬子三县管辖。同时由于商业的发展,已突破城墙的限制。在城区,江阳仅有城内官河以东坊里,如端芝里、布改坊、崇儒坊、仁凤坊、延喜坊、文教坊、庆年坊、通化坊、孝儒坊、瑞改里、集贤里、来风里、太平坊、会义坊等;江都县尽有城内官河以西的坊里,如赞美里、会通坊、通润坊、安邑里、崇义坊、怀德坊等。城郊的坊里主要设置在古运河沿线和驿道近旁繁华地区。罗城东郊运河南岸有属于江都县的弦歌坊、道化坊、临湾坊,北岸有属于江都县的章台乡和归义乡;罗城西郊,有属于江都县的来凤坊,属于扬子县的凤亭坊等。 大虞朝扬州最繁华的是罗城的两条十里长街。一条东西走向,自禅智寺(城东墙北段外)月明桥抵西水门一带,长约四千四百米;张祜诗云:“十里长街市井连,月明桥上看神仙”,即指此街。另一条是与官河平行的商业街,起于罗城北壁,一直到南门,长约四千二百米。虞朝贞元年间,侨籍衣冠工商业者在此侵衢造屋,行旅为之拥弊。与此同时,扬州的市场也扩展到郊外,尤以运河沿线最为繁华。 陈家扬州一脉在这扬州也是名门望族,名气很大, 所以胡善功很快就打听到扬州陈家的位置。“禀少爷,俺老胡打听到陈家扬州这一脉,现在居住在江阳县庆年坊,但是在江都县弦歌坊也有一处别院,如今这一脉陈家主事儿的是大老爷陈启安,陈家老太爷因为病重多年,一直将养在弦歌坊的别院内,倒是不在庆年坊居住。” “还有,我还听说,陈家这边家主与兄弟不和,二老爷想分家单过,只是碍于如今老太爷还健在,故而仍在一个宅子里同住。”胡善功丝毫不顾热茶烫嘴,咕咚咕咚喝完一杯,又从多宝儿手里接过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后用袖子随意的擦了擦嘴说道。 “嗯,辛苦老胡了,快歇息一会儿。”陈海对胡善功能打听到如此之多的信息感到满意。 “胡首领能打探到如此重要的消息,实在是了不得。”段掌柜抚着胡须点头道。 “嘿嘿,实在是陈家这脉的事儿,街坊邻居都知道,找人一问就知道了,俺老胡可不敢贪功。”胡善功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脑袋道。 “二少爷,老朽今日也是拜访了几家丝商,这几家从规模上肯定是无法与扬州陆家,白家,左家三家相提并论。确实如我们之前了解的消息那般,如今扬州的小丝商大多依附与这三家,每年生产的丝基本上都是低价销给这三家,由这三家再高价卖给外地来的采购商。” “哦?难道他们就不想自己找采购商吗, 这样也不用被这三家平白的转走利润。”陈海疑惑道。 “二少爷有所不知,老朽也是今日才知道的,前几年这三家大丝商联手作了一场局,三家先是囤积大量的丝,然后以极低的价格对外售卖,当时几乎所有的外地来的采购商都被这三家的价格吸引,与这三家签订了采购契约,其余小商户跟进价格的苦不堪言,不跟进价格的只能任由丝都烂在手里,经此一事,淮南道的小丝商们可谓是损失惨重,倾家荡产者不计其数。后来这三家出手与一众小丝商们签订契约,从那以后,淮南道小丝商们只能把丝以极低的价格卖给这三家以求存活。” 陈海笑了笑,“这就是垄断啊。” “啥叫垄断?”胡善功一脸疑惑的问道。 陈海解释道,“垄断是指一个或少数几个家族控制一个或多个商品的生产、销售和价格的市场结构。垄断家族可以通过控制生产和销售,操纵价格,获取高额利润。同时,也限制了市场竞争,影响了市场的公平竞争和效率。” “这些人真是坏透了。”闻言胡善功愤愤不平的说道。 第54章 扬州陈家 “其实我们陈家的香水也算是垄断。”陈海笑了笑,没办法,虞朝这个社会行政机构对于商业管理的措施还不够健全,其实是很容易形成垄断这种事的。并且也并不是所有的商人都靠压迫同行业的竞争对手从而形成垄断,所以这种事,确实也没有什么法子。 胡善功讪讪说道,“咱们陈家当然不算,那香水是少爷您苦思冥想出来的,又不是靠那些伤天害理的手段得到的。” 陈海笑着朝胡善功摆了摆手,“先不说这事了。”然后转头向段掌柜问道。“那扬州陈家也是被那三家掣肘吗?” “陈家,还有一个庞家,虽然比不了那三家,但在扬州也算是大商户了,只比那三家稍逊一筹,因此只受了些许影响,并未伤筋动骨。”段掌柜如实说道。 “段老,你觉得我们应该何时拜访扬州陈家一脉?” 段掌柜拱了拱手,“二少爷,可是想到了什么好的办法?”段掌柜的意思很明显,因为之前来扬州时,这一脉对陈启年并未表示出多少热情,担心陈海贸然前去吃了闭门羹。 “虽说这次是我陈家遇到了困难,来扬州寻求帮助的,但是这事儿只有我们自己知道,扬州陈家却不清楚我们的底细,明日辛苦段老前去递一下拜帖,我们后日登门,此行就当是我陈家长安一脉前来祭祖,单是这件事,想来他们确实不会对我们有多亲近,但如果我们顺便和他们谈谈香水生意呢。” “妙哉,妙哉,此法可行。”段掌柜闻言颔首道,“那我明日一早就去递拜帖。” “对了,还有一事,老胡刚才说扬州陈家当今家主兄弟不睦。” “对,是俺说的。”胡善功点头说道。 “或许可以同时从这方面着手。”陈海笑道。 此事拿定主意,眼见时间还早,陈海便让众人自行活动,自己则和段掌柜等数人留在客栈里稍作休整。同时,他安排胡善功陪同陈思思以及两名丫鬟在扬州城内四处闲逛。 次日清晨,段掌柜完成拜帖递交任务后返回客栈向陈海报信,表示扬州陈家已接了他们的拜帖。待一切准备就绪,约定的拜访之日终于来临。陈海兄妹等人按照计划前往江阳县庆年坊陈家。 到了陈家的宅院门外,段掌柜上前与门口的看门人交流并通报情况。过了一会儿,只见一名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从院内走出。他头戴玉石镶嵌的华美发冠,身着一袭素雅长袍,面容俊美如玉,身姿挺拔。此人走上前来拱手开口道,“想必就是堂弟堂妹了,愚兄陈咏,特在此处等候你们。” 陈海连忙行礼,“堂弟陈海见过兄长,这位是我妹妹陈思思。”陈海介绍道。 “见过堂兄。”陈思思微微一福,作揖道。 “自己兄妹,无须多礼。”陈咏微笑道,“来,里面请。”陈咏说罢,侧身让过陈海等人,一同迈步进了宅子。 陈海随陈咏进入宅子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道粉墙黛瓦的影壁,上面绘着精美的山水图案,仿佛将江南的秀丽山水浓缩于此。绕过影壁,一片清幽的竹林出现在眼前,蜿蜒曲折的青石小径掩映在竹林中央,沿着小径前行,一座小巧玲珑的亭子出现在眼前。亭子飞檐翘角,古色古香。 继续往前走,一片清澈见底的池塘映入眼帘。池塘中,荷叶田田,荷花绽放,粉色和白色的花瓣簇拥着嫩黄色的花蕊,美不胜收。池塘边,一座假山错落有致地矗立着。假山上,怪石嶙峋,青苔遍布,山间流淌着涓涓细流,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在园林的深处,是一座精美的楼阁。楼阁雕梁画栋,门窗上雕刻着精美的图案,有花鸟鱼虫,有人物故事,栩栩如生,巧夺天工。陈海跟着陈咏绕过假山后,只见一间间粉墙黛瓦的江南风格建筑鳞次栉比,一排整齐的大红灯笼悬在门迎两侧,相映成趣。陈咏当前迈步进入一处两人伸手并排宽的巷子,陈海几人紧随其后。 陈海不禁感叹,“都说江南好风景,今日进到这里来,方知此言非虚。” 陈咏闻言笑道,“贤弟谬赞了,陈家在扬州算不得什么,这院子也是早些年才置办下来的,前代房子的主人对院子的设计尽数保留了下来。你们若是有兴趣,改日我带你们去扬州城几处地方看看,那才是上好的园林呢。” “那就有劳兄长了。” “欸,自家人不用客气。”陈咏的热情给陈海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别跑,看我抓到你!” “就跑,就跑,你抓不到我。” 两声稚嫩的童音响起,紧接着一阵密集的脚步声朝着陈海几人的方向传了过来。陈海只见两个身穿红色肚兜,扎着羊角辫的孩童此时你追我跑的到了近前,想来是这里哪房的孩子。 “父亲。”跑在前面的孩子突然抬头看到了陈海一行人,赶忙站住了脚步,朝陈海身边的陈咏说道。后面一个孩子没想到他突然站住,没收住脚,两人顿时撞作一团,摔倒在地上,忍不住哭了起来。 陈咏上前扶起摔倒的两个孩童,轻轻拍打了几下两个孩子身上的灰尘,给两人擦去眼泪,柔声安慰了一番。 几句话的功夫,两个孩子就被哄好了。陈咏站起身来朝陈海解释道,“这是我家的孩子,另一个是二房家长子陈烨的孩子。两个人年纪相仿,自幼便总是在一起玩闹。”陈咏又对两个孩子说道,“沐轩,沐棠,快来见过你们的叔叔和姑姑。” 两个羊角孩童见到生人,有些局促。陈咏让两个孩子给陈海几人问好后,拍了拍其中一个孩子的脑袋,“去玩。”两个孩子闻声又恢复了刚才的模样,嬉笑着跑走了。 不多时,几人一路寒暄穿过巷道,来到一处弄堂里,陈咏让几人先坐下稍等片刻,自己去后院请父亲过来。陈海连忙说好,几名婢女奉上香茗,陈海兄妹和段掌柜落座后静静的喝茶等候,胡善功和两个仆人站在弄堂外,手里捧着几个盒子,仿佛入定一般一动不动。 第55章 一笔两个陈 一盏茶的时间,弄堂后传来阵阵脚步声,一名发有白丝,身材略微消瘦,额头数道皱纹,精神不是多么好的男子当前步入弄堂,陈咏紧随其后,再后面跟着两名丫鬟。 陈海几人赶忙站起身相迎,以示尊重。 ”这位便是家父了,父亲,这三位是长安陈家的堂弟陈海、堂妹陈思思以及长安陈家的段掌柜。”陈咏热络的介绍道。陈海听见陈咏如此介绍,知道眼前的老者就是扬州陈家的家主陈启安了。 “小子陈海见过大伯。” “思思见过大伯。”陈海兄妹二人赶忙行礼道。 “咳咳,好,不用多礼,坐。”陈咏的父亲咳了两声,让陈海三人坐下叙话。 “父母可好?叔父身体可还硬朗?”陈启安询问道。 “回大伯,我祖父和父母的身体倒都是硬朗,现如今祖父年事已高,已经不过问家里的事务了,每天只在自己的院子里走动,养养花草;家内事务一向是母亲在打理,外面的事,由我父亲和二叔三叔几人共同协商。”陈海恭敬的说道。 “嗯,”陈启安点了点头,“这就好。” 陈启安又接着说,“你们从长安到扬州不下千里之遥,一路风尘仆仆,如果没有要紧的事,可以在扬州多盘踞些时间,让咏儿作陪,陪你们四处转转,扬州美景天下闻名,且商贾云集,贸易繁茂,多见见世面总是好的。” 陈海见陈启安并不问及他们一行人来扬州的目的,只好接口寒暄道,“大伯说的是,‘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此次小子带着妹妹还是第一次来扬州,扬州繁华确是如大伯所说,小子等是长了不少见识的。” “既然你们这次是来祭祖,那就让咏儿选个日子,陪你们去祖坟上拜祭一番,你们同辈之间说话也随意一些。”陈启安继续说道。 “是,那就有劳堂兄了。”陈海客气的说道。 陈咏微笑回礼,“贤弟不用客气。” “我大哥可是在这里见长安来的人?”突然间,一道声音犹如平地惊雷般炸响。紧接着,一阵嘈杂而凌乱的脚步声传来,仿佛千军万马奔腾而过一般。几名扬州陈家的下人面露难色,他们显然不敢强行阻拦这位不速之客,但又无法阻止他前进的步伐。最终,来人毫无阻碍地迈步走进了屋子。 陈海定睛一看,只见此人身材魁梧,犹如一座铁塔般矗立在眼前。他的容貌并不出众,平凡得甚至有些让人过目即忘。面庞上微微留着的胡须却给他增添了几分成熟与威严。进入厅堂后,来人环顾四周,目光如炬,仿佛要将一切尽收眼底。当他的视线落在陈海等人身上时,终于开口说道:“你们就是从长安来的人了?”这句话如同黄钟大吕,震耳欲聋,回荡在整个房间之中。 “二弟,不可无礼。”陈启安咳了两声。转头向陈海介绍道,“这位就是你们的二伯了。” “小子陈海,见过二伯。”陈海赶忙起身道。陈思思也赶忙起身行礼。 那人随意的摆了摆手,“你我两家虽说同根同源,但是自祖父那一辈分家后就甚少走动,今日来此却是所为何事啊?” “二伯,您也说了我们两家是同根同源的,有道是打断骨头连着筋,一笔写不出两个陈字。”陈海笑了笑说道,丝毫不在意那人的傲慢话语。“曾祖当年的事,小子也曾听闻家中长辈提及,当年的事谁也不想发生,我曾祖本意也是为了陈家好,但是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如今陈家两家后辈之间如此疏远,想来曾祖他们在天之灵也是不愿看到的。” “小子你牙尖嘴利,随你怎么说,如今我扬州陈家家大业大,没有你们,我们活的更好。”那人冷哼一声。 “二弟,身为长辈,注意你的言辞。”陈启安不满的说道。 “大哥,上次跟你说的分家之事,你可应允?”陈启安的二弟不再跟陈海啰嗦,画风一转,却是冲着陈启安冷笑着说道。 “咳咳,父亲仍然健在,你就想分家,你明知道父亲身体不好,就不怕父亲知道此事,身体气出好歹?”陈启安气愤的说道,他没想到今日当着陈海的面,自己的这个弟弟就敢直接说出家丑之事,不由得气愤不已。 “父亲,你喝些水。”一旁的陈咏连忙上前为父亲捶背,并端起一杯茶递到陈启安面前。 陈启安的二弟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缓缓冷笑着开口,“今儿个我不妨明说了,我昨日已经去过弦歌坊了,父亲那边已经同意分家之事。” “你”陈启安只觉得心中一股怒火直窜而上,不禁猛然站起,碰翻了陈咏手中的茶杯,茶杯跌落在地上,碎片纷飞,茶叶和水洒落一地。 厅里的几人都安静的不敢说话,良久,陈启安嘴唇蠕动了半天方才从嘴里挤出一句话,“好,好,好,既然父亲已经同意,那我无法可说,明日,我叫账房和你对完家产明细,那就分了。” “大哥,你终于做了一件痛快的事,哈哈哈。”陈启安的二弟听闻此言,哈哈大笑一声也不理会厅里众人,起身离开了。 “唉~”陈启安轻叹一声,缓缓坐了下去,满脸落寞。陈咏连忙唤人进来收拾一地的狼藉。“咏儿,你替为父招呼你堂弟他们,为父去歇息片刻。陈海,老夫招待不周,还请莫怪。”陈海等人急忙回道“大伯言重了,大伯身体抱恙还来接见晚辈,晚辈惶恐至极。还请大伯快快歇息,保重身体,有堂兄相陪便好。” 陈启安说罢就在下人的搀扶下缓缓离去,身影说不出的落寞。 “让堂弟堂妹见笑了。”陈咏见自己父亲走远,朝着陈海几人苦笑着摇摇头。 “堂兄哪里话,都是自家人,怎么会当笑话看,只是不知二伯那般为何如此啊?”陈思思好奇的说道。 “唉~”陈咏也是叹了口气。胡善功站在厅外,但方才厅里的话一字不落的都听到了,此时又听见陈咏叹气,不禁心道,“这家人都什么毛病,说话之前都喜欢叹一口气。” 第56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堂妹有所不知,咱这二叔,其实排行老三,在我父亲和二叔上面还有一个姐姐;因为二叔时我祖父老来得子,因此自小就被我祖父娇宠的无法无天。以前我家的生意都是祖父带着我父亲打拼,我那二叔嫌做生意辛苦,不愿做这些事情。这些年我祖父身体不好,搬去弦歌坊的别院静养,家里的生意便都交给我父亲打理,我父亲依照惯例每个月给我二叔月例和花红。但是因为我那二叔好赌,每个月才领到月例和花红,就去赌场挥霍一空,家里的事是一点也不管,我那二婶也是毫无主见的人,什么事都听我二叔的,家里没钱了也不敢说我那二叔,只找我父亲诉苦,我父亲也说过二叔几回,奈何二叔根本听不进去,父亲便常常从自己的月例里拨钱填补二房的吃穿用度。后来我父亲便断了二叔的花红,只给他月例,花红每次都直接给我二婶,以保证二房一家人的用度。但是我二叔因此怨恨上了我父亲,便吵着要分家单过。只是他那里是做生意的料呀,我父亲担心一旦分家以后,分个二叔的家产田地不用几年就会被他挥霍一空,届时他们一家老小如何生活呀?因此一直不同意分家的事。但是刚才的事你们也看见了,唉。”陈咏说完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那二伯的儿子呢?我那堂兄劝不了他父亲吗?”陈思思疑惑的问道。 “我那兄弟陈烨却是个读书读傻了的,要不是那年我母亲托人做媒给他说了一房婚姻,怕是现在还一心只读圣贤书呢,饶是如此,他每日里也是在自己的书房里看书写字,哪里管得了自己的父亲。” “既然如此,那大叔公为何又同意分家的事呢?”陈海插口道。 “我那祖父这些年身体一直不好,现在一心静养不问家事,虽然我二叔好赌,奈何一直事老爷子的心尖肉,从来也不拒绝他的要求的,想来也是祖父心里有如果二叔过不下去还有我父亲出手帮助的想法。”陈咏摊了摊手继续说道,“而且,我二叔家还有一个妹妹陈心竹,万幸性子不随我那二叔二婶,自小聪颖,明辨是非,但是前段时间,我二叔不知道怎得和扬州白家走的亲近,想把我那妹妹许给白家的老二,我猜测,我那二叔打的算盘是如果和白家结成姻亲,以后就吃喝不愁了。” “这算盘打的确实响,只是听堂兄的话,那白家又不止一个儿子,凭什么要贴补二伯呢。”陈思思皱眉道。 “或许是因为白家那老二着实喜欢我那心竹妹妹。去年中元节灯会的时候,那白家老二在灯会上见到过心竹一面,自此念念不忘,只是那白家老二却也是个不学无术、整日里游手好闲的,心竹自然是看不上的。白家曾经来陈家提过亲,当时我父亲禀告了祖父,以心竹还小为由推拒了。想来我那二叔可能自己去找了白家,想要用父母之命迫心竹嫁给白家老二。” “那二伯真是”陈思思也不好往下说了,毕竟这种人家自己的家事,就算是亲戚,也不好强行干预的,只好换了句话,“可怜了心竹姐姐。” “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陈海开口说道,“堂哥,这次我们兄妹前来,一个是陈家两脉同根同源,我们已经成年,应该前来探望一下,顺便祭祖。另外还有一件事,不知跟堂兄说是否合适。” 陈咏也从刚才的情绪里调整了过来,赶忙说道,“堂弟请讲。” “是这样的, 几个月前,我家研发出一种女子妆容用品,名叫香水,此物撒一点在身上就可以保留整日的香味。我在长安开了两家香水铺子,生意倒是红火。因此我想着能和你们合作在扬州也开间香水铺。” “哦?不知这香水是何物?”陈咏果然好奇问道。 “老胡,拿进来。”陈海微微一笑,朝门外喊道。 胡善功和几名陈家的仆人搬着箱子走进来,轻轻的放下箱子,从里面取了一瓶香水双手递到陈海的手中。 陈海接过香水又递给陈咏,“堂哥请看,这就是香水了。” 接着陈海就把香水的效果,价格,在长安售卖的反响等等跟陈咏说了一番,陈思思也在一旁出言附和。陈咏见到这晶莹剔透的香水瓶,果然爱不释手,又在陈海的指引下打开香水瓶,放在鼻子旁边轻轻嗅了嗅,空气中淡雅的香味弥漫开来,陈咏双眼泛光道,“这可是好东西。想来思思妹妹身上就是撒了这种香水。” “堂兄说的不错。”陈思思附言道,“这款香水名为‘空谷幽兰’,是用兰花,香叶等多种植物和材料制作而成,除了为女子增加气质魅力之外,还象征高洁、淡泊、美好,寓意着是用香水之人具备优雅的气质、超凡脱俗的品格。” “好东西!”陈咏感叹道,“扬州经济繁茂,富商巨贾不知凡几,这香水如果在扬州售卖,想来一定会取得不错的效果。” “除了这‘空谷幽兰’,还有‘桂语幽芳’、‘素茉凝香’等多种香味的香水。迎合不同的人的喜好。”陈海接口说道,“今天我们兄妹首次登门,带来的这箱香水却不是拿来售卖的,而是送给陈家女眷的见面礼。” “好,这礼物我就收下了,只是一起经营的事, 我还要禀告我父亲。”陈咏爽快的说道。 “这是自然。”陈海笑道。 “我父亲那边想来应允不难,怕只怕我二叔那边,一心只想着攀上白家的高枝,我担心反而会出手阻挠。”陈咏不无担心的说道。 “哦?这倒是一件麻烦的事,不过我有办法。” 陈海几人与陈咏言笑晏晏,此次登门拜访之行可以说是开了个好头,陈海并没有提及丝绸一事,他想着先把两家的关系夯实,到香水一事铺开,扬州陈家吃到了甜头,再提及此事,便会水到渠成了。 第57章 蒲光甲的算计 扬州,蒲家院子里。 蒲光甲身穿绸缎衣衫,上衣半敞,老神在在的吃着婢女投喂的葡萄,身旁,另一个婢女正在给他揉肩。 “噗。”蒲光甲一口吐出葡萄皮,一个仆人立马跪在地上将葡萄皮捡起。 “大少爷”房管家从外面走了进来,朝着蒲光甲尊敬的称呼道。 “怎么样了?”蒲光甲眼皮不抬,继续吃着葡萄。 “回禀大少爷,陆家和左家还是像往年一样,今年咱们蒲家采购的事,我已经与他们初步敲定了,只是因为江南东道今年水灾,眼下来淮南道采购丝的商户增加了不少,陆家和左家的意思都是丝的价格需要往上提一提。” “哦?他们想提多少?”蒲光甲睁开眼睛看了看房掌柜。 “照着去年的价格,再往上提一成,他们说是考虑到蒲家和他们是多年合作的伙伴,否则,还要提的更多。”房管家开口说道。 “无妨,我当是多少呢,咱们离开长安前,父亲他们就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就算我们蒲家在扬州有官府的关系,但是他们两家也有呀,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们丝上面涨得价,我们做成丝绸也要涨的,左右我们都吃不了亏。” “是,老爷说的话我都记得,大少爷放心,但是涉及到价格的变化,我还是要报与大少爷知道,然后才能去回那两家。” “那就答应了他们。”蒲光甲又闭上了眼睛,享受着婢女的按摩。 “是,只是这事需要大少爷出面代表蒲家签订契约才行。”房管家擦了擦汗,这位大少爷在真当自己是出来游山玩水了,怎么能什么事都不操心呢。 “真麻烦,起开。”蒲光甲颇不耐烦的屏退在身边侍候的婢女。“那件事怎么样了?” “正要报大少爷知晓,人我已经带来了。”房管家自然知道蒲光甲说的是哪件事。 “哦?”蒲光甲终于坐起身来,“你怎么现在才说,快叫人进来。” 房管家听到吩咐后,不敢有丝毫怠慢,赶忙站起身来,匆匆向门外走去。不多时,他便折返回来,身后还跟着两名男子。 走在前面那人,生得一副好相貌。只见他双眼炯炯有神,眉毛如利剑般锋利,一脸浓密的络腮胡更显其威武霸气,身形高大威猛,浑身肌肉虬结,仿佛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力量。而跟在后面那人,则长得有些怪异。吊梢眼,鹰钩鼻,双臂极长,几乎要垂到膝盖以下,整个人看起来身材比例极不协调。 这两人随着房管家走进客厅,只是随意地拱了拱手,当前一人直截了当开口道“在下‘怒目金刚’宋荡,这位是我兄弟,‘通臂猿猴’邓仑。听闻贵人想找我们兄弟谈笔买卖。” 蒲光甲一见这二人虽然身形迥异,但难掩眼神里流露出的气势。又听了两人的外号,不由得感叹道,“久闻两位豪杰之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贵人谬赞了。”‘通臂猿猴’邓仑笑呵呵的说道,“我兄弟二人在扬州哪有什么豪杰之名,凶名倒还差不多。” 蒲光甲赶忙命人给二人看座,宋荡两人也不客气,大咧咧坐了下来。 “不知贵人是想在这里谈事情吗?”邓仑瞅了瞅厅里的情况说道。此时厅里下人都已经退去,只有蒲光甲,房管家和尖嘴猴腮三人。 “我这兄弟和我的管家都是信得过之人,邓兄不用顾忌什么。”蒲光甲说道。 “好,那我也就直接了当了,贵人的管家找我们说贵人想请我们做掉几个人,不知这几人现在何处,有何背景?”邓仑开口说道,“我提前说好,如果涉及到官府之人,就是贵人使的银子再多,恕我兄弟二人不能从命。虽说我们干的就是亡命的买卖,但也不能啥都不知道就替人卖命。” “邓兄说的是,两位放心,我请你们除掉的人,绝对不是官府之人。不过眼下我还没有查到这些人的行踪,只知道他们来了扬州,不知道邓兄可有办法找到这些人?” “贵人算是问对人了,我兄弟在扬州朋友颇多,如果要找到这些人也不是不行,不过嘛,肯定要多费一番功夫,还要打理一些人情,所以嘛,得加钱。”邓仑嘿嘿笑着说道,不过由于长得实在丑陋,笑起来给人的感觉不免有些阴恻恻的。 “价钱自然没问题。”蒲光甲笑着说道,“只是这些人里面的女子我需要你们完整的带回来给我,其余人,我不希望被人发现什么痕迹。” “这是自然,雇主的委托我们一定做的干干净净的,请贵人放心就是。”邓仑说道。 “好,那我以茶代酒,敬两位一杯。”蒲光甲心情大好。“如此,就劳烦两位兄台了。” 当下,蒲光甲叫房管家着人抬上一个箱子,房管家打开箱子,里面赫然摆放着整整齐齐的银锭。 “这是五百两定金,事成之后,我再让管家把剩余的银子送过去。”蒲光甲笑着说道。 “贵人不愧是做大事的人,果然爽快。好,这生意我们兄弟接了。”邓仑说完,看了一眼‘云里金刚’宋荡,宋荡会意,走到箱子前面,双手运力,“嗨”的一声,竟然将刚才两个下人合力才抱动的箱子举了起来,宋荡又一运力,将箱子举到肩膀处,竟然一个人就扛起了箱子。邓仑一拱手,说了声告辞两人就此离去。 蒲光甲命房管家送走两人。此时厅里只有蒲光甲和尖嘴猴腮的男子两人还在。 “蒲兄,这两个人信的过吗?”尖嘴猴腮的男子说道。 “金兄不用担心,此事成后,我想麻烦金兄跟你那位族叔打个招呼,给他们安上一个杀人劫财的罪名,将这两人除掉。” “妙呀,到那时此事再也没有旁人知晓,可谓是神不知鬼不觉。”原来那尖嘴猴腮之人姓金,家里有个叔叔现下正是扬州别驾。 两人相视而笑。借这二人之手除去陈海一行人,然后再通过官府的手段将这二人杀人灭口,此举可谓一箭双雕。 蒲光甲来到扬州后,立马吩咐蒲家的人在扬州城四处打探陈海一行人的行踪,奈何扬州之大,短时间内根本查不到任何踪迹,这才找来那两位当地的地头蛇。 第58章 江边破船 邓仑和宋荡是扬州城当地的地头蛇,住在扬州城外江边的一条船坞上。两个人自小拜师学艺,身上颇有些功夫,邓仑头脑聪明,擅长谋事,宋荡习的是铁布衫的功夫,身体强壮异于常人,但是遇事好从动,因此出面和雇主谈判都是邓仑说话,宋荡只管邓仑谈妥了之后,拿钱办事。两人年轻时因为违反了师门规矩,被逐出师门,后来结拜为异姓兄弟,专门干些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买卖。这些年不知沾了多少条人命,但是因为邓仑谨慎异常,每次都处理的非常干净,因此官府也没有任何证据查到二人头上。 离开扬州蒲家的别院后,邓仑和宋荡专门找僻静无人的小路出了城,此时天色已晚,二人在黑漆漆的树林里七拐八扭,确定身后没人跟踪之后,来到了江边一处凹地,只见一艘破旧的船停泊在凹地的水面上,一盏孤灯悬挂在船头,在黑夜里散发着橘黄色的光芒。 回到船上,天已经黑透了,邓仑站在船舱外轻轻的叩了几下门,三长两短的叩门声后,船舱的门从里面打开了。一个身穿褐色麻布衣裙的肥胖妇人从里面露出头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妇人声音有些粗犷沙哑。 “接了笔大买卖。”邓仑笑着说道,进到船舱里,见吃饭的桌子上空空如也,有些不悦的说道,“快去端来饭食,老子快要饿死了。” 妇人听邓仑说接了大买卖,顿时喜笑颜开,也不生气,扭动着肥胖的身躯,迅速的去端吃食了。 “大哥,你把银子放到船舱下面的库房里,多加一道锁。”邓仑对扛着箱子的宋荡说道。 “好。”宋荡回了一句,扛着箱子从狭窄的楼梯下到库房去了,木质的梯子承受了如此的重量,发出了吱嘎吱嘎的声音,仿佛随时要断裂一般。 邓仑在吃饭的桌子旁坐下,先前的妇人端着吃食摆到桌子上然后喊道,“大毛,二毛,取碗筷来。”原来这船上除了妇人,竟然还有两个孩子。 妇人喊完后,被叫做大毛二毛两个孩子从船舱上层的床板跳了下来,“二爹,你们回来啦。”两个孩子跑到邓仑的身边,一边吸着鼻子,一边抓住邓仑的衣角。 “大毛二毛乖,二爹和大爹今天出去,没有来得及给你们买好吃的,等明天,二爹给你们买好不好。”等仑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脑袋,一脸慈祥的说道。 宋荡此时也返回了船舱,一手一个抱起两个孩子,左右开弓都亲了一下脸蛋。“嘿嘿嘿,吃饭。” 原来那妇人竟然是两人共同的妻子,并且还生下了两个孩子——大毛和二毛!至于这俩娃到底是谁的种,邓仑和宋荡倒也不去计较那么多,反正都是自个儿媳妇生的娃,那就都当亲儿子来养呗。大毛今年十二岁,二毛也有十岁了,每当邓仑和宋荡手头没接到啥活儿时,他们便会亲自教导两个小家伙学习拳脚功夫。这不练则已,一练就出成效,短短两年时间不到,两个小鬼头的拳脚功夫已经耍得有模有样咯! “今儿个又练拳了吗?”邓仑一脸宠溺地看着两个小家伙问道。 “那可不咋滴,弟弟还是打不过我哦~”大毛一脸傲娇地说道。 “哼,那是因为现在你比我大,等我再长大些,肯定能打赢你!”二毛在一旁毫不示弱地反驳道。 “等你长大了也还是比我小啊,照样打不过我!”大毛提高嗓音喊道。 “好好好,你们俩啊,一定要好好练武,等将来长大成人了,就离开这艘船,去外面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来,到时候一定要比你们的大爹二爹更厉害哟!”邓仑摸着两个小家伙的脑袋瓜,语重心长地嘱咐道。 一家人说说笑笑,吃起了晚饭。 船外,夜色就如此时静静流淌的江水一般,浓的像墨一样。 却说陈海几人从扬州陈家离开返回客栈后的第二天,陈海终于等来了陈咏的消息。陈海赶忙带着段掌柜和胡善功前去商议。陈启安对于香水的市场感觉非常敏锐,陈咏跟他一说,他立马就判断出这是一个挣钱的买卖。因此,他叫儿子陈咏第二天一早就去请陈海来家里商量此事。两天的时间,陈海两次进到陈家的府宅,只是这次,陈启安是在书房里会见的陈海,和昨日在弄堂里见面完全不一样。显然是见识过了香水的神奇之处,更加重视陈海一行人了。 陈咏带着陈海和段掌柜进到父亲的书房后,他便很识趣地退了出去,并顺手将房门轻轻带上了。此刻,书房里只剩下陈启安、陈海以及段掌柜三个人。 陈海迅速扫视了一下陈启安书房的布置,只见整个房间的摆设显得古朴而典雅,没有过多繁琐的装饰品。书桌的后面是一整面墙壁的书柜,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给人一种庄重而又充满知识氛围的感觉。书桌上,此时正摆放着一瓶散发着淡淡香气的香水和几本摊开的书籍,显然刚刚有人在这里阅读过。 待陈海和段掌柜坐稳之后,陈启安微笑着开口问道:“刚才听咏儿说贤侄有一桩生意要与我商谈?”他的语气平和,但眼神却透露出一丝精明和锐利。 陈海笑着点了点头道:“正是!昨日大伯离去匆忙,小侄没来得及将拜访礼亲手奉上,只能托堂兄代为呈上,本是送与大伯府上的女眷之用,不过这生意也确实是要做的。” 陈启安拿起桌子上的香水仔细端详,皱起眉头说道,道:“这香水一物确是神奇,我查阅古籍,并未找到和它相关的只言片语!”原来桌子上摊开的那几本正是制香类的书籍,想是昨日陈咏拿给他看过香水并说了陈海要和陈家做生意的事后,陈启安就在研究了。 陈海笑道:“这香水是小侄早些年偶然翻到一本番外的书籍,因此记下了制作的手法,后又经过不懈的研究配制,方才侥幸制作了出来。” “哦,原来如此。”陈启安露出一种恍然的表情。“贤侄有如此才能,我实感欣慰。” 陈海拱手笑道,“大伯过奖了。” 第59章 顺水行舟 “不知这香水成分都有哪些?可是有副作用?我对制香之事,早年也略有研究,知道很多女子水粉之中会添加一些带有微毒的矿质,久用对女子身体有害无益。”陈启安缓缓的说道。 陈海听了陈启安的话,心里明白陈启安是不放心香水的安全,担心如果里面添加了有毒的成分,时间久了会损害人的身体,届时对陈家的名誉打击将是非常大的,严重的话,甚至整个扬州陈家会因此覆灭,陈启安作为一家之主,不得不更加慎重,不能只看到香水带来的利益的一面,还要预防可能发生的坏的一面。 “大伯放心,这香水采用的是鲜花,木质,酒精,琥珀等研制而成,绝对没有任何有毒的物质,可以放心使用。并且,这香水主要是撒在衣服、手腕和脖颈处,通过自然挥发散发香味。对人体是没有害处的。” 陈启安听了陈海的话,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之色,道:“原来如此!这我就放心了。贤侄计划如何合作呢?” 陈海笑道:“我是这样想的,香水的秘方即使在我家也是只有少数几个信得过的人知道的,并且每个人所掌握的秘方都只是其中一部分,当然核心的秘方只有我一人知道;这么做的原因固然有防止秘方泄露的原因,因此香水我打算由长安那边工坊制作完成后通过水路运输过来,再由大伯这边安排进行售卖。” 陈启安听到陈海的话,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双眼闪过一抹赞赏之色。“贤侄年纪轻轻,做事就如此老道,我那弟弟后继有人,不错不错。” “大伯谬赞了,小侄愚钝,都是父亲细心栽培,小侄只学了皮毛。” “好,好。”陈启安老怀欣慰的说道。“那利润之事又如何分配呢?” “大伯,这香水原料,制作,运输都是我家负责,最后的销售由您家负责,不知利润三七分账,你三我七如何?” “哈哈哈,咳咳,”陈启安大笑出声,不料引发了咳嗽。陈海赶忙拿起桌子上的茶杯递了过去,陈启安喝了口水后开口说道,“贤侄,你要知道,就算只是销售一事,宣传和铺面人工的成本就已经不少,若只是三成,怕是我们根本赚不到什么钱。” “大伯,别急,我还没有说价格呢?”陈海笑道。 “哦?” “大伯,这香水我们在长安售价五百两一瓶,成本嘛,大伯不是外人,我就明说了,成本不足十分之一。” “嘶~”陈启安倒吸一口凉气,饶是他经商经验丰富,见多识广,也没想到这香水竟然有如此暴利。如果按照陈海的分成执行,一瓶香水自己家能分得一百三十多两,一百瓶就是一万三千多两了,况且扬州富庶,富人巨商繁多,这种稀缺物品一旦打开销售局面,以后的银两就会如流水一般流到自己家来,和这利润相对,那点店铺和人工的成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陈启安已经想到陈海原来是刻意交好自己,以这香水的暴利,若是陈海找的是别人,就是只分一成利,怕也是抢破头也要答应的,想到此,陈启安站了起来说道,“是我错怪贤侄了,贤侄此举,不异于雪中送炭了。” “欸~大伯哪里话,都是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陈海说道。当下陈海和段掌柜就与陈启安将香水的具体细节一一敲定 ,找来文房四宝,契定成约。 “大伯,小侄还有一事相商。”陈海见香水之事已成,开口说道。 “不知是何事。”陈启安心情大好。 “大伯知道,我家也从事丝绸的生意,今年江南东道水灾导致桑丝欠收,我家想从淮南道采购桑丝,我知道您家也是有桑丝生意的,因此有个不情之请。” 陈海有些忐忑地看着眼前的老人,不知道对方会如何回应自己的请求。毕竟,陈家和他们家关系一般,甚至还有些矛盾。但现在自己有求于人,只能硬着头皮说了出来。 陈启安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陈海的话。等陈海说完后,他才缓缓地开口:“不用说了。” 陈海心里一紧,难道陈启安要直接拒绝?正当他感到失望时,陈启安接着说道:“你送我一桩大买卖。丝的事,我自然不会拒绝你。” 陈海闻言,顿时惊喜万分。他没想到陈启安这么痛快就答应了自己,这让他喜出望外。他连忙向陈启安道谢:“太好了,多谢大伯!不过……” 陈海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把话说完:“只是二伯那里是不是我还要去说一下。” 陈启安微微皱起眉头,似乎对陈海提起这个事情有些不满,但他还是回答道:“他那个人,目光短浅,我自行处理就行了。” 陈海松了一口气,心中暗暗庆幸。看来陈启安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不需要他再去麻烦二伯。这样一来,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 接下来的时间,三人又将桑丝的事谈拢。此时已经快到午饭的时间了,陈启安留下几人吃罢了午饭,才由陈咏送几人出门。 回去的路上,因为谈定了香水和桑丝采购的事,解决了自家目前的麻烦,陈海顿觉轻松无比,接下来与扬州陈家接洽的事就可以交给段掌柜全权负责,而自己只需要等回到长安后,安排人手往扬州押运香水即可。 回到客栈后,陈海将情况跟陈思思几人说了一下,陈思思等人俱都是开心不已。接下来陈海想带着陈思思在陈咏的陪同下去祖坟祭祖,然后在扬州采买些礼品,就打算返回长安了。 第二日,段掌柜一早上就出去处理桑丝采购的事情,陈思思整日在客栈里待着实在无聊,陈思思和多宝儿、红萍就耐不住便来央着陈海一起去城里逛逛。陈海对于逛街实在提不起兴趣,况且还要等段掌柜回来回禀消息,就安排了两个护院随同她们去,叮嘱了几句注意安全,早点回来的话,就放任她们去了。 第60章 赎金 扬州的景色之美实在难以用言语描述,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根本无法想象其美丽程度。由于扬州地区富裕繁荣,如今的扬州城更是热闹非凡,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走在扬州的大街上,可以看到来自四面八方的行人,其中也不乏一些外番异域面孔。 陈思思几人走在大街上,见到路两旁商户林立,彩旗招展,竟然比长安还要繁华一些,几人走走停停,买些糕点亦或是精美的手工品,不一会儿,就已经走的香汗淋漓。 “小姐,不如我们去吃凉茶,我刚才瞧见那边有一处吃茶的地方。”多宝儿擦了擦香汗,提议道。 “走,我也觉得热的不行了呢。”陈思思也觉得多宝儿的意见不错,几人朝着凉茶摊走去,两个陈家的护院亦步亦趋的在后面跟着。 几人吃完凉茶,看见旁边有一家油纸伞店,铺子上挂着几把眷写着精美诗句亦或是描着各式花草的油纸伞,几人觉得这油纸伞分外好看,便走进去欣赏一二,两个护院就站在铺子门外等候。 店家是个红脸膛的中年男人,操着一口本地的方言,看见三个漂亮姑娘走进店里,立刻满脸笑容地迎上来:“几位姑娘,随便看看啊!我们家的油纸伞可是附近最好的!” 陈思思和两个丫鬟都被店里精美的油纸伞吸引住了,她们一边看着一边小声议论着。店家见三位姑娘对自己店里的油纸伞这么感兴趣,也不打扰,笑眯眯地站在一旁。 陈思思看到一把特别的油纸伞,她走过去拿起来仔细端详。多宝儿也凑过来问:“小姐,您觉得这把怎么样?” 陈思思笑了笑说:“我觉得挺好看的。” 多宝儿听了很高兴,又拿起另一把油纸伞打开给陈思思看:“小姐,那这把呢?” 陈思思看着多宝儿手上撑开的油纸伞,上面画着朵朵盛开的红梅,鲜艳夺目,一角还有两行黑色的字迹——‘不知近水花先发,疑是经冬雪未销’。她点点头,称赞道:“这诗句和这油纸伞的梅花真是相得益彰啊!” 多宝儿得到陈思思的夸奖,高兴得合不拢嘴,转头问店家:“店家,这把伞怎么卖呀?” 铺子老板一脸憨厚的笑着说道:“姑娘好眼光啊!这把伞可是昨天才到的新品呢!上面的字儿可是咱们扬州城有名的书法大家写的!只要二十文钱哦!几位要是喜欢,可以多挑几把,我给你们便宜一点!”说着,他还热情地拿起一把伞递给了陈思思。 陈思思接过雨伞,撑开一看,只见那伞面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一行诗:“春风如醇酒,着物物不知。”字迹苍劲有力,潇洒飘逸,让人眼前一亮。她不禁赞叹道:“真是好字!” 一旁的多宝儿也凑过来看了看,点头称赞道:“小姐,您撑着这伞去运河边乘船游玩,一定非常好看,肯定别有一番韵味呢!”陈思思微微一笑,心中暗自也觉得有趣,她又仔细端详了一下手中的雨伞。 店家看见陈思思拿着油纸伞久久不语,便开口道,“几位姑娘若是看不上这些,小的店里还有一批更加精美的,只是今日方到,还没来得及挂上。若是感兴趣,可以到后面瞧瞧。” “哦,在哪里?”多宝儿问道。 “请随我来。”店家微笑着往后屋走去,掀起门帘时还回头看了几人一眼。陈思思三人见着铺子不大,想来门帘后面就是暂时搁放货物的地方,便抬步跟了上去。 三人刚一进到后屋,见到整整齐齐的油纸伞堆积的像一座小山一般,三人还没来得及出声惊叹,就见屋里光线昏暗的地方突然跳出来两个人,和那红脸店家一起出手,趁陈思思等人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敲晕了这主仆三人。 “嘿嘿嘿,邓大哥,这妞儿已经到手,只是我刚才见外面还有两个下人跟着,怕是不好打发。”红脸店家朝其中一人说道,脸上那憨厚的模样荡然无存。此时正有些顾虑的说着。 “这事儿简单,大哥,你一会儿将齐恒敲晕,将这里伪装一下,我留下一封掳人要赎金的信笺放在旁边,那两个下人一看就是没有主意的,见到信笺自然会第一时间去禀报他们带头的,咱们来一个引蛇出洞,届时你也是受害者,就算他们傻到报了官,也不会把你怎么样的。”被店家唤做邓大哥的人赫然是“通臂猿”邓仑。 “好,就依邓大哥的办法,宋大哥,咱们先把这三个妞儿装进袋子塞到马车上。”说罢三人赶紧将陈思思三人装进早就准备好的麻袋里,然后分别扛起一人,装进后院早已准备好的马车上的箱子里。 ‘云里金刚’宋荡和红脸汉子齐恒返回屋里,说了句“委屈兄弟了。”便一记手刀切中齐恒的脖颈,齐恒闷哼一声倒地晕死过去。接着宋荡将邓仑写好的一封信笺扔在齐恒的身上。这才与邓仑将伪装成拉货的马车驶出后院,大摇大摆地出了城。 陈家两个护院在铺子门外等了半天也不见陈思思三人出来,就进了铺子查看,结果发现铺子后屋只有一个晕死过去的店家,并未见到其他人影,当下慌乱不已,其中一人见到店家身上的信笺打开一看,上面赫然歪歪扭扭的写着一句话——“今晚二更,城外十里铺,一人前来,黄金百两,如若报官,等着收尸。” 两个护院哪里见过这种事情,当下赶紧找来一瓢凉水泼醒红脸店家,只是那店家齐恒自然是一问三不知,两个护院当下没了主意,连忙跑回客栈禀告陈海去了。 却说陈海在客栈内见到慌里慌张跑回来的护院,听了他们语无伦次的解释再加上看到了信笺,当下明白过来,自己的妹妹和两个丫鬟这是被人绑票了,赶紧叫来胡善功和段掌柜一起商议。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这世道怎么乱成这样子了,竟然胆敢大白天的在扬州城绑架!”段掌柜长吁短叹。 “段老,你去找一个钱庄把咱们手里的银子兑成金子。”陈海安排道,“老胡你马上去打听一下这十里铺是个什么地方,然后带人前去查看一下。” “好,俺这就去。”胡善功答应一声,转身出了房间。 第61章 杀人灭口的好地方(一) 段掌柜并未急于离开,此时忧心忡忡的问道,“少爷,真不报官吗?”他知道自家少爷不是头脑简单的人,但这次明显是对方有备而来,他担心这样下去小姐会有生命危险。 陈海皱着眉头,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思考着对策。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暂时不用,我们还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万一和当地官府的人有牵连,我们一报官就会打草惊蛇,到时候思思她们就有危险了。” 段掌柜心中一紧,他知道少爷说的没错。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他们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人,否则很可能会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是。”段掌柜点头应道,然后转身离去,执行陈海的命令去了。 “等一下。”陈海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口道。 “怎么了?二少爷。”段掌柜回头疑惑的问道。 “段老,麻烦你再去打听一下那个纸伞店的老板的身份。”陈海总觉得这里面有些头绪理不顺。那个店家的身份也应该探听一下,总不是坏事。 “是。”段掌柜答应了一声,见陈海没有别的吩咐,转身离开了。 陈海看着段掌柜离开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担忧和焦虑。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告诉自己,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持冷静。 然而,陈海心里也明白,这次的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所以自己必须要做多种预案,他不知道是一场意外,还是有人刻意谋划针对自己一行人。如果只是随机作案,凑巧陈思思她们去了那家纸伞店,那一般来说这些人只是求财,给了赎金通常会放人。但如果是谁在暗中对付自己,那就必须得知道这幕后之人的身份,想办法解决了他。不然自己在明,对方在暗,以后还会遭遇更多的危险。想到这里,陈海的眼神变得愈发锐利起来。如果是后者,自己不光要救出妹妹她们,还要找出幕后黑手。 很快,胡善功便回来了,他告诉陈海说:“少爷,俺打听到了,这十里铺是扬州城外的一个山岗名字,荒僻的很,平时根本没人去那里,离这里有十几里地呢。” “走,我们现在就过去看看。”陈海站起身来,带着胡善功骑马向十里铺奔去。 经过一路的打听,陈海与胡善功二人终于来到了十里铺附近。他们站在一个小土坡上,极目远眺,只见前方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绵延至远方,一眼望不到尽头。 这片森林十分茂密,树枝交织在一起,形成了天然的屏障,即使是白天也显得有些阴森森的。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下来,斑驳地映在地上,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林中的几条羊肠小道由于长期无人修缮,已经长满了野草,有的甚至比人还高。如果不是特意寻找,很容易就会忽略掉这些隐藏在草丛中的小路,误以为这里根本无路可走。 陈海与胡善功小心翼翼地将马匹拴在一处隐蔽的地方,然后猫着腰潜入树林之中,尽量让自己的身影融入到周围的环境中去。他们利用茂密的灌木丛作为掩护,小心谨慎地向前行进,以免发出声响引起敌人的警觉。 又过了许久,两人终于走到了一条小路的尽头。一座破旧不堪、摇摇欲坠的亭子出现在眼前。这座亭子的一角已经坍塌,看起来随时可能倒塌。走近一看,发现亭子竟然连顶子都没有了,只剩下几根孤零零的柱子支撑着。而亭子旁边的一块石碑上,用朱砂红书写着“十里铺”三个大字,只是这三个字已经快被磨光了颜色,字迹仅仅依稀可见。 看到这个场景,陈海不禁皱起眉头,轻声说道:“这里可真是够偏僻的啊……”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担忧。 胡善功则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骂道:“妈的,这简直就是个杀人越货的绝佳之地!”他的脸色阴沉,显然对这里的环境感到不满。 两人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这里山峦高耸,森林茂密,四周荒无人烟。如果他们真的按照劫匪的要求独自前来,而对方人数众多,一旦毁约并心生杀意,恐怕根本无法抵抗。陈海抬头看了看天色,此时距离晚上二更时分大约还有三个时辰。 \"老胡,我们先回城。然后各自行动,回城后你立刻前往庆年坊寻找陈咏,告诉他我让你去的,并向他借用一些身强力壮、最好有点功夫的护院。尽量多带些人来,然后在这里设伏。我会去找段掌柜,看看那家店是否有问题。二更时,我将亲自带着赎金来与劫匪会面。如果发现任何问题,你要听从我的暗号,随机应变。\"陈海面露凝重之色,严肃地说道。 胡善功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陈海接着道:“我们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能让劫匪发现我们的行动。等我到了之后,你们再出来。” 胡善功应声道:“好!” 两人随后在返程的路上定下了暗号的形式,进了城后两人分开。陈海直奔客栈,胡善功则前往庆年坊寻找陈咏。 陈海一路疾行,很快回到了客栈。他找到了段掌柜。 “二少爷,金子我已经兑换完了,这是一百两,您过目。”说着段掌柜将装有两锭沉甸甸金子的包袱递了过去。 陈海接过包袱放在桌子上,也顾不上喝水,直接问道,“段老,你打听到那店家了吗?可有可疑之处?” “我正要和二少爷说这事,我从钱庄里出来,就带人去了那纸伞店,只是那里已经关门并没有见到店家。”段掌柜缓了口气又开口说道:“我也从旁边那里打听了几家铺子的店家,都说那店家姓齐,一直在那里做生意,只是平素不怎么和人接触,因此也了解不多,住在哪里却是都不知道。可能今天发生这事心里害怕,早早的就关门歇业,可能回家将养去了。” 第62章 杀人灭口的好地方(二) 陈海皱起眉头,沉思片刻后问道:“这就奇怪了,做生意的人,怎么会和旁边的铺子没什么交往呢?”他觉得这个店家有些古怪,按照常理来说,生意人应该善于交际才对。 段掌柜想了想,猜测道:“或许是个木讷之人,不擅与人交流。”这个解释似乎也说得通,但陈海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嗯……”陈海点点头,虽然他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暂时也想不到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只能先放下这件事。毕竟,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哦,对了,旁边的店家还说,有时候能看到腰上别着刀剑的人出现在他铺子里。”段掌柜随口说道。 “嗯?”陈海心里一凛,眉头微皱,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他意识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大虞朝并不禁武,但一般民间身上带着刀剑的人,要么是一些喜欢自诩风流的文人墨客,他们以佩剑来彰显自己的高雅和品味;要么就是那些闯荡江湖,刀尖上讨生活的人士了。然而,无论是本分的生意人还是普通的老百姓,都与这些江湖人物毫无交集。这个店家竟然能够接触到江湖中人,看来此事并不简单。 段老,麻烦你找两个机灵点的下人和护院,盯好那家铺子,如果见到店家,立刻知会我,或者你亲自去想办法控制住他。我觉得此人身上有问题。”陈海一脸严肃地说道。 “二少爷,你是说……”段掌柜心中一惊,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陈海摆了摆手,道:“我只是怀疑。一切得见到他才能知晓。” 段掌柜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安排。”说完,便匆匆离去。 又过了一会儿,胡善功从外面进来直接敲响了陈海的房门,“少爷,俺跟陈咏少爷说完了,他让我带来了二十个人,还问够不够,不够他再派些人来。” “身手怎么样”陈海问道。 “少爷放心,俺老胡看人很准,瞧着都是有些功夫的。” “那就足够了。” “陈咏少爷还问他要不要过来帮忙,俺想着这事惊动太多人容易走漏风声,就没跟他说是什么事。” 陈海没想到胡善功粗中有细,想的还挺周到,笑了笑说,“不错,这点我都疏忽了。” 很快天就黑了下来,陈海怀里揣好几包石灰粉,把在醉意楼开业时郑宁儿送给他的匕首也揣好,二更前(也就是亥时,晚上21点到23点)便赶着马车赶往十里铺。 夜晚的山路更加崎岖难行,天上一轮弯月被乌云遮住,只能看到远处山峰的轮廓,山风呼啸,吹得周围树木沙沙作响,听起来格外阴森恐怖。陈海挑着灯笼,小心翼翼地走在山路上,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救出妹妹,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遇到危险。但他知道,他不能退缩,他要保护好家人。 终于到了那座破落的亭子前,陈海站在那里,手里提着灯笼,像一个硕大的萤火虫一般,静静地等待着绑匪的出现。虽然此时这里只有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和偶尔的一些蝉鸣鸟叫,四下里就再也没有别的声音了,但是陈海知道,胡善功在陈海出发前就已经提前带着人埋伏在了这附近,只需要陈海一记暗号声,就会第一时间出现。 陈海等了一会儿,突然听到一阵细细簌簌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他心中一紧,握紧了手中的灯笼手柄,准备随时应对可能发生的情况。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亭子外面。一个黑影出现在门口,看不清面容。陈海深吸一口气,问道:“阁下就是约我见面的人吗?” 黑影点了点头,说道:“我就是,赎金带来了吗?” 陈海将身上背着的包裹解下,抓在手里朝对方扬了扬,说道:“都在这里面。” 黑影也不着急检验真伪,淡淡的看着一身书生装扮的陈海又道,“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陈海心知对方在诈自己,便开口笑道,“阁下不信可以随便搜索这附近。” “倒是有些胆识,你妹妹她们人在我手里,谅你也不敢耍花样。” “我妹妹她们在哪里?”陈海问道。 “想见到你妹妹她们,就跟我来。”黑影说完,转身就朝后方走去,陈海没想到对方说走就走,赶忙提着灯笼追了上去。 黑影越走越快,即使是黑暗的夜晚下的崎岖山路,走起来也如履平地。陈海一开始还能勉力跟上,渐渐的就被越来越远,当下陈海心里一急,顾不上可能会跌倒受伤,提速追了上去。只是隐约感觉那道黑影带着他在山里兜圈子。 走了差不多两盏茶的时间,那黑影远远的站住了脚步,陈海见状也停了下来,打量了一下四周,虽然夜晚的黑暗看不清什么,大体还是十里铺的范围,只是距离刚才的位置,因为不是走的直线,陈海判断不准具体的距离,只能在心里估摸大概有个几里地,此时,陈海突然听到有浪拍击岸堤的声音,心想应该是到了哪一处的江边,接着那道黑影轻轻一跃跳上一处黝黑的礁石,回头看向陈海,开口道“上船。” 陈海仔细一瞅,那黑影脚下礁石模样的东西赫然是一艘小船。陈海左右看去,发现除了黑影脚下的这艘船,整个江上空无一物,当下也只得硬着头皮跳了上去。 那黑影而不理会陈海是站是坐,自顾自的摇起船桨,朝着对岸划去,陈海也没见那人划的多快,但小船却如箭般急驶而行,又大约几里水路的距离,小船停靠在对岸一处凹地,黑影将船绳随意系在一块礁石上,便起身跳下船自顾自的朝前面走去,陈海只见这凹地里也有一滩水洼和那江水连接,两侧也是礁石密布,想来此时正是潮涨的季节,水洼与江水连成一片,故船能够进出,如果到了枯水季,江水褪去,这水洼就和江水断开连接,船只不能进出了。眼见那黑影走远,陈海赶忙拔腿追上。 第63章 杀人灭口的好地方(三) 没走多远,便见前方有一处被树木遮掩的水面,隐隐约约间,可以看到一艘破旧的二层客船停靠在那里。 “人带来了。”黑影朝着船里喊了一声。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数息之间,只见船只内缓缓亮起昏暗的灯火。 不一会儿,两道身影一前一后从船舱中走了出来。 当先一人看不清面孔,但一双长臂却格外引人注目,手臂奇长,几乎快要垂到了膝盖的位置;而另一人则长得高大无比,膀大腰圆,肌肉鼓鼓,显得孔武有力。 两人每人手里都提着一把寒光闪烁的钢刀,其中一只手上还举着火把,走到了陈海跟前。 先前带路的黑影此时也暴露在了火把之下,中等身材,此刻脸上用一块黑布蒙着,因此看不清长相。 “辛苦齐兄弟,可有尾巴?”当前双臂过膝的男子面色凝重地看着眼前的男子问道。他的目光犀利如鹰,仿佛能洞察一切。 “放心,邓大哥,我特意绕了几个圈,确定没有人跟踪后才来的。就算这小子有同伙,也不可能跟得上。”姓齐的人自信满满地开口说道。这两人自是“通臂猿”邓仑和“云里金刚”宋荡了。 男子点了点头,随后将目光转向陈海:“这位就是陈海公子了。” 陈海心中一紧,但还是尽量保持镇定,回答道:“正是在下。我已经按照你们的要求,把赎金带来了,阁下可否让我看看我妹妹她们人在哪里?”对方知道自己的名字并不难,也许是陈思思几人告诉她们的。刚才那带路的人故意在山里转来转去,后面又突然走了水路,也不知道胡善功他们能不能找到这里来。陈海心里默叹一声,明白自己现在处于劣势,必须小心应对。他深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所以尽管内心焦急万分,表面上还是尽力维持着冷静和理智。毕竟,妹妹她们的安危是最重要的。 “嘿嘿嘿,你妹妹和手下的两个丫鬟,我们照顾的很好。钱呢?” 陈海抖了抖手里的包袱,“按照你们的要求,一百两黄金,我带来了。几位英雄,可以让我先见见我妹妹吗?” “她们就在船上。”邓仑一脸得意地说道。 他看了一眼身后的船只,然后朝着那个方向喊了一句:“婆娘,让人叫两声。” “啊!”随着邓仑话音刚落,一声惊呼声从远处传来。 这声惊呼似乎是刚刚才发出来的,仿佛呼喊之人刚刚被人解开了束缚嘴巴的布条,接着又被人狠狠地拧了一下身体某个部位,所以才会发出这样的惊呼声。 仔细一听,那声音正是陈思思的声音,毫无疑问。 “三位英雄都是身怀绝技之人,面对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你们竟然不敢让我亲眼见见我的妹妹吗?如果这件事传扬出去的话,难道你们就不怕被天下人耻笑吗?”陈海微微一笑道。 他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平静,但内心却充满了担忧和焦虑。毕竟,自己到现在也没有见到妹妹她们,不知道他们被掳走的这么长时间里有没有遇到什么不好的事。 “哈哈哈,咱们倒是叫人小瞧了。”邓仑听到陈海的话后,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他转过头去,看向身边的两人,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似乎觉得陈海说的话十分有趣。 “人呢,我已经让你听了声音,现在你该付钱了。” 陈海无奈的道,“三位英雄求财,陈海自然满足三位的要求,只希望三位收到钱后,马上释放我妹妹她们三人。”说完,就把包袱扔了过去。宋荡伸手接过陈海扔过去的包袱,打开看了一下,又掂了掂,朝着邓仑点了点头。 “对不住了,陈公子,我们也是受人之托。人呢,我们不能放,不光她们不能走,你也要留在这里,大哥动手。”邓仑露出一丝奸计得逞的笑容,指挥宋荡上前擒住陈海。 蒲光甲并没有和邓仑说过自己在船上被陈海揍过的事情,毕竟这也太丢人了。因此此时邓仑他们是真的以为陈海只是一个文弱书生的。 宋荡也没有丝毫谨慎的模样,大摇大摆的走到陈海眼前,随手抓向陈海胳膊。意料中陈海应该被宋荡轻轻一抓就被扭断胳膊,然后倒地呻吟,接着宋荡抓住他绑进船舱,等到明天邓仑去找蒲光甲交人拿钱,这件事就结束了。至于蒲光甲怎么处理这些人,就不是自己这几人要操心的事了,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自己还是很讲江湖道义的。宋荡心里想着,一边伸出蒲扇大的手掌朝陈海抓去。 陈海自邓仑说出那句话时,脑子就在飞速的运转,此时他已经明白,这几人绑架陈思思并不是单纯的索要赎金,听那话的意思分明是受了别人的委托刻意所为,这些人的目标主要是陈思思和自己。自己一行人,怕是早就有人惦记上了,看来今天想要带走陈思思三人并非一件容易的事,而呼善功和他带着的人现在还没有找到这里,现在只能靠自己来独自面对。那么现在只有两个办法可行,一个是想方设法拖延时间等待呼善功他们找过来,帮助自己,解决掉眼前这几人;另一个就是自己出其不意,趁他们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迅速控制住其中一个人,然后用这个人当作筹码交换陈思思三人。 陈海的思考时间非常短暂,宋荡也就是刚刚伸出手掌的时间,陈海向后退了几步,假装惊慌失措的样子喊道,“等一下,几位英雄高抬贵手,我这里还有一些碎银,愿意一并呈上,希望三位英雄能放过我!”说罢,就从怀里真的掏出了几锭碎银子。 “哈哈哈!”邓仑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大笑声,那声音回荡在这片空地,仿佛要将人的灵魂都震碎一般。 他的脸上流露出一种极度鄙夷的神色,眼神中的嘲讽和轻蔑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 第64章 杀人灭口的好地方(四) 事实上,邓仑对这样的场景有着独特的偏好。他喜欢观察人们在生死边缘挣扎时所展现出的各种表情,尤其是那些在绝望中为了求得生存而展现出的人性扭曲。他们会变得卑微、屈服于他人脚下,甚至不惜放弃自己的尊严和原则来换取一线生机。 这些人或许曾经高高在上,但在面对死亡的威胁时,却只能低声下气地乞求对方放过自己。即使遭受了极大的侮辱,就算妻女姐妹被侵犯,或者父母兄弟被杀,他们也只能选择沉默。只要能够保住性命,他们愿意跪地磕头,感激涕零,甚至愿意献上自己的一切。 这种掌控他人命运的感觉让邓仑陶醉其中,无法自拔。他享受着这种主宰一切的权力,享受着看着别人在他面前低头求饶的快感。每一次看到别人如此可怜巴巴地向他祈求生存,他内心深处都会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愉悦感。 这种心理上的满足超越了任何物质财富所能带来的快乐,让他沉浸其中无法自拔。因此,每当遇到这样的机会,邓仑总是毫不犹豫地抓住它,尽情享受这种操纵他人命运的乐趣。 宋荡同样在心里耻笑陈海,陈海慌张的样子让宋荡觉得陈海此时就是一个不知所措的人,此时如同一个身陷囹圄的待宰羔羊,连从怀里掏出来的救命的银子都拿不住了,那些碎银被陈海不小心掉在地上,陈海又赶忙伸手到怀里接着往外掏。 “嘎嘎嘎!”宋荡发出了一阵畅快的笑声,这种人一看就是没见过打打杀杀的场面。哪里是自己这种刀尖上讨生活的人的对手,此时已经呆若木鸡,不知作何反应了,不知道一会自己抓碎了他的臂骨,他会不会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自己倒是有些期待看到这样的场景了呢。就在宋荡蒲扇大的手掌即将抓住陈海胳膊的时候,宋荡隐约看到了陈海的眼神,那眼神似乎没有慌张,没有害怕,似乎是一种坚定的毫不动摇的神色看着自己,怎么会呢? 此刻宋荡和陈海之间的距离已经非常接近,几乎可以说是面对面。就在这时,陈海突然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纸包,并迅速地扬了起来。刹那间,一股白色的粉状物质如云雾般飘散开来,迅速将宋荡整个人笼罩其中。由于两人距离太近,宋荡完全没有时间做出反应,那些粉末状的物体就像虫子一样钻入他的眼睛里。紧接着,他感到双眼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啊!我的眼睛!\" 宋荡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音响彻云霄,甚至惊动了附近的一群飞鸟。这些鸟儿原本还沉浸在梦乡之中,但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吓得惊慌失措,纷纷拍打着翅膀四处逃窜。 陈海一击得手,他知道现在不是松懈的时候,必须要趁胜追击。于是他毫不犹豫地迅速从怀里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眼神异常冷静。他没有选择后退,反而迎着宋荡向欺身上前跨出了一步。原本陈海与宋荡之间的距离就近在咫尺,这一步让他们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几乎只有一拳的距离。 陈海右手紧紧握住匕首,反握着刀刃,此时宋荡因为石灰粉的袭击而陷入了困境。他的双眼被石灰粉迷住,无法睁开,只能盲目地在空中挥舞着拳头,试图保护自己,但这种毫无目标的防御对于陈海来说只是徒劳。 陈海灵活地躲避开宋荡乱挥的双拳,然后,他迅速挥动手中的匕首,刷刷刷几声刀割破肉的声音,锋利的匕首无情地划过宋荡的臂弯和双腿。宋荡顿时感到一阵剧痛袭来,身体失去平衡,站立不稳,最终跌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陈海每天坚持锻炼身体,使得他的爆发力异常惊人。此外,有赖于胡善功的悉心教导,陈海对于刀具的使用已经烂熟于心,通过不懈的努力和坚持训练,他逐渐摸索到了武功的门道。因此,他才能将这些积累起来的力量在一瞬间发挥到极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出其不意地给宋荡造成了沉重的打击。如果与宋荡进行一场公平的对决,以宋荡的高超武艺,胜负恐怕难以预料。至少陈海没有信心短时间内能打败宋荡,更何况旁边还有宋荡的两个同伙在旁,如果和宋荡陷入了纠缠,对方只需要从船里带出陈思思等人来要挟自己,到时候自己必然投鼠忌器,任其摆布了。因此,陈海在刚才极短的时间里做出决定,迅速的将宋荡制服。正是因为陈海的果断行动、精准判断以及过人的实力,才让他在这场战斗中占据了上风。 此时陈海左手握拳手臂勒住宋荡的脖子,然后用匕首的刀尖抵在宋荡的下颚处,宋荡觉得自己现在屈辱死了,明明一身武艺,深身手了得,还没动手就被一个看起来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制服,这要是传出去,以后自己还怎么在江湖上混,由于宋荡不断试图挣扎,陈海将匕首用力往前顶了顶,“不想死就别动!”陈海的语气异常冰冷。这一刻,即使是见惯了生死场面的宋荡也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在挣扎下去,陈海就会毫不犹豫的用匕首划开自己的脖子。他绝对是杀过人的,宋荡心里想到。 由于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宋荡被陈海制服在地时,一旁的邓仑和齐恒才反应过来。他们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充满了震惊。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看似普通的少年陈海,竟然有着如此惊人的手段。更让他们愤怒的是,当他们看到宋荡此时已经鲜血淋漓,染红了衣衫,整个人看起来惨不忍睹。他们不禁怒火中烧,大声吼道:“竖子尔敢!” “放开我兄弟!” 然而,陈海却毫无惧色,他冷漠地回应道:“你的兄弟是兄弟,我的家人就不是家人了吗?”他的声音冰冷而坚定,仿佛一把锋利的剑,刺进了邓仑和齐恒的心口。接着,陈海继续说道:“我本无意伤害任何人,但你们不守信义,拿了赎金还不放人,因此就怪不得我了。” 第65章 杀人灭口的好地方(五) 邓仑此时有苦说不出,自己是收到蒲光甲的委托要擒住陈海和她妹妹带给蒲光甲去处理,至于是杀是剐,就不是自己要操心的事了,本来自己也收了蒲光甲的定金,因为见到目标也是有钱人家,便想两头都吃,因此想了一个绑人要赎金的主意,没成想踢到了钢板上。此时后悔也没有用,宋荡与自己是义结金兰的兄弟,彼此又有两个分不清是谁所生的孩子,将来死了,这两个孩子是要给他们二位摔盆送终的。眼见此时宋荡一身鲜血,不知道伤势如何,只好先稳住陈海,先把宋荡解救出来再说其他。当下,邓仑开口道,“这位兄弟,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还请高抬贵手,放了我兄弟。” 陈海冷笑一声,“放我妹妹她们出来!我用你这兄弟换我妹妹她们。” “好,”邓仑说道,“婆娘,将人带出来。”后面一句却是头也不回的朝船里喊道。 很快,船里传出了悉悉索索的动静,不多时,陈思思和两个丫鬟被一个肥胖的妇人用绳子绑着双手串成一串带了出来。陈思思用力看清是陈海不由得惊喜交加,连忙叫了一声“二哥哥”,就想朝陈海跑过来,却被那肥胖妇人拦了下来。 “现在你见到你的家人了,可以把我兄弟放了, 人你带走。”邓仑开口说道。 “谁知道你是否会出尔反尔,须你兄弟送我们一程。”陈海冷静的说道。 “你不要太过分!”齐恒在一旁怒不可遏,“你看我兄弟浑身浴血,再不救治恐怕有生命之危。自然是你先放我兄弟,我们再放了你家人。” 陈海冷笑道,“你们都是武艺高强之人,如果我放了你兄弟,万一你们反悔再来追杀我们,我妹妹她们三人都是女流之辈,我们又哪里能逃脱的了呢,至于你兄弟,放心,我下手有分寸,他不会死的。” “不用管我,二弟,齐兄弟,你们一起上,拿下他替我报仇!”宋荡扭动着壮硕的身躯,怒吼道。 陈海握住匕首的手微微一用力,薛从宋荡的脖颈流出,宋荡不由得闷哼一声。陈海淡然说道,“手下败将,不要打扰我们谈生意。” “等等!”邓仑喊道。 陈海眉头一皱,以为他要耍什么花样。 “兄弟,我有个提议。”邓仑指了指宋荡,“不如我替我大哥做人质,送你们离开,等你们走到安全的地方再放了我,如何?” “你的功夫怕是也不遑多让,留你在身边作人质,只怕比你这大哥更危险。”陈海考虑了一下,点摇头道。 “那你说怎么办?”齐恒在一旁焦躁的说道。 “只好委屈你夫人陪我们走一遭了。”陈海看了看抓着陈思思胳膊的那个妇人说道。 “好。”邓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就依你。” 陈海让那妇人给陈思思三人解开绑身上的绳索,又用绳索给妇人双手绑住,带了过来,等几人来到陈海身后,陈海端详了几人身上并无大碍,不由得放下心来。接着,陈海让几人先走出一段距离,自己才松开抵住宋荡脖颈的匕首,缓缓离去。 陈海一离去,邓仑、齐恒二位就飞掠而至,快速来到宋荡面前查看起伤势来,胳膊和双腿虽然还在流血,所幸伤口不深,并未伤及筋骨,只是宋荡双眼已经肿的老高,眼泪将脸上残留的白色的粉末冲出两条泪痕,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看得见。 “二弟,抓住那个姓陈的,我要将他碎尸万段!”宋荡咬牙切齿的喊道。 “大哥放心,他们跑不了!”邓仑一边给宋荡包扎身上的伤口,一边说道。“大毛,二毛,出来照顾你们大爹!” 话音刚落,两道瘦小的身影,一前一后从船上跳了下来,几步奔到近前,两个孩子将宋荡费力的扶起,一边关心的询问,一边往船上走去。 “二爹,弟弟留下照顾大爹,我要和你们一起去。”名叫大毛的孩子此时折返了回来说道。 “你还小,不如留下来照顾你大爹,我和你二爹去追就行了。”齐恒好心的说道。 邓仑朝齐恒解释道,“齐兄弟有所不知,大毛二毛有个本领,鼻子堪比鹰犬灵敏,他能帮我们闻出他母亲留下的特殊气味,帮助我们追上那些人。” “好孩子,咱们走!”邓仑朝齐恒和大毛说了一句,当先一头扎进林子里,朝陈海几人退去的方向追去。 月亮此时从云朵里冒出一点头来,弯弯的弦月并不能给给大地带来多少光亮,不过好在总能看清楚路了,陈海不多时便追上了前面的陈思思几人,带着肥胖的妇人,走的并不快。但是现在这妇人是防止对方追杀的筹码,不能弃之不顾。几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崎岖的山林里,地上覆盖着厚厚的腐败的落叶,一只脚踩上去,立马就陷到小腿肚子的地方,进一步的拖慢的几人行进的速度。 突然,红萍踩到一处湿滑的青苔,脚底打滑摔倒在地上,发出一声低呼。陈海赶忙上前查看,好在地上多是经年不曾腐化的落叶,红萍并未受伤,陈海将红萍扶起,招呼陈思思几人继续赶路,一转身,却发现刚才走起路十分笨拙的胖妇人,已经消失不见,地上只留着已经断成两截的绳索。 陈海一拍脑门,“糟了。此地不宜久留, 快走!”陈海有些懊恼,刚才走的着急,竟然忘了搜身,那胖妇人应该是藏了匕首在身上,趁自己几人不备割断了绳索跑掉了。现在没有这个人质在身边,如果对方追来就麻烦了。所以陈海见红萍并未受伤,赶紧催促众人快走。 陈思思和两个丫鬟也知道现在还没脱离危险,对陈海的话十分顺从。陈海将匕首拿在手中,一边走一边留意四周的环境。陈思思几人毕竟是宅子里长大的,更何况被抓走的这一整日里,只喝了点水,什么也没有吃,走了没多久就感觉体力已经被耗尽,多宝儿和红萍见状赶忙搀扶着,虽然两人现在身上也没有多少力气了,但是还是咬牙坚持并肩继续向前走去。 第66章 追杀(一) 陈海时不时的抬头辨认一下方向,他记得对方的小船接上了自己,在船上时陈海暗中留意船行了大约七八里地,虽然是从对岸过来,但是江水的流速也要考虑到,那么陈思思三人应该是被关在下游四五里地方,现在几人就要顺着山林向上游方向走去,如果胡善功他们过了江,应该会在前面的地方搜索。也就说陈海他们往上游的方向走,安全的可能性才会更大一些。但是陈海刻意和那江水保持一定的距离,只在山林里穿行,江边多滩涂,且没有树木遮蔽,如果刚才的那伙人追来很容易会发现自己一行人的行踪。 又走了一柱香的时间,陈思思和两个丫鬟实在坚持不住了,陈海也知道她们的体力已经到了枯竭的状态,便让三人停下来休息,恢复一些体力,自己则警惕的留意着四周的一草一木。现在不知道那几个匪人是否会找来,更何况还有一个胖妇人,不知道跑掉后是就此离开了,还是蛰伏在周围,伺机下手,从她无声无息的割断绳索消失不见的情况来看,八成也是有功夫在身的。 多宝儿蹲在地上轻轻的给陈思思揉着酸痛的小腿,陈思思不好意思道,“宝儿你也累坏了,还是别管我了,赶紧恢复下力气。” “没事的小姐,我还有力气呢。”多宝儿朝陈思思露出一抹微笑。“倒是小姐你,从来没有遭过这罪,老爷和夫人要是知道了,怕是要心疼坏了。” 陈思思见多宝儿提起父母,不禁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都怪我不好,如果不是我要去看那纸伞店,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妹妹不用自责,他们是早就打算绑架你们了,就算你们不去那里,他们还是会找别的机会下手的。”陈海见陈思思陷入自责中,忍不住出声安慰道。 “对了,二哥哥,我听刚才站着的两人说话,有一人蒙着面,但是声音和那纸伞店的店家极其相似。”陈思思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说道。 “嗯?”陈海一愣,白天的时候自己就有所怀疑,还叫断掌柜去打听那店家的住址,看来自己想的果然没错,那店家和要绑架自己妹妹的人是一伙的。“我知道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你们抓紧休息,此地不宜久留。” 过了一会儿,陈海见她们休息的差不多了,让三人赶紧起身继续赶路。四个人尽可能不发出什么声响的走在山林里,远处江水拍打岸堤的声音依稀可闻。 约莫又走了一里地的样子,一处比较陡峭的山脊处,一面是直立如剑般直耸的峭壁,一面是悬崖,中间仅容一人通过的宽度,陈海先走过去探了一下路,见比较安全,便让三人依次通过,陈思思走在第二个,然后是多宝儿,最后到红萍时异变突生,只见红萍刚要踏入那狭窄的口子时,身后突然出现一人,一手抓住红萍的手臂,猛地向后一扯,红萍的身体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被狠狠的砸在地上。陈海听见红萍的痛呼,赶紧向后看去,只见那具肥胖的黑影不是那逃脱的胖妇人又是哪个。 陈海将手里的匕首递给多宝儿,低声嘱咐她带着陈思思先走,然后飞速返回峭壁这头,自己来救红萍。陈思思知道自己和多宝儿留在这儿,陈海不光要面对敌人,还要分心保护自己等人,为了不当陈海的累赘,只能轻声说了一句“小心”,然后和多宝儿相互搀扶着向前跑去。 “跑都跑了,还敢回来!”陈海没有着急上去交手,一边冷笑着跟那胖妇人搭话,一边拿余光扫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红萍。 “嘿嘿嘿,”一声沙哑的笑声从胖妇人的口中传出。“小子,你胆子不小,胆敢伤我夫君。” 陈海闻言皱了皱眉,明明早些时候听那双臂过膝的男子叫这胖妇人婆娘,怎么这胖妇人又说那受了伤的姓宋的是她的夫君? “贵圈可真够乱的。”陈海无所谓的笑了笑道。 “什么圈?”胖妇人一愣,没明白陈海说的什么意思。 不过接下来,胖妇人也不计较陈海说的什么了,“小子你没了兵器,莫作无用挣扎,还是乖乖束手就擒。” “你说说话,我就要不战而降了吗?”陈海继续笑道,同时观察四周,心里默默的盘算——此处悬崖峭壁,没有其他路可以通过,而胖妇人和自己说了半天,也不见她的帮手现身,想来应该还没有会合到一处;红萍此时已经晕死过去,不知道受伤严重不严重,自己现在已经迅速出手力求制服这胖妇人,然后带红萍离开,不然等她的援手来了,自己就更不好脱身了。 胖妇人也没打算说降陈海,江湖上行走的人,更多的还是拿拳头说话的。当下双手一错,一对鸳鸯刀出现在双掌之中。胖夫人狞笑一声,冲了上来。 陈海此时没有了匕首,只能尽力躲闪,胖妇人虽然身体臃肿,动作却行云流水,没有一丝拖拉,赫然有着高深的功夫,只见胖妇人一招接一招的向陈海攻来,刚开始陈海还能左支右绌躲开一些杀招,但是很快由于地形狭小,陈海身上就开始出现深浅不一伤口,一丝丝鲜血顺着陈海的衣衫滴落在地上,所幸没有伤及要害部位。陈海此时一只手扶着峭壁,一只手放在身后,他在寻找一个机会,此时,一个装有石灰粉的纸包被他捏在了手里,他也不知道自己用石灰粉擒住那宋姓的男子时这胖妇人有没有看到,但是现在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拼死一搏。 “你武功这么高,那会儿挣开了绳索为什么不第一时间趁我不备出手,反而要等到此刻才现身?”陈海出声打算分散那胖妇人的注意力。不过这也确实是在见识了胖妇人的功夫后心里产生的疑问。 “人有三急,我要拉屎。”胖妇人似乎没有觉得有什么羞于启齿的地方,大方的讲出了原因。 “呃~”陈海倒是有些愣了愣,这答案着实没想到。 第67章 追杀(二) 胖妇人见陈海有些发楞,冷笑一声,再次掠了上来,一双鸳鸯刀上下纷飞,耍的出神入化,月光下点点寒芒直奔陈海而来,陈海也打起精神,仔细应对,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胖夫人一记横扫当胸袭来,这招又快又急,陈海如果被这招扫中,怕是整个胸腔都要被划开。 陈海惊出一声冷汗,急忙躲避,险之又险的避开此招,不想这招却是胖妇人的一记虚招,胖妇人臃肿的身体摆出一个奇怪的姿势,在原地旋转一百八十度,用后背抵住陈海,左手鸳鸯刀自腋下刺向陈海胸腔,陈海在刀尖触碰到自己皮肤的第一时间,基于一直以来的训练出来的反应力,第一时间将自己的身体拔高了几分,刀尖毫无障碍的刺进了陈海的腹部。 陈海咬紧牙关,一拳击出,打在胖妇人的太阳穴上,胖妇人一击得手,向前一步然后转身抽刀,鸳鸯刀带起一抹鲜红的鲜血飞溅而出,陈海闷哼一声,牙槽紧咬,趁她转身的时机,一包石灰粉猛的朝着胖妇人的脸砸去。 那胖妇人反应也是了得,双刀挥舞,在自己面前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刀墙,同时脚下用力,身体后仰急退,那石灰粉大半都被胖妇人挡在刀光之外,并未造成什么伤害。 “小子好狡猾,明明有功夫在身,却用这些旁门左道的玩意儿。”胖妇人晃了晃脑袋,站稳身形,嘲笑道。虽然陈海的石灰粉没有奏效,但是刚才打在胖妇人太阳穴上的一拳,还是有些效果的。 陈海露出一抹苦笑,如今他已经底牌尽出了,却没有伤及对方分毫,现在停下手来,腹部传来的剧痛立马使的陈海站立不稳,那鸳鸯刀虽然短小,但是刀刃扁平,相比一般的刀剑略宽,因此伤口比较大,此时血流不止,陈海已经开始有了眩晕的感觉。 “我要让你为伤了我的夫君付出代价,再去抓住你的家人,那两个姑娘长得可真水灵啊!我先把她们送到雇主那里,等他们玩够了,再卖去青楼,让她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胖妇人摇晃着脑袋用恶毒的语气说着,在她眼里,陈海此时就是案板上的鱼,已经没有翻身的可能。因此她现在肆意的嘲弄着陈海,嘲弄着这个螳臂当车的小子。 下一刻,一道靓丽身影从胖妇人的身后扑了上来,那道瘦小的,单薄的身影死死的抱住胖妇人,嘴巴咬在胖妇人的耳朵上,胖妇人吃痛之下,咆哮一声,挥刀向身后砍去,奈何自己虽然动作灵活,但身体过于肥大,那道身影死死的抱住自己,一时之间竟然够她不着。 原来胖妇人与陈海对阵时抽刀后退的那一步,正好来到昏死过去的红萍身旁,红萍幽幽醒来后听见陈海和胖妇人的对话,发现陈海此时已经受了很重的伤,当下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势,悄悄站起身瞅准时机跳到了胖妇人的背上,牙齿咬住了胖妇人的耳朵,因为害怕自己力气不够被胖妇人甩下来,因此双手扣住胖妇人的面部后,就将全身力气都集中在手指上,手指不知道抠住了哪里,那胖妇人疯了似地原地转起圈来。 陈海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他怎么也想不到,平日里那个看起来十分瘦弱的红萍,居然会有如此大的胆子和力量。她不仅敢与那肥胖的妇人搏斗,而且现在更是将自己的双手深深地抠进了胖妇人的眼眶之中。 此时的胖妇人,痛苦地嘶叫着,双眼不断涌出大量的鲜血,而她的眼珠,也几乎要被红萍给生生地抠了出来。由于剧烈的疼痛,胖妇人已经完全无法分辨周围的情况,只能本能地挣扎着,下一刻,两柄鸳鸯刀被胖妇人分别掷出,一柄朝陈海方向激射过来,可能是胖妇人现在双眼无法识物,准头并不好,鸳鸯刀插进了陈海身旁的一株矮树上,另一柄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陈海心中大惊,连忙想要冲过去帮助红萍。然而就在这时,那胖妇人突然一脚踩空,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倒,然后直直地朝着悬崖下方坠落下去。 红萍此时仍然死死地抱住胖妇人,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不肯松手。于是,红萍就这样跟着胖妇人一起,双双坠落到了悬崖底下。 陈海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势,费尽力气,来到悬崖边,伸头向下望去,只见悬崖下怪石嶙峋,滚滚江水川流不息,哪里还能找的见红萍和那胖妇人的身影。 陈海望着悬崖下湍急的江水,脑海中一片空白,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知道,红萍和那个胖妇人很可能已经掉入江中,被汹涌的江水冲走了。 陈海无力地坐在地上,后背倚靠在一棵碗口粗的大树上。他不禁回忆起红萍这个女孩,她身材瘦小,却总是带着笑容,让人感到温暖。今年她才刚满二十岁,只比自己年长两岁,但一直以来都尽心尽力地照顾着自己的妹妹。如今,她就这样突然离世,尽管陈海在前世经历过无数次生离死别,但此刻心中依然充满了失落和悲伤。 一阵剧烈的腹痛打断了陈海的沉思,他连忙撕开身上的衣物,扯下几条布条,紧紧地缠绕在腹部,试图止住不断流出的鲜血。由于身上没有任何止血药物,这也只是权宜之计。陈海静静地坐了片刻,稍作休息后,积攒了一些体力,便站起身来,朝着陈思思等人离开的方向追赶而去。 又过了片刻功夫,两道身影先后出现在刚才陈海离开的地方。 当前一人体型略显怪异,一双手臂几乎过膝;此人手持一把钢刀,当前而行,后面跟着的那个身高还不到此此人肩膀,赫然是邓仑和他的孩子大毛寻到了这里。 “大毛,你闻到的气味一直追踪过来,应该是这里没错了。”邓仑当先说道。 “二爹,娘留下的气味我不会问错的。”个头快到邓仑肩膀的大毛认真的说道。“这里有很浓的血腥气。” 邓仑连忙俯身查看,只见这里草木狼藉,分明不久前有过一场打斗。 第68章 追杀(三) “娘的气味只到这里,再往前就没有了。”大毛女里用鼻子嗅了嗅,朝邓仑开口说道。 “这是”邓仑发现一处寒芒掩映在不远处的草丛中,此时弦月半隐半现,刚才竟然没有注意到,邓仑赶忙走过去,从草丛里摸出一柄兵刃,仔细一看,赫然是胖妇人的一柄鸳鸯刀。 “糟了,是你娘的兵刃!”邓仑大骇,如今只见兵刃不见人,气味也只到这里,难道自己的结发妻子已经凶多吉少了吗? 大毛毕竟还是一个孩子,闻言鼻子抽搐几下,竟忍不住哭了起来,“娘,娘!” “哭什么哭,你娘武艺不在我之下,就那几个人想杀了你娘,简直做梦!”邓仑手握鸳鸯刀, 借着月光环顾四周,接着说道,“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那几个人,自然就能知道你娘的消息。” “二爹说的对。”大毛收住哭声,从邓仑手里接过胖妇人的鸳鸯刀。 邓仑发出了特定的暗号后不久,便成功地与正在附近搜索的齐恒汇合在一起。 齐恒蹲在地上查看了一番,一只手抹起滴落在一处土块上的血迹捻了捻,沉声说道,“邓二哥,此处血液未干,想来那人离开不久,我们现在速速去追,应该能够追上。” “追!” 三道身影飞速向前行去。 与此同时,陈海在茂密的森林中以一种均匀而稳定的速度奔跑着。这种方式不仅可以帮助他节省体力,以应对可能出现的意外状况,还能让他更好地集中注意力,敏锐地察觉周围环境中的任何细微变化。两侧的树木如同幻影般迅速向后掠过,在这幽暗的夜晚里它们的影子交织成一片模糊的画面。 陈海一边跑一边心中暗自思索着:“思思她们应该就在离我不远的前方。” 下一刻。 陈海站住了脚步,一只手握紧了手中的鸳鸯刀——那是他从刚才的地方离开时从树上摘了下来的。 两道身影一左一右出现在陈海面前,另外还有一道瘦小的身影,远远的坠在后面,陈海横刀在手,淡笑一声,“真巧,又见面了。” “陈公子倒是跑的挺快,倒叫我兄弟好找!”邓仑戏谑的笑着。 “在几位面前,不跑,难道站着等死吗?”陈海说罢,将鸳鸯刀横在胸前。 “我婆娘人呢?”邓仑见陈海手中的那柄鸳鸯刀,不由得红眼道。 “她说和我有缘,送我一把鸳鸯刀留作纪念,然后就回家去了。怎么你们来到路上没有遇到吗?”陈海淡笑着说道。 “休要胡说八道!邓二哥,咱们擒住他好好审问一番,自然就能知道嫂夫人的下落。”蒙面男齐恒说道。 “那纸伞店就是你开的对?”陈海斜眼瞅了瞅蒙面男。 “是又如何?” “不如何。”陈海心知说狠话没用,他不过是想借着搭话拖延一下时间,好让陈思思二人能够尽可能的跑远一些。 但是陈海的想法很快便被识破了,邓仑心念胖妇人的下落,当下也不多言,手中钢刀一振,甩了一个刀花,便朝着陈海劈了过来。 陈海连忙用手中鸳鸯刀架住邓仑的刀势,只见两柄刀相撞,发出“铛”的一声巨响,火花四溅。一记格挡过后,陈海听到一旁动静,立即侧身收刀,险之又险的避开蒙面男从身旁斜刺来的一刀。三人战到一处,陈海左抵右挡,一时间,树林里刀光剑影不绝。 下一刻,陈海再度奋力抵住邓伦的攻击,转身踢向蒙面男齐恒。齐恒向后跳开,与邓仑形成夹击之势。 陈海深吸一口气,身形一闪,宛如鬼魅般冲向邓仑。 只见陈海刀刃一挥,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邓伦措手不及,手臂被划伤。 趁此机会,陈海纵身跃起,准备逃离。然而,齐恒早已预判到他的动作,飞起一脚将他踹倒在地。 与此同时,邓仑钢刀再度横扫过来,陈海借着被齐恒踹倒的力道,连忙顺势在地上几个翻滚,借机来开与二人的距离,此时蒙面男因为刚才的一击,现在是和邓仑并肩站在一起。 “看镖!”陈海大喊一声,单手向前一挥,同时身体向后急速退去。 邓仑二人赶忙向两侧跳开,抬起胳膊遮挡面门要害,但只见空中弥漫尘土和草屑,哪里有什么暗器袭来,心知上了陈海的当,眼见陈海已经越跑越远,当下冷哼一声,再度发力追了上去。 陈海借着月色,边跑边想对策,腹部的伤口在剧烈的跑动中鲜血已经沁透了缠裹的布条,鲜血一滴一滴的洒落在经过的草地上。此时陈海的嘴唇已经有些发白,陈海知道这是失血过多的征兆,必须尽快摆脱后来的两个人。 陈海伸手摸了摸怀里,现在还有最后一包石灰粉,原本以为随身携带三包就已经足够应对意外,没想到还是失算了。 此时陈海已经听不到身后的动静,想来应该将那二人甩开了一段距离。陈海靠在一棵大树上,突然灵机一动,起身去寻来一些树枝和藤曼,刷刷刷,用刀削了起来。 邓仑三人顺着血迹一路追来。因为陈海前世一直是在中缅边境工作,对于在丛林里行动的经验非常丰富,因此陈海的逃跑路线并不是一条直线。 “妈了个巴子,这人属兔子的,跑得这么快!”齐恒一边追一边抱怨道。 “齐兄弟稍安勿躁,此人受伤颇重,一路追来这血迹是越来越多,恐怕此时已经是强弩之末,撑不了多久了。” “等我抓到他, 一定把他大卸八块,替宋大哥报仇!” “还有我娘!”大毛在身后插话道。 “对,还有嫂夫人!” 下一刻,几人穿过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后,终于停住了脚步。邓仑看着前方三丈外的一棵大树下,陈海正靠着树干坐在那里,他的一只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腹部,仿佛已经难以支撑下去。邓仑借着明亮的月光,清晰地看到陈海那张惨白如纸的脸庞,心中明白那是因为大量失血而导致的症状。邓仑不禁得意地大笑起来:“跑呀!你怎么不再继续逃跑了呢?难道你已经没有力气了吗?哈哈……” 第69章 追杀(四) “再给你一次机会,答的好,我考虑给你留个全尸,我那婆娘现在何处?” 陈海露出洁白的牙齿,脸上也露出一丝嘲弄之色,并未说话。 “找死!”邓仑气极,持刀冲了上来,齐恒担心有诈,连忙举刀一起冲了上去。 “看暗器!”陈海大喊一声,做了一个投掷的动作。 “还来!”邓仑怒不可遏地吼道。然而,陈海却不为所动,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就在这时,一个纸包突然从陈海手中飞射而出,速度极快,如闪电般朝邓仑袭来。 邓仑心中一惊,他一眼就认出这个纸包与之前导致宋荡受伤被擒的一模一样,他不敢贸然用刀锋去劈开纸包,因为他担心其中可能藏有石灰粉之类的暗器。一旦击碎纸包,石灰粉扬起,不仅自己会受到伤害,连一旁的齐恒也难以幸免。因此,邓仑决定采取更谨慎的策略,他挥动长刀,以刀身的力量将纸包击飞出去。 纸包在空中旋转着,最终掉落在地上,散落开来。邓仑定睛一看,发现里面包裹的并非石灰粉,而是一些草屑和石子。他气得脸色铁青,心中暗骂:“这家伙居然又耍我一次!” 陈海看着邓仑一脸怒气冲冲的模样,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戏谑的笑意。他似乎对邓仑的反应颇为满意,仿佛在欣赏一场有趣的表演。 邓仑怒火中烧,再也无法忍受这种侮辱。他挥舞着长刀,朝着陈海猛扑过去。 陈海待两人冲近,再次大喊一声,“看招!”又是一个布包射了过来。邓仑不再躲闪,一刀劈碎布包,布包里的石灰粉瞬间弥散开来,邓仑大惊,连忙挥舞钢刀,同时一只手捂住口鼻,闭紧双眼,向一侧跳去。齐恒落后邓仑一个身位,因此眼见邓仑劈中石灰,也吓得赶忙向另一侧跳去。 此时邓仑因为躲避石灰粉的缘故紧闭着双眼,一双腿正跳进一处杂草丛生的平地上。 “噗呲!”一阵尖物刺穿皮肉的声音传来。 “啊!” 邓仑一声惨叫。 只见邓仑跳入的那一处草地此时已经凹进去一个齐膝的深坑,里面密密麻麻的竖立着十几根削尖了木棍,邓仑一双大脚此时已经被木棍刺穿,鲜血淋漓。 一旁的齐恒正要上前解救,却见坐在树前的陈海拉动身旁的藤曼,一排上面固定着无数同样削尖了一头的木棍的木排从树上荡了下来。 “噗!”用树藤捆绑成的简易木排上的木棍贯穿了躲闪不及的邓仑的胸膛。邓仑口中喃喃,但未来得及发出一点声音,便自口中冒出大口的血沫,随后头歪向一旁,就此死去了。 齐恒见状不由得心生一股寒意,陈海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这么多的算计,步步为营,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间。直到这时,齐恒才发觉自己几人似乎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二爹!”,大毛不管不顾的冲到邓仑面前,死死的抱住邓仑的身体大哭了起来,此时邓仑虽然已经死了,但是因为尖锐的木棍插在身上的原因,此时邓仑的身体依然保持着一个站立的姿势。 齐恒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什么。他死死地盯着陈海,此时眼睛里泛着猩红的光,像是一只被激怒的野兽。 他从来没有想过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原本以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绑架勒索行动。毕竟自己和邓仑、宋荡二人感情交好,他们曾经一起合作做过几件绑人勒索的事,而且每次都很成功。因为邓仑擅长谋划,每一次计划都非常缜密,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破绽。而自己则负责执行任务,每次都能顺利完成。事后,邓仑也很大方地给了自己不少金银作为报酬。 所以当邓仑像以前一样找到自己的时候,自己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下来。可没想到,这次竟然遇到了一个硬茬子。仅仅一个晚上的时间,事情就变得古怪的一发不可收拾,自己一伙人竟然在有绝对优势的情况下,一死一伤一下落不明。 想到这里,齐恒露出一丝悲戚的神情,随后不知又想到了什么眼神逐渐变得越发凶狠起来。他恶狠狠地瞪着陈海。 陈海扶着大树缓缓的站了起来,“时间仓促,只能制作如此简易的陷阱,让阁下见笑了。哦, 对了,阁下如果现在退去,我可以当这件事没发生过。”语气平淡,就像是聊家常一般,像是丝毫没有看见旁边的尸体一样。 齐恒咬牙切齿地说道:“都是拜你所赐!我要你给我兄弟偿命!” “何必呢。人死不能复生,但是阁下应该知道我本意只是自卫而已,如果不是阁下几人穷追不舍,我也不想这么做的。何况这件事,本身错就在你们,不是吗?”接着陈海用一副诚恳的语气说道,“你兄弟的死我也很遗憾,但是至少你还活着,不是吗,那一百两金子,我也不打算要回了,你用那钱厚葬了你兄弟,带着他的孩子好好生活,一百两,足够你们衣食无忧的过一辈子了,就此罢手如何?你只要告诉我这件事幕后的指使之人是谁就可以了。” “呵呵,哈哈哈。你想找幕后指使算账?不要说我不知道,就算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任你巧舌如簧,现在你有伤在身,我不信你那些暗器还没用完,我只需要和你一直僵持下去,你迟早流血而死。”齐恒嘴上如此说着,但是迟迟不敢上前,对于陈海层出不穷的手段,齐恒已经有些心有余悸,因此只是持刀摆好架势,并未冲上去。 “哦,原来是你怕了。”陈海笑了起来。 “胡说八道,就凭你还不足为惧!”齐恒声色俱厉的喊道。 “嗯,我开玩笑的,我相信阁下的勇气。不过我安排的援手应该快要找到这里了,阁下现在不走,一会儿恐怕想走也走不了了。”陈还抬头看了看天,说的煞有其事。 齐恒露出一丝疑迟之色,“你想诳我。” 第70章 追杀(五) “你不信算了,你在十里铺接我的时候,就有高手在我身后跟着,只是没想到你突然过河,我们没有提前准备船只,因此才耽误了,现在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想来他们早就找来船只渡河过来了,没准现在就已经到了这附近了。” “”齐恒皱起眉头没有说话,似乎在思索陈海说的真假。 “我好歹也是富家子弟,身边带一两个高手保护自己,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陈海见齐恒一直在沉思,又换了一副言之凿凿的表情。 齐恒的目光微微闪烁,他开始有些相信陈海所言非虚。毕竟,陈海作为富家子弟轻易的就拿出一百两黄金赎人,刚才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说那黄金自己不打算要了可以送于自己几人,确实也有非常大的可能雇佣一些高手来保护自己的安全。这人今晚只身一人前来熟赎人,要说没有人暗中保护,换成是谁谁也不会信的,庆幸的是邓仑生前安排缜密,想出告诉对方到十里铺赎人,实则派自己前去接头,然后坐船过河来到真正的交易地点的计策,这才避免了被对方高手围剿的危险;那么当时对方的高手肯定是看到自己带这人渡河了,只是为了避免暴露才没有现身,以此人的身份,对方的高手肯定是要寻找船只过河保护的,如此说来,这人说的必然是实话了。 想到这里,齐恒的心中不禁涌起一股紧张感,此人如此难缠,连一向谨慎的邓仑都死于他手,谁知道他还有什么后手没有展露出来,不如自己退去,找到宋荡,一起瓜分了那一百两黄金,这样就算自己扬州的铺子不要了,凭此巨资,只要自己到时候找个隐蔽的地方隐姓埋名然后娶妻生子,买房置地也足够自己这辈子衣食无忧了;如若宋荡不肯,说不得自己就要用特别的手段了。 拿定主意后,齐恒转头看了一眼仍在邓仑身边哭泣的大毛,大毛似乎有所感应,停下哭声哀求道,“齐叔叔,你可要替我二爹报仇!” 齐恒脸上一红,幸亏夜色遮掩,旁人看不清楚。 “好孩子,你放心。”齐恒说着缓缓走到大毛跟前,抬手给大毛擦拭眼泪,突然趁其没有防备一手抓起大毛,朝着陈海掷了过来。 下一刻,齐恒猛地向后退了两步,然后一个转身,头也不回地朝着远处飞掠而去。 陈海没想到那齐恒居然如此谨慎,明明早就已经心生退意,还怕陈海趁其转身时用暗器偷袭,居然将一个半大的孩子甩过来阻挡陈海。 陈海连忙伸手在空中接住大毛,将其轻轻放在地上,陈海见这孩子不过十岁左右,因为长期在水边生活,显得比寻常同龄的孩子更加黝黑瘦小一些,心有不忍,拍了拍他的脑袋说道,“小朋友,你父亲作恶多端,如今死于非命,实属咎由自取,怨不得我;这里山高林密并不安全,你也快些回去。” 不知道那孩子是不是听懂了自己的话,还是被刚才那人扔过来吓破了胆子,此时那孩子一动不动站在那里,陈海也顾不上他, 正欲转身离去。却不经意间瞥见那孩子正恶狠狠地盯着他,眼中闪烁着凶光。 陈海意识到情况不妙,但已经来不及反应。只见那原本呆立不动的孩子猛然间从怀里抽出一把锋利的刀,大毛脸色狰狞,嘴里发出低沉的怒吼,像一头凶猛的野兽般朝陈海扑来。 陈海心中一惊,想要躲闪,却发现距离太近,根本无法避开。无奈之下,他只好咬牙用手臂硬接了这一刀。刀刃切入肉里,发出沉闷的声音,鲜血四溅。陈海忍着剧痛,身体向后退去,试图与对方拉开距离。 大毛并没有就此罢休,他挥舞着刀子,继续疯狂地扑向陈海。陈海左躲右闪,狼狈不堪。他的手臂不断地被刀子划伤,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衫。但他不敢有丝毫松懈,因为稍有不慎就会命丧黄泉。 终于,陈海找到了一个机会,一脚踹在孩子的肚子上,将他踢倒在地。但孩子迅速爬起来,再次扑向陈海。两人陷入了一场激烈的搏斗。在那孩子再一次被陈海踢倒在地后, 陈海半跪在地上,手臂上鲜血横流,剧烈的动作又牵扯到了腹部的伤口,疼痛让他忍不住皱起眉头。陈海大口喘着粗气抬头看向那孩子,此时额头上布满汗珠。 “我要杀了你!”大毛捂着被陈海踢到的肚子恶狠狠的说道,随即摆出了个进攻的姿势,横刀在手,陈海这才看清正是那胖妇人遗落的另一把鸳鸯刀。 “嘶~”,陈海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尾椎骨升起,直冲脑门。刚刚只顾着防备那两个难缠的高手了,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孩子居然隐藏得如此之深。陈海心里不禁懊悔万分,真是千算万算不如天算,自己竟然在阴沟里翻了船。 陈海忍不住在心里狠狠地骂了自己一句:叫你乱当什么圣母婊!以为好心放过他,人家就会感激你,不知道人家血浓于水,上梁不正下梁歪吗?这下好了,因为自己一时仁慈差点就死在这孩子的手里。陈海呀陈海,你怎么能这么蠢呢?这次如果大难不死,以后一定要记住,除恶务尽!斩草务必除根!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大毛再一次冲了上来,完全不做防御,一副以命换命的打法,陈海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应对,十几招过后,陈海依靠身体优势,在一次对招中结束了战斗。 陈海瘫坐在地上,调整了一下呼吸,扭头看了看旁边的草地,刚才还凶狠无比的大毛,此时静静的躺在那里,一只手仍然握着胖妇人的鸳鸯刀,胸口处插着另一柄鸳鸯刀,黑褐色的血如泉涌一般从胸口处流出,在身下的草地上汇成一幅小小的湖泊,眼见着已经进气多出气少了。 解决了眼前的麻烦之后,陈海挣扎着站起身来,陈海深知此地不宜久留,如果齐恒反应过来再次折返,那时候可就不是用几句话就能吓唬得住对方的了。 第71章 破晓 陈海用身上的布条简单的给自己包扎了一下,反正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的不像样子了。 “呼!”陈海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仅仅只是几句忽悠,再加上对方本身的疑心,居然能够将对方一名武功高强的对手给吓跑。虽然陈海说的也不都是假话,不过不用生死博弈自然是一件好事,毕竟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而言,肯定是打不过齐恒的,幸好对方本身也是通过利益绑定到一起的,顺利的时候自然一起吃肉喝酒,逆境的时候,更多的考虑自己的利益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至于胡善功他们是否过了河,其实陈海心里也没底的,只是全凭猜测罢了。只是刚才差点在那十岁左右的孩子身上栽了跟头,这也提醒了陈海,生死时候不要有妇人之仁,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接下来,陈海还是要尽快的找到陈思思她们,确定她们已经安全,自己才能放下心来。陈海一刻也不敢耽误在山林里穿行。 陈海奔走了许久,眼见天色将明,周围已经开始放亮,这时,在远处有多道模糊的身影,相互之间保持一定的距离,手持火把向这边走来。 陈海大惊失色,心道莫不是那姓齐的蒙面人反应了过来,回去寻了帮手再度追来,陈海连忙借助一旁的灌木丛隐遁身形,待那些身影走进,仔细查看才发现其中一人赫然是自己家的一名护院,当下陈海反应过来,知道自己安排的人终于找了过来,陈海从灌木丛探出身来,朝那名护院喊了一声。 那护院先是被眼前突然冒出的身影吓了一跳,又听见声音熟悉,仔细辨认之下发现这蓬头垢面的人,衣衫褴褛的人竟是自家二少爷,大喜之下连忙呼喊同伴过来,“少爷,是少爷!”。 “少爷,我终于找到你了!”那护院搀扶着陈海坐下,然后让同伴拿来装水的葫芦,连忙递给陈海,陈海跑了一夜,滴水未进,当即接过葫芦大口牛饮了起来。 陈海喝完水随意的用袖子抹了抹嘴,“辛苦你们了,老胡人呢?” “回少爷,胡首领带人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寻找,我已经叫人去找了。” “你们有遇到三小姐她们了吗?” “回二少爷,丑时胡首领那边就遇到了三小姐和宝儿姐,两人都平安无事,少爷放心,我们也是因此知道了您所在的大致方向,胡首领命我们分头往这边寻找。” 听到陈思思和多宝儿已经和胡善功他们汇合,陈海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想来虽然自己妹妹她们体力不如自己,但是逃走的时候一直是沿着江边的山林走的直线,而自己为了引开追兵,故意在山林里绕路,又与他们交了两次手,因此远远的落后于她们也是正常。 不多时,天边露出鱼肚白色,胡善功护着陈思思她们一起快速的走了过来,不多时又有陆陆续续几波手持棍棒的人汇集了过来,这些人都是陈咏派过来帮忙的了。陈思思见到陈海此时的模样,鼻子一酸,忍不住扑到陈海的怀里哭了起来。多宝儿也围到陈海身边,眼里弥漫着一层水雾,她虽然只是一个女婢,但是在内心里早就把自己当成是陈海的人了,因此此时看到陈海一身惨不忍睹的伤口也是心疼不已,当下就要给陈海解开身上的衣服,查看他身上的伤势。 陈海柔声安慰两人,“你们不用担心,别看伤口看着吓人,其实都是些皮外伤罢了,这点伤让老胡给我处理就行了。”说完还朝两人笑了笑。 “坐好,别动!” “老胡,把药给我!” 胡善功自然不敢拒绝两个女子的命令,只好朝着陈海呲牙笑了笑。 陈思思和多宝儿两人红着眼睛,一人给陈海解下已经支离破碎的衣服,另一人打来清水给陈海擦拭身体,然后接过胡善功手里的伤药,小心翼翼的用清水冲净伤口,再轻轻的往伤口上涂抹药粉,最后再用干净的布条重新包扎好。 陈海拒绝不得,只能任由二女摆布。期间陈海简单的跟几人说了一下昨夜的经过。也从几人七嘴八舌中知道了,原来昨夜在十里铺胡善功带着一群人事先埋伏在那附近,确实不曾想到对方只有一人出现,而当时陈海为了不打草惊蛇,并未给胡善功暗号,等陈海跟着那人走后,胡善功赶忙从后面带人追赶,到了江边才发现陈海和那人坐上船走了,胡善功又带着人在上下游找船,奈何夜里江边再无其他船只,因此耽误了过河的时间。所幸胡善功带来的扬州陈家的一行人里,有一个叫褚桥山的,对这周围有些了解,这才找来一艘船,把众人渡过河了。 陈海连忙感谢了那个叫做褚桥山的,同时也感谢了陈咏安排过来的那些人。众人连忙称不敢自是不用多说。 这时,一旁的陈思思忽然问起红萍,陈海只得据实以告,二女听闻红萍为了救陈海,抱着那胖妇人一起坠崖下落不明后,人不如又是伤心落泪 。 陈海也是难过不已,自己两世为人,虽然见惯了生死,甚至自己也经历过死亡,但是这种身边的人突然离去还是让人难以接受。 “妹妹别太伤心,吉人自有天相,红萍很有可能落水后被冲到了下游, 此时说不定已经得救,我们安排人去沿江寻找,说不定就能找到她。” 陈思思也知道陈海这时安慰她的话,红萍从那么高的悬崖掉到江里,能活着的可能性非常渺茫,但是陈海说的没错,她们不能放弃一点可能。当下陈思思站起身来对一旁的胡善功说道,“胡首领,你带着几个人沿着那条江向下游寻找。” “好的,小姐。”胡善功领命就要带人去找。 “等一下!”陈海忽然喊了一声,“老胡,你留下还有事,找红萍让其他人去就可以。” “是。” 第72章 重返船屋 当下胡善功点了四个识得红萍的自己带来的护院,两人一组,沿着江道向下游寻找,同时陈海跟他们说了胖妇人的容貌特征,让他们小心提防。 “老胡,我需要你帮个忙。”陈海突然说道。 胡善功连忙道:“什么事?少爷尽管吩咐。” 陈海看着他认真地道:“那伙绑匪,还有几个此时可能还在那船上,如今我还不清楚谁是这件事的幕后指使,我猜想那姓宋的可能知道,你和我一起带人去那里一趟。” 胡善功听到这里,立刻明白了陈海的意图。“少爷你有伤在身,不如你留下来养伤,俺带人去一趟。” 陈海笑了一下,“老胡你打架行,但是我的目的是要获得那幕后指使的信息,你行吗?” “俺可能不行。”胡善功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的笑道。 “那就是了,他们断然不会想到我们会立马杀回去,优势在我。”陈海笑了一声。“老胡你和这位褚兄弟,再带两个弟兄和我一起去就行,剩下的人都护送小姐她们先返回城里,顺便告诉段老不用担心,昨晚上咱们出来后一直没有返回,恐怕段老那边已经着急坏了。” “可是你的伤……”陈思思担心的问道。 “不要紧,所幸没有伤及要害,只是有些失血过多,我注意一些就是了。”陈海朝几人笑了一下,表示自己没问题。 “二哥哥,让我和你一起去。” “是呀,少爷,让我们和你一起去。” 陈思思和多宝儿纷纷说道。 “听话,这次我们人多,不会有什么事的,你们回去我更不用有所顾忌,何况段老那边也确实应该回去知会一声。” “好。”陈思思和多宝儿只能妥协,服从陈海的安排。 一个时辰后,陈海几人终于在那处凹地寻到了那个船屋,陈海和胡善功几人躲在不远处的灌木丛中,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船屋周围的动静。 此时天已经大亮,陈海也终于看清了那船屋的样子,只见船上看上去十分陈旧,门窗紧闭,没有一丝生气,丝毫不像有人的样子,要不是离船不远的岸边依稀还有些昨夜打斗的痕迹,连陈海都觉得自己找错地方了。 “少爷,确定是这里没错?俺咋觉得在这里不像有人的样子啊。”胡善功有些按耐不住的说道。 “错不了,再看看。”陈海沉着的说道。 又等了片刻,陈海几人仍然不见船屋上有丝毫动静,这时蹲在一旁的褚桥山站起来说道:“待会儿几位帮我留意周围,我去看看。”说完他便一提身腾空而起,如一只轻盈的鸟儿般,轻轻落在了几丈外的地方。紧接着,褚桥山不等双脚沾地,脚尖在空地上轻点几下,仿佛踩在了棉花上一般,身形迅速向前移动,眨眼间就到了船屋的下面。 陈海和胡善功面面相觑,他们瞪大了眼睛,满脸惊讶。 陈海喃喃自语道:“这就是轻功了?” 胡善功也咽了一口口水,喃喃回答道:“应该是了,俺老胡也是头一次见到。” “没想到高手就在我身边。” 两人都被褚桥山的轻功震撼。 只见褚桥山纵身一跃,悄无声息的到了船上,在船舱上的门外掩住身形,侧身向内探去。不多时,只见褚桥山眉头一皱,轻咦一声,下一刻,双掌推门而入。 陈海见状,直接从灌木丛里站起身来。“走,一起去看看。” 胡善功一脸懵状,“咱们怎么不藏着了?” 陈海没有回答胡善功的疑问,他皱着眉头,脸色凝重地快步向船上走去,其余几人赶紧跟了上去。 陈海上到船上,刚一进入船舱,便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褚桥山听到身后有动静,转过身来,看到陈海后,低声问道:“陈少爷,你看这情况,该如何处理?” 陈海心中一惊,连忙向屋里探头看去。只见船舱里原本就破旧的家具已经东倒西歪,一片狼藉。一个硕大的身影趴在板凳下面,只露出一双脚。从那身影的装扮可以看出,赫然正是昨夜被陈海暗算受伤的宋荡!而另一个瘦小的身影则静静地躺在通往二楼隔层的楼梯上,那应该就是昨夜邓仑口中的二毛了。 褚桥山小心翼翼地走到宋荡身边,蹲下身子,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鼻息。感受到还有微弱的气息,他松了一口气,但神情依然严肃。接着,他又快步走到二毛身旁,仔细检查了一番,然后摇了摇头,表示二毛已经毫无生机了。 “不知道是谁抢先了,下手倒是狠毒。”褚桥山说道,“这孩子被扭断了脖子。” “那姓宋的可还有救?”陈海阴沉的问道。 “我试试看,不过他受伤颇重,肺叶已经被利器刺穿,若不是此人身体强横,怕是挺不到现在。” “请褚兄弟尽量救治一番,我需要他苏醒片刻,以便我询问一些事情。”陈海拱手说道。 “好。” 陈海自然能够猜测出这件事情是何人所为,昨夜那姓齐的被陈海吓退,便是因为动了占有那一百两金子的心思,想来他返回船屋后自知不是宋荡的对手,因此才找机会偷袭宋荡,至于那叫二毛的孩子,想来也是为了杀人灭口了,不过陈海不明白的是,一百两金子足够那三人过完下辈子了,难道是因为分赃不匀导致内讧了? 果然人心经不起考验,在足够的诱惑面前,没有谁是绝对靠得住的。 褚桥山将压在宋荡身上的椅子搬离,将人扶到船舱的门框边靠墙坐着,又出手点了几处身上的穴道。只见宋荡眼皮微动,似有转醒的迹象。 褚桥山又解下身上的水囊,撬开宋荡的嘴,试着灌了点水给他。 良久,宋荡幽幽醒来,眼睛还没睁开,就用一双大手死死的匝住褚桥山的手臂,只见褚桥山手臂一震,便挣脱了宋荡的双手。 “阁下最好看清楚再动手!”褚桥山眼神不屑的朝宋荡说道。 宋荡闻言努力了几下,终于睁开了有些红肿的眼睛,只见宋荡一双眼睛布满血丝,眼白也呈现灰暗的颜色,显然是昨晚受到石灰粉的伤害导致。 宋荡眼睛在几人身上逡巡半晌,终于看清是陈海,其他人不用想也知道自然是陈海的同伴。当下不怒反笑,“哈哈哈,咳咳。”笑声扯动了肺部,宋荡发出了痛苦的咳嗽声。 “陈公子,接下来就交给你了,这人活不了了,你有要事抓紧问。”褚桥山退到一旁,经过陈海的身边时,低声说道。 第73章 江湖事,江湖了 “好,多谢褚兄弟。”陈海当下不敢耽误,走到宋荡面前蹲了下来。 “我需要知道一些信息,还请你告诉我。”陈海开门见山。 “我什么都不知道。”宋荡也感觉到了自己活不了,努力挣扎着扭过头看了一眼趴在楼梯上的尸体,虽然他已经知道二毛已经死了,还是想再亲眼确认一下。 “杀你孩子和伤你的人是那个姓齐的?”陈海淡淡的说道。 “你收买了他?”宋荡大声吼道,也间接的默认了陈海说的话。 “他还不值得我收买。”陈海笑了笑。 似乎在说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关的事。 宋荡默不作声。 “我替你报仇如何?作为交换,你告诉我雇你们绑架我妹妹的人是谁。” 宋荡仍然用沉默回应。 陈海并不着急。 “常言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受伤严重伤及腑脏,神仙难医。不过如果不能替你死去的孩子报仇,就是到了阴曹地府,你有何脸面见你那死去的兄弟和你们的孩子呢?” “那胖妇人是你和你兄弟的妻子?她可能没死。”陈海继续说道。 “她在哪?”闻言宋荡猛地睁开了眼睛。 “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她和我的婢女一起掉下悬崖,落进江河里了,我也不知道她死没死,现在何处,但是既然没见到尸体,那就还有活着的可能。” “如果可以,帮我找到她,如果她还活着,请饶她一命,让她找个别人寻不到的地方,好好活下去,这些年,是我兄弟二人对不住她。” “好,我答应你,如果能找到,只要她还活着,我一定转达。”陈海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闻言,宋荡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内心在作最后的挣扎,良久宋荡叹了一口气。 “做我们这行的,早就将脑袋别在了裤腰上。唉,如果不是世道不好,谁想做着这种营生。”宋荡突然感慨道。 “我们兄弟抓了你家人也想杀了你;你杀了我兄弟,我兄弟技不如人,怪不得谁。齐恒那厮,背信弃义,暗算于我,杀我孩子, 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陈海的内心是拒绝的,谁想听你说这个了。从宋荡的话里,陈海也知道了那姓齐的蒙面人叫齐恒,昨晚回到船上,设计暗算了宋荡,然后杀了他的儿子,只为了独吞那一百两金子。 当下陈海也不打断他的话,耐着性子继续听他说。 还好,宋荡没有打算继续感慨下去。 宋荡喘了几口粗气,自知身体已经撑不住,缓了一缓后又道,“这件事主要是我那兄弟去谈的,我只知道雇我们那人姓蒲,是从长安过来的富商,别的我就不太清楚了。” “姓蒲!”陈海身子一震,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在来扬州的船上发生的事。 “感谢你告诉我幕后指使之人的消息。虽然你们作恶多端,今日之事纯属咎由自取;不过答应你的事我会尽力做到。” “咳咳,多谢!”宋荡像是抽干了所有的力气,从嘴里努力挤出这几个字,然后缓缓的闭上了眼睛,脑袋歪向了一旁。 陈海再去探他鼻息时,发现宋荡已经死了。 “少爷,姓蒲的是不是来扬州时遇到的那一伙人。”半天没说话的胡善功见宋荡已死,忍不住朝陈海问道。 “八九不离十。” “那接下来咱们应该怎么办?”胡善功挠挠头问道。 “此处如此偏僻,如果不是我们知道这里,怕是这些人尸体腐坏化为白骨,也不会有人知道,不如我们回去禀报官府,交给他们处理。” “不妥!”褚桥山突然出声道。 “对,他们作恶多端,就让他们陈尸在此,让猛禽野兽啃食算了。”胡善功嘟囔道。 “还请褚兄弟赐教!”陈海客气的朝褚桥山开口询问道。 “江湖事,江湖了。陈公子不是江湖人,自认不知道江湖上的规矩。” “愿闻其详。” “此事禀报官府,只会给你们自己招来麻烦!一来,这些人已死,你们也就没了证据证明他们绑架了你的家人,唯一知情的那个姓齐的,恐怕早就已经不知去向,可以说是死无对证了,官府查案讲究证据,在破案之前怕是你们所有人都不能离开扬州,你们有如此多的时间一直在扬州停留吗?二来,我听说这件事还牵扯了一个从长安来的富商之家,如今扬州官场昏暗,官商勾结是整个扬州人尽皆知的事,若是对方有所准备,以此地官府的做派,说不得你们报官反而是自投罗网了。” “扬州已经乱到如此如此程度了吗?难道上面就没有人管了吗?”胡善功诧异的问道。 褚桥山听到这话,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谁来管?这扬州城的官场,早已是一片污浊之地。从知府到县令,皆是一丘之貉,他们狼狈为奸,鱼肉百姓,只为自己的利益着想。”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自从那淮南道节度使高骈调任而来,更是变本加厉。他收买人心,收敛财富,其目的显而易见,就是要拥兵自重。如今,别说扬州了,就是整个淮南道都被他弄得乌烟瘴气,百姓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苦不堪言啊!” 陈海听后,不禁皱起眉头,“虞朝不是国富民强,军力雄盛,这淮南道节度使行如此之事,难道朝堂之上无人知晓吗?” 听到这里,陈海忍不住打断他,问道:“那不是已经快赶上长安城禁军六军的兵力了?” 褚桥山点点头,回答道:“不错,所以现在很多人都说当今圣人是个傀儡皇帝,全靠这些节度使支撑着,其实这话也没错,现在这些节度使们就是一个个土皇帝,尾大不掉,谁都不愿意被削弱,不过好在他们彼此之间也互相牵制,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陈海继续追问:“那这些节度使们为什么会愿意支持皇帝呢?” 第74章 荡尽天下不平事 褚桥山解释道:“毕竟大虞朝存在这么多年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而且现在天下还没乱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如果真的把皇帝给废了,那么势必会引起天下大乱,这些节度使们谁都不想当这个出头鸟,所以只能维持现状,互相制约。不过这也只是暂时的,一旦时机成熟,这些节度使们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发动叛乱,到时候天下必然大乱!” 陈海听得一阵沉默,心中不禁感慨万千。原来大虞朝的局势竟然如此复杂,原以为大虞朝四海升平,乃是太平之世,却不曾想其实已经风雨飘摇,岌岌可危了。这些节度使们虽然表面上还算忠于皇室,但实际上却各自为政,暗中积蓄力量,等待时机。而以皇帝为首的朝廷则在这种微妙的平衡中艰难地维持着自己的统治。 “说的有些远了,陈公子不用过于忧虑,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处理。” 陈海自然知道褚桥山说的是什么,当下说道,“还请褚兄弟教我。” “不如一把火烧了,一了百了。” “好!就按褚兄弟说的办。”陈海也不是又当又立的人。 陈海有伤在身,自然不会亲自下场在做这些事,跟着陈海来到这船屋的,除了褚桥山,剩下的胡善功和另外两个护院都是陈海从长安带过来的信得过之人。陈海自然放心万分,当下让胡善功领着那两名护院寻来了邓仑和大毛的尸体,置于船屋内,寻来干草等易燃物堆积在船上,又在船屋内的厨房里找出一坛菜油,将它撒在船屋的各处,最后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云里金刚”宋荡 “通臂猿”邓仑 就这样与自己的两个儿子一起,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返回扬州城的路上,陈海与褚桥山并肩同行,心想此人处事果断,一手轻功自己从未见过,如此武艺了得之人怎么会在陈家做一个护院,对此人越发的好奇了起来。 于是陈海便把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 褚桥山笑着解释道,其实自己并不是陈家的护院,只是这次有事路过扬州,恰好有一个朋友在陈家做护院,因为生病不能前来,又怕误了陈家少爷的事,便请自己过来帮下忙。 “原来如此,我还纳闷以褚兄弟的才能,真要是做一个护院也太屈才了。” “陈公子说笑了。”褚桥山不卑不亢地说道。 陈海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不知褚兄弟接下来有何打算?” 褚桥山微微皱起眉头,沉思片刻后回答道:“我仍打算前往江南东道处理一些琐事。” 陈海闻言眼睛一亮,心中生起结交之意。他笑着说:“哦,我陈家原来在江南东道有丝绸生意,商贾之中多有世交,如果褚兄弟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 褚桥山点点头,但脸上依然保持着沉稳的神色:“多谢陈公子好意,若真有需要,我会麻烦陈公子的。” 陈海连忙摆手道:“叫我陈海便是,公子公子的,太生分了。” 褚桥山大笑着回应:“哈哈哈,好,陈海兄弟,我也不跟你客套了。” 两人相视一笑,气氛融洽起来。陈海又仔细打量了褚桥山一眼,只见这人虎目剑眉,虽然穿着普普通通的粗布衣,却别有一番气质。他腰间悬着一柄青锋剑,剑身虽隐藏在剑鞘之中,但仿佛闪烁着寒光,透露出一种凌厉的气息。 陈海不禁好奇地问道:“褚兄弟,你武艺如此了得,想来也应该有一个江湖绰号?一般武林高手不都是有一个江湖人称什么什么之类的绰号吗?” 褚桥山哈哈一笑,豪爽地回答:“陈兄弟,我不过是一个闲云野鹤,哪里当着上高手一说。” “褚兄何必过谦,褚兄是我见过的第二个身怀绝世武功的人了,我原本以为这世上没有武功,直到几个月前在长安城外遇见一个姑娘。”陈海笑道。 “哦?不知那位姑娘有什么绰号?”褚桥山被勾起了好奇心。 “绰号我不曾问过,她也没说,说起来她对我有救命之恩,但是也只有一面之缘罢了,我只知道她叫阿离。” 听到这里,原本淡定的褚桥山面庞竟闪过一丝激动之色,“阿离!可是喜欢穿一身朱红色衣服,总是冷面示人,也带着一柄剑,但从来不用?” “你怎么知道,正是如此。” “那就没错了,她是我师妹,你可知她去了哪里?”褚桥山整个人都显的有些激动。 天下竟然有这样的巧事! 陈海得知身旁这人竟然是那女子的师兄,也是高兴不已,“我和她在长安城外分别,只知道她去了长安城,但是我在长安寻找多日,并未能再见到她。” 褚桥山笑了笑道,“她若是不想让你找到,你就算掘地三尺也是绝计无用的。” 两人因为阿离的缘故,瞬间亲近了许多,接下来的对话中褚桥山也不像之前那样说话遮遮掩掩。 陈海从褚桥山的口中得知阿离的绰号竟然叫做“冷面罗刹”,陈海不禁啧舌,“那么好看的女子,怎么绰号这般冷气森森的。” “你有所不知,我那师妹,下手狠着呢,而且又不喜欢笑, 就像那催命的无常,这绰号已经够婉约的了。不过你可不要当面叫她绰号,她不喜欢,听到了可能会生气的拿剑在你身上戳出几个窟窿。” “那褚兄可有什么绰号?”陈海笑了笑,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有意思的事。 褚桥山想了想,“若是一定要有个称呼,别人倒是曾叫我‘三尺剑’。” “三尺剑?”陈海重复了一遍道,“想必是有什么说法?” 褚桥山微微一笑,“不过是江湖人士胡乱叫的,当不得真。” “一般来说,绰号要么体现一个人的武功路数,要么体现一个人的身体特征,比如那“云里金刚”和“通臂猿”指的都是两个人的身体特征,褚兄弟名叫“三尺剑”难道是习练的功法叫做三尺剑法?”陈海好奇心大起。 “那倒不是,江湖同道送这绰号只是因为一句话。”褚桥山道。 “什么话?” “我曾说过‘愿凭三尺剑,荡尽天下不平事!’。” 第75章 当年旧事 “褚兄胸怀天下,陈海打心里钦佩。”陈海一脸真诚的说道。 几人边走边说,陈海重伤未愈体力终究有些,更多的时候,胡善功背着陈海与褚桥山并肩行走,另外两名护院远远的坠在后面。 “倒也不是,其实是和我早年的经历有关。”褚桥山解释道。 “不知是什么经历?” “我家本住在交州,家里世代习武,也算的上是当地的武学世家。我年幼时常常懈怠,于习武之道不求甚解,以为天下太平,习了武艺也没什么用。”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带着无尽的悔恨。回忆如潮水般涌来,那曾经宁静祥和的村子,如今只剩下一片荒芜和死寂。 “后来交州被南诏贼人叩边时,我的村子被虞朝的军队伪装成贼寇给屠了,他们的目的仅仅是为了杀良冒功,因为大虞朝以贼首计军功,我那全村几百口人,不论男女老幼,”褚桥山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骨节泛白。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惨烈的一幕,父亲挥舞着长剑,与那些如恶魔般的兵士拼死搏斗,最终倒在了血泊之中。“父亲死于保护村子的战斗。”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眼眶泛红。“而我,躲藏在一处枯井里,侥幸得以存活,后被一个路过的高人从枯井中救起。”褚桥山深吸一口气,平复着内心的悲痛和愤怒。 “高人授我武艺,我每日刻苦修炼,不敢再有丝毫懈怠。因为我知道,我的身上背负着血海深仇,背负着全村人的冤屈。”他的眼神中燃烧着熊熊怒火,“所以我立志要杀尽这天下贪官污吏,为父亲,为乡亲们报仇雪恨!” 山风呼啸,褚桥山的衣袂随风飘动,他的身影在斑驳的树影下中显得孤独而又坚定,仿佛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峰。 “原来褚兄还有这样一段过往,即是今日听闻,也是让人愤怒不已,”陈海唏嘘,“不知当年命人装扮成南诏人的是哪支军队?” “正是如今的淮南道节度使、诸道行营兵马都统高骈手下司马吴用之!当年高骈还是右神策都虞候,南诏入侵时破交州,大肆烧杀掳掠,焚毁良田无数。后高骈奉命南援,趁南诏军主力不在交州,城里只有少数守军之际偷袭交州得手,收复交州后,为了夸大战功,吴用之献计高骈,命手下军士伪装成南诏兵屠了交州附近大小几十个村子,凑了首级军功上报朝廷。除了高骈和吴用之之外,还有一人,乃是如今长安神策军忠武将军——韩鹿儿,此人是宦官韩全诲的干儿子,当年屠村就是此人率人所为。” “竟然能有此等伤天害理、人神共愤之事,这些人尸位素餐,草菅人命,实在不配作为虞国臣子!褚兄,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更何况是全村全族的至亲好友。”陈海怒不可遏地说道。“所以褚兄留在这扬州城,是为了寻找机会找那吴用之报仇雪恨。”他推测道。 “不光如此,吴用之只是一个献计的,高骈如果不采用他的计策,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如今高骈,吴用之等人就在扬州,我定然要寻找机会杀了这两个狗贼。”褚离咬牙切齿地说道。 “那阿离去长安是为了找那韩鹿儿?”陈海突然问道,似乎联想到了什么。 “不错,我师妹也是家住交州的,虽然和我的村子相距较远,但也没能逃过当年那场惨绝人寰的祸事。当时我师傅是从死人堆里将我师妹救出来的,耗费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才将她从鬼门关拉回来。”褚离回忆起那段往事,脸上露出一丝痛苦之色。 “没想到阿离姑娘也有这样的凄惨遭遇。”听到这里,他不禁感叹道。 “是啊,当年我师妹年纪尚小,师傅不告诉她当年那场祸事的罪魁祸首是谁,就是怕她学艺未精便执着于报仇会误入歧途。这么多年来,我师傅一直循循善诱的教导她,奈何我师妹性子执拗,虽然嘴上不说,但我师傅和我是从小看她长大的,哪里会不知道她的心思,她认准的事,就不会回头。去年我师傅弥留之际,终究还是告诉了她,如今她武艺已成,几个月前突然不告而别,我猜想她就是去寻仇了,于是我来到扬州寻找不得,她便一定是去了长安。” 陈海点点头,表示理解:“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路,褚兄的师傅这点做的并没有错。毕竟,复仇这条路充满了艰险和不确定性,如果阿离姑娘过早地陷入其中,很有可能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而现在,她已经具备了足够的实力,追求为父母家人报仇,也是理所应当的事。只是,希望她能够保持理智,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褚桥山点点头,“你说的没错,只是那韩鹿儿也罢,高骈吴用之也好,此时已经身居高位,出入都有一群武士追随左右,轻易近身不得,又哪里是轻易好得手的呢,我担心我师妹受仇恨所累,冲动之下反到适得其反。” “阿离姑娘武艺了得,而且遇事冷静,杀伐果决,我想她一定会谨慎行事的,褚兄不用过多担心。” “但愿如此,陈兄弟,如果你在长安遇到我师妹,方便之时,可以帮助一二。我知道她要做的事如果暴露,可能会因此连累于你,所以此事我不会强求你。” “褚兄放心,不说阿离救过我性命,你对我也是帮助颇深。这番情谊,陈海就算粉身碎骨也是无法报答的。”陈海诚恳的说道。 几人一路闲聊,不知不觉已到了扬州城外。 “陈兄弟,就此别过,后会有期。”褚桥山抱拳道。 “褚兄何不一起进城,扬州这边你不是有事要办吗?”陈海意有所指,说的并不明晰,此时陈家的两个护院已经跟了上来,陈海不好说的过于直接。胡善功跟随自己时间很久,陈海自信能够约束住胡善功,自古事已密成,这种杀官的事等同于谋反,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的。 “不了,此次我来扬州主要是寻我师妹,那件事,我没打算此时就要去做的。现在我知道了师妹不在这里,我就要先去江南东道一遭,然后西上长安再寻我那师妹。” “后会有期!”陈海知道对方有要事需要处理,当下也不好再挽留,只好拱手道别。 “后会有期。” 看着褚桥山离去的背影,陈海微微叹了口气,“我们回客栈。” 第76章 再起波澜 陈海低头看看一身血污,衣服也破烂不堪,心道若是直接进城, 门口的兵士必然会注意到自己的这番模样,进而盘问不已。因此让一个护院先回到客栈带来干净衣物,自己在城外换了,让胡善功挖了个坑将那沾满血污的衣服随意卖了,方才带着胡善功等人进城。 陈海几人回到居住的客栈大堂见到段掌柜之前,段掌柜正和陈思思在客栈房间焦急的等待,听说陈海回来的消息后,几人喜出望外,连忙出来迎接,陈海看到众人担心的眼光,连忙笑道,“让你们担心了,我们平安回来了。” 段掌柜喜极而泣,“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上午小姐她们回来告诉我说您受伤流了很多血,怎么样,严重不严重。”段掌柜慌忙拉着陈海的手上下打量,只见陈海虽然换了衣物,但细看之下,陈海一张脸血色全无,也不知道身上有多少伤口,不由得老泪纵横心疼不已。 陈海赶忙安慰道,“一点皮外伤,倒是让段老跟着担惊受怕了。”在和褚桥山前往船屋前,褚桥山从身上掏出金疮药给陈海伤口重新包扎了一下,同时喂给陈海吃了两颗药丸,陈海也不知道那药丸叫什么名字,只听褚桥山说是可以有助于自己生血恢复的灵药。陈海吃下后到现在感觉已经好了许多。 “我找郎中过来给你瞧瞧。” “也好,不过是有些失血过多,真的没什么事,段老不用担心。”陈海没有拒绝段掌柜的好意。 “家主和主母要是知道了,肯定是心疼的。” “一点小伤,就不用告诉我父亲和母亲了,也省的他们担心。” 段掌柜想到自己家这位二少爷也不过十八岁的年纪,竟然经历如此非常之事还波澜不惊, 不禁在心里感叹陈家这位二少爷确实是做大事的料。心里也替陈家感到欣慰。 陈海见客栈大堂内此时来来往往的人多了起来,有的开始注意到自己这边的情况,投来好奇的目光,“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回房间再说。” “对对对,瞧我一高兴什么都忘了。”段掌柜说道,“陈咏少爷也在这里等着您呢。” 这时陈海才发现陈咏就站在段掌柜他们身后。 “瞧我,真是老糊涂了。”段掌柜自责道,同时连忙让出一条通道,露出身后的陈咏。 陈咏上前说道,“你们可算回来了。” “堂兄你来了,连累堂兄一起跟着担心了。”陈海歉意的朝着陈咏露出了微笑。 “哪里话,都是一家人,过来看看也是应该的。” 几人回到楼上的房间后,陈海向几人简单的说起昨夜一夜的经历,唯独隐瞒了宋荡说出幕后之人的事,此事自己和胡善功以及褚桥山三人知晓就行了,没必要告诉所有人,以免走漏风声,引起蒲光甲的警觉,同时也没必要让自己的妹妹因此心理产生什么负担。就让她当作是一场巧合的勒索赎金就行了。虽然段掌柜和陈咏在陈思思多宝儿二人口中已经听说了一些,但是此时听陈海此时平淡的讲出,仍然感觉惊险万分。 “此事当真是凶险。我此时听你讲来仍然心惊不已。若不是思思妹妹回来告诉我们你们都平安, 我都要上报官府了。”陈咏感叹道。 “说起来幸亏昨天堂兄借给我人手,和老胡及时赶到,不然我还真说不好自己是否还能活着了。”陈海笑着说道。“堂兄什么时候过来的。” “昨天听说你们一夜未归,今儿个一早便来这里等候了,对了,我父亲是知道了这件事的,他老人家也是十分担心,因此命我在此等候,等你们平安的消息向他禀报。”陈咏说道。 “倒是让大伯担心了。” “应该的,弟弟就不用如此客气了,倒是弟弟身上的伤严不严重,我看要不你先休息一下,段老找来的郎中给你诊断后,等你恢复的好一些,我再看探望你。” “一点小伤碍不得事。” 接着陈海又询问可曾寻到红萍的踪迹。 闻言,段掌柜几人叹息不已,陈思思和多宝儿更是再度红了眼眶。 “方才有人回来禀报,二哥哥派出去寻找的人沿着江向下游寻了十几里地,仍然不见红萍的踪迹。此时他们仍在寻找。”陈思思的眼眶微微发红,似乎强忍着泪水。红萍是陪着陈思思一起长大的,感情深厚,听到红萍遇难的噩耗后,心里一直难过不已。多宝儿在陈思思一旁柔声安慰,这才让陈思思好了一些。 陈咏也在一旁安慰道,“红萍吉人自有天相,想来会逢凶化吉,说不准,现在那些人已经寻到了呢,只是路途遥远,还没来得及回来通报。” 陈海知道陈咏好心安慰,附和道,“正是如此,妹妹不用过于悲伤,说不定就像堂兄所言,红萍已经平安被找到了呢。” 陈咏看向陈海,“堂弟,我有一件事,本来应该等堂弟将养好了再说,不过事出紧急,我怕误了你的事。” 陈海赶忙说道,“堂兄只管说就是。” 陈咏歉意一笑,“我父亲之前答应你桑丝的事情,出了一些意外。”陈咏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继续说道,“我家桑丝的生意,之前都是我家和我二叔家各负责一半的生意,昨日我父亲跟我二叔谈起这事,同时也将堂弟那日说的香水生意一并跟我那二叔睡了。讲明了香水的好处和丰厚的利润,原本以我父亲大房的地位,同时愿意和我二叔一起做那香水的生意,二叔那边什么都不需管,只要同意了桑丝之事,等到那香水事物铺开,只管等着拿分红就可以了。” “这对二伯而言也是好事啊,难道他不同意?”陈海好奇问道。 “我二叔确实心动了,要求我父亲将那香水利润的一半分成给他,但是桑丝的事情,他却不能同意。” “这是为何?” “他说在年初之时自己就已经和白家签订了契约,将他自己的所有桑丝全都售卖给白家了。如果逼迫二叔毁约,他与白家签订的契约约定的违约金高达桑丝价值的三倍,白家肯定会索要巨额违约金,到那时,不要说二房那边,就是整个扬州陈家也要伤筋动骨;但是如果继续履行契约,那我父亲之前答应你的量就因此减半了,无法满足你们的需求。父亲因为二叔瞒着自己偷偷与白家签订契约大为光火,昨日狠狠的训斥了二叔一番,两人闹得不甚愉快,我父亲为此事头疼不已,但实在是无法可想了。”说罢陈咏歉意的挠了挠头。 第77章 柳暗花未明 “原来如此,这事让大伯为难了,说起来也不怪二伯,毕竟二伯与白家签订契约在前,我上门在后。二伯那边也不知道我们今年会来谈生意,大伯肯让我们采买一半的桑丝,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陈海笑着宽慰陈咏,表示自己理解。他也没想到这件事如此棘手,原本以为自己抛出去香水丰厚的利润,能够顺利打动扬州陈家,此事也就能水到渠成的解决,没想到确实横生波澜,那二伯陈启平不光是 不能帮助自己,还要白得香水收益,但这毕竟是陈启安和他之间的事,自己无需理会。只是那桑斯采买因此受了影响,自己还需要想其他办法了。 “父亲也知道这样太对不起你们,所以也跟我说了,如果堂弟不满意,大房这边的桑丝还是卖给你们,那香水之事,你可以收回,另寻其他合作商贾,我们不会有怨言的。”陈咏有些愧疚地说。毕竟,他们之前曾承诺过将所有桑丝都卖给陈海,但现在却无法兑现。 陈海并没有丝毫生气或责怪的意思,反而笑着回答:“这是哪里的话,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这香水我本来就是想通过你们在扬州铺开的。此事已定,不用再说了,堂兄回去请转告大伯,请他放心。”他的语气坚定而温和,表示他并不打算改变主意。 听到这句话,陈咏心中涌起一股感激之情,连忙说道:“多谢堂弟了。”他深知这份情谊的珍贵,也明白陈海的决定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陈海不仅没有计较他们未能履行承诺,还主动提出继续合作,这让陈咏感到无比感动。 事实上,陈咏非常清楚这香水的价值和潜力。以这香水的利润来看,只要陈海公开在扬州放出消息,哪怕只分一成利,都会吸引众多家族商人争先恐后地上门寻求合作。毕竟,这钱来的太容易了,简直就是一本万利的买卖。然而,陈海却选择了继续与他们合作,将这个机会留给了自己家。这种高风亮节和大度让陈咏深感敬佩和感激。 “虽然我家无法可想了,但是我知道扬州除了白家,桑丝生意做的很大的,还有陆家和左家,只是价格上肯定会比咱们自己高上一些,我们可以想办法搭上线,或许可以解决你们的困难。” “这个我倒是也听说了一些,不过这白家和长安白家同宗同源,同气连枝,长安白家和我家也是竞争对手,想来定然不会帮助我们,所以白家就不用想了;至于长安还有蒲家和张家两大丝绸商,在扬州和左家、陆家虽然交情匪浅,但可能还没有好到铁板一块的程度。如今之计,我先打听一下这两家的情况,看看有没有可能谈成合作。” “你这样说,我倒是突然想起来,那陆家家主叫做陆大海,早年娶了一家官宦人家的小姐做夫人,陆大海对其疼爱有加,近来听说那陆家主母害病卧床,陆家请了无数的名医,却不曾见有所好转。或许你可以在这件事上下手,看能不能寻得一丝契机。” 陈海眼睛一亮,“好,我打听打听。” 接下来,几人有就着这个话题聊了一些,因为陈海毕竟有伤在身,需要好好休养一下,再加上段掌柜派去请郎中的人已经到了房间外,此时就在外面等着传唤。陈咏当下说好让陈海好好养伤,自己改日再来探望云云,便起身告辞了。 陈海起身恭送,被陈咏制止,最后是段掌柜亲自送了出去。 却说陈海躺在床榻上后,郎中将陈海身上的布条除去,看到陈海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暗暗吸了一口气,这才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番陈海身上的伤势,然后取来干净的纱布,里里外外重新包扎了一番,唯独陈海腹部的伤口,那郎中并未做什么多余的处理,只是在手指捻起陈海腹部上面的一点药膏放在鼻子前嗅了嗅,便又用新的纱布重新包扎好,最后郎中又诊了半天脉,摇头纳闷半晌,这才起身退了出来,旁边陈思思和多宝儿见状花容失色,以为陈海伤势严重,命不久矣了,连忙与段掌柜一起跟着郎中走了出来。 关上房门后,老成的段掌柜将郎中拉到一旁,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凝重:“我家少爷到底如何,但说无妨。” 郎中一拱手,微微一笑地说道:“诸位且放心,贵公子并无大碍,说来也是奇怪,贵公子虽然身上伤口颇多,但除了腹部伤口严重之外,基本上都是一些小伤。我现在开一些生血补气的药方,回头你们去抓了药给他煎服即可。” 郎中说着便开始龙飞凤舞地写起了药方子来,一边写着一边继续说道:“只是方才老夫纳闷的是贵公子腹部那道伤口,深可见骨,如果换做寻常人应该是流血不止才对,不知道贵公子敷了什么灵丹妙药,如此深的创口,竟然止住了血,现在隐隐有伤口愈合的迹象,想来如果不是这灵药, 纵使贵公子身体强健,怕是也在鬼门关走一遭了。” 郎中写完方子后,将其递给段掌柜,同时一手捻了捻花白的胡须摇头道:“那药膏神奇,老夫从医几十载从未见过,倒是老夫孤陋寡闻了。” 段掌柜接过药方,仔细看了一遍,确认无误后便小心收起来,然后抬头看向郎中问道:“那我家少爷,现在如何?” “眼下他安心静养,好好休息即可,在彻底好了之前切不可剧烈活动,以防止伤口恶化。老夫给你们留下一些纱布和药膏,虽然不如他身上的药那般灵验,但也是有助于伤口愈合的,这纱布可以多次使用,只需要在用过后将它清洗干净,然后用沸水煮过,晾干收起,下次用时,直接拿出即可。” 段掌柜和陈思思三人听罢,这才放下心了,连忙谢过郎中,段掌柜付了诊费,又另付了一笔不小的酬金,然后才恭送郎中离开。 第78章 失之桑榆收之东隅(一) 接下来的几日里,陈海总是想要亲自出去打听一下陆家和左家的消息,但每次都被陈思思和多宝儿拦住。她们死活不准陈海离开房间半步,陈海不忍心看到她们的担忧流泪,只能任凭摆布了。 多宝儿担心下面的人毛手毛脚,亲自跑到客栈的伙房煎药,每天三次雷打不动的将煎好的汤药端到陈海面前。尽管陈海认为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但为了让两个女孩放心,他每次都捏着鼻子一口灌下。 与此同时,陈海还找到了段掌柜闭门商议了一次,就连陈思思和多宝儿都被赶出门外,不许进入。陈家众人谁也不知道两人商议的是什么事,只知道段掌柜从陈海的房间出来后,就领着人分头在整个扬州城寻找丝商寻求合作。 又是几天过去,整个扬州的丝商差不多都知道了从长安来了一家丝绸商,领头的是个毛头小子,满扬州的求购桑丝,奈何与扬州丝商此前并无交集,并且好似还不懂的当地的规矩,因此处处碰壁,一无所获。 一时之间,这件事成为了扬州丝商圈里的一件笑谈。一些人茶前饭后谈论时,不免有些嗤笑的声音。 “听说了吗?长安来的那家丝绸商,居然想直接跟我们这些丝商买货!”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坐在酒楼雅间里,一边喝着酒一边说道。 旁边的几个商人纷纷附和:“是啊,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啊,谁不知道我们扬州的丝商都是以左家,白家,陆家马首是瞻,不经过这三家同意,就想购得桑丝,怎么可能随便卖给他呢?” “就是说啊,他以为他是谁啊?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子罢了!”另一个瘦高的男人冷笑道。 “也就是这三家人不愿与其一般见识,否则早就将其赶出扬州城了,对左少爷。”胖胖的一名商人说罢,转头朝着上首的一名年轻男子谄媚的说道。显然,这年轻男子就是左家的人了。 “不知者无罪嘛,行事乖张不合规矩,想来也是长安的小门小户,土包子一样没见过世面,跑到这里来丢人现眼来了。”上首端坐的年轻人闻言吐出嘴里的青虾,用手绢擦了擦嘴,放下筷子后不屑的说道。 “就是就是。” “左少爷一语道破!” 众人连忙哄堂大笑,纷纷出言附和,笑声回荡在雅间里。 蒲家别院 树上的知了似乎都被烤的失去了力气,鸣起来有气无力的。 “这么说,他们是长安陈家的人了?”蒲光家赤着脚丫子,敞着前怀,随意的在花厅里踱步,身后,房管家一边擦着脑袋上的汗,一边开口说道,“错不了,大少爷,眼下他们正在扬州四处求购桑丝呢,现在整个扬州都知道从长安来了一家商户,不懂扬州丝商的规矩,到处打听采买的事呢,现在扬州城很多人都知道,都成为一桩笑话了。” “有意思。”蒲光甲眯起了眼睛笑了笑,又走了几步忽然停下道,“你先前找来的人呢?怎么还没见他们回信?” “回大少爷,小的该死,小的也联系不上他们了,没准他们贪墨了定金,隐匿了起来。”房管家闻言,汗出的更多了,也不知道是天热的原因还是心里惶恐所致。 “那就是被他们耍了?”蒲光甲面沉似水。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要不小的再去找找别人?” 蒲光甲不耐的挥了挥手,“被骗一次就够了,幸好只是付了一个定金,损失倒是不大,这钱就从你的月例里面扣。” “是,小的办事不利,谢大少爷饶恕之恩。”房管家虽然心疼如此数额的银子,这得好几年都白干了,但是也不得不破财免灾,硬着头皮谢过蒲光甲。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这位蒲家大少爷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睚眦必报的主儿。 房管家不敢多言,低头站立在一旁。蒲光甲又自在厅中踱步两圈,方才停了下来。 “你说如果我举办一场丝商聚会,邀请他们,他们会不会来参加?” “他们现在正是无从下手的时候,如果有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想来一定是会参加的。”房管家附和道。 “好,那就发帖宴请城内所有丝商,就定在后天午时,地点就设在我们蒲家别院。”蒲光甲打定主意,立刻吩咐下去。 “大少爷,此事不甚妥当。” “为何?”蒲光甲阴下脸。 “大少爷,他们在船上时就已经知道了您的身份,如果以您的名义发去请帖,我怕会打草惊蛇,无端让他们又送怀疑。” “你说得对,鸿门宴,哈哈,他们会觉得这是鸿门宴,对,对对,吓到他们不来就不好玩了。”蒲光甲恍然大悟道。 “正是。” “那依你之见,应该如何。” “大少爷这主意其实已经是上策,不过需要换一个发起之人即可。” “你是说” “是的,不能是我们蒲家主办,最好是和蒲家交好的陆家,或者左家,只有他们主办,既能吸引他们前来,同时又不会打草惊蛇。” “他们难道想不到我们也会去?” “他们没有别的办法, 是继续在扬州四处碰壁,还是搏一搏,兴许有人愿意和他们合作?我相信他们会选择后者 。” “说得对,哈哈,好,我现在给左应枫那家伙写封信,你去送过去,亲自去,告诉他我的想法。”蒲光家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拍了拍房管家的肩膀大笑道。 “是,小的这就给大少爷研磨。”房管家挤出一股受宠若惊的微笑,恭维道。 “你是我的智囊,这种事怎么能劳烦你呢,彩珠,去给少爷我研墨来。”蒲光甲又拍了拍放管家的肩膀转头朝一旁帘子下面站立的女婢说道,开玩笑,被看添香这种事你个肥腻的老头子捣什么乱,平白的浪费了我的好墨,这种事,自然是美人研出来才有韵味。 蒲光甲心情大好,像是摆好了饵,等着鱼上钩的钓者。 第79章 失之桑榆收之东隅(二) 扬州,左家。 左应枫端坐在书房内,手中拿着一封信笺,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这封信笺正是蒲光甲寄来的,里面的内容让他觉得十分有趣。 \"光甲兄为何突然之间想让我发起一场宴会呢?\" 左应枫轻声呢喃道,嘴角扬起一抹轻蔑的轻笑。他随手将信笺丢在桌上,然后抬头看向站在下方的房管家。 房管家连忙点头哈腰地回答:“回左少爷,我家少爷是考虑到和您的交情莫逆,再加上我们蒲家和您左家桑丝买卖顺利签了契约,所以想着举行一场庆祝宴,更何况扬州城谁不知道左家是丝商魁首,除了左家,谁又能够资格举办这样一场宴会呢。\" 他的语气充满了讨好与谄媚。 左应枫听了这话,心中不禁暗笑。虽然信笺上除了蒲光甲恭维自己的话以及表达了想举办一场丝商宴会借此壮大声势之外,并没有涉及其他,但他知道蒲光甲的真正目的并非仅仅是庆祝契约的签订,很有可能是想借助这个机会来打压其他竞争对手。而自己作为扬州城最大的丝商家族,无疑成为了他们最好的利用对象。 “哈哈哈哈,说得好!只是突然之间要我左家邀请这扬州城大小丝商前来共襄盛举,花费颇多,真有此必要嘛?”左应枫脸上依旧挂着玩味的笑意。 “我家少爷是想借此机会在扬州城打响我蒲家的名声,当然了,我家少爷在我临来前特意交代,如果左少爷愿意帮忙,蒲家今年与左家谈定的桑丝价格,蒲家愿意再上涨半成,不会让您白白帮忙。想来如此也能让左少爷在左家的地位更上一层楼,左少爷与您大哥之间的竞争,左少爷势必会略胜一筹的。” “光甲兄这是挑拨离间?我左家门风严谨,兄弟和睦,一脉同气,何来未来家主之争一说?”左应枫假装愠怒道。 “是是是,是小老儿失言,左少爷息怒,我家少爷只是因为和您情同手足,自然是希望您成为未来的左家家主的,这样的话,将来蒲家和左家的生意布全都是您二位就可以做主的了嘛,那两家的生意岂不是会越做越大。”房管家赶紧解释道。 “无妨,光甲兄也是一番好意,我又岂会不知,既然如此,那此事就交给我来办。”左应枫当下不在意的挥了挥手,不紧不慢的说道。 房管家见状,喜出望外,连连点头称是。“如此,我就代我家少爷多谢左少爷了。”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了?我想光甲兄肯定不光是为了扬名。” “是是是,左少爷慧眼如炬,老夫刚才所说句句属实,不过除此之外,我家少爷希望左少爷在邀请扬州同道的时候,顺便邀请一人,我家少爷和此人之间有些宿怨,想借此机会让扬州同道彻底孤立了此人,绝了他在扬州做生意的念想。” “哦,不知是何人,竟让光甲兄如此煞费苦心?” 当下房管家就捡能说的将蒲光甲与陈海一行人之间的宿怨简单说了一下。 “陈海?便是长安来的那陈姓丝绸商吗?” “正是,此人先前与我家少爷同乘一船,我家少爷光明磊落,自报家门刻意交好,不想那些人心怀不轨,刻意隐瞒自己身份。”房管家忿忿不平的说道。 “原来如此,前两日倒是在酒楼听人说起此人不懂规矩,在扬州城四处拜访大小丝商,吃了不少闭门羹呢。”左应枫笑道。原来这左应枫赫然便是那日在酒楼坐在上首,与众人耻笑陈海一行人的那位左少爷。 “左少爷竟然听说过这人。”房管家颇有些意外。 “不过是些跳梁小丑,徒增一笑罢了。” “左少爷高见!”房管家顺势又送出一记马屁,既然左少爷听说过陈海这些人,且对他们并无好的印象,那这件事就好办多了。 “好,小事一桩,此事我应允了。”左应枫爽快的说道。 “如此,老夫就代我家少爷多谢左少爷成全了,我这就回去告诉我家少爷。”房管家感激涕零地说道,目的达成,起身准备告辞。 左应枫微微点头,示意房管家退下。待房门关上后,他重新拿起信笺仔细阅读起来。信中的字里行间透露着蒲光甲的狡黠与算计,但左应枫却并不在意。他相信以左家的实力和地位,自己完全可以掌控局面。 他自然明白房掌柜所言不假。若是能成功举办这场宴会,不仅能提升左家在丝绸业界的威望,还能巩固与蒲家的合作关系,甚至可能对自己在家中的地位产生积极影响。左家兄弟间的家主之争早就不是什么隐密,他蒲光甲知道也是正常之事,所以方才房管家说及此事时,左应枫并没有真的动怒,左家老爷子行将就木,如今正是考验他和长兄左应睿谁是更适合接过家主之位最佳人选的时候,这个时候,自己代表左家与蒲家谈妥了桑丝生意,在价格上面更是比之前约定好的多了半成利润,如此成绩肯定会在老爷子的心里为自己增加好的印象,为自己谋求家主之位取得先机。如果再借着这次宴会取得扬州大小丝商的认可,那自己这次就是最大的赢家,至于蒲光甲的那点小算计,左应枫并不以为意,只要不影响自己这次的目的,就随便他要针对谁了,自己乐的看笑话。 第二日 陈海等人所居住的客栈内。 段掌柜从外面风风火火的回来后,顾不上品茶的礼仪往嘴里猛灌了两盏茶,这才坐到椅子上,朝卧床的陈海说道,“二少爷,与您料想的情况一样,这几日我们差不多跑遍了扬州大小丝商,不是被拒之门外,就是托辞早已经与别人家签好了今年的合约,对我们采买的事只能表示遗憾。” 陈海在段掌柜进来的时候就借口将这几日一直在屋里侍候自己的多宝儿赶了出去。此时见房间里终于只有段掌柜和自己两人,陈海便掀开被子跳下床来,顺势活动了一番筋骨。“这几天着实辛苦段老了,小子心里非常歉意,但是又不得不麻烦您老人家亲自出门奔波。” “无妨,老夫身子骨还经得起折腾。”段掌柜笑道。“少爷的身体无碍了?” “本来也没什么事,都是妹妹她们担心罢了。”陈海朝客房的门外努了努嘴。 第80章 失之桑榆收之东隅(三) 段掌柜闻言呵呵笑道,“只是老夫不明白此事为何不告诉思思小姐她们,这几天她们为了此事可是着急坏了。” “她们不会演戏,如果告诉她们,她们就无法表现出这种自然而然的着急,所以只好出此下策,而我要用她们的这种表现,迷惑外面那些人。”陈海笑着说道。 “现在外面传咱们来扬州四处碰壁的事。” “嗯,应该都是当成笑话在看。”陈海笑道。 段掌柜没有说什么,外面传的那些嗤笑的话不堪入耳,就是自己派出去分头拜访的伙计听了也是颇有些不忿,自己又怎么能在陈家少爷面前提及呢。 陈海见段掌柜没有言语,也就没有继续这个话题,“那陆家的情况怎么样了?” “回二少爷,这几日我暗中探听了一番,确如陈咏少爷所言,那陆家家主陆大海的妻子刘氏本身是官宦世家,父亲曾经官拜礼部侍郎,晚年才得此独女,对其宠爱有加,后来刘氏父亲隐退了之后带着一家人来到扬州隐居,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陆大海,当时陆大海还只是一介寒门学子,那刘大人厌倦了朝堂斗争,对其倒是没有门第的要求,只需要对他女儿好就可以了,另外据说刘大人要求娶他女儿的前提就是不可致仕,因此陆大海转而从商,经过几十年的不懈努力,终于取得如今的地位。刘氏母家双亲前不久不幸双双染病去世了,因此陆大海的妻子在此噩耗之下,身心俱疲,郁郁寡欢,身子一日不如一日,那陆大海十分疼爱着结发之妻,又是请戏子到陆家演出,又是遍寻名医前去问诊的,但是那刘氏的身体丝毫不见好转。” 陈海拇指与食指放在鼻子上搓了搓,他在吸收归纳段掌柜所说的信息。 半晌后,陈海方才放下了手指开口道,“或许刘氏不光是因为痛失双亲才会如此,段老可知晓陆家可是发生了什么情况?” “这倒不曾听人说过。如果有什么隐秘,想来陆家人也不会到处宣扬的。”段掌柜颇为无奈的说道。 “也是,不打紧,得先看看怎么才能见到这个陆大海。” “陆家我是第一个去的,门房那里推说陆家近日主母卧病,不见访客,因此我连陆家管事的人都没见到。”段掌柜觉得自己办事不利,因此有些好不意思。 “这也是情有可原之事,此事不怪段老。”陈海笑了笑。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陈海说了声进来后,却见多宝儿手持一封请柬走了进来。 “少爷,刚才在外面接到一封请柬,送请柬的人说是扬州左家的人,三日后左家将在春风楼设宴,举行一场扬州丝商的宴会,同时邀请在扬州的外地商家参加。” “哦?还有这么好的事儿?”陈海不禁纳闷道。 “这真是天热有人送扇子,瞌睡有人送枕头。”段掌柜闻言兴奋的站了起来。 陈海从多宝儿手中接过请柬,展开看了起来,请柬很简短,上面的内容正如多宝儿所说的,只不过上面多了时间和地点等信息。陈海看罢,将请柬递给了一旁的段掌柜,段掌柜接过去后仔细的又看了一遍。 “奇怪,这左家明明已经拒绝了我们,为什么还要给我们送请柬,让我们去参加呢?”段掌柜摸着胡子纳闷道,段掌柜毕竟是陈家的老人,见多识广,此时已经全然没有刚才的兴奋,又返身坐到座位上推敲了起来。 “确实是件奇怪的事。”陈海也觉得有些蹊跷。 “看这请柬,似乎还有扬州官场上的人出面,就是不知道那陆家会不会去。”段掌柜在请柬上有限的文字里仔细琢磨着。 “去了不就知道了么,反正我们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不是?”多宝儿在一旁看到两个人奇怪的模样,不禁开口道。 “宝儿说的不错,我们现在也没其他法子,不如去看看。”陈海笑道。 “万一他们是为了借机取笑我们,甚至打压我们呢?”段掌柜猜测道。 陈海笑了笑,“无妨,反正这些日子,他们笑的又不少了,无非是当面取笑和背后取笑的区别而已。段老放心,我不会冲动的。” “那三日后,我与少爷同去?” “唔,倒不用这么麻烦,段老在这客栈歇息歇息,我带着妹妹和胡善功去就行了。这样,如果他们真的存心不良,顶多我们几个小辈被取笑一番,顶多也就是认为陈家的小辈不懂事,不会牵扯到整个陈家身上来,以后还有可以回旋的余地。” 段掌柜知道陈海说的不假,只得应了下来,但还是不放心的道,“二少爷,届时万不可与这些人起了什么冲突,我陈家在扬州毫无根基,就是您那本家,想来在扬州也未见得好到哪里去,如果情况不妙,你们一定要及时抽身离开。” “段老放心,我知道怎么做的。” 三日后,扬州春风楼。 陈海得知今日陈咏也会参加左家举行的宴会,便相约一同前往,两人站在春风楼前,身后跟着陈思思,多宝儿,胡善功等人,陈咏身后也有几人跟随。 “堂弟,这春风楼是扬州最大的酒楼,也是生意最好的酒楼,更是左家的私产。平时扬州达官显贵多是在此设宴款待贵客,一般都是需要提前预约的,寻常人家想要在此设宴,不提前一两个月根本就预约不着的。左家在此设宴,一是不能弱了自己扬州丝商魁首的名头,二来,也是借此立威,敲打下那些与左家有合作的丝商,不要貌合神离,生了二心。” 陈海好奇道,“那左家不是与陆家和白家并称扬州三大丝商吗?何来魁首一说?” “堂弟有所不知,那左家不光从事桑丝生意,更是在扬州官场经营多年,据说与那淮南道节度使高骈都有所交情。扬州官场上的人曾经多次帮左家站台,不听话的丝商怎么可能在扬州长久的做下去呢。” “原来如此。”陈海露出一抹微笑。 第81章 失之桑榆收之东隅(四) “待会儿堂弟跟在我身后,我陈家虽然在扬州比不得左家和其他两家,但是因为世代经营桑丝生意,在官场上也是有些微末的关系,因此这三家当年才不好逼迫过狠,由得陈家在扬州继续经营下去,但是其他的丝商就没有这么好的下场了,如今扬州大多数丝商都是依附与这三家,这三家不点头,就是手里的桑丝烂在库房里,也没人敢接你的订单的。”陈咏担心陈海不知道这里面的内情,不放心的小声叮嘱道。 “多谢堂兄提醒,待会儿,我们就跟着你。”陈海镇定自若的笑道,对于陈咏的好意,陈海还是虚心接受的。 几人说完持着请柬迈步走进了春风楼,一楼大堂的伙计查看过请柬后,有专人在前面引领几人上了三楼雅间。 说是雅间,但陈海放眼看去发现竟然是一座宏伟辽阔的大厅,竟然比陈海的醉意楼里面的宴会厅规模还要大。装修的充满古色古香的书香格调,最外面是一圈精美的屏风,或是表以山水,又或者仕女图等精美画作;一水儿的红木雕花桌椅,一看就是价格不菲,此时桌几上已经摆好了几盘时令瓜果,银壶银盏。最前方的主位位置处有两个席位,应该就是宴会主人的位置了,这两个席位位置略高,可以方便主人一览台下全景,将所有人尽收眼底;然后顺着台阶而下是两列排列整齐的客位,不下几十席之多。中间则是留出很大的空地,铺就织花红毯,如果有歌舞表演,就可以在此进行。 春风楼坐落于扬州最繁华的街道上,一侧紧邻运河,坐在楼上打开靠河一侧的窗子,整个运河的景色就可尽收眼底。 “这可比咱们醉意楼还要气派。”多宝儿在陈海陈陈思思的身旁轻声的说道。 “确实如此,想来这春风楼价值不菲。”陈思思也是掩口说道。 陈咏在一旁听了几人的窃窃私语,轻声说道,“妹妹可能有所不知,这春风楼坐拥扬州运河之利,又由左家那些关系暗中扶持,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是日进斗金;光这一座春风楼价值就在十万两银子,那也是有价无市,旁人就算有银子,左家也不会卖的,而这还只是左家的其中一座酒楼。” 几人听了陈咏的话,纷纷啧舌。 “怎么说俺们也是从长安来的,怎么到了这里,感觉自己像是土包子了。”胡善功开口说道。 几人含笑不语,此时这厅中已然有了一些商贾模样的人,还有一些下人来回奔走伺候,在一个下人的引领下陈海他们找到自己的席位与陈咏陈思思一起坐了下来,多宝儿、胡善功和陈咏带来的一个下人一起站在三人身后。这席位距离主位距离尚远,乃是一处比较偏仄的角落,陈海几人正不想引人注目,对此倒也十分满意。 “真是奇怪,怎么没见到有人出来招待客人。”几人落座后,陈思思看到此时已经在厅内的人,大多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各自闲聊,没有看到现场哪个像是左家的人出来招呼大家,好奇之下疑惑道。 “妹妹,有所不知,左家的宴会大家一般都是提前到的,左家如今主事的是左应睿和左应枫兄弟俩,他们的父亲如今虽然健在,但也是很少抛头露面了。左应睿和左应枫各自负责左家的几项生意,这桑丝生意正是归左应枫打理的。此人城府颇深,行事手段狠辣;自从主管左家桑丝生意,兼并的淮南道小丝商不计其数,偏偏此人又手段了得,每次都是师出有名,丝商行当里谁也说不出什么。此人举办宴会,谁也不敢不来,都怕万一因此得罪了他,会给自己招来一场麻烦。”陈咏在一旁轻声解释道。 “这左家人行事真够蛮横的。”陈思思微微皱眉。 “那左应睿行事与左应枫比起来也是不遑多让,这左家兄弟二人,都不是好惹的。”陈咏感叹了一声,继续轻声说道。 “想来也是因为他们背后有官场背景,因此才会如此肆无忌惮。”陈海在一旁默默的听着陈咏说的这些信息,突然开口道。 “不错,正是如此。左家这宴会每年都会举办一次, 只是奇怪明明今年在开春之时就已经办过,不知为何又有今天这一场。”陈咏把心里的疑惑说了出来。 “咱们知道的消息太少,左右也是猜不出来,既然都来了,且看一看就知道了。” “只好如此。” 三人轻声讨论一番,又听旁桌商人议论纷纷也是摸不着头脑的模样。期间有认识陈咏的,也会上来打一声招呼,陈咏都会起身回礼,与其寒暄一二,但可能是为了照顾陈海等人,陈咏一直不曾离开过席位。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厅中几乎已经人头攒动,满是鼎沸之声了;商人们之间或打招呼,或闲聊。这还只是扬州丝商的聚会,由此可见扬州繁华富庶,商事繁茂,确实不负盛名。陈海在心里默默感叹。 就在这时,有一身穿褐色丝绸衣裳的中年男子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到主位前的台下站住脚步。一瞬间全场鸦雀无声。 “这便是左家那位少爷了吗?”陈思思臻首微微歪向一旁的陈海,隔着陈海向陈咏悄悄问道。 “这人我倒认得,此人姓杜,是左家的一个管家。”陈咏低声解释道。 “一个管家出来,其他人就不敢说话了,这左家当真是霸道。” 这时在场一众商人俱都从席位上起身,朝那杜管家拱手行礼,“杜管家好。” “诸位好,杜某奉我家少爷之命,前来知会诸位一声,今日有贵客莅临,我家少爷现在正在后面招待贵客,怠慢了诸位,还请见谅。”杜管家身板未弯,随意的朝台下一拱手,虽然口中说着见谅的话,但是台下谁也不敢当真,纷纷开口道。 “岂敢岂敢,自然是招待贵客要紧。” “是啊是啊,不可怠慢了贵客。” “我等并无急事,多等等也是无妨的。” 第82章 失之桑榆收之东隅(五) 杜管家听到台下的声音后,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微微点头说道:“还请诸位贵客落座,稍待片刻,我家少爷一会儿就到。” 闻言,台下的商贾们连忙起身拱手称是,然后纷纷寻找自己的座位坐下。他们之中有除了一些是当地丝商之外,还有一些则是外地来此采购货物的商人。 就在这时,厅外传来了一阵通报声,紧接着又有一行人走进了大厅。陈海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竟然是他!”陈海心中暗自惊讶。 一旁的陈咏好奇地问道:“堂弟,你认识这个人吗?” 陈海点了点头,轻声回答道:“嗯,算是认识。” “何止认识,此人心性极坏,不是什么好人!”陈思思在一旁低声说道。说罢,臻首转向别处,不再看进来的人。 原来进来的人赫然是蒲光甲、房管家等人。 蒲光甲也注意到了陈海等人的存在,经过陈海几人身边时,停下身来笑着拱手道,“想不到竟然在此遇见了陈兄和陈家妹妹,真是有缘。”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哼!”陈思思冷哼一声,面色不愉。 陈海站起身来微微一笑,“还真是有缘。”陈海已经知道时蒲光甲雇人掳走自己妹妹,包括自己因此受的伤,罪魁祸首都是眼前之人,但是此时不是找他算账的时候,因此也就忍耐了下来。那件事,只有陈海、胡善功和褚桥山三人那日听到宋荡亲口说出,回来的路上陈海就叮嘱胡善功不要对其他人提及此事,因此陈思思几人并不知晓。 而蒲光甲自以为那日雇来的人吞没了定金隐匿了起来,因此也不知道自己其实已经对陈思思下手的事,当下开口道,“那日船上的事都是误会,还请几位不要心生芥蒂。” “怎么会,你我都是从长安过来的,姑且算是同乡呢,以后打交道的时候还多着呢。”陈海笑着继续打哈哈。 “这样就好,陈兄如此想,我真是太开心了,哈哈哈。”蒲光甲笑道,“我先去前面了,有空细聊。”说完朝陈海几人拱手向前走去,坐在了距离主位十分近的地方。只是谁也不知道,蒲光甲转身后,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阴沉之色。 “待会儿就让你们好看。”蒲光甲的心里想着。 “哼,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多宝儿站在陈思思身后小声的嘀咕道。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陈咏好奇的问道。 “一点小误会,解释清楚了就好。”陈海笑着说道。 “白家老爷到!” “陆家老爷到!” 随着厅外下人传来的两声通禀,两位身穿丝绸华服的男子并肩走了进来,杜管家见状赶忙上前迎接。 “两位老爷赏光莅临春风楼,真是蓬荜生辉。”杜管家一脸笑意的恭敬说道,全然没有刚才趾高气昂的样子。 “哦,是杜管家呀,怎么不见我那应枫贤侄。”其中一个中年人环顾了一圈厅内,开口说道。 “回白老爷,我家少爷此时还在后面陪着贵人,暂时脱不开身。所以特意吩咐小的在此恭候两位老爷,怠慢之处,还请两位老爷看在我家老爷的面子上,不要见怪。” “既有贵客,无法抽身,也是应该的。”那被杜管家称做白老爷的人摆了摆手,毫不在意的说道。 “是是是,多谢两位老爷担待,还请两位老爷上座。”杜管家侧身让到一旁,伸手指路,恭敬的说道。 “好。”白老爷应了一声,与身旁陆老爷一起响应厅内其他人的奉迎,这才一起随着杜管家的引路,坐到了台下紧邻主席的席位上。 陈海坐在席上观察着周围人的反应,心中暗自思量,方才杜管家出来说自己家的少爷无暇现身时,不过是客套一番,台下众人丝毫不敢有所怨言,待到白老爷二人现身时,那杜管家连忙换了一副面孔,第一时间解释,再加上厅内诸人起身行礼问好的模样,那么这二人身份就显而易见了,无外乎就是与左家齐名的白、陆两大丝商了。 “这两位就是白家家主白煜,另一位微胖一些的,便是陆家陆大海了。”陈咏侧身朝陈海介绍道。 “嗯。”陈海点点头。“那陆老爷看起来情绪不佳。” “确实如此,想来还是因为他夫人的事了。” 又过了片刻。 就在众人喧哗之际,忽然听到一阵轻微的骚动。只见一名面容俊朗的年轻公子与一名蓄着山羊胡的清瘦中年相携走来,那年轻公子甚至还要落后半个身位,显然对那中年人尊敬非常。 厅内众人见此情景,纷纷离席起身。 年轻公子与那中年走上台子后,年轻公子当前朝厅内众人微笑着开口道,“诸位同行,这位是淮南道节度使诸道行营兵马都统麾下司马吴用之吴大人!”说罢朝着身侧的中年人恭敬的拱手示意。 厅内众人闻言吃惊不已,原来刚才杜管家所说的贵人竟然是此人。众人连忙恭敬的问好,吴用之随意的摆摆手,用随和的语气说道,“唉~贤侄不可如此,诸位不可如此,我今日是微服出行,诸位就当我是一寻常百姓即可。” 厅内众人连忙口称不敢。 左应枫见此情况,显然在自己的意料之中。当下微微笑道,“还请吴大人上座。” 吴用之和左应枫来回谦让了一番,最后受礼当先坐了下去。然后左应枫微笑着向众人示意,随后在主位上坐下,并招呼厅内众人纷纷落坐,方才开口继续说道,“应枫邀大家今日在此一聚,实乃是因为有赖于淮南道节度使大人,和司马吴大人之福,天佑我淮南,今年的桑丝生意相比往年好了许多,诸位今年也都会有个好收成。因此应枫特地设宴,厚颜代表大家略表心意。” 吴用之笑着捋了下自己的山羊胡,笑道,“都是托节度使大人之福,吴某只是有幸在大人麾下任一闲职,没什么建树,倒是愧对节度使大人的信任了。” “欸~司马大人过谦了。” “节度使大人知人善用,吴大人无需过谦!” “吴大人平易近人,不愧是节度使大人的左膀右臂!” 厅内顿时响起一阵阿谀奉承之声。 第83章 失之桑榆收之东隅(六) 吴用之非常享受众人的吹捧,待众人说的差不多了,方才抬起手臂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众人连忙收声。 “扬州经济繁茂,商贾兴旺,都是有赖于你等这样的商人兢兢业业,操劳经营,方才使得扬州税收为全国之最,若是天下商人都如你等这般,这天下何愁不兴盛啊。”吴用之侃侃而谈,又换做一副忧心忡忡的语气说道。 “吴大人说的对,所谓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天下商贾何其多,但是能遇到像节度使大人和吴大人这样的父母官就不是那么容易了。只能说这是咱们扬州的幸事,淮南道的幸事啊。”左应枫接过话头奉承道,此话也引得厅里众人纷纷出言附和。 陈海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心里觉得十分好笑。如果陈海不清楚这里的情况也就罢了,陈海来到扬州这么多天,就自己所见所闻,还有陈咏的诉说,自己就已经知道,淮南道税收高于虞朝其他地方,又与其说是因为这里的商业繁茂,倒不如说是因为这里的苛捐杂税相比其他地方要更多。 接下来,吴用之在左应枫极力请求下,‘勉为其难’的进行了一篇空洞乏味的长篇大论,陈思思听着听着微微皱起眉头,倒是陈咏似乎听的津津有味。 陈海在席上听的无聊,心想这和后世的工作报告会没什么区别,不禁开始暗暗揣摩起厅内众人的神态。 只见坐于上首的左、陆两人,或许是距离台上过近,两人一副水波不惊的表情,在听到吴用之讲到精彩的地方,还会微微颔首,似乎是对吴用之的话非常认可,也表示自己完全听了进去。 “果然是老狐狸。”陈海心中暗笑。 厅里其他商贾也是神情迥异,或频频称是,如饮甘露;或摇头晃脑好似听到了什么真知灼见,坐在左、陆下首的蒲光甲更是双眼泛着兴奋的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此时在欣赏美人跳舞呢。 “不过……”吴用之结束了长篇大论话锋一转,“左贤侄方才与我在后堂商议了一件与我扬州颇为重要的事,我觉得还是同诸位商量为好,如果诸位也觉得此事可行,我今日回去就会禀报节度使大人。” 众人闻言,皆是正襟危坐,凝神倾听。 陈海微微皱眉,心道“前面铺垫的废话讲完了,终于要到真章的时候了。” “不知是什么事,请司马大人示下。”左煜拱手朝吴用之说道。 “这件事其实和在座的诸位都又直接关系,也是一件商事,不如有左贤侄与大家讲一下,更为合适。”吴用之笑着说道。 左应枫假意推辞一番,最后才‘盛情难却’的站在众人面前。 “是这样的,左某此前一直有一个想法,在座的诸位大都是扬州丝商,还有外地来我扬州经商的朋友,与本地的税收贡献颇多,众所周知,我淮南道的桑丝柔软细腻,洁白如雪,制成丝绸后染色均匀,与江南东道的桑丝并为天下最。但是之前大家都是各顾各的生意,没有拧成一股绳,所以淮南道的桑丝在全国各地的订单一直是逊于江南东道的,因此左某想号召大家成立一个扬州丝商会,制定统一的丝价,大家都是商会的成员,由大家选出商会会长,以后外地来的商人想要从扬州乃至整个淮南道采买桑丝,都要和商会洽谈,同时为了让淮南道的桑丝被天下更多的商人知道,我扬州丝商会还要走出去,派专人到各地宣传,以此来打响我淮南道桑丝的名声,届时相信我淮南道的桑丝生意一定会越做越好的。”左应枫胸有成竹的说出心里早就想好的话。 “确是好事一桩。”一旁端坐的吴用之听完左应枫的话,抚须点头。显然,左应枫早就在后堂就与吴用之说清了这个计划,并取得了吴用之的首肯。因此在左应枫说完后,吴用之立马就表示了支持之意。 厅内众人听完左应枫的话开始低声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一时间偌大的厅里显得乱哄哄的。 “这样的话,怎么能证明这桑丝是我家卖出的呀?” “是啊,如果掺入了劣质的桑丝,到头来反说是我家的,这如何厘的清楚?” “那我之前的那些买家如何交代,我定金都收了。” “我也是,我也是。” 听着厅内众人的议论声,左应枫缓缓开口道,“诸位,且听我一言。” 众人听到左应枫的话,纷纷止住了议论,场面安静了下来。 “诸位,你们不用担心,商会将会有专门的库房,我们可以选出大家都信得过的人对每家桑丝质量进行筛检,符合要求的桑丝记账入库,不符合的打回,入库的桑丝做好印记,确保每家的桑丝都能有记可查,这样也就不用担心会有鱼目混杂的事情发生了。这库房有我左家派人负责保护和管理,费用也有我左家一力承担,对各位分文不取,这样就降低了各位储存桑丝的成本,对各位而言也是好事一桩。此外,还会安排专人负责接待各地来的商人,让各位的买主统一来库房下定取货,负责接待买主的人可由我左家和诸位家族中挑选出来熟悉丝绸生意的子弟共同担任,可以提供最专业的服务,这样一来,既能保证大家的利益,又能提高效率。”左应枫侃侃而谈。 这时台下冒出一个声音,“那如何保证我等的收益?” 听到有人带头,又有人说道,“是啊,怎么知道先卖出的是谁家的?所获之财又应该先给谁,后给谁?” “怕是先给谁都会有人不愿意啊。” “对呀,我家全靠这利润养家呢,若是等到年底才给我结银,我全家老小都要喝西北风了。”一个微胖的商人叫道。 “老全,你说这话我可不信,就你这体型,饿了吃自己肉就行了,还用喝西北风。”旁边一人打趣道。 “去你老娘的。”先前那名胖商人骂了一句。 引来周围一片哄笑。 第84章 失之桑榆收之东隅(七) 左应枫听到台下的议论,微笑着回答道:“只要各位愿意与左某一起同心同德,共同促成这件事,就可以成为商会的一员。这入库的桑丝,只要成功卖出,就会根据每家入库桑丝的比例按月结银;也就是说,入库的桑丝越多,得到的银子也就越多;反之,则越少。所以,大家不必担心自己的利益受损。” 左应枫停顿了一下,然后又补充道:“之所以要成立这个商会,就是为了确保淮南桑丝的品质,从而让大家都能从中获益。大家都清楚,淮南桑丝虽然质量上乘,但还是存在一些目光短浅的商人,只关注眼前的蝇头小利,不惜以次充好,欺骗前来采购的外地商人。这些人的行为虽然让自己获得了短暂的利益,但却损害了整个扬州、甚至整个淮南丝商的声誉。而我希望通过这个商会对此进行约束,让这种不良商家无法在淮南生存,彻底清除淮南丝商的不正之风,让天下人对淮南丝商竖起大拇指!” 左应枫的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掷地有声。 “不错,左公子说的太对了。”一人跳出席来,大声说道,“诸位,蒲某就是从长安而来采买桑丝的商人,前几年,因为对本地桑丝名气吸引,前来采买桑丝,就吃了好几次亏,买回去的桑丝质量良莠不济,因此损失巨大,如果早就有这商会,我就不会蒙受那么多的损失了,所以今日有幸目睹贵宝地有有此盛况,我蒲某是喜闻乐见啊,如果这商会成立,蒲某第一个下定,不光如此,蒲某回到长安后还要大力为你们宣传,让更多的人知道扬州有这样的一个商会,以后采买桑丝都来这扬州商会。” 蒲光甲的一席话传入到厅内众人的耳朵了,瞬间激起千层浪。 “此人我认识,确是长安的商贾,此话可信。”有人大声说道。 “是啊,经商经商,没有信誉怎么经商。”有人连连点头,表示认同。 “说得对!我们不能因为一些人的短视而坏了整个淮南桑丝的名声。”有人附和道。 “是啊,这样做不仅能保障我们的利益,还能让淮南桑丝的名声更响亮,吸引更多的商人来采购,确实是件大好事。”另一个人说道。 众人议论纷纷,就连刚才刚才有所疑虑的商人此时也是点头附和。左应枫见到这个场景嘴角不禁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陈海在不起眼的地方将左应枫和众人的话一字不落的听完,心里想到,这个左应枫竟然有此头脑,想出将扬州丝商绑定在一起,共同发声,如此一来,淮南丝商的名气将会大增,而且今年江南东道受水灾影响,桑丝产量大减,左家趁此机会搞出商会,再通过全国大肆宣传,以后虞朝桑丝的市场,淮南将会占据绝大的份额。不得不说,自己一个从后世穿越过来的人都没想到这么好的主意,陈海不禁对这个左应枫有些钦佩。 陈海环顾厅内,观察众人的反应,只见此时大多数人已经露出恍然的神情,只是那左家和陆大海两人相视一眼,似乎两人心中仍有疑惑。 此时厅内议论之声逐渐小了下来。 “左世侄,不知这商会打算什么时候成立?”左煜开口问道。 “是这样的,白世伯,如果大家都赞同,那今天这件事就算初步定下来,稍后愿意加入商会的人在杜管家那里登记在册,待大家商议好商会的一切章程后就择一吉日上表黄天,下表州官,正式成立了。”左应枫一脸谦虚的解释道。 “不知那今年已经签了订单又该如何。” “自然是不能损失了各家的利益,已经签订的,仍旧按照之前的履约。还没签订的,不妨等商会正式成立了以后统一签订。” 白煜问完后,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对面的陆大海。 “不知这商会会长谁人担任,有何约束,都有何主事,又如何保证桑丝质量厘定不受个人行为的左右,各个环节如何衔接不出问题?”陆大海自从进了厅内就一直不发一言,就算那吴用之说话的时候,他在台下也是不曾开口,想不到此时竟会突然发问。 陈海闻言,心中也是暗暗一赞。这些问题刚才自己也有想到,后世多少集团公司之间的合作前期经营下偌大的规模,最后很多都是内部出了问题,导致最后的失败。 “陆世伯问的问题极好,世侄是这样想的,这会长之位应当是众人推选出德高望重之人来担任,这样大家才会信服,主事之人依照环节多少,有大家推选出德才兼备之人担任,想来这样也是最好的安排。” “不如在会长之下,再设两个副会长,以此相互制约,防止出现一言堂的事情,各环节主事之人也执照执行即可。”陆大海也想不出这里有什么问题,便在细节上加以斧正。 “不错。”白煜附和道。 “两位世伯所言甚是,小侄思虑不周了。” “贤侄不用过谦,能想出商会这种形式,贤侄已然非同一般。” “世伯过誉了,那么接下来,我们需要讨论如何具体实施这个计划。比如如何确定入库桑丝的质量标准、如何监督商家遵守规定等等。”左应枫继续引导着讨论。 “可以设立专门的检测机构,对入库的桑丝进行严格检验。”有人提议。 “还要建立举报机制,对于那些违规的商家进行严厉惩罚。”另一个人补充道。 经过一番热烈的讨论,众人逐渐形成了一套完善的方案,包括建立检测机构、制定质量标准、加强监管等措施。这些举措将有助于确保入库桑丝的品质,并促进商会的发展。 紧接着,众人选举出会长副会长等人选,左应枫当仁不让的出任首任会长,白、陆两人分别担任副会长之职,至于其余主事人人选则改日选出。众人纷纷到杜管家那里签下表示自己愿意入会的名字。 此事敲定,左应枫志得意满笑道:“感谢各位的支持与配合,希望我们能够携手共进,让淮南桑丝名闻天下。” 众人纷纷鼓掌称赞。 第85章 失之桑榆收之东隅(八) 左应枫露出满意之色,看向吴用之,等待他的决定。 吴用之轻咳一声,缓缓说道:“既然大家都无异议,那此事就这么定了。具体事宜,就由左贤侄牵头操办。” 左应枫赶忙抱拳施礼,“多谢司马大人信任,晚辈定然不负所托。” “那么接下来还有一件事,趁此机会,我与诸位提前知会一声,好叫诸位也有所准备。”吴用之缓缓说道。 “请司马大人示下。”左应枫带头说道。 “近来河北道,河东道,江南东道,岭南道等俱都遭了灾,且灾情严重。”吴用之一副悲天悯人的姿态。 厅内众人纷纷点头称是,今年可真不是个太平的年份,前几月河北河东两道遭遇旱灾,灾情到现在不仅没有减缓的趋势,反而愈来愈严重,最近江南东道和岭南道又传来水灾肆虐的消息,这些事在场的众人多少都有听闻。 “明年的粮食怕是会有问题。”有人担心的说道,河北道河东道都是虞朝产粮食的重要道府,如今因为旱灾,秋天的收成受损已然是必然,明年粮食的价格势必会因为供应紧张的缘故有所上涨。 “是啊,原本还有江南几道的产粮可以平衡调度,如今江南东道也有灾情,光靠中原几道和江南西道支撑,怕是明年的粮食会出现缺口。”有人面露忧色。 “前不久朝廷发来公函,说是遭了灾的几个道府上报朝廷,说灾情有愈演愈烈之势,很多受了灾的百姓纷纷逃离故土,前往其他道避难,更有不少灾民演变成为流寇,据说已经有不少州府被流寇袭扰。因此朝廷下旨要各道筹集粮银,运往上述几个道府,以解灾情之患。同时我向节度使大人建议招募兵士以便保境安民,节度使大人心念淮南,不忍百姓被流寇袭扰,因此决定今年这商税往上提一成,用以募兵只用。此事已经决定,不日将由各州府官邸发文,广而告之。”吴用之说完,环视了一圈厅内众人,似乎是想从众人的脸上观察众人的反应。 白、陆两人相互看了一眼,谁也没有开口。其余众人则是小声议论纷纷。 这时,左应枫开口说道,“正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节度使大人也是为了我们淮南道所有百姓着想,我们肯定是要支持的。”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左贤侄说的甚好。”吴用之微笑着说道。 有人带了头,其他人谁也不愿做出头鸟出面反驳,因此厅内众人开始纷纷附和。 吴用之见状笑着说道,“好,诸位由此觉悟,我会如实禀告节度使大人,想必节度使大人得知治下百姓如此想法也会倍感欣慰。”接着吴用之站起来说道,“好了,时候不早了,我就先走了,不影响你们宴会之乐了。”说罢,吴用之带着手下与众人打过招呼,就此离去。 众人恭送吴用之离去后,议论声开始此起彼伏。 “这商税突然提了一成,我们此前签了订单的可怎么办呀?” “是啊,本来我那些订单利润就薄,现在有了这事,怕是又要亏损好些了。” “刚才吴大人在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这是朝廷定下的事,说了有什么用?” “还好我今年尚未签有几单,现在有了这商会,相信价格统一之后,我的桑丝也就有销路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有愁眉苦脸的,也有幸灾乐祸的。 “林老二,你家那桑丝品相不行,未必能入的了库啊。”有人取笑刚才幸灾乐祸之人。 “去去去,一边待着去,我家的货最好了。” “诸位。”左应枫眼见厅内乱糟糟的,出声说道,“诸位,且听我一言。” 厅内众人逐渐安静了下来。 “诸位,刚才吴大人说的,其实不光咱们淮南道,想必其他的道府也都接到朝廷的旨意了,幸好我们如今成立了商会,于在场的诸位而言,至少我们淮南丝商可以统一价格抱团取暖,加出来的商税可以加在价格里,其实并无损失。” “左少爷此言有理。”有人附和道。 “现在我就为大家介绍一个人,此人来自长安赫赫有名的丝绸商——长安蒲家,乃是长安四大丝绸商之一。相信在座的也有认识的,此次他专门来到扬州,就是为了与我们扬州的丝商合作。”左应枫抬手示意,坐在身后的一名中年人向前一步。 “在下蒲光甲,见过各位。”早就等不及的蒲光甲站起身来拱手说道。 他那略带讨好的笑容让在场的众人感到有些疑惑,但还是礼貌地回应了他。 “原来是蒲老板,失敬失敬。”厅内有人附声道。 听到这声附和,蒲光甲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的美好前景。 他接着说:“想必大家也知道,我们蒲家是做丝绸生意的,而且生意做的很大,在整个北方道府都有生意,因此桑丝的需求量非常大。此次前来,就是诚心诚意想与诸位合作。”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期待和自信。 “不知蒲老板想如何合作?”有人问道。 这个问题引起了所有人的关注,他们纷纷竖起耳朵,等待着蒲光甲的回答。 蒲光甲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解释道:“诸位,淮南的丝绸质量上乘,若是我在长安,洛阳乃至北方的一些道府等地大肆宣传,相信必能提升淮南桑丝的名气,打开销路,此事大有可为。我们蒲家愿意与诸位合作,大家一起互利共赢。” 众人听了这话,心中皆是一动,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蒲老板,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但你有何条件呢?”有人问道。 蒲光甲笑了笑:“只要保证桑丝的品质,我们蒲家愿以正常的市场价收购各位手中的桑丝,哦,不对,是与商会收购;并保证每年的收购量不少于二十万匹。另外我还会联合长安的另外两大丝绸商——白家和张家一起收购,这两位就是长安白家和张家之人。”蒲光甲说着,身旁站起来一个中年男子和一名年轻公子朝众人示意。 第86章 失之桑榆收之东隅(九) “刚才我们三家已经达成一致意见,三家每年都会至少按照我方才所说之数采买,这样的话,至少每年收购量不会低于六十万匹。说句实话,这大虞也就是我们三家丝绸商有此实力,所以大家不用怀疑 ;当然,作为回报,我们希望能够得到桑丝优先采购权,上品桑丝只能由蒲家,白家和张家采买,如果我们三家吃不下,才可以卖给其他人。这样一来,双方都可以获得更大的利益。” 听到这个条件,在场的人无不为之动容。如果真能按照蒲光甲所说的去做,不仅能够解决当前的困境,还能让他们的产业更上一层楼。至于他们采购如此数量巨大的桑丝,他们倒是不担心,这三家的实力,现场还是有人知晓的,即使有不清楚的人,旁边的人也会低声为其解释一番。当下不少人开始心里暗暗盘算起来。 陈海坐在席中微微皱眉,陈咏凑过来低声说道,“这人好大的口气,想通过此等手段将陈家踢出局。” 陈海无奈的叹了口气,“长安蒲家白家和张家联合起来确实有此实力,现在就看这扬州丝商会如何决定了。” 两人正低声说着话的同时,蒲光甲在众人赞叹的话语中向主位上的左应枫开口说道,“恭贺左兄当选会长一职,不知我刚才所说左会长意下如何?” “蒲兄弟做生意大气,不愧是长安四大丝绸商。”左应枫笑呵呵的说道,“蒲兄弟说的不错,天下桑丝主要产自淮南道和江南东道,虽然天下丝绸商不知凡几,但是能与长安蒲家、张家和白家相媲美的却是没有几家,若是此项生意谈成对你我双方而言确实是双赢的局面。” 陈海听见此话,心里咯噔一下,心道,“坏了。”他知道蒲家与左家陆家都是有过合作的,但是如今这个局面是自己从来没有想到的,且不说左应枫居然牵头弄出来一个丝商会,就是蒲光甲刚才所言也是自己意料之外的,蒲光甲此人并不笨,相反他其实很聪明,长安白家和张家都与淮南丝商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因此采用连拉带打的策略,拉拢其余两家,借机打压实力稍逊的陈家;如果此事确定了,那么别说自己的陈家,就是其他丝绸商想必以后也只能仰人鼻息了。 想到这里,陈海决然的站了起来。“左会长,白副会长,陆副会长,诸位老板,且听我一言。”陈海见众人的眼光都汇聚到自己身上,接着说道,“我认为,桑丝的采购商不应只局限于少数几家。” 陈海目光坚定地看着在座的各位,“这样会限制市场竞争,对整个行业的发展不利。”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我们应该公平竞争,让更多的商家参与进来,共同推动丝绸业的繁荣。” 左应枫微微眯起眼睛,审视着陈海。 “陈兄,你的意思是反对我们三家的提议?”蒲光甲似笑非笑的看着陈海说道。 陈海挺直了身子,毫不退缩地回应道:“我并非反对,只是提出一种更为公平的方案。” 他环顾四周,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我们可以设立一个公开的竞标机制,让所有有兴趣的商家都有机会参与桑丝的采购。这样既能保证市场的多样性,又能激发各家的积极性。” 众人不为所动,显然对陈海的话并未太过在意。 陈海也不着急,继续说道:“那我就说的再直白一点,刚才左会长与蒲老板所提议的合作,其实存在很大的问题,如果说我们现在所从事的商业活动可以称之为资本市场,淮南算作一个区域,那么这个区域内的资本市场本来的规律应该买方和卖方是多样性的,供需关系之间因此会有一个平衡点,并不局限与少数卖家或者买家,大家都是做生意的老手,应当知道这样才会更为稳妥,才会有更高的容错率。” 他顿了顿,接着解释道:“哦,所谓的容错率是指在某个体系中能减小一些因素或选择对某个系统产生不稳定的概率,容错率越高,对结果的影响越小;容错率越低,对结果的影响越大。现在诸位所作之事,是将采购商的数量减少到少数几家,让市场供需关系失去平衡,那么如果这中间一旦产生问题,会因为容错率减小,导致出现风险的可能性变大。资本市场的规律是遵从事物正常发展,如果人为破坏市场规律,采用少数商人垄断整个行业,那么久而久之,市场环境会遭到不可逆的破坏,到时候整个市场没有赢家。” 陈海话音刚落,厅内众人开始有人沉思,有人交头接耳。 蒲光甲冷笑道,“陈兄何必危言耸听,你不过是因为不甘心扬州丝商会没有和你陈家合作罢了,竟然说出此等谬论。” “这位仁兄是?”旁边有人与蒲光甲一唱一和。 “我是长安丝绸商陈海。”陈海坦然说道。 “陈公子,我们并非是只与这三家丝绸商合作,只是这三家丝绸商的实力是毋庸置疑的,而且每年的采买数量非常庞大,光此三家就可以消化我淮南桑丝产量的大半,我们理所应当优先保障这三家的需求,至于如果有剩下的桑丝,我们也会卖给其他的丝绸商的。”左应枫笑呵呵的解释道。 “那么剩下的桑丝品质如何?可有上品?” “剩下的品质肯定与供应给那三家的稍逊一筹,至于上品,整个淮南的上品供应给这三家怕是都远远不够六十万匹之数,自然无法再供给其他商家了。”左应枫说道。 陈海摇摇头,“左会长,我并不同意你的看法。即便供应给那三家的桑丝数量巨大,也不能忽视其他丝绸商的需求。而且,上品桑丝的稀缺并不能成为剥夺其他商家获取优质资源的理由。” 左应枫脸色微变,“陈公子,你这是何意?难道要我们放弃与这三家的合作,将上品桑丝平分给所有商家?” 陈海微笑道,“我并非此意。而是建议贵商会制定一个合理的分配方案,既能满足大客户的需求,又能让其他商家有机会获取一定比例的上品桑丝。这样既能保证各方利益,又能促进市场的健康发展。” 左应枫冷笑道,“陈公子,你可知道如果桑丝大量供应给这三家丝商,那么桑丝在库房存储的时间将会是短暂的,如果卖给更多的采购商,且不说那些桑丝要在库房存放多久,就连每次的运输损耗都会多出不知多少,这样做是在损害所有淮南丝商的利益。更何况桑丝又不是我淮南的专属,其他商人也可以去别的道府采买嘛。” 第87章 失之桑榆收之东隅(十) 此时,一直沉默的陆大海终于发话了:“陈公子所说不无道理。左贤侄,我们可以探讨一下如何在保证三家采购量的前提下,尽可能给予其他商家一定的机会。这样既能满足更多人的需求,又能确保我们的利益不受损失。”说完朝着陈海看了一眼。 听到有人支持自己的观点,陈海心中略感欣慰。陈海朝着陆大海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左应枫皱起眉头,思考片刻后回答道:“陆世伯,这件事咱们回头再议一议。” 说完,左应枫走到陆大海身旁,压低声音说道:“世伯,今日我们聚集在此,本是为了共同商讨筹备商会的事宜。等商会正式成立之后,我们再来讨论这些问题也不迟啊。而且,那个陆海巧舌如簧,分明就是因为没有被选为我们淮南商会的采买商而心怀不满,所以才会在这里胡言乱语,试图混淆视听。世伯您可千万不要轻信他的话呀!” 陆大海听了左应枫的解释,点了点头。他心里明白,陈海毕竟不属于淮南的商人,今天大家刚刚宣布要成立商会,如果自己现在就站出来反驳左应枫,确实有些不合适。于是,他决定先暂时放下这个话题,等待商会正式成立后再做定夺。当下,陆大海便点头示意,表示自己不会再多言此事。 左应枫见陆大海不再提出异议,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然后朝陈海说道,“陈公子,今日是我扬州丝商共聚于此商讨商会成立的日子,至于你的事,等我们商会成立以后再说。” 陈海只好点头称好。 左应枫转身面对众人,高声说道:“诸位,既然大家都已达成共识,那我们就尽快着手准备商会的成立事宜。我相信,在我们的共同努力下,淮南商会一定能够蓬勃发展,成为商界的翘楚!” 随着左应枫的话落,众人纷纷响应,现场气氛一下子热烈了起来。 正事谈完之后,接下来便是轻松愉悦的吃饭喝酒环节。春风楼的下人们迅速行动起来,将一道道色香味俱佳的珍馐美味端到众人面前。与此同时,一群身着华丽罗裙的舞姬轻盈地走进大厅中央,翩翩起舞,歌声婉转悠扬,让人陶醉其中。 此时,扬州的商人们心情大好,他们一边品尝着美食美酒,一边欣赏着优美的舞蹈,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陈海却坐在席间沉默不语。 陈思思见状,不禁担心地问道:“二哥哥,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陈咏在一旁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开口说道:“看起来,那蒲光甲与那左家早就有所预谋,只是今天借这个机会说了出来罢了。” 陈海点了点头,表示认同陈咏的看法。“如今要想解决我们面临的问题,就必须趁着这商会尚未正式成立之前,尽快与扬州的丝商签订订单。” “谈何容易,现在扬州丝商差不多都在此了,今日之事大家都是有目共睹,谁会愿意冒着得罪左家的风险和我们谈呢?”陈咏忧心忡忡的说道。 “我相信二哥哥一定有办法。”陈思思一脸坚定的说道。 “这里不是说事的地方,此事不急于一时,咱们先吃饭。”陈海笑了一下,安慰众人道。说罢就拿起筷子率先夹了口菜,然后欣赏起歌舞来。 陈思思和陈咏见状,只好跟着拿起筷子,只是与陈海心无旁骛的吃饭喝酒欣赏歌舞不同,这两人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宴会也逐渐进入了尾声。 陈海几人眼见宴会即将结束,便起身提前出了春风楼。 春风楼外,陈海与陈咏告别,目送陈咏先行离去。 “二哥哥,我们也走。”陈思思见陈咏的马车已经在街角消失不见,而陈海还犹自站在那里出神,想到自己二哥今年也不过十八岁的年龄,就要为整个家族四处奔波,而且还多次以身犯险,陈思思顿感心疼柔荑轻轻拉住陈海的胳膊柔声说道,“二哥哥,你已经做的够好的了,最起码,我们这次与扬州本家谈成了合作,能保障今年一半的桑丝采购,相信父亲他们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也会为你感到骄傲的,所以你千万不要自责。” 陈海的思绪被陈思思拉回了现实,又听到陈思思如此说,不禁哑然失笑。 “我没事,妹妹。” “马车就在旁边,那我们回客栈。”陈思思看到陈海的笑容,心里突然觉得有些许欣慰。 “再等等。” “等什么?”陈思思好奇道。 “等一个人。” “是谁呢?”陈思思追问。 “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来找我,只是直觉告诉我,应该错不了。” 陈思思听着陈海莫名其妙的话,一时之间有些摸不到头脑。正要开口问个明白,就见此刻春风楼里走出来一行人,赫然是在宴会上陈咏曾介绍过的扬州丝商陆大海。 “见过陆老板。”陈海上前两步,朝着陆大海拱手说道。 “我还以为陈老板不能理解我的暗示呢。”陆大海说道。 “一开始我也拿不准,所以就干脆在此等候。”原来宴会席间,丝商之间相互敬酒寒暄时,陈海注意到陆大海多次向自己的坐席投来目光,一开始陈海以为是陆大海无意间的巡视,后来陈海确定陆大海是有事要和自己谈,且不能让人知晓,因此陈海才会提前立场在春风楼外等候。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走。”陆大海说完,不再看陈海几人,带着自己的仆从上车率先离开。 陈海领着陈思思几人返回自己的马车,然后对胡善功说道,“跟着那辆车,保持一定的距离即可。” 路上,陈思思疑惑的问陈海为何知道陆大海想找他谈一谈。 陈海笑着将原因说了一遍。 陈思思眼睛一亮,“这么隐晦,你都能发现,难道你们之前见过面吗?” “那倒是没有,我和你一样,也是今日第一次见到。” “那你竟然能够领会他的意图。”陈思思觉得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 “也许这就是老狐狸之间的默契。”陈海笑着开了一个玩笑。 “少爷天赋异禀,明察秋毫,陆老板一个暗示的眼神,少爷就知道是什么意思,果然是老奸巨猾。”多宝儿在一旁调侃道。 “哈哈哈。”几人都觉得事情可能出现转机,因此享受着这难得的轻松一刻。 第88章 失之桑榆收之东隅(十一) 跟着前面的马车在扬州城里七扭八拐,不多时,陈海几人就来到了一处气派的府邸门外。 陈海几人下了马车,只见陆大海的马车已经停好,附近除了一个下人模样的人站在那里之外,别无他人。 “几位请跟我来。”那下人见陈海几人过来,恭敬的开口说道。 “有劳。”陈海拱手说道。 “不敢不敢,我只是陆府一个下人,当不得几位大礼。”那人侧身躲开陈海的行礼,连忙说道。 那人并未带着陈海几人从陆府正门进入,而是沿着陆府的围墙一路走到侧门,方才从侧门进入。 从陆府侧门进入后,只见陆府占地辽阔,府内四处景色精致,各种美轮美奂的假山飞瀑,亭台画阁,陈海本以为扬州陈家的宅院已经是美到极致,但与眼前陆府相比,竟然还是逊色几分,心里不禁感慨陆家的实力非凡。 一直走到众人都有些累了,那下人才在一处庭院外站下脚步。 “几位,老爷就在里面等着,请公子一人进去,其他人请随我到偏房稍作歇息。” 几人相互看了一眼,陈海朝陈思思三人说道,“你们先去休息一下,我去去就回。” 陈思思、多宝儿和胡善功三人闻言点了点头跟着那下人走了。 陈海整理了下衣衫,随后迈步进了庭院。 只见偌大的庭院里青石铺地,四棵参天松柏分立庭院四周,庭院正中摆有一个雕刻有瑞兽图案的水缸,竟是用一整块花岗岩凿成,水缸内满是郁郁葱葱的荷叶,几朵粉嫩的荷花此时正静悄悄的矗立在荷叶上。院子很干净,脚下的青石板一尘不染,看的出来,下人们打扫的非常用心。 “来了,进来坐。”庭院尽头的房间房门是打开的,一个声音传了出来。 陈海听出是陆大海的声音,脚下步伐加快,走了进去。 “见过陆老板。” “无需客气,坐。”陆大海说完便率先坐了下去。 陈海也不客气,跟着坐在了陆大海的对面。 “今日春风楼中,你说如果少数采购商垄断整个行业后,时间久了扬州的桑丝行业会遭到破坏?”陆大海开门见山,没有过多的寒暄直接问起了正事。 “不错。”陈海点了点头。 “为什么这么说?”陆大海皱眉追问道。 “敢问陆老板可是已经签了同意入会的字?”陈海并没有直接回答陆大海的问题。 “这是自然,商会可以约束不良丝商,打响淮南桑丝的名气,同时又可以收获金额巨大的订单,我实在想不出哪里有不妥的地方。” “那陆老板为何还要找我来呢?” 陆大海面色一沉说道。“今日你在席间说的那些话,我感觉你是有的放矢,此处除了你我二人以外,不会有其他人,你且把你的见解都说出来,我知道你来扬州同样是为了桑丝一事;如果你说的有道理,我自会帮你。但是如果你是故弄玄虚,我也不会轻饶与你。” 陈海不理会陆大海言语之间的威胁之意,笑了笑解释道:“左家确实有些手段,今日之事基本已经尘埃落定,如此一来,扬州丝商会便掌握了淮南道的桑丝贸易大权。如果说商会正式成立后,与长安三家丝绸商签订采买协议等同于自己将桑丝的贸易权拱手送与那三家,不消数年,其他丝绸商在淮南采买不到满意的桑丝,自然就会去别的地方采买,到时候,淮南桑丝只能卖给蒲、白、张三家,没有其他选择,少数采购商一旦垄断,他们便能随意操控价格。价格低时,淮南丝商血本无归,蚕农也会失去劳作的热情,桑田荒废。价格高时,下游的绸缎制造商成本大增,要么偷工减料,要么被迫提高售价,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百姓不再青睐淮南桑丝。我以前看到一本番外的书籍,上面也记载过类似的事情,起初大家都以为垄断能带来稳定和繁荣,结果就是短短几年时间,丝的质量下降,市场份额被其他地方的桑丝抢占,整个行业一蹶不振。” “谁知你不是因为没有在淮南买到桑丝,故意危言耸听呢。” 陈海直视陆大海的眼睛“我不光是为了我自己,我所说的也绝非危言耸听。”陈海笑了笑继续说道,“垄断之下,市场竞争消失,行业发展将变得极为缓慢。新的技术和工艺难以引入,垄断商会限制创新,为了追求最大利润,他们只愿意生产那些成本低、工艺简单的丝品,那些精美独特的丝织技艺逐渐失传。长期下去,扬州桑丝还能有如今的声誉和市场吗?” 陈海的一番话让陆大海陷入了沉思。“你继续说。”良久,陆大海口中才吐出这几个字。 “我所要说的就是这些,我相信以陆老板的智慧,只需要好好想想,自然就能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陈海知道陆大海只是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但是人并不傻,相反能从一介书生转而经商,靠一己之力打下如今这么大的基业,不可能是个庸才,所以陈海点到为止即可,剩下的陆大海自己会想明白,否则可能会过犹不及。 陆大海缓缓的点了点头,陆大海听着陈海的一番话,眉头越皱越紧,陷入了沉思。过了好一会儿,他猛地一拍桌子,说道:“陈小友,多亏你这番提醒,险些酿成大错!” 陈海拱了拱手。 “陈小友今日之言犹如醍醐灌顶。”陆大海缓缓说道,不知不觉,陆大海对陈海的称呼发生了变化。 “陆老板过奖了,我只不过是之前在书籍上看过类似的事情。” “陈小友叫我一声老哥就行,不用如此见外,不知小友是在哪本书籍上看到的?”陆大海虽然经商多年,但还是保留着读书的习惯,因此当听陈海说到番外的书籍有记载时,便有些迫不及待。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陆老哥,我也是小时候偶然翻到的一本书籍,早就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陈海本来就是杜撰的事情,只好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那可真是可惜了。”陆大海遗憾的说道。 “如果以后我找到了,一定托人给老哥带过来。” “好,一言为定。” 第89章 陆大海的要求 陈海几人从陆府出来时,已经是申时初了。 马车上。 “二哥哥你们都聊了什么呀,聊了这么久。”陈思思几人在偏房等了许久,茶水喝的肚子都已经胀的不行了。 “桑丝的事,陆老板愿意帮我们。”陈海开口道。接着陈海把自己对陆大海说的那些话简单的赘述了一遍。 陈思思三人闻言高兴的欢呼出来,“太好了!” “少爷你最棒了!”这是多宝儿说的,看那神情,如果不是身边还有其他人,多宝儿都恨不得扑到陈海身上了。 “俺就知道,这世上没有少爷解决不了的麻烦。”胡善功憨笑道。 “今日那宴会上听那左应枫一会儿商会的事,一会儿采购商的事,我都已经听的晕头转向了,没想到二哥哥能在短短时间就能分析出其中利弊,并且能够说动陆大海,二哥哥,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聪明?” 陈海笑着开玩笑道,“或许是摔到脑袋的那一跤因祸得福了。” 几人都是知道当时陈海在假山上摔下来受伤昏迷的事的,因此闻言纷纷大笑不已,胡善功更是开口道,“早知道摔一跤就能变聪明的话,俺也去摔一下了。” “你就摔十次,怕是也不够。”多宝儿在一旁娇笑道。 多宝儿的话又引来了陈海和陈思思的大笑。 “不过,陆大海提出了一个条件。”陈海等众人都笑完了方才开口道。 “什么条件?” “他希望我帮他改良桑丝的品种。”陈海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向陈思思和多宝儿解释了陆大海的要求。 多宝儿眨动着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充满好奇地问道:“桑丝不都是蚕吐出来的吗?这怎么改进呢?”她的声音清脆悦耳,让人不禁心生喜爱。 陈思思也附和道:“是啊,我们华夏种桑养蚕的历史悠久,如今无论是淮南道还是江南东道,种桑养蚕的技艺都已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这还怎么可能有更大的突破呢?”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困惑。 陈海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对桑丝并没有太多深入的了解。后世的他学习的也并非农业专业,对于蚕的养殖和吐丝等知识一无所知。“姑且将此看作是陆大海给我的考验。” “只是,那陆大海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要求呢?”陈思思托着腮自言自语道,她依然想不通陆大海为何会有这样奇怪的要求。 “我也奇怪,陆大海答应了去找左家谈一谈后,我送给了他两瓶香水告诉他这是特意送给他夫人的礼物,他看到香水后很是好奇,因此问了一些,在知道了这香水是我陈家独家制作销售了以后,提出想在扬州代理这香水生意,我说这件事我已经交给扬州陈家的本家了,他听了以后虽然有些惋惜,但是还是大度的预祝我们生意兴隆。” “那陆大海不愧是将陆家带到如此地位的人,眼光真是毒辣。”陈思思轻声说道。“或许也正是如此,陆大海知道二哥哥总会将一些奇思妙想做成,因此希望借助你的手,顺势让你帮他完成他的梦想,或许是这个原因?”陈思思猜测道。 “没错,妹妹说的很有可能,此人确实行事端正,在我拒绝了他后,神色如常,竟然决口不提此事了。”陈海对陆大海也是心生佩服。 “想来那陆夫人见到香水,应该心情会好一些, 毕竟哪有女子能抵抗的了香水的诱惑呢?说不准因此她的病就好了。”多宝儿在一旁煞有介事的分析道。 “对对对,要是这样的话,那陆大海可能就会收回他的要求了也不一定。”胡善功在一旁搭话道。 陈海没有回答,反而陷入了思考,如果两瓶香水就能让陆大海的夫人病好起来的话,恐怕那么多名医早就治好她了。 陈思思也在思考,“接下来陆大海准备怎么做?” “陆大海需要去找左家说明白这里面的利害关系,劝左应枫不要同意扬州商会桑丝优先供应那三家,而是应该对所有采购商一视同仁,这样才能让扬州桑丝行业健康持续的发展。” “那左应枫应该会听的,毕竟如果淮南桑丝行业毁了,对左家也没好处的。”陈思思分析道。 “希望如此。”陈海叹了口气,尽管他心里也认为左应枫会听取建议,但不到最后一刻,谁也无法确定。现在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反正自己能做的都已经做了,接下来就等陆大海和左家谈完后看是什么结果了。 一时之间,马车里的四人陷入了安静之中,只有车窗外传来的马蹄声和马夫偶尔的一声吆喝。 “这件事,回去问问段掌柜,他是陈家专门负责丝绸生意的老人了,兴许他知道呢。”陈思思突然开口道。 “对对对,俺咋没想到呢。”胡善功摸着脑袋说道。 “只能这样了。” 回到客栈后,陈海几人找来段掌柜。段掌柜听完陈海转述陆大海的要求后也是摇头说道,“二少爷,思思小姐说的不错,我虞朝种桑养蚕其实多依照我朝大家所着《农桑经》,这《农桑经》是先隋时人总结得来,到我虞朝时又加以完善后总结出来的一本农书,我虞朝立国距今已经二百余年,如果说桑丝的生产工具,制作丝绸的工艺确实提高了许多;但陆大海所提要求,与其说是要改变桑丝的品种,不如说是改变桑蚕的品种,这确实无法可想的。” 段掌柜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我虞朝善种桑树无外乎淮南,江南东道两道,桑蚕品种所吐桑丝皆是洁白如雪,无非江南东道的桑丝韧性更佳,淮南道的桑丝粗细更为均匀圆润,但是区别并不大,制成衣裳后更是无从分辨,等到桑丝制作丝绸时再加以工艺染色,最后做成衣裳等成品。蚕蛾产下的卵孵化成蚁蚕,进食桑叶慢慢长大再经历几次蜕皮后成长为熟蚕,这时桑蚕就会进入到产丝的时候,再然后是结茧、变蛹、化蛾、再产卵,周而复始,非人力可以更改之。” 段掌柜说完,无奈的叹了口气。 “难道真有办法可以想了吗?” “二哥哥好不容易才说服陆家帮忙,如果完不成他的要求失去这个机会就太可惜了。” 第90章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陈海几人和段掌柜一起商量了半天仍是毫无头绪。 “咕噜噜”胡善功的五脏庙发出了抗议的响声。 多宝儿正要取笑,谁知自己的肚子也发出了饥肠辘辘的声音。 陈海见状,挥了挥手说道:“今日就先这样,那扬州商会也不会立刻就正式成立的,大家都饿了,先去吃饭。这几天辛苦大家多想想看有没有其他办法。”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一晃又两天的时间过去了,陈海一行人还是一无所获。 这天,陈思思在客房内写字,多宝儿端来茶水在一旁伺候。 “还是没有红萍的消息吗?” “回小姐,老胡让咱们自家的人分别带着陈咏少爷支过来听吩咐的自从那日回来后就一直在寻找,但是到现在也有任何消息。” 陈思思闻言叹了一口气。 “小姐”多宝儿闻言伤心的啜泣道,“红萍姐她是不是已经不在了?”多宝儿与红萍感情深厚,尽管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是直到今日还是不能接受身边相识多年的姐妹,突然消失不见。 “陈思思拍了拍多宝儿的肩膀,自己与红萍的感情同样深厚,自己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安慰多宝儿了。 两人难过了片刻,陈思思收拾好心情抬头道,“怎么没见到二哥哥和段掌柜他们?” “小姐,少爷和段掌柜带着老胡去找陈咏少爷了,说是想让陈咏少爷带他们去蚕农家里转转,兴许能有什么发现。”多宝儿身为陈海的贴身丫鬟,自然是知道陈海的行踪的。 “希望他们有收获。” “小姐,要不咱们去楼下园子里转转,散散心。”多宝儿知道方才自己说错了话,惹得陈思思伤心,于是提议。 “也好。” 客栈的园子不大,但是是典型的江南园林的风格。 多宝儿专门挑了一些道听途说的趣事讲给陈思思听,使得陈思思的心情暂时好了一些,这会儿,多宝儿又逮到一只蝴蝶,用如葱白白的手指轻轻捏着给陈思思看,“小姐,你看它多好看呀, 颜色也和你今天的衣服一样呢。” 陈思思今日穿的是一身鹅黄色的衣裙,她凝视着多宝儿手指间的蝴蝶,“是啊,真的很像呢。宝儿你说为什么蝴蝶有各种颜色,而蚕只有一种颜色呢?” “啊,我也不知道啊?”多宝儿如实回答。 “你们在聊什么呢?”却是陈海的声音响起。 陈思思两人赶忙抬头看去,只见陈海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客栈,此时正站在不远处。 “二哥哥你们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唔,我们也是刚回来,听说你们在园子里,就过来看看。” “怎么样二哥哥,今日出去可有收获?”陈思思问道,多宝儿也是满怀希冀的看着陈海。 陈海摇了摇头,“暂时没什么收获,对了,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刚才宝儿抓到了只蝴蝶,和我今日身上衣服的颜色一样,因此觉得有些巧合。”陈思思轻轻将耳边几根凌乱的发丝拨到耳后。 “是的,小姐还说蝴蝶有各种颜色,而蚕只有一种颜色呢?”多宝儿在一旁补充道。 “各种颜色的蝴蝶”陈海低声重复了一遍。 “是啊,小姐问问为什么,可是我也不知道欸,少爷你知道吗?”多宝儿像一个勤奋好学的小学生。 陈海突然想到后世确实有通过分子生物学手段,改变桑蚕体内基因,从而吐出不同颜色的桑丝的实验,但是那是通过后世的科技手段达到的效果,在这古代可没有技术能够完成。 陈海沉思了片刻,突然心中一动,“或许是我们找错了方向。” 对于陈海的答非所问,陈思思和多宝儿有些疑惑不解。 陈海见状,笑着说道,“今日我和段老去了堂兄家的桑园,光顾着查看蚕的品种和桑丝的品质,是刚才听到你们的话,我才突然想到,桑丝的颜色也是品质的一种。” 见两女还是没有明白,陈海继续开口,“陆大海是要求我帮他改善桑丝的品质,颜色也算是品质非常重要的一种,桑丝制成丝绸后,通过后续工艺染色,和桑丝天然的颜色是有非常大的区别的。” 两女终于露出似懂非懂的神情,陈海像是又想到了什么,“不行,我得再去找一下段老。”说完,就不管陈思思二人,自顾自的一溜烟上楼去了。快要跑远时陈海还不忘回头喊道,“此事若成,你俩是第一功臣!” “你听懂了吗?”陈思思问向同样一脸懵的多宝儿。 “好像,懂了?”多宝儿同样不敢确定自己理解的是不是陈海说的那个意思。 “咱们跟他说什么了吗?”陈思思更见疑惑之色。 “好像,也没说啥?”多宝儿更加迷茫了。 段掌柜的房间里。 陈海直接冲进房间的时候,段掌柜正坐在椅子上查阅书籍。见有人推门而入时先是吓了一跳,等看清是陈海时,赶忙放下手中书籍,“二少爷何事如此慌张?” “抱歉,段老,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迫不及待的想找你说一下,因此有些失礼,还请段老勿怪。”陈海意识到自己的冒昧,怎么说这里也是段掌柜休息的房间,自己刚才太过兴奋,竟然忘记敲门,就直接冲进来,确实有失礼仪。 “不要紧,二少爷,正巧,我也有个消息想跟你说。” “巧了,哈哈,不如段老你先说。”听到段掌柜也有消息要说,陈海心里更加高兴。 “好,那就我先说,我刚才查阅一些关于桑丝的古籍,在书上看到有一条记载,也许我们可以通过给桑蚕喂食不同颜色的食物,来观察它们是否会吐出不同颜色的丝。”段掌柜摊开书籍,找到那条记载,递给陈海看。 陈海仔细看了一遍,果然如段掌柜所言,书籍上有一些不知是什么人写下的养蚕理论,陈海轻轻放下书籍,“段老和我想到一处去了,都是要在桑丝颜色上着手,您这个倒也是一个办法,可以尝试一下。” 第91章 多歧路 “只是这方法不知道是否有人验证过,此书记载或许只是撰写者的一些猜想。”段掌柜谨慎的推测道。 “没关系,如果没有人验证过,我们就做第一个。” “对了,还不知二少爷想到的是什么办法?”段掌柜轻捋胡须。 陈海当下也不隐瞒,“我想去寻找一些变种桑蚕,加以培养,看是否能产出不同颜色的桑丝。” 段掌柜思考陈海说的话的可行性,“一般桑农培养桑蚕,在幼蚕破蛹而出时,通过观察是否进食桑叶来选择留下强壮的桑蚕,将那些品相不好的,身体虚弱的幼蚕丢弃。从而保证桑蚕变蛾后再产卵下一代的桑蚕能够更加强壮,这从来没有听说过桑蚕还有变种的能力啊?” “不如这样,段老,反正咱们现在也没有其他法子,不如你我的办法都试试。”陈海朝段掌柜微微一笑。 “也只好如此了。” 接下来,陈海一行人兵分两路,陈海让陈思思她们配合段掌柜,去陈家桑园尝试段掌柜的方法。而自己则带着胡善功几人到处寻访养蚕者,寻找变种桑蚕。 数日后,陆大海派人传来消息,左应枫拒绝了陆大海的建议,并且直接搬出吴用之的身份力压陆大海,直言扬州商会也会有吴用之的股份,背后更是有淮南节度使高骈的身影,陆大海即是有妻子刘氏母家的关系,毕竟刘氏的父母已经亡故,因此陆家也不敢拂了节度使的面子。此事似乎陷入到了死局之中。 “怎么会这样?”陈思思惊讶道,“他难道不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吗?” 陈海眉头紧皱,“看来我们还是低估了左家与那三家的关系,更是低估了左家背后官场的背景,这件事情恐怕没有那么容易解决。” “那现在怎么办?”多宝儿焦急地问道。 陈海沉默片刻,“这件事暂时搁置,当务之急是我们必须要完成陆大海的要求,从陆大海那里获取信任,陆大海是清楚此事对整个淮南的影响的,他也不会坐以待毙,相信如果有好的办法,他一定会愿意帮忙的。” 同时陆大海还传来一个消息:扬州商会将在半个月后正式揭牌成立,这意味着留给陈海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然而,经过几日的努力,陈海等人依然毫无收获。 段掌柜和陈思思等人则一直在陈家桑园中忙碌着。他们按照段掌柜的方法,将各种颜色的植物混入桑叶中,然后每日观察桑蚕吐丝的变化。然而,结果却令他们大失所望——桑蚕并没有因为食物的颜色而改变吐丝的颜色。 望着那些依旧毫无变化的桑蚕,众人满心的期待瞬间化为了泡影,一张张脸上写满了失落和困惑。 陈思思紧紧地皱着那弯弯的秀眉,满脸愁容地说道:“段老,这法子好像丝毫不起作用呀?难道这本书籍记载的是假的?” 段掌柜神色凝重,缓缓地摇了摇头,目光中却透着一股坚定不移的劲儿,沉声道:“思思小姐,切莫这般心急。或许只是那关键的窍门,我们还尚未参透。或许是需要特殊的植物才可以,只是书上并未提及,而我们也未找到。” “那我们就再多试试不同的植物。”陈思思受到段掌柜的感染,转而坚定的说道。 “对,我们一定可以的。”多宝儿更像是在给众人打气。 而另一边,陈海带着胡善功几人也是身心俱疲。胡善功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忍不住发起了牢骚:“少爷,这几日咱们把腿都快跑断了,几乎跑遍了每一个角落,可那变种桑蚕的影子都没瞧见,这可如何是好啊?” 陈海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眼神中却没有丝毫的退缩,坚定地说道:“老胡,再坚持坚持,咱们再去周边那些更偏远的村落找找,或许能有收获。”豆大的汗珠顺着陈海的脸颊不停地滚落,浸湿了他的衣衫。胡善功更是汗如雨下,浑身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他们沿着蜿蜒崎岖的山路前行,脚下的石头和荆棘让他们的步伐变得更加艰难。陈海一马当先,手中的木棍不时拨开路边的杂草,警惕着可能出现的蛇虫,胡善功紧跟其后,过一会儿,两人互换位置,交替前行。 陈海前世的缉毒工作环境主要就是在中缅边境,那里热带雨林的气候和各种毒虫猛兽陈海了然于心,眼前的这点困难在陈海眼里还算不了什么,胡善功曾经也是这个世界里大虞的边防精锐军士,这点苦头更是不在话下。只是天太热了,对两个人的体力消耗非常的大,因此两人每走一步都显得异常沉重。 “老胡,你知道前面哪个村子叫什么名字吗?”陈海望着看不到尽头的山路,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向身后的胡善功问道。 “少爷,俺听说那村子好像叫‘花家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胡善功喘着粗气回答道。 “花家村……”陈海念叨着这个名字,心中有些好奇。他转头看向胡善功,只见对方也是一脸疲惫,于是说道:“要不咱们歇歇再走?这鬼天气,实在太热了。” 胡善功如释重负地点点头,“好啊,少爷,俺正想说这话呢。”说着,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 陈海看着胡善功笑了笑,然后四处张望起来。他发现不远处有一条清澈的小溪,便兴奋地对胡善功说:“看,那边有条小溪,咱们去喝点水。” 胡善功一听有水,立刻来了精神,跟着陈海快步走向溪边。来到溪边,两人迫不及待地蹲下身子,将手伸进水中,感受着清凉的溪水。接着,他们捧起水来,大口地喝了起来。 喝完水后,陈海觉得还是不够解渴,于是干脆跳进溪水中,让全身都浸泡在水中。胡善功见状,也学着陈海的样子跳进水中。两人在水中嬉戏了一会儿,才从水中出来。 上岸后,他们脱掉湿漉漉的上衣,挂在树枝上晾晒。随后,他们找了个阴凉处坐下,稍作歇息。 不多时,两人的衣服也干得差不多了。陈海穿上衣服,感觉精神焕发。胡善功也收拾好东西,准备继续前行。 陈海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身体,对胡善功说:“走,咱们出发。” 第92章 山雨 胡善功点点头,背上行李,与陈海一同踏上了前往花家村的路。 两人行了半个时辰,突然有阵阵山风吹来,两人精神一震。 “真舒服啊!”胡善功眯着眼睛,伸开双臂,享受着这片刻的清凉,“要是再下点雨就更好了”。 胡善功话音刚落。 突然,天空中乌云密布,紧接着狂风大作。两人还没反应过来,豆大的雨点开始向地面砸了下来,蜿蜒的土路被雨点砸出一个又一个雨坑,溅起的尘土还未来得及飘远,就又被新的一轮雨点狠狠的砸在地上。转眼间,倾盆大雨如瀑布般倾泻而下。陈海两人瞬间被淋成了落汤鸡,脚下的道路也变得泥泞不堪,每走一步都会陷入深深的泥坑。 “我靠!”陈海骂了一声,“老胡你个乌鸦嘴!” 这雨来的突然,出乎两人的意料。 “咱们得找个地方避雨。” “这荒郊野岭的,要俺看呀,咱们还是继续往前走,兴许遇到个人家什么的,也好躲躲雨。”胡善功边说边用大手抹掉脸上的雨水,可是刚抹完,就又看不清眼前的路了。 雨越下越大,山路开始变得湿滑,胡善功一个不小心,脚下一滑,整个人朝着山坡滚了下去。陈海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使出全身力气将他拉了上来。 “老胡,你没事?”陈海关切地问道。 胡善功喘着粗气,随意的摸了一把脸上的泥水,“少爷,俺没事,这算个屁呀,咱们继续走。” “哈哈哈,说得好,这点风雨算个屁呀。”陈海突然放声高歌道,“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 “少爷你没事?”胡善功一脸关切的神色,少爷不会是急火攻心,得了失心疯了,这不是应该抓紧赶路嘛,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唱上曲儿了。 陈海不理会胡善功怪异的眼神,也或许是雨太大,根本看不清。 陈海唱的音调并不标准,但是在这狂风骤雨中,陈海放声高歌的神情,不知不觉的感染了身边的胡善功,胡善功可不会什么曲儿,只能放开喉咙大喊几声。 “哈哈哈。”陈海唱罢,和胡善功相视而笑。 “少爷你这曲子好生奇怪,俺从来没有听过如此腔调的曲子。”两人相互搀扶着继续往前走。 “随便唱的,觉得挺适合这天气。”陈海也抹了抹脸上的雨水。 两个人跌跌撞撞的继续往前走,并没有看到什么人家,最后找到了一个荒废了的亭子,两人赶紧躲进去避雨。 两人都已经浑身湿透,亭子里除了一点荒草什么也没有,两人无奈只能脱下上衣,用力拧出衣服里的水,然后随意的搭在身上。 “老胡你以前当兵的时候,都有什么乐趣?”陈海和胡善功其实在两个世界里的身份都差不多,一个前世是边境缉毒警,一个是这个世界的戍边军士,因此有很多共同语言。 “边塞苦寒,哪有什么乐趣可言,打仗的时候,听上边的命令,让打哪里打哪里,如果死了自然是马革裹尸。”胡善功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一副大义凛然的姿色。 “说得好,大丈夫保家卫国,即使马革裹尸也算是死得其所。”陈海点了点头。 胡善功闻言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要是没死的话,会有什么乐趣?” “如果没死,嘿嘿,当兵嘛,无非是发了饷,找个窑子,听听十八摸什么的。”胡善功憨憨的笑道。 陈海“” “哈哈哈,俺开玩笑的,俺好歹是前陇右道神策军百夫长,怎么能干这种违反军纪的事呢。”胡善功大笑一阵,然后继续说道,“不过我们戍边清苦,每次打完仗,很多亲如兄弟的袍泽就再也见不到了,断手断脚的反而还好,拿着抚恤金能回家买几亩田,安度晚年。那些死在战场上的兄弟,真的只能马革裹尸,埋在那异国他乡了。”胡善功说到这里,语气不知不觉间严肃了起来。 “相信他们一定能够魂归故里。”陈海叹了口气,这句话像是对胡善功说的,也像是对自己说的。 不知不觉间陈海的语气有些沉重,前世的自己不就是死在了中缅边境的森林里了么,也不知道自己的尸体是否回到了祖国的怀抱;如果人有灵魂的话,至少自己的灵魂一定回到故里了。 陈海从不后悔自己当了缉毒警,相反, 陈海认为这个职业是无比光荣的,即使这个职业再危险,陈海对于选择成为缉毒警从未有过丝毫的后悔。在他眼中,这个职业闪耀着无比的荣光,是一种至高无上的使命担当。后世的缉毒警,倘若不幸牺牲,或许只有一座孤零零的墓碑,碑文也无从刻写。但陈海坚信,能用自己的生命扞卫祖国人民的幸福,一切都是值得的。 “是啊,一定可以。”胡善功似乎受到陈海的感染,口中喃喃重复了一遍。 “还有什么要好的兄弟嘛?” “有倒是有,不过也不知道现在还活着呢吗?”胡善功似乎是想起了一些人,一些事,嘿嘿笑了两声,然后弯腰在荒草丛中折下一根狗尾巴草顺势蹲在地上。 胡善功抬头看着阴霾的天空,手里将狗尾巴草揪掉几支草叶,将剩下的草尖随意的擦了擦,然后衔在嘴里嘬着草茎的味道。 陈海也蹲了下来,轻轻拍了拍胡善功的肩膀,一时无言。 “少爷,你说咱们这次会有收获吗?”胡善功忽然开口。 “反正我们也来了,等到了那花家村自然就知道了。”陈海露出一脸笑意。 陈海回想起自己与老胡两人曾在扬州城外一处桑园里寻找变异桑蚕,就在他们以为又是一无所获的时候,胡善功意外地遇见了一个花甲老人。 当胡善功向老人询问有关变异桑蚕的事情时,老人沉默片刻,然后缓缓开口道:“我知道有个人住在花家村,极擅养蚕。我曾经见过他手中有能吐出金色桑丝的蚕,不过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我不知道那个人是否还健在……” 胡善功一刻不敢耽误的赶紧将此事禀告给了陈海,陈海听了这话,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希望。尽管只是一个模糊的线索,但对于一直在苦苦寻觅的他来说,无疑是一道曙光。他立刻决定前往花家村一探究竟,无论结果如何,他都要去试一试。 第93章 花家村 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陈海两人在荒亭中避了一会儿,雨便完全停了。 不一会儿,天都放晴了。 “这雨下的真是莫名其妙。”胡善功一边抱怨,一边和陈海一起继续赶路。 杨冠山是个年逾花甲的老人,岁月和劳作的痕迹深深地烙印在他那干瘦如柴的身躯上。他的衣服破旧不堪,上面布满了补丁,仿佛诉说着生活的艰辛与沧桑。那件衣裳松垮地挂在他瘦弱的身上,显得格外不伦不类,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苍老几分。 此时,他正拄着一根弯曲的拐杖,靠在低矮的门框旁破口大骂。 “畜生,你非要把这个家败光才甘心吗?”杨冠山那如干草般的胡须因为愤怒而颤抖着。 对面的年轻男子,约莫也就是二十多岁,穿的也是麻布衣衫,尽管看起来也是有些破旧了,但好在没有什么补丁。此时年轻男子正一脸不耐烦的看着杨冠山,“你守着那点儿破虫子干什么,还不如拿给我卖了换成钱。” “畜生,你休想!”杨冠山朝着年轻男子吐了一口痰。 年轻男子侧身闪开,“爹,就算你现在不给我,等你哪天死了,照样还是落在我手里,还不如趁你还活着,把那些虫子给我,等我挣了钱,还能让你享两天清福。” “我呸,你说的什么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去赌坊赌钱。” “我今天感觉手气特别好,爹,要不你给我点儿钱,我就不惦记你那些虫子了。”年轻男子笑嘻嘻的说道。 “呸,你做梦。”杨冠山怒不可遏,大声喝道。 这时从屋子里面走出来一个老妇人,同样一身衣服满是补丁,一只手搀扶着杨冠山的胳膊,一只手拍打着他的后背,“哎呀怎么又吵起来了,好了好了,你们都少说两句,麟儿啊,你去给娘打点醋来,家里没醋了。” 年轻男子闻言一只手摊开上下颠了颠,“娘,你倒是给我钱啊。” 老妇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裹起来的手帕,仔细打开后,从一小捏碎银和铜钱里数出几枚铜钱正要递给杨麟。 杨麟见到钱,立马冲到老妇人跟前,一手抓过自己母亲的手帕上的碎银和铜钱,喜笑颜开的说道,“娘,这点儿钱都给我,正好我去买点文房四宝。”说完把碎银揣在怀里,就急冲冲的走了。 “你慢些走,带着伞,别一会儿再下雨淋到。”老妇人不放心的叮嘱道。奈何杨麟头也不回的跑远了,也不知道听到没听到。 “欸,孩子他爹,你消消气,别气坏了身体。”老妇人看到自己的儿子已经走远,这才回头安慰自己的老头。 “你你你……他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你还这么惯他!”杨冠山气得浑身发抖,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麟儿他还是个孩子啊。”“放屁!他都二十二了,村里跟他同龄的人早就成家立业了!”杨冠山狠狠地瞪了妻子一眼,脸上满是无奈与愤怒。 眼前这个年轻人是他们夫妇俩晚年得子,对他一直宠爱有加。也许正是因为过分溺爱,才养成了他好吃懒做、总想不劳而获的性格。最近两年,他更是沉迷于赌博,无法自拔。 “你也听到了,麟儿他是要买些文房四宝,兴许是转了性,要好好学习了。”老妇人宽慰道。 “说的好听,他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他拉什么屎,一准是给赌坊送钱去了。” “造孽啊。”杨冠山叹了口气,原本杨家在村子里算是中等偏上的家庭,经过多年的辛勤劳作和节俭,积攒了不少财富,甚至还在扬州置办了一处房子。然而,这些积蓄却被儿子在赌场挥霍一空,不光房子被拿去抵债,甚至还欠下了巨额赌债。不过说起来杨冠山知道自己也有责任,如果不是自己四十多岁才得了这么一个儿子,并因此视作掌上明珠,从小娇生惯养,或许就不会把孩子养成这种人了,杨冠山夫妇一辈子节衣缩食勤勤恳恳,没想到到头来却是这样的结果。 杨冠山顿了顿拐杖,转身回屋。 正在这时。 “敢问老人家,这里可是杨家么?” 陈海和胡善功两人经过漫长的跋涉,终于来到了一个偏僻的小村落——花家村。这个村庄十分僻静,村中的人也很少,大部分房屋都显得破败不堪。他们一路挨家挨户地打听,终于得到了一些线索。据村民们所说,这里确实有一户人家以养蚕为生,但他们并不住在村里,而是在后山。从村子唯一的一条路一直往后山走,翻过山就能看到一片桑树林,那家养蚕的人家就在桑树林旁。听到这个消息,陈海和胡善功两人不禁喜出望外,急忙朝着后山方向寻去。 两人顺着羊肠小道一直走,终于寻见了一片桑树林,在桑树林的前面,赫然有一间破旧的茅屋。 “正是,两位客人有何事?”老妇人看着眼前的两个陌生人,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陈海连忙拱手施礼,“我们多方打听,听闻您家中养的桑蚕能够吐出特殊颜色的蚕丝,因此特来叨扰,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杨冠山闻声刚要迈进屋里的腿也退了回来。 杨冠山上下打量了一番陈海和胡善功,见两人衣衫尽湿,显然是淋雨而来,但那衣着明显不是一般百姓穿的起的,杨冠山缓缓说道:“两位客官可能要失望了,我家并没有此等桑蚕,恐怕两位白跑一趟了。” 陈海微微一笑,他心里清楚得很,对方的反应完全在他的预料之中。他缓缓地开口说道:“老人家,我家原本是长安的丝绸商人,此次前来扬州,就是想做一笔桑丝生意。但由于这次的买卖对桑丝质量要求极高,所以经过多方打听,才特意找到这里。我们并无恶意,如果老人家手中真有这样的桑蚕,您大可以提出条件。只要力所能及,我一定会满足您的要求。” 杨冠山皱起眉头,不耐烦地回答道:“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你们怎么还听不懂呢?”话毕,便自顾自地转过身去,回到屋里。老妇人见状,急忙向陈海和胡善功行了个礼,然后跟随着自己的老伴走进屋子,并顺手关上了房门。 第94章 半夜听墙根 “你!”胡善功见着老头如此没有礼貌,顿时气得火冒三丈,忍不住大声怒吼。 陈海连忙拉住胡善功,低声劝阻道:“老胡,咱们可是来谈生意的,不可冲动。”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胡善功郁闷不已。 “不急,既然来了,我们先四处走走。” 陈海拉着胡善功在四处转了转,此处乃是花家村一处偏僻之处,平时很少有人会到这里来,杨家距离村子也不过几里山路的距离。桑树林其实并不大,约莫有几百棵桑树,杨老三家的茅屋更是小的可怜,一家三口堪堪住的开,倒是茅屋的后面,用篱笆扎了一个后院,站在山腰处,能看到院子里摆满了竹编的养蚕器具。 “少爷,应该就是这家了。” “嗯。”阳光有些刺眼,陈海眯起了眼睛。 “但是那老头儿看起来不好打交道啊。要不咱们来硬的?”胡善功想到了一个办法。 陈海笑了笑,“万一人家真没有怎么办?” “嘿嘿嘿。”胡善功挠了挠头。 “老胡,今晚咱们去听墙根。” “啊?”胡善功怀疑自己听错了,“嘿嘿,少爷,你啥时候有这癖好了?他们都那么大的年纪了,你也有兴趣?” 陈海朝胡善功翻了一个白眼,笑骂道,“去去去,你想什么呢,瞧那老者对我们的态度,我觉得这里面可能有隐情,咱们去看看能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不。” “哦~原来如此,是俺想歪了”胡善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就算他们真有那变异桑蚕,咱们也不可硬来,如果他们实在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陈海抬头看了看天,缓缓说道。 “那咱们现在” “当然是回村里,把衣服换一下,黏糊糊的你不难受吗?” “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 农村的傍晚总是静的比较快,杂乱的农舍陆陆续续冒起了炊烟,农人们扛着锄头从田埂里回到家,吃完饭,就吹灯休息了——这年头,对于要靠只有几亩薄田养活一家人的农人而言,蜡烛这种东西是能省则省的。天还没有黑透,整个村子除了偶尔的几声狗吠,就没有其他声音了。 早就换了一身干净利落衣服的陈海和胡善功,此刻站在桑树林外——衣服是陈海在村子里花钱买的旧衣服,村里没有裁缝,只好将就一下,好在两人对此也并不在意。开始那户农家并不愿意的,因为他们家也没几身衣服穿的,陈海用身上的湿衣服换,对方才勉强答应,待到陈海又掏出几两碎银时,淳朴的农人涨红了面庞,怎么也不肯收陈海的银子,最后陈海提出在他家吃一顿晚饭,那农人才接过陈海的碎银,口中自始至终都在千恩万谢。 无论哪个朝代,农民都是最淳朴的人。 “少爷,吹灯了。” 胡善功轻声出口,将陈海的思绪带了回来。 陈海点了点头,和胡善功朝着茅屋悄无声息的靠了过去。 屋里。 “这么晚还没回来,那逆子肯定是又去赌了!”听声音赫然是白天陈海见到的那个杨冠山。 “兴许是遇到哪个同窗,留宿在人家里也不一定。”老妇人在一旁宽慰道。 “哼,你就会为那逆子开脱。”杨冠山气呼呼的说道。 “麟儿说他要好好研习,将来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呢。”老妇人继续跟杨冠山说道。 “哼,就他?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不把我这把老骨头折腾散,我就阿弥陀佛了。” “唉,”老妇人叹了口气,“天可怜见,只希望麟儿无病无灾,平安喜乐。” 陈海两人附在窗外侧耳倾听听了一阵,大概也知道了这家人的情况。两人都有功夫在身,因此悄无声息,并不担心会被屋里的人听到。 半晌,屋里不再有什么动静,陈海不由得担心屋里的人就此睡了过去,那样的话这墙根可就白听了,当下心里不由得有些暗暗着急。 过了一会儿,屋里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翻身的声音,显然屋里的人并未睡实。 “你说白天来的那两个人,会不会是那孽子找人冒充的?” 陈海闻声精神一振,终于说到正题上了。 “应该不会,瞧那两位公子面相不凡,穿的也是甚好,麟儿哪里会认识这样金贵的人啊。”老妇人显然也没睡着。 “哼,你不是说没准那孽子去找他的同窗了吗,怎么他的同窗就不能有家世好的人?”杨冠山像是在生老妇人的气。 老妇人没有回答杨冠山的话,屋子里一时之间又重新安静了下来。 陈海不禁笑着摇了摇头,这老头儿明明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样的人,自己老伴刚才随口一说的蹩脚理由他自己都知道不可能,偏偏还是心存幻想,可怜天下父母心,这杨老头不过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浪子回头罢了,又偏偏老妇人也知道自己儿子什么货色,也不忍心欺骗自己的老伴,索性不开口接话茬了。 “明天你和我去把那金蚕挪个地方,我心里总是不踏实。” 陈海心头一震,“金蚕”二字陈海听的分外清楚,看来这花家村没有白跑一趟,自己一行人寻找了这么久,终于有变异桑蚕的消息了,陈海心里不禁有些激动,一旁的胡善功也是双眼冒光扭头看向陈海。陈海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继续听下去。 “你是担心麟儿会找人抢夺金蚕?”老妇人疑惑的声音传了过来。或许是觉得自己丈夫这想法有些荒谬,但听着丈夫严肃的语气,又不禁感到一丝担忧。 “不是没有可能。” “不会的,老头子,咱家就这么点儿地方,虽然麟儿顽劣,但是内心还是极为善良的,他也是不想惹你生气,不然早就偷偷把金蚕取走了。”老妇人宽慰道,正所谓知子莫若母,自己儿子什么秉性,当母亲的哪有不了解的。 “那孽子自然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我就怕他是受人蛊惑。” “啊?”老妇人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惊恐,“要是这样那麟儿有没有危险呀?” 杨冠山可能是觉得自己的猜测让自己的老伴受到了惊吓,于是开口安慰道,“我也只是猜的,你瞎担心什么。” “吓死我了。” “反正我心里不踏实,明天先换个地方再说。”杨冠山的声音传出。 “好好好,就依你。”老妇人略显无奈的说道。 第95章 逆子 “那孽子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他, 整日里不务正业,村子里哪有人像他一样。” “唉”老妇人叹了口气。 两人的话题又回到了教育孩子的身上。 两人又说了几句后,屋子里又再度陷入了安静中。 陈海和胡善功在外面又等了一会儿,不见里面有什么声音,料想这次两人应该是真的睡下了,于是缓缓起身,准备离去。 “少爷,有人过来了。”胡善功耳朵比较灵敏,最先发现了状况,下一刻,陈海也听到了山路上传来的脚步声。 两人默契的在茅草屋旁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 不多时,月光下就看见一个年轻男子挑着一个羊角灯笼,缓缓的向茅草屋走过来。 待到那人临近,陈海看出那年轻男子居然是白日里在小路上与其擦肩而过,看来这人就是屋里那对夫妻口中的孽子麟儿了。 年轻人垂头丧气走到了茅屋前,先是侧耳听了一阵屋里的动静,然后才“吱呀”一声,轻轻的将门开了。 紧接着屋里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不一会儿,蜡烛亮了起来。 “你还知道回来!又去哪鬼混了?”杨冠山怒声斥道。 “我去赌坊了。”杨麟歪着头,边说边打了一个哈欠。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杨冠山气的声音都有些哆嗦,摸过一旁的门栓,就要打杨麟。 老妇人在一旁拼命的阻拦,“老头子,使不得,你会打坏了麟儿的。” “爹,这又不是我第一次去了,你何必动这么大火气呢。”杨麟不以为意的说道。 “你个不孝子,整日就知道吃喝玩乐,再这样下去,我们家非被你败光不可!”杨冠山怒斥道。 “我不过是去赌坊玩玩而已,怎就败家了?”杨麟反驳道。 “你还敢顶嘴!”杨冠山举起门栓,作势要打。 “老头子,莫要冲动!”老妇人急忙劝阻,“麟儿,你快向你爹认个错。” 杨麟见状,不情愿地低头说道:“爹,我知道错了,以后我会收敛些的。” 杨冠山放下门栓,语气缓和了一些:“你若再去赌坊,我绝饶不了你。家里的情况你也清楚,我们辛苦劳作才能维持生计,你怎能如此不懂事!将来有一天我和你娘都不在了,你如何养活你自己?” 杨麟嘟囔着:“去赌坊就是不懂事吗?你倒是没去过赌坊,也没见你成为人上人。” “你说什么!”杨冠山愤怒的吼道,“我和你娘辛苦操持,将你拉扯这么大,又在扬州为你置下一处房子,我们不偷不抢,全靠自己的双手,怎么,到头来我们还给你丢人了不成?” 杨麟自觉理亏,转而言道,“如今扬州和你那会儿可是大不相同了,现如今,想要谋取个一官半职,得花银子打点才行,否则即使熟读四书五经也是无用。” “糊涂!你才二十二岁,知道什么?对你而言,读书才是正途!”杨冠山怒其不争的说道。 “要不,爹你把那些虫子交给我,我拿去换了钱,也去买个一官半职如何?也算给咱们老杨家光宗耀祖了。”杨麟异想天开的说道。 “你放屁!”杨冠山用手指着杨麟,他不知道该如何教育自己的这个儿子,只能愤怒的看着他,口中说不出话来。 “哦,对了,我还欠了赌坊一些钱,正好可以一起还了。” 杨冠山听到自己儿子如此言语,只觉得天昏地暗,竟然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这可吓坏了一旁的老妇人,老妇人连忙扶住杨冠山,一手在胸前为其顺气,一手掐着他的人中,“老头子,你怎么了,老头子。”继而老妇人低声的哭了起来。 陈海两人在窗外听到这个动静,两人对视一眼,陈海点了点头,胡善功读懂了陈海眼神的意思,旋即两人顾不上会不会引起误会,破门而入。 陈海进到茅草屋后,发现杨冠山已经倒地昏迷,那老妇人跪坐在一旁,用力撑着杨冠山的上半身,手上正做着顺气的动作,听到破门的声音,抬头看了过来,见是陈海二人,不由得吃惊不已,一旁站着的那个年轻人此时已经手足无措,呆若木鸡了, 陈海顾不上行礼,只是匆匆道,“让我看看他的情况,或许我能救他!” 陈海知道杨冠山是气急攻心导致的昏厥,这种情况其实伴随着很多风险疾病,比如脑出血等。陈海蹲下来翻开杨冠山的眼睑查看了一下瞳孔,然后伏在杨冠山胸前听了一下心跳。 陈海并不懂医术,只是前世了解了一些简单的急救知识,毕竟从事的工作危险系数比较高,学一些急救方法, 关键的时候可以保命的。 陈海检查了一阵,发现杨冠山只是昏厥,并无大碍,心里大定,又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从中倒出一个褐色药丸,掰开杨杨冠山的嘴塞了进去,一旁的胡善功赶忙在一旁找来水瓢,将水灌进杨冠山嘴巴里,然后二人一齐将杨冠山抬到了床上。 这药丸是陈海上次受伤回到扬州时找郎中配制的,主要作用就是凝神静气,活血化瘀。幸亏陈海随身携带,眼下派上了用场。 过了片刻,杨冠山幽幽的醒来。刚才一直处于懵逼状态下的老妇人母子二人终于反应了过来,老妇人抱着杨冠山喜极而泣,那年轻人则是明显松了一口气。 “我二位方才路过,听见在这屋内有呼救的声音,情急之下破门而入,还请不要见怪。”陈海见三人情绪有缓,这才开口解释道。 “怎么会,还要多谢二位公子救命之恩。”老妇人显然是见过世面的,起身朝陈海二人施礼答谢。“若不是二位公子凑巧路过,怕是我家老头子就要” 老妇人话没说完,一旁的年轻人走到陈海面前开口道,“多谢二位恩公救我父亲。”说完竟然跪了下去,朝着陈海和胡善功磕起了头,陈海赶忙将年轻人拉了起来。 第96章 金蚕 陈海扶起年轻人后,微笑着说:“不必客气,只是碰巧罢了。不过令尊的身体状况欠佳,你们还是尽快找大夫来瞧瞧。”杨麟连连点头,称谢不止。 杨冠山此时已无大碍,再饮了几口水之后,精神已经大好,在谢过陈海二人之后,杨冠山缓缓开口道,“两位是为了那金蚕而来的?” 陈海微微笑道,“不敢欺瞒老人家,正是如此。” “好,你很坦诚,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找这金蚕?”杨冠山询问道。 “老人家,你才从昏迷中醒来,不如今晚你好好休息,明天白天我再登门拜访,届时详细说与您听如何?” “也好,不如两位就住在寒舍,我这里虽然地方不大, 但是房间还是有几间的,穷乡僻壤的,比不得城里的环境,还请两位将就一二。” “哪里哪里,是我们叨扰了。”陈海拱手道。 “麟儿,将你房间收拾出来,让两位公子暂住,你到我房里来打个地铺。” 杨麟着实被刚才的情景吓坏了,“是,父亲。”答应完后赶忙就去收拾去了。 一夜无话。 第二日,陈海两人在杨冠山家吃完早饭,饭桌上陈海详细的跟杨冠山说明了寻找变异桑蚕的原因。 “原来如此,是我误会两位了,我还以为两位是我那逆子找来蒙骗于我的人呢。”杨冠山不好意思的说道。“也罢,我已归隐到如此隐蔽之地,你二人还能历经千辛万苦寻来,昨夜更是救了我的性命,我心里真是感激不尽,吃完饭后,我就带你去看一看那些金蚕。”杨冠山爽快的说道。 “多谢老人家。”陈海和胡善功相视一眼,彼此都颇有些皇天不负有心人的感慨。 饭后,杨冠山带着陈海和胡善功来到了自家后院。 只见院子里有几棵槐树,树下摆放了十多个一人多高的竹编的养蚕器具,里面铺着娇艳欲滴的桑叶,上面密密麻麻地爬满了圆滚滚的白色的蚕宝宝。 陈海蹲下身子,仔细观察着这些蚕。 “这些桑蚕除了个头大一些,好像和咱们之前看的的别处的桑蚕没有什么区别呀。”胡善功在一旁纳闷道。 陈海心里也有此疑问。 杨冠山听到胡善功的话,呵呵一笑,“两位公子莫急,这金蚕长得和普通桑蚕确实没有多大区别,唯一的区别在于丝的颜色。” “不知这金蚕老人家是如何培育出的呢?”陈海好奇的询问道。 “在扬州时,我偶然在我家的桑园里发现一对桑蚕吐丝竟然是金色蚕丝,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我也不清楚,当时只是觉得稀奇,便刻意单独喂养,因此才得以留下这等品种的桑蚕;后来我搬到了这里,又经过几年的苦心培育,得到了这几百只金蚕,喏,就是这些,你看到的只是一部分。”杨冠山指了指院子里的这些竹筐。 “老人家,你为何不用这金蚕换取金银,也好让你家的日子好过一些呢?”陈海百思不得其解。 “陈公子有所不知,我家其实原本也是扬州一户丝商,不过规模较小,前些年扬州几家大的丝商开始吞并较小的丝商,不少做桑丝生意的小门小户都因此倒闭了,我便也不再做桑丝生意了,但是因为实在是喜欢养蚕,便寻了这么个地方隐居,原本想着在扬州给我儿子留一间房以备不时之需,没成想被那不成器的东西败没了。唉~”杨冠山说到这里叹了口气,似乎在感叹自己生了一个不争气的孩子。 杨麟听自己父亲又在数落自己,便把头转到了别处,假装没听到。 “唉~”杨冠山又是幽幽一叹,似乎在回忆往事,陈海站在旁边,没有打扰老人的思绪。 陈海想起之前在扬州时陈咏曾对他提起过,扬州的丝商左家、陆家、白家三家曾经整合过一次扬州的丝商。想来这杨家就是在那时受到了影响,所以才不再做那桑丝的生意了。想到这里,陈海不禁对杨家的遭遇感到惋惜。 这时,杨冠山开口说道:“两位请随我来。”说着,他便往院子后面的一处茅屋走去。陈海和胡善功对视一眼,然后跟在杨冠山身后。他们来到茅屋前,杨冠山轻轻推开房门,一股淡淡的桑叶清香扑鼻而来。 走进屋内,陈海惊讶地发现这竟然是一间蚕房。里面摆满了一个个竹匾,上面爬满了白色的桑蚕。这些桑蚕正忙碌地吐丝结茧,金黄色的蚕丝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陈海看着眼前的场景,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激动之情。 “果然是金蚕啊!”陈海惊叹道。他走近竹匾,仔细观察着那些桑蚕。它们的身体洁白如雪,嘴巴不停地蠕动着,吐出一根根细长而坚韧的蚕丝。这些蚕丝比普通的蚕丝更加粗壮,色泽也更加鲜艳,仿佛黄金一般闪耀着迷人的光彩。 胡善功也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他忍不住伸手触摸了一下桑蚕吐出的金丝,感受到它的柔软与坚韧。他转过头看向杨冠山,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之色:“老人家,你们杨家能培育出这样珍贵的金蚕,实在是太了不起了!” “胡公子说笑了。我并不曾想过用这些金蚕获取利益,只是因为我从心里喜欢这些小东西。”杨冠山走到一处竹匾前,伸出手指轻轻拨弄竹匾上的一只桑蚕,那桑蚕受到刺激,缩起头,努力的将身体一点一点的扭动到一旁。 “既然这金蚕对二位而言有大用,那这些桑蚕就送与二位。” “这太贵重了,老人家,我们不能白白受此大礼!”陈海赶忙拱手道。“不如我们给您一些金银,这样你们的生活也能好一些,您儿子那边不是还欠了赌坊一些债务吗,正好也可以补上了。” 杨冠山摆了摆手,“我说了,这些金蚕对我来说,并不是为了换钱。若是将这金蚕换了钱,以我那孽子的秉性,只会害了他。”杨冠山顿了顿继续说道,“若是你们过意不去,就请教我那不成器的儿子一些谋生的手段。” 第97章 阴差阳错 陈海和胡善功相视一笑,“这当然没问题,贵公子其实内心是纯善的,只是正值年轻气盛的年纪,本应经历风浪,见识这世界的冷暖喜乐,如今一直窝在这山沟里不与外界接触,对他而言怕是委实有些难受的。如果老人家放心,我想带他出去历练一番,哦,您放心,我一定会护他周全的。”陈海一番话言辞恳切。 杨冠山闻言呵呵一笑,“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我也知道让他年纪轻轻就陪着我这个糟老头子和拙荆在这山沟里度过一生,对他而言是一种折磨,但是我真的不放心他自己去闯荡,如今承蒙公子不弃,肯带我儿闯荡一番,我心里自是感激不尽。” 三人说定后来到院子里,杨麟一直等候在此。杨冠山将事情原委告知杨麟后,杨麟立刻跪地叩头,“谢过两位公子!” 陈海扶起杨麟,“不必行此大礼,今后你就跟着我们。” 杨冠山从屋里拿出一个木盒,交给陈海,“这里面是一些金蚕的幼虫,待会儿我将这里的金蚕收拾好都交给你,你们带回去好生照料。” 陈海接过木盒,“老人家,这些金蚕毕竟是你辛苦培育的,说起来也是你的心血,我怎能够全部带走。” “无妨,只需要给我留下一对儿即可,我有的是时间再去培育起来。”杨冠山笑呵呵的说道。 几人将桑蚕小心翼翼的装到竹筐里,又准备了充分的桑叶以备路上之需,陈海坚持给杨冠山留下了一些金银,待一切收拾妥帖后,杨麟朝着父母磕了三个头然后跟着陈海胡善功一起离开了花家村。 杨母望着自己儿子离开的身影,不住的偷偷抹眼泪,显然心里分外不舍,杨冠山轻轻拍着杨母的肩膀,“麟儿长大了,出去历练一番比拴在这里要好。” 陈海三人回到扬州客栈,段掌柜陈思思几人看到金蚕自是惊喜万分。 “有了它,相信陆大海应该就会愿意提供给我们足够的桑丝了。”陈思思开心的说道,这些日子大家都是在为此事奔波,每日满怀希望出门,失望而归,虽然众人嘴上没说什么,但是陈思思也知道大家的信心明显已经开始动摇了。万幸这次陈海带回来了好消息,这也意味着众人这段时日的坚持终究还还是有所收获。 “不错。”陈海也是非常开心,接着陈海将花家村的事简单的跟大家说了一遍,又将杨麟介绍给大家认识,请段掌柜先带杨麟熟悉一下情况,段掌柜自然是一口应下。 第二日,陈海带着段掌柜,胡善功几人,带着装有数只金蚕的木匣来到陆家。 陆家府内。 陈海从木匣中取出一只金蚕递给陆大海,并向陆大海介绍了金蚕的奇妙之处。 陆大海在听到陈海的话后露出双眼泛光,将金蚕捧在手心,仔细端详着金蚕口中喃喃,“没想到真让陈小友寻到了如此异宝。”不错,在陆大海眼里这种变异品种的桑蚕不亚于奇珍异宝了。 陆大海看着金蚕洁白的身躯,“这外表与普通的桑蚕并无异样,果真如陈小友所言那样能口吐金丝吗?” “我怎么会欺骗陆老哥呢。”陈海微笑着说道。 “可不是,这可是俺家少爷和俺一起历经千辛万苦,才找到的。”胡善功听到陆大海怀疑的语气,不禁急道。 “咳咳,对不住,对不住,是我失言,还请小友不要见怪。”陆大海自觉失言,也不计较胡善功下人的身份,歉意的说道,“实在是这种事闻所未闻,太过匪夷所思了,陆某这才失态了。” 陈海拱手笑道,“别说陆老哥了,就是我第一次见到这金蚕时也是觉得吃惊不已呢。”陈海说完,将木匣完全打开将各个形态的金蚕展示给陆大海看。陆大海看到果然如陈海所说,那匣中确实有金蚕正在口吐金丝。 “哈哈哈。”陆大海此时心情大好。“好,来人,快将此物送到夫人房中。”接着陆大海又立即改口道,“不,我亲自送过去!”说完不待陈海几人反应,就捧着木匣一路小跑离开了前厅。 陈海几人面面相觑,都被这种状况搞懵了。 过了大约两盏茶的时间。 陆大海大笑着从门外冲了进来,来到陈海面前,直接给了陈海一个大大的拥抱,若不是陈海此时已经有了一些功夫,身体也远比普通人强壮,陆大海这熊抱还真有些吃不消。这一幕也看的一旁的陈思思几人恶寒不已,心想这陆大海别是有什么断袖之癖。 “陈小友,陈兄弟,你是我的福星啊!”陆大海激动的说道,此时哪还有半点儿平日里叱咤商界大佬的沉稳。 “陆老哥,你这是怎么了。”陈海一时有些摸不到头脑。 “瞧我,光顾着激动了。”陆大海这才松开熊抱着陈海的双手解释道,“诸位可能有所不知,我夫人前段时间因为母家出了些变故导致郁郁寡欢,我请了无数的郎中诊治,却丝毫不见起色;也尝试着带她出去游玩散心,但也没什么作用,没想到方才我将陈兄弟送来的金蚕送过去时,夫人看到这小东西竟然笑了。”陆大海见到自己夫人终于露出久违的笑容,自然是大喜过望。 众人听完陆大海的话,也是喜出望外,陈海也没想到刘氏的病竟然因为这金蚕而好转,当下也是开心不已。 “恭喜陆大哥,陆大哥与嫂夫人伉俪情深,嫂夫人若是因此而病情好转,当真是可喜可贺!”陈海拱手说道。 “这还得多谢陈兄弟啊!” “嫂夫人能得陆大哥真情实意相待,即使没有我,相信嫂夫人也会很快好起来的,我只不过是凑巧碰上了。” “陈兄弟莫要谦虚,我陆大海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我已经派人去请郎中过来给我夫人再诊治一番,待到我夫人完全好了,我一定摆酒设宴,携夫人亲自感谢一二。” 第98章 黄金有价丝无价 “陆大哥无需客气,这也是机缘巧合歪打正着了,我可不敢贪功,要说嫂夫人能好起来,陆大哥才是当居首功,我只不过是完成陆大哥那日的要求罢了。” “好好好,哈哈,你倒是提醒了我,既然你为我寻得了如此稀奇的金蚕,那日我说的话自然作数,你陈家剩余所缺的桑丝,我一力担了,我这就让人准备契约文书。”陆大海说完就叫来管家,嘱咐了一番,管家连连称是,然后赶紧下去准备了。 不多时,管家去而复返,将笔墨纸砚准备妥当,陆大海就在这厅里手写了一份买卖契约,写好后双手托起自己又看了一遍,吹干墨迹后,递给陈海查看。 陈海接过与段掌柜一同读完后,陈海眉头不禁皱了皱。 “怎么,陈兄弟是有哪里不满意的,只管说出来就是。”陆大海见状赶忙说道。 “陆大哥,这价钱是不是写错了,据我所知,淮南桑丝可是没有这般便宜的。”陈海看到陆大海竟然写了一个非常低的价格,担心是陆大海一时不察,疏忽了。 陆大海哈哈大笑道,“没有错,确实是这个价格,陈兄弟,你知不知道,原本的桑丝都是洁白如雪,但是制成丝绸后,需要通过染色工艺使其具备不同的色彩,因为桑丝坚韧的原因,其实有很多颜色无法染到丝绸上,而且以目前大虞丝绸行当染色的工艺技艺,即使现在我们常见的黑色,朱红,藏蓝等颜色也会应为时间久而褪色,这金蚕所吐的金黄色桑丝,无需染色就可以织成丝绸,且色泽浑然天成,便说是最上等的桑丝也不为过,这等桑丝,怕是一匹至少都要卖到一两黄金的价格了!你送了我金蚕这等无价之宝,我夫人又因此病情有了起色,说起来我一点也不亏,相反我才是捡了最大的便宜的人!所以这价格一点都没有问题。” 陈海听后,心中感动不已,虞朝丝绸行业受限于染色工艺的水平问题,确实如陆大海所说那般,这就导致了丝绸只是有钱人家体现身份象征的物品,因为丝绸容易褪色,普通百姓人家根本不会购买,大多穿的都是褐色,黑色等颜色的麻布衣衫,不光物美价廉,更多的是耐穿经用。陈海和胡善功在花家村淋雨衣服尽湿后,与人换的就是麻布衣衫。他知道陆大海此举虽然说得句句属实,但也为了感谢他找到金蚕。他连忙起身,向陆大海拱手道,“如此,多谢陆大哥了。” “哎呀,不用客气,说起来还是我占了便宜的。”陆大海此时心情大好,今天对陈海一行人的态度也和第一次见面时大相径庭,简直可以说是判若两人。 “陆大哥,小弟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但说无妨!”陆大海豪爽的说道。 陈海沉吟了一会儿,然后深深地吸了口气,这才缓缓开口说道:“陆大哥,我有一个想法。我觉得这金蚕应该让更多的人去养殖,这样一来,金蚕的规模会提升很多,不仅能让更多的人因此受益,还能让整个扬州甚至整个淮南的养蚕业更上一层楼。当然,这也意味着陆家的利益可能会受到一定程度的损失,我知道如果金蚕掌控在陆大哥的手里,不出几年,整个淮南的桑斯丝行业里将无人能够抗衡陆家,陆家也能攫取更多的财富,但从长远来看,如果将金蚕公布给大家,由大家共同养殖,财富虽然不能集中在少数人手中,但是可以使更多的人都能通过金蚕过上好日子,这对大家都是有益的。” 陆大海听后,沉默了许久。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纠结和思考。最终,他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好,我答应你。”他的声音因为下了巨大的决心而显得有些低沉。 陈海听到这句话时,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他没想到陆大海竟然如此爽快地答应了他的请求。他相信陆大海已经权衡了这里面的利弊,对于陈海而言,即使他不提这个请求也是可以的,因为陆大海已经和他签完了买卖契约,陈海一行人此次来扬州的目的已经达成,但是自己提出了这个节外生枝的请求,陆大海完全可以拒绝,但是陈海知道,陆大海并不是一个只知道钻营的人,从他一开始对待自己一行人的态度,从他由一个书生为了爱情转而从商的坚决;陈海知道这个人心里其实是正直,热血,心怀黎民的。这个决定不仅需要魄力,更需要宽广的胸怀和不计得失的勇气。 陆大海看着陈海激动的神情,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说得没错,反正我陆家的钱,三代都花不完,做点好事,也算为我陆家积德了。” “多谢陆大哥!”陈海恭敬的说道,“对了陆大哥,我也不是不知好歹,我并不是要陆大哥将金蚕给所有人,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陆大哥一样有如此宽广的胸襟和气度,而且有些人还是陆家生意上的竞争对手,所以能给哪些人还请陆大哥自行斟酌便是。” 陈海想到了蒲光甲,扬州左家那些人,你们不是要借扬州商会的手垄断淮南桑丝从而打压陈家吗?那好,我就另辟蹊径,现在我与扬州陆家结识,又有陈家本家在此,眼下金蚕数量过少,对他们的计划不会产生影响,但是只需一年半载,待金蚕蚕丝产量上来之后,你看你买回的桑丝制成的丝绸还能卖的动不!到那时你的丝绸售卖不动,回笼不了货款,即使你那几家再有钱有人,只怕第二年也无力购买六十万匹的桑丝,长安白家,蒲家和张家与扬州商会的联盟就会不攻自破!陈海又不是后世那些‘圣母婊’,只知道无原则底线的包容、原谅他人。陈海有自己的为人行事准则——如果别人对自己好,那自己就千倍百倍的还回去!但是如果有人对自己和自己的家人有威胁,那自己就要想方设法将这种威胁除去! “这你放心好了!”陆大海拍着胸脯说道,“我自然不会傻到白白便宜了某些人。”陆大海也不是小白,自然知道陈海话中的含义。 一大一小两只狐狸相视一笑。 第99章 弦歌坊 陈海等人从陆府返回后,第二日清晨,陆大海便差人用马车押送足额的桑丝到客栈后院。 一同前来的还有昨日见过的陆府管家。 “请陈公子验货!”管家深知陈海是陆大海颇为看重的人,因此丝毫不敢托大,举止恭敬地说道。 陈海站在后院里微笑道:“劳烦管家亲自跑一趟,快到里面歇息一下。” “陈公子客气啦,只是府内杂事繁多,实在不敢耽搁,请陈公子验货后我好回去和老爷交差。” 陈海听完点了点头,让胡善功叫来段掌柜领着伙计验货——他对分辨桑丝的好坏并不擅长,此事交与擅长此道的段掌柜自然是更为合适。 段掌柜指挥着伙计将马车上的桑丝搬下来,从中抽取了几批桑丝放在桌子上。他用手轻轻捻着桑丝的表面,感受其柔软度和光滑度,同时还仔细观察了桑丝的色泽和光泽度。 片刻后,段掌柜转身朝陈海点头道,“二少爷,没问题,俱都是上等的好桑丝。” 陈海见段掌柜点头表示满意,便对陆府的管家说道:“管家辛苦了,这批桑丝的质量非常不错,我们很满意。麻烦你回去告诉陆老哥,多谢他的关照。” 管家笑着回答道:“这都是应该的,能与陈公子合作也是我们陆府的荣幸。如果以后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便是。” 双方寒暄了几句,按照契约钱货两讫后,陆府的管家便带着伙计们离开了。 院子里,段掌柜有条不紊地指挥着陈家的伙计和护院,将刚刚卸下的桑丝抬到客栈提供的临时房间。接着段掌柜亲自给临时房间上了两道锁,确保万无一失。 做完这一切后,段掌柜才松了口气,转身对站在一旁的陈海恭敬的说道:“二少爷,有了陆家送来的这批桑丝,咱们今年的生意就不用担心了。” 段掌柜的语气充满了欣慰,直到此刻他才有如释重负的感觉。这批桑丝对于陈家来说意义重大,丝绸生意是陈家三大主业之一,如果此次扬州之行未能取得收获,那今年陈家的损失可想而知,光是年初签下的订单的赔偿,陈家怕是就要伤筋动骨了。而陈海作为陈家的二少爷,能够独自完成这样艰巨的任务,让段掌柜倍感欣慰。在他眼中,陈海年纪虽轻,但却有着超乎常人的心性和智慧,处理事情果断而坚决。如果未来陈海能顺利接手陈家的家业,凭借他的才能和勇气,必定会带领陈家走得更远。 想到这里,段掌柜不禁感叹道:“接下来,就等本家那边的桑丝齐了,咱们就可以动身回长安了。” “是啊。”陈海点了点头,心里也是长舒了一口气。这次扬州之行可谓是一波三折,完全超出了他们最初的预期。“我倒是始终觉得咱们能办成。” “噢?不愧是二少爷,哈哈哈。”段掌柜反应过来,捋着胡须笑道。 “哈哈哈”陈海也是开怀大笑。 “嘿嘿,嘿嘿嘿。”一旁的胡善功虽然不知道两人打什么哑谜,但是他知道跟着笑总是没错的。 “你们在笑什么呢?”陈思思这时也来到了客栈的后院,见这老少三人在后院莫名其妙的大笑,不由得疑惑询问。 “没什么,没什么,只是觉得事情终于办成了,心里高兴。”陈海解释道。 “是这样吗?”陈思思觉得没有这么简单,但是从三人的神态中确实也看不出什么异常,只得放下心中的疑惑,“刚才本家那边送了信过来,说是弦歌坊那边请二哥哥过去一趟。”说着就将手中的一封信递给了陈海。 “堂兄那边可有说什么?”陈海接过信并未第一时间打开,而是自然而然的问道。 “二哥哥你真厉害,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你。”陈思思与身后的多宝儿一起捂嘴轻笑。 接着陈思思开口道,“送信的人有两个,第一个是弦歌坊那边的人,放下信后什么都没多说就走了。紧接着第二个送信的过来,倒是没有什么书信,只是口述了堂兄的话。” 陈海弹了弹手里的书信,并不着急打开,“先说堂兄那边怎么说的。” “那人说大叔公那边听闻长安陈家过来和他们谈成了桑丝的生意,并且还送给了他们一桩天大的富贵,又听说这次来的都是长安的小辈,因此才有想见一面的想法。” 陈思思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堂兄那边还说,大叔公由于身体不好,早就不管生意上的事情了,但是因为二伯那边在大叔公那里颇为受宠,担心是二伯因为上次的事心生怨念,故此去找大叔公说项,怕此事没有那么简单,让咱们提前有所准备。” 陈海眉头微皱,若有所思。他转头对陈思思说:“此事确有蹊跷,不过既然大叔公要见,我们也不能避而不见。你派人回信给堂兄,就说我已知晓,会小心应对。” 随后,他拆开信件,快速浏览了一遍。信中的内容与陈思思所说基本一致,只是提到了明日具体的见面时间和地点。 “堂兄他们倒是对弦歌坊那边的事了如指掌。”陈海抖了抖手里的信笑道,然后将信递给一旁的段掌柜。 段掌柜接过陈海手中的信,快速的看了一遍,“都是同一个老子,大房那边在老爷子身边安插点自己的人,防着二房那边的动作,也是正常。” 陈海嗯了一声,并不十分在意,“遇到一个胳膊肘往外拐的二房,偏偏这二房在老爷子那里还十分受宠,堂兄这一支的大房不容易呀。” “二哥哥你就别笑话堂兄他们了,还是想想明日去弦歌坊该如何应对,想来二伯那边肯定会横加阻挠。”陈思思有些担忧的说道。 “大房肯将香水的利润分给二房,二伯那边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他要是真不识趣,就让他什么都捞不到就是了。”陈海云淡风轻的说道。“安排一下,明天我去见见这位大叔公。”段掌柜应诺,开始着手准备明日拜访所需要的礼物等事宜。 第100章 就是要打你的脸(上) 陈思思还是有些不放心的看着陈海,问道:“二哥哥,明天我和你一起去,怎么说大叔公也是长辈,咱们来扬州这么久都没去拜访过,如果这次我不去的话,怕是会落人诟病。” 陈海点了点头,微笑着说:“这是自然,不光你要去,段老和老胡也一起去,多备一些礼品,礼多人不怪嘛。” “少爷,我也想去。”多宝儿听到陈海的话里没有自己,连忙小声说道。 “自然少不了你,不然谁给我端茶呀。”陈海取笑道。 多宝儿闻言高兴的说道,“耶,少爷最好了。” 这时段掌柜已经安排妥当返回后院,闻言道,“二少爷,以我之见,明日我留下来看守货物更为妥当,我相信弦歌坊那边,以二少爷和小姐的聪慧足以应对自如了。” “也好,这里确实需要留一个靠得住的人,那就依段老所言。” 弦歌坊位于江都县,在扬州已经是相对偏僻的地界了。 陈家别院又位于弦歌坊里更为僻静的地方,当然了,陈家老太爷养病就需要安静的地方,所以常年在此居住。 第二日,陈海四人坐马车来到弦歌坊陈家别院,递了帖子后,下人带几人一路走到别院的后花园。 “我家老太爷身体不好,这些年一直在此静养,老太爷最喜欢花草,因此一般都是住在后院的百花堂里。”领路的的老管家解释道。 陈海边走边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只见花园中各种奇花异草争奇斗艳,美不胜收。不多时,众人便来到了百花堂前。老管家上前轻轻叩门,高声通报。片刻后,房门缓缓打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在两个年轻貌美的婢女的搀扶下走出房间。 陈海见状,快速上前一步,躬身施礼道:“侄孙陈海,携妹妹思思、护卫胡善功以及侍女多宝儿,拜见大叔公。” 其余三人也是纷纷行礼。 老者待陈海几人行过礼后微微点头,笑道:“呵呵,免礼免礼,快进来。” 陈海等人随老人进入房中,分宾主落座,陈海几人将礼品奉上,主宾之间一番寒暄过后。 “你家人身体如何?”大叔公名叫陈嵁,今年已经七十多岁,由于常年卧病,脸色呈现病态的灰白色。 “回大叔公,我祖父身体健朗,只是年事已高, 不再过问俗事,每日里在后院养花弄草,提笼架鸟的,也算是安享晚年了。” “我那堂弟比我有福气啊。”陈嵁煞有介事的感叹道。 陈海淡笑道,“依我看,大叔公与我祖父也是一样,都是有福之人,我那大伯二伯,几位堂兄同样都是将家族的生意打理的有条不紊的,在扬州提起陈家的字号,还是无人不知的。” 陈嵁呵呵一笑,“比不了比不了,不说这个,你父母呢?身体也都俱好嘛?” “蒙大叔公垂问,我父母叔叔他们身体也都安康,我父亲主理家族生意,二叔出仕,现任司职协律郎;三叔帮衬我父亲打理生意上的事务。” “好好好,比起我这一支,你们长安那支真是不错,不错。”陈嵁老怀欣慰的说道。 陈海低头顺眉,装作没听明白陈嵁的话外之意。 “我这别院太过偏僻,来时不太好找。” “回大叔公,扬州陈家声名显赫,陈家别院更是人人皆知,故此倒也好找的。”陈海恭敬的说道。 “呵呵呵,声名显赫倒也谈不上,陈家这一支小门小户,在扬州偏安一隅,苟延残喘罢了。”陈嵁摆了摆手,“是我愧对先人了。” 陈海听到这话,赶忙站起来说道:“大叔公言重了,长安陈家与扬州陈家本就是一家,同气连枝,何来小门小户之说,大叔公愧对先人的话更是何从说起呀。” 幸好陈嵁没有继续感怀,“听你二伯说,你们从长安专程来扬州与你大伯谈成了一桩桑丝买卖。” “回大叔公,确实如此,今年江南东道桑丝欠收,我家丝绸生意因此收到了很大的影响,故此特意来扬州寻求本家的帮助。”反正桑丝的事陈海已经与大伯陈启安谈完了,木已成舟,陈华也不怕这大叔公横生枝节,索性就实话实说了。 “该是如此,该是如此,本是同根同源,守望互助分所应当。海儿啊,只是你那二伯怕你多想,知道我今日要见你,特意求我跟你解释一下,不是他不想帮你,实在是年初时,他就已经和白家签了订单,故此没能帮上你们,希望你不要介怀。” “大叔公言重了,二伯也多想了。陈海是晚辈,怎么会因为长辈没有帮忙而心生怨念呢。” 陈嵁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随即笑着说道:“呵呵,说得好!这就好!” 陈海微笑。 “听闻你想在扬州做一桩名叫香水的生意?” “是的,香水一事,我已与大伯谈妥,此事不敢说包赚不赔,但至少风险甚小。” “好啊好啊,不知这香水一事,交予你那二伯负责如何?”陈嵁笑眯眯的说道,“你大伯那里需要处理的事务太多,我怕他照顾不过来,到时反而误了你的事;你二伯现下手里没有什么事情做,而且也有经商的经验,若是如此,就是两全其美的事了。” 随着陈嵁话落,陈海心道,“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思,这么迫不及待的就跳出来了。”正要回答,就听这百花堂内陈嵁座位身后的画墙后传来一声急促的呼吸声。 陈海心中了然,呵呵笑道,“哎呀,大叔公你怎么不早说,我已经和大伯那边签订好契约了。”陈海说完脸上露出遗憾的神情。 “无妨,无妨,只要侄孙你同意,我亲自与你大伯说明就是,之前你们签的契约作废,我让你二伯重新与你签订也就是了。” 陈海心想,你这一把年纪的人了,面皮怎么如此之厚,手心手背都是肉,怎么能如此厚此薄彼呢?“大叔公这恐怕不妥,人无信不立,且不说商人之间最重的就是信誉;就说生意场上的事,大伯这么多年来事必躬亲,凡事都为整个扬州陈家着想,将陈家的生意经营的有声有色,我听闻二伯并没有怎么经过商,相反还颇喜欢赌博之术,靡费颇多,为了以后能有稳定的财源,不惜结好白家,不仅以低廉的价格与白家签了桑丝契约,还要将我心竹堂妹许给白家二子,可有此事?” 第101章 就是要打你的脸(下) 陈嵁闻言脸色一冷,陈启平的事陈嵁多少都是知道一些的,自己虽然多年来都在这别院里静养,但陈启平还是经常往这跑的——要么是钱不够花了,要么是想从大哥那里获取些什么好处,自己搞不定,需要他这个父亲出马;陈启安看在自己这个父亲的面子上这些年来对于自己的弟弟多是隐忍退让,因此也就导致了陈启平愈发的肆无忌惮。陈嵁虽然知道这些情况,但是他从心里觉得这些都不是事儿,自己的二小子从小就受到自己和他母亲的宠爱,如今自己的妻子早就已经过世,如果自己再不护着陈启平,又有谁能疼他呢。如今陈启安作为长子挑起了扬州这一脉的担子,并且家业也算很大,那么照顾下自己的弟弟也是理所应当的,毕竟这点儿钱也不会让陈家怎么着。 有道是揭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现在陈海当着自己这个长辈的面,直截了当说出自己儿子的不是,这不就是相当于啪啪打他的脸么。陈嵁冷下脸来正要发作之时,就听见画墙后面传来声响。 “放肆,长辈面前岂容你撒野!”说罢,一个身影由画墙后走了出来,怒气冲冲的看着陈海。 陈海定睛一看,来人正是那日去陈家宅子见过的陈家老二陈启平。 陈启平原以为请出自己父亲出面,就能轻易拿捏从长安来的几个小辈;那香水利润巨大,自己大哥能愿意平白分利给自己就是最好的证明。如果自己能把这生意归拢到自己名下,那白花花的银子岂不是就像流水一般流进自己的口袋里,到那时,自己吃香喝辣,花不完的钱想干嘛干嘛,怎么还会每日受陈启安的约束管教的气。故此他缠着自己父亲出马,邀请陈海几人过来,就是想让父亲以长辈的身份迫使陈海就范。 陈海心里冷笑一声,心想这陈启平还真是天真,以为搬出自己的父亲就能吓住他们吗?不过既然对方已经出招,那就只能见招拆招了。 “呦,真巧啊,原来二伯也在这里呢,小子见过二伯。” 陈海笑呵呵的起身朝着陈启平象征性的行了个礼,陈思思几人见状也是各自行礼。 “哼。”陈启平大咧咧的受了礼,冷哼一声,“小子,你父母就是这么教你做人的?乱嚼长辈的舌根?” “二伯,我父母倒是时常教育我们‘阿意曲从,陷亲不义,不孝也’,又教育我们应该三省吾身,反求诸己。”陈海并不生气,反而微笑的继续说道,“所以虽然二伯做的不对,作为同族晚辈理应指出,并希望二伯加以改正,我也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并无冒犯长辈之意;至于说香水一事,不好意思,这是生意事,不是家事。”陈海不卑不亢地回答。 陈启平气得脸红脖子粗,指着陈海说道:“好啊,你个小兔崽子,居然敢跟我顶嘴!” 陈嵁见状,赶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启平,他们都是你的同族晚辈,不可如此无礼。” 陈海微微一笑,说道:“二伯,若是您有理,我自然会心服口服。但若您无理取闹,恕我难以从命。” “我知道你介意那日我对你说的话。此事是我不对,我收回,但是你要知道,这扬州陈家是我父亲说了算,并不是我大哥!所以香水生意那件事,希望你慎重考虑,能给二伯一个机会。”陈启平话锋一转,知道自己拿捏不了眼前的年轻人,说话也不像刚才那般硬气。 “二伯,我有一个疑问,还请二伯为我解疑。” “你说就是。” “那日我曾听闻二伯要与大伯分家,而且还说我大叔公已经同意,不知是否有此事。” “这你问这是何意?”陈启平莫名的心里一慌。 ”怎么?这家还没分嘛?” “算是分了。” “既然分家了,那就好说了。”陈海笑嘻嘻的说道,“我长安陈家是与大伯那一房签的契约,自然与你无关。” “你”陈启平瞪了陈海一眼,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嘭” 这时,陈嵁顿了顿手里的拐杖说道:“贤侄孙,此话怕是有些欠妥。” 陈海淡淡一笑,躬身向陈嵁拱手行礼道:“大叔公,您别生气,我们并没有不尊重您的意思。只是这件事情关系到我们家族的利益,所以我们必须要慎重考虑。大伯为人宅心仁厚,又打理生意多年,带着陈家扬州这一脉走到今天这一步,阅历和经验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这般的香水生意交给大伯处理,我们也放心,若是二伯执意如此的话” 陈海顿了顿接着丝毫不留情面的说道“怕是我宁愿在外面在找其他家合作了。”陈海的意思很明显,如果你们在胡搅蛮缠下去,坚持让陈启平搅和进来,大不了我不找你们这一脉合作了,反正香水这项生意大家都知道赚钱,我随随便便在扬州放出消息,还怕没人争着抢着找我合作么?别的不说,陈海可是知道陆家对这件事可是非常感兴趣的。 陈启平听了陈海的话,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但又无法反驳。他深知自己的情况,眼下也明白过来即使搬出了自己的父亲,这件事还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当下陈启平只能作罢,毕竟香水生意交给陈启安去做的话,哪怕是分了家,只要老爷子还在世一天,陈启安就不会不管自己的死活。如果把陈海惹急了,香水生意真交给别的家去做,那他更捞不到什么好处了,想到这里,陈启平冷脸哼了一声,借口有事,便先行离去了。 陈启平一走,陈嵁也失去了精气神。 陈嵁沉默片刻,开口道:“贤侄孙,你刚才所言不无道理,你二伯那性子也是我从小娇惯所致,你不要放在心上。但启平毕竟是我的次子,难道就让我这样放弃他了吗?” 第102章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陈思思站了起来,“古人云‘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大叔公如果真疼爱二伯,就应该让二伯改正缺点,您家的生意那么大,我相信只要他愿意做,总还是有适合的事情,若是如果以后他能独当一面了,我相信大伯肯定愿意让他担更大的担子。” 陈海笑了笑,语气平缓地说:“不错,大叔公,小子知道在大叔公的心里,对于大伯和二伯都是一样的疼爱,只不过用的方式不一样罢了。” “你能看得出来?”陈嵁闻言顿时目露精光,“说说看。” 陈华也不客气,当下朗声道,“可能在您看来,大伯经商有道,虽无拓疆之才,但是守住陈家这一支的现有的家业还是没问题的,您身体不好,将来万一不在了,也不至于担心陈家会落寞,至于二伯就更简单了,二伯生性懒散,胸无大志,性格乖张,绝对不是做生意的料,在你心里自然不是家主人选,但您也怕将来没有您的庇护,没了大房的接济,二房会朝不保夕;因此大叔公无非是想趁着自己还在,为二伯在大伯那边多谋一些生存的资本罢了,也因此在您的暗许之下,二伯才能明目张胆的欺压大房,要东要西,甚至您明知家不可有二主的情况下,还是让二伯那边掌管了一半的桑丝货储。” “你接着说。” “我猜想您原本是想让二伯那边用这一半的货作为未来傍身的筹码,形成惯例后,即使您不在了,大房那边也仍旧按照旧例执行,这样二房一家上上下下每年都可以拿到分红,足以吃喝不愁了。只是您没想到,二伯竟然如此愚蠢,不错,就是愚蠢!他竟然将那一半的货全都低价给了白家,并且还要嫁女联姻。” “你怎么看联姻这件事呢?”陈嵁端坐起来,手指用力的捏了捏拐杖。 “自断手脚,自寻死路。” “呵呵,如此夸张么?” “毫不夸张,陈家和白家都是做的桑丝的生意,原本陈家就比白家要逊色许多,如果陈家内部在生嫌隙,兄弟不睦,生意被白家蚕食也是早晚的事,更何况二伯还上赶着送上门去联姻,白家将来拿捏起二房来更是轻而易举了。白家平白得了人,还得了陈家一半的家产,我若是白家就是睡觉都能笑醒了。” “当真如此严重么?”陈嵁灰白色的脸上,开始有汗珠浮现。 “不错,就是如此严重。” 陈嵁闻言沉默了好一会儿,握着拐杖的手指关节都因为过于用力而呈现出白色,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老了,老了,果然就不中用了。”陈嵁自哀自叹。 “大叔公不过是当局者迷,爱子心切罢了。”陈海宽慰道。 “唉,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启平早就已经与白家签订定了契约,此事木已成舟,变无可变。说起来这都是我的责任——我虽然已经不问家中生意,暗地里却还是横加干预。说起来,启安最懂事,这些年为了家里的生意奔波劳累,从来也没听他跟我诉苦过,启平混账些,我却对他疼爱有加。果然人老了,就糊涂了。” 陈海正要宽慰几句,只听得陈嵁又道,“我虽已幡然醒悟,却是无法可想了;只是我那孙女,我自会过问。”陈嵁说完一扫之前颓废的神情,终于露出一丝果决之意。 “大叔公能想明白就好,至于陈家生意上的事,倒也还不至于像大叔公想的那么严重。”陈海笑了笑接着说道,“我于日前有幸获得一种变异桑蚕,可吐金丝,我们称之为金蚕;此事我已经与陆家达成协议,我和陆大海都认为这种桑丝一旦培育出足够的规模,足可以引发一场桑丝行业的巨变。我已经准备好了一批桑蚕准备给大伯这边加以培育,相信到明年即可初具规模。” “竟有这样的事,这可真是,真是太好了!”陈嵁说着竟然激动的从座椅上站了起来,陈海赶忙起身安抚陈嵁重新落座。 “金蚕的事,我打算交给大伯那边来做,至于桑农那边倒是好说,只需要陈家和他们签订契约禁止对外泄露即可,这金蚕长相与普通桑蚕无异,唯有吐丝时通过桑丝颜色才能加以分辨,故此也好保密。” “好好好,贤侄孙,你肯将这等好事送于我家,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陈嵁有些语无伦次。 “大叔公哪里的话,我们本就是同宗同源的一家人,何况大伯那边这边还帮了我大忙。” “好,好啊。我那堂弟有你这样的孙子,真是让我羡慕不已啊。” “大叔公谬赞了,我也是机缘巧合才凑巧遇到的。”陈海波澜不惊的说道。 “好,一切就听你的安排,至于启平那边,你无需担心,我会严加约束,就让他自生自灭。” “若是二伯真有本事,完全可以靠自己的能力去争取其他生意。长安陈家与扬州陈家本就是一家,日后定还有合作的机会。”陈海的话并未说满,还是留了一些余地。 陈嵁点头不语。 “唔,对了,大叔公,二伯那房,如果并非心竹妹妹自己愿意的话,与那白家联姻的事,还是在好好商榷商榷。”陈海像是心里突然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开口道。虽然自己并未见过这位叫心竹的本家妹妹,但是自己既然从陈咏口中得知了此事,能为其说上话的时候自然还是要开口的。 “唉。”陈海心中暗叹一声,自己是不是太善良了。 陈嵁思索良久,终于缓缓的点了点头,对陈海说:“孩子,你说得对,是老夫这些年过于偏袒老二了,竟让他做出这么多荒唐事,唉,心竹也是我孙女,我岂能让她羊入虎口,也罢,此事就依你所言。” 接下来又是一番毫无营养的闲聊,陈海见陈嵁精神有些萎靡,知道老人身体虚弱,该是需要休息的时候了,于是便携陈思思等人告辞。 一行人从弦歌坊出来,返回扬州客栈自是不用多说。 第103章 又见春风楼 当天下午,陈咏来到客栈。 “堂弟,我听说你今日把二叔劈头盖脸训了一顿。当真是大快人心啊!”陈咏一进来就笑逐颜开的说道。 “哪里哪里,不过是有些口角罢了,倒是堂兄的消息够快的呀。”陈海笑道。 “堂弟休要取笑我,这种事堂弟应该心知肚明才是。” “哈哈哈,可以理解。” “唉,谁叫我祖父一直偏心二房呢,明明都是亲生的两个儿子,却搞的厚此薄彼,我们也是迫不得已啊。”陈咏也是很无奈,如果不在祖父那边安插眼线,第一时间知晓二房又去吹的什么风,以便大房这边提早应对,天知道大房这边得多被动了。 陈海点了点头。 “不光是弦歌坊那边,其实二房那边我们也有眼线。”陈咏说这话的时候习惯性的瞅了瞅四周。 陈海哑然失笑,“你当我这是你们宅院呢,这般小心,这是在我的房间,岂会有二房的人在此偷听。” “抱歉,抱歉,习惯了,嘿嘿。”陈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下午的时候,弦歌坊那边让心竹妹妹过去了一趟,晚上的时候弦歌坊那边就传话到二房院里,说是如果二叔那边再敢逼迫自己女儿嫁给白家,就打断了他的腿。”陈咏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听到祖父对二叔说这么狠的话,联想到上午的时候只有陈海他们去了弦歌坊,自然想到这件事和陈海脱不了干系,因此就屁颠屁颠的跑来找陈海打听来了。 陈海心中了然,看来上午他们离开后,陈嵁老爷子又跟自家孙女谈过了,了解了孙女的心意,这才下了决定敲打一下陈启平。 “所以你此番前来,就是想问我,为何老爷子态度变化如此之大?”陈海直接问道。 陈咏连连点头,“正是正是,我也纳闷呢,你来之前,老爷子从来都是帮着二叔从大房拿东西去贴补二房的,这么多年来,即使二叔过错再大,也没见老爷子说过一句重话,没想到今日的转变如此之大,堂弟,莫不是你给老爷子灌了什么迷魂汤?” 陈海摇头,微笑道:“我哪有那般能耐。不过,我倒是觉得,老爷子其实并不糊涂。” 陈咏奇道:“何出此言?这些年来,大家可都看在眼里。” 于是陈海就将白日里自己与老爷子的对话简单的赘述了一遍。 “祖父能如此想,我们大房这些年受的委屈也算是没白受了。”陈咏眼眶有些湿润。 陈海笑道,“依靠长辈的余荫庇佑终究不如靠自己的双手拼搏更能长久。” “堂弟说的不错。”陈咏点头附和道,“哦,对了,差点忘了正事,我们家答应你的桑丝已经清点好了,明日一早就能送过来。” “好,这次扬州之行确实耗时颇多,这其中发生的事情,总是出人意料。” “是啊,好在最后的结果不错。” 两人相视一笑,又聊了一阵,陈咏便起身告辞。 用过午饭后,陈海在房中小憩,正是将要睡着之际,只听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少爷,你睡下了吗?”门外传来多宝儿的声音。 陈海坐起身来,“还没有,进来。” “是。”随着一声门响的声音,房门被打开一道缝,多宝儿侧身挤了进来,“少爷,楼下有人送来一封信。” 多宝儿说着就将一封信递给了陈海。 陈海接过信笺,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龙飞凤舞一句话——“今晚酉时初,春风楼内,故人一见。” 陈海感到莫名其妙,自己一行人来到扬州除了本家,再就是后来认识的陆大海,也就没有相熟的人了,会是谁写了这封信呢? “宝儿,送信的人可还在?” “正在楼下等着。”多宝儿看到陈海一脸疑惑的样子,赶紧开口道。 “走,去见一见。” 片刻后。 陈海在大堂内见到了送信的人,来人中等个头,裹幞头,一身翻领胡服,腰间束着革带,脚蹬革靴,俨然一副武人打扮的年轻男子正站在大堂中。 那人见多宝儿去而复返,同时身前一位文人公子模样的人,应该就是此行信要送到的人了,于是赶忙上前两步,拱手道,“这位便是陈海公子?” 陈海纳闷道,“我正是陈海,不知阁下是” “见过陈海公子,还请公子见谅,这里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接着那人凑近陈海身边小声说道,“小人只能告诉您,我家大人与您家乃是亲戚,断不会有害你之意,这点请公子放心,至于我家大人的身份,公子去了自会知晓。” “好,有劳小哥跑一趟,烦请回去禀报你家大人,陈海一定准时赴宴。”陈海见对方模样,年纪应该大自己几岁。 “是,小的这就回去禀报我家大人,小的告退。”那人见陈海答应了下来,便立即告辞离去,丝毫不拖泥带水。 陈海望着此人离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少爷,你猜到是谁邀请你了吗?”多宝儿见陈海站在那里半天不动,不由得好奇的问道。 “不知道。”陈海摇摇头笑道。“去了就知道了。” 时间转眼即逝,一晃就到了申时末,陈海在房间里检查好随身的物品,石灰粉在上次用完之后,陈海就又准备了一些。此时陈海换好赴宴的衣服,将石灰粉包小心的装进怀里,又将擦拭好的匕首别进腰间贴身处,最后整理好衣衫,使得匕首等物能够被很好的遮盖住,这才出了门。 客栈距离春风楼并不远,所以陈海带着胡善功乘坐马车很快就来到了春风楼外。 望着灯火辉煌的春风楼,陈海内心不禁泛起一丝波澜,上一次来春风楼时,还是左家在此举办集会,为扬州丝商会的成立吹风,本以为这次扬州之行自己不会再来这个地方,没想到临走之前,终究又来了一次。 陈海摇了摇头,带着胡善功往里面走,刚进的门,就见白日里见到的那送信之人此时正在大堂内等候,见到陈海立马上前笑道:“公子很守时。” 陈海微笑还礼道:“让小哥久等了。” 第104章 他怎么来了? 陈海对于时间观念是非常在意的,或许是前世的工作习惯所致,即使来到这个世界,没有了时钟等物,陈海依然还是依然严格要求自己按照时辰做事的,更何况自己今日是应邀前来,作为客人如果迟到,会显得非常无礼。 “公子,这边请。”那人当前一步,带着陈海步行上了二楼。 陈海紧随那人身后到了二楼,那人领着陈海一直走到走廊尽头,最后在一间雅间门口停了下来,那雅间的门外同样有一个身着打扮相似的男子守在门外。 那人轻轻叩了三下房门,然后垂手站在门外静候。 “进来。”一道威严稳重的声音由里面传来。 陈海听的声音,仔细回忆了一下,没有发现自己认识的人中有谁和此人相似,因此更加疑惑了。 那人听到里面的话后,朝着陈海说道,“陈公子,我家大人已经在里面等候了,里面请。”说罢身子一侧,站在了雅间门口的另一侧,同时伸出一只手,将雅间的门打开了一道缝。 陈海推开门,一股淡淡的茶香扑鼻而来。 当下陈海不再迟疑,朝雅间里迈步走去,身后的胡善功跟着就要一起进入房间,不料却被门外的侍卫伸手拦了下来。 “陈公子一人进去即可,还请兄台随我一起在门外等候。” 胡善功瞅了瞅那人,“俺是跟着少爷的,让我进去。” “没事的老胡,你就辛苦点在外面等着我就行,如果饿了你就下楼找些吃的,饭钱我出。”陈海回头朝胡善功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 胡善功见陈海如此说,也就不再坚持,“俺不饿,俺就在门外等着少爷,哪也不去。” 陈海进到雅间后,只见雅间里面别有洞天,分内外两重空间,一进房门后映入眼帘的室内布置简洁而雅致,一张圆桌摆在中间,周围摆放着几张椅子,墙上挂着几幅字画,增添了几分文雅氛围。一扇屏风将雅间一分为二,往里走就是内室了,因为屏风遮挡的缘故,陈海看不到内室的样子。此时从内室飘来的茶香愈加明显,显然,陈海在门外闻到的茶香就是从这里飘过去的。 陈海站在桌旁,听刚才屋里传出来的声音,显然对方年纪不小,因此陈海站定后拱手朝屏风后面朗声说道,“晚辈陈海特来赴约。” 屏风后面传来茶盏放到桌子上的声音,片刻后,从屏风后一前一后出来两个人。 只见为首之人身穿一件黑色长袍,上面绣着金丝图案,腰间系着一条玉带,脚蹬一双黑靴,面容棱角分明,如剑削一般的双眸狼顾虎视,此时看向陈海却是精光内敛,隐隐有些慈祥的神色流出,双鬓微白,额头有明显的数道皱纹,显然饱经风霜。身后跟着一人,身着与陈海先前所见两人一样的打扮,双目低垂跟在那人身后,呼吸几不可闻,神情肃穆,似乎对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的样子,但是陈海却在此人身上感受到了极大的危险性。 陈海暗暗打量眼前之人,此人衣着华贵,隐隐有不怒自威之态,显然久居高位,地位非同一般;但看此人年纪也就五十多岁的样子,面容却是略显风霜,这就有些奇怪了。 陈海保持着拱手行礼的姿势一动不动。 “海儿啊,好几年没见,没想到都长这么大了。”那人开口道,声音低沉有力。 “请恕小子眼拙,不知前辈是”陈海听见对方与自己说话如此热络,显然是自家长辈的感觉,不由得疑惑道。 “小子,听说你年初贪玩摔坏了脑袋,我还道是你姨母危言耸听了,现在看来确有其事啊,居然连我都不认识了。”那人顿了顿接着说道,“我是你唐姨夫。” “唐姨夫?”陈海脑袋里思索了半天,始终想不起这唐姨夫是哪位,不由得心中暗叹一声,“怎么穿越过来就没继承正主的一丁点儿记忆呢,此人自己确定并未见过,却不知道是哪位唐姨夫了。” 那人见陈海还在苦苦思索,不由得哑然失笑,“好小子,这都想不起来,亏得你柳姨母如此挂念你。” 陈海听到这里,哪里还不知道眼前之人的身份,当下神色一整,肃然道,“是柳姨母家的唐姨夫啊!姨夫请勿见怪,小子摔坏了脑袋,以前的人和事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小子之前曾随母亲去姨夫家里探望,因姨夫并未在家,因此未曾见到。”眼前之人竟然是陈母王氏手帕之交柳姨母的夫婿,虞朝镇国大将军唐正,陈海怎么也想到竟然在距离长安千里之遥的扬州见到此人,心中惊讶不已。 “哈哈,无妨无妨。”唐姨夫笑着摆摆手,示意陈海不必紧张,“身体无恙便好,至于其他,慢慢想总会想起来的,来,坐下说话。”唐正拍了拍陈海的肩膀,见陈海身体强健有力,不由得点了点头,这才一脸和蔼神色的朝陈海说道,说完当先来到桌前,坐在了一把雕花椅子上。 陈海口称一声是后,见唐正已经落座,自己这才在一旁坐了下来。 唐姨夫缓缓坐下后,眼神温和地看着陈海,“听闻你在失忆后,竟凭一己之力做了很多事情,使得陈家的生意给你更进一步,真是令人欣慰啊。” 陈海谦逊地低头,“都是家中长辈教导有方,小子不过是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 “这话何意?”唐正疑惑道。 陈海淡淡一笑,“意思就是说因为我是在父母长辈早就打好的基础上,才能取得那样的成就。” 唐正微微点头,“年轻人不用过于谦虚,你爹年轻时可没你这本事。都说年少轻狂,年轻人不狂一些还叫年轻人嘛!”“你说是?无命。”后面这句话却是朝自己身后站着的黑衣侍卫说的。 “原来这人叫无命,好奇怪的名字,应该只是一个代号。”陈海听到唐正称呼身后站立那人时心中暗暗揣测。 无命仍旧低头垂暮,对唐正的话充耳不闻,好像入定了一般。 唐正无奈的摇摇头,不再理会身后的侍卫,继续朝陈海说道,“此次我来扬州,一是有朝中的旨意,来此办一些事情。” 第105章 夜宴 陈海神色肃穆,并未开口插话,这件事自己听听就行,唐正是虞朝官居从二品的大将军,若非朝廷旨意,怎么会擅自离开国都,这不是自己能够插嘴的事,因此陈海并未说话。 “二来是你母亲与你姨母二人见你来扬州后迟迟未归,心里放心不下,知道我要来扬州,因此叮嘱我来了以后找到你,看看你是否遇到了麻烦,若是有事,也可帮衬一二。”唐正微笑着继续说道。 “多谢姨母和姨夫厚爱,小子确实遇到了一些小麻烦,不过已经都解决了。”陈海微笑着回应道。 “哦,这就好。”唐正目光灼灼地看着眼前这位年轻人,心中不禁暗暗高看了一眼。唐家世代簪缨,其先祖更是虞朝的开国功臣,可谓荣耀满门。唐正这一生,见惯了无数功勋权贵的后辈,他们或是躺在先辈的功勋之上,尸位素餐,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或是仗着家族的权势作威作福,横行霸道。然而,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却仿佛与那些人完全不同,从见到这年轻人开始,他的言谈举止间,没有丝毫想要攀附自己权力的迹象。面对自己的赞赏,更是坦然自若,微笑回应。以他这个年纪,能做到如此云淡风轻,当真是不多见。唐正心中感慨万千,对陈海的欣赏又增添了几分。 唐正看着陈海,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笑着说:“既然如此,那便好。还有第三件事,却是想与你商量,此事也是我见到你以后才想到的。” 陈海闻言立马站起身来躬身说道,“请姨夫示下。” 唐正叹了一口气,“如今朝中局势复杂,各地又有灾患频发,朝廷对各道节度使的节制也是日感有心无力,此次我来淮南,表面上是监督淮南筹集粮银支援受灾严重的江南东道等地,实则是暗中查探淮南道节度使高骈是否有不臣之心。因此我想借助你商人的身份暗中协助我调查一些事情” 陈海短暂的思索片刻,点头答应了下来,“不过小子可有言在先,小子能力浅薄,但愿别误了姨夫的事情才好。” 唐正哈哈大笑,“无妨,你只需要尽力而为就可,我还有别的手段。” “如此我就定心了,姨夫放心,小子定当竭尽全力。” 唐正拍了拍陈海的肩膀,笑道:“好了,时间不早了,今日你我难得相聚,不如先用膳。”说着,他挥手示意身后的无命叫人传菜。 无命领命出门,片刻后又返回房间,双臂环抱于胸前,站在了门口处。 不多时,春风楼的仆人可以陆陆续续将菜送进房间,无命掏出一枚银针,将每样菜都用试过之后,这才让人端到桌上。 只见桌子上上来的狮子头,软兜长鱼,八宝酿鸭,文思豆腐等等皆是扬州名菜。 两人边吃边说,无命就像一个树桩一样站在唐正身后一动不动。 唐正又吃了几口,用手巾擦了擦嘴角,接着又品了一口茶这才缓缓开口,“海儿,你这次来扬州本是生意上的事,不知道这当地的商贾可有什么印象深刻的?” 陈海放下也停下了筷子,“禀姨夫,我这次来扬州虽说时间不短,但主要打交道的还是当地的几家丝商。” “不要紧,将你了解的说与我听听。” “是”,当下陈海便将此事来扬州之后发生的事简短的叙述了,其中重点将上次见到的左家,白家和陆家等情况说了一遍,并且提了一嘴吴用之参加了丝商宴会的事。 “噢?吴用之也出面了?”唐正似乎自言自语道。 “是,吴用之说淮南节度使高骈受朝廷之命要往受灾几道运钱粮,因此淮南商税今年要提高一成,吴用之算是当时跟众人提前通气。”陈海回答道。 “嗯。”唐正点了点头,“这么看来,吴用之与淮南商界关系匪浅啊。” 然后若有所思地沉吟道:“看来淮南果然没有那么简单。”他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踱步思考着。 过了片刻。 唐正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地看着前方,“高骈此人本是将门之后,原来一直在禁军供职,后被提升为右神策都虞候,守长武城。咸通元年,南诏入寇,他奉命率军南援,大破蜂州蛮五万之众,屡败南诏军,收复交州。咸通七年,南诏又入寇,高骈再率军南援,大破南诏军,追击至大渡河,斩获甚众,自此南诏不敢再犯。咸通十五年,高骈调任镇海节度使后不久又调任淮南节度使,升任诸道行营兵马都统,被授予节制诸道的大权。”唐正缓缓将高骈的身世背景说了出来。 陈海听着暗暗咂舌,没想到高骈此人竟然有如此履历,从唐正口中简短的描述,就能想象出此人文韬武略,经历的大小战事不计其数,所获战功累累,才能从一介军中执法短短十五年的时间一跃成为割据一方的节度使。 唐正像是没注意到陈海的反应,继续说道,“吴用之不过是高骈的军中司马,如此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地方商贾的宴会上,且与人私交不浅,这里面就有些玩味了。”唐正又踱步回到座位上,缓缓的坐了下来。 陈海没有接话,虽说面前的人是自己的姨父,但是这种事自己是不能乱说什么的,大人物判断评价什么事情的时候,自己听着就是了。 唐正沉吟了一会儿,突然笑了笑说道:“高骈那边,我已有了计较;此事涉及当地的商贾,以我的身份出面见他们却是多有不便,海儿你可有主意从他们口中探出高骈与他们可有干系?” “小子尽力一试。”陈海挠了挠头应了下来。 “好,这样,我身后这人叫做无命,想必你刚才也知道了,此人乃是我身边第一高手,追随我十余载;我将他派到你身边,一来对你有个保护,二来,你有什么消息,让他跑一趟就是了。”唐正侧头朝身后的“木桩子”吩咐道。“无命,这几日你就跟在海儿的身边,有什么消息,你回来禀报就是了。” 第106章 无字营 “木桩子”无命微微低头,嘴唇微动,“是。” 话音刚落,陈海赶忙起身,“姨夫,无命是姨夫身边负责保卫姨夫的安危的人,应该留在姨夫身边,我这边若是有了什么消息,第一时间便过来找您就是了。” 唐正点了点头,沉思了一番,“也罢,我确实还需要无命去做一些事,这样,我另派一人负责此事。”说罢,唐正拍了三下掌。 雅间门外闻声进来一人,却是今日给陈海送信的那个侍卫模样的人。 “此人名叫无忧,也是一等一的高手,他们几人俱都是与我一起上过刀山趟过火海的,你可以放心,即刻起,就由他暂且跟着你。”唐正将方才的安排跟无忧说了一遍。 无忧听完立马跪在地上,“属下遵命,请大将军放心。” 陈海见唐正已经打定了主意,只得起身应道:“是。” “属下无忧参见陈公子。”无忧朝陈海恭敬的施礼道。 “不敢不敢,那就多谢无忧大哥了。”陈海向无忧拱手致谢。 唐正摆了摆手,“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气。” 一顿饭吃罢,陈海拜别唐正,临走之前,唐正拉着陈海的手说道,“我知道你家中生意之事,若是方便,你可让他们先行返回长安,你便逗留段时日帮我把这件事做完。由我修书一封,派人快马加鞭送回长安,这样你母亲她们也能安心。” 陈海连忙拱手道,“是,一切但凭姨夫安排。” “你家的这几个孩子,现在想想还是你们小的时候见过,思思现在应该也是大姑娘了。” 陈海应声道,“因为事先不知道是姨夫相邀,思思妹妹此次在客栈等候。” “嗯,是我叮嘱无忧不要向你们透露我的身份的,你们住的那家客栈,其实是扬州左家的产业,左家现在和那吴用之不清不楚的,为了避免有心人看出什么,思思那里我就不见了。” “是。” 陈海又和唐正闲聊几句后,这才与楼下等候的胡善功汇合后,与无忧一起离开了春风楼。 出了门,陈海分别向胡善功和无忧介绍了对方,然后看向无忧,拱手笑道:“无忧大哥,接下来这段时间就麻烦你了。” 无忧抱拳道:“陈公子客气了,这是在下分内之事。不知接下来我们要去何处?” 陈海想了想,道:“先随我回客栈。我要整理一下目前的线索。” 三人一同朝着陈家下榻的客栈走去。夜晚的扬州城的大街上灯火璀璨,许是因为现在时辰尚早,大街上来往的行人不绝。 一路上,陈海心中暗自思量,如今有了无忧的协助,完成唐正交代的事或许会顺利许多。 “无忧大哥,刚才,我姨夫身后那人叫做无命,你们的名字怎么这么奇怪?”陈海突然想起了这个问题。 无忧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我们几个原本是将军身边的禁卫中无字营的人。” “无字营?”胡善功倒吸一口凉气,口中重复了一遍。 “怎么,兄弟你听过无字营?”无忧好奇的问道。 “何止是听过,俺以前在陇右当兵的时候曾经见过无字营的人,那可是一帮牛人啊!”胡善功陷入了回忆中,“据说无字营是虞朝镇国大将军手下的精锐嫡系,军旗黑旗金边无字,人手虽然只有寥寥数百,但无不是以一敌百的能人勇士,骑马射箭,步战马战无一不是翘楚。俺更是听说,无字营能孤军深入敌后,斩将夺旗!” 陈海心中一动,暗道,“这不就是后世的特种兵模式嘛?” “无字营一直都是俺们崇拜的对象!若是谁能加入到无字营中,那兄弟们都得羡慕死了,但可惜后来不知为何,无字营就销声匿迹了。”胡善功话锋一转,摇摇头叹息道。 一旁同行的无忧听闻胡善功的话,面色显得有些萧索,“原来胡大哥曾在陇右从军,失敬失敬,胡大哥所言不错,无字营,确实能孤军深入,斩将夺旗,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无字营也已经不复存在了。” “这是为啥?”胡善功惊讶不已。 此时三人走到一处河边,四处都是民宅,行人寥寥。无忧环顾了下四周,方才低声说道,“胡大哥可还记得当年吐蕃犯边之事?” “怎么会不记得,咸通七年末吐蕃趁着虞朝平定南诏叛乱,大军都在交州等地,陇右防备空虚之际突然犯边。吐蕃来势汹汹,汇集十万兵力,一个月内,就破了大虞边塞七城,后来朝中派了镇国大将军领军来援,方才勉强止住了颓势,之后大虞与吐蕃陷入战事胶着,只是不知怎得,突然一夜之间吐蕃竟然撤军了,这样我大虞陇右道才得以保全。”胡善功脱口而出,显然对当年的情况记忆犹新。 “不错,正是郑国大将军亲自带领无字营,绕过吐蕃前锋,突入吐蕃中军,趁夜放火制造骚乱,斩杀了主帅吐蕃王子不力孛扎,因此导致吐蕃军群龙无首,不战自退。” “原来如此!”胡善功感叹道。 陈海感慨道,“原本姨夫竟然还有这段往事!”好男儿自当扬鞭沙场,挥斥方遒,不管是哪个时代的男子,谁不想建功立业,报效家国呢,陈海心里不禁有些热血沸腾。 无忧接着说道,“无字营,原本一共有四百一十九人,经此一役,弟兄们死的死,残的残;如今只剩下我们四人还在将军身边。” 虽然无忧说的简短,但是从字里行间还是能感觉到当时的惊心动魄,那次行险一击的惨烈更是让陈海和胡善功对眼前之人心里佩服不已。 “以四百多人冲击对方的中军大营,还能趁乱斩杀对方主帅,姨夫和无字营的各位兵士的神武无人能比,只是这等功绩怎么从来没听人说起过?”陈海感叹道,一想到刚才一起出发的那个和蔼的人,当年竟然做出如此热血之事,陈海不禁有些觉得不可思议。他原本以为唐姨夫是靠着先辈余荫当上的二品镇国大将军,没想到唐正是靠自己的实力真刀真枪的挣来的,当下对唐正的印象更加深刻了些。 第107章 你们先走 无忧笑了笑,笑声中显得有些无奈,有些凄凉,“大虞朝军功以贼首计,那一日我们也是侥幸得手,面对成千上万的敌人,如何能带得出对方王子的首级,更何况对方失了首领,更是疯狂的拦截以期能留下不力孛扎的全尸,我方势单力薄,自然也不能强求,即使这样,也有一半的兄弟在对方的疯狂反扑之下丧命,连大将军当时也是深受重伤,幸而老天垂青,我们几个才能将将军顺利带回。”无忧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将军回来后,对我们说,我们做这件事,是为了亿万黎民,不光是为了朝堂上的那些人,军功再大,死去的那帮兄弟也不能复生,何况大将军彼时已经位极人臣,若是被有心人知道大将军手下将士如此能征善战,怕是会搬弄是非,惹得圣人忌惮,到那时才是更大的灾难。因此,死去兄弟的抚恤由大将军一力承担了,残废了的,大将军也给了足够的金银田地,找人赡养,而无字营也就从此销声匿迹。” 陈海听完无忧的话,心里唏嘘不已,封建社会的弊端就是如此,皇家要的是绝对的权力,不管这人多么忠心,真正能完全信任的少之又少,更多的是猜忌狐疑,担心下面的人拉帮结派,功高震主;自古皇家哪怕亲如父子兄弟,骨肉相残的惨剧还少吗?更何况是手下在外征战的将军了。 “不知现在陪在姨夫身边的都是哪四人了,哦,无忧大哥自然是其一,还有一位是刚才见过的无命。另外的两人呢?”陈海不想自己无意间勾起了无忧的回忆,见无忧有些心情低落,连忙岔开话题。 无忧幽幽一叹,从方才的黯然中摆脱了出来,他朝着陈海微微一笑,心里知道陈海的用意,“除了我和无命,还有无伤,无忌,无伤其实你也见过了,就是刚才和我一起守在门外的另一个家伙,无忌此时别处,并不在这里,将军命他去办旁的事情了。” “原来如此,那等忙完这件事后,咱们一定要好好喝一场,不为别的,就为了四位曾经在战场上为了身后的家国百姓出生入死过!”陈海一脸诚恳的说道。 “对对对,带俺老胡一个!”胡善功赶忙插话道。“虽然俺以前没能和无字营的兄弟并肩作战,但是大家既然都在陇右打过仗,也算是袍泽了。” 听到这话,无忧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他觉得眼前两人也算是重情重义之人。他看着陈海说道:“陈公子,既然您这么说了,那我也不客气了。此事了了以后,我定会找将军告个假,与两位好好的喝个痛快!” 陈海听后哈哈大笑起来,他拍了拍无忧的肩膀,说道:“好,那就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三人一路大笑的并肩走远,刚才有些阴郁的情绪也在笑声中被冲散开去。 客栈内,陈家众人还未曾睡下,此时,陈思思与段掌柜,多宝儿坐在小厅内正神色凝重的讨论着什么。 陈海回来后,看到陈思思、段掌柜、多宝儿等人早已等候多时。他首先提醒众人,这家客栈同样属于左家的产业,要小心谨慎,以免无意间泄露任何重要信息。接着,他简单扼要地向大家讲述了今晚发生的事情,并特别介绍了无忧,表示他是唐正为保障大家安全而特意派来的侍卫。然而,对于唐正交代的事情,陈海则明智地选择保持沉默,没有提及半句。 当陈思思等人听到陈海在扬州居然与唐正相遇时,无不感到十分惊讶。此外,整晚的担忧终于烟消云散。几个人纷纷和无忧打招呼,对他表示欢迎和感谢。 陈思思迫不及待地来到陈海跟前轻轻拉着陈海的臂膊询问道:“二哥哥,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呢?”她所说的,显然是关于何时动身返回长安的问题。 陈海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然后转向段掌柜,郑重地说道:“段老,既然我们此次来扬州的目的已经达成,为了避免耽误家中今年的丝绸生意,桑丝必须尽快运回到长安。因此,我希望您能带领思思她们在这两天内启程返回长安。” 段掌柜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好的,二少爷。” 这时,陈思思突然意识到陈海话中的深意,连忙追问:“二哥哥,那你呢?” 陈海正色说道,“我还有些事需要留下来处理。近来河北道等受了灾的道府有不少难民南下,听说有不少人因为携家带口南下寻找一条出路,却不想饿死在沿途者不计其数,有些人为了一条生路,聚在一些山上做了匪,打劫经过的商贾旅人。” 众人闻言神情都比较严肃,近来扬州城里很多人都在谈论这件事,多多少少的大家也都听说了一些,一时间,众人都安静下来。 “因此,我担心回去的路不太平,段老,麻烦你明日去寻些规模比较大的商船船队,一起结伴返回长安,这样路上也相对安全;老胡你负责此行的安全!还有宝儿你也一起,路上照顾好我妹妹。”陈海朝几人叮嘱道。 几人听见陈海安排,却是不约而同的问道,“那你呢。” “少爷,俺留下来保护你。”胡善功急忙喊道。 “对,让老胡留下来陪你。”陈思思也在一旁说道。 陈海笑着安慰众人道,“这边有无忧大哥在我身边就够了,你们不要忘了,无忧大哥可是姨夫身边的高手呢。况且回去的路上也未必安全,有老胡在,我也放心一些。” “请几位放心,陈公子的安全就交给在下。”无忧露出洁白的牙齿,朝着众人拱手笑道。 “可是……”陈思思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陈海打断。 “好了,就这么决定了。”陈海笑了笑,“明日辛苦段老寻找船队,老胡你与其他护院看好桑丝,如今桑丝都已经运到了客栈,可千万别出什么意外。” 众人见无法改变陈海的决定,只能点点头接受陈海的安排。 “请二少爷放心,明日一早我就带人去码头。”段掌柜说道。 胡善功拍着胸脯,“少爷放心,俺带人日夜值守在堆放桑丝的库房门外,一刻也不曾松懈的。” 第108章 离别 “哦,对了,那个杨麟呢,怎么这两日没看见他人?”陈海突然想到自己从花家村带回的小伙子,自己这两日忙起来差点忘了他。 “二少爷放心,韩麟那孩子于经商一道十分有天赋,这两日我教给他一些经商的经验,并且安排他看一些商术之书,现在他已经完全沉迷其中,现在可能就在自己的房中看书呢。”段掌柜捋着胡须,笑呵呵的说道,“等回了长安,我打算正式收他为徒,把我的经验全都传授给他,相信以他的头脑,将来也能为陈家做出一些成绩。” 陈海没想到自己随便从山里带回来一个人竟能让段掌柜如此满意,竟然动了收徒的念头,当下也是非常高兴,如此一来,自己也不用担心杨麟会继续误入歧途,像以前一样游手好闲,而且段掌柜将他培养好了以后,也能让他接手一些力所能及的业务,让段掌柜轻松一些,毕竟段掌柜现在年事已高,精力不能和以前相提并论了。 第二天一早,陈海在一阵嘈杂的声音中起床,然后自行洗漱后推开房门,在二楼的走廊里,看到院子里陈家的众人已经在忙碌的在收拾行李货物了。 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后,陈海已经习惯了多宝儿的服侍。红萍失踪后,陈海就让多宝儿在陈思思的房里服侍,现在差点都不能自理了,想到这里,陈海不禁摇头苦笑。 “陈公子在笑什么?” 陈海闻声转头看去,却是无忧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自己的身旁。 “突然想起了一句话,所以笑了。” “哦?不知是什么笑话?”无忧双臂环抱,一柄铁剑贴附在左手的掌内。 陈海笑了笑,但还是说了出来,“并不是什么笑话,只是想到一句话——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无忧愣了愣,不知道这句话有什么好笑的。 “只是在自嘲。”陈海见到无忧一脸懵逼的神情,开口解释道。 “原来如此。”无忧也笑了,于是陈海又见到了他那排洁白的,整齐的牙齿。 楼下,陈思思、多宝儿正指挥着胡善功和其他人收拾着行李货物,偶尔还会传来胡善功大嗓门的几声叫喊“都轻点,仔细着点昂。” 这时陈思思不经意间抬头看见了二楼栏杆后的陈海,立马抛下胡善功等人,带着多宝儿“噔噔噔”踏着楼梯找了过来。 “二哥哥,你起来了。”陈思思人还在楼梯上往上爬,话已经飘了过来,多宝儿在身后提着陈思思的裙角,防止陈思思不小心踩到裙子被绊倒。 陈海看着两个姑娘走过来,微笑着说道,“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开始收拾了?” “段老寅时就差人去了码头,说是今日下午就有一支返回长安的船队要起航,货运也未曾装满;段老找我商量,既然我们留下来也帮不了你什么,并且长安那边也等着桑丝呢,不如我们早点走,这样你也好专心做你的事。”陈思思用手拍着自己的胸脯气喘吁吁的说了这大段话。 陈海大吃一惊,“你们寅时就开始收拾了?怎么我没听到一点动静!” 陈思思又喘了好几口气,这才平复的差不多了,“没有没有,段老怕有差池,又亲自去了码头一趟,卯时末方才返回,我担心段老身体,强行让他去休息了,卯时我才安排人开始收拾。” “嗯,你做的很好。”陈海对陈思思的安排十分满意,段老身子骨虽说硬朗,但毕竟也是上了年纪,陈思思能够体恤手下的掌柜;看来自己妹妹出来走这一遭,确实是有些成长的,陈海看着陈思思的眼神有些欣慰。 “时间虽然有些急,但是总还是来得及的。”陈思思笑了笑,用手将一丝凌乱的秀发拨到耳朵后面,“行李不多,所以也好收拾,桑丝差不多都已经装上马车了,待会儿就能运去码头。” “好。”陈海觉得陈思思的安排非常合理,并没有出言干预什么。他 不多时,段掌柜也在杨麟的搀扶下出现在楼下,陈海赶忙带着几人下楼到院子里与段掌柜会合。 “人老了,就有些嗜睡。”段掌柜一只手握成拳头,在自己的肩上轻轻的捶了几下,杨麟赶忙帮他揉起了肩膀。 陈海拱手说道,“辛苦段老那么早就起来,亲自去码头确认船队的事情。” “无妨无妨,这是我应该做的,杨麟先去了一趟,已经确认的很好了,只是跟船队下定的事还是要跟小姐商议后,才能决定。”段掌柜解释道。 陈海看着此时已经和之前变化甚多的杨麟,不由得感慨道,“看来将你从花家村带出来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还要多谢二少爷成全!”来到这里后,杨麟已经改了口,随着段掌柜的口吻称呼陈海,此时杨麟态度恭谨,对待其他人也是谦逊有礼,和之前的模样完全不同了。 “好好干。”陈海拍了拍杨麟的肩膀。 杨麟立马弯腰作揖,“请二少爷放心。” 很快就到了中午,胡善功安排手下人手分拨吃午饭,保证货物旁始终有人值守。 陈海几人在客栈简单的吃过饭后,段掌柜又里外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遗漏。这才冲着陈海说道,“二少爷,一应货物和行李都已经收拾妥当,我们现在就出发了。” 听到段掌柜的话,陈海点了点头,“好,我与你们一起去码头,送送你们。” 闻言,陈思思多宝儿两人纷纷红了眼眶。她们深知这次离别意味着什么,但还是强忍着泪水,不想让陈海担心。 段掌柜见状开口道,“也好。”他理解陈海的心情,也明白陈思思和多宝儿对陈海的不舍。于是,众人一同前往码头,踏上了新的旅程。 码头上,陈海与无忧看着众人将货物运上船舱,陈思思带着多宝儿,一旁跟着段掌柜和胡善功,四人站在甲板上与陈海依依惜别。 “二哥哥你要保重身体,注意不要再受伤啦!”陈思思红着眼睛说道,一旁的多宝儿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一双明亮的眸子里都是依依不舍的神情。 “放心,用不了多久,我就回去了!替我向祖父,父亲母亲,叔婶他们问好。”陈海叮嘱道。 陈思思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与陈海真正分别过,自然是万分不舍,叮嘱了又叮嘱陈海一定要保重。 陈海与几人依依惜别,又过了半晌,随着船家的一声吆喝,船队缓缓的起锚。 陈海伫立在码头,望着渐行渐远的船队,心中也有不舍之情,但很快又被压了下去。 一直到江上的船只已经只有米粒般大小的时候。 “我们回去。”陈海扭头朝着身旁的无忧说道。 “好。”无忧没有多言。 第109章 冰冻三尺 两人骑马折返回扬州的路上。 眼下随自己来扬州的人俱都在刚才离开,唐正交代的事也不急于一时,因此陈海和无忧两人骑着马溜溜达达的走在路上。 此时暑气渐消,空气中已经渐渐的没了燥热的感觉。陈海感受着丝丝凉风拂过的惬意,脑子里也胡思乱想起来——一晃自己已经离开长安两个多月了,没想到这次出来花费了这么久的时间,算算时间,再有几天便要入秋,中秋节也就是一个月后的事儿了。唐正交代的事情,目前可以说是毫无头绪,也不知道自己在中秋节前能否回到长安。 “陈公子打算从哪里入手?”落后一个马身的无忧,双腿微微用力夹了下胯下的马匹,追上来与陈海并肩同行,然后随意的问道。 陈海口中叼着一根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路旁揪来的草梗沉思了一会儿,“既然左家与那吴用之关系匪浅,那么我们可以直接从左家入手。左家是淮南的大丝商,如果高骈确实与当地商贾有所勾结,那么肯定绕不开左家。” “陆家和白家呢?不也是扬州大商么?为什么不从他们身上查起?”无忧颇有些意外,熟练的驱动着缰绳,使得胯下的马匹始终与陈海的马保持并驾齐驱的位置。 陈海暗赞一声好马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可是找胡善功教了自己很久,才学会的骑马。 “因为我断定吴用之找的是左应枫,而不是陆大海和白煜。”陈海嘴角上扬,露出一丝笑意,因为嘴里还有草梗,那笑容此刻在一旁的无忧眼里就显得有些奸诈阴险了。 无忧:“呃,这么简单?是不是武断了点儿?” “就这么简单。”陈海终于吐掉了草梗,哈哈大笑一声,胯下马匹受力,发力向前奔驰起来。 被甩在后面的无忧只好一脸无奈的追了上去。 扬州城外,陈海纵马狂奔骑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勒住缰绳停了下来,纵然陈海通过不断的锻炼已经有了不错的基础,身体强壮不少,此时也是有些大汗淋漓,反观后来居上的无忧,则是不曾流一点汗。 陈海大口的喘了两口粗气,方才轻笑道,“这不公平,无忧大哥的骑术未免也太厉害了些。” “些许手段,不足挂齿。”无忧又露出招牌式的微笑,无忧在无字营中本就是骑兵,后来跟着唐正东奔西走,马术从来不曾落下,自然精益。“倒是陈公子马术之好,出乎我的意料。” 陈海翻了翻白眼,“没觉得你这是在夸人。” “哈哈哈,我还是好奇陈公子为何如此笃定与吴用之他们有关联的会是左家呢?” 陈海瞅了瞅不远处的城门,这才扭头说道,“好,那我就告诉你,我曾在春风楼那日宴会上亲眼见于陆大海和白煜则是在我之后进入宴客厅,这两人进来后就在自己的座位上不发一言。然后那左应枫与吴用之同时从后堂进到宴客厅中,并有言之所以出来的晚是因为两人在后堂商量一些要事。” “原来如此,他们也够明目张胆的。”无忧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无忧大哥,我有一个疑问想要请教。”陈海认真的说道。 “陈公子无须客气,请讲。” “正常来说朝廷委派钦差到地方查办,都是派的文官,为何会是我唐姨夫以武将身份前来呢?” 无忧看着陈海的眼睛缓缓说道,“因为淮南道高骈兵多将广,若不是大将军的身份,怕是很难镇住他。” “那么朝廷确有加征商税之事吗?”陈海接着问道。 “这个,确实是有的。” “虞朝不是承平多年了吗,每年的税收等应该存有很多,难道说国库没有存银了吗?”陈海继续追问道。 “这”无忧一时有些犹豫该不该说,良久,无忧终于下定决定,“陈公子是大将军的外甥,也不是外人,我就明言了,我虞朝这些年的税收其实早就挥霍一空了。如今户部空顶着名头,已经是拆东墙补西墙的田地了。”无忧见陈海仍然一脸迷惑,又继续开口道,“当今圣人自登基以来,崇尚仙道,不问朝政,宰相路大人等朝中重臣带头迎合圣人喜好,在大明宫中建立道观,寻师问药,花费糜多,朝中政事多是有宰相大人会同六部处理,国库的钱银就是入了各位大人的口袋中的,怕是就不知道有多少,哪里还有剩余。” “难道就没有人劝谏一下皇帝吗?”陈海更加疑惑,一个国家如果走向灭亡,首先就是内部先腐朽,如果说虞朝是一台精密的机器,官吏无疑是这台机器上精密的零件,现在这些零件都已经开始生锈损坏了。如今虞朝表面上仍旧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但是明眼人已经开始看出来,这台机器已经开始显露出锈迹斑斑,如果再不修理,距离崩坏已经不远了。 “怎会没有呢,两年前,御史台大夫卢大人,联名御史台五位御史上书当今圣人,痛斥利弊,指出朝中以宰相大人为首的一应官员风气不正,官官相护,贪赃枉法等二十三条罪责,奏请圣人治罪,结果没想到,那奏折到了中书省就被留置,最后宰相以卢大人等几位御史妖言惑众,扰乱纲常为由;又有道人占卜对圣人进言夜观星象,有白虎冲紫薇之象。因此,宰相请来圣人的旨意,将卢大人等五位御史台大人悉数斩首,家人全部发配岭南。”无忧面露一丝悲色,“自那之后,再无人敢进谏直言。” 陈海闻言不禁嘲讽道:“都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又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如今看来,这虞朝的内部已然出现了极大的问题,若是不能及时做出改变,恐怕就快要完蛋了。” “陈公子慎言啊!”无忧赶忙紧张地看了看四周,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后,这才松了一口气。“哎呀,真是吓死我了,陈公子以后可千万别再跟别人提起这种话了,万一被人听到,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呀!” 陈海无奈地叹息一声,感慨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王朝更迭也好,盛世承平也罢,那些达官显贵们根本不在乎这些,真正受苦的永远都是老百姓。” 第110章 渐有头绪 两人返回扬州城后,在无忧的引领下,重新选定了一家客栈落脚。 “陈公子,从今日起,我就跟着你了,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无忧扬了扬手中的铁剑,他身上基本上没有什么行李,加上两人的房间紧挨着,因此陈海刚刚在房间中坐下,无忧便不请自来了。 陈海同样留下的东西也不多,需要什么再去置办就是了。他在房间里的桌子旁坐下,并示意无忧落座后,用桌子上的茶壶给无忧沏了一碗茶,这才缓缓开口道,“无忧大哥是想知道接下来我们应该做些什么。” “嘿嘿,确实如此。”无忧接过茶碗,盯着茶叶在碗里沸腾起舞,水气自茶碗中升腾开来。 陈海轻轻捧起茶碗,小心翼翼地吹开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沫子,然后慢慢地抿了一小口,这客栈是无忧挑选的,主要考虑到的是安全性,对于客栈的档次,想来无忧的俸禄有限,因此尽可能是紧着便宜的来,自然茶叶的品质也就非常一般了。陈海对此倒是不在意,就当是解渴了。 “确实有一件事,还需要无忧大哥亲自出马才有把握办成。”陈海轻声说道。 无忧笑了笑,“陈公子直接说就是了,我还能推脱不成?” 陈海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好,请无忧大哥今天开始,留意左应枫这个人的一举一动,尤其是他如果外出,一定跟上看看他去见了什么人,如果方便,最好是能听到他们谈论的话。” “好,没问题。”无忧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陈海接着端起茶碗抿了起来。 “没了?”无忧问道。 “没了。” “”无忧翻了翻白眼,“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吗?” “别打草惊蛇就行。”陈海朝一旁吐出一根茶叶梗,又继续喝了起来。 无忧继续翻着白眼,“瞧不起谁呢。”旋即又眨了眨眼睛,“你是不是在装高深?” “那倒没有,目前我们所知有限,只能试试看有没有效果。”陈海老神在在的说道。 “靠!我还以为你已经有眉目了。” “你当我是大罗金仙么?”陈海没好气的说道,“无忧大哥,你没别的事了?” “没了。” “那还待在这里干什么,干活去呀!”这回轮到陈海翻白眼了。 无忧“” 无忧算是见识到了陈海翻脸不认人的模样,转身办事去了。 打发走了无忧,陈海躺在床上,睁着双眼盯着屋顶发呆。目前他只知道左应枫和吴用之来往密切,如果不是有什么合作,相信以吴用之军方的背景,不会贸然为左家区区一介商贾抻头组建商会的事出来站台,所谓的提前告知扬州商界政令的事也不过是场面上的话,那日他的出现,很明显就是为左家立威,让在场的一众丝商不敢出言反对。 就这样又过了几日,陈海每天窝在客栈里除了清晨出去锻炼一番之外,就没去过别的地方。而无忧自那日离开之后,竟然再也没有回来。 这一天夜晚, 陈海本已经睡下,突然听见房间外响起了敲门声,陈海第一时间起身,将匕首暗中扣在衣袖后面,来到门边,“谁?” “是我。”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不是消失多日的无忧还能是谁。 陈海反手握住匕首,然后站在门的一侧打开了一扇门,门外的人不待门完全打开就一闪身钻了进来。陈海立马将门掩好,顺势看了看门外的情况,确认无人后才将匕首收起,转身朝无忧看去。 只见无忧仍旧穿着那身黑色的侍卫服,陈海示意无忧坐下后,并不着急开口询问,就站在门口看着无忧自顾自的端起桌子上的茶壶,将茶壶中已经凉了的茶水倒进茶碗中,然后一饮而尽。 无忧喝完茶水后,用袖口随意地抹了抹嘴,“你可真够谨慎的,睡觉还拿着匕首。”显然他在进门时留意到了陈海手中的匕首。 “眼力不错啊,无忧大哥。”陈海笑了笑。 无忧嘴角上扬,也跟着笑了起来,“那是,也不看我是谁。” 陈海来到桌旁也跟着坐了下来,“这几日你去哪里了,我都以为你失手被抓了呢。” 无忧翻了翻白眼,“刚还觉得你眼光不错,现在我收回我刚才的判断。” “哈哈哈,开玩笑,只是关心你一下。”陈海也给自己倒了一碗凉透了的茶水,陈海注意到他双眼泛着血丝,显然这几日没怎么睡过。 “这还差不多。”无忧又喝了一碗凉茶之后继续开口道,“陈海兄弟你说的不错,左应枫这个人果然有问题。”经过短短几日的接触,无忧与陈海已经熟络了起来,因此称呼上不知不觉间也没那么刻意了。 “探听到什么了?”陈海笑了笑。 “吔~?我刚才是在夸你唉,你没听出来吗?”无忧假装不满的说道, “你就别卖关子了,有话快说,不然我要接着去睡觉了。”陈海毫不客气的说道。 “这几日我一直跟着他, 前几天这人倒也一切正常,每日里除了处理生意上的事偶尔外出,大多时候都是待在家里写字看书;不过今日终于还是被我发现了些有趣的东西。” 陈海打了一个哈欠,示意无忧继续。 无忧见陈海不配合,只好继续说道,“今日酉时末,左应枫出了左家的大门,直奔春风楼而去,一开始我也不以为意,那春风楼本就是左家的产业,左应枫去那里也没什么奇怪的,但是左应枫到了之后,没多久,吴用之就直接进了春风楼的大门,两人打了个招呼就直接到雅间去了。” 陈海闻言精神一震,再没有丝毫困意,“那你可是听到他们谈了什么?” “当然没有,那雅间四周有吴用之带来的人把守,外面又临近江水,若是我提前知道他们要在此见面,还可以提前潜进去,隐藏在房梁之上,偷听他们的谈话。”无忧有些惋惜的说道。 第111章 潇湘馆 “确实有些可惜。”陈海接话道。 “他们足足在雅间里待到亥时末,方才离去。” “子时啊!”陈海微微皱眉道,“这么长的时间,足以说很多的事情了。” “确实,不过,或许还有一个办法,可以知道他们当时谈了什么。”无忧突然瞅向陈海说道。 陈海闻言好奇道,“无忧大哥有什么办法?” 无嘿嘿一笑,“今晚上除了左应枫和那吴用之之外,还有潇湘馆的彩衣姑娘在那里,陈海兄弟你有所不知啊,这潇湘馆可是扬州城数一数二的青楼红馆,莺莺燕燕不计其数,那彩衣姑娘更是潇湘馆的花魁妙人。” “你怎么这么了解?”陈海一脸嫌弃的看着无忧说道。 无忧瞪着泛着血丝的一双大眼,无辜的说道,“我是在春风楼听人说起才知道的好,那彩衣姑娘虽然蒙着头纱,但是你都不知道,她一出现在春风楼的时候,那些食客立马就认出来了,一群人在那里大喊大叫的,想听不见都难,我随便拉一个人问就立马知道了。” 陈海点点头,继续说道,“这么说,那左应枫和吴用之的谈话,这个叫彩衣的女子可能会知道一些了。” “我觉得应该是的,那个叫彩衣的女子,进了春风楼就被下人领着去了他们的雅间。” “一般来说,花魁是轻易不会离开自家的青楼的。”陈海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那的看恩客的身份是谁,再说了,谁说的潇湘馆只有一个花魁啊!”无忧看向陈海的眼神有点像看一个小白。 “你不会没有去过青楼?”无忧突然笑嘻嘻的问道。 “去过啊。”陈海如实回答。 无忧笑容里透出一股说不出的淫荡模样,“那你睡过姑娘了?” “那倒没有。”陈海突然听明白了无忧的意思,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无忧哈哈大笑,“那你去青楼做什么,只是单纯的听曲儿吗?”话虽如此,但是无忧显然是不相信陈海去过青楼还这么单纯的。 “自然是去谈生意了。”陈海嫌弃的看了看无忧,突然觉得无忧的思想很有问题,嗯,没错,充满了低级趣味。 “我你觉得我会不会信?”无忧露出一丝你懂得的表情。 陈海看着无忧不信自己的话,也懒得解释,连忙转移话题,“你说的主意到底是什么呢?” “听说潇湘馆最崇尚文人诗词,每日都有无数的文人世子在那潇湘馆创作诗词比个高低。若是做的诗词得了全场最佳,就有机会与花魁面对面的谈论诗词歌赋;又或者得了花魁的青睐,直接做了入幕之宾也未尝不可;所以我想陈海兄弟你可以去潇湘馆试试,万一你侥幸得了第一,就能见到彩衣姑娘,到时候再凭你的手段,从她口中得到咱们想要的信息。如何?” 陈海面露难色,看着面前的无忧说道,“那为何不是你去呢?” “我倒是想啊,但是我是大老粗一个,你让我骑马射箭杀人放火还行,你让我吟诗作赋,还不如杀了我干脆。”无忧摊着双手,露出非常无奈的神情,一脸诚挚的看着陈海说道。 “陈海兄弟,我知道,想必你家教甚严,但是这次去潇湘馆是为了将军的大事,将军更是你的姨夫,于情于理,这忙你得帮。若是将军事后责怪,兄弟这边一力承担了,定不会讲将军和你的家人责怪于你。”无忧觉得这个办法十分合理。 陈海一时之间陷入了沉思,目前包括扬州陈家的人都以为他已经返回了长安,如果明天他出现在潇湘馆,怕是用不了多久,陈咏他们就会知道自己还在扬州,更遑论蒲光甲和左应枫等人了,不过,本家那边找个自己在等第一批从长安运过来的香水的理由就可以搪塞过去,至于蒲光甲和左应枫他们,自己本来就是要对付他们,更何况自己也不惧他们。陈海又想到姨夫的大事,觉得自己确实应该出面去办这件事。 无忧见陈海沉默不语,赶忙劝道:“陈海兄弟,你就去。你想想,若能成功套出彩衣姑娘的话,不仅能帮将军大忙,还能在众多文人面前一展风采,说不定还能抱得美人归呢!” 陈海无语道,“看来只能如此了。” “唉,这就对了嘛。”无忧笑嘻嘻的说道,“好了,这事定了下来,我就接着去盯梢了,后天晚上我再回来,祝你明日马到功成。”说罢不等陈海回答,就起身拎着铁剑推门而出。 陈海看着无忧急匆匆的离去,不由得哑然失笑,这人身手不错,人更不坏,就是有些太过头脑简单了。 第二日酉时初,陈海换了一身儒雅的装扮,从客栈伙计嘴里问明了潇湘馆的方向,便从客栈离开,朝着那边走去。这个时间正是青楼勾栏开始上客的时候,陈海按照那伙计所指的路线,沿着运河一路行去,此时天色将晚,华灯初上,路上行人如织,陈海不急不缓的走着,一边欣赏着运河美景,一边观察街边的集市摊位,甚至他还停下脚步,在街旁的小摊上买了一碗醪糟吃。 陈海很快吃完一碗醪糟,然后啧了咂嘴,这东西和后世的米酒比较差不多,不过虞朝这个时候会往里面加一些切碎的桂圆等物,甜度要低一些,不过也很好吃。 又走了一会儿,陈海便来到了潇湘馆的所在之处,潇湘馆位于扬州最繁华的地段,整栋楼更是用彩灯装点,离得大老远就能闻见一股浓郁的胭脂味。此时还未到戌时,并不是青楼勾栏的迎客高峰时间,但是潇湘馆的门前已经门庭若市、车水马龙了。 “这比长安的青楼还要繁盛啊。”陈海心中暗暗感慨了一句,接着便迈步上前。 门口迎客的鸨母此时已经左支右绌了,就连一旁的龟奴都上来帮忙了。陈海在门口简单的听了两句,竟然发现今日恰好便有诗会,陈海暗道一声好巧。 这时那鸨母终于看到了陈海,赶忙上前招呼,陈海便顺势说明自己也是慕名前来参加诗会的,那鸨母顿时露出一丝领会的神色,便娇笑着吩咐龟奴过来带陈海上楼。 第112章 七夕诗会(一) 鸨母是十分老道的,分辨出客人是来干什么的算是她们的入门本事,这样才能第一时间安排对应的人来接应;若是过来听曲儿赏舞睡姑娘的,那便让大堂里穿梭不停的莺莺燕燕过来迎接,若是有奔着自己的相好的来的,那便要安排人直接带着去找对应的姑娘,若是那姑娘此时正在接客,则还要说明情况,给客人安排别的姑娘。不能耽误了客人的时间,或者弄岔了事情,这样就是往外推客了,也会给自己惹来麻烦。像陈海这种奔着诗会来的,那就另说了,像这样的人有有钱的,也有没钱的,有钱的自然是要笑脸相迎,没钱的也不能过于冷落,谁知道他是不是有真本事的,诗会上也是会来一些地方的博学大儒的,万一给哪位姑娘作的诗博出了名,入了这些绅学大儒的眼,那姑娘的身价肯定是要涨一涨的,连带着潇湘馆也会更加有名气。但是大多数的没钱的才子,不过是想赌一赌而已,万一哪天走了狗屎运得到花魁的垂青的话,自己就能够不用花钱便留宿在此了。 陈海道了声谢,顺手扔给鸨母一锭碎银,鸨母顿时更加的热情,连忙叫龟奴好生招待,不可怠慢。 陈海也甩给龟奴一小块碎银,然后随着龟奴来到了潇湘馆的二楼,只见整个二楼到处张灯结彩,显得格外热闹,若不是陈海知道这里是青楼,都以为是那家在办婚事了。一旁的龟奴也得了陈海的打赏,此时察言观色,看出陈海的疑惑,便开口解释道,“公子今日来的正是时候。” “此话怎讲?”陈海疑惑的问道。 “您有所不知,因为今日是七夕节嘛,潇湘馆每年都有七夕诗会的传统,可以说是整个扬州的盛景。” 陈海一愣,口中喃喃自语道,“原来今日已经是七夕了。” “公子应该是第一次来潇湘馆。”那龟奴看出陈海对此全然不熟的样子,便壮着胆子询问道。若是换做别人,龟奴是不敢贸然询问的, 因为在这青楼勾栏之地,只需要知道服务好前来消费的客人就够了,若是贸然打听客人的事情,引来客人的反感,那就犯了大忌了。 陈海也不隐瞒,丝毫没有架子的笑着说道,“确实是第一次来。” “难怪了,潇湘馆虽说是青楼妓馆,但是咱们扬州才子学士们自诩风流洒脱,最喜欢的就是斗诗了,嘿嘿。” “原来如此。”陈海点了点头,随手又递给那龟奴一锭碎银,那分量比之进门时给鸨母的还要多。 “哎呦,叩谢公子打赏。”那龟奴说罢就附身跪在地上给陈海磕了一个头,靠青楼为生的龟奴虽然是卖身个给青楼的,一般客人打赏的赏银青楼都会抽一部分成,剩余还是可以留在自己手里自用的,龟奴不像那些花魁清倌,那些人想要获得赏银很容易,但是作为青楼隐形人的龟奴确实很难得到客人们的赏赐,尽管其实青楼里的脏活累活差不多都是他们来做,但却是拿着最少的钱,做着最多的事。 陈海虽然已经到这个世界快一年了,但还是不喜欢这种动不动就叩拜的形式,赶忙伸手将那龟奴拉起。 “使不得,使不得,公子折煞小人了。”那龟奴见状竟然有些感动,在他心里,靠青楼为生的龟奴比之妓女的社会地位还要低,从来没有人正眼看过自己这种人,更遑论现在有人平等的看待自己,丝毫不嫌弃自己的身份。 陈海倒是没觉得有什么,笑着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禀公子,小人没有姓,只有一个贱名唤作二狗子。”那龟奴回答道。 “好,二狗子,感谢你告诉我这么多。” “这是小的的荣幸,公子不嫌弃小的啰嗦已经是抬举小的了。”二狗子恭敬地说道。“对了,公子,从这里进去,就是举办诗会的地方了,小的身份低微,不能进去冲撞了贵人们,因此,只能带您到这里了。” “好,已经非常感谢了。”陈海一抬头,发现此时已经到了一处厅门外,那龟奴因为身份低微,只能将陈海带到门口,便不敢再往前走一步了。 龟奴告退后,陈海迈步走了进去,他抬头看向前方,只见这宴会厅里此时已经是人声鼎沸,数不清的文人才子里面来回穿梭,他们脸上都带着兴奋的表情,仿佛在期待着什么。整个大厅布置得倒是充满了书香气息,让人感到一股浓厚的文化氛围。 陈海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发现众人两人一组分别坐在案几后面,那案几甚大,上面铺着洁白的宣纸,摆着笔墨纸砚等文具,看起来非常典雅。案几之间相隔较远,因此即使两人同时一起誊写,也不会相互干扰,可以保证各自的独立性和公正性。 陈海大致地扫了一眼,发现厅内众人现在或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聊,或四处来回奔走联络,场面热闹异常。有些人在谈论诗词歌赋,有些人在交流文学见解,还有些人在互相切磋技艺。如果不是知道这里是一处青楼场所,怕是都会以为来到了哪家书院里。 在角落里,一群艺师正在弹奏节奏舒缓的曲子,她们手法娴熟,琴音悠扬动听,宛如天籁之音,更是为这场文人雅士的集会增添了几分雅致气息。 陈海寻了一处相对僻静的位置刚坐了下来,立刻就有侍女端着茶与酒水过来,为陈海斟好一杯茶和一盅酒,分别放在案几的上面,然后又从手中的托盘中取出几小碟点心置于案几上。 陈海道了声谢后,端起茶盏闻了闻,茶香四溢。他对茶并不精通,不过从茶盏的手感和光泽还有茶的香气判断,手中的茶必然不是凡品,陈海没想到不过就是一场文人比试文采的诗会,这潇湘馆竟然这么重视,想来这诗会必然为潇湘馆带来不菲的收益,不然没必要下如此大的本钱。 陈海默笑一声,端起茶盏正要品一品,就听见身旁响起一个一个声音。 “兄台,不知这旁边可是有人坐了?” 第113章 七夕诗会(二) 陈海抬起头,目光落在案几前面站立的男子身上。只见此人中等身材,身着一袭文人长服,显得文质彬彬。再看其面容,脸庞微圆,白面无须,此刻笑眯眯地指了一下陈海身旁的席位,然后拱手向自己发问:“请问兄台,此处是否有人?” 陈海起身微笑着回答:“无人在此,我也刚刚到来。” 那人听后,喜形于色,兴奋地说:“太好了!既然如此,不知兄台可否愿意与我合坐一席呢?” 陈海微微一笑,点头应允:“当然可以。” 那人顿时高兴得像孩子一般,迅速绕过案几,一屁股坐在陈海身旁,迫不及待地伸手抓过案几上的栗糕和菊花酥,毫无顾忌地塞进嘴里。正当这时,刚才送茶酒的侍女再次走来,放下茶酒点心等物。正好那人口中早已填满了点心,正自噎得难受,便毫不犹豫地端起茶盏,大口灌入口中,将食物顺到肚子里去。 “呃~舒服!”那人打了一个嗝后,脸上露出满足的神情,然后朝着陈海拱手道:“我一日未曾吃什么东西,倒让兄台见笑了,我叫顾少游,还未请教兄台尊姓大名是?” 陈海微笑着回答:“我叫陈海。”他大大方方地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顾少游眼睛一亮,再次拱手说道:“原来是陈兄,少游能在此结识陈兄,真是荣幸之至。”他的语气真诚而热烈,仿佛真的很高兴能够与陈海相识。 陈海见惯了太多的自来熟的人,对于这种情况已经习以为常。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反感或不适,反而觉得这个叫顾少游的人很有趣。于是,他也举起酒杯,笑着说:“同样荣幸。” 两人对饮了一杯酒,算是正式认识了,话也就多了起来。陈海听那顾少游本地口音,想来对潇湘馆更为熟悉些。 趁着诗会还未正式开始,陈海也有心从对方口中探听一些信息,因此便直接开口询问道,“顾兄,我是第一次来潇湘馆,不知这诗会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吗?” 顾少游听见陈海询问,洋洋自得的说道,“难怪陈兄坐在此处,我还以为陈兄和我一样哦不是,哈哈,我失言了。”随后话锋一转,“说起这潇湘馆的七夕诗会,那可是在扬州城大有名气的,最早是由官府出面组织,慢慢的不知道怎么就变成各家青楼举办了。其实这也可以理解,官府组织这种事,毕竟只能花钱,不能赚钱,哪个官老爷愿意一直这么做啊,青楼举办诗会,不光增加了自己的名气,还能拉拢更多的客人,可以说是一举两得之举。” 顾少游拿起桌子上的酒喝了一口,继续说道,“前些年原本有很多家青楼都曾办过,不过潇湘馆手段更高明些,所以渐渐的其他青楼比不过它,也就不办了,扬州城每年的七夕诗会慢慢的就变成了潇湘馆的独一份了。” 陈海闻言点了点头,拿起案几上的酒壶给顾少游的杯子斟满,两人对饮而尽。 “所以这诗会都有什么内容呢?” “陈兄,这里面有意思的地方可太多了。”顾少游嘿嘿的笑了笑道,“首先,这七夕诗会虽然官府不办了,但是每年这些青楼办的时候,还是会有一些扬州的官员过来参加的,因此诗会的分量极重,再者若是谁能拔得头筹,是有机会与这潇湘馆的花魁双宿双飞的。”说到这里,顾少游露出一丝你懂得的神情。 陈海见顾少游说到这里突然停下不讲,眼冒精光,不知想到哪里去了;陈海忍不住催促道,“然后呢?不管什么样的人,那花魁都要献身的吗?” “当然不是,我刚才说了只是有机会,若是那花魁首肯才行,不能强迫的。”顾少游对陈海打断他的遐想有些不满,因此说话的声音大了一些,引起旁边的席位上的人的侧目。 顾少游缩了缩脖子,朝那边歉意的笑了笑,这才低声继续说道,“若是那花魁没看上,也会想别的法子让这拔得头筹之人满意的。” “陈兄你有所不知,这潇湘馆的花魁有二,其一名唤彩衣,生的如花似玉,尤其一副天生的好嗓子,唱的那个曲儿啊,简直超凡脱俗不可方物。我若是得了头筹,怎敢去有那非分之想,若是能单独见上她一面,听她说两句话,唱两句曲儿,便是死也甘愿了。”顾少游口中喃喃道,似乎有联想到了什么场景。 “这么夸张?” “一点也不夸张!”顾少游似乎对陈海的质疑有些愤愤,压低了声音吼道。 “好好好。”陈海无奈地摇了摇头,摊开双手表示歉意。尽管他不太能理解,但他知道在他原本所在的那个时代,一些追星族对他们的偶像的热爱程度甚至超过了眼前的顾少游。为了避免进一步尴尬,陈海迅速转移话题:“你刚刚提到潇湘馆有两位花魁,那么另一位呢?” 顾少游脸上露出崇敬的神情,说道:“另一位花魁更是了不起!她名叫青芷,生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和彩衣一起被誉为‘潇湘双壁’。只不过,没有人听过她的歌喉,也没有人见过她舞姿就是了。” 陈海好奇地追问:“那她擅长什么?” 顾少游毫不犹豫地回答:“闲谈。” 陈海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啥?” 顾少游再次强调道:“闲谈,就是与人谈天说地。” 陈海不禁怀疑起顾少游是否脑子出了问题,要么就是他自带一种美化他人的滤镜。陈海深知这种情况,当一个人看到自己极其喜欢的人时,体内会分泌更多的多巴胺,从而影响到另一个人在其心中的印象,使人潜意识里认为对方完美无缺,从而对其感到痴迷,但他无法想象仅仅因为聊天就能成为花魁。 “我也没和她聊过天,但是我听人说,她能把握人心,能看透人心底的欲望,能抚平一个人的愤怒或者伤心,仅仅是通过聊天。” 第114章 七夕诗会(三) “古代版心理医生?”陈海诧异的自言自语。 “什么一生?”顾少游没有听清陈海的话。 陈海笑了笑,“哦,没什么。只是在感叹这世间竟然有人会有如此本领。” 顾少游不以为意的笑道,“那是因为你没见识过。” “这么说,顾兄曾经见过了?”陈海反问道。 顾少游闻言脸皮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搅弄着手指头,“那倒还没有,那青芷是今年方才崭露头角的,往年可是没有她的,不过今晚没准就能看到她啦。”说完,顾少游露出一丝期待的神情。 陈海听完顾少游的话,着实有些忍俊不禁,“来来来,喝酒。” “好,喝酒。”顾少游端起酒杯应和道。 两人正饮酒时,厅内传来一声吆喝,“诗会马上开始了,请诸位公子落座。” 厅里的那群文人士子闻言,立马开始寻找自己各自的席位,有的找不到自己进来时坐的位置了,就干脆随便寻个席位直接坐下,更有三两个人争抢一个席位的情况发生。 “这位兄台,你坐了我的位置,麻烦让让。”靠近台子的一处席位上,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彬彬有礼的向抢了他席位的人说道。 “这个席位是我刚才坐的。”另一个文士不满的抱怨。 “这位置写你的名字了吗?”抢了别人席位的人犹自强硬的狡辩。 “你叫它一声看它答应你嘛?” “唉~你这人怎么如此不讲理呀。”先前那人无奈的叹了口气,只能再去寻其他席位。 厅里一时之间显得有些混乱。 就在这时,厅内传来一句十分悦耳的声音,“各位公子,请听我一言。” 声调不高,但是在乱哄哄的厅内却是犹如银瓶乍破般掷地有声。 场面一下子陷入了寂静之中。 但是片刻后,惊叹声此起彼伏。 “天呐,是彩衣姑娘!”随着一声惊叹,更多的人开始注意到台上的人的模样。 “真的是彩衣,怎么可能!”又有人认出了那人的身份。 “好美!” 刚刚落座的文人们纷纷站了起来,原本小声的惊叹声逐渐演变为议论,然后渐渐的声音开始变得狂热,这些平日里文质彬彬,谦谦君子模样的人,现在皆是双眼火热的注视着台上的人,似乎要用火热的眼神将那人融化。陈海此时也在打量台上那名叫做彩衣的女子,这便是他今晚过来的目标了,陈海心中暗道一声。 他昨日刚从无忧的口中得知,这个叫彩衣的女子在吴用之与左应枫的宴席上出现,所以想要得知这两人此次见面是否有什么猫腻可以查到些蛛丝马迹,眼下就看这个叫做彩衣的是否知情,自己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接近她,并从她口中获取关键的信息。 只见台上的彩衣身着如雪般的纱衣,三千墨丝被一只银簪高高挽起;暴露在衣服外面的肌肤宛如凝脂一般,瓜子般的小脸上脂粉未施,却依然美得倾国倾城,一抹红艳的朱唇更是恰到好处的烘托了整个脸蛋的精致;此时她留意到了台下众人的惊叹和赞美,樱桃般的小嘴偷偷的勾勒出一个弧度,随后抬起一只柔夷轻轻掩嘴轻笑。只这一个微小的动作,台下的众人纷纷的吞咽起了唾沫,彩衣对众人的反应自然是习以为常,但却又分外享受这种众人追捧的感觉。 “确实是个美人坯子,如果放在后世,估计也是一个一线大明星的咖位。”陈海心中暗暗评价了一番,转念又觉得自己有些恶趣味,不由得自嘲般的摇头笑了笑。然后扭头看了看身旁的顾少游,只见他此时目不转睛的盯着青芷,嘴巴微张,一丝口水差点从嘴巴里滴落下来。陈海用胳膊肘怼了怼顾少游,提醒他收敛一点。 “怎么了?”顾少游用手背抹了一下口水,随后向陈海询问道。 陈海只好无奈说道,“没什么。” “唉,只恨自己站的太远,让彩衣无法看到自己。”顾少游遗憾的说道。 陈海顿觉好笑,这个位置比较隐蔽,不会引人注意,恰恰是自己最喜欢的。 陈海不知道的是,台上的彩衣一双桃花眼看似随意地从他身上扫过,但其实已经注意到了他刚刚的动作和表情。彩衣似乎对陈海的反应产生了兴趣,她若无其事地继续笑着说:“诸位公子,今天是我们潇湘馆一年一度的七夕诗会。小女子奉命先来个抛砖引玉,希望大家不要介意哦!今晚,不仅有扬州长史崔大人、司士朱大人亲自莅临,更有尊贵的客人在侧室期待着各位公子的佳作。如果哪位公子能够得到大人们的赞赏,那将成为扬州城的一段佳话呢!现在,让我们热烈欢迎崔大人上台!”彩衣的话语干脆利落,毫不做作,说完后,她优雅地站在一旁,等待扬州长史走上舞台。 只见彩衣口中的崔大人已然五十多岁的模样,身着一身藏蓝色员外服,大腹便便的走了上来,彩衣朝此人盈盈一拜,不待崔大人有所反应,便自起身退到一旁。那崔大人本想伸手将彩衣扶起来,也好趁机占占便宜,不想被彩衣轻易的化解了。崔大人只好瞪着一双蛤蟆眼贪恋的从彩衣身上挪开,然后才面向台下众人,摇头晃脑的说道,“诸位,今晚乃是七夕佳节,牛郎织女的故事老朽相信每个人都耳熟能详,诗经有云‘跂彼织女,终日七襄。虽则七襄,不成报章。睆彼牵牛,不以服箱。’如今到了我虞朝,七夕节已经成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节日,它象征着浪漫和爱情。我们鼓励才子佳人们大胆地去追求自己心仪的对象,勇敢地表达爱意。因此,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我们举办了这场盛大的诗会,希望大家能够尽情发挥才华,创作出优美动人的诗篇。通过诗词让更多人感受到爱情的美好。愿你们的诗作如星辰般璀璨夺目,照亮整个扬州城,将我们扬州诗会的繁荣景象传承下去” 第115章 七夕诗会(四) 扬州长史一顿冗长乏味又慷慨激昂的陈词,把台下的陈海说的困意都上来了,没办法,这玩意实在太上头了,陈海在上一世听报告就犯困。 倒是其余人听得心潮澎湃,特别是刚才更是听闻还有大人物在侧室,心情激荡之下,在台下纷纷叫好,“多谢崔大人!”“多谢长史大人!” “唉~按照朝廷惯例,本官乃是微服出席,诸位无需多礼。”崔长史虽然口中谦虚,但是对众人的表现显得非常受用。 “那么接下来由我来为大家介绍一下今晚诗会的规则。”崔长史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地说道:“请诸位稍安勿躁!”他目光威严地扫过全场,见众人渐渐安静下来后,便满意地点点头,继续说道:“诸位听好了,本次七夕诗会分为三轮进行。第一轮和第二轮将分别由我和朱大人出题,而最后一轮则是由侧室的几位大人出题。” 崔长史停顿片刻,让台下的才子们有时间消化这些信息,然后接着说:“此外,我们还特别邀请了扬州声望最高的乡绅耆老以及德才兼备的文学大儒担任评委。他们将对各位的诗作进行点评,并评选出每轮的最佳作品。三轮结束后,累计计分最高的人将成为本次七夕诗会的魁首,其次为榜眼,再次为探花。” 崔长史见众人听完自己的话后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应,当即笑道,“呵呵呵,这魁首可就是当之无愧的扬州第一才子了,希望诸位可要把握住才好。” 文人么,对于什么第一的头衔还是非常热衷的,台下的一众自诩文采风流的文人士子在听闻扬州第一才子的头衔时,纷纷眼前一亮,显然对这个头衔还是非常看中的,于是场面再度热闹了起来。 看着台下交头接耳的人,崔长史微微点头,这才是自己想要的效果。旋即,又朗声道,“诸位,在场的有之前参加过诗会的,也有第一次慕名而来的,所以老夫就在赘述一下,本次七夕诗会前三甲是有丰厚的奖品的,本次奖品由扬州官署和潇湘馆共同为大家准备,肯定不会望大家失望的,呵呵呵。” 崔长史笑呵呵的捋着自己的胡须,等待台下的反应,果然如自己所料,当台下的众人听闻此言后,顿时爆发出来一阵热烈的叫好声。 “学生定不负长史大人期盼。” “学生等定全力以赴!” “好好好。”接着崔长史又详细的介绍了三轮比赛的规则和要求,方才在众人的叫好声中下台。 紧接着,彩衣迈着灵巧的脚步出现在台上,朝着台下众人微微一笑,悦耳的声音传到众人的耳朵里,“刚才崔大人所说的规则相信大家的清楚了,彩衣受命也公布一下此次诗会潇湘馆的彩头,算是锦上添花。”彩衣忽闪忽闪的眨了眨眼睛,显得有些俏皮可爱,这样的举动更是俘获了台下一众人的心。 “潇湘馆为本次诗会设立三个彩头,分别对应诗会的前三甲,若是哪位才子取得探花头衔,可在潇湘馆留宿一月,潇湘馆分文不取;榜眼则可以单独与彩衣相处一日,想听彩衣弄舞,还是唱曲儿,都是悉听尊便的。”彩衣说完这句,俊俏的面庞顿时布满红霞,像极了熟透了的蜜桃,那害羞的模样更是牵动了台下那帮文人的神经,只听台下不约而同的响起了“嘶~”的吸气声。 这声音像是被压抑了很久才发出来的,仿佛他们一直在等待这个时刻。而此时的彩衣,她的脸红得像熟了的水蜜桃,娇羞欲滴,让人不禁心生怜爱之情。她的目光扫视着台下,看到众人的反应后,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紧接着彩衣似乎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脸上红霞未退,继续说道:“当然,如果哪位才子得了魁首,就可以与青芷姐姐相处两个时辰的。要知道青芷姐姐可是纵有千金也未必能见到一面的。还望各位才子把握住这次难得的机会哦。”彩衣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和得意。她似乎对能够调侃到青芷感到非常开心。 听到这里,台下响起一阵更加热烈的欢呼声,很多人似乎已经陷入了疯狂,反应比刚才听完崔长史的话还要激烈。更有不少人已经开始摩拳擦掌,显得有些迫不及待了。 “这个叫彩衣的演技了得,若是当个演员肯定是大红大紫。”陈海在心中暗笑一声,陈海心里和明镜似得,这样的女人,虽然看似乖巧可爱,但实则其对分寸的把握是非常娴熟的,既能勾起男人对其想要占有的欲望,同时又能保持恰到好处的距离,不给自己带来麻烦。难怪能成为潇湘馆的花魁之一,同时更是在今晚有诸多扬州官场上的人出现在此,还能作为潇湘馆的门面站在台上主持诗会。 “那么,就请诸位稍事片刻,先来欣赏一下潇湘馆为大家准备的歌舞,我们会为大家准备好笔墨纸砚,等一下先由朱大人公布第一轮比试的题目哦。”彩衣在台上微笑着说道,然后微微俯身朝台下众人施礼后,才如同一只轻盈的蝴蝶般走了下去。 直到彩衣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幕后,众人才依依不舍的收回了贪婪的目光。紧接着,一曲美妙的乐曲响起,却是陈海刚进来时看到的那群乐者,奏响了手中的乐器。 随着音乐声响起,一群身着青色舞服的女子走上舞台,随着曲调翩翩起舞。众人也开始陆续坐回自己的席位,欣赏着台上曼妙的舞姿,间或为接下来的比试调整心态。 与此同时,身穿一水儿栗色麻衣的下人们开始忙碌地为一众文人才子准备好笔墨纸砚,以便接下来才子们比赛使用。 陈海坐在席位上陷入了苦思,对于那个崔长史公布的奖励,陈海并不在意,他真正在意的是彩衣刚才在台上所言的三个彩头,看来这是一次能够接近彩衣的机会,陈海必须想办法把握住。至于作诗嘛,只能靠剽窃自己那个世界所学的唐诗宋词了,还好这个世界和陈海前世的那个世界不同,很多诗即使陈海抄过来也没有人会知道。只是这里面最为难的是,那彩头里彩衣是要得到榜眼才能接触的到的,这不上不下的名次,真的不好把握,因此陈海现在是愁的不行。 第116章 便以七夕为题 身旁的顾少游看到陈海愁容满面的模样,还以为陈海在为待会儿作诗的事情发愁。当即伸出手掌拍了拍陈海的肩膀,“陈兄无需担心,这诗会我有经验。” 陈海闻言以为顾少游有什么办法,“哦?顾兄快说说看,可是有什么窍门能左右名次?” “呃~”顾少游闻言像看白痴一样看着陈海,心道你看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呵呵,陈兄,这扬州七夕诗会首在公平,历来都是邀请很多学识渊博之人共同点评的,哪里会有左右名次的事情发生。” 陈海自觉失言,讪笑着说道“不好意思,我说错话了,我的意思是怎么才能取得好的名次呢?” “只需发挥自己的真才实学,大人们自然会从诗中看出你的才学。”顾少游摇头晃脑的表述道。 “不知顾兄之前的诗会名次如何?”陈海一脸诚恳的发问。 “嘿嘿嘿,重在参与啊,重在参与,我一般不怎么在意名次的事情。”顾少游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道。 陈海:“” 顾少游自知瞒不过陈海,急忙端起酒杯,“来来来,陈兄,今日恰逢七夕,定不可辜负日次良辰美景,这美酒佳酿当浮人生一大白啊,来来来,你我共浮一大白。” “呦!这不是顾少游嘛?怎么几日不见,成了顾诗仙了?”此时,一声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陈海朝扭头看去,只见自己旁边的席位同样坐着两人,一人身穿青衣,一人着蓝色绸缎衣裳,此时正是那蓝衣书生模样的人朝着这边嗤笑道。 “你”顾少游大叫道,引得近前的人纷纷侧目,顾少游见众人的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不由得气势一衰,怒哼一声,不再理会那人。 “怎么?遇到熟人了?”陈海询问道。 “嗯,那家伙叫做周通,家里是江阳县的署官,我与他在一次雅会上认识,此人心眼小的和针眼一样,不允许别人的风头盖过他,偏偏又是个没啥本事的,我曾讥讽过他,今日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他了。” 陈海笑了笑,“既然水平不高,你何须顾忌他。” “自然不会把他放在眼里,不过他旁边那位,实打实的是个才子。”顾少游低声说道。 “哦?”陈海顺着顾少游的眼神向旁边看去,只见旁边那席位上端坐的青衣男子,原本目不斜视的看着台上,此时可能是感应到了陈海的目光,也是侧头看来,两人四目相视,皆是微微一笑,点头算作打了招呼了。 陈海转回目光,端起酒盅,与顾少游一饮而尽,暗自觉得这个叫顾少游的家伙,倒也是个有趣的人。 就在这时,用红布装饰的高台上的歌舞已到了尾声,舞姬们纷纷退去,这时,从台下走上来一名清瘦老者,老者站到台上后,微微咳嗽了一声,然后在台下纷纷的注视之下,缓缓开口说道,“诸位,老朽宣布这诗会三轮比试正式开始,老朽记得去年的今日,是以七夕为题作了一次比试,以老朽只见,年年有今日,岁岁不相同,不如这第一轮比试,仍以七夕为题,诸位以为可好啊?” 台下众人闻言反应不一,有兴高采烈的,有愁眉苦脸的,也有皱眉思索的,只是碍于老者的身份,不敢表露出来。 陈海正好奇此人身份,一旁的顾少游凑过头来介绍道,一脸崇敬的说道,“陈兄,这位就是扬州司士朱大人了。此人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乃是扬州有名的大儒,主管的也是扬州的儒学教育。” 陈海恍然大悟,堂堂地方司士的官儿,居然是第一个出题的人,显那么就说明除了刚才出场的那个崔大人职务比他高之外,就是侧室的人的身份也是要比之高出许多的。倒不知道身处侧室之人,是扬州的哪些官员了,竟然搞得如此神神秘秘的。 朱大人说完话后,微笑着站在台上等待台下的反应。台下的众人此时终于反应了过来,纷纷开口说道:“朱大人出的题自然是极好的。” “没错,以七夕为题最是应景不过。” “朱大人这是主打一个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台上的朱司士听到众人的回应后,满意地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轻轻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接着,他继续说道:“既然诸位都认可这个题目,那我们就准备开始。还是老规矩,以一炷香的时间为限,燃香后诸位便可以作诗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名侍从走上前来,将一个插着香的香炉捧了上来,放在了桌子的中央。 一炷香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主要考虑到作诗需要众人现场根据题目发挥,需要一定的时间立意、润笔;但是如果没有时间限制或者时间过长,对于整体的比试效果会大打折扣,因此一炷香的时间倒也十分合理。诗会的题目都是现场有德高望重的人现场公布,三轮比试,又是分别由不同的人出题,众人事先无法得知题目,自然也就可以避免作弊的事情发生。陈海暗中点了点头,看来这七夕诗会确实是此地非常重视的一项盛事。 “作诗开始!”刚才的那名侍从在得到朱大人的点头后,点燃了台上早就摆放好的一炷香,众人皆是正襟危坐,纷纷凝神思考各自的作品,宴会厅里一时之间倒也安静了下来。 陈海同很多人一样皱着眉思考,在他听到题目时的第一时间,就开始思索了,倒不是想不出有关七夕的诗词,恰恰相反,就是因为记忆里知道的七夕诗词太多了,所以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到底该选哪一首。 随着台上香的燃烧,厅内的文人才子们已经开始陆陆续续的有人在宣纸上落笔,还在为立意苦思冥想的人便开始有些着急了,又抓耳挠腮的,有大汗淋漓的。 陈海默默思索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就它了。 陈海手持毛笔,沾了墨汁,挥笔在宣纸上写了下去。 第117章 忆檀郎 片刻后,陈海一蹴而就写完全诗,见自己的书法仍旧不怎么好看,无奈的笑了笑,随后将宣纸拿起吹干了墨汁,这时在一旁等待的侍从立马走了过来,想要接过陈海的诗词递交上去,陈海示意等等,那侍从以为陈海还需要润色一番,便退至一旁。 过了差不多半炷香的时间,陈海旁边的一个席位中站起来一个青衣学子,双手执着宣纸示意自己写好了。一旁的侍从赶忙上前双手接过那人诗词,然后快步恭送到那高台上,台上,此时先前讲过话的崔、朱两位大人和另外三位年纪不小的人同坐在一排,想来那三人应该就是扬州当地是博学大儒了。这五人算是点评众人诗作之人了。 此时台上五人见香刚刚燃烧一半,便有人写好诗篇,倒也有些吃惊,不过猜想有些人可能才学过人,半炷香的时间写出一首诗作,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崔长史朝着其余四人说道,“既然咱们五人共为点评之人,现在已有诗作呈上,那便开始传阅。” 一胡须皆白的老者闻言笑呵呵的说道,“本想多偷一会儿懒呢,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写好了诗了。” 其余四人闻言大笑,“只能说今年的学子实力更胜以往啊。” 有人起了头,自然后面作好了诗的也就不再拘泥,一会儿的功夫,倒是又有好几篇诗作已经作好,被侍从们传了上去。 “好好好,那我们就开始做事。” 台上几人分别拿起诗作观看,不时的还会彼此交换意见、点评一二。 “咦~”朱司士距离宣纸最近,又是主管扬州儒学的正官,因此当仁不让的率先拿起一篇诗作快速的看了一遍,然后露出思索的神情,坐在旁边的崔大人原本以为朱大人浏览完之后会递交给自己,正准备伸出手去接,不料朱大人仍旧拿在手里,待到自己思索好了之后,便又细细读了一遍,似乎是要好好领会一下诗中的神韵。 片刻后。 “好诗,好诗!诸位请看。”朱司士看完诗后,连说两遍好诗,这才将手中的宣纸双手递给一旁的崔长史,其余四人被他的举动吸引,连忙传阅了那张宣纸,只见宣纸上写道: 《七夕忆檀郎》 络角星河菡萏天,一家欢笑设红筵。 应倾谢女珠玑箧,尽写檀郎锦绣篇。 香帐簇成排窈窕,金针穿罢拜婵娟。 铜壶漏报天将晓,惆怅佳期又一年。 崔长史率先发话:“此诗以‘忆檀郎’为题,通过描绘七夕佳节的欢乐场景,表达了对心上人的思念之情。用词精准,对仗工整,实乃佳作。” “不错不错。”其他几位评委也纷纷表示赞同。 “此诗首联‘络角星河菡萏天,一家欢笑设红筵。’说的是牛郎织女在银河边看到角宿和荷花,这是说的天上情景。下句指人间,有一家人家欢笑地在院子里铺置红布的筵席,摆上瓜果,来穿针乞巧。” “立意巧妙,一个天上人一个间却是转承自然,毫不做作,果然是好诗,好立意。”崔长史旁边的那位花甲老者点头称赞道。 崔长史也是附和道,“这次联‘应倾谢女珠玑箧,尽写檀郎锦绣篇。’说的是这家的女子把箧中的珠子倒空,要这家的男子写出歌咏七夕的锦绣诗篇,放到那个箧里。” “不错~”老者点点头,笑道,“哈哈哈,倒是有点把我们今日诗会比作这家女子的感觉了,此句端是巧妙,不提七夕二字,却又暗指七夕。”老者顿了顿,接着说道,“那这第三句便由我来说说,牛郎织女相会,也要制作圆帐用来相聚,人间的女子也要引线穿针来乞巧了。” 朱司士接过话音,“这尾联更是巧妙,通过描写牛郎织女在七夕相会,计时的铜壶滴漏报天将亮了,牛郎织女又要分别了,所以惆怅茫然,这样相会的佳期又要等一年这样的遗憾,暗喻人间团圆比天上要容易,借此抒发人间的欢乐胜过天上的看法。这是非常难得的。” “以老夫之见,此诗当为上佳!不知几位以为如何?”花甲老人接过话音说道。 “不错,我也以为可以。”崔长史附和道。 “此诗作者,扬州骆谨言何在?”这句话却是大声的朝着厅里的众人说的。 只见陈海身旁的席位上那位青衣男子站了起来,朝着台上几位大人行礼道,“学生在此。” “好,果然一表人才,可是扬州本地人?” 洛谨言恭敬地回答,“大人谬赞,学生正是江阳县人。” 台上的朱司士闻言大喜过望,“好好好,你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文采,将来成就定不可限量,望你加倍努力,勤学善问,切不可骄傲自满。” “学生谨记。”洛谨言再度彬彬有礼的行礼后在朱司士的示意下坐回自己的席位上。 方才随着花甲老人道出此诗作者的名字,台下亦是一片哗然。 “原来是骆才子的大作!果然!”有人心悦诚服。 “这骆才子是谁呀?”也有人不认识此人,故好奇的问身边的人。 “兄弟你不是扬州本地人?连骆才子都不认识。” “对呀,我不是本地人,这人很有名吗?”那人继续好奇的问道。 “此人乃是扬州第一才子!”那人傲然的回答,看样子也是本地人,起了一荣俱荣的心思。 先前疑问的那人道,“啧啧~这么厉害!” 此时,又有几人陆续交上了自己的诗作。评委们一一品评,其中虽不乏优秀之作,但与第一首相比,仍稍逊一筹。 陈海这时才不慌不忙的让侍从拿走自己的诗作。 终于一炷香的时间到了,所有人的诗作俱都已经呈现在台上五人面前。 台上几人也将做的有些文采的当众点评了出来,好让其他人也能学习一二。当然中间也点评到了顾少游的一首诗,用了尚可的字眼。 台下,得了评价的顾少游凑在陈海身边挤眉弄眼道,“怎么样,陈兄,我的诗才还可以?” 陈海淡笑道,“厉害,顾兄堪称大才。”说完还给顾少游竖了一个大拇指。 从陈海这里得到想要的称赞后,顾少游心情大好,他这首诗也算是超常发挥,侥幸得了台上勉强的一句称赞,不过那周通更是不济,连个尚可都没得到,对他而言这就是最解气不过的事情了。 第118章 鹊桥仙 眼见还未点评的诗作已经所剩无几,陈海的诗就好似石沉大海一般。顾少游见陈海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以为陈海担心自己没有的什么名次,便出言安慰道,“陈兄,这只是第一轮比试,我知你是第一次参加,尚在适应之中,不必过于在意哈,后面还有两轮呢,陈兄应及时调整好心态才是。” 陈海回以微笑,“顾兄说笑了。我倒是没再担心比试之事,只是在想别的事情而已。” “如此变好。” 这时,刚才的那位花甲老者突然笑呵呵的说道,“果然被我发现了一篇佳作!” “比之那首《忆檀郎》如何?”旁边的朱司士好奇的问道。 花甲老者笑呵呵的说道,“更甚。” “哦?”朱司士被花甲老者的话勾起了好奇心。 “原本老夫以为那首《忆檀郎》应是今年七夕诗会最佳,无论从意境还是立意都是绝好的,没想到啊,竟然还有这么一首。” “安老,快让我看看!”朱司士等人被花甲老者吊足了胃口,顾不上再看手中的诗作,连忙伸手催促老者赶紧把诗地给自己。 “世琪莫急,我念出来便是,这样大家都可以听见。”花甲老人见状笑道。原来那朱司士名叫朱世琪。 朱司士连忙称不敢,“安老乃是堂堂国子监国子博士,世伯说此诗更甚,必然错过了的。” 花甲老人闻言笑着摆摆手,“已然告老还乡,些许功名提它作甚!” 朱司士连忙告罪,直言自己说错了话,还请安老勿怪。 “不打紧,既然世琪心急,不如便由世琪替老夫念下此作。” 朱司士口中称是,然后连忙双手接过花甲老人手中的诗作,待自己看清手中拿的是一篇词儿时不由得一愣,然后从头至尾默念了一遍后,这才清了清喉咙,大声朝众人念了起来。 “《鹊桥仙—纤云弄巧》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 银汉迢迢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 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朱世琪声音落下,全场一片寂静。众人皆沉浸在这首词所蕴含的深情之中。 “好词!”花甲老人最先回过神来,赞叹道,“此词借牛郎织女的爱情故事,以超俗的笔触,讴歌了美好的爱情。尤其是最后两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更是道出了爱情的真谛,真是令人拍案叫绝!” 其余几位评委也纷纷颔首,表示认同。 朱世琪也道,“古人与今人咏七夕之作不知凡几,虽然遣辞造句各异,却都因袭了“欢娱苦短”的传统主题,格调哀婉、凄楚。相形之下,陈海此词堪称独出机杼,立意高远。 ” “不错。”花甲老者接过话音说道,“你我所想略同,此词熔写景、抒情与议论于一炉,叙写牵牛、织女二星相爱之神话故事,赋予这对仙侣浓郁的人情味,抒发了真挚、细腻、纯洁、坚贞的爱情。词中明写天上双星,暗写人间情侣;其抒情,以乐景写哀,以哀景写乐,倍增其哀乐,读来更觉荡气回肠,感人肺腑矣。” 陈海在台下听着几人咬文嚼字的点评,不由得心中暗笑,“这词的原作者是秦观,这首词可以说也是秦观的代表作,不光立意新颖,用词充满美感,词中更是运用了大量的典故,当然很多典故都是后世发生的,此时在这个世界的人根本不知道罢了,不过就算不知道,文字的美感也是共通的,他们依旧会领略到词的意境。更何况,光是有‘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句千古名句压轴,就足以碾压全场大多数人了。” “不知此词出自哪位才子之手?”朱世琪身旁的崔长史微笑着问道。 朱世琪身体稍微侧向崔长史,同时也是朝着在场的众人大声说道,“这首《鹊桥仙》的作者,长安陈海。” 陈海见朱世琪已经叫出自己的名字,而其他评委都对这个名字感到陌生无比,与在场的众人一样目光在厅内逡巡,当下也不好在做扭捏之态,大大方方的站了起来,朝着台上几人行礼后,朗声说道,“小子陈海,见过各位大人。” 台上,朱世琪面露惊讶之色,他端详起眼前这位其貌不扬的年轻人,笑着说道:“不想陈公子竟有如此才华,这首词实乃上乘之作啊!” 陈海惶恐道:“朱大人谬赞了,晚辈不过偶有所感,信手涂鸦罢了,当不得朱大人如此夸奖。” “不知陈公子是师从何人?” “小子并未拜入何人门下,乃是自长安到扬州经商,凑巧遇到此次盛事,还望各位大人不要嫌我鄙薄。”陈海淡然的解释道。 陈海的意思很简单,我是做生意的,凑巧进来看到有诗会,手痒难耐之下参加了你们的诗会,你们的诗会非常好,如果我有什么不懂规矩的地方,希望你们不要介意。 几人听出陈海话里的奉承之意。 一旁的崔长史捋着胡须,频频点头,显然对陈海很是满意,他转身对朱世琪说道:“此次诗会,能得此佳篇,实乃幸事。依我看,这轮头名非陈公子莫属了。” 朱世琪略一沉吟,也点头表示赞同,“诸位觉得意下如何?”其他几位评委纷纷附和。 此时,场下也传来阵阵掌声和赞叹声,似乎所有人都对这首诗赞不绝口。然而,就在这时,一声冷哼传入了陈海的耳中。这声音并不大,但却恰到好处地引起了陈海的注意。他顺着声音望去,发现发出冷哼的人正是那个曾经与他结怨的蒲光甲。此刻,蒲光甲正坐在一个不太显眼的角落里,脸上带着一丝不屑和嫉妒。 蒲光甲直到此时仍不知道自己买凶的事情已被陈海察觉。当他看到陈海注意到自己时,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怒气,于是再次冷哼一声,并小声嘟囔道:“哼,谁知道是不是事先准备好的稿子,恰好赌对了题目。” 第119章 将计就计 陈海听着蒲光甲的话,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他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遇到这个仇人,而且还是在这样的场合。不过,陈海并不在意蒲光甲的行为,既然在此碰到了对方,自己不介意再给对方一点儿教训。 在得到朱世琪的示意后,陈海便又坐回了自己的席位。他刚刚坐下,一旁的顾少游便将那颗圆嘟嘟的脑袋凑了过来,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说道:“陈兄,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啊!我怎么也想不到你竟然能写出这么好的诗词来。” 陈海微微一笑,谦逊地回答道:“哪里,哪里,只是侥幸得了一首好词罢了。” 顾少游摆着手,一脸诚挚地说道:“唉~陈兄切莫太过自谦。实在令小弟未曾想到,陈兄居然是位大才子!那句‘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简直如同一把利剑,直插小弟的心坎儿啊!小弟对陈兄的钦佩之情,犹如那滔滔不绝的江水,陈兄不如收小弟为徒?” 陈海一听,赶忙摇头摆手,表示拒绝:“顾兄千万不可如此说,你我二人如此投缘,以兄弟相称即可。” 顾少游听后哈哈大笑起来:“如此甚好,那我可真是捡到宝了!哈哈哈哈,想来这些人并不知晓陈兄的底细,谁能料到陈海竟是一匹黑马呢?哈哈,今年这诗会有意思了。” 两人说笑间,台上的几人已经将所有诗作点评完了,接着朱世琪公布了本轮比试的前三名,不出意外,陈海那首《鹊桥仙》得了第一,那青衣男子骆谨言以一首《七夕忆檀郎》得了第二名。 “原来是长安来到陈才子,失敬失敬,恭喜陈兄得了第一,陈兄的才学委实让我钦佩。”名次公布后,骆谨言倒是没有丝毫的不快,十分大度的拱手恭喜陈海,倒是让陈海有些意外。 “骆兄承让了,骆兄的才学我也是钦佩的很的。”陈海也再度谦让了一番。 两人笑着举杯,各自饮下一杯美酒,颇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倒是骆谨言旁边的刚才是对顾少游出言讥讽的那人此时有些坐立不安,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额头上也开始冒出冷汗。他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行为可能成为别人以后取笑他的笑柄,但现在已经无法挽回了。然而,在场的其他人并没有谁会在意他罢了。 陈海对骆谨言的恭维是发自内心的。尽管他在文学才华上表现出色,但他深知自己是借助了穿越的机遇,拥有了前世的知识储备。相比之下,骆谨言展现出的才学是真实的,这让陈海对他充满敬意。而对方被自己压了一头,也不见丝毫的不快之色,更是大度的祝贺自己,这份胸襟,就足以让陈海对他产生好感了。 “第一轮比试现在结束,各位可以休息片刻,但是不要远离此厅,一炷香后第二轮比试便会开始,诸位若未按时返回,将会取消第二轮比试的资格,各位谨记。” 随着朱世琪的话音落后,台上的几人也都起身朝着后堂走去,评委们不在后,现场就有些活络起来。 “陈兄,酒喝的有点多,陪我去如厕如何?”顾少游谄笑着对陈海说道,此时他已经化身陈海的迷弟了,对陈海的佩服的五体投地,因此便缠着陈海与自己一起去上厕所,生怕自己独自前去回来后席位被别人霸占了。 “也好,正好我也有此意。”陈海当下同意了顾少游的提议,两人一同出去了。 角落里的蒲光甲从眼角里留意到两人离去的身影,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今日他是特意来参加七夕诗会的,房管家并未跟随在身边,与其一起来的正是当时随他一起从长安过来的姓金的瘦猴模样的那人。 “金兄,我一想起那日他在船上欺辱我,这心里的恶气就难以咽下。”蒲光甲朝着身旁的人低声说道,脸上露出了愤恨之色。 “我亦如此,不过,这事儿还不简单。”那瘦猴模样的人嘿嘿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之光,“我这里恰好有一包泻药,不如我们过去假意给那个骆谨言敬酒,趁机,将这泻药倒入他们的酒壶,待会儿比试时,他们必定出丑,我们也好借机嘲笑一番。” 蒲光甲闻言,双眼顿时泛起了兴奋的光芒:“金兄好主意,哈哈,就这么办。”他立刻拍板决定,心中充满了期待和快感。 于是,两人端起酒杯,面带微笑地朝着骆谨言走去。他们表现得十分友好,仿佛与骆谨言有着深厚的交情一般。骆谨言并未察觉到任何异样,热情地回应着他们的敬酒。 就在这时,蒲光甲趁着骆谨言转身之际,迅速将手中的一包泻药倒入了陈海桌上的酒壶里。他动作十分隐蔽,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完成这一切后,两人才心满意足地走回自己的席位,嘴角挂着得意的笑容。 接下来他们只需要等待看好戏就行了。蒲光甲此刻仿佛已经看到了陈海喝下被下了药的酒之后出丑的模样,心中更是暗自窃喜。 陈海和顾少游上完厕所回来时,距离第二轮比试开始还有一段时间。顾少游拿起桌上的酒壶,先给陈海斟了一杯,然后又给自己倒满。陈海端起酒杯,正欲一饮而尽,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异味。他心中一动,仔细观察着手中的酒杯,发现杯中的酒水有些浑浊。陈海皱起眉头,放下酒杯,拦住正要喝酒的顾少游:“等等!少游兄,且慢饮酒!” 顾少游停下动作,疑惑地看着陈海:“陈兄,这是为何?” 陈海指着酒杯说:“这酒有问题,可能被人动了手脚。” 顾少游脸色大变,险些打翻了桌子上的酒壶和其他器皿。他紧张地问:“陈兄,你确定吗?” 陈海点点头,神情严肃:“我确定。刚才我闻出了异味,而且酒水也显得有些许浑浊。” 顾少游显得有些语无伦次:“这这这是何人如此歹毒啊?” 第120章 绝色双姝(上) “不用担心,这种场合料想也不会是什么厉害的毒药。”陈海心中了然,朝着顾少游说道,他是临时起意突然决定来潇湘馆的,除了无忧以外,没人知道自己的行踪,而顾少游是本地人,看那性子,即使有得罪的人,也不至于要置他于死地。所以下毒之人显然是临时起意,那么从自己进来到现在,有两拨人的嫌疑最大,一个坐在自己旁边,讥讽过顾少游的蓝衣男子,另一拨自然是和陈海有旧怨的蒲光甲了。当然也不排除是自己第一轮作的诗招惹了一些眼红之人,为了接下来的比试暗中对自己下手的可能。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顾少游此时仍旧有些慌神,左顾右看,眼神里充满着怀疑和警惕,似乎觉得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给他们下了毒的凶手。他的手不自觉地握紧酒杯,微微颤抖。 陈海则显得较为镇定,他轻轻拍了拍顾少游的肩膀,微笑着安慰道:“不用那么紧张,自然一点,别让别人看出我们已经察觉到什么了。”他的目光扫过周围,留意着每个人的表情和动作。 “好,那这酒……”顾少游犹豫地看着手中的酒杯,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陈海思考片刻后,低声说:“保险起见,接下来,咱们酒就不真喝了。” 顾少游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后朝着陈海点了点头。 “陈兄可是知道是何人所为?”顾少游此时已经手足无措,只能寄希望于陈海,一切唯陈海马首是瞻了。 “现在只能说是有所怀疑,尚不能确定,且再看看就是。”陈海一脸淡定的说道。 “也好,一切听陈兄的。” 这时,陈海瞥见台上以崔长史为首的几人已经返回,潇湘馆负责打下手的侍从们也在忙着招呼众人尽快落座,以免耽误了比试的时间。 “一炷香的时间已到,那么现在就要开始第二轮比试了。”崔长史站在台上,笑呵呵的朝着众人说道。 “是。”台下众人也俱都回到自己的席位上,恭敬地回答道。 “那么,这第二轮比试的题目,就由老夫来出。”崔长史笑容满面的继续说道。 就在这同一时间里,潇湘馆后院一间充满淡淡檀香的房间里,正当中放着一个花梨大案,案上累着各种名人法帖,并有几方宝砚,各色笔筒,笔筒里插着十数支毛笔,另一边置着一个精致的瓷瓶,瓷瓶里插着一只正含苞待放的荷花。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幅《烟雨图》,两侧张贴的是一副字迹绝美的对联——烟霞闲骨格,泉石野生涯。屋子的左边用一个屏风隔开了,可是还能隐约可以看到一张琴和一把琵琶。琴只露出个琴头,但还是可以看出来颜色黑暗陈旧,与全屋精美富丽的风格完全不搭。另一侧便是这间房的主人的床榻了,此时淡紫色的床幔已经放下,因此也看不见床上的样子,床榻的一旁,则是一座玳瑁彩贝镶嵌有铜镜的一方桌子,想来便是女子梳妆的地方了。 “姐姐,你倒是说说这诗到底怎么样啊?”这是一个悦耳的声音不合时宜的打破了房间里的宁静。这声音有些耳熟,如果陈海此刻在这里的话,定然便能认得出来,说话这人正是陈海想法要接近的彩衣了。 此时,彩衣正用一只柔夷托着下巴,百无聊赖的坐在家里案几旁,手腕处的袖子因为她的这个动作已经褪到了臂弯处,因此露出一段洁白的藕臂。裙摆里一双修长的美腿,正自悬在凳子上上下摇曳。 彩衣的对面,另一个恬静的女子,此时正用手中的毛笔,将彩衣口中复述的诗词一字一字誊写在宣纸上。 那女子生的冰肌玉骨、出尘脱俗,竟比彩衣还要美上几分。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女子对着桌子上誊写好的宣纸轻声念道,声音婉转悠扬。“这诗真是好词。”女子轻笑着点评,“不知是哪位大才所作,能得到妹妹如此称赞。” 彩衣眼睛一亮,“写这词的,是一个从长安过来的叫做陈海的,姐姐也觉得这词极好?我刚在那诗会的现场听到有人作出这词,便觉得这诗甚妙,忙回来与姐姐分享。” 女子点点头,“词美,意更美。能作出这般诗词的人,想必也是位才华横溢的人物。” 彩衣嬉笑着打趣道,“那姐姐想不想见他,今日若是能再诗会上拔得头筹可是能与姐姐同出一室的,就是得看姐姐愿不愿见了。” “好妮子,敢打趣到我的头上了。”那女子作势敲了一下彩衣的脑袋瓜,不过力道甚小,却不过是吓唬彩衣的,原来这女子便是潇湘馆的花魁青芷了。 彩衣假装吃痛,吃笑着嗔怪道,“哎呀,姐姐。” “那骆公子的诗真的比不上这首《鹊桥仙》吗?”彩衣好奇的问道,彩衣自己本就不擅长诗词一道,倒是青芷对于诗词非常精通,因此彩衣对青芷的评价都非常的信服。 “骆公子的《忆檀郎》立意也确实不错,借牛郎织女一年只得相聚一次的遗憾,衬托出人间团圆更容易的幸福,若是没有那首《鹊桥仙》的话,骆公子必然是能得这首轮的头名的。” “姐姐也希望骆公子能得头名,是不是?”彩衣像是捕捉到了什么,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你又胡说了,我只是就事论事罢了。”青芷淡淡的说着,情绪未见丝毫波动。 两人嬉闹了一阵,话题又回到了诗词上。 “只是那骆公子今年怕是要吃瘪呀,怕是他这次诗会见不到姐姐了。”彩衣见青芷又自顾自的研究起那首词来,不禁开起了玩笑。 青芷淡淡说道,“我与骆公子不过是因为探讨诗词,故见的多些罢了,没有什么旁的关系。” “姐姐,这潇湘馆谁不知道骆公子对你倾心已久,若不是想着能得个头名好见上你一面,怕是今日都不会参加这诗会的。” “妹妹莫要胡说,骆公子参加诗会也是能趁此机会声名彰显的,不说他, 就是扬州有名气些的才子,又有谁是今日不曾来的。”青芷淡淡的说着,似乎对这个人并未放在心上。 第121章 绝色双姝(下) “姐姐,你对洛公子真没有什么想法呀?”彩衣嘟着嘴不死心的问道,“在我看来你们是才子佳人天作之合,那洛公子确实时常来潇湘馆,每次都是借着诗词之名想要和你探讨一番,我这么笨都能瞧得出他对姐姐有意,只是想要见姐姐的人实在太多,可不是想见就能见的。” 青芷微微一叹,缓缓开口道:“彩衣,你我做的乃是以声色娱人的行当。在这一行,唯有有人抬举时,方能成为花魁,妈妈也才会用心培养。如此,我们或许还能保住完璧之身。可一旦人老珠黄,怕是连一口饭都难以讨得,只会被视作碍事之人。” “要知道,在此之前,妈妈定会挣得足够多的银子。说不定哪天,趁着我们还有价值,某个老爷想娶一房妾室装点门面,我们便会被随意卖掉,哪里会管我们自己是否喜欢、是否愿意呢?这世间之事,向来如此现实。就如同一件物品,在有价值之时,众人追捧;而一旦失去价值,便被弃如敝履。我们这些以声色娱人的女子,又何尝不是如此?这就是我们的命。” 彩衣听着青芷的话,心中泛起一阵苦涩。她望着窗外摇曳的柳枝,思绪飘远。 她深知青芷所言非虚,在这个以声色娱人的世界里,她们不过是供人消遣的玩物。一旦失去了利用价值,便会被无情地抛弃。而那些所谓的恩客,又有几个是真心对待她们的呢?不过是一时兴起,图个新鲜罢了。 “妹妹,你还小呢,姐姐不该跟你说这些的。”青芷看出彩衣的困惑,出声安慰道。 彩衣嘟着嘴,“烦死了,如果真有那一天,我就想法子逃跑。” 青芷轻笑道,“傻丫头,又说傻话,没准哪天你遇到了一个不嫌弃你的身份,愿意真心待你的人。” “老娘自己能养活自己,找什么男人。”彩衣学着鸨母日常说话的粗鲁模样,双手叉腰,柳眉倒竖,一脸傲娇的说道,随后扭动着纤细的腰肢,如弱柳扶风般缓缓走到窗子旁,伸出青葱玉手轻轻撩开珠帘,朝着窗外看了看,确认四周没有闲杂人等之后,又像只欢快的小鸟一般折返回来,凑到青芷身旁,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姐姐,我偷偷攒了很多银子了,你那里应该比我还要多?不如我们给自己赎身,然后找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隐居起来,那些银子足够养活咱俩后半辈子了。” 青芷看着彩衣那副天真烂漫的模样,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宠溺之情。她轻轻抚摸着彩衣柔顺的长发,微笑着摇了摇头。彩衣或许真的有能力为自己赎身,但自己却无法离开这里。毕竟,潇湘馆全靠自己和彩衣吸引恩客,才能做到今天这番规模。如果彩衣离开了,自己再一走,鸨母定然不会同意。而且,青芷永远忘不了当年那个饥寒交迫、走投无路的年幼的自己,若不是路过的潇湘馆鸨母好心收留,自己恐怕早已饿死在荒郊野外。正是因为鸨母的救命之恩,才让青芷有机会成为如今名震扬州城的花魁。 想到这里,青芷不禁幽幽一叹,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和悲伤。她轻声说道:“如果有机会,你便离开这烟花之地,寻个好人家过日子,姐姐是不能离开的。”尽管彩衣并非她的亲生妹妹,但在这个充满冷漠和无情的世界里,只有彩衣像妹妹一样与她贴心,彼此相知相惜,她们之间有着深厚的情谊。 彩衣深知青芷的处境艰难,她无法轻易摆脱命运的束缚。听到青芷的话,彩衣的眼眶渐渐湿润,泪水在眼中打转,她哽咽着说:“姐姐……” 青芷温柔地拉过彩衣的手臂,轻轻地拍了拍,安慰道:“姐姐在这里很好,这里就是姐姐的家,所以……”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急切的敲门声,一个声音喊道:“姑娘,我们回来了。”听到这个声音,屋内的两个女子立刻回过神来,急忙收拾起情绪。青芷迅速恢复了平日那副冷艳而高雅的姿态。 “进来。”青芷听出门外的声音乃是平日里贴身的使唤丫头柳儿的声音,便开口让人进来。 “是。”门外的人听到声音,连忙推门走了进来两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小丫头,分别是青芷和彩衣的贴身丫鬟芽儿和小蝶,毕竟现在两人现在贵为潇湘馆的当家花魁,鸨母还是贴心的指派了两个使唤丫头到两人跟前,伺候两人的日常起居。 “姑娘,前头诗会第二轮的比试结果出来啦!”小蝶欢快地跑进屋里,声音清脆悦耳,充满了喜悦之情。她的性子最为活泼,与彩衣如出一辙,一进门便迫不及待地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彩衣听到这个消息,立刻兴奋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过于急促的动作,不小心带倒了刚才坐着的椅子,而那倒下的椅子恰好碰到了她的脚踝。“哎呦~”彩衣眉头紧皱,忍不住轻声哼叫。 青芷看到彩衣这般狼狈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责备道:“你慢些,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毛毛躁躁的。”尽管嘴上埋怨着彩衣的鲁莽,但她还是细心地蹲下身子,轻轻掀起彩衣的裙角,仔细查看她的小腿是否受伤。 “还好,只是蹭到了一点儿皮。”青芷帮彩衣细心的揉捏了一番,这才站起身来,松了一口气。接着又好像想起了什么,忍俊不禁道“若是让刘妈妈知道你又把自己弄受伤,一定会气得拿掸子揍你的屁股。” 彩衣却不以为然,撅起小嘴反驳道:“刘妈妈只是心疼银子罢了,担心我受了伤就不能替她赚钱,哼,我巴不得受了伤好生歇一段日子呢。” 青芷忍住笑意,轻声说道:“你呀,刘妈妈人其实很好的,她其实把我们当孩子看的。” 彩衣却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反驳道:“有让自己女儿接客的?” 然而,这句话一出口,连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意识到这样的说法有些滑稽,于是笑着补充道:“哈哈哈,我明白的,都得活着不是嘛。”接着转身朝旁边刚刚手足无措的小蝶和芽儿说道,“快说说,第二轮比试是什么题目,什么结果?” 第122章 临江仙 “回姑娘,第二轮乃是崔大人亲自出的以长江为题,最后是长安的陈海公子得了第一,江阳县骆谨言骆公子屈居次位。”芽儿捂嘴笑道。 “啊?骆公子又输啦?”彩衣脸上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巴也微微张开,仿佛听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小蝶看到芽儿抢走了自己的风头,不甘示弱地抢答:“是啊,不止是崔大人,就连安老都夸赞那位名叫陈海的公子写的诗绝妙无比呢!” 彩衣听了,心中越发好奇,连忙问道:“快说说,那位叫陈海的公子究竟写了什么诗?”她的眼神中迫不及待。 小蝶努力地回忆着刚才听到的诗句,想要复述给彩衣听,可是她想了半天,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具体的内容了。她着急得直跺脚,嘴里嘟囔着:“哎呀,我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呢……” 这时,一旁的芽儿看着小蝶焦急的样子,忍不住笑着打趣道:“姑娘,还是我来说。小蝶随了彩衣姑娘的根儿,哪能记住那些词句呢。” 彩衣听了,假装生气地嗔怪道:“好你个芽儿,居然敢打趣我。”说着,她轻轻地踢了芽儿的小屁股一脚。小蝶更是在一旁给自己姑娘加油助威, 一时间,屋子里倒也显得轻松快活。 芽儿笑嘻嘻地求饶道:“好姑娘,奴婢知错了。” “哼,这还差不多。”彩衣轻哼一声,比了一个获胜的手势。 青芷见她们玩闹的差不多了,这才开口道,“芽儿别闹了,先说说骆公子的诗。” “是,姑娘。”芽儿虽然和小蝶同岁,但是跟着青芷久了,性子自然也就更加稳重一些。 “好啊,姐姐,你还说自己对骆公子没什么想法, 现在又想先听他的诗了。”彩衣在一旁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赶忙跳起来说道。 青芷轻笑道,“好妹妹,若是先听了第一的诗,再去听第二的,不免会从心里觉得差了什么。” “这样吗?”彩衣歪着小脑袋瓜半信半疑道。 青芷知道若是继续解释下去,彩衣更会不依不饶,因此示意芽儿开始复述。 “骆公子第二轮写了一首词,名叫《长相思花似伊》 花似伊,柳似伊。花柳青春人别离。低头双泪垂。 长江东,长江西。两岸鸳鸯两处飞。相逢知几时。” 芽儿记性甚好,一字不差的将骆谨言的词复述了出来。 彩衣皱了皱俏皮的小鼻子,“一会儿东一会儿西的,鸳鸯都飞到两处去啦,这词也太伤感了。” 青芷安静的听完芽儿的复述,又自体会了一番词里的意境,这才解释道,“彩衣,你没领会词中的意思,骆公子这词采用的是教坊曲词牌写法,以女子视角抒发和丈夫的离别之苦,用辽阔的长江表示相距甚远,同时也暗指思念之情如同长江东去;频用叠字叠韵,重点着眼‘思’和‘恨’二字,端是巧妙无比,但从词的立意上而言,已经是上佳之作。” “怎么姐姐这么一说,我觉得这词很厉害的样子。”彩衣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青芷轻轻点了点彩衣的眉头,笑道,“让你平日里多看看书,你倒好就是不愿意,这词用词简练易懂,便是入了私学的孩童也能明白词意的,偏偏你却不懂。” 彩衣吐了吐可爱的小舌头,“谁叫人家一看书就打瞌睡呢,人家也不想嘛~” 其实还有些话,青芷并没有说出来,骆谨言以这首《长相思》不光是抒发男女之间的思念之情,青芷知道他是想通过这首词表达对自己的思念之情,毕竟骆谨言经常以探讨诗词的名义拜访自己,也知道这首词青芷能看得到。在青芷的心里,虽然和他没有男女之情,但在这扬州城,在这潇湘馆,青芷除了彩衣之外,却是再也没有什么朋友可言的,因此那骆谨言以朋友之礼待自己,从不逾矩,即使喜欢自己,也不过是在诗词里隐晦的表达, 并未有过轻佻之举,因此在青芷心里,骆谨言也算是半个知己好友。 “这首词既然只能屈居次席的话,想来这一局,那个叫陈海的公子所作一定非同一般了。”青芷恬静的坐在案几旁,拿着一支毛笔将骆谨言的这首《长相思》眷写完后,这才缓缓说道。 一旁的芽儿是知道自己姑娘的这个习惯的,因此等到青芷开口才说道,“是的,姑娘,陈海公子也是写了一首词,名叫《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 “嗯?”青芷手中的毛笔一顿,一滴墨汁滴落在洁白的宣纸上。 事实上,陈海在听到崔长史说以长江为题的时候,脑子里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杜少陵的那首堪称七言律诗之冠的《登高》,若是写此诗,陈海很有把握必然夺冠;但是陈海不知为何转念又想到如今这个虞朝已经是风雨飘摇,内忧外患层出不穷,偏偏这些食君俸禄不思为君分忧的人还饶有兴致的组织什么诗会,拿那什么花魁作为彩头,只知贪图享乐,丝毫不管这个国家已经是千疮百孔,渐有民不聊生之象,当下陈海不禁想到了另一首咏史词——《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 虽然自己才来到这个世界不到一年的时间,但是这里有对他很好的父母,有血浓于水的兄弟姐妹,如果可以,陈海更希望这个朝代能够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当然陈海也知道这是理想主义,但是陈海还是希望这个国家能够相对太平的安定下去。 思及此处,陈海毫不犹豫写下了这首词。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这首词乃是原作者以七十多岁的高龄,经历一生风风雨雨后有感而发,虽不及《登高》传唱度那么高,但是仍旧在整个华夏的璀璨篇章里占据了非常重要的文学地位。陈海本以为自己舍弃了七言律诗之冠的《登高》转而用这首词,如果别人能写出更好的,自己这词也不会评价太低,总之,陈海并不想去争那魁首,毕竟他还时刻记得今日来此的目的。 第123章 黄鼠狼给鸡拜年 后院的闺房里。 青芷听完芽儿复述完这首词后,整个人呆滞了半晌,才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芽儿,这位陈海公子年龄几何?” “回姑娘,约莫二十岁的样子。”青芷忽然问到陈海年纪的问题,使得芽儿有点摸不到头脑,但还是第一时间回答了。 “这就奇怪了。”青芷凝眉思索。 彩衣在一旁好奇的问道,“姐姐,这有什么奇怪的?” “若是这人七老八十了,这首词没有任何问题,可是作词的人才二十岁左右的年纪,怎么会有这种是非成败于人生而言,只不过都是笑谈罢了的感悟?” 青芷看向彩衣,见对方还是一脸不解之色,于是继续耐心解释道:“对于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来说,正是追求功名利禄的大好年华,或者性子跳脱,不拘一格,与以后的人生无不是充满了希冀。偏偏这首词的字里行间,无不表达出作者经历过无数岁月的洗礼,见惯大起大落,岁月变迁,乃至。”青芷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度,“乃至朝代更迭,你何曾见过那些来潇湘馆的自诩风流名士的才子有过这种心迹。因此我才感到奇怪,若是做这词的人是第一个七老八十,或者怀才不遇之人所写,我丝毫不会诧异,可偏偏作这词的人才二十岁。” 彩衣听了,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原来如此,姐姐说得有道理。那会不会是这个陈海公子故作深沉呢?” 青芷摇了摇头笑道,“也不排除这个可能,但从这首词来看,他应该是个有才华的人,并且从用词遣句上来看,此人明显是曲尽其妙的。” “这么厉害呀!”彩衣捏着手指头轻轻的说道。 青芷也是微微的笑了起来,如同清风拂过茉莉般好看,“如此一来,我倒是对此人充满了好奇,若是他得了这诗会的魁首,我倒要见识一番。” “啊?姐姐对他这么有信心啊?这样一来,岂不是骆公子就要失望了吗?”彩衣像是又想到了什么,继而也跟着笑起来,“嘻嘻,若是骆公子得了第二,我就替姐姐安慰他一番。” 宴会厅这边,第二轮比试的结果公布后,陈海对于自己得了二轮的第一开始感到有些苦恼,看来自己第三轮的时候要适当的放放水了,不然最后就见不到那个彩衣了。 不过陈海也留意到,在公布结果的时候,从蒲光甲那里明显的传过来一丝带有妒恨的眼神,虽然只是一闪即逝,但还是被陈海敏锐的捕捉到了,当下心中了然。 陈海的嘴角微微上扬,不易察觉地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接着,他将身旁的顾少游拉到一边,低声说了几句话。趁着第二轮比试结束后的中场休息时间,他端起一杯酒,径直地朝着蒲光甲所在的方向大步走去。 “原来蒲兄也在这里啊!” 陈海走到近前,面带微笑地打了个招呼。此时,心中有鬼的蒲光甲已经紧张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脸色有些不自然。陈海见状,热情地搂住蒲光甲的肩膀,向旁边的顾少游介绍道:“顾兄,这位就是我之前提到的蒲光甲蒲兄,他跟我一样来自长安。一路上多亏有他的照顾,我们在来扬州的路上才丝毫都不觉得无聊呢。 ”陈海一语双关,一旁的蒲光甲听了不禁心头一紧。 蒲光甲本想在第一时间挣脱陈海那犹如铁钳般的手臂,但无论他如何暗自使劲,都无法摆脱对方的束缚。听到陈海的话语后,他连忙赔笑:\"呵呵呵,大家都是同乡嘛,出门在外互相照应也是应该的。\" “说的很对。”陈海脸上笑容不减,眯着眼睛看着蒲光甲说道:“哦对了,这位也是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不知怎么称呼?”陈海指着蒲光甲旁边坐的那位,向蒲光甲问道。他已经认出此人正是那日在船上和蒲光甲一起的人。 那人站起身来,勉强笑了一下,说道:“在下姓金,金无缺。” “哎呀,原来是金兄!”陈海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地说道:“今日能在这里再次相见,说明你我的缘分不浅啊!来来来,你我共饮一杯。”说完,陈海将手中的酒杯放下,拿起蒲光甲面前桌上的酒壶,为蒲光甲和金无缺分别斟了满满一杯酒,然后亲手将酒杯塞到二人手中。做完这些,他才重新端起自己的酒杯,笑着对二人说道:“干杯!” 在陈海看似热情的邀请下,蒲光甲和金无缺对视一眼,有些犹豫,但还是举起了酒杯。面对陈海众目睽睽之下如此热情的举动,他们也不好直接拒绝。 陈海仰头,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 蒲光甲自始至终都在留意陈海杯中的酒,发现并未和自己的酒杯替换,见状便不再有什么怀疑,又和金无缺对视一眼后,一起将酒喝进肚子,蒲光甲心中暗道“喝喝,你喝的越多,待会儿出丑时动静才会越大!就让所有人都看你丢净了脸面。” 这时,随陈海过来的顾少游在一旁搭腔“原来是蒲兄和金兄,久仰久仰!咦?兄台姓金,不知扬州别驾金泰金大人你可认识?” “正是家叔。”金无缺不曾想对方竟然知道自己家叔的名字,着实有些意外。 顾少游继续说道,“家父乃是扬州官署中人,曾经向我提起过金大人名讳,金姓比较罕见,因此顾某便好奇的问下,没想到还真是一家人,呵呵。” 金无缺闻言这才打消顾虑,“原来如此,不知令尊是?” “在下父亲不过是一名小小的府吏,金大人必然是不会识得的。” “原来如此。”金无缺听闻对方的父亲不过是小小的府吏,顿时便觉得兴致乏乏,因此也就不愿意过多的聊什么了。 顾少游像是丝毫没有感受到对方的意思,复又斟满了酒,再度敬了对方一杯。 陈海见目的已经达到,便拉着顾少游告辞,离开前,陈海淡笑着朝着两人说了一句,“好好享受。” 第124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蒲光甲两人闻言疑惑不已。 “金兄,你说那小子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蒲光甲扭头向金无缺问道。 “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啊!”一旁的金无缺也摸不到头脑,只得盲目的猜测道。 “哼!我看没准是故弄玄虚罢了。”蒲光甲忿忿的说道。 却说陈海和顾少游返回席位后,陈海见众人没有谁留意到自己,就连身旁的顾少游也没察觉的情况下,自然而然的端起酒杯将身体后仰,假装做了个饮酒的姿势,“你怎么混进来的?” 这时,身后一个侍从模样的人鬼头鬼脑从柱子后面露出半张脸,却是早些时候跑去盯梢左应枫的无忧。 “嘿嘿,我在外头打晕了一个去茅房的侍从,换了他的衣服,大摇大摆的就进来了。”无忧扯了一下身上不太合身的服饰。 陈海有些哭笑不得,那衣服穿在无忧身上明显小了一码,因此显得不伦不类的,有些滑稽。 “他呢?”陈海问道。 “那家伙早早就睡下了,我闲来无事,便过来找你了。”无忧笑嘻嘻的说道,自然知道陈海话中所指之人。 陈海对无忧自然是放心无比,“大概什么时候能有好戏看?” “这玩意儿起效甚快, 你就等着看戏就行了。” 原来无忧在陈海第二轮比试的时候就已经溜了进来,陈海趁旁人不注意的时候,将桌上的酒壶拿给无忧查看,无忧打开酒壶只闻了闻便知道这里面是下了泻药的。因此第二轮比试刚一结束,在陈海明白过来是蒲光甲所为后,无忧在他的授意下,利用侍从的身份神不知鬼不觉的来了一个狸猫换太子,将那杯下了药的酒壶与蒲光甲桌子上的进行了调换。 第三轮比试随着一炷香的燃尽即将拉开序幕,这时却出了一个小插曲,原本台上的安姓老者即将公布比试的题目时,突然有一黑衣侍卫走了上来,在花甲老者的耳边附耳低声了一番,然后丝毫不理会台上其余几人便径直又走了下去。那安姓花甲老者默默的点了点头,没有丝毫的不满的神色,不光花甲老人如此,就连台上的其他人也没有丝毫的不满。 台下众人见状纷纷心中暗暗称奇,暗自在心中猜测着侍卫背后的主人是什么身份,要知道台上几人的身份和地位颇重,崔长史更是从五品上的官阶,但是这侍卫丝毫不将几人放在眼里,只能说明背后的主人背景比台上诸人都要尊贵的多。 陈海此时又回头看一眼隐在柱子后面的无忧,别人不知道那侍卫的身份,陈海和无忧却是了然的。 无忧见陈海回头看自己,连忙换成一副笑脸朝着陈海点了点头。 安姓老者这时轻咳一声,“诸位,曾子云‘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诸位皆是我大虞未来的栋梁之材,希望诸位能够积厚成器,早日成材,以报效我大虞!这第三轮的题目,便是以‘家国’为题。 ” “是!”台下众人闻言皆是热血沸腾,皆有顿生豪情壮志之感。 “好,那么接下来,仍旧是以一炷香的时间为限,诸位可以开始了。”安姓老者轻捋胡须笑着点头道,对于下面这些人的反应他自然十分满意。 “是。”又是一声附和,众人纷纷正襟危坐,拿起毛笔开始构思自己的诗词。 此时偌大的宴会厅里除了偶尔响起纸张翻折的声音外,显得安静无比。 “噗~” 一声响屁打破了宁静,声音格外响亮,仿佛在寂静的大厅中回荡着。众人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不过谁也没有过多的关注,毕竟人吃五谷难免会有尴尬的事情发生。 然而。 “噗~噗~噗~噗~噗~” 一连串的放屁声此起彼伏,听声音分明不止一个人。 厅里开始响起零碎的嗤笑声。不过好在大家都是斯文人,虽然有人憋不住笑了起来,但因为台上还有几位大人在,所以更多的人还是选择将笑意辛苦地压下去。 蒲光甲和金无缺两个人此时已经恨不得钻进砖缝里去,他们各自捂着自己的腹部,脸色涨红,脑袋上已经是汗如雨下,满脸尴尬。 偏偏矢气(古代对屁的雅称)像是被压抑许久的火山一般,无法控制地从屁股里不断喷涌而出,发出一串串响亮而尴尬的声音。 临近蒲光甲席位旁的几人可是遭了殃,只见这一连串的屁声震耳欲聋,响彻整个考场。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扑鼻而来,瞬间弥漫在空气中。旁边的人几乎已经被屁熏得睁不开眼睛,他们试图用衣袖捂住鼻子,但却无法抵挡那股浓烈的臭气。其中一人甚至来不及放下手中的毛笔,便在空中胡乱地挥舞着,试图能驱散那股味道。 台上的几位担任考官的人皆皱起眉头,目光紧盯着台下的情况。他们的神情变得有些不悦。显然,这场突如其来的闹剧打破了考试的严肃氛围。 蒲光甲两人此时已经感到腹痛难耐,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身体微微颤抖。他们不得不硬着头皮,强忍着腹中的剧痛,艰难地站起身来。两人相互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尴尬与无奈。随后,他们朝着台上的几位大人拱手告罪道:“大人恕罪,学生腹部不知为何绞痛难耐,故请去出恭,望大人准许。” 台上的崔长史本就心生不满,心中早已烦躁不安。此刻,他的眉头更是紧紧皱起,脸上流露出明显的不悦之色。如果不是因为侧室里有连自己也不敢轻易得罪的大人物在,他早就下令让人将这两个家伙轰出去了。 崔长史努力压制住内心的不悦,脸上却仍旧充满笑意地说道:“准,快去,不过鉴于公平起见,中途离席便视为放弃本轮比试的资格了。” 蒲光甲和金无缺此时已经感觉腹中那股劲儿已经兵临城下了,哪里还顾得再比试诗词,更何况两人也并未取得什么好的名次,当下赶紧赔笑道,“多谢大人提醒,学生先行退下。”然后踉踉跄跄的相互搀扶着出了宴会厅。 陈海自然是知道事情原因的,不过这也是蒲光甲二人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可不会觉得有什么愧疚的。 第125章 老狐狸 陈海坐在席中陷入了思索中,要说这个题目对与陈海来说可谓是信手拈来,但是现在陈海的目的是要将名次降一降,因此记忆里那许多着名的诗句便不能写下来了,但是又不能放水过于明显,否则也会引人怀疑。 陈海思索半天,眼见那炷香已经燃了一半多了,陈海这才拿定主意,毛笔蘸足了墨汁,在纸上唰唰唰的写完了一首诗,撂下毛笔后,陈海拿起宣纸默默的看了一遍,满意的点了点头,至于那不堪入目的字体则被陈海自动忽略掉了,陈海刚要叫过侍从将写好的诗递上去,转头便瞧见骆谨言也是刚刚将诗词写好。 两人相视一笑。 很快,一炷香的时间截止。 台上,崔长史与其余几人开始点评众人的作品,几人一番交换意见后,最后评出骆谨言一首《塞上曲》以一句“愿得此身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获得第三轮的魁首,而陈海的一首《病起书怀》并为第一。 朱世琪站起来朝着众人朗声道,“扬州骆谨言的《塞上曲》其用典信手拈来,自然朴素;其诗直陈胸臆,抒发以身报国的壮志豪情,我大虞男儿该当如此啊!” 一旁座位上的崔长史虽然没有说什么,却是不住的点头,显然对朱世琪的话非常认可。 安姓老者轻轻捋着自己的胡须,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缓缓说道:“魏晋时期的曹植曾写下‘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这样的诗句,而今日老夫有幸听到了‘愿得此身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这样的绝句,即使是老夫已经年迈,但心中依然涌起豪情万丈。如果老夫再年轻一些,听到这样的诗句,恐怕会毅然决然地弃文从武,远赴边疆,为我大虞王朝守土固疆。” “安老言重了,古人云‘文以载道’,您用文章教育后人,也是在为我们大虞做出贡献啊!”旁边的人们纷纷出言表示赞同,并向安姓老者表示敬意。 朱世琪见众人反应热烈,便接着说下去:“至于长安陈海的那首《病起书怀》,其中的‘位卑未敢忘忧国,事定犹须待阖棺’这句更是将会流芳百世,成为千古名句。” 安姓老者再度开口,“今年这诗会委实收获颇多,能够见识到后辈们文采斐然,老夫深感欣慰,深感欣慰呐!” 众人听了安姓老者这番话,都不禁感到一阵豪迈之情涌上心头。这位花甲高龄的老者为了大虞的文脉兴盛可谓是呕心沥血,从他的话语中能够真切的感受到所言之语皆是发自肺腑。 陈海没有继续听下去,他将身子埋在席位上,后背靠住身后的柱子,这结果并不是自己想要的,不过也许还有回旋的余地。 台上还在继续,“诸位稍候片刻,关于今日这诗会的奖赏,我去侧室请示几位大人。”崔长史说罢便起身从台上离开。 待崔长史的身影消失在帷幔后面,厅内众人开始纷纷出声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彼此祝贺的,有不甘名落孙山的。 顾少游倒是显得兴奋不已,紧紧抓着陈海的胳膊“陈兄,可喜可贺!今日之后,陈兄的大名可就要在扬州家喻户晓了!” 陈海露出一丝苦笑,你以为这是我想要的结果么? 这时,旁边的骆谨言也走过来拱手道,“陈兄的才华,骆某心悦诚服。” “侥幸,侥幸,骆兄的才华我也是钦佩的紧。”陈海赶紧起身回礼,对于顾少游自己可以不这么客气,但是对于骆谨言,自己还是不能失礼的,不然落到有心人的眼里,难免会有一些麻烦,虽然自己不惧,但是毕竟自己又不是莽夫,没必要给自己四处树敌。 一会儿的功夫,就在陈海客套的打发走几波前来祝贺的人群后,崔长史终于姗姗来迟,只是多了几道身影。 一个显得有些伟岸的身影一马当先走在前头,陈海定睛看去,不是镇国大将军唐正又是谁?无命正一脸冷峻的跟在唐正的身后。错后一个身位跟着的那人陈海也认得,正是那日扬州丝商会上的吴用之吴司马,在吴用之左手边才是去而复返的崔长史。 陈海回头想找无忧的身影,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台上以安姓老者为首的几人赶紧起身相迎,唐正坦然的受过几人行礼后,一屁股坐在了台上居中的座位上,台下众人除了陈海之外,其余众人虽然不知道这人身份,但都被他不怒自威的气势所慑,整个宴会厅鸦雀无声。 “诸位无需多礼,都落座。”唐正微笑着说了今日的第一句话,侍从赶紧往台子上面搬了几把梨花椅,一旁跟着的吴用之和台上的其余人等这才告谢后纷纷落座。 唐正威严的目光扫视了全场一圈,在扫过陈海时,稍微的停顿了一下,接着若无其事的开口道, “我是镇国将军唐正,方才我一直在侧室听几位点评这在场的才子们的诗作,我一直听闻扬州诗会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台下众人听得唐正的名讳纷纷震惊不已,虽然不少人在诗会开始的时候就猜测过侧室之人的身份,但却没想到居然是镇国大将军亲临! “学生等拜见镇国大将军!!!”台下众人齐声高喊。 唐正微笑的挥手回应。 待到众人恢复了安静后,唐正再度开口道,“亏的吴司马力主邀请我来这里观赏诗会, 我才知道我大虞文脉昌盛如斯,我深感欣慰,天下英才皆为大虞之栋梁,相信有诸位为大虞计,大虞定能国泰民安,世存永昌,诸位的才华我已经领略一二,不过明年春闱才是大家以命相搏的战场,望诸位明年春闱时皆能一举高中。” “是!”台下众学子听得热血沸腾,发出一番地动山摇的呼喊。 “崔大人。”唐正露出满意的笑容,朝着一旁的崔长史说道。 崔长史诚惶诚恐的站了起来,“下官在。” “既然今日我恰好在此,不如我另行加点彩头,也算送给扬州学子们一点礼物。” 崔长史露出一丝感恩戴德神色回道,“下官代扬州学子多谢大将军,全凭大将军做主。” 第126章 特殊的奖赏 “好,既然如此,我看这前三甲,不妨就探花赏银百两,榜眼赏银五百两,至于魁首么……”唐正顿了顿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接着说道,“依我大虞朝例,除圣人和中书省外,百官无权任命下官。不过我既为大虞二品大将军,任命将军府的属官的权力还是有的,所以今日这魁首,可以入我将军府为一属官,虽无品阶,但也是一个身份。”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让在场所有人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众人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台上那个面带微笑的男人。 唐正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着,仿佛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他的话语简洁明了,却又充满了无尽的诱惑和可能。 不光台上的众人吃惊不已,就连台下的那些学子们也都目瞪口呆,一个个脸上露出了惊愕的表情。他们心中暗自揣测,这位将军到底是何用意? 众人都不是傻子,将军府属官虽然无品无阶,但是也不耽误科举呀,这不等同于给自己提前谋了一份朝廷差事了嘛。要知道就算是参加春闱,科举中榜后大多数人都是要外放为官的,在外地的官吏纵使带品,见到将军府的狗都要矮三分,更遑论长了一张嘴的属官了。 此刻,全场鸦雀无声,不少人已经在心里纷纷暗骂自己,亦或捶胸顿足,埋怨自己为何没有把握住机会,在刚才那三轮比试里发挥的更好。 对于这些年轻的学子来说,这无疑是一次难得的机遇。能够进入将军府成为属官,不仅意味着有了一个稳定的职位,更有可能接触到更高层次的人脉和资源。而且,即使将来继续参加科举,有了将军府这层关系,更是增加了他们在官场中的竞争力。 就在众人各怀心事的时候,唐正再度开口了,“崔大人。” “下官在。” “我的奖赏说完了,你们可以公布今晚这诗会的三甲了。” “是!”崔长史恭敬的拱手回话,然后转身看了看台上的其余几个评委,这才朝着众人大声说道,“本官在此宣布,今年这七夕诗会,三轮比试后的魁首便是长安陈海了,扬州骆谨言为榜眼,探花” 全场在短暂的安静过后,一片哗然之声喧嚣而上,没有人在意第三名是谁,至于第二名,大家也选择性的忽略了,唯有这第一名,不仅使得扬州第一才子的头衔至此戛然而止,甚至由于陈海都不是扬州人士,自此以后,谁也无法再自称这个头衔了,哪怕这只是一个让无数文人趋之若鹜的虚名。 所有人看向陈海的眼神都充满了火热,尴尬,羡慕,嫉妒,恨,皆有之。这头衔虽虚,却是无数文人梦寐以求的虚荣,甚至在众人眼里,更是一步登天,平步青云的象征。 陈海坦然受之。 没办法,陈海坐在那里的时候就看到唐正看向自己的时候眼神里那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他知道唐正这个老狐狸必然会对自己做点什么,当然陈海也知道唐正当中公布这种事,也是为自己好,有了将军府属官这个头衔,自己将会更加安全,毕竟再有人想动自己的时候也要掂量掂量自己配不配与整个将军府为敌。 虽然陈海心里对唐正这个长辈是充满尊敬的,但是陈海还是暗中竖了一个中指。 “无命,什么时辰了?” 唐正身后如箭矢般站立的无命嘴巴微动,立刻回答道,“将军,戌时末了。” 唐正点了点头,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时辰不早了,本官就先走一步,回去歇息了。” 崔长史等人连忙起身,台下的众人见状也纷纷起身。“大将军,时辰还早,不如再多待片刻,您看这些个学子们都还没有瞻仰够大将军的风采呢。” 唐正随意的摆了摆手,“年纪大了,精神头比不了这些个年轻人了,呵呵。” “那,下官等恭送大将军。”众人纷纷行礼道。 唐正随意的摆了摆手,“都免礼,我走了你们也能随意一些。”说完不待众人反应,便当前一步大步流星的朝外走去,一身黑衣的无命亦步亦趋的紧随其后。 “崔大人,你们留下继续,我去送送大将军。”吴用之笑呵呵的跟其他同僚打了声招呼,就赶紧追了上去。 唐正一离开,宴会厅内的氛围的确变得轻松了许多。尽管还有崔长史等官员在场,但他们的气势远不及唐正所带来的那种从尸山血海中生还的杀伐之气。 崔长史清了清嗓子,说道:“诸位,本官在此再次向三甲的青年才俊表示祝贺。接下来,由我和扬州官署的朱大人还有安老为夺得三甲的才子们题字。”所谓的题字,实际上就是邀请在场的几位德高望重之人用毛笔在宣纸上写下如‘谁谁谁扬州诗会魁首’‘榜眼’‘探花’等字样,并注明具体时间,最后盖上扬州官署的印章,表示对其身份的认可,具有官方效力。获得题字的人可以在回家后将这些字装裱起来,挂在自己的书房或其他地方,这也是一种展示自身身份的方式,扬州的文人对此推崇备至。 题字结束后,安姓老者也站了起来,“诸位,那么今年的诗会到此就圆满结束了,剩下的就是咱们潇湘馆的彩头了,刘妈妈呀。” 名叫刘知红的鸨母赶紧从人群后头挤出一条缝上前几步应道,“安老爷,我在这儿呢。” “接下来就交给你喽,我这老身子骨也是该回家安歇了。”安姓老者调笑道。 刘知红袅袅娜娜地走上台子,用一方大红锦帕轻轻掩住嘴角,露出妩媚动人的笑容,娇声说道:“哎呀呀,安老爷,您可别这么说,这不是让小女子我难堪吗?”她那眉眼之间流露出的风情万种,让人不禁为之倾倒。 “呵呵呵,这里就交给你了,可千万不能怠慢了这些年轻有为的才子们啊。”安姓老者微笑着嘱咐道。 第127章 请给我换个姑娘 刘知红轻盈地走到台上的几个人身旁,柔声细语地说道:“安老爷,您就放心,一切包在我身上。”说完,她朝着台上的崔长史等人微微俯身行礼,声音轻柔得仿佛能融化人心,“几位大人辛苦了一整晚,我已经在雅间准备好了美酒佳肴,恳请各位大人赏脸移步过去,稍作休息,品尝一番。” “也好,哈哈,既然我等都已经来了,那就一起喝杯酒。”崔大人当下点头答应道。 一旁的朱司士也打趣地说:“是啊,既然来到了潇湘馆,要是不喝点酒回去,家里的婆娘肯定也不信啊。” “哈哈哈,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啦!”众人纷纷笑着应和道。 刘知红笑得花枝乱颤,娇声说道:“这才对嘛,几位大人老爷先去,容我这边将那彩头公布了,立马就过去陪几位大人老爷。”说完,她赶紧示意身边的人招待几位大人离开,同时还不忘嘱咐他们去楼上请潇湘馆最有名气的清倌过来作陪。待一切安排妥当后,刘知红才扭动着纤细的腰肢,袅袅娜娜地走到了台子中央。 她面带微笑,轻声细语地说:“各位大都是认识刘妈妈我的。”声音婉转如黄莺出谷。 台下众人纷纷回应道:“自然是认识的。” “刘妈妈今日看起来越发水灵了呢。”更有甚者与她开玩笑,言语轻佻。 刘知红轻轻抖了抖手中的锦帕,假装嗔怪地骂道:“呸,你个毛都没长齐的,竟敢拿妈妈我寻开心。”她的语气虽然带着几分责怪,但更多的却是一种说不出的妩媚。 台下的人们听了她的话,反而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刘知红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众人,说道:“好了,若是有想找我过夜的,等这正事结束,老娘我也不是不能伺候人的,但是现在言归正传,不敢耽误诸位才子们的时间,所以妈妈我就不卖关子啦。” 她一边说着,一边轻掩朱唇,露出一丝妖娆的媚态,那风情,让台下众人不由得心头一荡。 “妈妈,你倒是快点说呀,我都有些等不及了。”台下有人起哄道,惹得众人跟着起哄。 刘知红翻了一个白眼,娇嗔地说道:“就你心急,小心今晚出不了我潇湘馆的大门。” “那感情好,我正想见芯芯姑娘呢。”刚才起哄的人大笑说道。 “去去去,我让芯芯洗干净了等着你。”刘知红继续调笑道。 这时,现场气氛已经十分热烈,人们的情绪被调动起来。 接着,刘知红突然提高声音,宣布道:“潇湘馆祝贺长安陈海公子夺得魁首,按照潇湘馆事先所约,公子可以与青芷姑娘相会一场。” 此时,全场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陈海身上,如果羡慕的眼神可以杀人的话,现在的陈海怕是要被众人的眼光凌迟。 陈海淡然的站起身来,微笑着向刘知红拱手道谢:“多谢刘妈妈!不过我有一个请求。” “陈公子请讲。”刘知红媚笑着说道,声音如同黄莺出谷般婉转悦耳,让人听了不禁心生荡漾。她知道眼前这位年轻的陈公子此刻心情必定十分激动。毕竟,青芷可是她耗费多年心血精心培育的花魁,堪称整个潇湘馆的台柱子。虽说青芷只卖艺不卖身,至今仍是处子之身,但也是这样就越能让那些吃不着腥儿的心痒难耐。刘知红是懂得这个道理的,青芷仅仅负责陪伴客人闲聊解闷,或是谈论一些琴棋书画之类的高雅之事。并且每日里见多少客人全凭青芷的心情,纵使有钱有身份也不一定能见上一面。这种特殊的规则不仅没有人心生怨言,反而更是让那些恩客们趋之若鹜,每天涌入潇湘馆,想一睹青芷的芳容的能从潇湘馆的大门一直排到扬州城的城门外。而刘知红也凭借着青芷一个人日进斗金,每天的银子如同流水一般流进潇湘馆。 尽管如今青芷已甚少在客人面前展露自己的才艺,但这绝非意味着她的技艺不精。恰恰相反,青芷对于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等无一不通,每一项皆已达到登峰造极的境界。 所有当陈海说自己有一个请求的时候,刘知红理所当然的以为是关于青芷的,所以虽然她嘴上客客气气的请陈海说出来,心里已然在第一时间打定主意,若是陈海的请求过分,自己立马回绝他,不要以为得了诗会的魁首就能怎么着。这里可是潇湘馆! “刘妈妈,我可不可以换成别人?”陈海淡笑着说出自己的请求。 “自然唉~?”陈知红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其余人更是瞠目结舌,用看傻子一样的眼光看陈海。 “陈兄,你疯了,你知不知道,青芷姑娘多少人豪掷千金也未必能见到的呀!”顾少游急的直跺脚,他怕陈海不了解情况错过了这难得的机会。 “我说我可不可以换成彩衣姑娘。”陈海又说了一遍,这次指名道姓。 刘知红反应了好一会儿,这才不可置信的开口道,“你的意思是想与彩衣相会?”刘知红这句话后面的语调已经不知不觉的拔高了许多。 “是,我想见见彩衣姑娘,不知可否?” 顾少游在一旁着急的使劲扯陈海的袖子,“陈兄,你莫不是失心疯了,彩衣姑娘虽然也是花魁,但是还是好见到的,这青芷你若是错过这次机会,下次想见,可就不知道猴年马月了。” 陈海这才转头看了看顾少游淡笑着道,“顾兄,我有自己的道理。” “这,莫不是?”顾少游不由得想歪了,他以为陈海已经见过彩衣姑娘,并对彩衣心仪已久,所以即使青芷再木秀于林,陈海也不会多看一眼了。想到这里,顾少游狠狠的点了点头,想不到陈海是一个如此专情之人,“我明白了陈兄,你放心,我支持你!” 陈海“”我也没说啥呀,你就又明白了?你明白个锤子!? 但是现在也不管顾少游怎么想了。 陈海盯着陈知红,“不知妈妈可应允?” 第128章 同时天涯沦落人 刘知红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在经过方才的失态之后已经恢复了冷静,“陈公子的请求不过分,只是彩衣姑娘原本是这诗会榜眼要相会的人,因此妈妈我也是作不了主的,这事儿,得是榜眼骆公子愿意才行。”陈知红媚眼如丝,声音糯糯的将皮球踢给了陈海身旁原本有些失魂落魄的骆谨言。 “啊?什么?”骆谨言此时仍处于半梦半醒之间,猛然听到这个惊人的消息,顿时惊愕得合不拢嘴,心中充满喜悦和惊喜。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确认这不是一场梦境后,迅速站起身来,激动地喊道:“陈妈妈,我愿意!”接着,他转向陈海,感激涕零地说道:“多谢陈兄成全!” 骆谨言误以为陈海陈海是听闻了自己对青芷的情意,故意成全自己。看来人不可貌相,陈海与自己虽然只有萍水相逢,甚至连话都没说几句,但是对方竟然愿意做出如此大的牺牲,属实让自己感激涕零。 “我”陈海疑惑不解地看着旁边激动得难以自持的骆谨言,心中暗暗嘀咕,你又乱入进来在这感动个锤子!? “不好了,姑娘不好了。”小蝶慌慌张张的从外面跑了进来。 “姑娘我好端端在这坐着呢,哪里不好啦?”彩衣气呼呼的看着上气不接下气的小蝶说道。 就在刚才,芽儿和小蝶去了宴会厅探听第三轮比试的结果,芽儿记下了前三甲的诗词回来复述给青芷听,留下小蝶继续在宴会厅探听最后总的结果和潇湘馆的安排。 青芷和彩衣作为花魁是知道此次诗会自己要与诗会的前两名相会一场的,两人都对此无所谓,毕竟只是坐在那里吃吃茶,聊聊诗词之类的,顶多就是彩衣跳一支舞给对方看,对方好歹是个才子,料想也不会唐突佳人的。 “姑娘,我不是说你不好了,哎呀,我是说”小蝶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前面发生的事跟彩衣和青芷说明白。 彩衣听完小蝶的解释,嘴巴张的仿佛能塞下一个鸡蛋。“怎么会这样?” 彩衣侧脸盯着青芷,“姐姐,我的名气都传到长安去了嘛?” “许是我妹妹的名气更大了呢,没准那个叫陈海的公子是特意从长安奔着你来的呢。”青芷掩嘴轻笑。 “哎呀,姐姐,你再取笑人家,人家就不理你了。”彩衣有些羞涩的低下了小脑袋,心中却是不禁暗暗思忖:难道真如姐姐所说,那个陈海公子就是冲着我来的吗?哎呀呀,虽然我确实长得很漂亮,曲儿唱得也好,舞跳得也不错,但他这样公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说想与我相会,而不是姐姐,岂不是让姐姐失了面子?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暗自下定决心绝不能让这个陈海公子得逞!于是,她撅起小嘴,娇嗔地说道:“哼,他让姐姐失了面子,我才不要去见他呢!” 青芷微微一笑,看着彩衣那可爱的模样,轻声问道:“如何就成了让我没面子了呢?” “姐姐,你看,他是当众说的这话啊,那岂不是所有人都听到了,这里面很多人都是钟情于你的,他这样做,对姐姐你的名气影响多大呀?” 青芷淡笑着安慰道,“傻妹妹,姐姐还真是希望自己的名气小一些呢。” “真的吗?”彩衣天真的问道。 “当然了,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青芷看着眼前的彩衣,认真的说道,虽然从年龄上来说,彩衣只比自己小两岁,但是毕竟是性格的原因,自己是差不多七八岁的时候被柳妈妈带回的潇湘馆,她还记得十二岁那年的冬天,自己第一次在潇湘馆里见到了眼前的这个小姑娘时的样子,彩衣那时也有十岁了,顶着一副蜡黄的病殃殃的脸蛋,梳着两个羊角辫,还穿着一身满是补丁的单薄的袄子;应该是家里父母病故了,狠心的婶婶逼着她的丈夫将他的侄女卖到了这里。那人家境应该也不好,青芷当时是偷偷的躲在暗处想着,她只记得人牙子将彩衣领到刘妈妈跟前时,旁边跟着一个穿着寒酸的乡下人模样的老实巴交的男人,那男人跟刘妈妈说的什么,自己当时没有听清,只看见那男人接过刘妈妈的银子时跪下磕头的样子。青芷那时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世间会有人将自己的至亲卖到青楼呢?后来等自己长大了些接触的人和事多了,青芷慢慢才明白,是世道逼迫的。 虞朝的土地,其实已经基本上都集中权贵,世家,富商巨贾的手里,老百姓大多已经沦为佃农,每年要给他们交租子才能获准在田里耕种。春天的时候,佃农从他们手里赊来种子,等到秋天收获的时候,再用粮食还上春天里欠下的账,周而复始;但是在年景不好的时候,田里的收成不好,佃农们往往还不上帐,就只能被逼着卖儿卖女。 所以那个时候彩衣应该就是这样被卖到这里的,青芷后来无数次这么想。青芷从那天看到彩衣的第一眼里,彩衣整个人瘦小的模样就像刚来潇湘馆时的自己,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青芷从心里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亲妹妹。谁能想到,当时那个瘦小的好像活不过那个冬天的彩衣,现在出落成一个整个扬州城的男人们倾慕的大美人了呢。 青芷想着想着,嘴角有抑制不住的笑意流淌。 “姐姐你在想什么呢?”彩衣见到青芷莫名的笑好奇问道。 青芷看了看眼前的彩衣,笑道:“没什么,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 “嘻嘻,那好。” “这么说,第二名应是骆谨言骆公子无疑了。”青芷娥眉微挑,这句话却是朝着小蝶问的。 “是的,姑娘。”小蝶赶紧回道。 彩衣仿佛嗅到了什么,竖起八卦的小耳朵,“嘻嘻,姐姐,你莫不是喜欢那个书呆子?” 第129章 无中生友 青芷用手指轻轻一点彩衣的额头“莫要胡说,上次见洛公子时,探讨了些诗词,今日正好又新得了他诗会上的诗词,我也好和他探讨一番。” 彩衣吐了吐俏皮的兰舌,“那个书呆子每次见到都说些文绉绉的话,听的烦死了。姐姐,陈海公子还是魁首呢,你为什么不跟他探讨呢?” 青芷看着自己这个傻乎乎的妹妹笑道,“因为他想见的人是你,不是我呀。” 就在同一时间里,刘知红得到陈海的肯定,知道他已然拿定了主意,当下媚笑着应下,并吩咐下人将陈海带到雅间等候,另安排了人去后面叫了彩衣过去。 在众人艳羡的目光簇拥中,陈海跟着下人的引路,一路来到楼上专属的雅间,只见这雅间门口用写着“听涛”二字,下人推开房门,跟陈海告罪一声稍等,便下去准备茶点酒水了。陈海见房间里空无一人, 索性缓缓踱步走了进去。只见整个房间里的布局典雅而不媚俗,房间四处摆放着数盏一人高的烛台,将整个房间照的亮如白昼。空气中淡淡的檀香萦绕在空气中,如同无形的丝线,牵引着人的感官,处处透露着一种精致的韵味。 房间正中摆放着一套梨木桌椅,木质温润,色泽深沉。那桌子的纹理自然流畅,椅子的靠背雕刻着精美的图案,细腻的线条勾勒出栩栩如生的花鸟,一看就不是凡品。上面的精致茶具,宛如艺术品般散发着古朴的气息。小巧的茶壶圆润光滑,壶身上的彩绘细腻生动,一朵盛开的牡丹娇艳欲滴。茶杯则如白玉般晶莹剔透,杯沿上镶嵌着金边,在烛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微微的光芒。 陈海的目光被墙上陈列的名人字画所吸引。其中一幅画卷,墨色淋漓,山水相映成趣。 应该是哪位大家的墨宝了。在房间的一角,摆放着一个青花瓷瓶。瓶身修长,线条优美,瓶中插着几枝娇艳的花朵,花瓣娇嫩欲滴,散发着阵阵芬芳。房间的一侧窗子此时的开着的,可以看到潇湘馆后院里硕大的假山。泉水自山石上流淌而下,隐隐有瀑布之音传来,陈海心道,听涛二字应该是因此而来了。只是窗子前面却有一处偌大的空地,在如此精致的房间里显得有些突兀,不过陈海转念一想便即了然——彩衣擅歌舞,想来这是彩衣跳舞的地方了。 正当陈海还在神游的时候,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却是方才领路的下人,端来了些点心水酒,以及时令瓜果。 陈海谢过那人后,便自顾自地翻开了桌上倒扣着的茶杯,倒好茶水后一饮而尽。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悦耳动听的声音:“让陈公子久等了,彩衣在此向公子赔罪。”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陈海听到这美妙的声音后便知道终于等到了想见之人,脸上不禁浮现出一丝笑容,他缓缓站起身来,双目凝视着门口。 只见彩衣身着一袭水袖流仙轻纱裙,犹如仙子下凡般轻盈飘逸。她那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如同瀑布般垂落在背后,发丝上挽着一枚精致的白玉簪子,显得格外典雅高贵。而她身后紧跟着一名年纪稍小的婢女,怀中紧紧抱着一把琵琶,两人一同款款走来。 待她们走近时,彩衣停下脚步,轻盈地施了一礼,并巧笑嫣然地说道:“还未祝贺公子荣获此次七夕诗会的魁首之位呢!” 陈海注视着眼前的彩衣,特别是那双桃花眼,几乎弯成了两颗月牙儿,随着睫毛的抖动,扑灵扑灵的甚是有神。他微微一笑,回应道:“不过是侥幸罢了,实在不值一提。” 接着,彩衣轻声问道:“听说公子是自长安远道而来呢?” 陈海点了点头,目光平静地看着她:“不错,不过彩衣姑娘,我们要一直这样站着说话吗?”陈海指了指旁边的梨木花椅。 “哎呀!”彩衣一拍额头,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都是奴家疏忽,见到公子心里欢喜的紧,就什么都忘却了。” 彩衣微微低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那副羞涩的模样,纵使陈海内心定力深厚,也不由得心头一荡。 两人客气地寒暄了几句,然后相对而坐。 彩衣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问道:“听闻刚才在那诗会上,公子指名要奴家侍候,却不知这是为何?” 陈海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回答道:“听闻彩衣姑娘舞姿无双,冠绝扬州;陈某听闻之后十分好奇,所以想见上一见。” 彩衣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惊讶之色,她轻轻眨动着美丽的眼睛,娇嗔地说道:“哦?原来如此,只是不知道是谁跟公子提起过奴家呢?” “我那朋友叫做顾少游,不知姑娘可曾听过?”陈海灵机一动,扯出顾少游来当挡箭牌,反正就算他知道了也是无伤大雅的。 彩衣歪着头仔细回想了半天,实在是想不起来这顾少游是何方神圣,不过刘妈妈早就教过她们,做她们这个行当的,客人的话不能落到地上。于是她立刻展颜一笑:“原来是顾公子呀,今天顾公子也来诗会了吗?” 陈海微微一笑,心想这小女子果然机灵,不过却不点破,只道:“不错,他现在就在外面。” 彩衣又陪着陈海说了几句,见陈海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心里有些得意,手上的动作也越发轻柔。 陈海自然而然地笑了笑,他已经看出来彩衣说的不过是场面话。 彩衣有一搭没一搭地慢慢摇着手里的流苏画扇,随着画扇的摇动,一股淡淡的体香飘散开来。 她微笑着看着陈海,柔声道:“不知陈公子想看些什么节目,是奴家陪您清谈呢,还是为您舞一曲呢?” 陈海心中一动,笑道:“既然彩衣姑娘善舞,自然是先舞一曲,至于这清谈嘛,看完舞后再谈也不迟。” 第130章 今晚你就从了我吧 “那就依公子,不知公子想听什么曲子?” 陈海对于这种风月场所的曲子其实是一无所知的,虽然在长安的时候,因为找闻香阁做生意去过几次,但也只限于教给明月她们一些后世的歌词曲调,并没有听她们唱过旁的,更何况陈海今日见彩衣的本意并非为此,先欣赏一段舞蹈,也是为了降低彩衣的提防心理,所以陈海只得说道,“你随便跳,我都可以。” 彩衣也不矫情,说罢便从座位上站起,盈盈走到窗子前的空地,站定后随即摆出一个舞蹈的起手式。 小蝶早就在彩衣起身的时候便抱着琵琶坐在了琴凳上,见彩衣已经摆好了姿势,便试了一声调,随即朝彩衣微微点头。 小蝶年纪虽小,手上动作却是娴熟无比,一双手手指翻飞,曲调自然而然流淌而出,随着曲调之声响起,彩衣一挑秀眉,唇角上扬出完美的弧度,微微一笑中带着几分俏皮的味道。两只如玉的素手不知何时多了两把红绸舞扇,只见彩衣双手错开,将手中舞扇展开,轻移莲步,朱唇轻启。 “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 随着一曲《琵琶行》翩翩起舞。曲如高山,舞却如流水般柔和。水袖流仙轻纱裙无风自舞,墨发上精致的玉簪步摇随着彩衣身体的扭动叮咚作响。伴着曲子的高潮,女子舞步愈发的快,急速的旋转,浅蓝色的衣裙轻轻舞动,宛如一朵娇艳的芍药悄然绽放。两把舞扇在女子手中不断的变幻,闻曲子渐慢,一玉手将一把舞扇合拢高高掷起,娇柔可人地跪坐在舞池上,一手稳稳地接住舞扇,忽闪着一双清澈胜水的凤眸,芊芊玉指轻轻拨开折扇,半遮绝美的花容。一曲终,一舞毕。缓缓起身,将舞扇别致腰间,双手叠置腰右侧,屈膝俯身,微微低头,笑而不语,移莲步走下舞池。 这舞难度极高,每一个动作都需要舞者具备高超的技巧和协调性,而且还需要与音乐完美地配合。更难的是彩衣边舞边唱,她的歌声婉转悠扬,如同天籁之音,让人心醉神迷。一曲舞下来,纵使彩衣经年累月的锻炼也累得气喘吁吁,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然而,就在彩衣停下舞步的那一刻,心中却不由得怒火中生。原因无他,只见自己辛苦舞完一曲,那陈海竟然坐在椅子上,一副啼笑皆非的神情。 彩衣明眸皓齿,脸上不见有丝毫不高兴的样子,反而露出了迷人的微笑,轻声问道:“公子,是奴家跳的不好吗?” 陈海赶忙整理好自己的表情,连忙摆手说道:“不不不,姑娘舞跳的极美,曲儿也非常好听。”听到这句话,彩衣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但她依然有些不解,于是又问:“那公子的神情怎好似哭笑不得。”说着,彩衣嘟起小嘴,一副可爱的模样,好似撒娇一般。 陈海看着彩衣,微微一笑,然后开口问道:“敢问姑娘,这曲是从何处习得?” “自然是潇湘馆中乐匠所教。”彩衣有些自负的说到,她自幼于舞曲悟性极佳,别人要学一个月也不见得能学会的舞,她只需要看两遍就可以记得差不多了,就连阁里的乐匠也对她的天赋赞不绝口,偏偏她又是一个肯用功的,因此一支舞通常自己舞上几遍,就能比乐匠舞的还好;也正是因此,彩衣渐渐名声大噪——扬州城人人乐道‘青芷的嘴,彩衣的舞’并为潇湘馆的两大镇馆之宝。本以为陈海见识到自己的歌舞后会惊为天人,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万万没想到陈海却是这种神情,让彩衣如何都想不明白。 突然,彩衣露出一丝恍然大悟的神情,“是了,是了,这曲子和词都是刘妈妈安排人去长安学的,公子既是长安人士,定然是在长安的青楼听过这曲儿了。” “也不全对。”陈海淡笑着说道,“这曲子并这词其实都是我作的,我刚才是实在没有想到,能在千里之外的地方,还能欣赏到自己创作的词曲。” “啊!”彩衣闻言一脸诧异,原本不太相信,但是见陈海的神色不似作伪,便有几分信了,“原来如此,想不到公子不仅诗词写得好,连作曲儿都如此擅长,如此说来奴家实在是班门弄斧了。” 陈海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这剽窃的事干的还是有些亏心的,“只是略知一二。” 彩衣以为陈海故作谦虚,“公子原来是音律大家,彩衣失敬。” “我真的不通音律之事,这词曲做的也是极其偶然。”陈海一脸真诚之色。 “原来如此。”彩衣露出恍然的神情,“还请公子稍后,容彩衣更衣后再来侍奉。” “好。”陈海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待到彩衣和小蝶离开后,陈海站到窗前望着庭院里的假山发呆,待会儿要将那侍从支走,然后从彩衣的口中探出那日吴用之与左应枫的谈话内容,也不知道她愿不愿意说,若是不愿意,自己要怎么办呢? 就在陈海还在焦头烂额的时候,青芷的房间里却呈现出另一番景象。 “你怎么跑到我这里来换衣服啊?”青芷一脸无奈地看着缩在屏风后面褪去衣裙,只剩下薄薄一层肚兜的彩衣。 彩衣娇嗔道:“哎呀,好姐姐,我这不是舍不得离开你嘛,要不今晚我就睡在你这里。”说完,她从屏风后面露出一个小脑袋,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坐在案几旁看书的青芷。 边说着,彩衣还边从屏风后伸出一条洁白无瑕的小腿,然后用手指轻轻地抚摸着,调皮地问:“怎么样,姐姐,我美不美呀?” 青芷看着彩衣调皮的模样哑然失笑,她轻轻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美,美死了。” 听到这话,彩衣似乎很满意,站在屏风后面吃吃地笑起来:“嘻嘻嘻,那姐姐今晚你就从了我。”说完,她还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一脸陶醉的表情。 第131章 买一送一 青芷无奈地叹了口气,她知道彩衣只是在开玩笑,但还是忍不住被逗乐了。她轻轻地翻了个白眼,然后继续专注于手中的书卷,不再理会彩衣的调侃。 过了一会儿,彩衣彩衣重新穿上一身干净的衣裙,从屏风后走出来,好奇地问道:“对了,姐姐,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我还以为你会和骆公子多待一会儿呢。” 青芷抬起头,微微一笑:“嗯,与洛公子清谈完诗词,他便离开了。”她的声音平静而温柔,仿佛谈论的只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彩衣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疑惑:“哦,原来是这样啊……”她心中暗自嘀咕着,骆公子不是很喜欢姐姐的嘛,怎么这么早就离开了?但看到青芷专心看书的样子,她也不好再多问什么,只能默默走到铜镜旁坐下,小蝶赶紧凑上去为彩衣整理妆容。 “啪叽!” “哎呀,痛痛痛~”,彩衣猛地拍了一下额头,可能是用的劲儿太大了些,一巴掌拍疼了自己,彩衣哼唧哼唧的皱着眉趴在梳妆台上,看着铜镜里自己的样子忍不住又乐出声来。 青芷看着马虎的彩衣忍俊不禁,“怎么样你没事?” 小蝶更是撅起嘴巴给彩衣吹了起来。“姑娘我帮你揉。”说完伸手就要按向彩衣的额头。 彩衣赶忙歪着身体闪开,“没事没事,小蝶你就别揉了,你一惯下手没个轻重。” “姑娘~”小蝶着实有些委屈。 “哎呀瞧我的脑子,我差点忘记了。”彩衣不理会委屈巴巴的小蝶,绕过小蝶望着案几旁的青芷,“姐姐,那《琵琶行》这首词曲的作者,竟是陈海公子。真没想到他除了诗词写得好,连作曲都是大家。” “哦?”青芷默默放下了手中的书卷,“他亲口说的?” “对呀, 不是他说的,我怎会知道?”彩衣眨着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看着青芷认真的说道。 青芷坐在那里默默思索了一阵,这才开口道,“妹妹,我想和你一起去会会这位陈公子。” “啊?姐姐也要去?”彩衣嘴巴张得大大的,眼睛瞪得浑圆,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差点惊掉了下巴。她眨巴着灵动的大眼睛,顿了顿后又接着说道:“哪有买一送一的道理,这岂不是太便宜那个家伙了!”说着,她还气鼓鼓地撅起了小嘴。 “你这脑袋瓜儿,成天想些什么呢?”青芷看着彩衣那副模样,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但还是佯装生气,伸出手指轻轻戳了一下彩衣的额头。 “哎呀,好痛~”彩衣故意嚷嚷道,同时双手捂住自己的额头,做出一副痛苦不堪的表情。 青芷见状,顿时被吓了一跳,脸上露出担忧之色,连忙关心道:“怎么了?额头还痛呢?是不是我下手太重了?” 彩衣看到青芷紧张的样子,心里暗暗窃喜,却依旧装作可怜巴巴的样子,委屈巴巴地说:“是啊,都怪姐姐,下手这么重,我的额头都要被你戳破了。” 青芷一听,更加自责起来,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彩衣的额头,温柔地问道:“真的很疼吗?要不要我给你揉揉?” 彩衣见时机成熟,突然调皮地扮了一个鬼脸,笑嘻嘻地说:“嘻嘻,骗你的,叫你戳我的脑袋!” 青芷闻言佯怒道,“好啊,竟敢捉弄姐姐!”说完,她便伸手去挠彩衣腰间的痒痒肉。 彩衣没有想到青芷会突然出手,猝不及防之下,只觉得腰间一阵奇痒难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一边扭动腰肢躲避青芷的柔夷,一边求饶道:“好姐姐我错了,求你放过我,嘻嘻嘻~” 两人就这样嬉闹在一起,一时间欢声笑语充斥着整个房间。 陈海在雅间里等了半天,在快要坐不住时,终于换好衣服的彩衣姗姗来迟。 “彩衣来迟,请公子恕罪。” “没事,请坐。”陈海反客为主,大咧咧的说道。 彩衣站在门口并未进来,反问开口说道,“公子,彩衣有一不情之请,还望公子同意。” “不知是什么事?你说来听听。”陈海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开口说道。 彩衣微微行礼,“我有一个姐姐,名叫青芷,想必公子应该听过姐姐的名字,姐姐听说《琵琶行》的词曲是公子所作,便有心想见一见公子,不知公子是否愿意?” “啊?”陈海不禁吃了一惊,他完全没料到事情会突然变得如此复杂。原本他只是为了让彩衣放松警惕,所以才说自己是词曲的创作者,以便接下来有机会与她单独交谈,并趁机询问那件事。然而,现在却弄巧成拙,不但没能获得与彩衣独处的机会,反而还要多一个人在场。不可以,绝对不能同意她的要求!即使她因此有些不高兴,事后也可以想办法补偿。陈海下定决心,准备开口拒绝。 青芷静静地站在彩衣身后等待着。她原本以为彩衣提出请求后,对方会毫不犹豫地答应,这样她就能自然而然地现身。毕竟这等好事,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但没想到,那位陈公子发出一声惊讶的“啊”后,半天都没有再开口说话。青芷心中不禁有些疑惑,难道这个男人不知道自己是谁吗?平日里,那些富商巨贾、才子文人想见自己一面都是千难万难,今天自己破天荒的主动来见一个男人,这人居然还犹豫不决起来。 “青芷见过陈公子!”等不及的青芷索性从彩衣身后走了出来,不给陈海拒绝的机会。 “喔,青芷姑娘,你好呀。”陈海似乎还没从思绪中挣脱出来,脱口而出的问好,算是打了招呼。 青芷不由得一愣,这就算是打招呼了吗?这种方式不像是才子佳人相会的问候,反倒是街角里熟人之间的招呼那般随意。青芷愣神过后,率先反应过来,微微行礼道,“青芷不请自来,还望公子勿怪。” 第132章 羞涩的青芷 陈海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连忙摆了摆手,笑道:“哪里哪里,久仰青芷姑娘和彩衣姑娘芳名,没想到今晚竟然能同时得见两位,实在是陈某之幸,故陈某一时失态,还请姑娘勿怪才是。”说着,他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佳人。只见青芷身穿一袭淡青色长裙,身姿婀娜,容貌更是绝美。彩衣本就生的国色天香,没想到青芷竟然比彩衣还要美上几分。 几人分别落座后。陈海心中不禁暗自揣测:“莫不是因为自己要见彩衣的缘故,推掉了原本是见青芷的安排,所以她来兴师问罪了?”尽管心中有所疑虑,但他表面上依然保持着镇定,礼貌地开口问道:“不知青芷姑娘突然来此是……?” 青芷倒也干脆利落,毫不掩饰地直言道:“青芷听妹妹说《琵琶行》的词曲是公子所作,十分好奇,所以想着来见见公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听到这话,陈海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心想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但同时,他又开始盘算起来,该如何巧妙地将青芷打发走呢?毕竟,此刻他更期待见到彩衣。然而,面对青芷的请求,他自然不能轻易拒绝。于是,他微微一笑,表示愿意与青芷交流一番。 “我心里有些疑问,想与你清谈一番,不知公子是否愿意。”青芷目光诚挚地看着陈海。 陈海深知这是一个机会,如果能够巧妙地回答好这些问题,或许可以让青芷对他产生好感,从而更容易被打发走。于是,他毫不犹豫地点头表示同意,并回应道:“自是荣幸之至。” 青芷未语先笑,笑靥如花,她看着面前的男子,眼中闪烁着好奇与赞赏:“青芷原本以为《琵琶行》这般绝妙的诗篇,定是出自某位饱经沧桑、老态龙钟的大诗人之手,却万万没有想到竟是出自公子之手。这实在是让人感到意外啊!”说着,青芷掩嘴轻笑,动作优雅大方,丝毫没有故作姿态之感。 听到青芷的话,陈海也是微微一笑,谦虚地说道:“青芷姑娘过奖了,在下不过是侥幸得之罢了。”他的语气平和,带着一丝淡淡的谦逊。 青芷微微摇头,眼中闪过一抹坚定:“不,公子这首诗实在是太精彩了。其中佳句甚多,尤其是那句‘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更是让人读完之后,心中久久不能平静。青芷斗胆揣测,这诗本意是借一个沦落天涯的琵琶女的可悲遭遇来抒发作者人生失意的愤懑和慨叹。只是青芷实在想不通,公子如此年轻有为,又如此有才华,为何会写出这样充满失意之情的诗句呢?”她的目光紧盯着男子,似乎想要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他内心深处的秘密。 “陈公子你不知道,我姐姐自那乐匠口中听得了这首《琵琶行》,当真是爱不释手,她亲自眷写在纸上,每晚睡前都要读上一读呢。”彩衣在旁边插嘴道。 青芷闻言脸上一红,原本她确实以为这诗作乃是一老者所作,毕竟意由心生,平日彩衣见到自己总是捧着这首诗作研读,便说起自己十分喜欢这首诗,或许是这诗中描写的琵琶女让她联想到了年老色衰后的自己,不免心生共情。 但今日得知这作者竟然是一位年轻公子,且真人就在自己面前,难免心里有些落差感,当听到彩衣毫无心机的话,纵使自己极擅清谈也难免有些羞涩了。 青芷有些嗔怪地看了一眼彩衣,但眼神之中并没有责怪之意,更多的还是对妹妹天真无邪的包容和宠溺。 彩衣看到姐姐投来的目光,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然后嘻嘻一笑,仿佛在说:“我说的可是实话哦!” 此时,青芷的脸上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如同熟透的苹果一般,显得格外迷人。她轻轻咬着嘴唇,微微低下头去,试图掩饰内心的羞涩。 陈景看着眼前的青芷,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他发现这个女子不仅美丽动人,而且还带着一种清新脱俗的气质。尤其是此刻她娇羞的模样,更是让人怦然心动。 “妹妹,莫要胡说。”青芷止住了彩衣的话头。 彩衣不明就里,“我没有胡说啊,姐姐明明就很喜欢” “好啦。”青芷赶忙扯了扯彩衣的衣袖,“陈公子还在呢,莫要耽误了陈公子的时间。” “哦。”彩衣委屈巴巴的看着青芷,“明明是你突然提出要来看看这人的,又不是我强拉着你过来。”当然,这话彩衣也只敢心里抱怨一下, 可不敢真的说出来。 “让陈公子见笑了,实在是我没有想到公子除了诗词外,曲子也如此擅长。”青芷拢了拢耳垂旁垂下的一丝黑发,朝着陈海恬静的一笑。 “哪里,其实是我一位朋友的讲述他自己的遭遇,我心生感慨之下作下了这首诗。”陈海毫无惭愧之心的解释道。 青芷闻言露出恍然的神色“原来如此,公子竟然在此之上谱成曲子,用来吟唱,当真是音律大家。” “这你可就看走眼了。”陈海淡笑着说道,“我其实不通音律的。” 青芷见陈海说的诚恳无比,不禁又感到迷惑不解,“怎会如此呢,能作出如此别致的词曲,若是说不擅长音律一道怕是不可能之事,公子莫要谦虚了。”青芷言语之间神色自然,即使是有所疑问, 也丝毫不会让人感觉不舒服。 “我说的是实话,这样,青芷姑娘,我指出刚才彩衣舞的那曲子里面错误的地方,你应该就会相信这词曲当真是我所作了。”陈海知道青芷还是一副不太相信的样子,便想出此办法来证明。 “请公子指点。”青芷闻言微微行礼,若是陈海真能看出这词有什么瑕疵,就算他不承认自己擅长音律也没什么,至少能说明他确实真的是这首诗的作者。 一旁的彩衣也扑闪着好奇的大眼睛,“怎么可能,我可是按照乐匠所授的舞艺练习的,怎么会有错!?” “不是你学的不对,是潇湘馆的乐匠学的并不对。”陈海淡笑的解释道,“这个曲子是当时为了我家的酒楼营业我特意请人编排的舞蹈,曲调上自然就偏欢快一些;其实全诗里”说着陈海便开口演示了一遍,虽然唱的并不好听,但是最起码该有的效果达到了。 第133章 毒誓 一曲《琵琶行》在陈海的演绎下,前调平缓,似乎在诉说一个遥远的故事,讲述一个主人宴酒送别好友,临行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弹奏琵琶,便邀请琵琶女再弹奏一番,主人也重新开宴,接着主人在琵琶声中触景生情,联想到自己郁郁不得志的情景,待到‘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开始,曲调渐急,有如疾风骤雨般,直到‘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这句,曲调由盛转衰,后面意境一转,曲调重新归于平缓,最后‘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让听者终于反应过来,原来故事里的主人竟然就是自己,这种浑然天成的代入手法将听曲的人从听别人的故事,变成听自己的故事,陈海虽然唱功一般,但却是真情流露,一曲唱罢,陈海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这诗太长了,唱完不禁感到有些口干。 青芷静静地坐在那里,仔细聆听着陈海演绎的曲调。待陈海唱完,青芷从小蝶手里接过琵琶,不用试音直接按照陈海方才的唱调弹奏了起来,她的手指轻盈地拨动琴弦,每一个音符都恰到好处,与陈海刚才的唱调完美契合。竟然只凭听陈海唱了一遍就将全部的要点牢记于心,并准确无误地用双手演奏出来。 彩衣更是轻移莲步,犹如一只蝴蝶一般再度翩翩起舞。 “啪啪啪……”随着一阵清脆的掌声响起,陈海脸上露出了惊叹的神色。他目光灼灼地看着青芷,眼中满是赞赏和钦佩之意。 “青芷姑娘的技艺实在令人叹为观止!原来青芷姑娘才是真正的音律大家!”陈海由衷地赞叹道。 青芷微微一笑,脸上泛起一抹红晕,宛如桃花盛开般娇艳动人。她轻声说道:“公子过奖了,若不是今日有幸得遇公子,青芷心中的疑惑不知还要困扰多久呢。” 陈海轻一脸真挚感叹道:“今日能够聆听姑娘的琵琶之音,实乃人生一大幸事。”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这才是真正的‘曲罢曾教善才服’,当真是不虚此行了。” “是陈公子指正的好。”青芷应道,当下对陈海能作出此诗再无疑虑。 三人又闲聊一阵,陈海见始终没有机会送走青芷,只得硬着头皮道,“我有一事想单独与彩衣姑娘相商,不知可否?” “嗯?和我商量?”彩衣疑惑不解。 陈海点了点头,说:“是的。” 青芷见状,微微一笑,起身朝着陈海微微行礼道,“既然公子想单独与妹妹面谈,青芷就不在此打扰了。我相信公子乃是正人君子,不会做强人所难之事。”说罢只留了彩衣的婢女小蝶在门外等候,便带着芽儿离开了。 “这是自然,青芷姑娘放心。”陈海目送青芷离开后,目光灼灼的看向彩衣。 彩衣刚将青芷送出雅间,转过头来发现陈海的眼神,被他看得有些发毛,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一脸警惕的看着他说道:“公子,奴婢卖艺不卖身的。” 陈海:“” “姑娘你误会了,我是想找你探听一件事,当然这件事之所以避开其他人,就是不想给你招来不必要的麻烦。”陈海见她误会了自己的来意,急忙开口解释。 彩衣闻言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一只柔夷轻轻拍着胸脯,笑嘻嘻地问道:“哦?那不知是什么事呢?” 陈海心中暗自琢磨了一番,最终还是决定直言相问:“姑娘识得左家的人吗?” 彩衣微微一怔,随即点了点头,笑着回答:“公子说的可是扬州左家?” 陈海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连忙追问:“正是,左应枫公子姑娘可识得?” 彩衣起了捉弄的心思,故意顿了一下,然后嫣然一笑:“左公子嘛……自然是识得的。” 陈海见彩衣并非不想多说的样子,便又开口道:“几日前,淮南道节度使麾下司马吴用之和左应枫曾见过一面,听闻姑娘也在场,在下想知道当时两人都说了些什么?” 彩衣一双妙目看着陈海,脸上露出好奇之色,开口问道:“公子可是衙门公差?” 陈海摇了摇头,道:“不是。” 彩衣眨了眨眼,仔细想了想,然后回道:“那公子请恕奴家不能相告之罪。” 陈海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随即恢复正常,他笑了笑,对彩衣说道:“姑娘,我知道冒昧相询有些唐突,但是有些事我不能明说。我只能告诉姑娘我并非恶意探听别人私事之人,此举乃是为了扬州的万千黎民百姓,甚至是关乎大虞存亡。当然,如果你还是不愿相告,我也绝不勉强,毕竟此事确有很大的风险,会给你带来麻烦也未可知。” 彩衣闻言有些吃惊地看着陈海:“公子可是在危言耸听?”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陈海一脸严肃地摇了摇头,认真地回答道:“绝非危言耸听。” 彩衣缓缓坐下,手指不停地搅弄着裙角,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她轻声说:“公子,这件事我得听姐姐的,要不,我让小蝶去把姐姐找来。” 陈海皱起眉头,神情越发凝重:“并非我不愿意让更多的人知道,实在是怕将来会给你姐姐带来危险。” 彩衣不解地问道:“公子所说的危险是?” 陈海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生命之危。” “啊~”彩衣轻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骇然,但旋即竟隐隐有些跃跃欲试之色。 陈海以为自己看错了,仍旧严肃的说道,“确是如此,彩衣姑娘,我不愿欺瞒于你,此事弄不好可能会连累到你的身家性命。” 彩衣听后,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平静,她犹豫再三,贝齿紧咬,终于下定决心,说道:“公子,彩衣孑然一身,哪有什么身家可言;既然你说我会担着风险,可否告诉我究竟是什么事?若是公子肯坦诚相对,彩衣便据实以告。” 陈海皱起眉头,沉默片刻,缓缓说道:“姑娘,我不愿告诉你是为你好。” 彩衣轻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公子说这话可信吗?奴家可是见惯了这风月场所里的花言巧语,你们男人唬人的时候可都是一板一眼的。”说着,她吃吃地笑了起来。 第134章 姑娘,你是不是喜欢陈公子? 陈海见彩衣不信自己的话,只得无奈地说道:“姑娘若是不信,就当我没说过这话,天色已晚,我也该走了。”说罢,陈海缓缓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然后朝着彩衣拱了拱手。 “唉~你这人,怎么说走就走呢?我也没说不信啊。”彩衣急忙拉住他的衣袖,娇嗔道,“这样,公子若是不放心,彩衣就立下毒誓,若是泄露了你我今晚半句话,便叫我不得好死,死后挫骨扬灰,来世仍为娼妓!”说着,彩衣便伸出她那如葱般的玉手,双指指天,郑重其事地立了一番毒誓。这誓言可谓是极重。 陈海的心顿时软了下来,叹了口气,说道:“姑娘何必如此呢?好,既然姑娘如此有诚意,我便告诉你。” 彩衣一听,立刻喜笑颜开,连连点头,然后迅速整理了一下衣裳,端端正正地坐在床边,等待着陈海开口。 陈海则盯着彩衣的双眼,一字一句道:“朝廷怀疑淮南节度使高骈有拥兵自立之心,因此派了人来扬州暗查,我便是受此人之命,从这二人身上查起。” “啊!”彩衣掩嘴惊呼一声,美丽的大眼睛里满是震惊和不解:“这么说他们都是坏人了。” “是。”陈海点点头。 彩衣不禁疑惑的问道:“可是,他们为什么要如此?难道世间太平不好吗?” 陈海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当一个人尝到了权力带来的甜头的时候,如果有一个机会能够让他君临天下,我想是个人都会忍不住欲望的操纵想去尝试的。” 彩衣的眉头皱起,脸上露出一丝忧虑:“那岂不是会死许多无辜的人。” 陈海静静地凝视着她,然后缓缓说道:“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在雪崩之前,尽量让这场雪消于无形。”眼前这位女子的善良是陈海没有想到的;在青楼妓馆里的女子,身世必然有着诸多坎坷,但这个年轻的女子此时心里想的是无辜之人的性命。 彩衣微微一怔,暗自回味了陈海刚才说的话,似乎明白了什么,但还是忍不住问:“那公子可有把握?” “应该是有把握的。”陈海内心也并不确定,但是他想到了那个身影,那个已经头发花白的唐正,任何一个朝代沉沦前,总还是会有像唐正那样满怀热血的人,为这个国家的安定四处奔走。如果成功,那么这个王朝再续几十年、上百年的国祚也并非不可能。 听了陈海的话,彩衣低着小脑袋瓜不知道在想什么。 “姑娘放心,事情未见的到了那般地步。”陈海忍不住出言安慰道。 彩衣闻言抬头看着陈海的眼睛,嘴角勾勒出一缕微笑,“这么说诗会的时候你不选青芷姐姐,而是选我就是为了这件事了。” 陈海点点头,“是。” 彩衣闻言露出一丝失望的神色,“我还以为我的魅力已经传到长安去了呢。”这句话彩衣说得声如细蚊,陈海并没有听清。 “什么?”陈海追问。 彩衣脸上的笑容有些尴尬,她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 陈海皱了皱眉,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惑,但他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我既已将事情的起因说给姑娘听了,还请姑娘告知那日他二人都说了些什么。”陈海一本正经地追问道,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彩衣。 彩衣微微低下头,沉思片刻后抬起头来,缓缓地说:“那天他们确实谈论了很多事情,不过我也只是在席末作陪,这等机密之事,怎会让我一外人听见。” 陈海眉头紧锁,心中默默一叹。 “公子莫急,席间我应吴大人之命舞了一曲,虽然琴乐声甚大,但也听得两句,那吴大人要左公子筹集粮钱,并许了左公子事成之后会给他一官半职;他们二人定以为我听不到,但是我从小耳朵就灵,依稀还是听到了,不会有错。” 陈海听了不禁心中大动,脸上露出大喜之色连忙追问道,“他们还说了什么?” “别的没什么了哦,对了,左公子还说了一句什么行止码头的地方。”彩衣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行止码头?”陈海重复了一遍。 “嗯,好像是这个名字,我也不敢肯定。” “姑娘可知道这个地方?” “我在扬州这么多年,却是不曾听过有这么个码头。” “好,已经非常感谢姑娘相告之恩了。”陈海站起身朝着彩衣拱手行礼。 “不敢当公子如此大礼。”彩衣连忙从在座位上站起,侧身避开陈海的行礼,显然是不肯受此大礼,“公子,这件事并不是为了公子个人的私事,乃是关乎万千百姓,彩衣虽是身份低微的青楼女子,但也晓得什么是大义的。”彩衣美目流转,轻笑道。 “彩衣姑娘,多谢了。” 两人闲谈几句,陈海目的达成,便不再逗留起身告辞。 却说送别陈海后,彩衣带着小蝶折返回后院的路上,一路无话,彩衣时不时地还会看看天上的月亮和周围的景色。突然,她好像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嘴角轻轻上扬,然后不自觉地哼起了小曲儿。 “姑娘,今日你怎么这么高兴啊。”小蝶一脸好奇的问道。 “啊!有么?”彩衣被小蝶的问题吓了一跳,但还是故作镇定地回答道。 小蝶用力地点头,像小鸡啄米似的说道:“你都哼曲子了。” “喔,那就算是高兴。”彩衣毫不在意的敷衍道,说完加快了脚步向前走去。今晚的事自己答应了那个陈公子,自然是不会对任何人说的。奇怪,今晚回房间的路怎么这么长?彩衣心里想着。 “姑娘,等等我呀!”小蝶见彩衣走得越来越快,连忙追上去喊道。 彩衣不理会小蝶的呼唤,脚下依旧走的飞快,嘴角不知不觉间也涌起了一个弧度。 “姑娘难道是喜欢上了那个陈公子?”小蝶气喘吁吁地从后面追赶上来。 第135章 弦月高悬 这回轮到彩衣吃惊了:“啊?!”她惊讶得差点跳起来,由于过于吃惊,她突然停了下来。在后面蒙头紧追的小蝶一时来不及停下,狠狠地撞到了彩衣的后背。 “哎哟!”两人齐声痛呼,随后双双摔倒在地。 “哎呦,你个冒失鬼,可撞死我了!”彩衣躺在地上呻吟着,眉头皱成一团。 小蝶忙不迭地爬了起来,紧张地看着彩衣,满脸愧疚地说:“姑娘你没事?都是我不好……”说着,她赶紧伸手去扶彩衣,试图把她拉起来。 彩衣哼哼唧唧地坐起身来,揉着自己的腰和屁股,一边埋怨道:“你这死丫头,跑这么急做什么,看把我摔的!” 小蝶一脸委屈地解释道:“我不是担心姑娘嘛,所以才跑得急了些……” 彩衣无奈地叹了口气,摆摆手示意小蝶不必在意。接着,她忽然想起刚才的话题,瞪大眼睛问小蝶:“你刚刚说什么?谁喜欢那个陈公子啦?” 小蝶眨眨眼,小心翼翼地回答:“姑娘啊,我觉得您见过那个陈公子之后心情很好呢,是不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他呀?”说完,她还调皮地冲彩衣眨了眨眼。 彩衣一听,脸顿时涨得通红,嗔怪道:“你这小丫头胡说八道什么!不过是见过一面而已,我怎么会喜欢他?”心里却不由得泛起一丝涟漪,脑海里浮现出陈海俊朗的面容和温柔的笑容,糟了,难道我真的喜欢上他了?不可能、绝不可能,彩衣心中暗暗对自己说道。我明明是要保守秘密的呀;毕竟这还是有生以来头一次,有人将天大的秘密告诉自己,交代自己保守好呢。 “哎呦~”彩衣继续往房间的方向走去,膝盖却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感。 “姑娘,你怎么了?是不是摔坏哪里了?”小蝶有些焦急的问道,眼角已经开始浮现泪花。 “没事没事。”彩衣皱眉道,膝盖有些疼,许是刚才摔倒时磕到哪里了,彩衣将一只柔夷搭在小蝶的胳膊上,用另一手轻轻揉着。 “对、对不起姑娘,我不是有意的。”小蝶有些忐忑,已然带着哭音。 “没事,小蝶,你又不是故意的。” 终于一瘸一拐的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彩衣感觉自己像是被抽走了全身力气一般,迫不及待的把自己扔到了香榻上。 不一会儿,小蝶端着一盆热水进来,然后小心翼翼地褪去彩衣的罗袜,掀起裙摆和裘裤,仔细地检查起彩衣膝盖上的伤势。 只见膝盖处红肿了一大片,显然是受伤不轻。 小蝶将毛巾用热水洗过之后,敷在彩衣的膝盖上,然后心疼地说道:“姑娘,我再去找些药膏给您敷上,这样好得快一些。”说着,她便匆匆忙忙地准备离开。 彩衣连忙喊道:“小蝶,我的腿只是有些疼而已,没有什么大碍。你不必如此慌张。” 然而,小蝶根本没有听进去彩衣的话,她心急如焚地推开门,飞奔而去,只留下彩衣一个人在床上苦笑。 彩衣无奈地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这丫头,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毛毛躁躁的呢?真是让人操心啊。” 说完,她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扯过锦被,盖住了自己春光乍泄的身体。丝毫也没觉得自己的性子其实和小蝶是一样的。 不多时,在小蝶的夸张描述下,青芷带着芽儿俱都出现在彩衣的房间了。 “所以就因为小蝶问你是不是喜欢那个陈公子,你吃惊之下突然停在那里,导致你们撞到了一起。”青芷仔细的将药膏涂抹在彩衣如凝脂般的膝盖处,听完彩衣和小蝶二人七嘴八舌的描述,这才无奈的摇头苦笑。 “就是这样啊!”彩衣撅着嘴哼哼道。 “好了。”青芷轻拍了一下彩衣裹在锦被里的娇臀,温柔的笑道,“若是让妈妈知道了你这么大还如此毛躁,许是会拿鸡毛掸子抽你的屁股的。” 说完,大抵是想到了画面,忍不住笑了起来。 彩衣将头埋在锦被里,“哼哼哼,姐姐,你就会笑话我。妈妈不过是怕我受了伤,耽误了她挣银子罢了。” “她其实挺关心我们的。”青芷解释道,“但是毕竟她还要顾着整个潇湘馆。” “我知道的。”被子里传来瓮声瓮气的回答。 “不过,我也有些好奇,你是不是喜欢上了那陈公子了?”青芷嫣然一笑。 “哎呀~姐姐,连你也来取笑我。” “那陈公子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没、没什么呀。”被子里的声音有些慌乱。 不过好在青芷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青芷细心的给彩衣掖了掖被角,这才站了起来,“好了,这药膏专治跌打损伤的,你睡上一觉,明日一早起来估摸着就会好的差不多了。” “姐姐,要不今晚你陪我睡。” 正要转身带着芽儿离开的青芷闻言又气又笑,“我看你这伤还是轻了些,小蝶的床铺就在外间,有什么事你喊小蝶就行了。” 旋即又朝着小蝶说道,“小蝶,晚上别睡的太死,看着点你家姑娘。” “好嘞。”小蝶飞快的应道。 彩衣在锦被里听到青芷的脚步声出了房间,这才将头从被子里露出来,“呼~”大大的喘了一口气,还好自己守住了秘密,连姐姐都不能告诉的秘密。 弦月高悬,清冷的月光洒在大地上,与天边的几颗星星交相辉映。 陈海从潇湘馆出来后,抬头辨认了一下方向,然后稳步朝自己下榻的客栈走去。 此刻已是亥时末,夜色深沉,街道上空无一人。两旁的店铺早已关门歇业,铺子的主人想必早也已进入梦乡。唯有远方偶尔传来的犬吠声,撕破这夜晚的宁静。 陈海独自一人走在寂静的石板路上。 下一刻。 他停下脚步,身体猛地一转,悄无声息的隐进了一条幽暗的小巷里。 紧接着,一道黑影出现在了陈海刚才所站的地方。 黑影四处张望了一番,突然开口道,“出来,是我。” “晒特,你怎么在这里。”陈海从幽暗中走了出来。 第136章 难道你不行? 重新换回一身黑衣装束的无忧咧嘴笑了,月光印在他那排招牌牙齿上,“我不放心你呀,所以一直在外面等着。” 陈海顿感无语,既然一直在外面等着,为什么不在自己从潇湘馆出来的时候就出现,反而一路尾随,幸好陈海经过长期的锻炼,洞察力十分敏锐,刚才就是发觉了身后有跟踪者后,第一时间将自己隐藏起来。 无忧怀抱着铁剑,继续笑呵呵的说道,“这不是想看看你会不会发现我嘛,事先说明,我可没有刻意隐藏哦。” “这么说我还要谢谢你的好意喽?” “不谢不谢,哈哈哈。对了,你刚才说晒什么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你听错了。”陈海懒得解释,随口敷衍道。 “哦。” 两人并肩走了一会儿。无忧再度忍不住开口:“今晚有收获没?” 既然说起了正事,陈海神色一凛,“也算有些收获。” “哦~”无忧挑了挑眉,调侃道:“这么说,你把那姑娘拿下了?唉~不对呀,既然拿下了你怎么没在那留宿?” 无忧说着还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知道了,不会是是你不行?哈哈哈” 陈海额头青筋暴起,扭头就走。 “哎,你别走啊!我这不是跟你开玩笑嘛。”无忧连忙追上去。 陈海不理会无忧,自顾自的往前走着。 “错了,我错了,大哥!”坠在后面的无忧絮絮叨叨求饶道。声音在空荡的街道里传出去很远。 “你有点扰民。”受不了无忧大喊大叫的陈海停下了脚步。 “大哥,我叫你大哥,我错了还不行嘛,说正事,嘿嘿,咱们说正事。”无忧压低声音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状,“快跟我说说到底有啥收获。” 陈海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我打听到了一些关于吴用之和左应枫两人有所图谋的消息。” “真的?”无忧眼睛一亮,立刻凑上前问道,“快说快说!” “先回客栈再说。” 两人回到客栈后,陈海将从彩衣口中知道的消息复述了一遍。 “行止码头?”无忧同样摸不到头脑。 陈海双手一摊,“我也不知道,不如这个地方就交给你去打听。” “包在我身上。”无忧收起了嬉皮笑脸的模样,说正事的时候,显得一本正经的。 “对了,你刚才去哪了?”陈海突然想到唐正出现时,自己没有寻见无忧的身影,于是开口问道。 “咳~我担心那个下人醒过来,便去瞧瞧。”无忧嘿嘿一笑,“幸亏我去了,不然那家伙醒来就要喊潇湘馆进了贼人了。” 陈海压低声音说道,“你把他杀了?” “怎么会,好端端的我怎么会杀他灭口?我只是给了他五两银子,告诉他不要说出去。”无忧得意洋洋的说道。 陈海闻言松了一口气。 无忧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说道:“对了,你说姓吴的跟那姓左的说要暗中筹集粮银,会不会是有暗中养兵的可能。” 陈海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回答道:“我觉得很有可能,不过节度使本就有就地征兵、筹备粮草之权,光凭这句话还不能证明什么。” 无忧接着问道:“也对,不过朝廷虽然放权给了各节度使,但也不是没有节制的,像淮南道这个地方,兵甲数不会超过五万之数的。” “谁能数的过来。”陈海淡淡的说了一句。 无忧一开始没听明白,疑惑地问:“什么?” 但是不等陈海继续解释,无忧像是明白了陈海的意思,眼睛一亮,激动地说道:“不错,淮南距长安千里之遥,便是长安来人彻查,也不可能查的出来。”无忧说完旋即又开口道,“不过我大虞惯例二十户供一丁,百户供一伍,淮南没有那么多人呐,征那么多兵,养不动啊!” “他们有现成的兵源。”陈海一脸严肃地说道。 无忧大吃了一惊:“在哪里?” 陈海看了他一眼,然后缓缓说道:“你难道忘记了那些南下的灾民吗?” “嘶~”无忧倒吸一口凉气,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陈海一脸凝重地说道:“近来我听说几个月前河北河东两道的旱灾已经致使百万百姓南下避难,紧邻这两道的河南府、河南道首当其冲,这么多人过境,对这两地的影响也是非常大的。” 无忧唏嘘道,“不错,这两道虽然没有那么严重的灾情,但是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往年可能还能吃饱肚子,今年怕是也要死不少人了。” 陈海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所以这两个地方根本承接不了如此众多的难民,必然会接着往南迁移,但是扬州城是淮南最为富庶的大城,时至今日也并未见到街上有难民的身影,反倒是临近河南道界的地方,灾民演变成流寇作乱,高骈出动兵力前去镇压。”随着陈海的分析,一个大胆的设想在他的脑海里形成。 陈海皱起眉头,思索着这个设想的可能性和后果。他知道,如果真如他所想,那么这件事将会对整个大虞产生重大影响。他现在需要更多的信息来证实这个设想。 无忧用力握了握手里的铁剑,“若真是如此,定是高骈所为了!” 陈海:“我们现在没有任何信息能够佐证这个假设。” “那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吗?” “我们现在做的就是要尽快找到证据,你仔细想想,那些灾民进入了淮南道的地界毫无征兆的演变为灾民,高骈派人前去镇压,那么如果他真实的目的是为了兵源,就会在灾民里挑选青壮再找一个隐蔽的地方加以训练,至于其余那些不堪为兵的老弱妇孺”陈海突然闭口不言。 但是无忧已经明白了陈海的意思,“至于那些老弱妇孺,怕是都已经当做流寇杀了,拿去领功了。” 陈海没有接过话茬,尽管在他心里也是同样的答案。 “那么,有没有可能,行止码头说的不是扬州的某个码头。”陈海继续分析道。 “你是说”无忧顿了顿,忽然明白了陈海的意思。 下一刻,两人异口同声道,“汴州!” 第137章 陈海的推断 “不错,汴州临近河南府和河南道两地,若是从河北河东两道过来的灾民,进入淮南地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汴州这座大城,因此高骈如果想要暗中从灾民中吸收兵源,这里是最好的选择。而为了掩人耳目,必然不会大张旗鼓的将这么多人带到扬州来,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汴州附近找个隐蔽的地方结营扎寨,进行训练。吴左二人所说的粮银,八成就是由扬州这边筹集后运到那边。”陈海一字一句的分析道。 无忧抬头看着陈海的眼睛,“如果不是我就在你身边,我都怀疑这件事和你有关了。” 陈海不解的问道,“为何如此说?” “在我们跟随唐将军来扬州前,京都便受到了汴州的六百里加急,十余万流寇扣城。” “什么!”陈海猛地站了起来,“那我妹妹她们岂不是会有危险” 无忧赶忙安慰道,“陈兄弟,你放心,汴州一切安全,否则我们怎么可能到得了扬州呢?” 陈海心中稍安。陈思思他们已经走了差不多十天左右了,算算行程,也快到汴州了。 “你妹妹她们本身走的是水路,又跟的是大船队一起走的,自然是安全的。” “嗯。”陈海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而且京都接到的是捷报,流寇至黄河北,汴州守军过河出击,斩首三万余,因汴州守军只有三千,不敢全力出击,虽未竞全功,仍大获全胜!流寇溃败、四散而逃。”无忧凭借记忆复述着之前京都收到的捷报内容。 无忧复述的是京都流传的讯息,朝廷这样大张旗鼓的散布到民间的消息必然不会假,但是陈海此时听起来却觉得讽刺无比。十万流寇,呵,十万个手无寸铁、衣衫褴褛、携老带幼的流寇吗?那些南下的无辜百姓,因为饥荒而被迫离开家园,本以为一路逃难,终于到了一个能够活下去的地方慢慢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本来这样想也是没错的,这里要更富庶一些,毕竟也没遭什么灾,只要肯下力气,给人家打工也好,卖身为奴也好,总还是能够活下去的;当人有活着的希望的时候,就不会想着死的。没想到却是一头扎进了地狱。 他们一定很绝望,迎接他们的不是当地官署的粥棚,不是当地富户抛来的契约,反而是披着自己国家的铠甲的兵士,手里拿着刀枪,驱赶着人群中的青壮男人站到一起,老弱妇孺站到一起,如果不从,迎来的就是劈头盖脸的鞭笞。 或许他们摸不到头脑也只能屈从,毕竟对方是官,自己是民,哪有民反官的道理呢? 只是男人们想不到,放下手中妻儿的那一刻,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不知道他们进入到了早就给他们准备好的地方时,是不是在一天的训练完后,躺在席子上,还在幻想着妻儿此时在哪里落脚,有没有吃上官署派发的粥食,睡的地方是否能够遮风挡雨。 陈海双目赤红,拳头握的噼啪作响。 “兄弟,别激动。”无忧拉住陈海的胳膊。 陈海看了眼无忧,发现无忧眼神里的关心。“我没事,咱们继续分析。” 无忧起身给陈海倒了一杯茶水,然后拉过椅子坐在陈海的侧面,“汴州周边地域甚大,如果他们随便找一个地方用作训练兵卒之用,咱们就算去找,怕是一时半会也难以寻到啊。” “黄河以南,找有山有水的地方,且水要与黄河相接。这样地方应该不多。”陈海思索了一下,语气坚定的说道。 “这是为何?”无忧不解的问道。 “十万余人,就算只有五分之一是青壮年,那也是两万多人呢,更何况,灾民并不止十万之数,这么多人人吃马嚼,动静必然不小,寻常之地根本容不下这么多人又不被别人发现,所以藏在人烟罕至的山高林密之地最为妥帖;靠近水源,也就解决了这些人的饮水问题;同样的就是因为他们人多,而汴州又靠近黄河,从扬州运输的粮食等物质过去走运河水路最为方便。所以按照这几个条件去找,应该就能找到。” 无忧五体投地道,“兄弟,我服了!光凭几句话就能分析出这么多东西,我真怀疑天上的文曲星下凡。” 陈海叹了口气,却是忽然想起了前世学过的一句话,“据要险,专方面,既有其土地,又有其人民,又有其甲兵,又有其财赋。于是,方镇不得不强,京师不得不弱。” 无忧听懂了陈海的意思,忧心道,“不错,节度使掌握了军事指挥、官职任免、财政使用、赋税征收等一系列的权力。从节度使拥有这些权力以后,朝廷却是渐渐的对节度使们已经逐渐失去了控制。” 陈海点了点头,“这是积重难返的问题。”陈海还记得,前世唐朝时也是由于节度使日益做大,朝廷虽然有心削弱节度使的权利,但终其李唐一朝也没能实现,最后不得不退出历史舞台,开启了五代十国群雄割据的时代。 “那我明日便去汴州。”无忧没有丝毫犹豫。 陈海看了一眼无忧,无忧的双眼泛着明亮的光,“我和你一起去。”陈海如是说道,此行祸福难料,多一个帮手总是好的,况且即便自己留在这里也要等汴州那边的消息返回后才能知道自己的推断是不是对的。 无忧也不矫情,用力拍了拍陈海的肩膀然后露出洁白的牙齿笑道,“好兄弟,够义气。” 翌日天刚蒙蒙亮,扬州城外去往汴州方向的官道上。 两匹体型矫健的骏马伫立在官道之上,马上的两道身影相视一笑,下一刻,手中缰绳扬起,官道上立时扬起一片尘土。 陈海不知道的是,昨夜的七夕诗会上,陈海的诗词大放异彩,尤其是身为前扬州第一才子的骆谨言更是对陈海的诗词推崇备至,以至于短短几日之内扬州遍传陈海所作《临江仙》、《鹊桥仙》等。当然身为这几首诗词的伪作者的陈海是不知道的,即便知道了,想必也不会放在心上。 第138章 北赴汴州 “你背上的匣子里装的是什么?” 已经骑行了半日的两人此时站在一条不知名的河边,两匹骏马正在吃着岸边的青草,两人坐在树荫下面,吃了些干粮裹肚。 陈海对无忧背上斜背着的分量看起来颇重的黑木匣子产生了好奇。 “哦,这个呀,这可是个秘密。”无忧嘿嘿乐着,拍了拍身后的黑木匣子,显然心情不错。 陈海笑了,但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两人两马又歇息片刻,便继续朝着汴州方向而去。 七日后。 “这便是汴州了。”无忧骑在马上,望着远处的城郭淡淡说道。 陈海勒马停在无忧的一侧,没有开口。为了尽快赶到汴州,除了采买干粮和水以外,两人一路并未进入沿途的城镇。晚上也是随便找个地方,就着篝火和衣而眠,好在现在天气仍旧很热,两人并未感染什么风寒之类的。 无忧抬头看了看天色,“要不今晚我们进汴州城采买些东西,再找个地方洗个澡,今晚先在汴州住下,明日再出来寻找?” 陈海点了点头,“也好,这边的夜晚已经有些冷意了。”这几日风尘仆仆,两人的身上都已经传来了一股馊味,虽然都是大男人并不在意这些,但是能洗澡的话,还是舒服一些。 “走。”无忧当前一步,双腿一夹胯下骏马,骏马嘶鸣,朝着城郭飞奔而去。 “驾!”陈海也紧随其后。 翌日,陈海两人换了一身行装,带好干粮和水,骑马出了城。 汴州附近以平原为主,山并不多,两人骑马一路北行,很快就到了黄河边。 “这里到东都倒是不远了。”无忧站在黄河边突然感叹道,“怎么样,有没有想家。” 陈海默默点了点头,“头一次出远门,还出来这么久,想是肯定想的。” “那我们便尽快办完这件事,也好早日回长安。” 裹挟着泥沙的黄河正奔腾着向东流去,陈海眺望着黄河对岸的景象。 “你瞧,那里还能看到一些灾民。”无忧坐在马上,伸手指着对岸。 那里正有一些身影,站在河堤旁逡巡不前,没有船只,他们渡不过黄河。 “估计是汴州这边守军接到了命令清空了黄河上的渡船。”无忧猜测道。 “走。”陈海默默叹了口气,扬鞭当先驱动胯下骏马转身离去。这个世界的不幸太多了,当这种不幸用无数人的苦难来演绎出来的时候,一个人的力量在这种苦难面前就会显得微不足道。陈海还没有能力去解决这些人的苦难,眼下,他只能把自己该做的做好。 沿着黄河边寻了半日,陈海两人仍旧一无所获。 “如果没有高山密林的话,有可能便在水泊之类的地方了。”陈海皱眉猜测道。 “那我们就在找找有水的地方,咱们分头行事,半个时辰后无论有没有寻到,都回这里会合。”陈海提议道。 “好,就依你的办法,呶,这个给你。”无忧说着甩给了陈海一样黑乎乎的东西。 “这是什么?”陈海接过来,拿在手中上下打量,看形状似乎是佩戴在胳膊上的东西,上面还有三支明晃晃的小箭。 “这是袖箭,给你防身用,万一用到时,这是机簧,对准敌人扣下它,就可以射出去了,呶,往这里掰一下是放一支,往这里掰一下,是三支同时放出去,谨记,这东西要出其不意才好,所以平时要用遮在袖子里面”无忧滔滔不绝的给陈海仔细解释道。 陈海看着东西的第一眼就觉得有些莫名的熟悉,待到无忧说出是袖箭时便已了然,“这可是好东西!你怎么不早点给我?” “这东西制作不易,我也只有这一个。”无忧瞪着无辜的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陈海。 “别小气,你都是高手了,还用得着这玩意,箭还有没有,都给我 。”陈海说着,就要上手摸无忧的腰间。 “唉~遇人不淑啊。”无忧一边躲着陈海的手,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纸包,“就这点,你省着点用。”说完心疼的抛给了陈海。 “够意思。”陈哈接过来,打开查看了一番,纸包里另有七支小箭,加上袖箭上已经装进机簧里的,一共有十支之多。“防身的家伙不嫌多,这宝贝可比自己的石灰粉好用多了。”陈海心道。 陈海与无忧分开后,很快来到了一个村庄,陈海在村外打量似乎有人居住的模样,这才牵着马匹进了村子。 村子不大,总共十几户的模样,土坯围成的院墙大多都已经破旧不堪了,有的甚至已经倒塌了一半,倒塌的地方被主人家用当成篱笆的树枝重新围了起来,家家户户木门紧闭,不见院里有人活动。 陈海在村子里转了一圈,不知是什么原因,竟然没有发现有人的身影。“莫非这村子已经荒废了?”陈海心中暗道。 “再去别的地方看看。”陈海牵着马打算离开此地。 将要从村子的另一边出去的时候,陈海终于在一棵大槐树下发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那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身上穿着破旧的满是补丁的麻衣,脸上的肤色也和衣服一样,手里拄着一个树根雕成的拐杖。 “老丈,你好。”陈海赶忙上前打了招呼。 那老者听到声音,抬起头来,“是谁呀?”一双浑浊的眼睛空洞的看着空处。 陈海这才看出,原来这老人是个瞎子。 “老丈,我是路过此地,想打听一下个地方。” “哦,你说。”老人笑了笑,露出口中黝黑的几颗牙齿。 “老丈,我想请问,这附近有没有水泊之类的地方?” 老人闻言一愣,似乎努力的想了想,“唔~没有,年轻人你来错地方了。” “那好,打扰老丈了。”尽管老人看不见,陈海还是朝着老人拱手行礼。 “不碍事,不碍事。”老人双手拄着拐杖,朝空气中点了点头。 “是对了,老丈,怎么这村子里只有你一个人,其他的人呢?” 老人叹了口气,似乎不想多说,“他们呀,他们都去汴州城外收麦子去了。” 第139章 世道 陈海好奇道,“怎么你们的田地离村子这么远?” “公子说笑了,那怎么会是我们的田呢,那是官老爷们的田,这不是麦子熟了嘛,汴州附近的百姓都要去给官老爷们收麦子。”老人苦笑着说道。 陈海继续追问道,“是给了酬劳嘛?老人家你们的庄稼都收完了吗?” 老人咧嘴一笑,脸上如刀削般的皱纹拧成几缕沟壑,“哪里敢想酬劳的事,自然是给官老爷们收完了麦子,才能收自己的。” 陈海暗自皱眉,“这不是奴役百姓嘛!” 老人摇了摇头,“没法子的事儿,听说是今年淮南来了很多山匪流寇,汴州要屯粮养兵。唉~不太平喽。” 陈海哦了一声,便不再多问,“老丈,这里有一些碎银,你拿去买些需要的。”陈海从怀里掏出来些碎银子,约莫十多两,塞在老人的手里。 “使不得使不得,后生不过就是打听个地方,我可不能收你的银子。”老人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想把银子还给陈海。 最后在陈海的坚持下,老人收下了碎银,浑浊的眼睛开始泛湿,“小老二也没什么能报答公子的,就给公子磕个头,祝公子无病无灾,长命百岁。”说罢,老人就跪了下去。 “使不得,老人家,你这可是折煞我了。”陈海赶忙将老人扶起。 “公子是要找什么人吗?”老人忽然开口道。 陈海点点头,却忽然想起老人看不见,于是开口道,“不错,正是寻人。” “那公子可从此处往东十五里,那里有一处叫做黄天荡的水泊,没准是公子要找的地方。”老人犹豫半晌,这才缓缓说道。 “好,多谢老丈。”陈海谢过老人,便不再停留,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陈海没有注意到,就在陈海走的时候,三个鬼祟的身影就缩在不远处的一处土墙后向这边张望。陈海与那老人的交谈全数落在三人眼里。 看着陈海的身影渐行渐远,三个俱是一身兵卒打扮的人这才从土墙后面站起身来。 “老头儿,刚才那人眼生得很,找你何事?”一个满脸横肉、身材高大的男子率先开口,语气凶狠地向老人发问。他身旁站着另外两人,也都是一脸凶相,目光不善地盯着老人。 老人手中紧紧攥着那几两碎银,还未来得及收起来,就见三人中眼神最为锐利的一人突然冲上前,一把夺过老人手中的碎银,兴奋地叫道:“哟哟哟,居然有这么多银子!今晚可以好好潇洒一番了。” 老人虽然眼睛看不清,但听到这声音,心里便明白眼前之人正是最近这段时间常在周围巡逻的汴州驻军。那人抢走银子时用力甚猛,导致老人身形不稳,险些摔倒在地。 老人连忙站稳身子,不仅不敢有丝毫的怨言,反而赔着笑脸对那人说道:“几位兵爷,刚才那位后生只是向我问路罢了。”老人看着空无一物的前方,脸上却带着讨好的笑容,对着空气不断地拱手作揖,似乎在向那三个兵卒表达自己的敬意和顺从。 “问路?问什么路?”其中一人恶狠狠的问道。 “他说与朋友走散了,问汴州怎么走。”老人弯着腰,双手用力拄着拐杖,继续赔着笑脸。 “他娘的,你个死瞎子可不要骗我!” “不敢不敢,您就是借小老二十个胆儿,小老儿也不敢呐。” “谅你也不敢。” 三个兵卒见老人身上没有什么油水了,便骂骂咧咧的离开了这里。 “嘿嘿,头儿,这里足有十多两呢!今晚咱们喝花酒都够了。”先前出手抢了老人手中碎银的一人掂着手中的碎银,笑嘻嘻的朝为首一人说道。 “你他娘的就知道喝花酒,最近上头查的严,咱们可不好被上面抓了才好。” “放心,头儿,如今黄河上的渡船早就都清空了,没了船,那些人想过黄河简直是做梦!” “倒也是。”当中满脸横肉的头儿点了点头,他叫邓典,乃是汴州守军中的一个什长,自从二十多天前那档子事儿之后,他们接到上头的命令,数百人分散在黄河沿岸和汴州附近,查找是否有遗漏的过河灾民。 “王三、孙茂琨,你们幸亏是跟着老子,不然若是跟着别人去了黄天荡操练那些泥腿子,哪有这么舒服的日子。” 一旁的两人赶紧恭维道,“那是,那是,这都是托了头儿的福,也是咱哥几个运气好。” “呸!”邓典吐了口唾沫,“想什么呢?若不是我那妹夫体恤我,这么好的差事能轮得到你?”年初的时候,邓典将自己的亲妹送给汴州一个副将做妾,这次汴州守军派人出来巡察,他特意跑去找妹妹给副将吹了耳边风,此事在那副将眼里不过是小事一桩,那小妾也有几分姿色,副将对其甚是上心,自然一口应允。 “是是是,瞧我这张臭嘴!”孙茂琨自己扇了自己一巴掌,然后堆笑道,“头儿,你说这些日子也瞧不见有什么灾民了,咱们怎么还没接到回去的命令?” 邓典心里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是不能在手下面前丢了面子,“你懂什么!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是,头儿。” “头儿,那今晚咱们”一旁的王三凑过来问道。 邓典皱眉思索了一下,这破地方,连个人影都没有,更别说酒馆什么的了。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想的,真应该求妹夫把自己留在汴州,最起码汴州什么都有。不过转念一想,若是在汴州也就没有这么好的捞油水的机会了。 这些日子,邓典一行人在这附近截住了好几拨上次从对岸渡河过来的漏网之鱼,那些人中没银子的自然是被抓起来押去黄天荡;手中有点钱财的,自然也都到了自己这行人的口袋里,自己则给对方一条生路。当然,这生路不过是暂时的罢了,自己会知会另一支附近的队伍,让他们去截住这些人,自己已经给了他们生路,但是他们被另一拨兵卒抓了,就怪不到他头上了。 说起来,昨日自己手下的另外七个人也该从黄天荡折返回来了,邓典心中暗道。 “头儿”王三见邓典没有回答,便又叫了一声。 “花酒就不喝了,别再误了事儿,不过吃顿好的还是可以的。” “头儿英明!” 三人大笑着渐行渐远。 第140章 黄天荡 白天的太阳高悬在空中,散发着炽热的光芒,让人感到有些燥热难耐。陈海按照老人所指的方向,骑着马不紧不慢地向前行进。 道路两旁都是已经收割完只留下麦茬的麦地,还有一些堆积如山的麦梗,一眼望不到尽头。此时正值秋种时节,但田地里却看不到任何一个人影,一片寂静。 \"麦子收完后应该会种植白菜和萝卜等蔬菜?\" 陈海暗自思忖道,\"难道人们都前往汴州了吗?\" 正当他沉思之际,突然听到前方传来一声怒喝:\"站住!\" 紧接着,几道身影迅速从路旁的草丛中窜出。陈海定睛一看,原来是几名穿着虞军服装的士兵。他们手持武器,满脸警惕地盯着陈海,似乎对他充满了敌意。 陈海翻身下马,双手抱拳,态度温良的向士兵们行了个礼,然后从怀里摸出几两碎银子递给为首看起来像是几人头目的人:“诸位小哥,我是来自长安的商人,特地来到汴州做点小买卖。” “做买卖?” 那头目模样的人大大咧咧地接过陈海递来的碎银,嘴里还念叨着:“来汴州做生意怎么会走到这里呢?” “不知道前面是不是就是汴州城?”陈海故意说道。 “你走错路了,汴州城在那个方向!” 那个人看到陈海穿着讲究,口音也不是本地的,而且已经收到了他的贿赂,态度有了很大的好转,并没有再对他产生怀疑,反而热心地指着另一个方向告诉陈海正确的路线。 “哎呀,真是太幸运遇到你们几位了,要不然今晚我肯定找不到商队了。” 陈海故意表现出感激之色。 “没事,还好你碰到了我们,要是再往前走,你可能就难以离开了。” 那个人好心地提醒道。 陈海心中一动,但脸上还是保持着笑容:“啊?为什么会这样呢?” “问这么多干嘛?赶快走。” 那个人面色一变,突然变得有些不耐烦。 陈海也不急,乐呵呵的道了谢,这才翻身上马,调转马头朝着几人所指的汴州方向走去。 “这里应该就是要找的地方了。”陈海心中默道,“得叫无忧再来一趟。”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天空被染成一片橙红色。 汴州城外,一座小土丘上,无忧静静地坐着,黑匣子仍旧背在背上,手中握着那把破旧的铁剑,剑鞘随意地敲打着一块石头。 “你是说,他们可能在黄天荡?”无忧听完陈海的话后,口中喃喃。 “不错,虽然只是怀疑,但正常来说那种乡间小路不应该有兵士把守才对。” 陈海说完,便自马背的行囊里翻出干粮包,拿了些干粮,然后将干粮包系好随手扔给无忧,又从行囊里翻出水囊,大口灌了几口。 “你说的没错,确实有些反常。”无忧一手接过陈海撇过来的干粮包,另一只手将铁剑随意的插进石头缝里,这才将干粮包打开,大口吃了起来,口中含糊不清的说道,“你说那几人并未骑马。” 陈海点了点头,“不错。” “那说明那里到黄天荡就很近了。”无忧将嘴巴旁的干粮渣捻下,又放进嘴里。“今晚咱们摸过去瞧瞧。” “好。” 夜,如期而至。 白日的余温迅速消去。 一片凉意重新笼罩大地。 陈海两人骑马到了白天陈海被拦住的地方,随后将马匹拴在一处树林里,陈海又检查了一番身上的家伙事儿,这才和无忧并肩朝这前面走去。 两人又行了数里地,翻过一座不算高但满是树木的土丘,一片辽阔的水泊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眼前是一片茂盛的芦苇,几只不肯睡的归鸟从头上飞掠而过。 “这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黄天荡了。”无忧搓了搓手,显得有些兴奋。 陈海刚要往前走几步,忽然无忧一手将陈海拉入灌木丛中。 “嘘!”无忧打了一个手势。 陈海顿时了然,连忙隐住身形,不发生半点声响,同时努力用耳朵倾听四周的动静。 几息之间,由远及近的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一束火把将附近照亮,随着火苗的跳动,忽明忽暗。 “刚听到这里有动静了吗?”一个略显粗犷的声音响起。 “不会是听错了。” “刚才这里明明有惊鸟飞起。” “头儿,兴许是水里的野鸭子。” “要是有就好了,非得逮两只回去打打牙祭,娘的,天天窝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嘴里都淡出鸟来了。” “哈哈哈,可不是嘛。”一人附和道。 “走,这里啥都没有,还有两个时辰还会换防呢。”第一个粗犷的声音又响起。 窸窸窣窣的声音逐渐走远。 “娘的,这些家伙真够谨慎的。”无忧从灌木丛里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学着刚才那人的语气说道。 陈海笑了笑,注视着辽阔的水面并未说话。 “走,他们要是现在换防就好了,还能跟着他们找到大营。”无忧碎碎念了一番。现在看来还是自己去找快一些。 “如果大营在这里的话,应该能看见火光?”陈海思索了一下,开口说道。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无忧一拍大腿。 两人再度翻上那座山丘,无忧更是纵身跃上了一棵树上眺望了许久,才跳了下来。 “娘的,在东边,那里有个山坳,低处根本看不见。” 两人立即朝着东边摸去,一路上,两人小心翼翼的避开几波巡逻的队伍。 月色将大地笼罩。 陈海两人也终于摸到了那处山坳。 夜色笼罩下,一座规模庞大的营寨静静地矗立在山坳之中。无数火把照亮了整个山坳,宛如白昼一般明亮。密密麻麻的兵帐紧密相连,显然这里的兵士数量颇多;用粗壮的树枝搭建而成的寨门和拒马,给人一种坚不可摧的感觉。数十名身穿甲胄的兵士站立在寨楼之上,警惕地巡视着四周的动静。寨门处也有十几名相同装扮的兵士严阵以待。 这座兵营两面环山,一面傍水,唯一可以进出的就只剩下这守备森严的寨门。 那傍水的地方赫然是一座码头模样,依稀可以看见四个大字——“杏枝码头”。码头上,又有楼船、艨艟、斗舰不下数十艘整齐排列在水面上。 陈海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震惊之色,高骈这是要暗中训练一支水师啊。 第141章 山里练兵 “咱们到上面去看看。”陈海指了指山坳上面的方向,朝着无忧说道。 无忧点头表示同意,但提醒道:\"可以倒是可以,但要小心暗哨。\"无忧毕竟在军伍里待过,对于这种结营扎寨的情况可谓是颇为了解。 陈海心中一凛,暗自庆幸有无忧的提醒。若非如此,怕是自己贸然往上走,还没到山坳的高点就会被暗哨发现了。 “看来咱们找对地方了。”无忧又露出洁白的牙齿笑道,此处戒备如此森严,必然是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在无忧的探路下,陈海他们有惊无险的来到了一处高地,一路上,无忧敏锐的发现的暗哨便有三处。 “呶,你看。”无忧指了指山下面。 顺着无忧手指的方向,陈海看到了兵营里的景象。此时兵营的正中有一个木头搭就的木台,一个将领模样的人正站在台上注视着前方,身后同样几个将领模样的人分站左右两侧,在着将领的前方,台下是一个偌大的场地,场地周围站着一圈手持长枪的兵士;场地中间约莫数千人手里持着没有枪头的木棒,此时正直直的站在场地里,像是听着台上将领的训话。 “这是在练兵呢。”纵使无忧见惯了这种场面,此时也是大气不敢喘的小声对陈海解释道。 陈海不解的问道:“既然是练兵,为何他们用木棒做兵器?” “这你就不懂了,新兵嚒,性子还没磨好,先用无锋的棍子磨好性子练好军纪后,才会真刀真枪的演练,不然若是里面有刺头儿挑头发生了骚乱就不好了。”无忧耐心地解释道。 “原来如此。”陈海恍然大悟道。 两人说话的功夫,山下那将领大声说了一句什么,台上站列出一排手持长枪的兵士,然后摆出招式,只见场地里的那些人便在口号声中学着台上那排兵士的样子摆出了架势,只不过动作明显并不娴熟,同时有快有慢,反应不一,显得有些稀稀拉拉的。 “你看这些人都是没有操练过的新兵。”无忧好整以暇地看着下方正在训练的士兵,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点评道:“动作生疏,脚步虚浮,显然是刚入伍不久的新兵蛋子。” “既然躲在这么隐蔽的地方偷偷摸摸的练兵,那么这些新募的兵很有可能便是那些被抓来的灾民了。”陈海目光冷静的分析道。 “不错。”无忧点点头。 “你看演武台上那人,他叫张璘,现在应该是游击将军的官职了。”无忧指着演武台中央的将领说道。 “张璘?”陈海口中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认识?莫不是你的熟人?” “熟人谈不上,只是在京都时有过一面之缘。”无忧趴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随意地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嘴角微微上扬,继续说道:“去年他回京都述职,我在大明宫的兴安门外等着我家将军,正巧见过他一回。” “此人厉害吗?”陈海突然来了兴致,好奇地问道。 无忧点点头,“自然,此人与行伍一事极为擅长,带兵打仗更是一把好手,高骈派他来这里练兵,显然是非常重视这边。” 陈海不禁咋舌:“如此说来,张璘在高骈那里算是心腹之人了。” “不错,可以说是高骈手下第一大将了。” “这也算是坏消息了。”陈海摇头苦笑,刚摸到对方的营地,却发现负责这营地的是对方手下的第一大将,这就有些棘手了。 “接下来咱们要想办法潜进去,看看能不能偷出点什么关键的东西。”无忧搓了搓手,有些兴奋的说道。 “那有哪些东西会是有力的证据,能够证明他们私练新军呢?”陈海疑惑道。 无忧笑了笑,“自然是兵士名册了。” “对啊。”陈海恍然大悟,自己怎么就没想起来呢,只要拿到这个名册,就能证明他们私自练兵。 “现在他们在演武场练兵,那营帐之中正好没人,咱们现在就下去。”无忧说完便四处打量可以下去又不会暴露的地方。 不一会儿的功夫,无忧指了指山坳的一侧,打了声招呼,“就是那里了,走。” 说完便当先朝着那个方向潜了过去,陈海丝毫不敢大意,连忙屏气凝神,紧随其后。 无忧选的这个地方位于山坳的另一侧,恰好有一处火把照不到的山缝,两人潜过来后,无忧从腰间掏出一道绳索,将一头在一棵树上系死,另一头缠在腰间,“你在这里等我,我一个人下去就行。” “我和你一起去,若是有危险还能有个照应。”陈海不放心的说道。 “我一个人行动更安全一些,再说若是暴露了我一个人和咱们两个人面对对方这么多人都冲不出来的。”无忧笑了笑继续说道,“况且,你在这里守着绳索,我也放心些。” 说完无忧将背后的黑木匣子解下递给陈海,“帮我保管好。” 陈海接过黑木匣子,也不知里面装的什么东西,只觉得入手颇沉;陈海知道此时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当下点了点头,“好,你多注意安全。” “放心,这种程度的营帐,对我而言还不是难事。”无忧用力抻了抻手里的绳索,面朝陈海,缓缓荡下山坳,在还剩一个脑袋露在上头时,突然朝着陈海呲牙一笑,“万一我有什么事,你切记不可逗留,赶紧回扬州告诉将军这里的事,还有,那匣子里的东西就送给你了。”说完,手中握着绳索的力道松了一下,呲溜一声,无忧迅速的下坠了下去。 陈海担心的探身朝山坳下看去,只见一身黑衣的无忧好似一只敏捷的猿猴,无声无息的隐入了山缝之中。若不是陈海顺着绳索仔细辨认,还真不好发现。无忧双脚敏捷的在山石上一点,便迅速的下降一段距离,片刻功夫,无忧便到了山下,紧接着一个敏捷的翻身,继而身影消失在一具营帐后面。借着营帐间的火把,陈海依稀还能看到无忧的身影,但是随着无忧朝着演武台旁边的帅帐摸去,渐渐的,陈海也不能再看到无忧的身影了。 第142章 突施冷箭 陈海抱着黑木匣子坐了下来,同时仔细留意着周遭的动静。无忧不让自己下去,一是两个人目标太大,容易暴露,另一个考虑也是担心万一失手了,连个能回去报信的人都没有。 “希望你平安归来。”陈海心中默念。 “也不知道这里面装了什么宝贝,竟然让他一直带在身上。”陈海思索了半天,手中摸了摸黑木匣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木头做的,触手冰凉,应该不是凡品。里面装的东西应该更加珍贵,陈海有些手痒,但忽然笑了笑,还是放弃了打开看看的念头。 下面练武场上不下千人的呼号声音渐响,陈海再度查看了一番山下的情形,无忧的身影并没有出现。 忽然陈海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陈海赶忙翻身隐藏在一处岩石后面。 一团火焰逐渐朝着这边移动过来,随后,便是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糟了。”陈海心中暗道,“是巡逻的哨兵!” 陈海躲在岩石后面,虽然他不信鬼神,但是此时心中也在默默祈祷这些人不要发现这里。 “我去屙个尿!”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就你他娘的屎尿多,不是刚才才屙了一泡嘛。”随后是一阵笑骂声。 “今晚喝水喝多了呗。”先前那个声音响起,却是已经离陈海藏身的位置不足一丈。 接着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陈海藏身的岩石上方。 陈海“” 随着一阵窸窸窣窣解腰带的声音过后,一股腥黄的液体从陈海头上尿下,像是刻意瞄准一般,尽数尿在了岩石下面的一棵树上。尿柱距离陈海的脑袋,不过几尺的距离,陈海屏住呼吸,丝毫不敢有任何动静,只等这人走了就好。 “咦~”岩石上站着的人发出一声惊呼。 陈海心道“糟了!” 岩石下面就是刚才无忧系绳子的那棵树。 “你们快来!”那人来不及系腰带,便开口呼喊自己的同伴。 陈海哪里还不明白已经暴露,当下顾不得许多,扔下黑木匣子,从岩石下面闪身而出,一手攀住石缝,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匕首。 说时迟那时快,听到同伴呼喊的几人还在远处。陈海两步跨上岩石,借着月光,也终于看见了刚才在自己头顶上屙尿的那名兵士。 那人不过十七八的年纪,下巴上刚刚钻出绒须,双手正在忙着系腰带,此时和陈海四目相对,陈海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震惊。 陈海没有丝毫犹豫,伸手拽住那人小腿,手臂用力,猛地一下将那人从岩石上拽了下来,然后一手捂住对方的嘴巴,同时让过对方正脸,站到那人身侧的方向,同时一手反握从怀里掏出时就已经出鞘匕首,刺啦一声抹过了那人的脖颈。 整个动作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对方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锋利的匕首瞬间割破了那人的动脉血管,鲜血喷溅而出。陈海早已料到会如此,身子一侧,躲过了飞溅的鲜血。 那人被陈海捂住嘴,发不出声音来,只能呜呜呜地挣扎着。但他的力气怎么可能比得上陈海?很快,他的动作就慢了下来,眼神中的光芒逐渐消失,最终软绵绵的瘫倒在了地上。 陈海将尸体拖到岩石下藏好,然后迅速攀上岩石隐藏起来,观察着其余人的动静。 “他娘的,屙个尿还让老子们看,老子可对你的小雀雀没兴趣。”其中一人骂道。这句话一出,立刻引得周围的同伴一阵哄笑。 “吕山,小心点,可别尿到将军头上。”另一个人打趣地说。 “哈哈哈哈……”其他人笑得更厉害了。 他们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仍然站在原地继续说笑。 过了一会儿。过了一会儿,笑声渐渐平息,其中一人突然问道:“这小子怎么还不回来?” “吕山!” 几声呼喊后,同伴开始意识到不对,纷纷拔出了腰间的钢刀,迅速朝着这边赶来。 “唔。”陈海发出一声模糊的声音。 那几人闻声停下脚步,“他娘的,刚才叫你不应,还以为你掉下去了呢。” 借着微弱的火光,陈海终于看清了眼前的状况——对方竟然有五人之多! “不能让他们离开这里,否则无忧就危险了。”陈海心里如此想着,越是紧急的时刻,陈海反而越是冷静了下来。 “怎么这么久?你屙好了没有?”一人等的不耐烦,催促道。 “唔”陈海再度发出一声,然后大摇大摆的朝着几人走了过去。 待到陈海即将进入火把笼罩的范围时,陈海突然抬起一只手臂,做了一个扣动机簧的动作。 “锵锵锵!”随着三道几乎同时响起的机簧声,对面人堆里三个没有丝毫反应的兵士应声倒地。 在射出袖箭的同一时间,陈海手中的匕首也朝着第四个人激射过去。 “噗!”匕首笔直的射进那人胸膛之中。 这时,最后的第五个人终于有了反应,不过并没有挥刀上前,反而是转身就跑,陈海此时距离那人不过一丈多的距离,为了防止他的发出喊声引来其他兵士,当下顾不得去收回匕首,立马发力狂奔追了上去。 许是那人被刚才突如其来的变故吓破了胆,一路上都慌不择路地向前奔跑着,甚至忘记了发出求救的声音。 就在下一个瞬间,那个人突然被崎岖不平的地面绊倒,陈海没有丝毫犹豫直扑了上去。 那人迅速翻过身来,惊慌失措地挥舞着手中的钢刀。 陈海避开刀锋,用脚尖发力踢向对方。 “砰!”那人手腕被陈海踢中,手中的钢刀也因此失去控制,被远远地甩到了一边。 陈海趁势欺身上前,用膝盖死死地抵住那人的胸膛,同时双手紧紧地掐住了那人的脖子。 那人顿时死命挣扎,挣扎之中,那人手中摸到一块石头,立马砸向陈海脑袋,陈海侧身稍微避开,用肩膀挡下了这一击。 陈海双手力道丝毫不减,终于又过了良久,在对方愤恨不甘的眼神中,那人双手无力落下,就此没了气息。 “呼!”陈海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还好没有闹出动静,这时陈海才发觉肩膀已经隐隐作痛,显然刚才那人临死前拼命反击还是让自己受了伤。 眼下还不是放松警惕的时候,陈海挣扎着站了起来,将地上的几具尸体拖到了先前那处岩石下,又找来一些树枝将尸体盖住。 做完这些,陈海才又趴在那里继续观察山下的动静。 第143章 黑木匣子的秘密 “糟了,忘了留个活口问一下他们巡逻的频率了。”陈海突然想到自己遗漏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这样的话,可能过不了多久,营地里就会发现有一个巡逻小队没有按时返回!希望无忧赶在这之前就能顺利返回,不然麻烦就大了。 陈海有些急躁地观察着山下的情况。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那根绳子始终没有动静,而山下却传来了变故。他看到一处营帐旁聚集了很多人,接着营门缓缓打开,从里面鱼贯而出不下百十人。这些人出了营门之后,又迅速分成十数支队伍,分头朝着山坳上行进而来。 \"糟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陈海望着无数火把自山下向着山坳上延绵开来,心情愈发沉重。 然而,此时无忧尚未归来,这让他焦虑不安,心中的急躁情绪逐渐到达了顶点。就在这时,身旁的绳子终于有了动静。不一会儿,崖边冒出了无忧的脑袋。 陈海见状大喜:\"快上来,咱们得赶紧离开这里,有人过来了!\"无忧在往上攀爬的过程中早已注意到了营门外的异常动向,所以他并未多问,直接跳上来后从陈海手中接过黑木匣子。 两人辨认了一下方向,便发力朝着山下狂奔。 “找到名册了吗?” 两人一直跑出两里地的距离,陈海这才有时间开口询问。 无忧从怀里摸出一本册子,扬了扬,得意的道,“呶!” 无忧手中正是此次摸下去在帅帐里找到的新兵花名册。再给陈海显摆过之后,无忧又将名册小心的收进怀中。 陈海见状大喜,“太好了!不枉我担惊受怕半天。”接着陈海将刚才山坳上发生的事简短的说了一遍。 “你做的没错,出手也果决,看来这次带你一同来是个明智的决定。”无忧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毫不吝啬的赞扬道。 “不过,对方既然已经开始搜山,那么很快便能找到那些尸体的,咱们得赶快离开汴州。”紧接着无忧边跑边又说道。 陈海应了一声,“事情既然已经办成,自然是越早脱身越好。” “有了这名册,就能确定高骈确实做了强征逃难灾民入伍的事情了。”无忧缓缓说道。 “怕是也只是一部分,这处营地也只有几千人的规模,其余的不知道在哪里呢。” “嗯,不过有这些也足够了。” 两人又跑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来到了藏马匹的地方。 “停。”无忧比了一个手势,随后拉着陈海俯身钻到了一处灌木丛中。 “怎么不走了?”陈海纳闷道。 无忧指了指藏着马匹的位置,“不对劲,那边可能有人。” 陈海仔细朝着那边辨认,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有什么情况?” “会使剑不?”无忧突然开口问道。 陈海点了点头,“会一点儿。” 无忧蹲在地上,然后将手中铁剑递给陈海,“那边有伏兵,这个给你,一会儿杀人用。” “那你呢?”陈海指了指自己手里的匕首,示意铁剑还是无忧自己留着用。 无忧双手一摊,无所谓道“我是高手啊,自然是随便用什么都行的;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正面对敌,你那匕首太吃亏了。” 陈海心中大为感动,接过无忧手中的铁剑,在手里掂了掂。 说着,无忧将背后的黑木匣子解下,从里面抽出一个长方形的包裹,然后慢慢的打开,似乎是什么金属之类的东西。 陈海凑近仔细一看,这东西赫然是一柄短枪和几截铁管。 在陈海诧异的目光下,无忧将短枪和枪管拼接在一起,最后通过枪管间的暗扣组成了一柄长枪。 陈海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无忧好像没看到陈海的白眼,站起身说道,“走,去会一会这群小老鼠。” 说完手中长枪朝着空中一挥,挽了一朵枪花,便朝着前面冲了过去,陈海一手握着手中铁剑紧随其后追了过去。 “杀!”就在陈海二人冲过去的下一刻,那两匹马匹附近的灌木丛里,随着一声呼喊,瞬间窜出二十余人影。 这些人皆是身着布甲,手握兵器,显然便是那营地派出来巡逻之人。 人数应该是两什之数。 那些人呈现包围之势将陈海两人围住,为首一人一声令下,这些人齐齐大喊然后五人一组结成军中常用的临阵杀敌的阵形,攻守兼备,挥着手中兵器朝陈海二人杀了过来。 “来得好哇!”无忧高兴的大叫一声,手中长枪犹如蛟龙出海,左刺右挑,并没有什么赏心悦目的花式,但确招招狠辣,枪尖所过之处皆是人多要害地方,对方即使结阵也没有丝毫招架之力,被杀得人仰马翻。 陈海手握铁剑当做刀使 ,加入战团,在劈翻了两人后,正欲寻找下一个对手,才发觉周围已经没了动静。 无忧倒提长枪,摆着一个骚气的姿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身旁十几具尸体横七竖八的伏在地上。 “这么快就解决了!”陈海吃惊的说道,自己不过解决掉两个人的功夫,都没看见无忧是怎么出手的,对方就已经全军覆没了。 “好了,别站在那里了,咱们快点离开这里。”陈海催促道。 “幸好对方为了不打草惊蛇,没有杀了这两匹马。”骑着马离开这里的时候,无忧开心的说道,“他们应该是外面巡逻的队伍,并不知道山里的事,否则,就不只是这点儿人在这做伏兵了。” “不过惊动了对方,他们应该会派人出来追捕我们。” 无忧哈哈大笑一声,“到现在为止,我们都还没有暴露,想抓到我们没那么容易。” 陈海点点头,片刻后又有些犹豫的问道,“只是,咱们杀得毕竟是官兵,不会有事?” “我有将军令牌,真要是追究起来,还要判他们个阻扰军务之责呢。”无忧笑道。 星光下。 两人驱动胯下骏马,疾驰在土路上,尘土在马蹄的蹂躏下扬起,复又终于归于大地。 第142章 印鉴 许是黄天荡这处营地发现事情不简单,用飞鸽传书的形式传信到扬州。 在陈海和无忧两人返回扬州的途中,发现一路上经过的城镇皆是风声鹤唳;官道上,成建制的军队把守着各个关卡,城门口更是比正常情况下多了一倍的守军,对进出城门的人严加盘查。 因此陈海和无忧两人不敢走大路,更是不敢进城补充干粮和水,两人骑着马专门找些乡间小道,饿了就想办法捕捉一些山林里的动物亦或水里的鱼虾,渴了就找一条河流将水囊灌满。有时候为了避开绕不过去的关卡,陈海两人还不得不躲藏在林中,等到深夜时再从旁边摸过去。 因此也耽误了很多时间,直到十日后的申时,陈海和无忧两人两马终于一路风尘进了扬州城。 官驿中,唐正面色凝重,眉头紧皱,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双手交叉放在下巴处,眼神锐利地看着前方,仿佛在沉思着什么。无忧站在唐正面前,神情紧张而恭敬,小心翼翼地向唐正禀报着这次行动的具体情况。 满脸疲惫之色的无忧详细地描述了他们此次前去汴州所遇到的各种问题和困难,唐正认真倾听着无忧的汇报,不时地点头表示理解和认可。当无忧汇报完黄天荡杏枝码头那处军营的事后并递上那份重要的名册时,唐正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啪!\"的一声,唐正看完名册后愤怒的拍了一下旁边的案几,声音震耳欲聋。他的眼睛闪烁着怒火,额头青筋暴起,显然对这份涉及到高骈强征灾民为兵的名册感到极度不满。他咬着牙说道:\"岂有此理!这些人真是胆大包天!\" 陈海知道唐正已经动了怒气了,连忙出声安慰,“姨夫,切莫为了这件事气坏了身子,此事既然已经有了证据,朝廷应该会召高骈回长安当朝对质?” 唐正看向陈海,半晌,才从口中吐出一股浊气,“并不像贤侄想的那般简单,不说这个了,此事我自会酌情处理。” 接着唐正换了一副神情,脸上挤出一丝笑意,“对了,贤侄,上次你在潇湘馆的诗会上可谓是大放异彩,呵呵呵,那魁首的奖励我可没忘。说罢叫了一直站在身后的无命一声。 “是。”站在唐正身后的木头桩应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枚造型奇怪的印章模样的东西,然后走到陈海面前,单手递给了陈海。 陈海好奇接过,拿在手中把玩了一下,只见这印章乃是青铜铸造,背面为一犬状动物形状,正面刻有‘镇国将军府印’六个小字。陈海用手掂了掂,份量颇重。 “诗会上我曾说过魁首可为我将军府属官,虽无品阶,但也是轻易没人敢招惹的,今日我将这印鉴给你,你可收好了。”唐正一脸慈祥的看着陈海。 “多谢姨夫。”陈海心想这可是保命的好东西,当下也不推辞,大咧咧的将印鉴揣进怀中。 唐正看着两人,心中明白他们此次汴州之行经历了生死危险,于是柔声说道:\"你们此行辛苦,刚回来还没吃东西,这样,你们先下去歇息,待会儿我摆酒席咱们一起用饭。\" 陈海自然没有拒绝,连忙回答道:\"是。\" \"无伤,你先带他们下去休息。\" 唐正挥挥手示意。 之前在春风楼见过一面的无伤立马应了一声,便带着陈海和无忧走了出去。无忧和陈海跟随着无伤走出花厅。 陈海两人随着无伤离开之后。 “此事你怎么看?”唐正手指摩挲着那本名册,旋即手指又立刻抬高了寸许,仿佛那本名册是一个烫手山芋。 此时偌大的花厅里只剩下唐正和无命两人,这话,自然是唐正对无命问的。 无命站在厅中,眼皮下垂,仿佛老僧入定般并未答话。 “呵。”唐正自嘲般的笑了一声,“就知道问你也是白问。” “可是无命,你知道吗?这件事兹事体大,稍有不慎我大虞就将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啊~”唐正的话中带着无奈和辛酸的味道。 “倒是给我出了个难题。”无命还是不说话,唐正便一个人坐在那里自言自语。 却说陈海和无忧跟着无伤来到官驿的另一个房间。徒一进房门,无伤便给了无忧肩膀一拳,“无忧,你这次出去办事可是把我羡慕坏了。” 无忧也没了刚才在唐正面前谨小慎微的模样,贱笑着对无伤道:“嘿嘿,羡慕死你。” 无伤连忙追问道:“赶紧说说,你们这次去汴州遇到什么好玩的事没?” 无伤与无忧性情相仿,比起那木头桩般的无命,平日里自然是两人聊天频繁些。 无忧却卖起了关子,转头朝着陈海一脸艳羡地说道:“兄弟你不知道,刚才将军给你的那枚印鉴,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无伤看着无忧兴奋的样子,笑着道:“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儿,不就是个印鉴嘛,至于这么激动吗?” 陈海也是一脸疑惑地问:“哦?有什么说法?” 无忧白了无伤一眼,然后朝着陈海说道:“这印鉴,能调动五十名京都禁军,你觉得呢?”他又接着说:“你想想,与人打架的时候你突然召出五十名禁军打手出来,对方不得吓死啊!哈哈哈。” 无忧越想越兴奋,忍不住笑出声来。 陈海讶然,“这也太贵重了,我实在是不知道,不行,这东西我得还回去。” “唉~”无忧拦住陈海,“将军既然给你了,你就收着。” 无忧见陈海没有反应,继续说道:“不过这印鉴也不是轻易使用的,当然以后若是进出将军府自然不在话下,另外,镇国将军府的人都是认这印鉴的,所以你可别弄丢了,不然就麻烦大了。” 陈海点点头,表示明白。“那我岂不是能把将军府所有的人召集起来?” 无伤在一旁插话调侃道,“想什么呢!你这印鉴只是将军府最低级的印鉴,若是遇到比你这高级的,自然是要听人家的了,不过无忧说的调动禁军的事却是真的。” 陈海恍然,“原来如此。” “不过京都的禁军和巡城司都是认得此印鉴的,所以你平日若是在京都遇到了麻烦,持此印鉴大街上随便拉过来一个巡城司的人,他们就得听你的。”无忧又补充了一句,显然是不想让陈海小瞧了将军府印鉴的珍贵。 “好,我会好好保管的。”陈海笑着回答道。 第143章 彩衣的危险 三人说笑几句,陈海便很快和无伤也熟悉起来,不一会,无伤便告辞,留下陈海和无忧两人,两人一路风餐雨露,纵使身体再强壮也觉得困乏不已,当下便各自找个床铺和衣而眠。 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陈海只觉得自己睡的踏实无比。 很快便到了用晚饭的时候,无伤过来敲门将两人叫醒。 陈海用房间里的水盆洗了一把脸,便跟着两人一起来到了花厅。 此时唐正已经端坐在餐桌上首。 几人分别落座,因为唐正与无命几人感情颇深,吃饭的时候不讲那些规矩,所以一顿饭吃的可谓是十分尽兴。 陈海也从吃饭的时候知道了,那个木头桩子其实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当然无命虽然惜字如金,却是这几个无字营活下来的人中功夫最高的人。 扬州,左家。 “查到陈海的踪迹了吗?”左应枫坐在大厅内,看着下方跪着的一名下人,皱着眉头问道。 “回二少爷,小的已去那客栈询问过,那客栈的掌柜说陈海与和他一起的人自十余日前跟小二打过一声招呼后离开房间,一直到今日晚上,陈海才一个人返回客栈。”下人的声音带着一丝惶恐,不敢抬头看左应枫一眼。 “吴大人,你看这”左应枫赶忙站起身来,低头拱手,恭恭敬敬地朝着上首的位置请示道。 堂堂左家的二公子,今日在自己的别院里却是陪在下首。 上首一脸冷冽的吴用之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眼神却冰冷无比,透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气息。他悠悠地说道:“那便八九不离十了。” 左应枫脸色一变,低声道:“那咱们应该怎么办?” “他是唐将军的人!”吴用之幽幽一叹,“这还不明显么,此时汴州那边丢了的名册必然已经到了唐正手中。” 左应枫听了这话,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他深知那份名册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如果落入唐正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左应枫闻言语气有些慌乱地问道:“这可如何是好啊!” “慌什么?”吴用之猛地一拍桌子,厉声道,“记住,你以后可是要管政一方的人,这么点事就惊慌失措,怎能担此重任?” 左应枫闻言,心中一震,赶忙站起身来,拱手作揖道:“多谢吴大人教诲,晚辈自当改正。” “嗯……”吴用之鼻孔里挤出一个字,缓缓说道,“既然是唐正这个层面的,就得节度使大人亲自出面了。也罢,我这就去找节度使大人通禀此事。”说罢,吴用之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大步流星朝着外面走去,身后几名随从紧跟其后。 就在吴用之的脚即将跨出门槛时,他突然停了下来,回头朝着左应枫冷声问道:“哦对了,查出来这件事是怎么漏出去的了么?” “回大人,可能是那日咱们在春风楼谈事,被那潇湘馆的贱人听了去。诗会那日陈海曾要求将潇湘馆准备的彩头换成彩衣,我猜测陈海当时的目的便是找彩衣探听此事。”左应枫小心翼翼地回答着,生怕一句话说的不对,让眼前这位大人厌恶了自己。 吴用之微微眯起眼睛,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嗯,不管是不是她,我不希望这个人还活着了。”说完,迈过门槛径直离去了。 “是,大人放心。”左应枫心中一凛,紧紧跟在身后想要吴用之恭送出府。 “留步。”吴用之头也不回的说道。 “是。”左应枫只好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看着吴用之渐行渐远的背影,直到完全消失在视线中。他这才松了口气,赶忙伸出手擦了擦已经是大汗淋漓的额头。 陈海那晚与唐正几人喝了许多的酒,尽管他前世酒量极好,对于这个世界低度数的酒并不放在心上。然而,在唐正、无忧等人的轮番敬酒下,他也不免感到些许醉意。再加上最近几日连续操劳,未曾好好休息,因此一回到自己所住的客栈后,他便倒头大睡起来。不过,无忧并没有跟随陈海一同返回客栈,而是选择留下来与无伤等人叙旧。 第二天清晨,陈海尚未从睡梦中完全清醒过来,就被门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他睡眼惺忪地打开房门,眼前的景象险些让他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只见门外站着一名容貌姣好的女子,虽然身着朴素的布质罗裙,脸上并未施任何脂粉,却散发出一种独特的魅力,别有一番迷人的风姿。 只是现在这个女子脸上的神情慌张和害羞两者兼有,破坏了这一份美好。 女子看着只穿了睡衣的陈海,俏脸通红,连忙别过脸去。 陈海低头一看,自己穿着裘衣裘裤,并没有什么暴露的地方,这女子脸皮也太薄了些。“你是?”陈海只觉得女子分外眼熟,但是一时之间没有想起是在哪里见过。 “陈公子,是我啊!”女子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焦急的声音传来。 “彩衣!”陈海大吃了一惊,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怎么是你,你怎么找到这里了?”他万万没有想到,眼前之人竟然是诗会那晚自己前去潇湘馆会见的花魁之一——彩衣姑娘。 “公子,潇湘馆在扬州经营多年,自然是有些门道的。”彩衣轻声回答道。 “哦。”陈海似乎还有些恍惚,一时之间没能完全反应过来。 “陈公子。”彩衣双眼含着泪水,楚楚可怜地望着陈海,“难道公子就打算一直让彩衣站在门外说话吗?”她 “哦,抱歉。”陈海这才回过神来,赶忙让开门口,邀请彩衣进入房间。“不好意思,我刚刚在睡觉。” 彩衣走进房间后,立刻轻轻将房门关上,然后转过身来,怯生生地看着陈海,眼中满是无助和乞求,“公子,我如今已经无路可走,求你带我离开扬州。” 陈海讶然,“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第144章 面冷心热 “陈公子,你有所不知,今日一早左应枫突然带人到潇湘馆,说是给我赎身,要将我带到左家。” “想必刘妈妈拦住了?”陈海点了点头,示意彩衣继续说。 “是,不过左家在扬州的势力非常大,刘妈妈也不敢轻易得罪的,便跟左公子说我已经在昨日赎了身。” “左应枫应该不会相信。”陈海好奇的问道。 “他自然是不信的,不过潇湘馆背后也是有背景的,刘妈妈既然这样说了,他也不好强闯进去搜人。” 陈海缓缓道,“既然如此,姑娘不是就可以继续留在潇湘馆么?” “若我还留在潇湘馆,下次妈妈就保不住我了。”彩衣说着,双眼再度泛起泪花。 陈海点了点头,“确实如此。那彩衣姑娘为何来找我呢?” 一抹红晕泛上彩衣面颊,彩衣螓首微垂,“因为今早这事太过突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好了,便跟姐姐说了上次的事,姐姐怀疑左应枫是疑心我向你透了消息坏了他们的事,如今刘妈妈让我赎了身,离开潇湘馆,姐姐说你是好人,让我来寻你,求你带我离开这里。” 陈海哑然,合着这件事还是因自己而起。不过陈海也没有责怪彩衣跟青芷说了这件事,毕竟此事已经办完,不会有什么影响了。 “是我连累姑娘了。”陈海朝着彩衣行礼道。 彩衣面上还有焦急之色,“陈公子,现在说这些已然没什么用了,你可愿带我离开扬州?” “自然没问题。”陈海笑了笑,毕竟是自己害的人家在潇湘馆待不下去,自然要负责的。 “我带你离开扬州,并给你准备一番丰厚的钱财,这样不管你想在哪里隐居亦或是想做些什么,都是没问题的。” 彩衣低眉顺眼的瞅着陈海,忽然噗嗤一下乐出声来,“姐姐说你是个好人,果不其然。” 陈海摇头苦笑,“青芷姑娘谬赞了,此事因我而起,我自然是要负责的,‘好人’二字实在当不起。” “这样,你容我洗漱一番,我们在这里等一个人,然后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陈海忽然想起有一个地方,即使左应枫知道彩衣就在那里,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前去索人。 彩衣喜出望外,“多谢公子。” 陈海连忙让彩衣坐着,自己则躲起来赶紧把衣服都穿好,毕竟现在是同处一室的情况下,还是要注意一下的。 “阿嚏~”彩衣有些莫名其妙,好端端的怎么打了一个喷嚏。 同一时间,潇湘馆。 神态自若的青芷坐在案几旁沏了一盏茶,茶香袅袅,然后抬眸看向屋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的刘妈妈。刘知红已经在房间里转了一上午了,嘴里也骂骂咧咧了一上午。芽儿缩在青芷身后,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而小蝶则是跪在地上,轻声啜泣着。 “哭什么哭!丧气鬼~”刘知红无处宣泄心中的怒火,只能朝着跪在地上无辜的小蝶吼道。她瞪着眼睛,仿佛要把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出来:“老娘养了你们这群白眼狼,真是瞎了眼了!” “妈妈,喝杯水。”青芷等茶不烫了方才端起,双手递给刘知红。 “唉~”刘知红叹了口气,骂了半天也是觉得有些口干,便接过茶杯,仰头一饮而尽。水顺着喉咙滑下,带来一丝清凉,让她稍微冷静了一些。 “你说说,她怎么就这么不省心呢?好端端的惹得一身骚?平日里老娘教的那些话,都听到狗肚子里去了吗?我看呐,她一准儿是瞧上那个长安来的小白脸了,人家随口一问,她就可劲儿的往上贴,什么话都透给人家,到头来还不是给我惹来麻烦?”刘知红气呼呼的抱怨道,兴许是走的累了,索性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妈妈您消消气,别再气坏了身子,彩衣是知道您最疼我们的,若是知道你因为她气病了,也一定会想尽办法回来见你的。”青芷自然知道刘知红是刀子嘴豆腐心,别看骂的这么凶,其实心里还是很在意她们的,否则今儿早上也不会一听到左应枫过来赎人,便立马冲上去拦住对方,同时派人叫自己去把彩衣送走。刘知红顶住左应枫的压力,施展她八面玲珑的巧舌寸步不让,直接说彩衣已经赎身走人,不再是自己潇湘馆的人了,让气势汹汹分明没带着善意的左应枫碰了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 “哼,她知道个屁!走都走了,还回来干什么!哼,我看呐,走就对了,要是还留在这,迟早有一天给老娘惹出更大的祸端来。”刘知红喋喋不休道,尽管语气显得很凶恶,但是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刘知红是怕万一彩衣真的回来了,再被左家的人瞧见就麻烦了,到时候刘知红想再故技重施都难。 “妈妈真的要让彩衣赎身吗?”青芷明知故问道。 刘知红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没好气地回答:“不然还能怎么着?” 青芷微微一笑,调侃道:“妈妈是不是放心不下彩衣啊?” 刘知红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随即嘴硬地说:“呸!她以后爱怎样怎样,死在外面才好,别叫我知道就行。” 然而,尽管她嘴上这么说,但那微微颤抖的嘴唇和眼中闪烁的泪光却出卖了她内心真实的情感。 青芷看着刘知红,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她知道,刘知红虽然表面上对彩衣故作冷漠,但实际上,她对这个女儿充满了不舍和担忧。 青芷轻轻拍了拍刘知红的手,安慰道:“妈妈,彩衣走之前说会回来看您的。” 听到这句话,刘知红的眼眶瞬间湿润了,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她叹了口气,声音有些哽咽地说:“我也不知道她能不能过得好……” 青芷连忙抱住刘知红,轻声说道:“妈妈,彩衣很聪明的,也很有能力,她一定会过得很好的。” 刘知红点了点头,抹去眼角的泪水,“希望如此……” 第146章 卖身契 刘知红终于不再控制自己的情绪,放声大哭,“你是自小就跟着我的,她来潇湘馆时虽然也十岁了,但是毕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了,我把你们都当成掌心肉一般,如今她突然就走了。这个狠心的白眼狼!” 青芷眼中泪花隐现,紧紧抱着刘知红柔声安慰道,“妈妈您放心,她会照顾好自己的。” “也不知道以后她在闯出祸事还有没有人能护着她了。”刘知红抱着青芷含糊的说着。 两人哭了半晌,刘知红终于擦干眼泪,又恢复了往日严肃的模样。 “这是彩衣的卖身契。”刘知红面无表情地从怀里掏出一折纸,随手丢在了小蝶的面前,语气冷漠地说道:“你现在滚去告诉彩衣,让她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到扬州城来了。” 听到这话,跪在地上的小蝶连忙用衣袖擦去脸上的泪珠,小心翼翼地将地上的卖身契捡起来并打开仔细看了看,随即惊讶地说道:“刘妈妈,您……您是不是拿错了,这里不光有姑娘的,还有我自己的呢。”说罢,便将自己的卖身契摘了出来,然后托在手心里高举过头顶。 看到小蝶如此举动,刘知红气得直翻白眼,大声骂道:“你个蠢货,难道你还打算再滚回来吗?” 这时,青芷赶紧走过去,从小蝶手中接过卖身契,并安慰道:“妈妈是叫你以后跟着彩衣,彼此相互照应着,就别再回来了。” “啊?!”小蝶闻言,脸上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青芷在一旁拉了一下小蝶,“还不快谢过妈妈。” 小蝶这才反应了过来,忙不迭的又跪在地上给刘妈妈磕了三个头, “以后彩衣你俩就要一起相依为命了,彩衣和你都是没心眼的,以后凡事可要三思而后行才行。”青芷叮嘱道。 “青芷姐姐放心,我会照顾好姑娘的。”小蝶攥着小拳头用力的说道。 “还有这些银子。”刘知红又叫人拿过来一个沉甸甸的包袱,随即扔给小蝶,“你们两个出门在外没个银子傍身怎么行?” “刘妈妈”小蝶哽咽道。 “行了,行了,不要再骗老娘的眼泪,赶紧滚蛋。”刘知红背过身去,不再瞧跪在地上的小蝶。 无忧从官驿回来后,第一时间敲开陈海房门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 虽然彩衣换了一身普通的衣服,无忧还是第一眼认了出来,当下连忙将陈海拉到离房间几丈外的走廊上。 “大哥,你们不就见过一面么?你是怎么把人家花魁拐出来了?兄弟着实佩服的紧呐~”无忧露出一个我都懂的神情。 陈海撇了撇嘴,接着把事情的原委跟无忧说了一遍。 无忧讪讪笑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嘿嘿。” “我准备把彩衣姑娘带到官驿姨夫那里,有姨夫在,我想左应枫应该不敢再有什么想法。” 无忧点点头“是个好主意。” “只是离开扬州后,不知该把她安顿到何处。”陈海在第一时间了解了彩衣的情况后就犯了难。彩衣在世上只有一个叔叔婶婶,关键是还是他们将彩衣卖到潇湘馆的,彩衣自然不会再去找他们,除此之外,彩衣在这世上也就没什么亲人了。 “不错,按说这事是因你而起,干脆你好人做到底,直接带回你家得了,反正她也没什么亲人在世上了,去哪里都一样。”无忧出主意道。 “那怎么行?”陈海小声反驳,“到时候我再问问她想去哪里,实在不行我找人护送一番便是。” 无忧瞅了瞅身后不远处的房门打趣道,“你真舍得?” “对了,既然彩衣能找到这里,左家的人必然也能找到,此处不能久留,咱们赶紧收拾一番,这就去官驿。”陈海不理会无忧的打趣,沉吟道。 无忧并不在意的道,“嘿嘿,怕什么,正好我还觉得杀的不过瘾呢。” “若是想杀坏人,以后机会多的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陈海朝着房间努了努嘴。 无忧便明白陈海的意思了。 两人本就没什么行李,彩衣也是刚到这里,所以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就在三人即将离开客栈时,小蝶也背着包袱大汗淋漓地赶到了。 “姑娘!”小蝶见到半日未见的彩衣自然又是抽泣了一番,小丫头是从潇湘馆的后门溜出来的,芽儿提前给她叫了一辆马车,小蝶跳上马车后,心里担心便一直紧闭着车帘,因此出了一身汗。 听完小蝶讲述了刘知红和青芷说过的话后,彩衣也忍不住热泪盈眶,在客栈的房间里朝着潇湘馆的方向拜了三拜,无忧也是唏嘘不已,“没想到一个青楼的鸨母竟然还看中亲情二字。” 这话却招来二女怒视。 在陈海打了圆场,无忧也笑嘻嘻的表示无意冒犯之后,彩衣二女这才和陈海一同奔着官驿去了。 正巧拉着小蝶过来马车还在,陈海说了目的地,又付了银两,那马夫见又有钱赚自然乐的前往,只是四人坐上马车后相顾无言,气氛显得颇有些尴尬。 几人到了官驿之后,正巧唐正今日并没有外出,陈海和无忧安顿下彩衣二女之后,便去找唐正禀明了此事。 一脸威严的唐正坐在案几后听完陈海的话后,点了点头,“理该如此,若不是这位彩衣姑娘透露关键讯息,你们也不能那么快找到汴州去。好,就将她们安顿在官驿就是了。” “多谢姨夫。” “只是不日我们要动身离开扬州了,你想过该如何安置她没有?” “小侄想到时再询问她可有想去的地方,若是有,小侄愿护送她过去。”陈海认真的说道。 “嗯。”唐正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对了,姨夫,您说离开扬州,可是此间事情已了?” 唐正:“不错,正好你来了,我也与你说一声。” “姨夫请说。” “此事虽然已经明朗,淮南节度使高骈确有强征灾民入伍之事,不过为大虞安定计,我决定和高骈把话说明,敲打一番即可,以免狗急跳墙。” 第147章 大棒加蜜枣 陈海点了点头,“确该如此,小侄以为可行。”陈海知道,如今大虞表面虽然仍旧繁花似锦,但实际上,各地灾害频发, 朝廷又不能有效的调动力量进行赈灾安抚和治理,所以百姓其实已经生活的水深火热了,而各地节度使近乎形成割据的局面,虽然表面上还是大虞的臣子,听从朝廷的命令,但是暗地里早就是一方的土皇帝了。以高骈现在的实力,虽然不足以兴兵作乱推翻大虞,但是他现在麾下也是有五万精兵强将,并辖淮南一道政务军要,实力也是不容小嘘的,若是真的和朝廷闹翻了,以现在大虞的国力,纵使剿灭高骈胜算颇大,也要靡费国力民力,最后苦的还是虞朝的百姓。 倒不如另想它法,将这颗毒瘤消之于无形。后世这种办法可是多了去了,比如二桃杀三士,挑拨高骈与手下大将的关系,手下之间的关系,让他们彼此产生矛盾,这样就能从内部瓦解他们的力量,最后在动他们的时候就会容易很多。唐正世代簪缨,先祖又是大虞的开国功臣,自然从心里就对大虞忠心耿耿,必然也不想用这种陷百姓家国生灵涂炭的手段去剿灭高骈的。 还有一点,毕竟现在唐正和自己都还在人家的地盘上,虽说唐正顶着二品大员的头衔,此行不过也就带了数十名侍卫而已,如果真的撕破了脸,就算大虞最后剿灭了人家,那在这之前,人家必然也拿自己先祭旗了呀,这可就犯不着了。 唐正哪里知道陈海坐在旁边脑袋里想了这么多,听了陈海肯定自己的话反倒是吃惊道,“我原以为你听到这话后,会怒不可揭,毕竟是你和无忧两人冒着生命危险北赴汴州探得了他们暗中的动作,并且还取得了关键的证据。”。 陈海朝着唐正笑了笑,“我又怎会不知姨夫的难处,若不是怕百姓生灵涂炭,姨夫必然想第一时间便除掉高骈的,只是如今国家多难,姨夫这种缝补匠的角色怕是也不好做啊。” 唐正闻言眼睛一亮,老怀欣慰的说道,“没想到竟然是你这个晚辈懂我。”随后又长叹一口气继续说道,“国家多难,匹夫有责,若是能以我一己之力,重振乾坤,老夫死又何惜。也罢,今日下午我便去找高骈,明日咱们便返回长安。因为老夫的事让你在此耽搁许久,想必你父母也是时时惦记,老夫心中惭愧。” “姨夫切莫如此说,倒是小侄跟着姨夫这些时日,也算历练了一番,长了很多见识。” “好好好,陈家有你,不错。”唐正捋着胡须甚是欣慰的说道,唐正轻易不会夸人,不错二字已经是难能可贵的评价了。 “不知姨夫打算如何与高骈说?” “还能如何,自然是斥责一番。” 陈海微微一笑,“小侄倒觉得不如大棒加蜜枣。” “何为大棒?何为蜜枣呢?”唐正疑惑道。 “大棒嘛,自然是斥责一番。既然我们已经抓到了他的把柄,哪有不用的道理,不如直接告诉他,您已经知晓了他强征灾民为兵的事,若是此番回去如实禀报了朝廷,朝廷会如何做,高骈下场会如何,他自己应该能想的到。” 唐正点点头,“不错,就算他不明白,他手下的谋士也能想的明白。那蜜枣呢?” “蜜枣便是那本名册,姨夫可将那名册送给高骈。” “这是为何?”唐正更是疑惑了。 这时一道突兀的声音突然打断陈海的话。 “你想坏将军声誉?”语气中充满怒意和冰冷,却是站在唐正身后,一直沉默不语,甚至陈海从未听过他说话的无命开口了,“若按照你所说,岂不是置将军于不忠不义之地!” “唉~你且听陈海说完。”唐正朝着后面摆了摆手,打断了无命的话。 陈海朝着一脸冷冽怒视自己的无命拱手道,“无命大哥别急,你听我说完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接着陈海又看向唐正道,“姨父,高骈并没有做好战争的准备,这个咱们知道,他自己也知道。若是现在朝廷知晓此事会如如何?” “会要他戴罪去长安自请治罪。” 陈海:“若是他不去呢?” 唐正:“那便发檄文通告天下此人为乱臣贼子,当讨伐之。” “那最后结果会如何?”陈海继续追问道。 “高骈身死,没有别的可能。”唐正说的极为自信,因为现在的虞朝军队战力还是保持的非常好的,不说拱卫京师重地的禁军和府军。朝廷便是一声令下,其他节度使的募兵也能剿灭这区区五万人。 陈海笑了笑,“是的,这是可以预见的结果,但是如果我们把证据交给他,只要求他将此次淮南道征收的赈灾银粮发往河北河东两道,以解两地百姓之苦,姨夫以为如何?” “若是这样,两地百姓自然得解燃眉之急,但是就这样坐视高骈做大,这岂不是养虎为患?”无命突然开口说道。 “这就是我们要做的第二步,姨夫与高骈谈完后,要第一时间回禀朝廷,要朝廷发下旨意。淮南的的赈灾银粮不能以高骈节度使的名义发过去,而是以朝廷的名义。同时作为奖赏淮南百姓支持两地赈灾的义举,淮南应该减免两年的农税和商税。”陈海一口气说完,“如果这两件事能同时做到,那么不光河北河东的百姓能够活下来,淮南的百姓也会减少很多压力。” 唐正点了点头,“嗯,不错。” “第三,姨夫还可以要求高骈释放汴州附近强征的灾民,让他们可以返回家乡,有了赈灾的粮银,他们回去也不用担心饿死,相反还能在灾后重建方面保证人手的充足。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在前三步做完后,姨夫最好在组织一些人手,安排在被释放的灾民中,还要专门派些人手去河北河东两道以及淮南道,宣传朝廷的恩政。” 第148章 淮南节度使 听到陈海讲的前三步后,唐正已经明白陈海的意思,但是对于陈海所说的第四步却是有些不解,“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呢?” “此为宣传战,要让百姓知道是谁解救了他们,要念谁的好,这样民心自然就向着朝廷了,若是有一天高骈起兵,那些兵士看到高骈要对付的是朝廷,还会愿意卖命吗?百姓就是这样淳朴的,如果朝廷真心对他们好,他们又怎会拿起刀兵对付朝廷呢?” “哈哈哈,原来如此,妙!好!贤侄这四计一计连着一计,可谓是滴水不漏。”唐正听完忍不住开怀大笑,“若是如此,别说高骈拥兵五万,便是五十万也无济于事。” “贤侄,你对治国安民很有心得,若是只做个商贾,确实屈才了,不如回长安后,来将军府帮我如何?”唐正得了陈海的计策,起了爱才惜才之心。 “姨夫,我只是凑巧想到了这些,真让我去做这些事,我是做不来的,耽误了姨夫的正事反倒不好。”陈海毫不犹豫的推辞道,“况且我也觉得做点小生意挺好的,我父母也乐德见此。” 可能是上一世的陈海性格使然,陈海从心里就对守护家国百姓有着天生的责任感,遇到这种事就自然而然的想如何能让百姓少受苦,让国家更安定。老天爷既然让他再活一世,又给了他家人亲情,他想这一世好好的把握住这难得的机会,体验一下普通人的生活。反正计策已经给了唐正,只要他能执行下去,慢慢的就会让那些节度使实力越来越弱,虞朝朝廷的统治也会日趋稳定。 “那好,贤侄既无此心,老夫也就不勉强了。”得了陈海妙计的唐正心情大好,“既然如此,我下午便去见高骈。” 扬州子城内,淮南节度使帅府。 “砰!” “哗啦” 伴随着茶杯摔碎的声音,主厅内,节度使高骈端坐在正上方的虎皮交椅上。他已年逾五十,两鬓斑白,脸上有了深深的皱纹,如同被岁月的刻刀雕琢过一般。身着的一袭绛色锦袍,外披莽兽鎏金铠甲,铠甲上的精美兽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的脸庞轮廓分明,剑眉斜飞入鬓,双眸虽已被岁月染上了些许沧桑,却依旧如寒潭般深邃,闪烁着锐利而沉稳的光芒。鼻梁高挺,嘴唇紧抿,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丝毫未减。头发用一根玉簪束起,几缕发丝垂在脸颊边,添了几分历经世事的沧桑与不羁。举手投足间,那久居高位、掌控一方的威严与自信依旧,仿佛他就是这片土地上不容置疑的王者,目光所及之处,依旧能让人感受到那无形的压力。微微起伏的胸膛显示着这位主政一方的节度使此时已经动了真怒。厅内的气氛也随着摔碎在地砖上的茶杯一般降至了冰点。 厅内现在坐着足有七八名文官武将,却都是高骈的心腹之人,此时一个个都是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喘。此时已经是午饭后,高骈突然派人将他们都叫了过来,众人都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就见高骈发了这么大的火。 一名传信官此时趴伏在厅内中央,冷汗直流,不敢发出半点声响。“你是说,那唐正派人去汴州,在我那披甲数千,守备森严的大营中盗走了练兵名册?”一道威严的声音自高骈口中传出。 传信官颤抖着强行从嘴缝中勉强挤出一个字,“是。” 高骈摆了摆手,“下去。” “是。”传令官如蒙大赦忙不迭的退到主厅外这才转身离去。 “你们说会不会张璘与他们暗通款曲,故意将名册送给了他们?”这话高骈却是朝着厅内一众心腹说的。 “张将军必然不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一身文官装束的司马吴用之开口道。 “不错,张璘跟随主公多年,怎么可能背叛?”另一位将领附和道。 高骈点了点头,心中暗自思忖:“这唐正倒是有些手段,竟然能在我的大营中将练兵名册盗走。不过,想要凭借这份名册来击败我,可没那么容易。”他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光芒。 “大人,如今乃是非常时期,心疑麾下大将乃是兵家大忌,况且张将军对大人的忠心可鉴日月,大人实在不应该怀疑张将军啊。”说这话的人乃是高骈手下另一大将梁缵,此时站出来大声劝道。 高骈点了点头,“嗯~你们说的对,我也是太过生气,才会胡言乱语,张将军与诸位都是我的左膀右臂,我怎能因为他办事不利就疑心于他。” 高骈下首第一把座椅上站起来一位约莫三十多岁的男子,却是高骈的儿子高守达。此时站在厅内,身着华丽战甲,面上带着傲慢的神色,面露不屑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谁知道张璘是不是生了二心呢。” “混账!”高骈怒喝一声,“再胡言乱语,当心我军法伺候。” “孩儿不敢。”高守达连忙噤声,不敢再言。 高骈训斥完自己的儿子,着人笔墨伺候,亲自写了一封信,写完后,单手拿起纸张看了看,“我给张璘写了一份宽慰信,告诉他不必为此自责,安心在汴州练兵便是。”说罢便叫来传信官将信用火漆封好然后送走。 “都统英明!”“大人英明!”厅内几人齐声奉承道。 高骈听着众人的阿谀之词,心中却没有丝毫喜悦之情,反而长叹一声:“唉……” 众人皆惊,纷纷看向高骈,只见他神色凝重地说:“我对大虞忠心耿耿,从未有过谋反之心,为何朝廷会疑心于我,派人来与我作对呢?” 听到这里,在场的几人脸上都露出了愤怒之色。其中一人,身材魁梧,犹如一头黑熊般壮硕,名叫梁缵,他愤愤不平地说道:“大人,想当年我们跟随您平定南诏,立下赫赫战功,大人的威名谁人不知,哪个不晓?那劳什子镇国大将军,恐怕是因为嫉妒大人的实力和威望,担心大人的势力越发强大,日后再有战事时,大人会继续积累战功,最终取代他的位置。” 第149章 不请自来 这时,一个身穿道人服饰的人缓缓站了起来。此人正是高骈的心腹谋士,也是一名术士,名为张守一。他微微一笑,向高骈拱手行礼后说道:“大人,据小人所知,那镇国大将军此次前来扬州,并未携带太多兵马,仅有数十名随从而已。大人不妨亲自与之会面,试探一下他的虚实。如果他一意孤行,坚持要将那份名单递交给朝廷,那么便说明他有意与大人为敌。既然如此,倒不如趁此机会,直接在扬州城内将其斩杀,以免留下后患。” 高骈闻言不动声色似乎陷入沉思之中。 “不行!绝对不行!如果擅自杀害朝廷特使,那可是等同于谋反啊!难道你想让都统大人背负这样的罪名吗?”梁缵声音洪亮地反驳道。 张守一脸颊涨得通红,显得有些尴尬,但还是强词夺理地说道:“我们可以等到他离开扬州之后再动手,将其伪装成遭遇山贼抢劫,失手将他杀死即可。” 听到这里,梁缵发出一声冷哼,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他冷笑着说:“张守一,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如果他逃脱了怎么办?哪怕只有一个人活下来,朝廷一旦知晓此事,必然会派遣军队前来。那时,即使都统大人并无谋反之意,也只能被迫起兵反抗了。” 张守一被梁缵的话噎住了,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紫,却又无法反驳。他愤怒地一挥袖子,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不再说话。 高骈坐在高位挥了挥手,“好了,两位都是为我筹谋,只是意见相左罢了,不必动如此大的气。” 司马吴用之摸着山羊胡站起来朝着刚才争吵的两人说道,“守一的心是好的,不过却有不妥,梁将军也是就事论事,守一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说完这话,吴用之又面朝高骈拱手道,“大人,如今之计,您应该另派传令官去汴州告诉张将军,赶紧将那练兵的军营拆毁,将人都带往他处,若是朝廷派人来查,就来个一问三不知。” “嗯~”高骈点点头,似乎正在思考吴用之这建议的可行性,就在这时,外面突然有人来报,“大人,朝廷特使唐正将军一到帅府门外,说要见节度使大人。” “噢~?”高骈吃惊的从在座椅上站了起来。 高守达见父亲站了起来,立马站出来说道,“父亲,我现在就去带一百刀兵埋伏在厅外,若是那唐正不识好歹,父亲可摔杯为号,我便带人进来将他们诛杀于此!” 高骈摆了摆手,“胡闹,凡事多动动脑子,既然他这个时候来找我,便说明这事情可能还有转机。” “不错,大人说的极有可能。”吴用之在下首点头附和。 高骈颔首道,“用之、守达随我去门外迎接这位特使大将军,其余人先退下。” “是!”众人回应道。 帅府朱红色的大门外,唐正此时仅仅带着无命无伤,并几个随从随意地站在门外的马车旁,大门两侧守备的兵士此时皆是单膝跪地。 “见过镇国大将军,卑职来晚了,让大将军在门外久等,实在是我的不是,还请大将军恕罪!”高骈人还没走到大门,声音已经传了出来。 “是我事先没有派人传信,便突然过来叨扰,高都统请勿见怪。”唐正一脸笑意的说道。 “大将军哪里的话,这不折煞卑职了,来来来,大将军快请进。”论品阶,唐正比高骈高了半阶,故此高骈不敢托大,更何况现在高骈还不知道唐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所以便礼请唐正进去。 走进大门后前院,一片开阔的演武场展现在眼前,此时已经是未时的时候,演武场内百十名身着单衣的兵士正在操练,动作整齐划一,喊杀声震天动地。一旁兵器架上摆满各种兵器,刀枪剑戟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 “高都统练兵很有一套。”唐正站在演武场上,看着士兵们训练,不禁发出赞叹声。他转头看向一旁的高骈,脸上带着一丝笑容。 高骈谦虚地回答:“让大将军见笑了,大将军您也是武将出身,家学渊博,您才是我们大虞的栋梁之才啊!如果您能不吝赐教,对他们进行一些指点,那真是他们的福气。” 唐正微笑着说:“这些士兵的阵法运用熟练,功底扎实,已经可以算得上是一支精锐之师了。” 高骈感慨地说:“不怕大将军笑话,这是我最后的一点家底了。前些年南诏侵犯边境,我率领军队多次击退了他们的进攻。尤其是在定州一战中,淮南军损失惨重,元气大伤。剩下的这些老兵,都是经过生死考验的,我实在舍不得把他们派到外面去。所以,我就把他们留在帅府里,每天看到他们,就能想起那些战死沙场的兄弟们。” 唐正惊讶地说:“没想到高都统如此爱兵如子啊。” 高骈大笑一声,“哈哈哈,让大将军见笑了,我与治国之道并不擅长,只会带兵打仗,若不对下面人好点,谁肯给我卖命啊~” “我倒听说高都统身为武人而好文学,诗情挺拔,善为壮语啊。” “不过是些打发时间的爱好而已,当不得大将军称赞。”高骈继续谦虚道。 两人说说笑笑,一路奔着方才的主厅走去,无命、无伤和高守达、吴用之四人落在后面,谁也不开口,只听着两个老狐狸斗法。 众人进到厅里,高骈坚持让唐正坐在首位,自己则在下首作陪。 待到众人坐定后。 “不知大将军今日过府是有什么要事吗?”两个老狐狸打了半天太极,终于还是高骈跳出来直奔主题了。 “呵呵呵,也没什么正事,这边事情已了,不日便要返回京师了。”唐正端起下人端上来的茶盏,轻轻吹了一下沫子,像是聊家常一般随口说道。 “哦?”高骈故作惊讶,“没想到大将军如此看重卑职,临走前还特意过来看看我,卑职实在是感激不尽啊。”他连忙站起身来,拱手行礼。 “呵呵,当然也有一件小事,顺道跟你说一下。”唐正嘴角微微上扬,眼神中透露出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神情。 高骈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带着就连厅里的高守达和吴用之都紧张起来,呼吸变得急促了许多。他们知道,这个所谓的小事,恐怕并非如表面说的那般简单。“不知是什么小事?”高骈小心翼翼地问道。 第150章 扰人清梦的石头 “你们到门外等候即可。”唐正并未正面回答高骈,反而对着无命、无伤说道。 无命和无伤对视一眼,立刻明白了唐正的意图。他们站起身来,向高骈行了一礼后,迅速离开了大厅。 高骈见状,心领神会,他转头看向身后的高守达和吴用之:“你们也下去,陪好那两位兄弟,切不可慢待了。” “父亲。”高守达站起来喊了一声。 高骈脸色一沉,“怎么,我说的话都不听了吗?” “孩儿不敢,孩儿告退。”高守达见父亲眼中怒意,不敢再拂父亲的意思,和吴用之恭敬地点头应是,然后默默地退下,顺手关上了房门。整个大厅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唐正和高骈两个人静静地坐着,彼此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仿佛能擦出火花。 申时末酉时未至的时候,唐正带人回到了官驿。 “姨父,高骈可是同意了?”早就等待多时的陈海焦急的问道。 “不错,刚开始时,高骈有意回避那个问题,拍着胸脯说自己对大虞忠心耿耿,绝不会做如此悖逆之事。我就静静的看着他演戏,后来我实在不耐烦了,便掏出名册,那老狐狸才换了一番面孔,直言这肯定是手下背着自己搞的事情,自己御下不严,甘愿领罪。” 陈海大笑着说道,“意料之中,换做是谁也不会轻易承认了自己做下此事的。” “不错,我按照你所说的跟高骈明说了,高骈听后只是略微思索便既答应了下来。并当场手写了一封给张璘的信交给我。” “这样的话,此事宜早不宜迟,姨父应该速速派人带着信去汴州,将强征的灾民带走。”陈海略微思索了一下,沉吟道。 唐正抚须大笑,“贤侄放心,我一出了高骈的大门,就已经命无伤带人星夜兼程赶往汴州了。”陈海闻言点了点头,唐正不愧是大虞朝中可为帅之人,心思缜密,难怪当年敢以少击多,做出夜袭吐蕃中军,斩杀吐蕃王子不力孛扎的丰功伟绩。 “此间事了,咱们也该回长安了。”唐正突然开口道。 陈海露出欣喜的表情,想起远在长安的父母亲人。是啊,不知不觉已经离开长安好几个月了。这次扬州之行发生了太多事情,自己原本是来扬州处理陈家桑丝的生意,任谁也想不到会发生这么多的事。 唐正像是看出了陈海的想法,“怎么样,想家了。” “确实有些想了。”陈海微笑道。 唐正看着陈海微笑着说:“原本这些事和你毫不相干,倒是我叫你留下来替我做了这些事,也让你置身危险之中,说起来,我愧对你的父母啊。” “姨父切莫如此说,若是我父母知道我能为姨父做一些事,恐怕也会觉得高兴,只要不觉得我给姨父添乱了就好。” “哈哈哈。”唐正事情办成,心情自然不错,“那我可要亲自过府一叙,向他们解释一番。” 老少两人相视而笑。 是夜,陈海躺在床上想到明日即将返回长安,便有一股兴奋之意始终萦绕在心头,陈海罕见的在穿越到这世界里头一次,失眠了。 突然,啪的一声,一块石子顺着打开的窗户飞进陈海的屋子。 陈海受惊之下,赶紧起身,摸起枕头下的匕首反握在手中,并将袖箭装好机簧,戴在手臂上。 “谁这么大胆,竟然敢到官驿行凶!”陈海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随后陈海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谁会在行刺的时候故意投一颗石头惊扰目标呢? 想到此处陈海翻身下床,点燃蜡烛。这才发现地上的石子上缠着一个白乎乎的东西,陈海走近一瞧,只见石子上缠着一张纸条,陈海捻开纸条,上面赫然写着,“故友来见,驿站外静候佳音。” “故友?”陈海口中喃喃道,自己在扬州还有故友?会是谁呢?陈海想了半天也没有头绪,索性放弃了思考。不过纸条上写着驿站外相见,也就说明没有多大的危险性,否则对方应该将约定地点选在远离官驿的地方,这样即使无忧等人发觉自己不在官驿内时,想要寻找也要费一番功夫。 陈海穿好衣服,将匕首小心翼翼地塞进怀里,同时确保袖箭的机簧依然处于紧绷状态,这才放心地走出了官驿的大门。 \"好久不见,陈兄弟。\"就在官驿外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静静地伫立在月光下,脸上洋溢着亲切的笑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陈海。 \"褚兄弟,竟然是你!\"陈海惊喜万分,快步迎上前去,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褚桥山微微一笑,答道:\"我也是刚回来不久,听到这里大街小巷都在传颂你夺得诗会魁首的消息,所以特意赶来向你表示祝贺。\" 陈海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感激地说道:\"多谢褚兄弟的好意!\"他不禁感到有些惭愧,其实他对那个诗会魁首并不太在意,当初参加诗会只是希望能够借此机会见到彩衣打探消息而已。当然,如果没有那场诗会,或许也就没有了后续的种种经历了。 “江南东道那边的事情处理完了?”陈海询问道。 “对,已经处理好了。” “那接下来褚兄弟有什么打算?”陈海追问道。 褚桥山笑了笑,“我扬州的那位朋友还有些事需要我帮忙,等事了了,我便去寻我师妹。” “可惜我明日就要走了,不然褚兄弟可以和我同行。”陈海有些遗憾的说道。 褚桥山点了点头,“确实,陈兄弟回长安后我们还能见面的,哦对了,陈兄弟如果再遇到我师妹千万不要说我要去找她的事。” “这是为何?”陈海诧异的道。 褚桥山笑了笑,“我那师妹不愿意见我,如果知道我去找她,怕是会躲起来的。” 陈海哈哈一笑,“原来如此,褚兄弟放心,我记下了。” “好,面也见了,陈兄弟回去休息,我也该走了。” “褚兄弟何不进来喝杯水酒再走?” 第151章 返程长安 “这官驿可不是我一介平民百姓可以随便进入的。”褚桥山笑了笑。“告辞了,陈兄弟。”说罢,褚桥山朝着陈海拱了一下手,转身快速隐入黑暗之中。 “再见。”陈海小声喃喃道,陈海还记得初次见到褚桥山时,乃是陈海托陈咏调集一些陈家的护院来帮助自己解救自己的妹妹几人,有一个护院生病,褚桥山边代替好友过来帮忙,江边船屋一战,陈海惊奇的发现褚桥山身手了得,两人返回扬州的路上彼此又聊得十分投机。这种朋友之间的感情,和胡善功对自己的那种主仆之间的感情完全不同,却也是十分珍贵。 陈海暗叹一声,正欲转身返回。 突然一个突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的朋友?” 陈海只觉得自己汗毛都炸起来了,大惊之下,连忙做出防御的动作,向旁边横挪一步,同时左手举起,这才有时间打量刚在不知不觉间站在自己旁边的那道黑影。 黑影面对陈海的动作,没有任何反应,“吓到你了?” 陈海这才发现声音异常熟悉,忍不住心里骂了一句,同时手上动作收起,“无命大哥,怎么是你?” “我听到有动静,又见你一个人出了官驿,便跟出来看看。”无命仍旧是那副千年不变的表情。 “是我的一个朋友,曾经帮我救过我妹妹。”陈海解释道。原来无命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冷冰冰的,他居然放心不下我,跟着出来看看我有没有危险,陈海忽然想起无忧曾经说过,无命这个人面冷心热,看来果不其然。 “多谢无命大哥了。” “嗯。”无命嘴角微动,挤出了一个字。 陈海“” “昨日的事,抱歉。” “什么?”陈海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旋即反应过来,是陈海向唐正提建议时,无命误以为陈海会坏了唐正的声誉,所以怒吼了陈海。“我都已经忘了。”陈海笑道。 “好。”无命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在黑夜中有些渗人。 陈海:“无命大哥,其实你应该经常笑笑。” 无命:“” 翌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房间里,陈海已经收拾妥当。他打开房门,走出房间,眼前的景象让他不禁感叹。官驿外,彩旗飘扬,几辆装饰精美的马车停在那里,车身上刻着华丽的图案,车夫们忙碌地装点着行李。几十名禁军士兵整齐列队,他们身穿黑色铠甲,手持长枪,神情严肃,等待出发的命令。 这时,无忧也从房间走了出来,他站在陈海身旁,看着这一幕,然后转头看向陈海,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兄弟,那两个人你想好怎么安排了吗?”说完,他朝着一个方向努了努嘴。 陈海顺着无忧示意的方向看去,只见楼下一辆马车旁,一身白衣罗裙的彩衣正和小蝶一起将自己的行李装上马车。她们俩似乎聊得很开心,叽叽喳喳的声音传了上来。陈海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着默默走下楼梯。 当他走到马车前时,彩衣正好抬起头来,看到陈海后,她露出微笑,主动打招呼道:“陈公子早啊!” 陈海也微微一笑,回应道:“彩衣姑娘早。”他的目光落在彩衣和小蝶两人身旁,几个大小不一的箱子还有包裹堆在一起。 也不知彩衣和小蝶两人已经往马车上搬了多少行李了,此时彩衣已经是香汗淋漓,掏出锦帕自顾自的擦拭着额头和鼻尖上的汗珠。 “我来帮你。”陈海自然而然的说道。 “好。”彩衣笑了笑,让开半个身位。 陈海走过去,很快将地上的行李都装进了马车。 “青芷姐姐知道我要走了,今儿天还没亮的时候就派人将我没来的及带走的行李都送了过来,我也不知道咱们几时出发, 便叫马夫将行李都卸下来了。”彩衣两只莹白的柔夷在空中手舞足蹈的比划着,像是在诉说什么有趣的事。 “那你们岂不是在这里等了很久?”陈海诧异道。 “也没多久,我和小蝶轮流在这里看着,另一个就洗漱收拾,也还好了。”彩衣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兴奋的说道。 “你可以叫我一声,或者无忧他们都行,这样找禁军兄弟帮忙看一下就好。”陈海摇头苦笑道。 “那多不好,里面好多都是我们的贴身衣物。”彩衣声若蚊蝇说着说着羞红了脸颊。 陈海这才想起,彩衣和小蝶自从进了官驿的房间就几乎没有出来过。许是担心给自己和别人添麻烦。 “咳咳!”楼上的无忧适时的发出了一阵假咳。 彩衣见陈海已经将行李都搬到了马车上,还犹自站在这里不走,便开口问道,“陈公子可是有事要说?” “不知彩衣姑娘接下来可有打算?”陈海云淡风轻的问道。 彩衣闻言双眼闪过一丝诧异之色,反问道:“不知公子此话何意?” “彩衣姑娘可是有想要去的地方?又或者是想跟我返回长安?”陈海以为自己没说明白,又开口问道。 彩衣听到此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哽咽着说道:“公子莫不是以为彩衣想赖在公子身边?” 陈海闻言这才恍然,心道彩衣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正苦思如何解释时却见彩衣用手里的锦帕擦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委屈道,“公子可知,彩衣自幼便到了潇湘馆,除了这里,彩衣哪里都不曾去过。眼下又因为帮助公子,不得不离开生活多年的地方。还请公子示下,彩衣究竟该去什么地方呢?” 陈海一时语塞,他原本以为彩衣会提出一些要求,没想到她竟然如此无助和迷茫。看着彩衣那楚楚可怜的模样,他不禁心生怜悯之情。确实如彩衣所言,本来人家在扬州好好的,因为自己的缘故,现在落得流离失所的下场,自己又怎么能如此狠心对她。 彩衣见陈海不语,又紧接着道,“公子若是嫌彩衣是累赘,离了淮南后,随便找个地方将彩衣扔下就可 。 ” 第152章 突然杀来的高骈 陈海手足无惜慌忙解释道,“彩衣姑娘误会了,在下并无此意,只是想问问姑娘是不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如果有,我可以将姑娘护送过去,如果没有也没关系,姑娘可以随我去长安,我家好歹也做了些生意,总还是有地方能安顿姑娘的。只是不知道姑娘是否有兴趣。” 彩衣闻言这才破涕为笑,不好意思的喃喃道,“原来如此,是彩衣错怪公子了,还请公子见谅。” “没事,是我刚才表述不妥,让彩衣姑娘产生了误会,那没什么事,我先上去了,等下走的时候再来叫你。” “如此便多谢公子了。”彩衣望着落荒而逃的陈海的背影,眼角划过一丝狡黠的笑意。 “嘿嘿嘿,兄弟,你可不是那个彩衣姑娘的对手。”无忧一直等在楼上,看着陈海狼狈而回,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什么话,我只是不能和她一般见识罢了。”陈海挠了挠头,长舒一口气,“算了,顺其自然,等到了长安再说,反正路上有的是时间去想怎么安排她。” 无忧双手抱着铁剑,背负黑木匣子,用无所谓的语气说道,“随你,反正是你的事情。” 陈海闻言忍不住翻起了白眼,“什么话,你也跑不了!” “但是人家没找我。”无忧耸了耸肩,“何况我除了背后这杆枪之外,也没其他长物,就算想帮也是心有余力不足。” 陈海闻之气结,却又无言以对,索性不再理会无忧自行下楼去了。 过了片刻,只见唐正身着儒将装束出现在楼下,英姿飒爽,气度不凡。他微笑着对陈海说道:“贤侄,你便与我同乘一车,路上也可以说说话。”陈海听后,立刻恭敬地回答:“是,姨父。” 此时,时间已经不早,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唐正当即下令,整个队伍开始准备出发。陈海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唐正,正要踏上马车的踏板时,突然听到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下官等特意前来恭送镇国大将军!”紧接着,淮南节度使高骈带着他的儿子高守达、司马吴用之等一群人,以及他们的亲卫,出现在了车队的前方。 行至近前,高骈离镫下马,其他随从也纷纷效仿。他快步走到唐正的马车前,大声笑道:“还好赶上了,哈哈。”他的态度显得十分恭谨,仿佛昨天被唐正摆了一道的人并不是他一样。 接着高骈向唐正一一介绍了高守达几人,几人也都向唐正行礼问安。 唐正站在马车前,亦是面露微笑道,“我本不欲麻烦高都统,只想安静的离开就行,没想到高都统耳朵倒是灵的很呐。” “大将军难得来一次淮南,若是走的时候高某没来相送,不免遗憾呐。”高骈亦是一身儒将装束,身后跟着的高守达、梁缵俱是一身戎装。 “高都统有心了。” “下官略备薄礼,还请大将军笑纳。”说罢,高骈一挥手,随同而来的一众亲卫便抬上来十个沉甸甸的箱子。“只是一些扬州特产,望大将军不要推辞。” 唐正笑眯眯的说道,“高都统心意,本将军盛情难却了。来人,将高都统送来的礼物登记造册,装上马车。” 唐正说完,身后一众禁军里立马分出十几人,将高骈送来的几个大箱子合力抬到了一辆马车上。 这时,高骈身后的司马吴用之突然凑上前,小声朝高骈附耳嘀咕几句,高骈瞅了瞅唐正身边的陈海,目露一丝怪异之色。随后笑道,“这位莫不是此前七夕诗会折服扬州众才子,得了诗会魁首的陈公子?” 陈海将吴用之的动作看在眼里,心中不禁暗骂一声,表面却不动声色道,“草民陈海见过都统大人。” “没想到陈公子文章练达,功夫也不弱,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呐,陈小兄弟可有兴趣在我扬州谋哥差事,你只要开口,我府上一应职务都能做主安排。”高骈笑的愈发的和蔼。 “多谢都统大人厚爱,然小子父母俱在长安,只能跟都统大人说声抱歉了。”陈海朝着高骈拱了拱手,不卑不亢的缓缓说道。 “哈哈哈,高都统你这可就是横刀夺爱了。”唐正突然大笑道,“莫非高都统忘了,本将军已经在诗会上做主,得了魁首之人当为我将军府属官,现在陈海已经是我的属官了,自然要在我府上做事。” 陈海趁着唐正将话题引走的机会,悄悄朝着队伍后面瞧去,环视一圈,没有发现彩衣两女的身影,想是高骈一行人突然出现,彩衣两人趁他们还没注意到自己时躲进了马车。 “哎呀~竟有此事,下官忙于军务,竟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妙事。”高骈一脸遗憾的说道。“大将军得到这样一位英雄少年,当真是让我好生羡慕。” “哈哈哈,高都统的儿子也是英雄气概,有子如此,何必羡慕他人。” “犬子无状,不提也罢。”高骈故作惆怅之色。 这时,禁军中一人上前回禀唐正已经将高骈送来的礼物造册登记装上了马车。 “时辰不早了,我们还是早点出发为好。”唐正眯着眼朝高骈说道。 “下官恭送大将军,请!” “请!” 由于高骈等人的加入,整个队伍变得异常庞大和冗长。他们缓缓地穿过扬州子城和罗城,引起了街上百姓们的好奇和关注,人们纷纷投来疑惑的目光。 高骈带领着他的几个亲信骑着马,紧跟在唐正的马车旁边。唐正则掀开了车帘,不停地向街道两旁的百姓挥手致意,脸上洋溢着笑容。 这样的场景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最终,他们到达了码头。 高骈勒住缰绳,微笑着对船上的唐正说:“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大将军,下官就此止步,祝您一路顺风。” 唐正站在甲板上,微笑着回应道:“好,高都统,请留步。”无命像一根标枪一样面无表情站在唐正身后。 随着船帆扬起,船只开始启航。陈海终于踏上了返回长安的路途。 第153章 乱点鸳鸯谱 “贤侄你可知高骈送我的那十箱子特产是些什么东西?”军船出了淮南地界时,唐正似笑非笑的问陈海。 陈海将唐正面前的茶杯斟满茶水后,头也不抬的回道,“应该是些金银珠宝。” 唐正轻轻抿了口茶,笑道:“贤侄果然聪慧过人,一眼便看出了其中的玄机。”说着,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陈海微微一笑,继续为唐正续茶,说道:“姨父过奖了,以高骈的身份和地位,送这些东西给您并不奇怪。” 唐正点了点头,感慨道:“不错,这十箱俱是金银珠宝,我当日派人登记造册,已经清点完毕。呵呵,高都统真是大手笔,轻描淡写的送了十万两白银,可叹扬州繁庶,竟不知有多少民脂民膏进了他们的囊中。”唐正一生宦海沉浮,其实早就对这种事情见怪不怪了,但他还是忍不住感叹一番。自己已经与高骈达成共识,不会向朝廷揭发他的罪行,他则按照约定释放强征的灾民,只是不知为何他还要如此讨好自己。 陈海像是知道唐正的疑惑,“姨父,高骈在淮南经营已经有数年了,可谓是势力庞大,根基深厚。其麾下不光有雄兵数万,更是染指当地的商业等行当,正如你所说,扬州繁庶,光是码头上来来往往的商船,所缴税银怕是一年下来就不知凡几。这十万两白银,对他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如果我所料不错,那些强征入伍的灾民在他眼中根本不值一提,也会认为姨父是在秉公办事,借此拿捏了他的短处,因此他是觉得释放那些灾民还不足以封住姨父的嘴。” 唐正微微一叹,“扬州一城的商税和农税加起来一年下来怕是足有百万之巨,更何况还有其他管辖之地, 这些赋税养兵足矣。所以我那日并未拒绝,而是派人清点装箱,也是不想当面与他撕破脸,毕竟扬州乃是他的地头。” “姨父做的没错,那日官驿外有不少百姓,高骈当众送礼,不过是想让姨父落人口实,借此拿住姨父的把柄,只要姨父应对得当,倒也不足为虑。”陈海也给自己倒了杯茶,茶香袅袅,应是雨前龙井,只是两人心思都不在茶上面,倒显得有些暴殄天物了。 唐正听了陈海所言,点了点头,“不错,这烫手山芋若是不妥善处理,怕是有朝一日会反受拖累。” “姨父,我倒是有个想法。”陈海细细盯着唐正的眼睛,一字一字说道。 “这里有没有外人,你直言便是。”唐正看着陈海,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之色。 “姨父,这些金银珠宝,其实有两种处理之法,不过各有利弊,全凭姨父取舍。”唐正轻笑起来,“你说说看。” “其一,姨父返回长安后,将这十箱原封不动的上交国库,这样便不用担心朝廷御史弹劾,更不用担心有朝一日高骈鱼死网破,拿此事要挟姨父。不过如此一来,此事势必会传到高骈的耳中,他会觉得姨父与他的约定未必是真,以后再有什么情况,怕是不好应对了。” 唐正点了点头,表示明白,随即笑道:“这其一必然是抛砖引玉的。” 陈海见唐正识破自己的伎俩,也跟着笑了起来,“其二么, 姨父可以自行将这十箱金银珠宝换成粮食等灾区急需的物资,发往受灾严重的河东河北两道,以解两地百姓之苦。”陈海顿了顿,观察着唐正面部的神情,“当然了,还有另一个好处,就是这样做的话,钱不入国库,也不用担心那些贪官污吏们趁机贪墨中饱私囊。不过这样做的话,可能会惹圣人不喜,御史言官更有可能弹劾姨父独断专行,有趁机笼络人心之嫌。” 听到这里,唐正微微皱起眉头,但很快又舒展开来,眼神坚定地回答道:“雷霆雨露皆是圣恩,我唐家世代为大虞鞠躬尽瘁;个人的荣辱与千万百姓的生死相比,简直微不足道。至于御史言官的弹劾,呵呵,倒不是老夫说大话,老夫从来都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过。” “既然如此,姨父是采纳第二条建议了?”陈海也跟着笑了起来,显然对唐正的回答早有预料。 就在这时,一身青衣的彩衣轻盈地走进船舱,手中端着一盘新鲜的时令瓜果,轻轻地放在两人的桌上。她微笑着说:“老爷子,陈公子,请享用这些水果。” “呦,辛苦丫头了,怎么是你端过来的?小蝶呢,又去偷懒了?”唐正抚须轻笑。 这一路上,彩衣和唐正等人已经相处了多日,彼此之间渐渐熟悉起来,因此在唐正的要求下,彼此已经是如此相称。 陈海毫不客气的拿起一个橘子,正欲剥开,彩衣眼疾手快从陈海手里一手夺过,然后仔细剥好了这才递给唐正,“陈公子,应该长辈先吃。” “哈哈,丫头说的不错。”唐正开怀大笑,坦然接过彩衣剥好的橘子放在嘴巴里。 “哼,没想到是个小马屁精。”陈海假装愤慨道,随后又从盘子里挑了一个橘子,慢慢的剥成瓣,随后一口一口的放进嘴里。 “略略略~”彩衣听见陈海的抱怨,扮了一个鬼脸,随后离开了船舱。 唐正望着彩衣离去的背影,“多好的丫头,可惜遭了那么多苦难。”随即看着陈海说道,“我瞅着丫头似乎对你有意,你可有什么想法?” “咳咳。”陈海被唐正突如其来的话吓了一跳,险些被嘴里的橘瓣呛道,“姨父,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的。” “若你是有门第之见,我和这丫头如此投缘,可以收她做干女儿,我堂堂镇国将军的女儿身份面子都足够了。” 陈海脸色涨得通红,连忙端起茶杯喝了好大一口,这才好不容易将嘴里的橘瓣吞咽下去,“姨父,有你这样乱点鸳鸯谱的吗,我和彩衣只是朋友。” “呵呵,年轻真好。”唐正像是没有听到陈海的解释,犹自感慨道,“罢了,年轻人的事,年轻人自己看着办,我就不瞎掺和了。” 第154章 船上中秋 “对了姨父,无忧那边可有讯息传来?”陈海连忙换了话题。 唐正摇摇头,“还未有讯息传回,算算时间,现在无忧也不过才到汴州不久。” 陈海点了点头。 此时,船身忽然剧烈摇晃起来,舱内的物品纷纷掉落。 “发生了何事?”唐正站起身来,一旁的无命无声无息的移到唐正身旁,做好了随时出手搀扶唐正的准备。 “回禀大将军,前面遭遇激流,导致船身不稳。”有禁军冲进船舱回话。 唐正这才放下心来,摆手道,“知道了。” 船又行了两日,无忧也在板渚追上了船队。 “禀大将军,我到了汴州后,持高骈手信见到张璘,张璘乖乖将灾民聚拢后交给我带走。” “可还顺利?”唐正询问道。 “一切顺利,就是张璘见到我时,双眼几欲喷火,恨不能将晚我碎尸万段一般。”无忧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然后继续回禀道,“不过他看完手信后,终究还是克制住了。” 无忧说的云淡风轻,但是陈海还是能想象出当时剑拔弩张的情景。不过以无忧的性格,应该巴不得张璘大怒,好借此机会和他比划一番。想到这里,陈海默默的摇头笑了笑。 “一共带出多少灾民,现在如何了?” “回大将军,灾民一共一万七千三百四十九人,现在已经渡过黄河,出了淮南道地界了,我让弟兄们继续往北护送着,我先追上来将此事禀告将军。” “好,如此也不怕高骈反复,将人追回了。无忧,还有一事,还需你跑一趟。”唐正点点头,继续说道,“我这里有十箱金银珠宝,价值十万两白银, 我需要你带着这些箱子,尽数换成粮食等物,运往河东河北两道。我再给你派些人手协助于你,并写一封手书,你带着手书将人护送回这两道后,可持我手书去找两道刺史,以朝廷的名义告诉他们这些粮食等物需要尽数发到灾民手中,确保能够不可是他们再食不果腹以致背井离乡。”随后唐正便快速手写了两份手书交给无忧。 “是!”无忧双手立马回道,“只是如此一来,大将军身边的禁军兄弟就不够了,万一” “哪来的万一,如今我们都已经出了淮南道地界了,难道高骈还能反悔插翅飞过来吗?”唐正不以为意的说道。 “是,卑职明白了。”说完无忧朝着唐正恭敬的行礼后,又朝着一旁的陈海点了点头。 陈海也点头回应,算是打了招呼。 “等等。”唐正叫住正欲离开的无忧,“还有一点,你需告诉两道刺史,提早备下明年春耕种子,待到明年开春前,尽可能的发放到灾民手中,灾民现在没钱,若是可以,就尽可能的将种子先赊给农民,等到明年秋收后再收种子钱便是,记住,利一定要低,若能免除自然再好不过。” “是。”无忧应下,见唐正不再吩咐旁的,便告辞离去。 陈海看着唐正似乎心情不佳,便开口问道,“姨父,人既然已经带出,还有什么忧愁的事吗?” “那一万多人,大多都是农民出身,若不是灾荒所致,怎会甘心背井离乡。这些人大多做的是耕田重地的营生,今将他们送返,也不至于明天两道会出现土地无人耕种的情况,但是虽然我让无忧送去粮食等物,但对于整个河东河北两道而言,区区十万两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大头还得看朝中如何应对了。” “是,如今虽然我们能做的有限,但是也能让那些灾民知道朝廷没有忘了他们。剩下的就得看两道刺史是如何向当今圣人上书的了,我想他们应该早就上书了才是。” “不错,两道的上书早就摆到了当今圣人案牍上,只是圣人回说国库无银,因此要各地道府筹募赈灾银再发往两道。两道刺史迟迟等不来朝廷的赈灾银,才会发生治下灾民逃难的事。”唐正耐心的解释道。 “原来如此。”陈海恍然。 一行人从板褚出发时,已经是月圆中秋了。官船悠悠行驶于江面之上,唐正在船舱之内设下宴席。 因为船上有彩衣二女的缘故,官船停靠板褚休整时唐正特意让人上岸采购了不少食材物品。 彩衣和小蝶两人像是不知疲倦般指挥着官船上的禁军们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船舱内张灯结彩,装点得温馨且满溢着雅致的气息。 下午时彩衣和小蝶便跑到官船的伙房里头一直没有出来。 夜幕如同一块黑幕缓缓降下,一轮皎洁的明月悄然爬上了天际,洒下如银的光辉。彩衣将唐正和陈海请出来后,二女恰似两只轻盈的蝴蝶端出来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各式月饼和时令瓜果,菜肴的香气很快便在整个船舱中弥漫开来。 “倒是辛苦丫头们忙前忙后的,竟然搞出这么一大桌子佳肴美味,看的老夫食指大动啊~”唐正笑吟吟的看着彩衣和小蝶终于落座,忍不住称赞道。 “老爷子满意就好,不过这些菜品可不是我们做的。”彩衣扮了一个鬼脸,“我们只是监督那些厨子们做而已,倒是挂这些彩灯我们出了不少力。” 小蝶闻言赶紧插嘴道,“没错,我也有出力呢。” “哦~哈哈哈。这么说真是辛苦你们了,待会儿可要多敬你们两杯水酒才是。”唐正闻言忍俊不禁。 “喝就喝,谁怕谁。”彩衣摆出一副不甘示弱的样子,那俊俏的模样没有任何气势可言,反倒平添了几分可爱之气。 “今年的中秋佳节要委屈你们这些年轻人在这船上和老夫一起度过了。”唐正身穿一身淡雅儒袍,满面春风笑道。 陈海举起酒杯,向唐正敬了一杯酒,“是小侄的荣幸,倒也别有一番景致。” 彩衣在一旁巧笑嫣然,温柔地说道:“那你们可一定要多吃些哦,这满桌的菜肴,还有这些时令水果,可都花费了我和小蝶不少心思呢。” 小蝶俏皮地眨眨眼睛,说道:“没错,没错。” 彩衣轻盈地起身为大家斟满了酒,那酒水在杯中荡漾着,映着月光,闪烁着迷人的光泽。唐正端起酒杯,对着陈海和两位女子说道:“虽然这中秋佳节,不能与家人团聚,但是你们都是我的小辈,还儿就不用说了,彩衣、小蝶你们可不要有所拘束,当开怀畅饮,浮人生一大白。来,我们共饮此杯,庆祝这团圆之夜。” 说完,一饮而尽。 彩衣盈盈一笑,“老爷子你放心,我的酒量可是很厉害的哦,就怕你的酒不够。” “那就好,可不许藏拙哦。”唐正捋着胡须大笑道,“你尽管喝便是,美酒管够。无命,你也坐下一起喝酒。” 此时站在唐正身后面无表情的无命嘴唇微动,“将军,我还是去外面看看。” “唉~,大过节的,外面有禁军足矣,难不成还有人能从岸边游到船上来杀我不成?”唐正出口拦住无命,“今日谁也不许扫兴,坐。” 无命只得恭敬的坐到陈海旁边。 “这才对嘛,来,我们一起举杯共饮。”唐正看着无命的动作,这才开怀大笑道。 众人也举杯回敬,大家开始品尝起佳肴。一时间船舱内欢声笑语一片。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众人身上,仿佛为他们披上了一层银色的轻纱。 第155章 一曲相思 在中秋佳节这天的早些时候,长安城内,阳光明媚,秋风送爽,一片繁荣景象。 郑府内,绿树成荫,风景如画,湖水波光粼粼,美不胜收。然而,一个身着绿裙的丫鬟此时却无心欣赏这如诗如画的美景。只见她脚步匆匆地穿过架在府内小湖上的画廊亭台,直奔后院一处精致的小院而去。 “小姐,陈家思思小姐过来拜访啦!”叠翠气喘吁吁地站在绣楼外,高声喊道。声音刚落,她便提起裙摆,迈着轻盈的步伐上楼去了。郑凝儿正优雅地端坐在美人靠上,专心致志地刺绣着一件女红。听到叠翠的喊声后,她不禁停下手中的针线活,面露惊讶之色:“你说谁来了?” “陈家,陈思思小姐来了。”叠翠再次重复道。 “她现在在哪里?”郑凝儿满心欢喜,迫不及待地追问起来。 “思思小姐此刻正在春晖亭等候呢。” 郑凝儿轻轻放下手中的女红,嘴角微扬:“走,别让人家久等了。” “噗嗤!”一旁的叠翠忍不住笑出声来,调侃道:“小姐,你怕不是担心思思小姐久等。” 郑凝儿脸色微红,佯怒地瞪了一眼叠翠:“死丫头,你再胡说,我就把你发配到门房里去。” 叠翠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带着几分撒娇的语气说道:“呜呜呜,小姐我错了,你罚奴婢什么都行,但是奴婢不能离开您呀。” 郑凝儿无奈地摇了摇头,轻敲了一下叠翠的额头,然后提起裙摆准备下楼。 然而,叠翠却再次拦住了她。“哎呀,小姐稍等。”叠翠一边说着,一边从郑凝儿的衣裙上取下一些彩色线头。看着这些线头,叠翠好奇地问道:“小姐,你莫不是在绣鸳鸯?怎么颜色这么鲜艳呢?” 郑凝儿的脸颊瞬间泛起一抹红晕,羞恼地嗔怪道:“呸!再胡说,我就让人把你的舌头打个死结,让你以后连饭都吃不了。” 叠翠见自家小姐这番模样,连忙笑道:“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打趣小姐了。” “哼,知错就好。”郑凝儿美目流转,当先走下楼去。 “等等我,小姐。”叠翠见状赶忙追了上去。 郑凝儿见到陈思思时,脸上露出欣喜若狂的笑容,而陈思思同样满心欢喜。她俩见面后,立刻紧紧拥抱在一起,仿佛久别重逢的挚友。\"你也不打声招呼,一走就是几个月的时间,怎么中秋节才想起我来。\"郑凝儿带着几分埋怨的口吻对陈思思说。 两女坐下后,郑凝儿面带幽怨地看着陈思思:“你这一走就是几个月,连个招呼都不打一声,怎么到了中秋才想起我来了?”陈思思听到这话,不禁噗嗤一笑,连忙解释道:“我错了,凝儿姐姐,这不今天专门来向你请罪了嘛!” 郑凝儿听了,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但还是故作严肃地说:“哼,知道错了就好,那我得好好想想该怎么惩罚你才行……不过,先说说你们这次去扬州好玩吗?有没有什么新鲜有趣的事情发生呀?”说着,她迫不及待地拉住陈思思的手,眼神中满是期待。 陈思思微笑着回答道:“是的,姐姐。其实这次原本是我父亲安排我二哥去扬州处理我们陈家桑丝生意的事情,我想着可以趁此机会出去见见世面,于是就央求父亲和大伯让我一同前往。但因为时间紧迫,没来得及给您通个信,还望姐姐不要怪罪。” 郑凝儿点点头,表示理解,接着又好奇地问:“那你到了扬州之后怎么也不给我写信呢?是不是在那里遇到了心仪的男子,乐不思蜀啦?哈哈!”说完,她调皮地眨眨眼,打趣地看着陈思思。 陈思思俏脸绯红,“哎呀,姐姐,哪有的事。倒是生出了很多意外。” 接着陈思思便将去了扬州后自己被绑架,二哥哥陈海怎么解救自己,在扬州丝商会上怎么破局怎么找到了陆家,又如何获得了桑丝等等都大略的跟郑凝儿说了一遍。 “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你竟然还被人绑架了!陈海哥哥竟也受了伤!”郑凝儿闻言一脸吃惊,“可知道是谁指使?” “这个还不知道,事情发生之后,二哥带人将我救出后便差人去上报了官署,扬州官署查了数日,因为相关的人都或死或失踪,最后只得断定是那些歹人临时起意,想要勒索钱财。”陈思思回答道。 “还好有惊无险,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那,那,”郑凝儿脸颊泛起一丝红晕,继续说道:“陈海哥哥伤的严重吗?” 陈思思见状,打趣道:“我还道你只是关心我,问我二哥哥作甚?” “哎呀~”听到陈思思的话,郑凝儿更不好意思了,娇嗔地跺了跺脚,“你不说就算了,我也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好姐姐,我说,我说,我那二哥哥为了救我,先后和其中三个歹人搏斗,那些歹人都有武艺在身,我二哥哥因此受伤颇重。”陈思思顿了顿,看见郑凝儿闻言攥紧了手中的锦帕,一脸担忧的神色,虽然郑凝儿已然知道最后的结果,但听陈思思此时娓娓道来还是听得心惊肉跳的,“不过幸好,我二哥哥叫来的人里有擅长止血的,给二哥哥止住了血,万幸没有落下什么遗症。” “菩萨保佑!”郑凝儿此时才松了一口气,口中喃喃道。刚刚那紧张的气氛,让她的心跳都快停止了。然而,当她听到陈思思的贴身丫鬟红萍为了救陈思思而落入江水生死不知时,场面一时之间有些凝噎。所有人都沉默了,仿佛时间也凝固在了这一刻。就连在一旁的叠翠都是一脸的伤心之色,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郑凝儿轻声安慰着陷入回忆中的陈思思,两女抱头抽泣。 “红萍忠心救主,巾帼不让须眉。”郑凝儿感叹一声,她的声音充满了敬佩和惋惜。她知道,如果不是红萍的勇敢和忠诚,陈思思可能已经遭遇不测。 “但愿她只是被水流席卷到了远处,一时回不来罢了,这样的好人,阎王爷必然不忍心收走的。”郑凝儿柔声安慰道。 “希望如此。”陈思思知道郑凝儿这是安慰自己的话,但她也知道陈海事后曾坚持派人沿江寻找,但是最后还是没有发现任何痕迹。 第156章 相聚 由于陈海搭乘的是官船的缘故,回程比来时快了不少,大半个月后的一日傍晚,官船终于停靠在长安城外的码头上,一行人换乘马车后,又行了一个多时辰,终于进了长安。望着数月未见的长安城,熟悉的街坊,陈海竟然生出了一丝亲切之情。 在大街上告别了唐正后,陈海带着彩衣和小蝶返回了永宁坊陈家。当他走进家门的时候,陈母王氏迎了出来,眼中满是激动的泪水。她紧紧地拉住陈海的手,不肯松开,哽咽着说:“你总算平安回来了。” 陈海看着母亲的样子,心中一阵温暖,他轻声说道:“娘,我回来了,让您担心了。” 这时,陈启年也走了过来,看着陈海,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点头说道:“回来就好。”接着,他又仔细打量了一下陈海,笑着说:“黑了,也壮了。” 陈海笑了笑,对父母说道:“父亲母亲,让你们担心了,所幸这次顺利完成了桑丝的事,也算不辱使命。” 陈启年听了,满意地点点头,说道:“段掌柜回来时已经跟我说了,你做得很好。”他拍了拍陈海的肩膀,表示赞许。“桑丝一回来,我就命人运去工坊进行丝绸的制作了,有了这批桑丝,今年的订单便能够如数交付了。” “这就好。”陈海欣慰道。 王氏在一旁埋怨道:“孩子刚回来,就说生意的事,还是让海儿好好休息,生意的事改日再说不迟。” “对,你母亲说的对,海儿,你先回去休息好,生意的事慢慢再说。” “是,父亲。”陈海恭谨的回道。 “估计蓁蓁和思思她们知道你回来了,一准去缠你。”王氏在一旁笑着说道,我派人去知会一声,让她们今日不要去烦你,你也能好好休息休息。 陈海又分别为陈启年和王氏介绍了彩衣和小蝶,王氏派人安排两人在陈府住下不提。 陈海在父母的房间逗留了片刻,在和父母一起吃了晚饭。其实陈启年和王氏早就用过了晚饭,只是因为陈海与彩衣等人还未吃过,便叫厨房做了好大一桌菜肴,又陪着吃了些,也算是给陈海几人接风洗尘了。 吃罢晚饭后陈海方才回到了自己久违的小院,早就得到消息的多宝儿一直在院门外等候,见到陈海时兴奋的蹦蹦跳跳的,“少爷, 你终于回来了,奴婢担心死了。”她拉着陈海的手,眼眶湿润,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但最终只化作了一句简单的问候。 陈海微笑着拍了拍多宝儿的头,轻声说道:“我这不是平平安安的回来了嘛,不用担心。”他环顾四周,发现一切都没有改变。 多宝儿点点头,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少爷, 您这次在扬州那边一定经历了很多危险的事?”她好奇地问道。 陈海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倒是没有什么危险的事,只是和人谈谈事情,危险的事都是无忧去做的。呶,就是送你们离开扬州时,在码头上的那个。” “哦,他看起来也不厉害的样子,能做什么危险的事?” 陈海想起无忧笑起来就会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确实给人一种人畜无害的错觉,不过陈海并不想将扬州发生的事跟家里的人说,以免父母知道了担心。 陈海在家好好的休息了一晚,第一天在陈母王氏的约束下,陈思思和陈蓁蓁果然没有来陈海的小院打他,但到第二日吃罢早饭之后,两个女孩就迫不及待的冲到了陈海的小院里。 徒一见面,陈蓁蓁便欢呼雀跃扑倒陈海怀里,“二哥哥,我先死你啦!”小丫头自幼便跟在陈海屁股后面玩,可谓是感情深厚,陈海宠溺的抚摸着陈蓁蓁的脑袋,“蓁蓁,几个月没见, 你长高了。” “那是自然,我要快点长大,好帮二哥哥。”陈蓁蓁天真无邪的说道。 “是嘛,可要说话算话哦。”陈海玩笑道。 陈蓁蓁一脸认真的说道,“这是自然,我听母亲说二哥哥将醉意楼经营的很好,而且制作出的香水在长安亦是女眷们争相采买的宝贝,思思姐姐说这次咱们还要将香水销往扬州,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忙的,二哥哥一个人肯定顾不过来,万一累坏了怎么办?所以我长大后就帮二哥哥做生意。” 陈海听着陈蓁蓁的话,不由得有些感动,他原本以为小丫头会觉得自己做出的这些事情是在让陈家的商途发展的更好,没想到,小丫头嘴里确实更为关心自己会不会累。“好妹妹,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二哥不累,这些事情还算不了什么。” “对了,思思,你和段老回来后,要销往扬州的香水准备的怎么样了?”陈海搂着陈蓁蓁的肩膀,看向站在一旁的陈思思说道。 “放心,二哥哥,我们回来后第一时间就跟父亲禀报了此事,父亲也觉得这是好事,一来呢自然是可以将香水的生意做得更大,从而赚取更多的财富,二来,父亲也想借机修复和扬州陈家那一支的关系。现在长安的香水铺已经有五家了,洛阳那边由段老牵头也开了两家;所以我们在父亲同意后便扩大了香水作坊的规模,不光能保证长安和洛阳的香水供应,便是扬州那边短时间内也足够了。” 陈海点了点头,“好,你们做了这么多事,我倒是可以偷偷懒了。” “十日前,段老和杨麟已经亲自带着第一批香水去往扬州了,没准你们在路上擦肩而过了。”陈思思掩嘴轻笑。 “效率这么高吗?”陈海诧异的道,“不过段老这一来一回,怕是已经入冬才能回到长安了。” “许是我们香水的生意太好了,进来牛家村那边发现了很多陌生的面孔,徐管家担心是有人想得到香水的秘方,不过幸好二哥哥早有防备,香水和琉璃瓶的制作之法分别由我陈家五人掌握不同的环节,且这五人不会同时出现在工坊中,便是那些人摸进了工坊,也断不会得到完整的配方。”陈思思突然说了一个情况。 第157章 翻版障碍跑 陈思思所言早就在陈海设立工坊时就已经想到了,所以当时才如如此安排。不过现在已经有人开始惦记香水制作的工坊对自己和陈家而言,毕竟不是好事。 “还是要加强工坊那边的人手,回头我跟父亲提一下,需要再招募一些护院,让老胡训练后派到工坊那边去。” 陈思思忽然笑了。 “怎么了我哪里说的不对吗?”陈海看到陈思思的表情,有些疑惑的问道。 “我已经跟父亲提过建议了,现在又雇佣了一些人手,且老胡亲自摸排过那些新人的身世,都没什么可疑的地方。” “这么说,老胡现在在训练新人了?” 陈思思点头道,“没错。” 陈海不禁哑然失笑,看来思思经历过扬州一行的事后,真的成长了不少,现在处理事情已经颇具条理,看来出门历练虽然风险颇多,但是收获也是很大。 不过陈海自从见识到阿离和褚桥山的功夫后才知道这个世界上是有能人存在的,所以陈海听完陈思思的话后,表面上云淡风轻,心里还是有些盘算——自己也该找些真正的高手为陈家坐镇。毕竟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香水工坊整日被人惦记,早晚会出事。 或许 陈海突然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此闲云野鹤一般的人,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陈海被自己大胆的想法逗乐了,不禁轻笑一声。 “不过,如果是他的话,应该能从那些窥探的人身上顺藤摸瓜找到幕后之人。这样一来,我就能知道是谁对我的香水生意有想法,也好有所防备。”陈海暗自琢磨着,心里渐渐有了计较。 陈海不喜欢这种被人暗中算计的感觉,尤其是连对方的身份都不清楚。他必须要找出这个幕后黑手,以绝后患。 就在这时,陈思思眨着空灵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陈海,轻声问道:“二哥哥,你在笑什么呀?” 陈海回过神来,微微一笑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一个人来了。” 见陈思思还是一脸疑惑,陈海抢先开口“对了,老胡现在是不是在外院训练新人呢”? “方才我们过来的时候,听到外院那边的吆喝声,应该是老胡在训练人呢。”陈思思笑道。 “好,正好有事要跟他说。”陈海说罢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你们一起去吗?” “算了,都是些男人,我和妹妹过去多有不便,二哥哥自己去便是了。”陈思思笑道。 在院门外送别了两个妹妹,陈海带着多宝儿便朝着前院走去,经过一处画廊时,陈海突然瞧见大哥陈沛在前面不远的地方。 “大哥!”陈海叫了一声。 身穿一身灰色书生袍的陈沛回头,发现喊自己的人是陈海也是一副喜出望外的神色,“是二弟,你回来了。” “是啊,昨晚刚回来。”陈海走到陈沛跟前,笑着接话道。身后的多宝儿朝着陈沛施礼问安。 “回来就好,怎么黑了这么多,看起来倒是更壮硕了。”陈沛拍了拍陈海的胳膊,顺手捏了捏胳膊上的肌肉。 因为坚持不懈的锻炼,陈海现在的体格已经非常强健有力了,“南方太阳毒了些,就晒黑了。” “倒是更显得英气勃勃了。”陈沛自然不会觉得陈海晒黑了有什么不好,反而开心的说道。 “是,大哥明年可要参加春闱?” “是有这个打算,私学的师傅说我可以试一试。”陈沛谦虚的说道。 陈海哈哈一笑,“以大哥的学识,必然没问题的。” 两人又说了几句,陈海告辞了大哥便继续去寻胡善功。还未行到近处,便已然听到胡善功的声音传到耳朵里。 “他娘的,没吃饭还是怎么着,爬的娘们唧唧的。” “你你你,快点快点,一圈跑下来竟然要这么久的时间,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老胡什么时候这么凶了?”陈海纳闷的问着身后的多宝儿。 多宝儿掩嘴轻笑,“少爷有所不知,老胡自从扬州回来,老爷命他招了些新人,需要尽快练出来后,便是这般模样了。” 陈海恍然,应该是陈启年担心牛家庄那边工坊出事,便要胡善功短时间内练出一批人好派过去加强那边的防范。 陈海笑着走进了进去,只见场地中央独木桥、高板跳台、高墙低墙、云梯以低桩网等一应俱全,赫然是一个翻版的四百米障碍跑,几十名身穿护院劲装的人此时东倒西歪的躺了一地,地桩网里还有一个被网缠住的家伙,犹自在里面不住的挣扎。 “好哇,老胡,你把我的堵门秘籍偷过来了。”陈海打趣道。 “哎呀,是少爷!”胡善功前一刻还在对着场地里怒吼,下一刻瞥见了走过来的陈海,赶忙揉了揉眼睛,“俺没看错,真是少爷!” “少爷你可回来了!”胡善功扑过来要给陈海一个大大的熊抱,陈海与他经历过扬州的事后,便从心里将胡善功当做兄弟一般,因此丝毫不避,与胡善功来了一个撞胸。 “少爷, 老爷下令要快速将他们练出来,我当时急的直上火,后来三少爷回来一趟知道了此事,便跑来找我,告诉我可以试试这个法子。嘿嘿,别说,少爷你真是个天才,这法子确实好用。” 陈海瞅着场中七倒八歪的一群人忍不住笑道,“这障碍跑不能一上来就跑全程,还需要循序渐进的。” 胡善功挠了挠头,“俺也不懂,我跟着三少爷跑了一圈,觉得没啥问题,谁知道这些人太不中用,连完整的一圈都跑不下来。”胡善功说完朝着场地上众人大吼“这是咱们陈家二少爷,还不快来问好,一个个的和木头似得。” “二少爷好。”一群人赶紧起身朝着陈海问好。 “你们辛苦了。”陈海笑着跟他们打了招呼,然后朝着胡善功说道,“老胡我找你有事,要不让他们先歇一歇。” “得嘞。”胡善功眉开眼笑,“二少爷开恩,你们今日就先练到这里。” “是。”场中一群人忙不迭的回答,然后其中两人跑到地桩网那里将那个倒霉蛋子解救出来,路过胡善功跟前时,还被胡善功踢了一脚屁股。 “少爷,咱们要办什么事?”胡善功一脸谄媚的望着陈海。 陈海笑道,“你给我正常点,陪我去一趟醉意楼。” “得嘞。” 第158章 天机不可泄露 陈海带着胡善功和多宝儿一路出了永宁坊,朝着平康坊方向走去。一路上,陈海突然开口问道:“老胡,牛家庄那边工坊前段时间有人窥探,你去看过吗?” 胡善功听到这话,立刻回答道:“少爷,这事儿俺知道,老爷还特意吩咐俺过去几次,不过没有抓到什么人。”他的脸上露出一丝郁闷的神色。 陈海点了点头。 胡善功犹豫了一下,说:“少爷,这件事是不是很严重?” 陈海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目前来看,也算不上多严重。不过,如果能搞清楚究竟是哪些人在暗中窥探总是好的。” 胡善功愧疚道,“少爷,是俺办事不力,没能发现那些人的踪迹。” “不能这么说,老胡,你的首要职责是保证府里的安全,工坊那边毕竟离长安城还有一些距离,你也是鞭长莫及。” 终于站到醉意楼门前,看着在自己手里重新焕发新春的醉意楼繁华依旧,陈海心中暗自有些欣慰,这毕竟是自己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经手的生意,所以从内心里,情感自然有些不一样。 此时还没到上客的时辰,醉意楼现在尚未忙碌起来,刘书德坐在账台后面,认真地核对着昨日的流水账目。自从几个月前陈家的二少爷对醉意楼进行了一番精心装修后,不仅推出了备受欢迎的‘烈焰’酒,还引入了新颖的‘会员制’概念,使得醉意楼的生意日益兴隆。尤其是在炎热的夏季,‘烈焰’酒的销售量更是节节攀升,让刘书德对未来充满了期待。如今已过秋分时节,天气逐渐转凉,但他坚信随着冬季的到来,‘烈焰’酒会因寒冷的天气而更受欢迎。毕竟,长安的冬天异常寒冷,如果再下上几场大雪,那么‘烈焰’酒必将成为抢手货。 正当刘书德沉浸在美好的憧憬中时,他突然抬起头,惊讶地发现自家的二少爷正静静地站在门外。他不禁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哎呀,二少爷,老朽没看花眼,真的是您啊!”刘书德惊喜地喊道,急忙从账台后面站起身来,快步走到门口迎接陈海。 陈海脸上挂着微笑,伸手搀扶起刘书德,语气亲切地说道:“刘掌柜不必如此客气,我只是随意逛逛而已。”原本,陈启年已经将醉意楼的经营权全权交由陈海负责,但由于需要前往扬州处理事务,陈启年不得不重新接管过来。这使得刘书德每天都要奔波于陈府之间,向陈启年汇报酒楼的各项琐事。然而,陈启年本身也非常忙碌,导致刘书德并不是每次都能顺利见到他。最终,陈启年实在不忍心看到年迈的刘书德如此辛苦,于是告诉他只需每隔半个月汇报一次即可。 “哦对了,二少爷,咱们是否需要将醉意楼的规模再做大一些?”刘书德恭敬的问着。脸上的表情略显严肃,显然对此事已经深思熟虑过。 陈海并没有立刻给出自己的意见,而是想要听听刘书德的看法。因此闻言反问道:“不知刘掌柜是怎么想的?” 刘书德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二少爷,如今醉意楼算是盘活了,并且有‘烈焰’酒名声在外,若是到了天气寒冷的时候,生意还会再好上几分,如果我们将规模做大一些,岂不是更好吗?” 陈海微微颔首,表示认同刘书德的观点,但同时也提出了一个关键问题:“但是如果将醉意楼推倒重建的话,最起码也要一年的时间才能装潢好开业,这样一来我们好不容易打开的局面就要付之一炬,这岂不是因小失大?” “非是如此,二少爷你有所不知,咱们隔壁来福客栈的东家年纪大了,想去洛阳投奔儿子,因此便想将那客栈转让出去,前两天刚来找我问过两次,我本想着过几日见老爷时一并汇报,现在您回来了,也就不用那么麻烦了。”刘书德笑着说道。 陈海点了点头,问道:“原来如此,不知他报的价格如何?” 刘书德连忙回答道:“回二少爷,他那客栈总共三层楼,原有客房二十七间,经营尚可,正常来说卖个八千两银子不成问题,不过毕竟是多年的街坊了,如果是咱们醉意楼收的话,他说给七千两就行。” 陈海看向刘书德,问道:“你觉得如何?” 刘书德轻抚着自己的胡须,微微一笑,道:“呵呵,以老朽之见,还可以再压压价,六千五百两应该没什么问题。” 陈海闻言点了点头、接着沉思了片刻,“好,这件事我确实感兴趣,不过我却是有别的想法。这样,刘掌柜,我今晚回去琢磨琢磨,明日给你消息。”说罢,陈海起身跟刘书德道了一声辛苦,便离开了醉意楼。 站在醉意楼外,隔壁的‘来福客栈’的全貌便尽收眼底,两座建筑确实紧紧相连,陈海看了片刻便点了点头,带着胡善功和多宝儿朝来时的路走去。 “少爷,咱们这就回去了吗?”多宝儿追在陈海的屁股后面问道。 “对呀。”陈海淡笑着回应。 “可是我们还什么也没做呢?”多宝儿有些迷惑不解的问道。 陈海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多宝儿,笑了笑,说道:“谁说我们什么也没做的?该做的我们不是已经做完了吗?” “啊?”多宝儿歪着小脑袋瓜儿,一脸疑惑地问,“不就是去看了看醉意楼的生意如何,然后和刘掌柜说说话吗?” “不错,这就是我要做的事啊。”陈海淡笑着,“还有一件事你忘了?刘掌柜说隔壁的客栈要转让出来呀。” “那少爷是想把那客栈盘过来然后将醉意楼的规模扩大一些吗?” “对了一半。”陈海笑而不语。 “难道不是?”多宝儿歪着脑袋苦思冥想,不知不觉陈海和胡善功已经走远,“哎,少爷,等等我。”多宝儿一路小跑追了上来。 “天机不可泄露。”陈海被多宝儿缠的没法子,只好打哑谜道。 第159章 和面 从醉意楼回来后,陈海便去找了彩衣和小蝶。 “正巧,我也有事要和你说呢。”身着淡紫色衣裙的彩衣让陈海坐下后,开口说道,“我在你家已经住了几日了,在这么打扰下去终归不便,因此我想托你帮我找间房子,不用太大,够我们两人住便好。”彩衣瞅着陈海的眼睛缓缓的说道。 这时小蝶给陈海端来一杯茶,陈海吹了吹茶杯里的沫子,“那彩衣姑娘接下来又作何打算?” “还没想好,不过总要先搬出去再说,看看我们两个人能做点什么生计,左右能养活自己就好。”彩衣认真的说道。 陈海闻言淡笑。 “怎么你不相信?”彩衣以为陈海轻视她,不由得攥紧了的小粉拳,朝着陈海扬了扬。“只要我们肯吃苦,就没有做不成的事。” “做生意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陈海饮了一口茶,“不过你既然有这个想法,嗯,我支持你。” “这就支持了?”彩衣眨了眨眼,不敢相信陈海这么轻易的就相信自己了。 陈海将手中茶盏放在桌子上,“当然了,不过你先告诉我你准备做什么?” “我们打算卖炊饼。”小蝶在身后插话道。 陈海诧异的看了一眼面前的彩衣,彩衣点了点头,“不错,这两日我们商量好了,不是有句话叫民以食为天嘛,我们准备买一个小推车,就卖炊饼,即使卖不出去,我们还可以自己吃。” “唔~倒是个好主意,不过炊饼摊可不要叫大郎炊饼。”陈海失笑道。 “大郎炊饼?”彩衣皱了皱鼻子,“为什么要叫这么难听的名字。” 陈海大笑一声,“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来就说了出来。” 彩衣狐疑的仔细盯着陈海的面部,不过没能看出什么可疑的地方,只得作罢。“那还请陈公子先帮我们找一个住的地方。” “没问题,我一会儿就去找管家,让他在永宁坊里寻一处院子,你们去看看,如果没问题再交订金便是。”陈海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下来,“还有个问题,你们会做炊饼嘛?” 彩衣一愣,瞅了瞅身旁的小蝶。 “我不会啊,姑娘。 原来在潇湘馆的的时候,我见曲婶儿做过。”小蝶一脸无辜的瞅着彩衣解释道。 彩衣原本也想说自己也不会,但是看到陈海正笑呵呵的看着自己时,一双美目滴溜溜的转了转突然变了主意,“我会。陈公子,你家伙房可以借我用一下嘛?” “这个没问题,宝儿,你一会儿去跟伙房知会一声。”陈海朝着身后的多宝儿说了一声。 “是,少爷。” “多谢陈公子了。”彩衣施施然道。 “唔,不用客气。”陈海起身离开,临到门口时,突然转头回来,“那我先预祝你们生意兴隆。”陈海原本打算过来问问彩衣她们是否有兴趣开一家客栈的。此事自己已经有些腹稿,有自己在一旁出谋划策,这生意想必很有搞头;不过现在他的主意变了,既然彩衣她们已经有了计划,自己当然不能浇凉水。且让她们试试,若是不成再说也不迟,若是成了嘶~这个好像不太现实。 望着陈海远去的身影,彩衣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姑娘,你什么时候学会的烙炊饼?”小蝶有些雀跃的问道。 彩衣撇了撇嘴,“我也不会,当初看曲婶做的时候,咱们不是在一起嘛。” “那你刚才” 彩衣送给小蝶一个白眼,“你没看到刚才那家伙一脸看笑话的神情,我岂能让他如愿。哼,不就是做炊饼嘛,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下午咱们就去伙房试一试。” “好主意。”小蝶鼓掌赞成。 “对了,刚才那家伙来找我想说什么?”彩衣突然想到是陈海那家伙先来找自己的,怎么没听说他要说什么就走了呢? “啊?”小蝶一脸呆滞。 彩衣看到小蝶的模样无语道,“算了,管他呢。” 下午,彩衣两人终于等到多宝儿过来传话后,两人换了一身便于干活儿的衣服悄悄的溜进陈家伙房。 伙房外面此时只有一个下人模样的人在看着,应该是接到了上面的指令,将彩衣两人客客气气的让进了伙房,并简单介绍了一下伙房的工具等。 伙房挺大,当然了要满足陈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另外还有新招募的几十个护院。近百号人的一日三餐,那伙房小了怎么成。 彩衣和小蝶打发走那下人,看着伙房里琳琅满目的各式工具,两人大眼瞪小眼,都有一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小蝶,你去打水来。”彩衣朝着身旁已经呆若木鸡的小蝶吩咐道,接着自己挽起袖子,找来火折子,正准备点火。 “我记得应该是先要和面的。”彩衣看着已经将水打来的小蝶问道。 小蝶忙不迭的点点头,“好像是。” 彩衣便不再犹豫,将火折子先放到一旁,然后取来一些面粉倒进木桶里,然后一点点加水,开始和面。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将面和好了。 “也不是很难嘛。”彩衣擦了擦额头沁出来的汗水,朝着小蝶说了一声。 “姑娘真厉害。噗嗤~”小蝶夸完紧接着便笑了起来。 “嘿嘿,你笑什么?” “姑娘,你成大花猫了。”小蝶指了彩衣的脸笑道。 彩衣朝一旁的水桶里看去,只见自己的脸上此时沾了许多的面粉,样子十分滑稽。 “嘿嘿,不要在意这些,赶紧生火。”彩衣简单了用水擦了擦脸,然后指着一旁的炉子说道。 小蝶按照吩咐将炉子里的柴火点着。 彩衣将和好的面团放在案板上,拿起擀面杖,开始擀面。在她生疏而笨拙的动作下,面团逐渐变成了薄厚不均、形状各异的面饼。虽然这些面饼看起来有些滑稽可笑,但彩衣并没有在意。这可是她第一次尝试做炊饼呢!彩衣小心翼翼地将擀好的面饼一个个贴到炉子上的内壁中,然后轻轻拍了拍手中的面粉,满意地点点头:“好了,接下来只需要等待一段时间,等炊饼熟透了,就大功告成了。” “这么简单吗?”小蝶一边往炉子里添加柴火,一边疑惑地抬起头问道。 “哼,本姑娘出马,自然是手到擒来。”彩衣得意的道。 第160章 阖府上下齐吃饼 过了一会儿。 “应该熟了?”彩衣和小蝶大眼瞪小眼。 “要不,咱们取下来一个尝一下?”小蝶提议道。 彩衣于是取来铁钩,好不容易勾出来一个,只见那炊饼正面已经透着金黄,散发着缕缕饼香,至于反面却已经有些糊的情况,则被二女自动忽略不计了。 “不打紧,咱们将糊了的地方揭下来。”说罢彩衣忍着烫,将糊掉的一面撕了下来,然后轻启朱唇,朝着饼子呵了呵气,待饼子不是那么烫了,才将饼子送到嘴边。 “小蝶,还是你先尝尝。”就在饼子即将触碰到嘴唇的时候,彩衣突然迟疑了下,并将饼子又递给了小蝶。 “啊?我尝?” “对呀, 我做的,你来尝,这样评价最为公正。”彩衣眨了眨眼。 “那好。”小蝶无奈将双手在衣服上蹭了蹭,这才伸手接过那张饼子,咬了一口咀嚼起来。 “怎么样?”彩衣有些紧张的盯着小蝶的嘴巴。 小蝶嚼了几下,“呸!”的一声将口中的饼子吐掉又用手背抹了把嘴巴,迎着彩衣迫切的眼神可怜巴巴的说了一句,“姑娘,没熟。” “没熟?”彩衣愣了一下,“不可能,这都有些糊了。”说罢,伸手从小蝶的手中一把夺过那饼子,撕了一块下来递进嘴巴里。 “而且没有味道,姑娘你是不是忘了放盐了?”小蝶杀人诛心般的追问道。 彩衣用力的嚼了两下, 确实没熟,有的地方还是面粉的样子,彩衣脸颊瞬间绯红一片,“曲婶儿就是这么做的呀!” “会不会是姑娘做的饼子有的地方薄有的地方厚的原因呀?”小蝶分析道。 彩衣点了点头,“再试一次。” 半个时辰后。 “这也太齁了,姑娘。” 一个时辰后。 “姑娘,这饼太硬了,嚼不动。” 又半个时辰后。 灰头土脸的彩衣和小蝶两人并肩坐在伙房的门槛子上。 “或许我们不适合做炊饼,这个太难了。”彩衣双手托腮,双目无神,瞅着天上飘过的云彩发呆。 “那这些炊饼怎么办?我们把面粉都用完了。”小蝶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这是一个严峻的问题。” 所以陈家晚上到时候,托彩衣和小蝶的福,阖府上下都吃上了炊饼大餐。 陈启年和陈母王氏坐在大桌子的正位上,随着陈启年动了筷子,其余人也都开始用饭。 今晚的菜品还和平时一样丰盛但不铺张,只是主食有些惨不忍睹,本着不浪费粮食的原则,彩衣和小蝶做的炊饼还是摆上了餐桌。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 “许是年纪大了,近来牙口有些不好。”陈启年笑呵呵的说道,“这饼子不错,你们多吃些,呵呵。” 王氏在一旁也开腔道,“味道确实不错,不过夫君前些日子不是说我近来有些胖了嘛,所以晚上我就不吃那么多了。” “啊~呵呵,夫人说的极是,那~你们多吃点啊,两位更是不要拘束,把这里当自己的家就好。” 陈启年和王氏两人一唱一和,随意的吃了几口,便起身叮嘱坐在桌子上的陈海和彩衣几句后,便回自己屋子里去了。 “要不,给我弄点汤,我泡着吃。”陈海揉着腮帮子,瞅着手里的炊饼发呆。本来平时他是不和父母一起吃饭的,今日傍晚的时候,母亲忽然派人传话说彩衣姑娘专门弄了很多饼子,今晚便一起吃。陈海便兴冲冲的跑过来,哪成想是这样的情况。这些饼子糊一些也就算了,关键是还夹生,要么就是硬邦邦的如同石头一般干嚼不动。 对面的彩衣脸红红的,“对不起,是我没做好,害的大家晚饭都吃不好。” “没关系,失败是成功的母亲嘛。”陈海安慰道,“谁也不是生下来就什么都会的,总要经过学习才能会的。” 彩衣闻言将快要垂到胸膛的螓首抬起,盯着陈海说道,“谢谢你。” “不用谢。”陈海摆了摆手,“吃。” “那我明日接着尝试,我就不信我做不出来。”得到陈海鼓励的彩衣重新振作了起来,攥着粉拳说道。 陈海:“嗯?” “只是面粉都被我们用完了,明日就由我来付钱,麻烦你们再买些面粉来。”彩衣认真的说道。 陈海:“什么钱不钱的,一点面粉而已,再说这也没浪费,今晚全府上下就能把饼子都吃完了,正常我们家也是要每日采买的。” “可不是,少爷,今晚就连门房的陈福都领了一斤炊饼走呢。”身后站着的多宝儿调皮的插话道。 要是记得不错的话,那个叫陈福的门房好像都没几颗牙了,也不知道过了今晚,他的仅存的几颗牙还能坚守岗位不。陈海心中默默心疼了门房陈福三秒。 彩衣的脸颊红了红,重新垂下了脑袋,“伙房里,这饼子还,还有一百多斤呢。” “啪叽!”陈海手中的饼子掉到了桌子上。 “没事,宝儿,一会儿吃完饭把厨房里的饼子都给老胡他们端去,他们皮糙肉厚的,饭也消化的快,这饼子抗饿,正好。”陈海可不想明日还吃这样的饼子,灵机一动想到了胡善功,“嘿嘿,老胡,对不住了。”陈海心中暗道。 多宝儿掩嘴轻笑,“是,少爷。” “彩衣啊~”陈海看着彩衣一脸诚恳的说道,“这样,明日我让伙房的厨子教你做,做生意要讲究一个效率的,你自己摸索太耽误时间了。” “好。”彩衣狐疑的看着陈海,想从陈海的脸上看出些许嘲笑的端倪,奈何陈海的表情管理的太好,彩衣只好认为是自己多想了,“那就多谢陈公子了。” “唉~别客气。”陈海拿着饼子站了起来,“忽然想起我还有事,我得先回去一趟,这饼子,我带回去吃。”说完便跟彩衣两人告辞,带着多宝儿朝门口走去。 “陈公子留步。” 身后忽然传来彩衣的声音,陈海身体一僵,缓缓回过头了,“彩衣姑娘还有何事?” 彩衣微微垂头,“一块饼子应该吃不饱,要不陈公子再带两块?” “不用了,不用了,原本我就不饿的,哈哈。”陈海连忙摆手,带着多宝儿落荒而逃。 彩衣皱了皱眉,“他今天的样子好奇怪。” 第161章 希望 第二日,在厨子的言传身教下,彩衣和小蝶终于正确的掌握了做炊饼的技巧。 快中午的时候,陈海被彩衣和小蝶堵在了自己的小院里,“还有王法吗?”陈海心里如是想着,但是也只敢想想而已。 小蝶端着一个小食盒,里面放着刚出炉的炊饼。 “不错,卖相和口感都有了,接下来就可以拉出去摆摊了。”陈海在经过剧烈的思想斗争后终于接过彩衣递过来的一块炊饼,撕了一小块儿饼子放到嘴里品尝完后如此说道。 “真的吗?太好了。”彩衣闻言兴奋的和小蝶拥抱。 “你们打算怎么去卖?” “还没想好,所以想来听听你的建议。”彩衣实话实说道。 陈海擦了擦额头流下来的汗,“做炊饼的事不急,嗯,现在这个时辰有些晚了,明早上你先去东市上转一转, 看一看,然后在决定。我还有事,先走了。” 陈海说完拿着撕掉了一角的炊饼,笑着跑掉了,“谢谢你的炊饼,正好还没吃午饭。”一句含含糊糊的话从越走越远的陈海嘴里飘了过来。 “哼,什么人。”彩衣跺了跺脚。 多宝儿朝着彩衣笑了笑,然后同样也跑掉了。 “有其主必有其仆。”彩衣恶狠狠的想。 陈海倒不是不愿意跟彩衣说的更多,中午他约了来福客栈的东家,要谈谈客栈转让的问题。 陈海带着老胡和多宝儿赶到醉意楼的时候,来福客栈的东家已经和刘书德坐了好一会儿了。 “对不住,来晚了。”陈海朝着来福客栈的东家说道。 接下来的事情其实很简单,来福客栈的东家确实如刘书德说的那样,年纪大了,独子在东都洛阳衙署的小吏,并且两个孙子现在也大了些,因为这客栈是老辈流传下来的,所以一直是自己坚守着。但如今儿媳现在又有了身孕,估摸着年后便要生产,儿子一直来信说那边忙不过来,央求着父亲过去。 这父亲实在是推辞不了,便起了转让客栈的心思。 陈海随着两人去隔壁客栈里转了一圈。 “儿子是想让我过去享享福。”那东家笑呵呵的说道,满是皱纹的面孔上化不开的喜气。 “理该如此。” “刘掌柜的说陈小东家是想花六千五百两银子收了我这间客栈,我瞅着陈小东家也是和气的人,那就这个数。” “不,还是按照七千两给。”陈海变了主意。 “还有那些个伙计,若是你不带走的话,可以先留给我,当然如果他们还愿意继续在这干的话。” “那可太谢谢陈小东家了,说实话,我还正为这件事犯愁呢,如今听到你这话可就好了。” 双方很顺利的写下了文书,签字画押,一式三份。 买卖双方各执一份,还有一份是要递到东市市丞那里备案的,这样有了官方的认可这桩交易才算正式完成。 “二少爷是打算何时重装醉意楼?”送走了那客栈的东家,刘掌柜低声问陈海,促成这件事,刘掌柜占了很大的功劳,若是醉意楼扩大了规模重新开业,势必风头更足,自己的能力在老东家的眼里也势必能够得到肯定,倒是待遇什么的,自然要水高船涨,说不得将来还会让自己负责更多的铺子,刘书德心中暗喜,开口时自然是随意了许多。 “再等等,我还有别的打算。”陈海笑了笑。“辛苦你了。” “二少爷哪里的话,为陈家鞠躬尽瘁,份所应当。” “这几日客栈那边辛苦你先顾着,先不营业,里头的伙计想另寻去处的,给一笔钱;想留下的,一律每月涨薪一百文,这个月就开始给。” “二少爷,这样是不是多了些,正常客栈里头的伙计一个月的月钱也就一百文。”刘书德打断道。 陈海摆了摆手,“照做就行了。” “是。”刘掌柜嘴巴张了张,还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出声。 搞定了客栈的事,陈海想起刚回长安时说过工坊那边的事,便换了马车急匆匆的奔着牛家庄赶去。 “今晚可能要住在工坊那边了,不过明日彩衣她们也只是去东市看看,应该不会有什么事。”陈海心里想着,最近的事情有些多,昨日陈海手写了一封信,交给陈思思,要她帮忙转交给郑凝儿。自从自己回到长安后,还没有见过郑凝儿呢。 一个是没时间,另一个是没理由。 到达牛家村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天边的晚霞将村子映的通红一片。 李三现在已经是一个组长了, 据说是陈家二少爷定下来的制度。一个组长管理一条生产线,一条生产线有二十个工人,他们都是自己的组员。组长上面就是徐管家,现在工坊的工人有一百多人,听说就是因为徐管家年纪大了管不过来这些人,所以二少爷才想出这么一个制度,平时,徐管家对工坊里的几个组长负责,组长们又分别对自己的组员负责,大家各司其职。 现在工坊里有四条做香水的生产线,还有一条做琉璃瓶的,剩下的都是酿酒的了。 当了组长以后,工钱自然是涨了不少,以前当工人时每个月就能领二两银子,现在当了组长,月钱已经涨到十两了。这样一年下来就是一百二两银子,年底的时候还有花红,这么算下来钱可就不少了。东家说自己这些人算是技术工种,待遇自然要比旁人强些,嘿嘿,这样的东家打着灯笼都找不着,这日子有盼头。李三心里想着,干起活来也更有劲儿了。 牛家村里的人看他们的眼光也和当初不一样了,好多人家都想把自己的闺女嫁给工坊里的工人。工坊里有几个适龄的年轻人,也已经在这里安了家。 李三当初的愿望也算是实现了,前些日期,牛家村的村长托媒人过来问自己是否愿意娶村长家的二丫头。李三想到这儿嘴角不自觉的上扬,那丫头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自己偷偷瞧见过。人可真白净,屁股又大,一准能生儿子。 “就是得入赘。”李三皱了皱眉,“这可不行,我还要给我老李家传宗接代呢。回头找徐管家再跟那村长说说。” 第162章 流光 “裘五,你别偷懒,赶快把铺在地上的粮食都收到库房里头去,看这样子,明天要下雨哩。”李三朝着一个坐在树下歇着的年轻人吼了一嗓子。 被唤作裘五的年轻人慢腾腾的站了起来,“三哥,我这刚刚坐下,嘿嘿,是我大伯要让你入赘的,有气你可别找我撒。”裘五是牛家村村长弟弟的儿子,早就知道工坊待遇好,之前趁着工坊再次招人的时候进了来,正好分到李三的组里。 “快去。”李三哭笑不得的骂了一句。 工坊的大门和四周都有陈家的护院站岗,大门口的护院自认是认识胡善功的,赶忙上前问好,于是工坊的人也就都知道陈家的二少爷来了。 陈海来到工坊时,太阳已经西斜,天色渐暗,但工坊内的工人们仍在忙碌地工作着。 徐管家看到他后,热情地上前打招呼:“二少爷,您怎么来了?” 陈海急忙走上前去搀扶住徐管家,说道:“徐老,您在屋里等着我就行了,何必亲自出来迎接我呢。” 徐管家笑着回答道:“哎呀,礼数还是不能少啊。” 陈海连忙回应道:“要说礼数,您可是长辈,我是晚辈,哪有长辈出来迎接晚辈的道理呀。” 徐管家笑眯眯地任由陈海搀扶着自己走进工坊内部,关切地问道:“二少爷还没有吃晚饭?” 陈海微笑着点点头,回答道:“是啊,正想着过来这边好好享受一顿美食呢。” 徐管家立刻表示:“当然没问题!二少爷想吃点什么?我马上吩咐伙房去准备。” 陈海笑着回答:“还是和上次一样,来一碗面就好。”不 一会儿,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被端了上来。陈海和徐管家一边吃着面,一边交谈起来。 工人们现在也到了歇息的时间,三三两两的去伙房盛了面,有好些人就蹲在院子里的空地上,就着蒜大口的往嘴里扒拉着面和卤。偶尔有风吹过,只觉得舒坦无比。 “可还忙得过来?” 徐管家放下手中碗筷,抹了抹嘴,“因为加了扬州香水的货量,近来忙了些,不过也还好。前段时间发现附近有些形迹可疑的人打听工坊的事,所以招人也谨慎了些。” 陈海示意徐管家边吃边说就行,“我也是听说了这事儿,所以过来看看。” “倒也没什么事,那些人不敢到工坊里头,只在村子里找人打听。” “咱们工坊里不是也有很多是村里过来的吗?”陈海有些疑惑。 “确实如此,不过我早就叮嘱他们了,若是这工坊的秘密泄露出去,他们上哪找工钱高,离家近的活计呢。” “嗯,老胡那边又在培养新的护院了,过段时间练出来后,还会再派过来一批。”陈海想了想说道,“不过总这么防着终归不是办法, 等一个人回长安后,我让他帮忙处理一下。” “老朽也是这么想的,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二少爷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便好。” 陈海便不再言语,专注着吃面。 此时长安城内,田家的后院里头。 一个偌大的蒸锅支在院子当中,旁边还有一些大小不一的玻璃容器,若是陈海在这里,一定便能认出,这些玻璃容器都是出自自己工坊。 此时已经蒸馏出来一些酒水,一个工匠将前几日蒸馏出来的酒取出,倒了一杯后,双手递给田冲。 田冲接过酒杯凑在鼻子旁闻了闻,淡淡的酒香弥散开来,田冲轻饮一口,然后咂巴咂巴嘴。随后一股怒意从胸里升腾而出。 “还是不行吗?”田冲气急败坏的朝着蒸锅旁边一脸无辜的两个工匠吼道,“不是已经把所有的材料都给你们了吗,为什么还是做不出来?” “田公子,现在我们已经大致摸清了门路,只是还差一个酒曲,没有这酒曲,这酒做出来就差很多。”工匠诚惶诚恐的解释道。 “废物,都是废物,管家,你不是给了那人许多银子么?怎么连酒曲都偷不出来?” 四十多岁的中年管家赶忙解释道:“少爷有所不知啊,那工坊的工序都是分开操作的,每个人只负责一部分环节,那人只是最前头的环节,后面的实在是接触不到啊。” 田冲听后,皱起眉头,语气中带着不满:“难道花那么多钱就只能得到这么点儿东西?这可不行!”他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桌上的琉璃瓶,仔细端详着。 “少爷,或许我们可以将市面上的酒曲都试一试,一通百通嘛,酒曲也并非只有一种的。”一个工匠小心翼翼地开口建议道。 田冲闻言,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恶狠狠地说道:“那就试!一定要给本少爷试出来,不然你们都别想好过!”说完,他用力一甩手,转身走进了屋里。 “哼,陈海,你的酒也好,香水也好,这些东西我都要得到,到那时我看你还拿什么和我斗!”田冲心中暗自思忖着,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和狠厉。 陈海当晚就在工坊那边睡下了,第二天天还未亮,窗外就开始下起蒙蒙细雨。 “一场秋雨一场寒啊!”陈海坐在床榻上,望着窗外的雨感叹道。 “寒来暑往不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吗。”多宝儿笑着端来了洗脸的水,等陈海洗完脸后,她又递过毛巾,轻声问道:“对了少爷,三少爷好像是今日休沐?那咱们今天还要回长安吗?还是在这里多停留一天?” 陈海仔细观察了一下窗外的雨势,回答道:“看样子这场雨不会下太大,我们今天还是回去。”他忽然想起前两天确实听妹妹说过今日陈瀚是休沐的,算起来两个人也已经好几个月没见过面了。 “哦,对了,彩衣姑娘她们的院子看得怎么样了?”陈海突然想起这件事,顺口问了一句。 多宝儿摇摇头说:“还没有看好呢,毕竟是两位姑娘家,也不能随便将就。” 陈海点点头表示理解,然后吩咐道:“嗯,那等吃完早饭我们就出发。” 多宝儿乖巧地应道:“是。” 胡善功熟练的套上了马车,徐管家望着窗外的雨挽留道,“要不在工坊多逗留一日?” “不了,我还有许多事,不能耽搁了。”告别了徐管家,陈海和多宝儿坐在马车里,胡善功穿着蓑笠驾着马车开始朝长安城的方向走去。 第163章 秋膘 秋日的雨不大, 但总是淅淅沥沥的,只一个上午的时间,长安城已经完全笼罩在了这秋天的雨雾里,空气中也有些显得潮湿了。 “阿嚏!”多宝儿下车的时候缩了缩脖子。 “别是着凉了,晚上咱们涮羊肉吃。” “好耶~”多宝儿闻言高兴的拍手道,“那我现在就去伙房,看看有没有羊肉。” 陈海举着伞,看着小丫头蹦蹦跳跳的奔着伙房的方向跑去,摇摇头,然后自己也朝着二房的院子走去。院子里的夹竹桃犹自盛开着,细雨之下更是增加了一抹妖艳。 “黑了。” “嘿嘿,你也是。” 陈海和陈瀚一见面,都忍不住笑了。 陈瀚瘦了一圈,更显得肌肉扎实了。 “前几日江南东道那边起了叛乱。”陈瀚透露了一个重要的讯息。他在神武军中当差,自然是能够接触到一些消息的。 “哦?没听到城里有人说起这事。” 陈瀚凑近了些,小声说道,“自然不会跟百姓说的,眼下动静不算太大,江南东道那边夏天起了水患,一直没处理妥当。” “朝廷没发下赈灾银吗?” “朝廷没有银子赈灾,便下了旨意,要岭南道、江南西道和黔中道三道筹措粮银,运往江南东道赈灾。” “出了差池?”陈海见陈瀚如此说,便知道这里面必然有问题了。 “谁知道呢?”陈瀚耸耸肩,“如今只知道江南东道那边最开始是一个村子叛了,然后人越聚越多,后来竟然打下了县城杀了县令。” “江南东道的刺史和军队呢?” “那边的军队,呵,土鸡瓦狗一般,那江南东道的刺史派了军队去镇压,不知怎的反倒中了埋伏。朝廷已经派人过去了,应该能解决了。” 陈海听着陈瀚的话,皱了皱眉头,“江南东道没兵了吗?” 陈瀚见状,笑道,“怎么可能,那叛乱不过是几千人的规模。原本那边的军队总共也就两万多人,还要驻守各地城镇,所以能派去镇压的人数也不会太多,只能说那刺史太无能。” 陈海便问了些细节的问题,譬如朝廷除了派兵镇压之外,可有什么安抚的法子?亦或者可追查道那些本该用来赈灾的粮银到底有没有送到灾民手中?那些受了灾的百姓断不会无缘无故的叛乱——就算没读过多少书,百姓大抵也是知道真要发动了叛乱等待自己的下场是什么样子的。但是他们仍然叛了,只能说明是有人让他们活不下去了,不能不叛。 “这些事,我父亲知道的比我清楚。”陈瀚双手一摊,“我父亲他上朝议事或许知道些什么。” 陈海点了点头,“晚上我涮火锅,要不要来我院里吃?” “那自然是要去的,给我备好酒。” “酒管够,我再去跟大哥说一声,思思和蓁蓁,你去说一声?” “好的。” 雨下了半日,到中午过后便彻底停了。 于是晚上陈海的院子里就热闹起来,除去陈家的这几个兄弟姐妹再加上彩衣和小蝶,足足十余人。 好在陈海提前准备了两个铜锅,倒也不至于局促。 院中的石桌上,铜锅稳稳地放置着,一个清汤,一个麻辣。炭火在锅下燃烧,发出轻微的噼啪声。铜锅中央的烟囱中升腾着袅袅热气,几盘切得薄如纸片的羊肉片连同青菜蘑菇豆腐一类的小菜一起整齐的摆放在石桌上。陈海和陈瀚两人抱来两大坛子酒,多宝儿将碗碟调料等物分给众人。 锅中的水渐渐沸腾起来,陈海熟练地夹起一片羊肉,放入锅中。只见那羊肉片在锅中翻滚了几下,瞬间变得卷曲起来,颜色也由红变白。然后才小心的将涮好的羊肉夹出,沾满麻酱。这才放入陈蓁蓁的碗中,笑着说:“尝尝,这羊肉可嫩了。” “谢谢二哥哥。”陈蓁蓁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 一旁的陈瀚也迫不及待地有样学样,然后将羊肉放入口中,眼睛顿时一亮,赞叹道:“哇,这羊肉好吃!鲜嫩多汁,一点膻味都没有。” 陈思思也夹起一片羊肉,蘸上调料,细细品味。她满足地说道:“这调料搭配得恰到好处,让羊肉的味道更加鲜美。” 其余人也纷纷开动,犒劳自己的五脏庙。 “大哥,尝尝这‘烈焰’酒的滋味。”陈海给大哥陈沛的碗里倒满酒,一旁的陈瀚早就等待多时。三兄弟轻轻碰了一下碗,仰起脖子灌了一大口。 “咳咳。”陈沛倒是头一次喝这酒,不小心被呛了一下。 “大哥,慢点喝,这酒度数有些高。” “哈哈,一会儿就习惯了。”陈瀚摸了摸嘴巴,又夹起一块羊肉放进嘴里。 “这酒喝着暖喝,就是有些辛辣。”陈沛笑道。 “给我也倒点,我尝尝。”一旁的彩衣见状起了好奇之心,又见陈海和陈瀚两人合起来若无其事的样子,不由得想到是那叫陈沛的酒量不行。这种事自己在潇湘馆时见的多了,虽说是卖艺不卖身,很多时候,也是要饮酒的,彩衣自负酒量了得,便起了尝试的想法。 “彩衣姑娘,你可要当心,这酒是我二哥亲自酿造出来的,可比平常的酒都要霸道。”一旁的陈思思忍不住提醒道。 陈海倒是取来一个碗,倒了小半碗酒,递给彩衣,“尝尝。” “瞧不起谁呢,倒满。” “好的。”陈海果真倒了满满一碗酒。 彩衣站了起来,朝着众人说道,“这些日子一直住在贵府多有叨扰,我和小蝶也不知如何报答, 一碗水酒聊表敬意,我敬大家。”说完端起那碗酒便要一饮而尽。 “哼,让你们瞧瞧本姑娘是如何饮酒的,像你们那样一口一口的喝,到明天早上这两坛子酒也喝不完,大老爷们磨磨唧唧的,还不如我一介女子爽利。”彩衣心中如是想着。 下一刻,喉咙传来的那股强烈的辛辣感提醒她这酒和之前喝过得不一样。 “咳咳,好辣。”彩衣只喝了一口便坚持不住,辣的眼泪都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来,赶紧吃片羊肉压压。”一旁的陈思思见状,赶紧夹起一片栓好的羊肉放到彩衣的碗里。 第164章 醉酒 众人看到彩衣的窘样忍俊不禁。 彩衣也知道自己闹出了笑话,脸色不禁有些绯红,不过借着酒的掩饰,众人倒是没有发觉。 “东市那边看的怎么样了?”陈海瞅着彩衣的模样笑道。 彩衣吃了片羊肉,又端起茶水饮了一杯,这才止住了口中的辣意,“这酒怎么怎么这么辣?” “都告诉你了这酒度数高,你若不习惯,还是换成梨花酿。” “不用,我刚才只是大意了。”彩衣倔强的说道,“今儿早上去东市那边转了转,应该还行,我让小蝶买了一辆小推车,明日便去试一试。” “嗯。” “明日便要回军营了,三弟不可太过贪杯,以免误了时辰。”陈沛见陈海和陈瀚两人推杯换盏,不由得开口提醒道。 陈瀚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啧啧嘴道,“放心,大哥,我的酒量你还不知道吗,在军营中如果喝不过那帮家伙,可是会被耻笑的。” “这样喝酒虽然痛快,但不免无趣了些,不如做些游戏如何?”陈思思提议道。 “好主意。”陈蓁蓁一旁拍手附和。 “那做些什么游戏呢?” “便猜拳,这个简单易懂。”猜拳即两人同时伸出手指并各说一个数,谁说的数目跟双方所伸手指的总数相符,谁就算赢,输的人喝酒。 “好,便是这个。” 然而彩衣和小蝶并不会猜拳,好在这个也简单,陈思思耐心的教了两人几遍,两人便掌握了。 “我来做酒司令。”陈蓁蓁毕竟还小,不能喝酒,便吃着多宝儿做来的冰粉,自告奋勇道。 “五魁首” “两相好” “三星高照” “一心敬” “四鸿喜” 笑声在宁静的夜晚绕过头顶的树梢,传出去很远。 月,从云层中探出头来,重新将清冷的光辉撒到大地上。 这顿饭足足吃了两个时辰,众人只觉得还没有尽兴,但无奈两坛子酒已经喝完,所有的羊肉和菜品也都进了大家的肚子里。 陈思思将妹妹陈蓁蓁送回房间睡觉去了。 而彩衣喝到后面已经完全醉倒,甚至非要拉着陈瀚结拜兄弟,陈海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打消了彩衣的这个念头。此时的彩衣已经开始说醉话了:“我还要喝!”为了不让她出丑,陈海只好也让小蝶把彩衣搀扶回房间休息。 醉的不能站立的彩衣依偎在小蝶的怀里,朝着陈海笑道,“等本姑娘挣够了银子,一定包养你。” 剩余几人哭笑不得,“醉了就乖乖去睡觉,说什么醉话!” “你也先去睡。”陈海看着一直在打瞌睡的多宝儿说道。 多宝儿揉了揉坐久了的膝盖,十分听话的回房去了。 院子里只剩下陈海兄弟三人。 陈瀚又抱来两坛梨花酿,“来,接着喝!” 第二日,日上三竿。 彩衣才从睡梦中醒来,顶着蓬松的头发一边揉着有些痛的脑袋一边朝着站在床边的小蝶问道,“小蝶,我们是不是赶不上了?” “姑娘,这个时辰还没有弄炊饼,确实来不及了。” “啊?”彩衣轻呼一声,“那你怎么不叫醒我?” “姑娘,我都叫了你半天了,你都醒不来。”小蝶无辜的说道。 “都怪那个家伙,害我喝那么多。”彩衣气呼呼的捶了一下床沿说道。 小蝶笑着叹了口气,“姑娘明明昨晚是你非要喝的,谁劝都不行。” “呃~这样啊” 又过了片刻。 “你说我昨晚上说要和陈家三公子拜把子?!”彩衣不可置信的看着小蝶,声音大的仿佛要把房顶的瓦震下来。 “不止如此,你还说要包养陈海公子呢。”小蝶掩嘴轻笑。 “完了。”彩衣又趴回到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没脸见人了。” “姑娘,他们都知道你说的醉话,没人当真的。”小蝶安慰道。 “哼哼~”彩衣躲在被子里不愿意出来。 “对了,姑娘,一早的时候,宝儿姑娘过来问姑娘起了没,说是院子已经帮咱们找好了,如果咱们去看了没问题就可以定下了。” “啊!”彩衣惊呼一声,赶忙掀开被子,“快帮我收拾,待会儿你去找一趟宝儿姑娘,就说一会儿吃过午饭咱们就去,这儿是没脸待着了,得赶紧搬出去。” 小蝶被彩衣的模样逗笑了,捧腹道,“好的,我这就去。” 院子里还残留着些许昨日下雨的痕迹,青石砖上除了水迹外就显得一尘不染了,想必一早的时候就有陈家的仆人将院子打扫过了,周遭的树木并不多,树叶也依然翠绿如故,只是酷热早已褪去,空气中已经是很凉爽的感觉。 彩衣洗漱以后站在院子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以后就要自己和小蝶独立生活了,想到这儿,彩衣的心里隐隐的有一些激动。若是以后有机会,青芷姐姐能过来看自己的话,一定会大吃一惊的。当然彩衣也明白自己只是胡乱想想罢了,青芷哪能从千里之外的扬州过来看自己呢,自己已经离开了潇湘馆,刘妈妈只好指着她赚钱养一大帮子人了,若是她偷偷跑出来,刘妈妈不打断她的腿才怪。 “噗嗤~”彩衣乐出了声。 “姑娘,你笑什么呢?”不知什么时候,小蝶已经返回来,站在院子门口看着彩衣奇怪的对着空气忽然发笑。 “好小蝶,以后就是咱们两个相依为命了,姐姐会照顾好你的。”彩衣心情大好,搂着小蝶说道。 “那也得先吃午饭啊,宝儿姑娘跟陈家少爷告了假,下午正好有时间陪我们去。” “好的。” 两人又嬉笑了一阵,小蝶端来了午饭。 吃过午饭后,多宝儿领着彩衣二人去看了那处院子,倒也是在永宁坊里,和陈家只隔着三条街。院子不大,但也显得比较精致,石砖铺地从大门一直延伸到屋子门口,两侧有几口水缸,养着睡莲之类的。院里还有一小块地,已经开垦出来,现在还种着白菜萝卜一类的菜蔬,向来是主人所为。屋子有三间,应有的家具也都是齐全的。若是彩衣觉得没问题,至少搬进来的时候,不用再买什么家具了。 第165章 头一遭 “这院子每个月一两银子的租金,在长安算是极为合适的价格了;若是彩衣姑娘觉得可以的话,今日就可以定下来,待会儿我回府里头给您带一些干净的被褥,回头就可以住过来了。”多宝儿说道。 “嗯,我看着不错。”彩衣点点头道。 “东屋那间房子是厨房,若是彩衣姑娘你们做炊饼的话,就可以在这里做了。” “谢谢你,宝儿姑娘。”彩衣见多宝儿如此上心,不由得感激道。 多宝儿笑了,“是我家少爷让我给你找的这处院子,今儿早上他也来看过了,觉得你们应该会喜欢。” “啊~那家伙,呃不是,我是说替我谢谢你家少爷。”彩衣轻吐兰舌,做了个鬼脸,好险说漏嘴了。 彩衣当日就和房主定了契约,先付了一年的租金,接下来的两日,彩衣和小蝶将那院子又仔细的收拾了一遍,期间多宝儿也带人过来帮忙并将新的被褥等物带了过来。 三日后的清晨,阳光从东市的东边刚刚探出头的时候,装着炊饼的小车就已经被推到了集市上固定的位置上。彩衣和小蝶都是一身粗布碎花裙子的打扮,任谁看来都只会觉得这是两个从城外进来的村姑,又或者是长安哪家干粮铺子里的女儿等等。 摊位支好后,彩衣和小蝶大眼瞪小眼,谁也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最后隔壁摊位的一个卖蒸糕的大婶看不下去了,“你们得吆喝。” “什么?”彩衣诧异道。 “得吆喝啊,不然谁知道你们卖的什么。”,大婶好心的提醒完后,又示范了两遍。 “哦,好的。”彩衣谢过了大婶,“小蝶你喊。” “哦~啊?我,我喊?” “对,你喊,你嗓门大。” “哦~”这次小蝶听清了,于是小蝶在彩衣期待的眼神中站在那里努力憋了半天,良久,终于闭着眼喊出了“炊饼”二个字。 陈海这几日一心都扑在新收来的客栈上来,明年开春后便是春闱了,他想趁着这个机会,打响客栈的名声。 忙活了几日,陈海才想起一直也没过问彩衣她们的生意如何,正好这一日无事,便领着多宝儿朝彩衣的小院走去。 院子里。 陈海看着垂头丧气的彩衣问道,“怎么了?可是没什么客人?” “别提了,这炊饼算下来二文钱一个,我们今日摆了一上午,还没开张,就先交了十文钱的摊位费。那可是五个炊饼的钱呐~我们一上午也只卖了十几个,再刨去每日的摊位费,这么算下来连院子的租金都不够,很快我们就要喝西北风喽。”彩衣双手托着腮说道。 彩衣也曾是名动扬州的花魁,曾几何时,扬州的那些达官显贵又或者多才多金的文人士子想要见彩衣一面所花的银子就不止几十两,关键是这价钱还只是见一面。若是彩衣舞一曲,只怕那花茶费更如同下雪般飘过来。但以前的彩衣对此都不屑于一顾的。 谁能想到当年那个一曲红绡不知数的花魁,如今隐姓埋名在这长安城里卖上了炊饼,还为了几文钱都要算计半天。 “唔,这么说,这生意算是有些难了。”陈海笑道。 彩衣翻了个白眼,“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绝对没有。”陈海一本正经的说道。 彩衣狐疑的将目光从陈海的脸上挪开,复又双手托腮,盯着石桌上的茶杯出神。 “若是炊饼不行的话,或许你可以试试另一样东西。” “是什么?” “酱香饼。” “酱香饼?”彩衣口中重复道,“没听说过呀。” 陈海笑了笑,“葱姜蒜你这里有?” 彩衣闻言点了点头。 “宝儿你去买来一些芝麻、甜面酱、西红柿。” “好嘞。”宝儿闻言立马跑出了门。 不多时宝儿将一应所需都采买了回来。 陈海先将面粉倒入盆中,一边缓缓加入温水,一边用手搅拌。他对彩衣说:“这水不能加得太急,要慢慢让面粉吸收,这样揉出来的面团才会劲道。” 彩衣专注地看着,认真地点点头。 等面粉搅拌成絮状后,陈海开始用力揉面,他的手臂有节奏地用力,面团在他的手下逐渐变得光滑。陈海说:“揉面可是个力气活,要多揉一会儿,让面团更有韧性。” 彩衣也试着揉了揉,却发现并不容易。陈海笑着鼓励她:“别着急,慢慢就掌握技巧了。” 接着,陈海将揉好的面团放在一旁醒发。他开始准备酱料,热锅中倒入油,放入葱姜蒜末煸炒出香味,然后加入豆瓣酱、黄豆酱等各种酱料,小火慢慢熬制。酱料在锅中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散发出浓郁的香气。陈海说:“这酱料是酱香饼的关键,味道要调得恰到好处。” 等面团醒发好后,陈海将其擀成薄饼,在上面均匀地涂上一层油,再撒上一些葱花和芝麻。然后,他将薄饼卷起来,再擀成圆形。最后,将擀好的饼放入锅中,用小火慢慢煎制。饼在锅中滋滋作响,颜色渐渐变得金黄。 陈海不时地翻动着饼,让它均匀受热。不一会儿,一张香气四溢的酱香饼就做好了。 然后陈海将提前做好的酱料均匀地刷在饼上面,最后把饼切成小块,放在盘子里。 “想不到你锦衣玉食的,居然还会做这个。”彩衣看着陈海娴熟的动作不禁感叹道。 陈海笑了笑,“技多不压身嘛,来尝尝。” 彩衣不顾酱香饼还有些烫手,拿起一角饼放进嘴里,轻轻咬下一块,“嗯~香脆可口,味道真不错。” “我也尝尝~”一旁的多宝儿和小蝶也迫不及待的抓起一角饼品尝了起来。 “这酱香饼做起来倒也太容易,你摆摊时可以先将一张饼切成一小块儿一小块儿的,用竹子削成签子插在上面,摆在桌子上让人试吃,再搭配一些腌制的黄瓜条、萝卜丝之类的小菜,口感会更加丰富,最好是用精致的小碟来装,这样会更加让人有食欲。” 说着,陈海也拿起一角饼尝了起来,回想起前一世,自己孤家寡人的和同事一起住宿舍时,几个大男人都是自己做饭吃。自己也是那个时候学会了制作酱香饼——制作简单,配料也方便,关键是扛饿。 “哇~你怎么懂这么多?” 陈海刚才只顾着做饼,还真没想到这个问题怎么回答,索性便只笑笑。然而陈海的反应在彩衣的眼里却是故作高深的意思,“切~不说拉倒,装神弄鬼的。” 陈海:“” “若是那些人只试吃不买怎么办?” 第166章 彩蝶饼屋(上) “嗯,也是个问题。”毕竟这年头生产力不足,米面杂粮之类的食品属于充饥的概念,寻常百姓见到的食物,保不齐一窝蜂的冲上来试吃,若是发生了哄抢事件,彩衣和小蝶两个弱女子如何招架得住。 “那就这样,你们也提前准备两坛腌制小菜。试吃的饼不要摆在明面上了,若是有人问这酱香饼是何物,你们就将事先准备好的小块儿酱香饼拿给他尝尝。若是他喜欢,自然就会买去吃了,这时你们就可以告诉他若是搭配些腌制的小菜会更加的可口,然后告诉他,你们的摊位是刚刚开业,买的多可以送些小菜。” “这倒是个好主意。”彩衣点点头,觉得陈海所说可行。 “唔,对了,你们的摊位可有名字?” 小蝶抢答道,“姑娘说这是我们第一次自力更生,所以用了我们两个人的名字,叫做彩蝶炊饼。” “彩蝶炊饼唔~现在有了酱香饼倒是不够贴切了,依我看不如叫彩蝶饼屋,俩来没准儿还会有新样式。” 彩衣本能的想反驳陈海的提议,偏偏又觉得彩蝶饼屋这个名字听起来还不错,一时之间站在那里犹豫要不要开口,嘴唇蠕动半天,终于还是挤出来一个好字。 “我再看看还有什么要改进的地方。”陈海站在院子里,瞅着彩衣她们买来的小推车像是思考着什么。 小蝶进屋里去给陈海端来一杯水,“陈公子,我们刚收拾好,还没买来茶叶,您先将就着喝点水。” “谢谢小蝶。”陈海头也不回接过杯子,依旧瞅着小推车。 “小推车最好是装饰一番,让人远远的就能注意到,这样也能更好的吸引客人过来。”陈海仿佛自言自语。“最好是有些固体的图案。” 彩衣三人俱都是一脸好奇的看着陈海,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陈海回过身来,“你们先等我一会儿,宝儿,你跟我去趟集市,买些东西回来。” “好的。”多宝儿自不会多问陈海准备干什么,跟着走行了。 “姑娘,你说陈公子是不是喜欢你?”陈海这多宝儿离开后,小蝶嘴里忽然蹦出来一句话,差点将收拾东西的彩衣吓到。 “你你胡说什么。” “你看啊,姑娘,陈公子收留了我们那么多天,又帮我们找了院子,现在又无缘无故的帮咱们做生意嗳。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这么上心,总得图点什么?”小蝶扑闪着一双大眼睛,歪着头思索着。 这么一说,彩衣开始有些担心了,“兴许是他本就是做生意的,看到我们现在要摆摊,便自然而然的想要帮一下。” 小蝶低着头,眼眶突然有些红,“姑娘,我们毕竟是青楼里头出来的,那陈公子,家世也算很好了, 并且家里也有为官的,怕是他家里头其实瞧不起我们这样的人。” 彩衣手里端着盘子站在那里不说话。 良久,小蝶又喃喃道,“姑娘还是小心些为好,别到头来伤了自己。” 小蝶虽然平时没心没肺的,但耐不住凡事推敲,离开潇湘馆的时候,刘妈妈和青芷拉着小蝶的手嘱咐以后她们两人相依为命了。彩衣是大大咧咧的性子,所以小蝶必须凡事多思量,不能由着彩衣的性子来,小蝶把这话深深的记在心里,虽然自己也不见得是灵光的人,但毕竟在潇湘馆时时常看到青芷推敲一些事,芽儿也经常教自己,便有样学样了起来。以前有她们在,自己是能偷懒不动脑子的,现在指望彩衣还不如指望自己。她知道陈海家世不错,如今又顶着扬州第一才子的名头,戏文里不是常说才子佳人什么的吗。万一彩衣看上了陈公子,两个人之间毕竟阶级差距太大,到头来受伤的还是自家姑娘。 “那家伙,小蝶你想说什么?”彩衣转过身来笑着看小蝶,“你怎么突然间脑袋这么灵光了?” “姑娘”小蝶讷讷道,“我也不是为你着想嘛。” “我知道。”彩衣走到小蝶面前,拉起小蝶的手,“我怎么会看上那家伙。” 下一刻,“你才多大?懂什么情情爱爱的事,老娘见过那么多男人,男人那点儿小心思我怎会不知?”彩衣学着刘知红的模样,一手叉腰,一手点着小蝶的眉心教训道。 “呃”小蝶盯着彩衣的眼睛,迷惑了。 要是青芷姑娘在这就好了。唉~ 到了晚些时候,陈海和多宝儿抱着一大堆东西走了进来。 “快来帮忙。” 彩衣和小蝶闻声从屋里走出来,只见陈海抱着一些木板还有一些漆。多宝儿则捧着几张宣纸和一些大小不一的毛笔和刷子,此外还有一些藤筐。 “这是要做什么?”彩衣从陈海手中接过油漆,好奇的问道。 陈海将手里的木板都放到桌子上摊开,又将小推车推了过来,拍了拍手中的灰尘,“好了,你们去忙,待会儿就知道了。” 傍晚时分,晚霞从小院的一侧一侧照射过来,小推车的装饰也终于是完工了。 彩衣过去看时,有些目瞪口呆的感觉——这离奇的画风,她从未见过! 小推车上现在多了一排货架似的东西,最上面一个横过来的木板,类似于牌匾一样,上面漆了四个字——彩蝶饼屋。 只是这字有些太过离奇,这个时代既然有油漆,自然就有各种漆器,图案也都是山水,人物,寓言故事等等,彩衣见得多了,也就觉得不足为奇。但是眼前这小推车,可以说是颠覆了她的认知,那类似于牌匾上的图案其实也很简单,不过是几只或大或小的蝴蝶点缀在木板的四周,下方则是花了一个炊饼和一角酱香饼的图案,中间便是‘彩蝶饼屋’四个字了,然而——那图案是立体的。 就好像是真的彩蝶在扇动翅膀上下纷飞,被饼的香味吸引过来一样。 第167章 彩蝶饼屋(下) 多宝儿打来水,陈海将手上沾了些漆的地方洗净,这些画其实很简单, 自己在高中时有一段时间酷爱简笔画,因此有一些绘画基础,本以为和这个世界的水墨丹青相比根本拿不出手,没想到现在居然派上了用场——真正有些麻烦的是这个时代没有铁钉,陈海后来想到了用榫卯结构来固定木板与木板之间的连接。好在,终于是完成了。 虽然画的极其简单,但好在色彩的搭配非常均衡,线条也尽量的柔和自然,只是漆的颜色不多,也没有那么鲜艳。彩蝶饼屋这四个字陈海本来是想让木匠雕刻出来的,然后字要高于木板一些,这样会有更自然的立体效果,但是时间有些紧,木匠一时也来不及找了,只好用黑色的漆在几个字和蝴蝶的下面描出一些阴影,这样一来就有了立体的感觉,美中不足的是少了彩灯,若是有这东西,缠一圈在上面,那效果肯定是立竿见影的。 好在看起来最后的效果不错,陈海将货架安好在小推车上后,又将采买来的浅口藤筐放在上面摆好,这是预备放饼用的,最后在用白色的麻布将藤筐罩好,取得时候掀起来就可以,这样又方便又干净卫生,让人一看见就容易胃口大开——这小推车若是推到集市上,肯定老远就能吸引人的目光,保不齐还能引起一股潮流。 小蝶的嘴已经张的足以塞下一颗鸡蛋了,“这画也太”,小蝶摸着脑袋,像是绞尽脑汁想找出贴合一点的形容词来描述,但是一时之间却想不出来。 彩衣道:“陈公子还有什么是不会的?” “雕虫小技,管用就好。”陈海笑了笑,“好了,接下来等它晾干了,明日你们推去集市就行,应该会有些效果。”这个时代还没有立体画的概念,可以说这个小推车是破天荒头一遭了。 “如此麻烦陈公子,彩衣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毕竟是我连累姑娘跋涉千里,原本十指不沾阳春水,现在竟要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 “公子为我们二人做的已经够多的了,即便没有公子的事,彩衣也不过是提前了十年离开潇湘馆罢了。以色娱人的行当,上了年纪也就不受待见了,好在趁着现在年轻,还能做些事情。” “姑娘这语气……怎么有些像青芷姑娘?” “噗嗤~”彩衣再也崩不住,站了起来,胳膊肘捅了捅身旁的小蝶,“我就说我学不像嘛~这个太难了。” “姑娘……”小蝶无语道。 陈海摆了摆手,“好了,我们也该走了,过几日再来看看,要是有什么状况,你再和我说。” “还是要谢谢公子这么费心。” “唔~那便不能嘴上说说,我得取点好处。” 然后在彩衣二人目瞪口呆之下,陈海挽起袖子,跳进院子里那一洼地里,从地里揪出十几根萝卜,接着叫来多宝儿,两人怀里都抱着萝卜。那萝卜刚从地里拔出来,还带着泥土,两人却丝毫不在意,只随意的抱在胸前。 “走了。” 陈海跟院里的主人打了声招呼,便带着多宝儿慢慢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宝儿,萝卜可是好东西,生吃助排气,炒着吃也不错,最妙的还是腌了来吃,又脆又香,下粥最合适不过了。” “可是少爷,放屁被别人听到很尴尬唉。” “那有什么……” 一主一仆的声音渐行渐远,慢慢的不可闻。 小蝶将木门从里面插死,“姑娘,这画也太逼真了,那蝴蝶像真的一样~” “那家伙”彩衣露出一抹笑意。 接下来的几天,陈海都在醉意楼忙碌着。 “所以少爷是想将客栈做成那些读书人可以在里面题诗那种的?”刘书德诧异的重复着陈海刚刚说过的话。 “不错。”陈海想起前一世的古代,黄鹤楼上那些着名诗人题诗的事,流芳后世,作者的名字也被世人铭记。对于任何一个文人来说,能够让自己的诗作流传千古,被世人传颂,无疑是一种巨大的荣耀。会有哪个读书人能拒绝的了这种诱惑呢? 陈海越想越兴奋,仿佛看到了无数文人墨客纷至沓来,在客栈留下自己的诗作的样子。这么做的好处就是——如果那些读书人在我的客栈里题了诗,其他人若是觉得好,便会心生敬仰之情。他们会向别人炫耀说:“我同乡谁谁谁,来长安住在哪家客栈,题有什么什么诗一首,那可是名震长安啊~”。如果有人对某首诗表示不满或认为自己的诗更好,他们也会将自己的诗题在上面,与他人一较高低。如此一来,客人们下次需要住店时便会惦记着自己的诗是否被人超越,自然而然地选择再次入住自己的店里。 常言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嘛~ 好在大虞朝文风开放,言论还是比较自由的;只要不是站在大明宫外说我要造反,或者写下我要挖皇帝祖坟之类的出格的事,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大虞朝没有因言获罪的先例,所以陈海也不用担心像后世某个朝代搞出文字狱那样的事。万一,真有不开眼的人在店里写下什么,大不了拿漆给抹掉就是了。 “二少爷的主意老朽觉得可行。”刘掌柜抚须道,“那明日我便找人来将客栈重新装潢一下。” “好。” 解决了客栈的事,陈海又马不停蹄的赶回府中,刚一进门,便瞧到了准备出门的陈思思。 “二哥,正巧碰见你了。” “妹妹可是有事?” 陈思思轻笑着,递过来一封信,“凝儿姐姐的回信。” 陈海一拍脑门,瞧我这脑子,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 陈海接过信揣进怀里,告别了陈思思,便回到了自己院中。 此时还未到正午,阳光通过树枝投下斑驳的树影,陈海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打开了信封。 “陈家哥哥尊鉴: 展信舒颜。 久未聆陈家哥哥之音,牵念之情,日盛一日。近日始闻哥哥此前往扬州行商,竟遭诸多艰难险阻,更历生死之劫。凝儿闻此,心忧如焚,日夜祷祝。今知哥哥安然归返长安,欣喜之意,盈满心间,难以尽述。 凝儿近日于深闺之内,亦略有感悟,遂成几首诗作。然自知才疏学浅,若哥哥得暇,恳请不吝赐教。 愿哥哥身体康泰,万事胜意。 郑凝儿 长安,十月廿九日。” 第168章 君子好逑(上) “这小妮子,还偶作几首诗作~”陈海看着手中的信笺,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也不知道陈思思跟她说了些什么,竟然让她如此担心。 陈海小心翼翼地将信折叠好,放回信封里。然后,他站起身来,脚步轻快地返回屋内。 回到房间后,陈海叫来多宝儿磨墨。待墨汁磨好后,陈海拿起毛笔,龙飞凤舞地写下一封回信。写完后,他轻轻地吹干墨迹,然后将信装进信封,交给多宝儿。 “宝儿,辛苦你跑一趟,把信交给思思小姐。” “是,少爷。”多宝儿笑着接过信封,“少爷,凝儿小姐是不是想你了呀?” 陈海轻轻敲了一下多宝儿的头,“唔~大人的事,小孩少打听!” 多宝儿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转身离开了房间。陈海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已经发凉的茶水,心中暗自思索着。 “与郑家相比,我陈家实在太弱小了,也不知道现在就让家长去提亲,可行性大不大。”陈海皱起眉头,脸上露出一丝担忧。 微风轻轻掠过,映在窗格上的树影微微摆动,传来轻轻的摩挲之声。 良久, 屋里一声叹息,仿佛自言自语一般:“算了,还是等我更有把握的时候再说。” 天气愈发寒凉,不知不觉间,已然到了十一月中旬。在这期间,陈海与郑凝儿在那醉意楼终于见上了一面。两人相见,虽满心欢喜,却只是闲话家常。郑凝儿身为大家闺秀,自是恪守礼仪,言行从不逾矩。那曾在信中提及的诗作,倒也并未真的取来让陈海斧正。而陈海也是心知肚明,自然也不会提及此事。他们就这般,在这醉意楼中,轻声交谈,话语虽平淡,却似冬日里的一抹暖阳,温暖着彼此的心。或许,他们都在等待一个更为合适的时机,又或许,他们只是享受这片刻的宁静与温馨,让这份淡淡的感情在时光中缓缓流淌。 彩衣她们的生意不出意料的好起来了,酱香饼在头一天面世便打开了销路,以至于到后来彩衣她们不得不放弃做炊饼转而专心做酱香饼和小菜了。现在彩衣二女每天清晨便推着小推车赶到东市的市集上,一直摆到中午午饭后,方才从市集上买了面粉,酱料等一起带回来。这样,下午的时候便可以着手准备明日的腌制小菜,待到凌晨的时候,两人早早就要起来和面烙饼,然后将做好的酱香饼装在车上,为了保证饼的温度,小蝶还准备了棉被盖在上面。 陈海听到这些的时候倒是反应很平淡,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一样,不过想想也是,无论是小推车的装饰还是酱香饼的营销模式都是这个时代没有出现过的,所谓的降维打击不外乎如此了。 彩衣揉着因为做饼而有些酸疼的腰,脸上仍旧有些得意,“如今每日我和小蝶都能卖掉一百多张饼,若是运气好的时候,能卖的更多。刨去面粉、油还有腌制小菜的成本,每日的纯利差不多有四五百文。” “酱香饼其实很简单,别人也很容易学去,包括那些腌制的小菜,只要别人有这个心,从你那里买一份回去照着做就行了。”陈海淡笑着泼了一盆冷水。如今酱香饼可以说在市场是独一份的存在,但是酱香饼卖的如此好,必然惹得有心人的垂涎,这饼又没有多少技术含量,很容易就被别人学了去,到时候别人也推出酱香饼,顾客便会出现分流,到那时也就无法再赚这么多了。 果然这盆冷水的效果立竿见影,彩衣瞬间便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下去。 “那怎么办呀,我们好不容易才赚了点钱。”彩衣听到陈海如此说,不由得有些急切起来。 “但也不用太担心,毕竟酱香饼所用的酱是自己独家熬制出来的。只要你们守住秘方,别人即使照猫画虎,味道也还是要差上一截的。短时间内,别人还是会更认可你们的饼。” “噗呲”彩衣闻言笑道,“你对自己熬制的酱料有信心?还是只是为了安慰我?” “姑且都有。”陈海摸了摸鼻子道。 随即,陈海有开口叮嘱道“对了,你们以后再买酱料时,切记不可在同一家店里都买齐,尽量在不同的集市,不同的店分几次买好,这样就可以避免有心人跟在你们后面想通过你们的采买记录得知酱料的成分了。” “用的着这么谨慎吗?”彩衣诧异道。 陈海点了点头,“嗯,最好是这样。” “好,听你的。” 几日后。 一家酒楼内。 “云枫兄可知,此番江南东道祸乱因何而起?”说话的是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如果陈海在这里,必然认出这人便是大相国寺诗会上见过的才子宋濂。 对面坐着的也是一个书生,“近来长安城里也听到一些只言片语,其中内情确实不知,莫非宋濂兄知道?” 宋濂见左右没人注意自己这边,凑近了小声说道,“听说是庞勋旧部死灰复燃,趁着江南东道那边水灾,在那边收拢人心。” “这些乱臣贼子,祸害我大虞,其罪当诛。”楚云枫握拳捶在桌子上,引来周围座位侧目。 宋濂赶忙打了个手势,“嘘~云枫兄,莫要声张,我这也是听衙署的朋友所说,听说朝廷已经派兵去镇压了。” “这世道,北边刚闹完旱灾,接着南边就出了水患。如今更是生出叛乱之事,今年真不是一个好年。希望明年能消停一些。” “哎,谁说不是呢。” 两人各怀心事,喝了两杯水酒。 宋濂心里有事,便将目光转移到窗户外面,大街上此时行人不多,随后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咦?”宋濂出声道。 “怎么了?”楚云枫出声问道。 “那不是杜子腾杜兄吗?”宋濂连忙伸手朝街道上指了指。 “看他急匆匆的样子,莫不是有急事?” “问问便知。” 第169章 君子好逑(下) 宋濂便探身出去叫住了赶路的杜子腾。 杜子腾见是宋濂二人,也面露笑容打了个招呼。 “杜兄这是干什么去?” “我去东市集市上买点饼,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到宋兄和楚兄。” 宋濂诧异道,“饼不是哪里都能买到嘛,为何要专门跑到东市呢?既然碰到,不如和我们一起吃。” “两位有所不知,东市上新出了一种名叫酱香饼的,味道十分奇特。唔,你们等我一会儿,我去多买些带来你们一起尝尝,去晚了可就没有了。”说完,杜子腾便急匆匆的奔着东市的方向走了。 “杜兄什么时候在意这等口腹之欲了?”楚云枫纳闷道。 宋濂笑了笑,“说不定那饼子十分独特。”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杜子腾从东市返了回来,走进店里,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包好的纸包,此外还有两个相对更小一些的纸包。 他坐在宋濂对面后,将大一些的纸包打开,里面赫然是两张酱香饼,此时仍旧冒着热气;然后他又将另外两个纸包打开,分别是腌制的萝卜和黄瓜条。 “这就是你说的酱香饼?”宋濂好奇道。 “不错,快尝尝,味道很好。喏,还可以搭配上这样腌制小菜一起吃,味道也更清爽些。” 宋濂和楚云枫闻言将信将疑的拿起一角饼吃了起来。 “味道确实独特,这酱料不知道用的都是些什么,香辣爽口,让人吃了一口忍不住想在吃第二口。” 楚云枫也点了点头附和道,“味道确实不错,不过这饼也不值当专门跑去买来吃。” “不错,杜兄家住青衣巷,离东市可不近呢。”宋濂也说道。 杜子腾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两位有所不知,卖这酱香饼的,乃是两位姑娘。其中一位生的极其美丽,我第一眼看到时便觉得应该是仙子下凡,心里生了爱慕之意。若是几日不见,便觉得脑子里全是她的身影,做什么事情都觉得无趣。因此只好每日都去买饼,以解相思之苦。” “哈哈哈,杜兄还是一个情种!” “不知是哪家的姑娘,竟然能入得了杜兄的眼。”两人打趣道。 杜子腾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也找旁边铺子的人打听过,只知道是才搬来长安的,家住哪里却是都不知晓的。” “看来杜兄确是动了心思,缘之一字当真是奇妙无比,想杜兄若确实可能上那女子,不如直截了当表露心意?”楚云枫笑道。 杜子腾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神情微微有些惆怅,“还不知那女子是否也有此意,我若是贸然表露心意,人家若是不愿,岂不是弄点很尴尬。” “嗳~此话差异,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杜兄应该想如此女子你若是不果断拿下,被别人抢了先,到那时杜兄岂不是更要长吁短叹了?” 宋濂点头,“云枫兄所言极是,想杜兄也是长安极尽风流的人物,怎么在这儿女情长的事上竟然如此举棋不定。” 杜子腾露出一丝苦笑,“宋濂兄明察秋毫,我虽常常自诩风流,自认为长安人家的女子也是各有风姿,但此女给我的感觉确实全然不同,她只需站在那里笑一笑,就让我有如沐春风的感觉。” 宋濂两人相视一眼,皆是露出笑意,“杜兄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不过这女子既然在东市里买饼子,想来家境也是寻常,若是普通人家的女子,能得到像杜兄这般人物倾心,父母应该是求之不得了,想来那女子也该欢喜才是。” “可惜现在不知那姑娘家住哪里?又是谁家女儿,不然杜兄大可托人说媒就是了。” 杜子腾无奈的摇了摇头,“如此太过唐突佳人,杜某也是心中没有主意,这才说给两位兄长,还望两位兄长不要传出去,我倒是不怕旁人笑话,唯恐那位姑娘为传言所累。” “杜兄放心,我二人谁也不说就是了。”宋濂赶忙拍着胸脯说道。 楚云枫也点头笑道,“杜兄,还是那句话,既然那女子如杜兄说着这般不凡,想来也不止杜兄一人心折与她,还是应该尽早表露心意,这样才不会给自己留遗憾。” 杜子腾思索半晌,像是下了决定一般,“多谢两位兄长提醒,我明日便去。” 在冬天的第一场雪过后,无忧回来了。 “那些灾民都已经送回来河东河北两道,当地的官员也都接到了朝廷的旨意,那些灾民俱都妥善安置了。一路上我按照大将军和你之前定好的计策在灾民中宣传朝廷的恩德,那些灾民倒是深受感动。不过十万两白银毕竟作用有限,真正能得到帮助的灾民只怕不会太多。”无忧坐在醉意楼二楼雅间里,目光隔着栏杆随意的在大街上行走的人们身上逡巡,铁剑随意的挂在身后的墙上,倒是那个黑木匣子,无忧并没有带来。 “朝廷不是已经下了旨了吗?相邻道府难道没有运去赈灾粮?” 无忧收回目光,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着对面的陈海笑了笑,“那些家伙怎么会如此听话,随便运去些陈粮便算是交了差了。” 陈海沉默不语,原本天性乐观的无忧此时这番模样,显然是打击不小。 “你知道吗,那些陈粮里面还掺着砂石,呵。” 无忧垂下头去,将面前的酒杯端起一饮而尽。“现在灾民们苦不堪言,本指望着朝廷的赈灾粮能解燃眉之急,却不曾想竟被那些官员如此糊弄。” 陈海皱起眉头,沉声道:“如此行径,实在可恶。” 无忧叹了口气:“可又能如何呢?那些官员相互勾结,盘根错节,想要整治他们谈何容易。” 陈海握紧拳头:“难道就任由他们这般胡作非为?” “有人弹劾大将军在淮南一事上独断专行,与淮南节度使沆瀣一气,并收受贿赂。并且未上报朝廷收缴国库便私自将贿赂银挪作他用。昨日圣人龙颜大怒,今日一早便下了旨,要大将军在府中反思,暂且卸下军职。” 第170章 时局(上) “高骈不应该会做出此等损人不利己的事。” “不错,大将军也是这样说的,此事应该另有其人。” “那姨父没有辩解吗?”陈海诧异道。 “非是大将军不想为自己辩解,实在是,实在是大将军如今已经相当于禁足府中,门都出不来了。”无忧摇头苦笑一声。 这个结果实在是出乎陈海的意料,他眉头紧锁,一时陷入了沉思。唐正一生驰骋疆场,为大虞立下汗马功劳,忠心自然不用说的。擅动贿赂银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又是如何走漏的风声?如今有别有用心之人,挑了如此巧妙的时机攻击唐正,目的是什么呢? 陈海思索半晌,却是不得头绪,“此事与我也有关系,我得去见见姨父。”陈海皱眉道。 镇国将军府今日气氛与陈海上次来见到的明显不同,门前的守卫数量竟是往常的两倍之多,不过却是分成两股阵营,一股与陈海上次见到的一样装束,另一股则个个身着黑甲,手持兵刃,目光冷冽的站在将军府的大门外。 陈海远远地瞧见这阵仗,心中微微一凛,这多出来的守卫应该就是朝廷派来的监视唐正禁足府中的禁卫了。不过,陈海很快定了定神,好在自己手中持有将军府的印鉴,还是顺利地进入到了府中,迈进将军府的一刹那,陈海心中的一块巨石也悄然落地——看来皇帝并没有真想把唐正怎么样,否则,那些禁卫就不会放任自己进出了。 一旁的无忧倒是无视那些禁卫的冷冽眼神,想必若是无忧愿意找茬的话,他的眼神可以更加冷冽,进了府后,无忧反倒不陪着陈海了,借口自己有事便溜走了。 陈海在府里的下人的引路下,穿过曲折的回廊,绕过清幽的庭院,陈海来到了花园。远远的只见唐正身着一袭素雅的长袍,外披灰色狐裘,正悠然地在花园里教儿子唐敬南下棋。此时已经是冬日,花园里其实也没什么景色可看的,但想必唐正是享受和家人在一起的时间。 “小侄拜见姨父姨母,问姨父姨母安。” 唐正闻声抬起头来,眼中满是笑意,“你来了。” “是,回来后一直有些事脱不开身,今日得空,就过来看望下姨父姨母。” 唐敬南倒还是那番虎头虎脑的模样,朝着陈海问了好,陈海也回了一句。唐敬南便又催促着父亲赶快教自己下棋了。 姨母柳氏坐在一旁的亭子里看着爷俩个在棋盘上杀的不亦乐乎。阳光洒在他们身上,仿佛为他们披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色光辉。 陈海轻咳一声,微笑着说道:“姨父兴致倒是还不错。” “一直都很忙,对孩子的陪伴少了些,现在终于有时间在家里头待着,也能好好陪陪他们了。” 说完,唐正温和地让陈海坐下。 陈海静静在在一旁看着唐正和儿子对弈,其实也算不上对弈,更多的是唐正教儿子如何执子,如何布局,也不知道七八岁的孩子听懂了没,反正最后唐正将手里的黑子扔进棋盒里,又轻轻拍了拍唐敬南的脑袋,柔声道:“去玩。” 唐敬南乖巧地点点头转身一头扎进了母亲柳氏的怀里,柳姨母知道陈海来此必然是有事和唐正相商,朝着陈海说了几句,便带着蹦蹦跳跳的唐敬南走开了。 “喝茶。”唐正亲自给陈海倒了杯茶。 陈海也不客气,接过茶水品了一口,“好茶。” “这可是贡茶,我这里还有一些,你喜欢的话,待会儿走的时候带一些。” 今天天气不错,前几日的雪也已经化尽,太阳明晃晃的,晒在身上有些暖和的感觉。唐正让左右侍奉的仆人全都退下,花园里就只剩下唐正和陈海两个人。 “我听无忧说姨父这边现在处境不太好。”陈海开口道,“倒是我害了姨父。” “唔~无忧那家伙跑出去跟你说的。”唐正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那日你不过是出主意的人,而我是决策者,做出那个决定的时候我就想到了后果。” “话虽如此,但事情发生了以后,终究还是感到忿忿的。” 唐正笑了,“年轻人嘛,心境还需历练,遇事方能泰然自若。” “姨父说的是。”陈海恭敬道,面对唐正的说教,他虚心接受,毕竟长辈的心意还是好的。 “姨父久在朝中,可知是谁暗中在设计姨父?”陈海问道。 唐正将手中的茶杯放在石桌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声响:“ 是谁倒不重要,其实都不过是圣人想要收权的手段罢了。” 陈海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嗯,大抵又是帝王之术那一套把戏,不知是谁家的权力削弱了,倒显得姨父权力过盛。” 听到这里,唐正面露诧异之色,也顿时来了兴趣,连忙说道:“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知道的却是不少,你还看出了什么?来说说看。”唐正原本以为陈海这次前来只是听说了自己当前的处境,过来安慰一番,但没想到陈海在这件事里察觉出这么多东西,当下心里有了考校的念头。 陈海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仿佛陷入了对过往历史的沉思之中。他微微抿了抿嘴唇,接着说道:“自古以来,帝王之术的核心便是权力制衡。从春秋战国时期,各国纷争不断,那些雄主们便深谙此道。他们在朝堂之上,巧妙地平衡各方势力,让臣子们相互牵制,从而确保自己的统治稳固。就拿秦国来说,秦孝公重用商鞅实行变法,使得秦国国力大增。但同时,也引起了旧贵族的强烈不满。孝公在世时,尚能平衡各方势力,可孝公一去,商鞅便成了众矢之的,继位者也只得牺牲商鞅来转移旧贵族的怨恨。这便是帝王之术的体现,当一方势力过于强大,威胁到君主的统治时,君主便会毫不犹豫地出手打压。” “嗯, 你接着说。”唐正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第171章 时局(下) 陈海微微一笑,看了看石桌上残留的棋局:“其实说白了就是权力的游戏罢了。当一方势力过于强大时,必然会引起其他势力的警惕和嫉妒,而此时皇帝便会出手干预,以维护朝局的平衡。就如同棋盘上的棋子,每一颗都有它的作用和位置。皇帝便是那个下棋的人,他会根据局势的变化,不断地调整棋子的布局。当某一颗棋子过于突出,威胁到整个棋局的平衡时,他便会毫不犹豫地将其舍弃或者打压。姨父如今的处境,便是如此。唐家世代簪缨,功勋卓着,在朝中的势力自然不可小觑。但也正因如此,有人忌惮姨父手中的权力,便拿扬州一事上做文章,从而引起皇帝的忌惮。不管这件事是真是假,其实对于皇帝个人而言都不重要,只要自己的统治能够继续稳定的维续下去,不管是谁坐在这个位置都可以。” 几朵云彩缓慢的向着南方移动着,唐正抬头看了看天空,“海儿,你说的不错,这朝堂之上本就是风云叵测,变化无常。圣心亦是如此。如今唐家势力庞大,难免会让圣人有所忌惮。更何况,权力之争,从来都是如此残酷。” “对于皇帝而言,你是否忠心耿耿并不重要,或者准确的说,人心根本无法衡量。所有的一切全都靠猜测,皇帝久居深宫,又不能跑出来亲自调查,自然是听那些自认为信得过的人的话了,而最能让皇帝放心的,不外乎皇帝时时能见到的人,或者说就是身边的人。” “你是说,宦官?” 陈海点点头,“只是猜测。”如果这个世界的虞朝大抵和前世的古代唐朝差不多的话,那么宦官弄权就是共同的弊端,但是这事他无法跟唐正明说,只能稍加引导,让唐正明白是谁要对付他,也好有所防备。 唐正微微皱眉,问道:“这个问题产生的原因是什么呢?” 陈海神色凝重,缓缓说道:“无外乎信任二字。帝王之位高高在上,看似拥有天下,实则内心充满不安。他们时刻担忧着自己的权力被夺走,江山被颠覆。对于臣子,尤其是像唐家这样功勋卓着的家族,帝王既需要借助其力量稳定朝局、开疆拓土,又时刻警惕着其势力膨胀,威胁到自己的统治。这种矛盾的心态使得帝王很难给予臣子完全的信任。就如历史上的诸多例子,那些功高震主的臣子,往往不得善终。帝王在太平之时,会念及臣子的功劳,但一旦有风吹草动,或者感觉到自身权力受到威胁,便会毫不犹豫地对臣子下手。姨父您如今面临的困境,也正是因为皇帝对唐家的信任出现了裂痕。或许是有小人进谗言,或许是唐家的某些举动引起了皇帝的疑虑,但归根结底,都是信任的缺失所致。而且,在这权力的游戏中,信任一旦失去,便很难再找回。帝王会不断地试探、打压,直到他认为威胁消除为止。所以,我们必须要谨慎应对,想办法重新赢得皇帝的信任,或者至少找到一种平衡,让皇帝明白唐家并无二心,不会对他的统治构成威胁。” “海儿觉得这个平衡点应该如何把握?”唐正笑了笑说道。 陈海笑了笑,并未着急回答唐正的问题,反而问道,“姨父以为当今虞朝时局如何?” 唐正微微一愣,似乎没料到陈海有此一问,不过很快他就笑道,“幸亏大虞不以言治罪,否则我还真不敢答你这个问题。” 唐正将杯中已经冷透的茶水倒掉,陈海顺势端起一旁炉子上的水壶,为唐正又重新添了茶叶,冲泡好。 唐正沉吟道,“这天下,确已有了大乱的苗头。各方道府虽然表面臣服朝廷,但已生二心,阳奉阴违之事愈发明显,朝中群臣各怀心思,为了权力利益争斗不休。百姓们生活在不安之中,民生艰难。这虞朝,看似繁华,实则风雨飘摇,危若累卵啊。” 陈海听后,微微点头,接着说道:“姨父,如今您失去皇帝信任,看似陷入困境,但实则失去军权未必是坏事。您想,如今局势如此复杂,各方势力都在盯着权力。您手握军权时,固然威风,但也成了众矢之的。如今失去军权,正好可以暂避锋芒,让那些暗中算计您的人放松警惕。而且,我们可以仔细观察,看谁是朝中接下来获得好处最大的人。此人大概率就是陷害您的人。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择手段,却不知在这混乱的局势中,过早地暴露自己只会引来更多的敌人。” 唐正见陈海分析的头头是道,有心继续考校陈海,继续问道,“那你以为我该如何自处?” “侄子以为,当以退为进,不争是争。” 陈海说道。 “何为以退为进,不争是争?” 唐正问道。 陈海沉思片刻,缓缓说道:“姨父,以退为进,就是在当前的局势下,我们不要急于去争夺权力和地位。而是要低调行事,表现出一副无心争斗的样子。让敌人以为我们已经被打倒,失去了反抗的能力。这样,他们就会放松警惕,露出破绽。而不争是争,并非真的不去争取,而是要在合适的时机,以一种巧妙的方式去争取。我们可以暗中积蓄力量,等待时机成熟,再一举出击。比如,我们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广结善缘,毕竟姨父做的事是为了大虞的百姓,并无一点私心,相信朝堂上还是有一些心怀社稷的大臣的,他们应该理解姨父的苦心,也会站在姨父这边,我们要做的,就是拉拢这些人。同时,也可以暗中调查陷害您的人,收集他们的罪证。等到时机一到,我们就可以凭借这些力量和证据,重新回到朝堂之上,为自己洗刷冤屈。” 唐正听后,微微颔首,眼中露出赞赏之色:“如此不如我干脆先称病在家,闭门谢客,做出远离朝堂的态度。只是现在圣人已经下旨要我禁足在府中,想出去也是不行的。” “姨父可以先写一个请罪的奏折递上去,只说自己一心为大虞计,在淮南见那些灾民太过可怜,便动了恻隐之心,正好高骈送来十箱金银,想着那些百姓是我大虞的百姓,是当今皇帝的臣民,却无端遭受天灾人祸,为不损皇帝威名,这才私做主张将那些金银换成粮食运往河东河北两道,姿态不妨做的低一些。” “嗯~好~就依你说的来办。”唐正点点头,深深的吸了一口茶香,“这天下要乱了,你我且观之。” 第172章 白鹿客栈 既然唐正对此早有思想准备,陈海也就点到为止,并没有把话说的太透。 临走的时候,无忧又出现了,陈海笑着宽慰了无忧几句,又请无忧有时间的时候去一趟牛家村,帮自己查一查那些暗中窥探的人,无忧自是一口应下。 出了镇国将军府,陈海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他也不知道这叹气是为了将乱的时局,还是为了那些即将被裹挟进这个时代潮流里的那些无辜的人。 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陈海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但是终究还是要做些什么的。 腊月的时候,客栈便开始对外营业了,因为知道了时局不太好以后,陈海并没有对客栈进行太大规模的翻新,好在之前的客栈环境也还算不错,便只是换了一个牌匾便营业了。 “少爷,你笑的好奇怪。”多宝儿站在陈海的身后,歪着小脑袋,一双大眼睛里满是疑惑,小声说道。 此时,阳光洒在刚刚挂起的“白鹿客栈”四个鎏金大字的牌匾上,熠熠生辉。陈海双手抱在胸前站在客栈外的大街上,眼睛微微眯起,嘴角上扬的弧度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他今日穿了一袭月白色棉袍,外面披着一个狐裘制成的披风,腰间系着一条淡蓝色的腰带,长发用一根玉簪随意束起,整个人显得风度翩翩。不过,他此刻的笑容确实有些怪异。 “怎么奇怪了?”陈海饶有兴致地看着多宝儿,眼神中带着一丝调侃。 多宝儿皱着小巧的鼻子,努力地思索着,然后说道:“说不上来,就是感觉怪怪的,像在做什么坏事情。 “胡说~”陈海曲指轻弹了多宝儿脑门一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啪”声。多宝儿吃痛,捂住脑门,委屈地看着陈海。陈海看着她那可爱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少爷我是想到了以后那些文人骚客住在我的客栈里吟酸诗的情景。” 多宝儿揉着脑门,不解地问道:“少爷,什么是酸诗呀?” 陈海笑着解释道:“酸诗就是那些文人墨客们写的一些文绉绉、让人听了起鸡皮疙瘩的诗。” 多宝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道:“那少爷为什么要笑呢?那些诗有那么好笑吗?” 陈海微微扬起下巴,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说道:“你想啊,那些文人骚客们平时总是一副高高在上、自命不凡的样子。到了我的客栈里,他们就得乖乖地住下,然后在那里摇头晃脑地吟诗作对。看着他们那副模样,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多宝儿眨了眨眼睛,说道:“少爷,你好坏哦。不过,要是那些文人骚客们知道你在笑话他们,会不会生气呀?” 陈海满不在乎地说道:“他们生不生气关我什么事?只要他们乖乖地付房钱,我才不管他们呢。再说了,他们要是生气了,说不定还能写出更有趣的诗来呢。” 多宝儿捂着嘴偷笑起来,说道:“少爷,你真坏。不过,万一他们不住在这里怎么办?” 陈海双手抱在胸前,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志在必得地说道:“宝儿啊,少爷我定会将这白鹿客栈包装成一个令人神往的文化圣地,让那些文人学子们一个个都趋之若鹜。” 多宝儿歪着脑袋,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问道:“少爷,那你打算怎么包装呀?” 陈海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说道:“嘿嘿,你还记得那个国子博士蔡琪吗。” “好像有点印象~”多宝儿迷惑的道,“这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倒是听我大哥说过蔡琪这人对诗文痴迷得很。若是我写下两首绝妙的诗篇,然后想办法吸引他来咱们客栈观摩。等他来了,少爷我再趁机大肆宣传,就说蔡琪博士对咱们白鹿客栈那是赞不绝口。最好呢,还能让他留下几句评语。你想想看,那些标榜自己好学的学子们,一听到国子监的蔡琪博士都如此看中咱们客栈,他们还不得主动跑来住宿?就算本地人不住那也不打紧,先把名声搞起来,等明年春闱前,那些外地的学子谁还没有几个长安的朋友,到那时他们来到长安,听到白鹿客栈的名声,那肯定是挤破头也要住进来的。” 多宝儿瞪大了眼睛,满是惊讶地说道:“少爷,这能行吗?那国子博士蔡琪可不是一般人能请得动的呀。” 陈海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说道:“放心,宝儿。别的事不好说,这件事简直手拿把掐。” 陈海顿了顿似乎在思考什么,过了片刻,“有了,我先写下那两首绝妙诗篇,然后找个合适的时机送到蔡琪面前。他最好诗文,见到如此佳作,必定会被吸引过来。” 多宝儿还是有些担忧,皱着眉头问道:“咱们也不认识那蔡博士,要如何才能把诗送过去呢?” “这个最简单,我大哥可是曾在那蔡博士的门下求学过的,此事让我大哥去再合适不过。” 多宝儿掩嘴轻笑道,“大少爷要是知道你让他跑腿最后其实是为了客栈的名气,怕是要气死的。” “所以,不能实话实说呀。” “可是少爷,短时间内你如何写出能够吸引蔡博士的诗词来,那国子博士必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呀,若是少了,不足以吸引他过来,若是只为了数量,怕是他也会看不上。”多宝儿不无担心的说道。 陈海轻轻敲了一下多宝儿的脑袋,说道:“你说的对,不过少爷我写的诗词怎么会是平平无奇的庸作!再说了,只要他来了客栈,看到我们客栈的环境和氛围,再加上我的三寸不烂之舌,还怕他不被打动?” 多宝儿摸了摸被敲的脑袋,嘟囔着说道:“少爷就会欺负人。那要是蔡博士不给评语怎么办?” 陈海搓了搓下巴,沉思一会儿,说道:“蔡琪这人痴迷诗词,我想若是他能来客栈,这件事便成了一半了,剩下的大不了见机行事便是。只要他肯给出评语,最好是留下诗作在此,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大肆宣扬出去,那些学子们还不得蜂拥而至?” “少爷真厉害!”多宝儿拍着手欢呼雀跃道。 第173章 鹿与鱼 两人站在大街上哈着哈气不住的对着自家的客栈指指点点,大街上还是有一丝寒冷的,多宝儿的两个小耳朵已经冻的有些通红,陈海宠溺的用手捂住多宝儿的耳朵,引得旁人侧目。陈海却管不了那么多,拿定主意后,陈海带着多宝儿进到客栈里面,一踏入客栈,一股温暖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 偌大的一层空间,按照陈海的设想,全部打通,没有墙体的隔断。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户洒进来,使得整个空间显得开阔无比,明亮而通透。白色的墙壁在阳光的映照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泽,给人一种宁静而纯洁的感觉——这些白墙是陈海准备日后让那些才子墨客题诗在上面的。 青石砖的地面,早就被伙计们拖过无数遍,锃亮的依稀可以照出人的影子;四周摆放着古朴的桌椅,皆是用上好的木材制成,散发着淡淡的木香。桌上摆放着精致的茶具和花瓶,花瓶中插着几枝鲜花,为整个空间增添了一抹生机与活力。 在客栈的最里面,是一个柜台。柜台由深色的木材打造而成,上面摆放着账本、笔墨等物品。掌柜刘书德此时正面容和蔼的与伙计交谈着。伙计们则身着统一的服装,精神抖擞地站在柜台旁边,随时准备迎接进来住宿的客人。 陈海满意地看着这一切,心中充满了成就感。 “少爷,您来了。”刘书德现在是兼管着醉意楼和白鹿客栈,看到陈海走进来,赶忙从柜台后面站出来迎接。 “嗯,刘掌柜,” “少爷,您来了。” 刘掌柜微微躬身,语气恭敬。 陈海微微颔首,笑着说道:“刘掌柜,这段时间辛苦你了。这客栈被你打理得井井有条,办事很是牢靠。” 刘掌柜受宠若惊,连忙说道:“少爷过奖了,这都是小的应该做的。” 陈海环顾四周,满意地点了点头,见柜台后面墙上稍显空旷,于是说道:“刘掌柜,麻烦帮我取来宣纸和毛笔。” 刘掌柜虽有些疑惑,但也不敢多问,赶紧吩咐伙计去取来宣纸和毛笔,恭敬地呈到陈海面前。 陈海接过毛笔,在砚台中蘸满墨汁,挥毫写下一副对联:“毕竟几人真得鹿,不知终日梦为鱼。”字体说不上多优雅,也就是一般学堂里学了几年字的孩童水平,不过却自带一种返璞归真的气息。 陈海写完后,不待墨迹干透,便放下毛笔,对着刘掌柜说道,“还要麻烦刘掌柜找人将这幅对联装裱一下,挂在柜台后面。” 刘掌柜看着这副对联,眼中露出敬佩之色,问道:“是,少爷,我这就安排人去办。” 陈海告别刘掌柜,带着多宝儿朝着自己的方向走去,“事不宜迟,得赶紧找大哥一趟。” 陈海领着多宝儿满心期待地返回陈家,却没有找到大哥陈沛。询问了仆人才知道陈沛今日出门办事去了,不知何时归来。陈海微微有些失望,不过好在事情不算多着急,便只好返回自己的小院。 小院里依旧宁静而雅致,院子当中那些最初为了锻炼体魄而搞出来的高低墙等在从扬州回来时就已经安排人拆除了,然后又重新铺了青石砖,角落里的几株翠竹犹自倔强的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陈海走进书房,让多宝儿研墨。多宝儿乖巧地拿起墨条,在砚台上缓缓研磨着,那细腻的墨汁渐渐渗出,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陈海提起毛笔,微微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一幅登高远眺的壮丽景象。他笔走龙蛇,写下了一首《登高》:“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写完后,陈海满意地看着桌子上写好的诗,这首《登高》乃是诗圣杜甫晚年时所作,被后代誉为七律之首,诗词造诣堪称登峰造极。 陈海点了点头,有了这首诗,不信勾不起那蔡博士的兴趣,他又接着写下了几首诗词,这才止住了笔。 到了晚上,陈沛敲响了陈海的房门。 陈海赶忙将人让进屋子里头,陈沛解下棉袍,坐了下来,微笑着问道:“我一回来就听说你白日的时候过去找我,怕你有急事,故此一回来便到你院子里头来了?” “大哥还没吃过晚饭?不如在我吃点如何?” “今日去了国子监,研学上遇到些问题找蔡博士指点了一下。” 陈海闻言笑道,“可是蔡琪蔡博士?” 陈沛也笑了,“不错,正是他。” “那太巧了了。”陈海拿出《登高》递给陈沛,说道:“大哥,你看这首诗如何?” 陈沛接过诗,仔细地看了一遍,眼中露出赞赏之色,缓缓说道:“海弟,此诗开篇便以风急天高、猿啸哀鸣之景,营造出一种雄浑壮阔又略带悲凉之感。渚清沙白,鸟飞回翔,画面清新而灵动。那无边落木萧萧而下,不尽长江滚滚而来,更是气势磅礴,让人仿佛置身于广袤的天地之间,感受着大自然的伟力与生命的流转。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道尽了人生的孤独与沧桑。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又增添了几分无奈与哀愁。整首诗意境深远,情感真挚,用词精准,实乃佳作。” 陈海凑近陈沛,眼中闪烁着光芒,说道:“大哥,我听说蔡博士这人最好诗文。我想着托你把这首诗交给蔡琪。并告诉他,我的客栈里还有几首佳作。如果蔡琪表示感兴趣,大哥你就请蔡琪去客栈找我如何。” 陈沛沉吟了片刻,手指轻轻敲着写有《登高》的那张宣纸,目光中流露出思索之色。他微微皱起眉头,缓缓说道:“海弟,蔡博士确实极好诗文,并且对一般的诗文极其挑剔。国子监的那些学子,平日里做出些诗词可都是躲着蔡博士的。” 第174章 蔡博士 “哦?还有这样的趣事。” 陈海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脸上露出好奇的神情。 陈沛微微颔首,接着说道:“不错,若是让他见了谁的诗词,但凡词句中有差强人意的地方,便是一顿臭骂。那些学子们被骂得灰头土脸,下次做诗都得小心翼翼,生怕又被蔡博士逮到。” “许是对学生的要求高了些。” 陈海若有所思地说道。 “不错,蔡博士人还是极好的,也极有学识。他虽然脾气差了些,但对学生那是真心教导,毫无保留。所以即便他时常发火,仍然深受学生们尊敬。正常来说一般的诗作可入不了他的眼。不过如果他见到你这首《登高》,想必是会大吃一惊的。” 陈沛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站起来惊讶道,“你方才说你客栈里还有一些类似这样的诗词?” “是呀。” 陈海不明就里,疑惑地看着陈沛。 “你可要了蔡博士的命了。” 陈沛围着桌子转了两圈,脸上露出既无奈又好笑的表情。“如果他知道你还有几首这种造诣的诗词,怕是会立马飞奔到你客栈把你揪出来不可。蔡博士对于好的诗词那可是如痴如狂,一旦听闻哪里有特别好的诗词,就恨不得立马过去瞻仰。他常常为了一首佳作茶饭不思,反复品味,非得与人探讨出个所以然来才肯罢休。有一次,他听说一位隐士作了一首绝妙好诗,竟然二话不说,直接奔赴那人的住处,苦苦求了三天三夜,只为了能一观那首诗。还有一回,他在集市上偶然听到有人吟诵了几句精彩的诗句,当场就拉住人家不放,非要问清楚出处。那场面,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陈海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没想到蔡博士如此痴迷诗词。那大哥觉得我这计划可行?” 陈沛笑道,“自然没问题,不过若是二弟想结识蔡博士,我为你引荐一番即可,为何非要蔡博士亲自去客栈一番呢?” 陈海笑道,“这个暂时保密, 我只能说我有我这样做的道理,并且我绝不会害蔡博士,大哥安心就是了。” 陈沛思索片刻,说道:“若是如此,那就依你,这样,我明日便给蔡博士送过去。” “多谢大哥。” 第二日,晨曦微露,清冷的空气弥漫在整个院子里。陈海身着一袭简洁的练功服,站在院子中央,身姿挺拔如松。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感受着那丝丝凉意沁入肺腑。 随着一声轻喝,陈海开始练拳。他的动作刚柔并济,如行云流水般流畅自然。每一个招式都充满了力量,却又不失优雅。拳风呼啸,仿佛能划破空气一般。尽管天气有些寒冷,但陈海练得十分投入,不一会儿,额头便微微出汗。 一套拳打完,陈海收拳而立,微微喘息着,嘴里呼出的白气在空中弥散。 一旁等候多时的多宝儿见状赶紧递过来一条干净的毛巾。 陈海接过毛巾,轻轻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无忧大哥虽然嘴上不靠谱,但是办事还是牢靠的。” 彩衣闻言掩嘴轻笑,昨日下午无忧恰好来找陈海,聊完正事,陈海便缠着无忧教自己一些功夫,无忧取笑陈海年纪大了,练不成什么绝世武功。陈海却不以为意,直言自己也并没奢望能当个武林高手,只是希望能多些保命的本事罢了,最后无忧被缠的没招了,便教了陈海一套拳法。陈海悟性极佳,练了几遍便就学会,现在就是在巩固了。 多宝儿眨了眨眼睛,俏皮地说道:“少爷练的拳虎虎生风,不知这拳法叫什么名字呀?” 陈海摸了摸鼻子,有些懊恼道,“昨日光顾着学拳了,竟然忘了问无忧大哥这拳法叫什么了。” 两人正说话间,就见一个小厮模样的下人气喘吁吁跑了进来,陈海仔细一瞧,认出是跟在陈沛身边的下人。 那下人顾不得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朝着陈海大喊道,“少爷,少爷!” 陈海皱着眉头疑惑道:“何事如此慌张?” 小厮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说道:“少爷,大公子传话,国子监蔡博士见了您那首《登高》惊为天人。听大公子说白鹿客栈内还有几首差不多的好诗,便迫不及待地往客栈赶去了。大公子让您赶紧去白鹿客栈。” 陈海一听,心中顿时涌起一阵惊喜。他没想到蔡博士的反应如此之快,他连忙对多宝儿说道:“宝儿,快,我们去白鹿客栈。” 多宝儿也兴奋起来,跟着陈海一起匆匆忙忙地向白鹿客栈赶去。 当陈海赶到白鹿客栈时,只见陈沛正带着一个矮小的胖老头站在客栈外。在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二十多岁的美貌女子。那胖老头身着一袭棉袍,头发有些凌乱,眼神中却透露出一股急切和兴奋。 陈海连忙走上前去,向陈沛行礼道:“大哥。” 然后又转向胖老头,恭敬地说道:“想必这位就是蔡博士。晚辈陈海,见过蔡博士。” 蔡博士上下打量了陈海一番,说道:“你就是陈海?” 陈海再次行礼道:“正是晚辈。” 蔡琪目光紧紧盯着陈海询问道:“那首《登高》真是你所作?” “正是。” 蔡琪微微皱起眉头,目光中满是质疑地看着陈海,说道:“你年纪轻轻,怎么会有做出《登高》这种意境深邃的诗?此诗之境界,非历经沧桑、饱读诗书之人难以企及。” 陈海面对蔡琪的质疑,只是淡然而从容地微微一笑,回答道:“蔡博士,我虽然年轻,但是也有些见闻。这世间的山川河流、人情冷暖,皆可为诗之素材。且书籍本是人最好的老师,我自幼便沉浸于书海之中,涉猎先贤着作,汲取着先人的智慧与感悟。所谓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看的多了,自然便能理解那些先贤的心理路程,并非必须本人亲身经历才可以。或许正是这些积累,让我能在某个瞬间,捕捉到那一抹灵感,从而创作出《登高》这样的诗作。” 蔡琪听闻此言便不再怀疑,双眼瞬间如两盏被点亮的明灯,熠熠泛光。他微微仰头,片刻后,缓缓开口道:“你可知这首《登高》一出,我大虞的文坛怕是要掀起一场地震了,更可怕的是我听你兄长说你还作有几首差不多的诗作。” 陈海虽然知道《登高》在文学史上的意义,但那毕竟是在后世,通过书本了解到道,现在亲耳听到古人这么说,还是被吓了一跳。 “这诗可是秋时所作?” “正是晚辈自扬州回来路上所感。” 第175章 送别 蔡琪点了点头,“此诗四联句句押韵,皆为工对,且首联两句,又句中自对,可谓“一篇之中,句句皆律,一句之中,字字皆律”。就写景而言,有工笔细描,写出风、天、猿、渚、沙、鸟六种景物的形、声、色、态,每件景物均只用一字描写,却生动形象,精炼传神;有大笔写意,传达出秋的神韵。抒情则有纵的时间的着笔,写“常做客”的追忆;也有横的空间的落墨,写“万里”行程后的“独登台”。从一生飘泊,写到余魂残骨的飘零,最后将时世艰难归结为潦倒不堪的根源。这样错综复杂手法的运用,把诗人忧国伤时,老病孤愁的苍凉,表现得沉郁而悲壮。” “博士谬赞了。” 蔡琪目光微动,“全诗五十六字,如海底珊瑚,瘦劲难名,沉深莫测,而精光万丈,力量万钧。通章章法、句法、字法,堪称前无昔人,后无来学。” 陈海纵使脸皮再厚,此时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正要开口时却听蔡琪又追问道,“听你哥哥说你这里还有几首佳作,可否给我一观?” 陈海微笑着说道:“蔡博士想看自然没问题,咱们就别站在客栈外说话了,里面请。” 说着,陈海优雅地做了一个 “请” 的手势,将人让进客栈。 蔡琪也不推辞,抬脚便向客栈内走去。身后跟着的那美貌女子和陈沛见状也一同跟上,一同走进了白鹿客栈。 陈海将人让进客栈后,便就坐在一楼大堂之中,刘掌柜亲自端来茶水,茶盏中升腾着袅袅热气,茶香四溢。陈海赶忙从柜台后面取出早就准备好的诗词呈了上去。 却说蔡琪落座后,双眼死死盯着柜台后面那副对联。 过了片刻, “嘶~”蔡琪吸了一口凉气,“‘毕竟几人真得鹿,不知终日梦为鱼。’这幅对子可有全诗?还是只是一副对联?” 陈海微微一愣,随即恭敬地回答道:“蔡博士,此乃晚辈偶得之句,目前只有这一副对联,并无全诗。” 蔡琪微微颔首,目光却依旧停留在那副对联上,似乎在沉思着什么。片刻后,他缓缓说道:“此联意境深远,发人深省。‘毕竟几人真得鹿’,这鹿可指代功名利禄,又或是心中所求之物,试问世间之人,有几人能真正得到自己所渴望的呢?而‘不知终日梦为鱼’,更是让人感慨,我们常常在梦中追逐着虚幻的东西,却不知自己如同那水中之鱼,在梦境中徘徊,却难以认清现实。” 陈海静静地听着蔡琪的解读,心中对这位博士的学识更加钦佩。他说道:“蔡博士所言极是,晚辈当时写下这副对联,也只是一时感悟,未曾想到有如此深意。” 蔡琪转过头,看向陈海呈上来的诗词,眼神中又燃起了期待。他轻轻拿起那些诗词,开始认真阅读起来。随着阅读的深入,他的脸上时而露出惊喜之色,时而微微点头,时而又陷入沉思。 大堂中一片寂静,众人都静静地看着蔡琪,等待着他的评价。过了许久,蔡琪放下诗词,长舒一口气,说道:“陈公子果然才华横溢,这些诗词皆是佳作。无论是意境、用词还是情感表达,都堪称上乘。尤其是其中几首,更是让我眼前一亮。” 陈海心中大喜,连忙起身行礼道:“多谢蔡博士夸奖,晚辈还有许多不足之处,还望蔡博士多多指点。” 蔡琪微笑着摆摆手,说道:“陈公子不必谦虚,以你的才华,假以时日,必成大器。你这家白鹿客栈,有如此好的诗词,又有这副寓意深刻的对联,日后定能成为文人雅士聚集之地。” 陈海趁机说道:“蔡博士,晚辈这家客栈新开不久,正想为客栈增添一些文化气息。若蔡博士不嫌弃,能否为客栈题诗一首,以增光彩?” 蔡琪连忙摆手,“有你这几首诗珠玉在前,我又怎好意思班门弄斧,那岂不是要贻笑大方了。” 陈海哪里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当下心中不禁生出一种拿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于是连忙说道:“蔡博士您太自谦了。您乃是前辈,学富五车,晚辈对您钦慕已久。若是蔡博士不愿赠诗,那题几个字也行,晚辈便感激不尽了。” 蔡琪略微思索了一下,便点头答应道:“好,陈公子既有此心,我便为你题字。” 就在这时,一直跟在蔡琪身后的美貌女子开口了。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却带着一丝质疑:“陈公子,你的真实目的就是要借助蔡博士的名气给你的客栈打响名气。” 陈海一听,顿时老脸一红。他没想到这个女子如此敏锐,竟然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他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姑娘误会了。晚辈确实是真心仰慕蔡博士的才学,希望能得到蔡博士的指点。至于客栈的名气,那只是顺带的事情。” 蔡琪听了女子的话,却哈哈大笑起来。他说道:“此人有如此才学,哪会屑于做这样的事。敏儿,你不要多想了。”原来那美貌女子乃是蔡琪的掌上明珠蔡敏儿。 蔡敏儿今年二十三岁了,生得明眸皓齿,气质如兰。她自幼才思敏捷,诗词歌赋无有不精。因着父亲的才学和地位,她自小就饱读诗书,若不是女儿身,怕是也能在科举场上一展身手,考取一番功名。如今,她已与朝中工部尚书之子有了婚约,不日便要成亲。 蔡敏儿微微蹙起秀眉,看着陈海说道:“你年纪轻轻,做的诗意境和风格却各有不同,实在是让人难以理解。我看你莫不是抄袭他人之作,在此沽名钓誉?” 蔡琪连忙阻止道:“敏儿,不可胡闹。” 陈海却微微一笑,坦然说道:“蔡博士,无妨。既然蔡姑娘有此疑虑,那便出题考校于我,也好让蔡姑娘放心。” 蔡敏儿略一思索,说道:“陈公子既然如此自信,你且以送别为题,作一首诗来。若作得好,我便信你确有真才实学。” 第176章 题字 陈海微微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一后世学过的一首首关于送别的诗词来,“可以,不过在此之前我想打听一个人,不知道蔡博士或者蔡姑娘知道此人吗?” “何人,你且说出名字,若是认识便告诉你。” “此人名叫高适,不知姑娘是否认识?” “高适?”蔡琪疑惑道,“不曾听过此人,敏儿,你可听过?”后面半句却是跟自己的女儿蔡敏儿说的。 蔡敏儿闻言也是摇摇头,“我也不曾听过这个名字,这人是谁?又和你作诗有什么关系?” “没听过就算了。”陈海故作遗憾说道,心里知道,这虞朝也是没有高适这个人的,因此心中大定。随后信口胡诌道,“昨晚上做梦梦见一个叫高适的人说要我送别一下他,不想今日姑娘就让我以送别为题作诗,所以我好奇之下便随便问问。” 蔡敏儿见陈海说的一本正经,便信了,“还有这样的梦?” “是啊,好奇怪。” “你休要拖延时间,还是赶紧作诗。”蔡敏儿以为陈海在故意转移话题,借机拖延。 陈海笑了笑。 片刻后,他缓缓吟道:“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此诗一出,全场皆静。蔡琪瞪大了眼睛,满脸惊喜之色。他反复品味着这首诗,不住地点头称赞道:“好诗!好诗!意境开阔,情感真挚。陈公子果然才学非凡。” 蔡敏儿也微微动容,她原本只是想试探一下陈海,却没想到他真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作出一首佳作,尤其是那句‘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更是难得的佳句,怕是世人以后送别时都会情不自禁的吟出来。她张了张嘴,却无话可说。 此时,客栈内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陈海静静地站在那里,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等待着蔡琪和蔡敏儿的下一步反应。 蔡琪捋了捋胡须,说道:“陈公子,你这首诗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以景衬情,将送别之情表达得如此深刻,实在是难得。” 陈海谦虚地说道:“蔡博士过奖了。晚辈只是一时有感而发,能得到蔡博士的认可,实乃晚辈之荣幸。” 蔡敏儿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说道:“陈公子,我收回之前的话。你确实有真才实学,我佩服。” 陈海笑了笑,说道:“蔡姑娘过奖了。姑娘才思敏捷,若有机会,还望能与姑娘多多交流,共同探讨诗词之美。” 蔡琪看着两人,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他说道:“今日能在这白鹿客栈遇到陈公子,实乃一大幸事。以后若有机会,我们定要多交流切磋。” 陈海连忙点头道:“晚辈求之不得。蔡博士若不嫌弃,以后可常来客栈,我们一起谈诗论道。接着陈海有些期待的搓搓手,“嘿嘿,蔡博士,现在是不是该题字了?” “哈哈哈,自然,自然。”蔡琪爆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 一旁的蔡敏儿微微皱了皱眉头,但也没有再说什么。 于是,陈海赶紧让人准备笔墨纸砚。蔡琪站起身来,走到桌前,略一沉思,便挥笔写下了 “白鹿诗韵” 四个大字,落款题了自己的名字。那字体苍劲有力,充满了艺术气息。 陈海看着蔡博士的题字,心中充满了感激和喜悦。他知道,有了蔡博士的题字,白鹿客栈的名气必将大增。 蔡琪题完字后,又与陈海和陈沛等人交流了一会儿诗词文学。最后,在众人的恭敬相送下,蔡琪和她女儿便在陈沛的护送下离开了白鹿客栈。 临走时陈沛笑着朝陈海眨了眨眼,陈海见状也回了一个隐晦的点头,兄弟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目送几人走远后,陈海站在白鹿客栈的大堂中,目光落在蔡琪题字的那张纸上,心中满是欢喜。他转头对刘掌柜说道:“刘掌柜,你务必将蔡博士写的字精心装裱起来,然后挂在客栈最显眼的地方。这可是咱们客栈的宝贝,定能吸引不少客人。” 刘掌柜恭敬地应道:“少爷放心,小的一定办得妥妥当当。” 陈海微微思索了一会儿,又问道:“刘掌柜,你在醉意楼经营多年,可知什么时候是客栈的高峰期?” 刘掌柜笑着回答道:“少爷,敢情您连这都不知道,就把这客栈收了?!”刘掌柜感叹一声,继续说道,“大虞朝春闱是每年三月,但是因为大虞地域辽阔,通行多有不便,很多外地学子都会提前半年甚至更早便从家里出发,一路游学到达长安。到了长安后,有门路的也会拜见一些朝中的官吏,自认学生;在长安有亲戚的也大多会投奔亲戚;没门路的便会集中住在一些客栈里,方便彼此交流。” 陈海听后,双眼一亮,说道:“这么说,现在长安其实就已经有要参加明年春闱的学子了?” 刘掌柜回答道:“是的,咱们店里现在就有这样的学子住着。” 原来如此,难怪刚才蔡琪来的时候,店里有一些学子模样的人在一旁小声议论,看来必然是认出了蔡琪的身份,陈海转念又想如此也好,这些人必然会四处宣扬此事,也省的自己宣传了。 原本陈海还打算借这个时机把报纸的事也一起办了,但是仔细想想后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因此便暂时搁置了。 冬日的清晨,长安城的街道上街景宛如一幅淡雅的水墨画。街头巷尾,小贩们瑟缩着身子,双手笼在破旧的袖笼里,还不时地跺脚取暖,守着热气腾腾的烤红薯与热汤婆子叫卖,那急切的眼神中透着对生计的渴望。行人皆裹着厚重棉衣,脚步匆匆,口中哈出的白气瞬间消散在寒冷的空气中。马车驶过,车夫紧握着缰绳,身子随着马车的颠簸微微晃动,只留下两道辙印。远处,酒肆的幌子在风中瑟瑟作响,传来阵阵酒香。寒梅于墙角悄悄绽出红蕊,引得一位少女驻足,她微微仰起头,眼睛里满是惊喜,这一抹亮色为清冷的冬日街市添了生机。 第177章 约会 陈海带着多宝儿行走在这样的大街上,上午的早些时候,陈海接到了郑凝儿传来的口信,说是相约于今日中午在醉意楼见面。 时间还早,所以一路上,陈海和多宝儿两人走走停停。街边的糕点铺子、烤红薯的摊位,两人总会停下来,买上一点,到最后,就是两个人各自捧着一怀的糕点吃食,慢吞吞的朝着醉意楼的方向挪动。 多宝儿的眼睛亮晶晶的,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此时正把一块桂花糕塞进嘴巴里,然后鼓着腮帮子朝着陈海说道,“少爷,咱们会不会去迟了呀?” “唔~你若是少吃一些,咱们就能走快点了,这样也就不会迟了。” “可是凉了就不好吃了耶~”多宝儿努力的将嘴巴里的桂花糕消灭掉,然后又从怀里翻出一截热乎乎的烤红薯,喂进嘴巴里。 陈海笑着摇摇头,“你慢点吃,小心吃进冷气肚子疼。” “才不会呢~”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终于在中午之前来到了醉意楼。 不一会儿,就看到郑凝儿来了。她身着一身洁白狐裘,美丽而灵动。那狐裘的毛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柔和的光泽,更衬得她肌肤如雪。 两人打过招呼,陈海让多宝儿带着郑凝儿的丫鬟叠翠道一旁瓜分那下零嘴儿,雅间里便只剩下陈海和郑凝儿两人。 两人相视一笑,还是郑凝儿先开了口,“陈家哥哥现在在长安可是大大的出名了呢。现在这长安城谁不知道你作了几首绝妙的诗,尤其是那首《登高》,简直是无数学子争相传诵。” 陈海听到郑凝儿的话,心中有些好奇,问道:“凝儿妹妹,你是如何得知这些的呀?” 郑凝儿轻轻一笑,说道:“陈海哥哥想不到,我与蔡敏儿可是自幼便熟识的,我还要叫她一声表姐呢。那蔡琪便是我的姨父。蔡姨父回到国子监后,当日就把你所作的几首诗跟他席下的学生说了,并且还批评他们不能学以致用,说他们还不如一个经商之人呢。现在国子监的那些学生啊,怕是对陈海你都是很有意见的。不过他们也还有些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文采不如你,所以也不好过来找麻烦就是了。” 陈海听了,不禁摇头苦笑。他原本的想法是借蔡琪的名气给自己做的广告,好让白鹿客栈更加有名气一些,这样就能吸引更多的才子学士入住。可没想到,竟然在无意之中得罪了国子监的那些学生。不过他很快就释然了,心想:“罢了,毕竟自己的客栈主要是做外地来长安的学子文人的生意,对自己的影响应该不大。” 郑凝儿看着陈海的表情,心中觉得有趣,她眼珠一转,说道:“陈家哥哥,我听闻你那白鹿客栈很是特别,我想去看一看呢。” 陈海想着白鹿客栈就在醉意楼隔壁,离得非常近,便欣然答应,带着郑凝儿去了白鹿客栈。 一进白鹿客栈,郑凝儿就被那与众不同的设计风格所吸引。那墙上的诗作,那摆放整齐的书籍,还有伙计们热情而又彬彬有礼的态度,都让她眼前一亮。她一边走,一边看,不住地点头称赞:“陈家哥哥,你对于经商一道确实很有想法呢。这短短时间内,你就做了这么多寻常人想不到的事情。” 陈海听了郑凝儿的夸奖,心中有些得意,开玩笑道:“这不是为了多赚钱,好将来娶你嘛。” 郑凝儿闻言,脸一下子羞红了,轻啐了一口道:“谁说要嫁给你了。” 陈海看着郑凝儿害羞的模样,觉得可爱极了,接话道:“难道你不想嫁给我吗?” 郑凝儿娇嗔道:“登徒子。” 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情话,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温馨而美好。 过了一会儿,郑凝儿忽然像是陷入了回忆,说道:“初次相遇的时候,是在大相国寺呢。那时,陈家哥哥作了一首桃花诗,我当时就觉得陈家哥哥才华横溢。原本以为,我们两人之间不会有什么交集,谁承想后来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陈海听了郑凝儿的话,也不禁感慨万千。是啊,命运就是如此奇妙,原本看似偶然的相遇,却在不知不觉中发展出了这么多的故事。 就在陈海沉浸在回忆中的时候,郑凝儿的话音突然一转,说道:“我还听闻,陈家哥哥在扬州的时候,为一青楼歌伎作了一首情诗呢。” 说着,她就念道:“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不知道陈家哥哥是想和谁‘两情久长,朝朝暮暮’呢?” 陈海闻言,一下子愣住了,当时在扬州时,事发突然,自己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当听到要以七夕为题比试时,自己脑子里第一时间便是想到了这首词,“这个凝儿妹妹你误会了。” “哦~是什么样的误会呢?”郑凝儿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陈海说道。 “哎呀~这个,这件事说来话长,不过我可是有证人的,足以证明我的清白。”陈海手舞足蹈的解释道。 郑凝儿仔细的盯着陈海的反应,忽的笑了起来,说道:“看把你紧张的,我逗你的。” 陈海这才反应过来,松了一口气,连忙解释道:“凝儿妹妹,你可别误会。那首诗确实是事出有因,那扬州诗会以七夕为题,我也没想那么多。” 郑凝儿看着陈海着急解释的样子,心中觉得好笑又温暖。她知道陈海对自己的心意,刚刚也不过是想逗一逗他。她说道:“好了,陈家哥哥,我知道的。我又怎么会不相信你呢。” 陈海听了郑凝儿的话,这才放下心来。 两人又在醉意楼里坐了一会儿,分享着最近的见闻和趣事。郑凝儿双手托着下巴,眼睛亮晶晶的,听着陈海讲述白鹿客栈中那些学子们的奇思妙想,时而惊讶地微微张嘴,时而被逗得掩嘴轻笑。陈海则身体微微前倾,手在空中比划着,生动地描述着。一时之间,陈海只觉得幸福不过如此。 因为是中午的饭点,陈海和郑凝儿便在醉意楼吃了一顿午饭。桌上只是简单的几道菜,虽谈不上多丰盛,但两人相处的氛围却无比融洽。郑凝儿动作轻柔地给陈海布菜,那温柔的模样如同涓涓细流润人心田。陈海笑着接过,眼中满是感激。两人虽然经历不同,但郑凝儿总是能理解陈海的所作所为,这一点让陈海欣慰不已。他看着郑凝儿,心中满是温暖,仿佛世间所有的烦恼都在这一刻消散。 第178章 纠缠 陈海送别郑凝儿后,站在街头,目光在醉意楼和客栈之间来回扫视了一圈,见两边都是秩序井然,没有什么需要他操心的事务,难得能够清闲一下。他转头看向身旁的多宝儿,正想带着他回陈家去好好休息一番。 就在此时,无忧却匆匆找了过来。无忧的神色略显凝重,他的出现让陈海心中一紧,预感到可能有事情发生。 无忧走到陈海近前,打了一声招呼,两人也不废话,一前一后又走进了醉意楼。 安静的雅间内,无忧刚一落座便开始讲述牛家村那边的消息。他的声音低沉但清晰:“陈海,牛家村那边有情况,昨日我已经擒住了一个鬼鬼祟祟在村里探听工坊内消息的人。不过这个人只是个小喽啰,我用尽办法审问,他也说不出背后指使他的人是谁。” 陈海点了点头,当时陈海选择在牛家村成立工坊时,是有想过会有今日的情况的,所以心里早就有了思想准备,后来随着工坊的规模越来越大,陈家安排过去的护院人数也增加了许多,所以陈海觉得安全等级是没问题的,加上自己现在的事情也越来越多,也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没想到,却是内部先被攻破了,但他知道无忧既然这么说,肯定还有下文,便示意无忧继续讲。 无忧接着说道:“不过我们也不是毫无收获。我用了些手段,那人便招认工坊内,有个叫裘五的工人,已经被他们收买,出卖了工坊的一些信息。我得知此事后,就自作主张去了工坊找到徐管家,把情况告知于他。徐管家当机立断,对裘五进行审问,那裘五供认不讳,承认了自己的卑鄙行为。” 陈海听到无忧的话后,脸上神色未变,“这么说,烈焰酒的制作工艺和配方基本上已经确定泄露了?” 无忧点点头:“是的。不过好在徐管家说香水制作工艺比较复杂,裘五在工坊里地位低下,接触不到香水制作的核心部分,那些机密都掌握在陈家信得过的人手里,所以香水的相关机密并未泄露。” 陈海听到这里,稍微松了口气,烈焰酒配方泄露的事情还不算是什么大事,只要香水的制作工艺没有泄露就可以接受,毕竟陈海现在主要就是指着香水来赚钱的。 无忧又补充道:“徐管家那边已经处置了裘五。因为裘五是牛家村村长的亲侄子,咱们陈家也不是官府,没有执法的权力,所以只是将裘五从工坊里赶出去,让他以后再也无法染指工坊之事。徐管家特意交代我过来跟少爷说一声。” 陈海闻言,先是感激地看着无忧,说道:“徐管家办事牢靠,这件事处理的稳妥。无忧大哥,这次多亏了你,若不是你办事得力,恐怕我们还无法察觉是内部出了问题呢。” 无忧连忙摆手:“都是自家兄弟,这话言重了。” 陈海沉思片刻后,缓缓说道:“冬天寒冷,原本烈焰酒就畅销。不过这酒的成本本就很低,而且现在产量已经上来了。既然如此,我们就可以适当的降低价格了。” 陈海双手抱胸,眼神中忽然透着一抹狡黠,缓缓说道:“既然有人觊觎这酒的配方,必然是想通过仿制这酒来获利的。现在即便他们已经制作出来,量也不会多。我想让陈家在长安的酒楼推出节气特惠活动,将烈焰酒的价格调低。这样一来,我们通过价格战打击那个偷来配方的人。那人肯定想不到自己费了半天劲得到的配方,又花大价钱雇人酿出了酒,还没开始赚钱就要被倾销了。” 说罢,陈海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笑容。 无忧在一旁听着,也不禁竖起大拇指,打趣道:“还得是你们读书人,称得上是满肚子坏水。” 陈海哈哈大笑“这怎么能叫坏呢?这是礼尚往来,正常的商业手段罢了。他们既然先对我使了手段,我们自然不能坐以待毙。” 两人正说说笑笑之际,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陈海清了清嗓子,喊道:“进来。” 只见刘掌柜推开门,脸上带着一丝犹豫的神色。“少爷,楼下来了两位姑娘,为首的一位自称彩衣,说是来找您。” “哦~快请进来。” “是。” 陈海听到彩衣的名字,心中微微一怔。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实在是太忙了,忙得都好久没有去看过彩衣和小蝶这两个姑娘了。他不禁有些自责,现在天气寒冷,也不知道她们两人可还受得了这天气。 不多时,只见彩衣和小蝶两人走了进来。她们都是一副农家女子的打扮,粗布衣衫,虽然穿着朴素,但是却难掩天生丽质。 两人进来后,见到无忧也在这了,愣神了一瞬,便先客气地跟无忧打过招呼。 陈海招呼她们落座,又站起来亲自给两人倒了一盏茶后,关心道:“有些日子不见了,近来可好?” 彩衣微微欠身,轻声说道:“陈公子,我们都挺好的,今日找你是想跟你说一声,从明日起,我们便打算不去摆摊了。” 陈海心中好奇,忍不住问道:“可是天气原因?这大冷天的,确实也不好在外面摆摊。” 小蝶在一旁忍不住插嘴道:“并非如此,而是有一个书生近来总是缠着我家姑娘。” 陈海的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问道:“是怎么个缠法?” 彩衣听到这个问题,不禁害羞地红了脸,低下头去。小蝶则有些气愤地跺了跺脚,说道:“原本我们在东市里摆得好好的,前些日子,忽然有个自称姓杜的书生,买过一次饼后,便日日来买饼。一开始我们以为是那人喜欢自己做的饼,但是时间长了,彩衣发觉不太对劲。那书生买了饼后并不着急走,反而站在那里,经常一站便是一天,买的饼子都凉透了,也不见他走。还总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找我家姑娘聊天。我觉得那书生或许是看上我家姑娘了。” 陈海听到这里,不禁笑了起来:“那不是挺好吗?若是那公子才学了得,又知上进,懂廉耻,配你家姑娘也是桩美事呀。 “哎呀,陈公子,你怎么能这么说。”小蝶又跺了跺脚。 “抱歉,难道是那书生太穷,或者是长得太丑,你家姑娘没瞧上?” 彩衣这才缓缓抬起头来,看着陈海说道:“彩衣只是薄柳之资,又是烟花之地出来的女子,自觉配不上人家,更何况自己对那人也没感觉。” 第179章 你真是这么想的? 陈海轻轻摇了摇头,认真地说道:“你不要妄自菲薄。人的出身不是自己能决定的,或者受之于父母,或者受之于生活的变故。你若是年幼时家里没有发生变故,又或者家境尚好,又怎会流落到烟花之地?况且即便到了潇湘馆,你也是洁身自好的。人与人之间虽然不能说是生而平等,你有着一颗善良而坚定的心,自尊、自爱,从人格的高度来讲,你丝毫不比任何人差。你看现在你和小蝶凭借着自己的双手,努力地赚钱养活自己。每天早起晚睡,精心准备着每一个饼子,在拿到集市上摆摊售卖。这个过程虽然充满了艰辛,每天所赚取的钱财也十分微薄,但这每一分钱都是你们用辛勤的汗水换来的,每一个铜板都承载着你们对生活的热爱和对未来的希望,都是干干净净、坦坦荡荡得来的。所以从这点讲,我还是非常佩服彩衣的。” 彩衣闻言,抬起头来,直勾勾地看着陈海,眼中满是感动与惊讶:“陈公子真是这么想的?” “当然了。” 彩衣又缓缓垂下眼睛,轻轻说道:“但是我不喜欢那个杜公子。” 陈海点点头,表示理解:“男女之间嘛,两情相悦才是最重要的。既然你没看上人家,直接拒绝了就行了。” 彩衣叹了口气,说道:“昨日那杜公子表白之后,我便已经拒绝了。那杜公子当时虽然失望,但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我便以为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没想到今日那杜公子又来了,说自己回家后辗转难眠,还是放不下,放不下我。”彩衣说到这里竟然有些羞涩。 片刻后,彩衣继续说道,“那杜公子说请我再给他一次机会。我没想到这人如此执着,但也觉得有些厌烦,因此便和小蝶商量后决定明日起不再去摆摊了。但是毕竟是陈公子当时给找的地方,还是要过来知会陈公子一声。” “既然如此,那便不去摆摊了,正好这天气也越来越冷了。” “嗯。” “接下来你们有何打算?” 对面的彩衣毕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我们还有一些积蓄,等过了这个冬天到时再看看我们还能做哪些生计。” “嗯。”陈海点了点头,“你知道这醉意楼是我家的产业。” 彩衣点点头,却是不知陈海是什么意思。 “旁边的白鹿书院也是。” 彩衣“” “现在醉意楼的刘掌柜,唔,就是刚才带你来的那位,你也看到了,他年纪不小了,现在帮我照看着酒楼和客栈两头的生意,着实有些顾不过来。”陈海试着解释道,“所以,你如果愿意的话,我想请你帮我管理客栈那边的生意,你意下如何?” 原本陈海接手客栈后确实也是没有寻到合适的掌柜,刘书德便自告奋勇临时兼任过去,也确实是年纪比较大,有些有心无力,所以刘书德多次跟陈海说过要尽快聘一个妥当的掌柜来,陈海最早决定要盘过来这家客栈时,其实早就想好了让彩衣来做,不过后来彩衣决定摆摊卖饼后,自己也就没有说出口。正好今日彩衣过来说打算不去摆摊了,因此陈海才将此事说了出来。 “我没有做过生意,这饼屋不过是我们两个小打小闹罢了,你那客栈那么大,别再给你弄砸了。” “不妨事,其实当掌柜非常简单的,你不会没关系,我可以找人教你。”陈海继续循循善诱道。 彩衣:“真的吗?” “我没有骗你的理由呀。” “可是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我不想再欠你人情。” 陈海笑了笑,“那不如咱们合伙做生意,你有多少钱?可以入股,这样这客栈就算是咱们一起做的生意了,不算我帮你。” 彩衣盯着陈海的眼睛,“你不会是想骗我钱?” 陈海:“” 最终彩衣还是答应了陈海的提议,作为股东,彩衣和小蝶拿出了差不多身上所有的积蓄,凑了五百两银子,算是入股的资费,同时因为彩衣以后要在白鹿客栈管事,小蝶要打下手,也算了两个人技术股,这样一来,陈海给了她们两成的股。并且每月有月钱,根据盈利情况年底还有分红。 此事敲定后,几人又说了几句闲话,彩衣便不再逗留,和小蝶告辞离开。 “之前见你处处算计,还以为你是个十足的奸商,现在却又看你近乎白送了两成股出去眼睛都不眨一下。若不是知道你和那姑娘没什么,我都要怀疑你们有一腿了。”无忧等彩衣她们走了之后才朝着陈海说道。 “本来也没什么。”陈海笑了笑。 “那你为何要如此帮她?” “可能,是看她可怜。” “呵,天底下可怜的人多了去了,你都要帮吗?” “不一样,因为我把她当朋友。” “呵。”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一起做生意?我也算你入股如何?”陈海当没看到无忧的嘲笑。 “算了,这个我可没兴趣,不过你还是要把生意做大,这样我占起便宜来心里没有负罪感。”无忧摆了摆手,“走了。” “嗯,带两坛‘烈焰’酒回去喝啊!” “还用你说。” 陈海笑了笑,送走无忧后,陈海在醉意楼又待了半晌。跟刘掌柜敲定了下一步酒楼的营销计划,还有就是客栈那边,已经找到了掌柜的人选,刘掌柜年纪大了,还是要帮一帮,扶一扶的。 接下来,陈家在长安的三个酒楼先后推出了烈焰酒感恩回馈的活动。这活动一经推出,便在长安城中掀起了一阵波澜。 陈家酒楼规定,凭贵宾卡消费满二十文便能获赠一曲酒,一曲酒虽说量不算多,但对于那些喜欢小酌的客人来说,无疑是一种诱人的优惠。而若是消费满一两银子,更是直接送一坛烈焰酒。这一坛酒可就相当实惠了,足够几个人开怀畅饮一番。不仅如此,陈家还将烈焰酒的价格进行了调低,就像是在原本平静的酒市湖面上投入了一块巨石,激起了千层浪。 正所谓有人欢喜有人愁。 在长安的田家院子里,田冲正沉浸在自己的美梦中。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得到了烈焰酒的配方。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无数的银子像流水一样涌进自己的口袋。他马不停蹄地开始寻找好酒坊进行量产。这酒坊可是他精挑细选的,酒坊的掌柜也是个精明人,直言这酒若是制成消耗的粮食和功夫都是颇多,因此成本要高许多,但是田冲算完后还是有很大的利益,于是两人一拍即合。田冲毫不犹豫地就把银子付了出去,那可是一大笔钱,几乎是他的大半积蓄。 第180章 未遂 之后,田冲又凭借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找了几家酒楼谈好了供酒的生意。这几家酒楼早就对陈家的烈焰酒垂涎三尺了。陈家的烈焰酒在长安城中那可是独占鳌头,价格卖得贵不说,还供不应求,每天客人都排着队购买。现在田冲送上门来的酒,和烈焰酒看起来一般无二,而且价格还便宜了一些,这在酒楼掌柜们看来,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情。 在他们眼里,这是一个三家皆赢的局面。眼下正值冬季,寒风凛冽,正是高度酒畅销的季节。这时候推出这种美酒,肯定能大赚一笔。于是,这几家酒楼毫不犹豫地就和田冲下了定金,然后美滋滋地等着田冲送酒来。 田冲将此酒取名为‘焚云’,虽然酒还未面世,但已经想好了这酒在市面上供应后必然是大卖特卖,人们唱过‘焚云’后发现与那‘烈焰’口感相近,但价格却便宜了不少,必然会摒弃烈焰,转而进到有‘焚云’的酒楼消费,届时陈海的烈焰酒就会陷入被动,即使以后降价跟进,人们也会说是因为‘焚云’的原因他不得不为之,也会感念‘焚云’的好,醉意楼的名声也会受到影响,而田冲不光赚到了银子,还打击报复了陈海,可谓是一举两得。 田冲想象着陈海大为愤怒的神情,心里直呼痛快。 然而,天不遂人愿。田冲的酒还没来得及送来,这几家酒楼就接到了陈家酒楼烈焰酒降价的消息。他们仔细一打听,这才发现陈家酒楼的价格竟然比自己的进价还要低。这可把他们急坏了,几个掌柜的赶忙各自找来了账房先生,仔细地算了算账。这一算可不得了,他们发现如果按照陈家酒楼的价格来卖,自己别说赚钱了,那可是要亏得血本无归啊。 这几家酒楼可不愿意做这种赔本的买卖,于是便心急火燎地去找田冲。 “田公子,之前你可是说这酒一坛能卖百文钱,且比陈家的酒便宜,现如今陈家的酒突然降价,这,我们如何能卖一百文钱?” “是啊,也不能让我们赔钱卖呀!”一个胖胖的掌柜说道。 “就是,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一家人都指望我养活,若是这样我们全家都要喝西北风了。” “可不是嘛” 田冲被几个酒楼的掌柜东家围在中间,心中叫苦不迭。 “田公子,我们也不为难你,这样,你将那酒的价格降一降,哪怕是和陈家的酒价格一样,只要不叫我们赔钱,我们仍旧从你这里采买,如何?” “是啊,我们也都是厚道人,生意大家一起做嘛,不能你们都赚钱,叫我们开酒楼的赔钱不是嘛。”胖胖的掌柜附和道。 “就是,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 “可不是嘛” 田冲被几人吵得心烦意乱,大吼一声“都给我住口!” 几人被田中眼中恶狠狠的神色震慑,气势不由得一滞。 “几位要说的事情我也是刚听说,这件事如果是真的,损失最大的人是我!你们不妨先回去,我先了解一下情况,过几日我亲自挨个上门与你们商谈,如何?” “这” “田公子不会是诓我们的?”胖胖的掌柜讷讷说道。 田冲气的想冲过去给这几人脸上一拳,但还是忍住了动手的冲动,“哼,我田某不是言而无信之人,何况几位不过只是付了订金,我可是把银子都付给酒坊那边了。” 几位酒楼东家掌柜听到这话,这才相互对视了一眼,姑且相信了田冲的话,这才各自散去。 田冲没了法子,又不能叫那些酒都砸在自己手里,只得捏着鼻子吃下了这哑巴亏,最后以略低于烈焰酒的价格售给那几家酒楼。 ‘焚云’虽然虽然还是面世了,但由于陈家的三个酒楼率先降价,应对得当,所以声誉没有丝毫影响,反而吸引了更多的顾客,售卖‘焚云’的几家酒楼也并未能在这件事上占到什么便宜。 当然这件事陈海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只会笑一笑。 冬月既至,长安城中又降数场瑞雪,天气愈见寒冷。朔风呼啸而过,似刀刃割面,路上行人皆行色匆匆,恨不得立时躲入暖室之中。 白鹿客栈之中,彩衣在刘掌柜悉心调教之下,于客栈管理之道渐趋熟稔。往昔,诸多事务尚需刘掌柜耳提面命,彩衣亦步亦趋,方得勉强应对。现在,彩衣已能将客栈日常诸事打理得井井有条。客房之内,床铺整洁,器物齐整;店堂之间,伙计各司其职,宾客往来有序,至于吃饭的事情,因为旁边就是醉意楼,因此白鹿客栈内并没有设置伙房厨师,客栈的一日三餐皆是由客人们跟伙计定好吃什么,伙计在去醉意楼传达,那边做好后再端过来,当然有时候客人们也会自己走到醉意楼去吃,毕竟客栈和酒楼紧挨着,也走不了几步。 无形中消除了烈焰酒的潜在隐患之后,醉意楼又恢复到了往日的运营中,似乎丝毫没有因为近来长安城内有几家酒楼推出了和烈焰差不多的高度酒而有什么影响,这似乎要归功于醉意楼最开始的贵宾卡服务。 等到白鹿客栈也步入正轨后,陈海终于得了闲,这一天,陈海将人将改造好的火炉搬进屋里,多宝儿看着造型怪异的火炉不禁好奇道,“少爷,这火炉为何如此奇怪?” 陈海笑道,“这是我找工匠打造的围炉,不光可以用来取暖,还可以在上面放置吃的,用来煮茶。正好今日没什么事,不如咱们一起尝试一下。” “太好了。”一听到有吃的,多宝儿立马兴高采烈起来。 于是按照陈海的吩咐,多宝儿很快便端来红枣,橘子,红薯,花生等小食。又不忘添上一个水壶,用来烧水沏茶。 炉中炭火正旺,映得室内一片暖意融融。 陈海将取来的橘子与红枣等物,放在于围炉上烘烤,时不时的用筷子翻动一下,使它们烘烤的更加均匀。不多时,橘子散发清甜之香,红枣亦溢出醇厚之味。 “好香~”多宝儿侍奉在侧,闻到空气中枣子的香味,不由得感叹一声,多宝儿的小脸被炉火映得红扑扑的,恰似春日盛开之桃花。她一边欢快地吃着炉上烤就的美味,一边手脚伶俐地为陈海沏茶。茶叶入壶,热水倾入,动作行云流水,颇具章法。 陈海慵懒地靠于榻上,闻着茶香果香,心中满是惬意,不禁叹道:“要是日子能一直这样悠闲,那就好了。 多宝儿闻之,露齿而笑,言道:“少爷说笑的?我看少爷可不是一个能闲得住的人呢。” 陈海闻言,先是一怔,旋即哂笑:“你这丫头,倒是将我看得通透。” 言罢,二人相视,皆会心而笑。 第181章 新年未至 时间仿若白驹过隙,转眼间,新年的脚步已悄然临近,长安城处处弥漫着迎接春节的忙碌气息。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忙着筹备各种年货,整个城市宛如一幅色彩斑斓的画卷在徐徐展开。 陈海带着丫鬟多宝儿,手中提着米粮、冻鱼等物品,前往彩衣的住所探望。彩衣和小蝶所住之处乃是租来的小院,虽不阔绰,却被两个姑娘精心拾掇得温馨宜人。走进小院,只见屋内干净整洁,物件摆放错落有致,处处透着家的温暖。 陈海关切地询问彩衣是否已经适应客栈的事务打理。彩衣眉眼含笑,轻声说道:“刘掌柜用心良苦,教得极为细致,如今我已能得心应手地应对了。如今客栈里住了许多外地来的学子,甚是热闹。他们时不时就在大堂内举办诗会,或者相互探讨课业见解。照这般情形,感觉明年还得把客栈扩建一番,现有的房间有些不够用了。” 陈海听闻,满意地点头赞许。 距离除夕仅剩下几日时光,长安城中的百姓大多已将过年所需的各类吃食、器物、烟花等采买齐全。街头巷尾处处洋溢着节日的欢乐氛围,孩子们欢笑着在巷子里奔跑嬉戏,大人们则忙着张贴春联、悬挂灯笼。陈家也不例外,早早地就备好了一应过年之物,家中上下都沉浸在即将过年的喜悦之中。 就在除夕的前两天,官署传来犹如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 当今圣人,也是大虞第十七位皇帝,懿宗忽然于大明宫内驾崩了,谥号昭圣恭惠孝皇帝。这消息仿若一阵狂风,迅速席卷了长安的大街小巷。原本充满喜庆氛围的城市,瞬间被肃穆所笼罩。 其实,百姓们对这位驾崩的皇帝并非真的有多么不舍。懿宗在位之时,一心痴迷于长生不老之术,为了追求虚无缥缈的仙道,他大肆兴建道观寺庙,耗费了无数的人力、物力与财力。一座座道观寺庙在各地拔地而起,那精美的建筑背后,是百姓们沉重的赋税和无尽的劳役。 朝堂之上,他在位期间先后任免五位宰相,然后任由宰相把持朝政,自己则沉醉于求仙问道之事。那些宰相居然大多是靠贿赂懿宗身旁的宦官,靠着宦官进言得以当上宰相之位。在这几位只顾中饱私囊的宰相专权之下,朝廷纲纪紊乱,原本的伦常被破坏得七零八落,那些维护国家稳定、社会和谐的礼乐制度也逐渐崩坏。 民间亦是灾祸不断,南北各地皆受其害。先是北方旱灾肆虐,土地干裂,庄稼颗粒无收,百姓们望着干涸的土地,眼中满是绝望;继而南方洪水泛滥,汹涌的洪水如猛兽般席卷村庄和田地,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然而百姓并没有盼来朝廷真正有效的赈灾安抚,相邻道府的援助也实则有名无实;在这样的统治下,百姓们的生活苦不堪言,每日都在为生存而挣扎。 然而,封建社会里的百姓们大多还是天性纯良的,即使统治阶级如此腐朽不堪,大多数百姓仍旧期盼着来年兴许会好一些。只要还有一口吃的,不至于饿死人,便会心生希望,指望虚无缥缈的上天能够看见他们的可怜之处,没准明年会风调雨顺,地里的庄稼迎来丰收,日子总还是有盼头的。老百姓都是这样想的,因为曾经父辈是这样说的,父辈的父辈也是这样跟父辈说的。即使这个王朝已经腐朽,只要一家老小都还能勒紧裤腰带坚持活的下去,便能够忍受这些本不应该遭受的业障。除非是真的没有活路了。 国丧氛围应该是悲痛的,但是百姓心里觉得这和他们有什么关系,是啊,皇帝活着的时候,自己的生活也没有转好不是吗。但是该有的礼制还是要遵循的,但心中也有着一丝别样的期待。或许这个皇帝死了未见得是什么坏事,说不定新君圣明,能整顿朝纲,使这世道重新变得清明起来,让百姓们过上安稳的日子。 按照虞朝的礼制,皇帝大丧期限为三个月。在这漫长的三个月里,百姓需遵循诸多严苛的习俗。家家户户不得有演奏丝竹管弦之声,一切宴会活动都必须停止,以表对先帝的敬重与哀悼。百姓们要穿上麻衣,头戴孝帽,男女老少皆需如此。这期间,整个长安城的生活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原本热闹的集市变得冷冷清清,酒馆茶楼不再有欢声笑语传出,街头艺人也收起了家伙什儿,就连孩子们也不再肆意欢笑玩耍,整个城市沉浸在一片沉痛的寂静之中。 陈海听闻此消息,也只是摇头叹息一声:“今年应该是看不成烟花了。”便没再说什么了。 原本充满期待的新年,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所打乱,每个人都不得不遵循着礼制,进入这漫长的国丧期。 到了这天夜里,陈海在大房里见到了许久不见的二叔、三叔。当然还有陈家的第二代男丁们,除了还在神武军中当值的陈瀚,陈沛陈海都被叫了来。 这种旧君已死,新君未立的敏感时期,陈家的家主当然是要召开这样的家族会议,提醒下面的小辈在外不要乱说话,不要何人妄议朝事,更不可罔顾礼制,否则可能会给家族带来灭顶之灾。 陈海也明白其中的利害,但还是忍不住问了句,“这皇帝到底是怎么死的?” “嗨~不是女色便是丹药。”陈启光摆了摆手,丝毫不在意的说道。 “三弟,不可胡言乱语。”陈启年呵斥一声。 “哦。”陈启光闻言缩了缩脖子,本身就有些肥胖的身躯,倒越发像个球了。 陈启兰因是朝廷官员,到底还是知道些内幕的,“咱们这位皇帝,是吃丹药吃死的。” “嘶~还真是吃药吃死的啊!”陈启光似乎将大哥刚才的呵斥忘诸脑后,忍不住又开口道。 陈启年皱了皱眉,这次却没有开口训斥。 “你们自己知道就行了,此时切莫到外头跟别人乱说。”陈启兰开口道。 “是是是,你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咱们那位懿宗皇帝沉迷仙道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平日里总是要服用那些方士炼制的丹药的,可怜太子今年才五岁,即便荣登大宝,这年纪”陈启兰突然闭口不言,显然对于谈论朝廷政事忌讳莫深。 陈海已然明白过来,历史上服用丹药而死的皇帝非常多,唐朝的穆宗,武宗,宣宗,明朝的世宗,光宗,熹宗等,历史上明确记载因服用丹药而死的皇帝就足有十几位之多,现在这虞朝的懿宗也是因为服用丹药中毒而死,却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那些方士炼制的丹药往往含有汞、铅等金属元素,长期服用必然中毒。 第182章 阴晦 陈家大房的书房内一时之间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良久, “最近咱家的生意都谨慎一些,不要把摊子铺的太大。”陈启兰终于说了一句。 陈启光疑惑道,“这是为什么,咱们陈家的生意又不涉及朝廷,况且不是还有二哥为官呢嘛。” “一朝天子,一朝臣,今日我为八品,谁知道新皇登基后,朝廷又会是什么样的格局?虽说我品阶低微,应该不会入那些大人们的眼,但是还是谨慎些为好。” 陈启年点点头,“不错,老二所说很有道理。马上就要除夕了,明年咱们陈家便固守现有的生意,不再扩张什么,也就是了。” 陈启兰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陈海见父亲和两位叔叔不再说话,便站起来行礼道,“父亲,两位叔叔今年夏天时,先有河东河北两道旱灾,后有江南东道水患。这虞朝国库竟然没有银粮可以赈灾,任由百姓流离失所、逃难八方;临近道府阳奉阴违,说是赈灾,其实不过是为了瓜分从那些道府逃离家园的青壮年,用以扩充麾下兵力。我还在扬州时,知道江南东道更是生了叛乱之事,可见如今世道已经不算太平,朝廷对于地方的节制能力已经非常薄弱,所以我认为咱们陈家不能将所有的人和物都放在长安。” “为什么?这长安好歹也是京都重地,又有潼关的天险关隘,怎么说也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陈启光不解的问道。 陈海笑了笑,“三叔应该知道,虞朝现在的军队分布是外紧内松,边陲之地驻有重军,然后是临近边陲的地方,各道府节度使麾下自养兵将,数量已然非常庞大。越到长安,兵力越少;长安守备不过四万人之数,潼关虽然有守军万余人,但是真若是有什么意外,怕是长安也未必安全。” 陈海说到这里,正好和抬起头的陈启兰对视了一眼,陈启兰点了点头,“海儿你竟然知道这些事,原以为你只对做生意有兴趣的。” “是,二叔,这也是我在扬州时,恰好遇到唐家姨父,并一起结伴返回长安,因此路上交谈了解了一些。” 陈海和唐正一起回来的事,陈家的人都知道,因此陈启兰也没有多想,听完陈海的话,也是开口道,“海儿说的有道理,如今新皇尚未荣登大宝,虽然懿宗皇帝走的突然,未有遗嘱诏书,但早就立有太子,并且太子生母惠安皇后王氏母家亦是在朝中拥有实权。想来太子登基之事已经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只是太子尚且年幼,说不得便要国舅摄政,又或者姜皇后效仿虞朝之初的那位女皇帝一般。”陈启兰顿了顿,终于还是说了一句。 然后气氛又陷入了沉默当中。 “且先看看再说。”陈启年缓缓说道。 陈启兰和陈启光点点头,也都是同意了自己大哥的话。 今年的除夕,因皇帝新丧的缘故,整个长安城都被笼罩在一片压抑的寂静之中。陈家也未能免俗,往年本应有的热闹喜庆被清冷所取代。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陈家宅院里,虽仍透着些许新年的气息,却显得格外冷清,前些日子挂上去的红灯笼早就已经取下,写好的福字对联等也都收好放进了箱底。陈家惯例是每到除夕这日,要给管事和仆人们分发年礼,这日也不例外。管事们和仆人们早早地便在院子里整齐站好,虽人数不少,但个个都敛声屏气,不敢有丝毫喧闹。陈家给每人发了新鲜的猪肉和鼓鼓的红包,管事和仆人们接过时,脸上都带着感激的笑容,口中小声说着吉祥话,祈愿明年接着为陈家效力,图个好彩头。 陈家在城中的那些店铺里,上午时分也差人送去了同样的猪肉和红包。这小小的举动,让在店铺里忙碌一年的伙计们感受到了主家的关怀,也让这个清冷的新年有了一丝温暖的人情味儿。 牛家庄那边的工坊早早地放了假。工坊里,除了少数本就是牛家村里的工人欢欢喜喜地回家过年外,大多数的工人和护院都留在了工坊。这些人大多是当初陈海授意下从长安的乞丐或者孤儿中雇佣而来的。他们无家可归,这工坊便成了他们的家。徐管家虽已年事渐高,但他平日里与这些人朝夕相伴,感情深厚,如同家人一般。今年,他便没有回长安家中过年,而是选择留在工坊里,与这些人共度新年。 陈家宅院里,众人先是恭恭敬敬地给祖父磕头拜年。祖父坐在正堂的太师椅上,虽已年迈,但眼神中透着威严与慈爱。磕完头后,小辈们便都聚在大哥陈沛的院子里,试图寻找些过年的乐趣。 下棋和投壶之类的小游戏成了他们消遣的方式。陈蓁蓁年纪尚幼,平日里早早就被哄着入睡,今日却因是除夕,得以晚睡。她像一只活泼的小燕子,叽叽喳喳地追在陈思思的身后,眼睛里满是兴奋。陈瀚恰好不当值,要过了初五才会返回军中,因此也得以能和家人在这年关时刻团聚在一起。 院子正中,陈海手持投箭,目光专注地瞄准壶口,轻轻一掷,箭稳稳地落入壶中,引得一旁的兄弟拍手叫好。大哥陈沛也不甘示弱,他深吸一口气,用力投出手中的箭,那箭带着风声,也准确无误地落进壶内。陈瀚在一旁笑着打趣,随后也加入了投壶的行列。他们的笑声在这清冷的宅院中显得格外清脆,却又不敢太过肆意。 陈家的大房、二房和三房的大人们则都陪在祖父的院里。他们或低声交谈着家中事务,或默默地坐在一旁陪着祖父。偶尔有几句轻声的欢笑,也很快被这寂静的氛围所淹没。宅院里没有了往昔除夕时的喧嚣,没有烟花燃过留下的刺鼻气味,也不见稚童成群结伴追逐打闹的欢快身影。陈家众人就在这静谧的氛围里,安安静静地过着这个特殊的除夕。 第183章 拜年 正月初二的时候,陈海去给彩衣拜年,实际上在除夕前陈海曾叫多宝儿送信去,邀请彩衣和小蝶来陈家一起过年,人多热闹些。但由于皇帝新丧的事情,彩衣她们便拒绝了陈海的邀请。 小蝶打开院门的时候,陈海和身后的多宝儿都穿了一身新衣站在那里,陈海手里提着一个食盒,身后的多宝儿手里还捧着几包糕点。 “新年好呀,小蝶。”陈海脸上洋溢着温和的笑容,热情地打着招呼。 “新年好,陈公子,还有宝儿姐,呃~你们快请进。”小蝶先是一怔,随后反应过来,有些懊恼自己不应该将人拦在门外说话,赶忙侧身让他们进来。 “陈公子,新年好。”屋里头听到动静的彩衣迈着轻盈的步伐走了出来,笑盈盈地微微欠身行礼。她身上穿着朴素的棉衣,棉衣的颜色略显黯淡,样式也普通,看得出有些旧了,不过好在浆洗得十分干净,透着一种质朴的整洁。 “彩衣姑娘,新年好。我来给你和小蝶姑娘拜年了。”陈海笑着说道,目光在小院里缓缓扫视了一圈。小院不大,却被收拾得井井有条,角落里堆放着一些日常杂物,也摆放得整整齐齐。只是整个院子少了些新年应有的热闹装饰,没有红红的春联,也没有喜庆的灯笼,在这新年的氛围里显得格外冷清。 “陈公子快请进。”彩衣侧身让陈海进入屋内。小蝶赶忙上前,接过陈海手中的食盒,轻轻放在了桌子上。 陈海的目光落在彩衣和小蝶身上的旧衣上,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问道:“身上没有银钱了吗?怎么连新衣服都没置办?” 彩衣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打趣道:“对呀,不是上次都叫你诓去投到客栈里头了嘛。” “呃~”陈海微微一愣,随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你应该跟我说一声的,好歹可以先支一些用来过年的。” 彩衣莞尔一笑,轻轻摇了摇头说:“逗你的,是我叫小蝶不用准备新衣服的。这里我们也没有什么熟人,不需要四处走动拜访的,我们两人就安安静静地待在这院子里,穿不穿新衣服又有何妨呢。” 陈海听了,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他打开桌上的食盒,说道:“担心你们吃不好,特意送来些菜,还有一小壶酒。”说着,他从食盒里小心翼翼地掏出盛有鱼肉、鸡肉等荤菜的盘子,又取出了一壶酒。 陈海拿起酒壶晃了晃,笑着对彩衣说:“担心你喝醉,这次是梨花酿,度数不高,味道很是清甜,适合你们女孩子喝。” 彩衣的脸颊微微泛红,眨眨眼笑道:“那就多谢陈公子喽。” 多宝儿也走上前,将手里的糕点放在桌子上。那些糕点都是陈家自己做的,有各种花样,散发着浓郁的甜香。 陈海这才仔细地瞧了瞧屋里的陈设。屋内的家具虽然简单朴素,却摆放得错落有致,透着一种别样的雅致。只是屋里的温度有些低。他又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彩衣,发现彩衣的鼻子有些红红的,心中有些怜惜,忍不住说道:“你这里怎么这么冷,不知你们住的可还习惯?” 这时,正好小蝶端着取暖用的火盆子从里屋走了出来。那火盆里的炭火正旺,红红的火苗跳跃着,给屋里带来了一丝暖意。 “也还好,平时我们将火盆放在里屋,里屋小一些,身上的棉衣也厚,因此倒不觉得冷。”彩衣笑着回道。 “你们两个人住在这里,若是觉得冷清,不如去我家住几天,我家人多,好歹热闹些。”陈海真诚地邀请道。 “倒也不用这么麻烦的我们在这里住得也还习惯。”彩衣声音小小的,淡笑着应道。 陈海见状,也不强求,几人又说了几句家常话,陈海便领着多宝儿告辞回家了。 咸通十五年,虞懿宗因病驾崩,懿宗在位期间,虽有诸多建树,但晚年痴迷长生不老之术,广建道观寺庙,朝堂又被宰相把持,纲常混乱,南北灾祸不断,百姓生活苦不堪言。 年仅六岁的皇太子李儇被推上了历史的舞台。在田令孜、刘行深、韩文约等宦官的拥立下,李儇继为新帝,是为僖宗,年号光启,成为了虞朝第十九位皇帝。 正月初十,这一具有重大意义的日子,新皇登基,大赦天下。整个长安城仿佛在一夜之间被注入了新的活力,尽管百姓们还沉浸在对旧帝驾崩的复杂情绪之中,对于这片广袤大地的大多数人而言,新皇登基的消息还是如同春风吹过冰封的大地,带来了新的希望。 宫廷之中,举行了盛大而庄严的登基仪式。随着一上午的祭祀太庙,祭拜天地等繁琐的步骤后。金銮殿上,六岁的李儇身着华丽而厚重的龙袍,小小的身躯在那巨大的龙椅前显得有些单薄。面对下面乌压压跪在地上口中高呼吾皇万岁的文武百官,他的眼神中透着一股对于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的茫然,或许他还没明白坐下的这个龙椅对自己而言意味着什么,此时他怯生生的四处张望,似乎对这个场面感到恐惧,尽管在此之前的几日里,太傅一直谆谆教导自己应该遵守的皇家礼仪,但此刻他只想尽快逃离这个让自己感到不适的环境,回到自己熟悉的晋王府里,那里面还有前几天宦官们新寻来的宝马良驹,还有马球赛等着自己,尽管他并不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再回到东宫,而是要搬去大明宫内居住了。生母王皇后,哦,现在是太后了,王太后坐在光启帝旁边的座位上,努力示意年幼的光启帝能够坚持下来,但是收效甚微,王太后保持的姣好的面容上因此有些着急。 站在龙椅下首的田令孜见状凑到龙椅旁,小声的朝着光启帝嘀咕了一番,年幼的光启帝轻轻说了一句,“当真?” “奴婢怎敢欺瞒皇上。”田令玫露出一丝笑意,小声回话。 “好!那一会儿我们就去。”光启帝大喜,便老老实实的坐在龙椅上,享受下面文武百官的三跪九叩。 “是。”田令玫恭敬的回了一句,然后便站回了自己的位置。 朝中的文武百官里有看到田令玫的小动作的,却也不敢说什么,如今新皇虽然登基,但毕竟年幼,以后朝中的权力是否还会像先帝在时那般,还是重新洗牌,仍未可知,没必要现在得罪一个宦官,尤其是皇帝身边当红的宦官。 田令玫站直了身子,没有一丝方才面对新帝时的谄媚的模样。直到典礼结束,田令玫才朝着下面的文武百官喊了一句:“退朝!” 第184章 极尽荒唐 年幼的僖宗在小宦官们小心翼翼的服侍下,终于穿戴好了衣衫。那精致的龙袍穿在他小小的身躯上,略显宽大,却也透着一种稚嫩的威严。小宦官们刚系好最后一根衣带,僖宗就迫不及待地命人打开了寝宫的门,而后像一只欢快的小鹿一般,马不停蹄地跑了出去。 他身后的小宦官们顿时吓得大惊失色,一个个脸色煞白。要知道,这小皇帝可是万金之躯,若是有个闪失,摔了碰了,那对于他们来说可就是掉脑袋的大事儿了。他们赶忙提着衣摆,跌跌撞撞地追在后面,嘴里不停地喊着:“陛下,慢些,陛下,慢些呀。” “快去请田总管。” 其中一个宦官扯着公鸭嗓,声音中带着一丝慌乱地喊道。那声音在寂静的宫道里回荡着,仿佛一道紧急的命令。 前些日子的雪还没有化尽,御花园的太液湖上结着厚厚的冰,平滑如镜。湖边长着几株梅树,红梅点点,在白雪映衬下娇艳欲滴,散发出阵阵幽香。高大的松柏挺立着,松枝上堆满了积雪,像是一个个白色的塔尖。小径被官宦宫女们打扫的近乎一尘不染,小皇帝快步跑在上面,后面跟随着一群慌张的宫女宦官。 “阿父,你昨日不是说只要我挨过了登基大典,就带我去打马球吗?” 待到田令玫找到这里之后,小皇帝僖宗眼睛亮晶晶的,双手拉着田令玫的衣袖,小脸上满是期待地央着他。 田令玫看着小皇帝,脸上露出了微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说道:“是的,陛下。前两日新进贡的小马驹还等着您去调教呢。那小马驹啊,身姿矫健,毛色鲜亮,就像专门为陛下准备的一样。” “太好了,咱们赶紧去。” 僖宗一听,兴奋得小脸通红,兴高采烈地跳了起来。 太液湖旁边那块专门开辟出来的练马场,乃是前几日田令玫下令命人紧赶慢赶修建而成的。这练马场虽然仓促建成,却也十分齐整,场地开阔平坦,周围还用栅栏围了起来。 小皇帝一见到这练马场,眼睛就亮了起来,迫不及待地骑上了马。那马驹毛色鲜亮,精神抖擞,驮着小皇帝在练马场里欢快地跑了起来。小皇帝骑在马背上,小小的身子随着马的奔跑一起一伏,手中紧紧握着缰绳,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神情。跑了几圈之后,小皇帝的额头微微见汗,亮晶晶的汗珠在阳光下闪烁着。 田令玫见状,赶忙从马背上将小皇帝抱了下来。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精致的手帕,小心翼翼地给小皇帝擦了擦汗,那动作轻柔而又恭敬,嘴里还不停地说道:“陛下马术越发精进了。陛下如此年幼,骑术却这般了得,真乃天赋异禀啊。” 小皇帝听了这话,大为高兴,眼睛里满是自豪的光彩,他拍了拍身旁的马驹,说道:“这马驹挺好,我很喜欢。阿父接下来咱们玩什么?” 田令玫脸上堆满了笑容,眼睛里透着讨好的意味,笑道:“陛下既然高兴,不如趁此机会,打一场马球如何?” 小皇帝一听,忙不迭地点头应允。 于是,那些宦官们按照田令玫的安排被分成两队。他们骑上马,手持马球杆,在练马场上开始了马球比赛。这些宦官们平日里就陪着小皇帝玩乐,深知不能让小皇帝扫兴,所以在比赛过程中,他们看似激烈地追逐着马球,实则暗暗地让着小皇帝那一方。 果不其然,比赛结束后,不出意外自然是小皇帝那一队获胜了。小皇帝高兴得手舞足蹈,而田令玫则在一旁陪着笑脸,不停地夸赞小皇帝球技高超。 僖宗心情大好,他手持马球杆,随意挥舞着,笑着对田令孜说:“阿父,朕近日马球技艺似又有精进,你且看看。” 田令孜赶忙满脸堆笑,奉承道:“陛下天生聪慧,这马球之技自是一日千里。陛下骑于马上,犹如天将下凡,那马球在陛下的球杆之下,就如同被陛下掌控的臣民,乖巧听话。陛下这等技艺,莫说是在这宫中,便是那天下间,也定是无人能及。” 僖宗听了这话,越发高兴,哈哈大笑着说:“阿父真会夸赞朕,朕有阿父相伴,这玩乐之事才更加有趣。” 田令孜见时机正好,便故作谦逊地说道:“陛下,老奴虽承蒙陛下厚爱,可这宫中之人,多有因老奴身份低微而看轻老奴的。老奴倒不打紧,只是怕因此而有损陛下圣名。” 僖宗一听,皱起眉头,不悦地说:“阿父何出此言?朕视阿父如亲人,阿父于朕而言,是极为重要之人。朕的喜好,阿父皆懂,朕的心思,阿父皆能体会,那些个鼠目寸光之辈,竟敢看轻阿父?” 田令孜赶忙跪下,磕头说道:“陛下息怒,老奴只是偶然听到些闲言碎语。老奴想,若老奴能有更高的身份,便能更好地侍奉陛下,为陛下分忧。” 僖宗略作思考,然后说道:“阿父的忠心朕是知晓的。朕觉得阿父有能力担当更重要的职位。朕今日便封阿父为神策军中尉,统领禁军。如此一来,阿父便可在宫中更有威望,那些个敢看轻阿父的人,定不敢再造次。” 田令孜心中大喜,却佯装惶恐,再次磕头谢恩:“陛下隆恩,老奴定当肝脑涂地,以报陛下厚爱。老奴定会将禁军训练得如同陛下手中的利剑,只听陛下差遣,保陛下无忧。” 僖宗上前扶起田令孜,笑着说:“阿父快快请起,朕相信阿父定能不负朕望。” 陈家。 因为新年歇市的缘故,醉意楼和白鹿客栈都暂时停止了忙碌的营业节奏,要一直到过了正月十五才会重新热闹起来。白鹿客栈这边,情况又有些特殊。由于有许多前来参加春闱的外地学子居住在此,即便尚未开门迎客,却还是留了些伙计值守。毕竟这些学子千里迢迢赶来,在这备考的关键时期,客栈也不能全然不顾。 陈海打开房门,见外面阳光正好,照在身上有股温暖之意,便叫来多宝儿,说道:“这些天都窝在家里,今日天气不错,咱们去白鹿客栈瞧瞧。” 多宝儿欢快地应了一声,转身就去准备。 不多时,两人都换上了厚实的棉衣,那棉衣的棉芯是新棉花,穿在身上既暖和又轻便。他们走出家门,坐上了马车。马车缓缓启动,车轮在石板路上发出有节奏的声响。陈海坐在马车里,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街景。街上的行人倒是比往日多了些。 第185章 题菊花 陈海和多宝儿乘坐的马车缓缓停在了白鹿客栈的门口。陈海透过车窗望向客栈,只见那大门紧闭着,透着一股宁静的气息。多宝儿利落地跳下马车,快步上前,伸出手轻轻敲了两下门。 门内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一个伙计将门打开了一道缝。那伙计探出脑袋,一眼认出是自家少爷的贴身婢女多宝儿,脸上顿时露出笑容,叫了声:“宝儿姐。” 便将门完全打开了。 “谢谢啦~”宝儿一向都是很有礼貌的,在陈家时也不会因为自己是少爷身旁的近侍便对其他下人指手画脚,得了帮助通常都会很有礼貌的回一句谢谢。 那开门的伙计见多宝儿笑着对自己道谢,一时间心里也有些开心,“不,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少爷,快进来。”多宝儿站在门口,并没有着急进去,而是侧身恭敬地等陈海走了上来,这才乖巧地跟在陈海的后面进到客栈里头。 陈海一抬眼,就看到那伙计脸上还残留着些许惊讶的表情,便笑着说道:“新年好呀。” 那伙计这才如梦初醒一般,赶忙躬身弯腰,恭恭敬敬地向陈海问好:“少爷新年好。” 陈海迈步走进客栈里头,眼睛扫向一楼大堂。只见大堂内,有几名学子正围坐在一起,小声地议论着什么。因为仍旧处于先皇大丧期间,整个客栈内都弥漫着一种肃穆的氛围,没有举行什么诗会,或者是雅集之类的娱乐活动,相较于往日的热闹,如今显得有些冷清。 这时,新掌柜彩衣听到动静,带着小蝶从里面走了出来迎接陈海。陈海看着彩衣,笑着说道:“我以为你要到了正月十五才会来呢,现在客栈也不开门,你可以在家歇歇的。” 彩衣轻轻摇了摇头,浅笑道:“在家也没什么事的,不如过来看看。” 随后,陈海信步走到大堂的白墙前面。只见那白墙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各种诗篇,几乎快要被题满了。彩衣跟在身后,看到陈海专注的样子,笑着说道:“因为有这道可以随意题诗的白墙,客栈里的学子们兴致非常高呢。不过白墙即将不够用了,等过了十五之后,我便叫工匠来将白墙重新粉刷一遍,这样又可以接着让他们题诗在上面了。” 陈海听了,不禁微微皱起眉头,问道:“那先前题在上面的佳作岂不是就看不见了吗?” 彩衣无奈地耸耸肩,回道:“那也没法子呀,要是没了地方,后面来的人有好的诗作就题不上去了。” 陈海听了彩衣的话,沉思了一会儿。现在这个时候,办报纸之类的似乎不合时宜,不过倒是可以考虑印诗作。目前这大虞还没见到有人将自己的诗词印成书册到处传播,应该是印刷成本太高——印的少了没什么意义,可要是印个几千册的话,那花费就实在是太高昂了。但是,如果自己将这些学子们的诗作收编成册,应该会有人买来看,毕竟才子佳人的戏码,放到哪个朝代都会有人看,古代没有电视之类的传播媒介,老百姓可以当做娱乐的事物少的可怜,若是考虑到受众群体,那些文人的诗词便就有些生涩难懂了,唔不如再刊印一些小说传记之类的,再增加一些花边新闻,比如谁家的小姐喜欢上了王爷,哪家的公子与郡主私定终身,不顾家族的阻拦私奔了?应该会有很多人愿意花钱买去看的。想到这里,陈海嘿嘿笑出声来。不过为了避免麻烦,得把背景朝代改一改。 彩衣有些诧异的看着陈海莫名的发笑,有些摸不到头脑,“陈公子在笑什么?” 陈海可不想现在就跟彩衣说这件事,当下摆了摆手,“唔,没什么,我在看诗。” 彩衣顺着陈海的目光朝着墙上看去,那些诗作,也没有什么可笑的啊~ 忽然,陈海的目光被墙上的一首诗吸引住了。只见这诗写着:《题菊花》“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陈海仔细品读着,不禁笑了笑,说道:“这诗立意倒是别具一格,不故作伤感之语,也不矫揉造作。只是~这诗怎么有些熟悉……” 陈海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赶忙去查看作者,只见那诗的下首处赫然写到:“咸通十五年,曹州黄巢。” 就在这时,旁边陈海一进门看到的那几个书生里走过来一人。陈海抬眼望去,看那人的穿着打扮,应该是家境不太好。虽然穿着棉服,可棉服上却有几处补丁,显然已经穿了很久。那书生大约三十岁的模样,皮肤黝黑,不过眼神中透着一种神采不凡的气质,而且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寒酸有什么不妥。陈海见那人走过来,朝着自己拱手行礼,说道:“方才听兄台评价我的诗,在下就是黄巢。” 陈海见状,赶忙上下打量了一下黄巢,心中对他的坦然和自信暗暗赞赏,也拱手回礼道:“我叫陈海,是白鹿客栈的东家。黄巢兄的诗确是好诗,只是现在是特殊时期,不好饮酒,否则陈某一定敬黄兄三大碗酒。” 黄巢见陈海没有丝毫架子,也不因为自己的一身寒酸而轻视自己,反而还说要请自己喝酒,心中对陈海也生出几分好感,便朗声道:“陈老板的好意黄某心领,我和族弟远道而来,若不是有陈老板这间客栈,黄某还不知要住在哪里呢。” 陈海微笑着说道:“黄兄客气了,白鹿客栈本就是为四方宾客提供歇脚之处,能得黄兄这样的才子入住,也是客栈的荣幸。” 黄巢微微点头,又看了看墙上自己的诗作,说道:“黄某在这里题诗,也是一时兴起,见这墙上诸多佳作,心中不免技痒。” 陈海说道:“黄兄此诗,气魄不凡,陈某虽不懂诗词之道,但也能感受到黄兄诗中的豪情壮志。” 第186章 元宵花灯(上) 陈海正与黄巢说话的时候,客栈的门又被人从外面砸得砰砰直响,那声响在安静的客栈里显得格外突兀。伙计听到声音,在彩衣的示意下,赶忙快步前去开门。大堂内的其他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打断了手中的活计,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门口。 只见那伙计打开门后,门外站着两个东市衙署的小吏,一老一少。年少的小吏站在前面,他身材略显单薄,眼神中透着一股年轻人特有的机灵劲儿。他先是整了整头上的帽子,然后开口问道:“客栈掌柜可在?” 彩衣听到询问,款步向前,轻声说道:“我就是客栈的掌柜,不知差役大哥有什么事吗?” 年少的小吏抬眼看到彩衣,只见她眉如远黛,目若秋波,生得如花似玉,一时间不禁呆了呆,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艳。那年长的小吏见状,轻轻咳嗽了一声,眼神里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说道:“我们奉了市丞之命,正在挨家挨户通知。因新皇登基,不忍百姓过年无趣,特许正月十五开放花灯会,准许放烟花…… 所以我们特来通知,希望掌柜的早做准备。” 彩衣听了,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微微欠身点头称是:“多谢差役大哥前来告知,小女子感激不尽。” 两位差役也不多做停留,转身朝着下一家商户走去,继续去敲下一家的门了。 陈海站在大厅里,见彩衣走了回来,便开口问道:“是什么事呀?” 彩衣微笑着回答道:“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接着,她将那差役的话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好在客栈在冬月的时候便有准备花灯等物什,等到十五那天,叫人挂起来便是了。” 陈海听后,不禁有些纳闷,看着彩衣的双眼问道,“虞朝以前可是有这样的先例?” 彩衣轻轻摇了摇头,说道:“这倒是没有,这算是头一遭呢。” 陈海听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新皇帝登基后还没正式开始朝政,倒先搞出了这一番名堂了。不过不管怎么样,看来这次正月十五能热闹一番了。陈海转头看了看大堂里的其他人,只见学子们的脸上也都露出了期待的神情,毕竟这个年因为先帝大丧过得太过沉闷,如今有了花灯会和烟花的盼头,大家的心情都变得愉悦起来。 黄巢也笑着说道:“如此甚好,这正月十五的花灯会定是热闹非凡,黄某倒是很是期待呢。” 陈海点头称是:“是啊,黄兄。想来应该很热闹才是,黄兄第一次来长安倒是可以目睹一番盛景了。” 于是陈海便听到大堂里的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讨论起这即将到来的花灯会,沉闷的气氛也瞬间变得活跃起来。 因为有了这突然的变故,长安城的百姓又开始活络了起来,本来嘛,先帝驾崩国丧期间,是禁止一些娱乐活动的,但是突然间新皇体恤百姓忙碌了一年,好不容易闲下来能和家人亲朋一起聚一聚,便开了这道先河。于是百姓们又隐隐有些期待正月十五元宵佳节的到来了。 按照虞朝惯例,往年的正月初七便开始上灯,整个城市就如同被点亮的星图,一盏盏花灯陆陆续续地出现在大街小巷。那花灯的样式可谓是千奇百怪,有象征着吉祥如意的福瑞麒麟灯,麒麟的身姿矫健,鳞片在烛光的映照下闪烁着五彩的光芒;还有那灵动的鲤鱼灯,仿佛下一刻就要跃龙门而去,鱼尾摆动间活灵活现。这些花灯会一直延续到过了正月十八,期间花灯游行、舞龙舞狮等活动不断,整个城市沉浸在一片欢乐的海洋之中,百姓们常常夙夜不眠,尽情享受这一年一度的盛景。而其中,又以十五元宵佳节最为热闹。 但今年因为先帝大丧,一切活动都受到了影响。不过,新皇登基后的特许,让这个元宵佳节又重新焕发出了生机。各个灯会、诗会在沉寂了一段时间后,又开始活跃起来。比起中秋夜的规模,元宵佳节的热闹程度犹有过之。 元宵节这天,人们更加侧重于自己与家人、亲朋们的庆祝。天还未黑,街头巷尾就弥漫着元宵的香气。那白白胖胖的元宵,包裹着各种馅料,有香甜的豆沙馅,细腻的芝麻馅,还有鲜美的肉馅。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着元宵,欢声笑语不断。 吃完元宵后,人们便涌上街头,去猜灯谜。在东市的广场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谜纸条。那些纸条在微风中轻轻晃动,像是在向人们招手。年轻的书生们站在灯谜前,眉头紧锁,苦思冥想;孩子们则围在一旁,眼睛里充满了好奇,他们虽然不懂其中的深意,但被这热闹的氛围所感染。 与此同时,夜市也热闹非凡。街边的小摊贩们叫卖着各种小玩意儿,有精美的香囊,绣工精致,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还有栩栩如生的糖人儿,引得孩子们直流口水。而那舞龙舞狮的队伍穿梭在人群之中,龙身随着舞龙人的动作上下翻腾,狮头威风凛凛,时而跳跃,时而打滚,惹得围观的人们阵阵欢呼。 对于白鹿客栈的客人而言,这个元宵佳节虽不能与家人亲朋相伴度过,但能与新结识的朋友一道逛街、猜灯谜,也是别有一番乐趣。毕竟他们一年到头都埋头苦读,难得有这样放松的时刻。而且,如今最让他们感到高兴的是,可以光明正大地饮酒了。只要不做出格之事,能小小地娱乐一番也是好的。 陈海和家人在陈家热热闹闹地度过了元宵节。 入夜之后,东市一片繁华景象。五彩斑斓的花灯将大街小巷照得亮堂堂的,犹如白昼一般。花灯下挂着的灯谜纸条随风轻轻晃动,像是在向过往的行人招手。 亥时的钟声敲响时,陈海正与陈思思、多宝儿等人围坐在东市附近的一个小吃摊边。小吃摊的锅里炸着一锅热气腾腾的元宵,那圆润饱满的元宵在锅里翻滚着,逐渐变得金黄,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摊主熟练地用漏勺将炸好的元宵盛到碗里,再浇上一勺香甜的桂花糖汁。 陈海捧着一碗元宵,转头瞥见多宝儿被元宵烫了一下嘴,然后忍不住鼓着腮帮子一个劲儿的朝着自己碗里吹气的样子,忍不住乐了起来。 “少爷就会笑话人。”多宝儿有些发窘。 “是你的样子太好笑了嘛。” 第187章 元宵花灯(下) 平康坊的一家酒楼的一间雅间内。 这雅间布置得颇为雅致,墙上挂着几幅名人字画,角落摆放着精美的瓷器,檀木桌椅散发着淡淡的香气。然而,坐在桌前的韩鹿儿却无心欣赏这一切,今日他的心情有些不愉。 新皇登基了,这本是一个大好的机会,他韩鹿儿本欲走动一番,凭借自己在神策军中忠武将军的职位,再加上多年来积累的人脉和资源,好将自己的职位再往上晋升一下。可今日去给干爹韩全诲请安时,却得到了一个十足的坏消息。 新皇帝僖宗宠信尚在潜邸时的那一干宦官,诸如田令玫,刘行深、韩文约等人。登基之后短短几日,那田令玫便被晋升为神策军中尉,如此一来,他现在可是自己这个神策军忠武将军的顶头上司了。还有其他几个宦官现在也都得到了举足轻重的职位。自己的干爹韩全诲毕竟是先皇时的大明宫总管,虽说新皇帝继位后,职位暂时还没有变动,但是在这官场摸爬滚打多年的韩鹿儿心里清楚得很,新皇帝必然是要重用自己带出来的那些宦官的,干爹以后怕是要举步维艰了。 想到这里,韩鹿儿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心中满是烦闷,他郁闷地往嘴里灌了一大碗酒。那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流下,却无法浇灭他心中的愁绪。 今日听干爹说,原来手下那些管事的宦官已经开始暗地里纷纷去寻关系拜码头了,都期望等田令玫等人正式接替了干爹的位置后,自己还能保住现有的地位或者谋求更好的前程。韩鹿儿越想越气,又灌了一碗酒,然后自嘲地笑道:“呵,已经开始认定我干爹就要倒台了嘛。真是人情凉薄呀。” 干爹告诉他,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是避免不了的事。韩鹿儿不以为然,暗自想道:“这是多正常的事,,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如果干爹不行了,大不了再换一个干爹就是了。凭我累计的军功和本事,不管是田令玫还是谁,都应该会倚重自己才对。” 想到这里,韩鹿儿忽的笑出声来,没错,重新拜个干爹就是了。 下一刻,血光忽的绽放开来。 陈海见几人都已经吃完元宵,便站起来,朝着前头努了努嘴,“走, 去看看最热闹的地方。” 最热闹的地方自然是平康坊了,因为青楼酒肆众多,所以一般这种时候,那些灯谜、舞龙队都会扎堆在这里,哪家店铺若是给了赏钱,通常舞龙队都会在店铺门口舞上半天,图的就是热闹喜庆,来年生意兴隆。 周围的摊位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商品,有色彩斑斓的花灯,那些花灯造型各异,有的是展翅欲飞的凤凰,凤凰的羽毛用彩色的丝绸制成,在灯光下流光溢彩;有的是憨态可掬的小猪,小猪的眼睛又大又圆,仿佛在好奇地看着这个世界。还有各种精美的手工艺品,如用竹子编制而成的小笼子,笼子里关着一只小巧的纸糊鸟儿,轻轻晃动笼子,鸟儿就像是在飞翔一般。 不远处的灯谜区更是围满了人,有摇头晃脑思考着的老者,有争得面红耳赤的年轻书生,还有那些懵懂无知却在一旁嬉笑打闹的孩子。阵阵欢声笑语在空气中飘荡,混合着元宵的甜香、炸物的油烟香以及人群的热闹气息,让这个元宵之夜充满了浓浓的节日氛围。 陈海避开迎面而来的拥挤的人群,回头看陈思思和多宝儿就跟在自己身后,胡善功押在最后,以保护两个姑娘的安全。 陈思思拉着多宝儿好奇的游走在灯火辉煌的街道两边。 “思思小姐,这个灯谜是什么?” 多宝儿指着一个花灯下的纸条问道。 陈思思凑上前去,只见那灯谜上写着:“弯弯藤儿架上爬,串串珍珠上边发。” 陈思思眼睛一亮,说道:“这个我知道,是葡萄。弯弯的藤架上攀爬着葡萄藤,而葡萄就像一串串珍珠呢。” 再往前走几步,又有一个灯谜:“小小诸葛亮,独坐军中帐。摆成八卦阵,专抓飞来将。” “这个应该是蜘蛛。”陈思思思索了片刻,便想到了答案。 “哇~思思小姐好厉害。”多宝儿欢呼雀跃道。接着两人又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灯谜,“有头没有颈,身上冷冰冰,有翅不能飞,无脚也能行。” 多宝儿在一旁挠着头,嘟囔着:“这个灯谜好难呀。” 陈海看到两人认真的模样笑着说:“不妨事,我们慢慢猜,若是猜不出,看看别人猜的也是趣事。” “少爷,你知道谜底吗?”多宝儿拽着陈海的衣角询问道。 “或许是鱼。” “还真是。”陈思思眼睛一亮,在一旁附和道。 “少爷也好厉害,那少爷——青枝绿叶颗颗桃,外面骨头里面毛,待到一天桃子老,里面骨头外面毛。这个怎么解?”多宝儿皱着小鼻子,又看到了一个灯谜。 “这个确实更难一些,可以往用的东西上面想一想。” “用的东西?”多宝儿嘀咕道,一旁的陈思思也同样凝眉思索。 片刻后, “少爷,是什么呀,我猜不出来。” “咱们去吃胡饼,吃完告诉你们是棉花。” “哦~原来是棉花” 不多时,几人手里面便都捧着外皮香脆的胡饼站在街上吃了起来,陈思思多宝儿手里还有一串晶莹剔透的糖葫芦。 借助街道两旁花灯的明亮,陈海打量了一下临近街道的路口处,然后不禁暗自皱了皱眉。那些路口开始出现一些禁卫打扮的人,似乎在东张西望寻找什么人。 兴许是逛街的人太多了,为了不引起骚乱,那些禁卫没有选择大声吆喝,而是成群的在街道旁的摊位上和人群中逡巡,打量着每一个经过身边的人。时不时的会有一两拨禁卫走到一起,然后交换一下讯息,然后再度分开。 陈海抬头望去,街道两侧的店铺房顶赫然也有禁卫在四处张望,只是为了不引人注意,那些人还刻意的隐藏了身影。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陈海暗自思索着。 第188章 冷芒烟火(上) 陈海刚来得及伸手将一头雾水的陈思思和多宝儿拉倒身边,下一瞬,前方十几米的地方,突然爆发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一幕~ “叮叮叮叮”冷色的光芒在空中交汇,火星四溅,像极了烟花的模样。 下一瞬间,一个禁卫闷哼一声,被踢飞出来,砸在了街道上的一个摊位旁。 受到波及的摊位瞬间破碎,摊位上的汤锅滚落,汁水四下飞溅,桌椅东倒西歪,受了惊的摊主失神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似乎忘记了闪避。那附近拥挤的行人,在第一瞬间的不可置信后,接下来便陷入了慌不择路的慌乱中。 器具跌落地上的声音汇同孩子的哭声,大人惨叫声,交织成了一场惨剧。 那慌忙之中的人群,像没头苍蝇一般左右躲避着,似乎想要从这团混乱中抽身,前面的已经在拼命想要逃离这炼狱一般的地方,后面的人仍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犹自往前挤着。 “咻~” 随后铁哨声破空传来,附近搜查的禁卫呼喊着开始朝这边涌过来。 陈海也终于看清了战团中心的那一道身影。那是如同火焰般的朱红色身影,居然是一名女子!那女子身姿矫健敏捷得如同鬼魅一般,在七八名身穿黑色禁卫衣衫的壮汉之间自如地穿梭着。只见她手中铁剑的寒芒闪烁不定,好似夜空中闪烁的寒星。一名禁卫手中的长刀狠狠挥出,却只扑了个空,而那女子手中的铁剑就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般,以一个刁钻到极致的角度,“噗” 的一声插进了那禁卫的胸口。随后,铁剑毫无停滞地拔出,带出一股鲜血,那鲜血仿若喷泉一般自那禁卫的胸口激射而出。被贯穿胸口的禁卫眼睛陡然瞪大,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没能发出声音,只能捂住胸口,身体颓然倒下,发出沉闷的声响。 “好霸道的剑法。”陈海心中默默感叹一声,然后又看见那朱红色身影宛若惊鸿一般再度踢飞两个禁卫,同时转身削下一名禁卫的手臂。 转眼之间,那些禁卫便已经倒下大半。 趁着这个间隙,陈海终于看清,那女子身上的裙摆沾满了血污,看来这女子应该是之前便已经经历了一场恶战了。 余下的禁卫没有丝毫退却,一名禁卫大喊一声,挥刀再度攻了上去。刀剑相搏之际,那铁剑还有余力逼退趁机攻来的另外两柄长刀,下一瞬,女子猛地挥剑刺中那名禁卫的手腕,那禁卫吃痛之下手里的长刀把持不住,掉落在地上。 那禁卫自知不好,转身便逃。女子趁机欺身上前,格挡掉为了保护自己的同伴而再度袭来的两柄长刀后,一脚踏在那禁卫的后背上,然后揪住那禁卫的衣服,单手发力再度将那禁卫甩了回来,原本站在女子身后的另一名禁卫赶忙伸手去接自己的同伴。 不料下一瞬间,女子的铁剑从同伴的背后扎出,又贯入到这名禁卫的胸口。 “好狠厉的杀意~”看到这一幕的陈海心中一凛。 周围搜查的禁卫陆陆续续赶了过来,那战团的规模有愈演愈烈的态势。 十几名禁卫架起盾牌,迅速结成了一座坚实的盾阵,缓慢地逼向被围在中间的女子。 朱红色身影的女子目光紧紧地注视着缓缓逼近的盾墙,似乎在想破解之法。 “喝!” 随着禁卫的一声充满力量的呼喝,盾墙突然加速朝着女子撞去。 女子见状,没有丝毫的犹豫。她双腿猛地一蹬地面,身体如同一道红色的闪电般纵身一跃,轻盈地脚踩在盾墙之上,想借助这盾墙反弹的力道,避开这波汹涌的攻击。 电光火石之间,危险骤然而至。只见那严密的盾墙之中,突然刺出数把长刀。女子躲避不及,腿部被其中一把长刀划开一道深深的口子。 女子闷哼一声,被刺中的腿部鲜血瞬间便涌了出来。但女子没有丝毫犹豫,在空中强行翻转一圈,如一片飘落的枫叶般,落在了方才打斗中波及的那个摊位旁。她的落地溅起一片尘土,鲜血顺着她的小腿缓缓流下,滴落在地上,形成一小片刺目的血泊。 “杀了她!” 盾阵后面手持长枪的一人发出一声充满杀意的怒吼,“杀!” 其余的禁卫们齐声嘶吼着冲了上来。 那女子余光扫过身边的事物,然后手中铁剑猛地一抖,剑柄在她的手中快速旋转,带动剑身发出一阵轻微的嗡鸣声。铁剑挑起地上的一个汤锅,那汤锅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呼啸着朝着冲上来的禁卫砸去。 “当!” 的一声,汤锅再度被盾牌格挡下来。汤锅里还残留着犹自滚烫的汁水,在撞击的瞬间,汤汁四溅,淋了众禁卫一头。那滚烫的汁水让盾阵之下的禁卫们发出一阵痛苦的哀嚎,他们的动作也因此出现了一瞬间的迟缓。 趁着这个难得的空档,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手持铁剑,如同一头下山的猛虎般攻上。铁剑在她的手中挥舞得密不透风,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阵凛冽的风声。禁卫们心中骇然,他们没想到女子在受伤之后还能爆发出如此强大的攻击力。在一阵金属碰撞声和惨叫声中,女子又成功砍倒了几人。 站在盾阵后手持长枪观阵的那名禁卫首领,口中呼喊一声,突然手中长枪一震,枪出如龙,直直刺向女子。 女子不退反进,手持铁剑直奔那首领而来,首领手中长枪上下翻飞,与女子战在一起。下一瞬间,女子终究因腿部受伤而略显蹒跚,一个躲避不及,又被长枪划破了胳膊,女子皱眉向后翻滚两圈,起身时,两枚梭子镖直奔首领面门激射而至,首领手中长枪大开大合,敲掉射来的梭子镖。却见那女子只是虚晃一枪,趁首领反应之际,再度攻向一旁的禁卫,禁卫反应不及,又被刺中两人,女子纵身一跃,在一名禁卫的脑袋上用力一点,上了街旁的屋顶,然后几个纵跃,消失在了屋顶的那一头。 “追!”那首领盯着女子离去的方向吐了一口痰,朝着手下众人吩咐道。 禁卫再度追击而去。 街道的混乱还在持续,终于反应过来的人群开始四下而散。 陈海将陈思思和多宝儿拉进一家铺子,胡善功站在最外侧,保护着三人,那店铺的主人此时已经反应过来,想要走过来将人轰出去然后将铺子关上门,奈何见到胡善功魁梧的身躯,又迎上那不善的眼神,只得悻悻作罢,随着涌入的人越来越多这铺子算是彻底关不上门了,店铺主人转而缩头把自己埋在柜台后面。 “那身影有些熟悉。”陈海脑海里想着,来不及多说什么,陈海嘱咐胡善功照看好陈思思二人,便挤开眼前拥挤的人群,再度冲到了大街上。 第189章 冷芒烟火(下) 远处的街道开始燃放烟火,五彩斑斓的烟花在夜幕中绽放,发出乒乒乓乓的声响。那绚烂的烟花如同盛开在夜空中的花朵,瞬间点亮了整个街道的上空,将黑暗的夜晚映照得如同白昼。孩童们被这美丽的景象吸引,发出阵阵欢闹声,他们在人群中跑来跑去,手指着天空中的烟花,眼睛里满是新奇与兴奋。大人们也沉浸在这节日的氛围中,相互吆喝着,分享着这欢乐的时刻,给这原本寂静的夜带来了无尽的热闹。 陈海挤在拥挤的人群中,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终于出了这条街道。远处的人群并不知道就在刚刚这里发生了什么,他们仍旧充满欢乐地在四处观赏着花灯、猜着灯谜。人们的脸上洋溢着笑容,欢声笑语在空气中回荡,与刚刚那条街道的混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怎么会在这里?” 陈海一边走一边摇着头,心中满是疑惑。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那道朱红色身影的主人为何会出现在今日这场骚乱里,而且看样子还是引发这场骚乱的源头。 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找到她才行。 陈海离开那条街道时,留意到有一些禁卫手持着灯笼,小心翼翼地攀上了屋顶。想必是那女子在打斗中留下的血迹为下面的人指明了方位,便于他们进行追查。 还有一些禁卫陆续赶到,在那首领的指挥下,开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各项工作。一部分禁卫留下来收拾街上的残局,刚才那短短的时间内,场面一片混乱,禁卫或死或重伤的就有十几人之多。地上满是破碎的摊位碎片、散落的货物,还有斑斑血迹。 一些禁卫开始走进那些堵满了犹自惊慌失措的游人的铺子。铺子里的人们脸上还带着惊恐的神色,他们紧紧地挤在一起,眼睛里满是不安。禁卫们耐心地叮嘱着他们,说那女贼人已经逃脱了,待会儿回家时各自要小心一些,最好是结伴同行,不要落单;若是有可疑的情况,立马跟城里的禁卫禀报等等。 只隔了一条街的距离,这边倒并不清楚那条街的惨烈。偶然有一队禁卫急匆匆地跑过,他们的脚步声在街道上回响,打破了这里的平静。 显然,那道身影逃走的时候,一直是走的屋顶。所以并未继续造成骚乱和恐慌。 “听说了吗?刚才锣鼓街上发生了械斗,死了好些人呢,杀得血流成河了都。” “说是今晚早些时候有强人在燕回楼里刺伤了神策军的韩将军。” “真的假的?”前面那人诧异问道。 “我妻弟就在神策军中,这消息保准可靠,现在神策军禁卫正在到处搜捕呢。” “抓到那人了没有?” “没~让他又杀了几人,给逃了” 陈海听到街上已经有消息灵通的人开始小声议论刚才的事了。 锣鼓街自然就是刚才陈海他们所在的那里。 陈海心中怀揣着疑惑与担忧,脚步匆匆地穿梭在人群之中。他的目光在人群里快速地扫视着,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线索,试图从周围人的表情或者行动中找到与那女子有关的蛛丝马迹。 在一条街道的拐角处,陈海瞧见一条昏暗巷子。陈海心中一动,继而左顾右盼一番,确认周围没有什么异常的目光后,便一头扎进了巷子里。 巷子里弥漫着一股静谧的气息,没有一丝人影。远处偶尔传来的爆竹声和喧闹声,像是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喧嚣,与这里的寂静格格不入。 陈海小心翼翼地走着,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只能借着微弱的月光和远处的灯火余光来辨认道路。他仔细地查看巷子的每一个角落,墙根处还未消退的积雪、地上的小石子,甚至是墙角堆积的杂物,都没有放过。 “呵~”陈海突然停了下来,眼前赫然是墙壁了,这条巷子居然是死胡同,陈海的眉头微微皱起,心中因为耽误了时间而有些懊恼。 陈海闭上了眼睛,强迫自己静下心来,然后努力把自己想象成那朱红色身影。如果自己是她的话,此刻受了伤,会跑到哪里躲起来呢? 陈海从巷子里退了出来,重新回到热闹的街道上。 脚步匆匆,脑海中还在不断思索着。翻过两条街后,陈海不经意间抬头一看,竟然不知不觉间到了醉意楼的门口。 醉意楼今晚灯火辉煌,门口还残留着已经燃放过的烟花的痕迹,大堂里人影绰绰,显然热闹非凡。陈海突然想起,好像白日里特意交代刘掌柜,让他邀请白鹿客栈的那些书生一起在醉意楼聚聚,热闹一番。陈海的脑袋里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不会这么巧?” 刘掌柜和伙计们见到陈海时,都有些意外。毕竟此时陈海的出现有些突然,但他们还是第一时间上来请安问好。刘掌柜脸上堆满了笑容,说道:“二少爷,您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陈海只是点点头,说道:“过来看看,你们各自去忙。” 然后便开始环视大堂里的景象。 大堂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那些外地来的学子们或举杯畅饮,或高谈阔论,或在划拳行令。但陈海仔细地查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身影。 “或许我猜错了?” 陈海开始有些怀疑自己的推测,但还是信步上了二楼。 因明日才是正式营业,所以今晚要雅间的人并不多,因此雅间并没有全都开放。陈海一边走,一边刻意留意那些没有开放的雅间。他的脚步很轻,生怕惊动了什么。终于,在最一处雅间门外,陈海发现了一丝殷红的血迹,陈海心跳陡然加快,然后左右看了看,接着不动声色的将血迹清除掉,这才闪身进到雅间里。 屋里并未燃灯,但借着窗子外的月光,陈海还是发现了那道朱红色的身影,此时伏在桌子上, 已经失去了知觉。 “阿离姑娘!?”陈海轻声叫了一声。 第190章 搜查 屋里并未燃灯,一片昏暗静谧。窗子是微微打开的,清冷的月光如银纱般透过窗户的缝隙洒落在屋内。借着这微弱的月光,陈海的目光急切地搜索着,很快便发现了那道朱红色的身影。此时,她伏在桌子上,宛如一只受伤后陷入沉睡的蝴蝶,毫无生气,已经失去了知觉。 “你好。” 陈海轻声唤道,声音在寂静的屋内回荡,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那身影一动不动,就像一座冰冷的雕像。陈海心中一紧,赶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女子翻了个身。在月光的映照下,女子的容貌清晰地呈现在眼前。“阿离姑娘!?” 陈海轻声叫了一声,声音中带着惊讶与担忧。 阿离的脸色如同白纸一般惨白,没有一丝血色,就像一朵被霜打过的花朵。陈海急忙伸手探了探阿离的颈部,感受到那微弱的脉搏后,他长舒了一口气,喃喃道:“没死就好。” 然后,他将阿离横抱着放在桌子上,这才发现她大腿处的罗裙已经被血浸染得一片殷红,那刺目的红色在黯淡的月光下显得格外惊悚。 陈海此时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的那套虚礼了。他的眼神中只有对阿离伤势的关切,陈海连忙将窗子关上,防止冷风进来,然后就着月光将阿离腿上沾满血污的罗裙撕开了一点。由于有些血已经凝固的原因,罗裙和里面的裘裤有些地方已经和伤口粘连在了一起。陈海从怀里取出匕首,那匕首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他的手微微颤抖着,小心翼翼地将伤口旁的罗裙和裘裤剥离,每一个动作都轻之又轻,生怕给阿离带来更多的痛苦。终于,阿离的大腿露了出来,只见那光洁的大腿根处,一道狰狞的深可见骨的伤口赫然在目,犹自在冒着鲜血。那伤口就像一张咧开的血盆大口,仿佛要吞噬阿离的生机。 陈海又将怀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地取了出来——几包石灰粉,还有一些别的药物杂乱地摆在桌上。他在里面焦急地翻找着,终于翻出一包用于止血的药。他迅速地给阿离敷上,希望能够止住那不断流淌的鲜血。昏迷中的阿离似乎感受到了疼痛,皱了皱眉头,但并未醒来,依旧沉浸在那无尽的黑暗之中。 由于伤口太深,陈海那包止血的药物竟然不能奏效。陈海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眼神中满是担忧。想到褚桥山曾经给自己用过的金疮药,阿离是褚桥山的师妹,身上自然有同样的金疮药才对。陈海当下也顾不得什么,朝着昏迷中的阿离说了一声:“得罪了。” 便伸手探进阿离的怀里。他的心跳陡然加快,毕竟这是一种极为冒犯的行为,但此时为了救阿离的性命,他也别无他法。 “呵,你居然一直放在身上,还以为被你丢掉了呢。” 陈海从阿离的怀里摸出了一瓶香水,正是自己当日得阿离搭救,为了答谢送给她的那瓶。 陈海将香水放在旁边,手再度伸向昏迷女子的怀里。 幸好,陈海很快摸索到了那瓶金疮药。他轻轻打开瓶盖,一股药香弥漫开来。他小心翼翼地将金疮药涂抹在那深可见骨的伤口处,连同肩膀的那处伤也一并处理好,陈海尽量让自己的手指动作轻柔些,以免弄疼了昏迷中的阿离。 “唉~”陈海站起身来摇了摇头。 然后轻轻退出雅间,将门缓缓掩好,确保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陈海慢慢走到楼下,只见刘掌柜正在柜台后面忙碌地整理着账目。陈海便招手叫来刘掌柜,说道:“今日客人不多,主要也就是客栈那些无处可去的外地学子。不如在大堂里生起炉子,给他们做个火锅,大家热闹一番,也能暖和暖和。二楼雅间人不多,就没必要开放了。待二楼那几间雅间的客人走尽,留两个伙计招呼那些学子就是了,其余的人早点回家过节去。” 刘掌柜听后,连忙点头称是:“少爷体恤下人,是我们的福气,只是三楼宴会厅不巧被人包了出去,说是要举行一场元宵诗会。” “哦?诗会?” “是的少爷,现在那里已经有了一些人了。” “是些什么人?” “回少爷,组织者乃是礼部尚书家的齐公子。” 陈海眉头微微一皱,想起来这个人自己曾在万花楼见过一次,不过是仗着家族余荫只知享受之人罢了,感官不好。 陈海摆了摆手,便朝着伙房的方向溜达过去。 来到伙房,他见里面空无一人。陈海瞅准这个空档,先往大锅里倒了一桶水,接着又往还在燃着柴的灶膛里添了一把柴,红色的火苗舔着锅底,不一会儿,锅里的水便开始微微沸腾。 陈海随后从自己棉袍里面的长袍撕下一块来,再细心地撕成几个布条做成绷带,他把做好的布条放入锅中,让它们随着沸腾的水翻滚着,算作消毒。 一切准备就绪后,陈海避开所有人的视线,端着一盆热水,小心翼翼地返回二楼雅间。此时,阿离仍旧昏迷未醒。陈海轻轻翻看伤口处,见血已经有止住的迹象,心中稍感宽慰。 陈海先用布条沾湿,动作轻柔地将伤口周围的血污一点一点地擦净,然后又仔细地为伤口上了一遍药。这才拿起用沸水煮过的布条,熟练而又小心地将伤口包扎了起来。 “条件有限,绷带没时间晒干了。”陈海默默叹了口气,在绷带的外面又缠了一层干燥的布条。 陈海做完这些,额头有些微微见汗,他用衣袖轻轻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阿离那张惨白的脸。 楼下的喧嚣突然戛然而止。 陈海微微皱眉,来到二楼与大堂的楼梯处。 神策军的两个人此时正站在大堂里,他们身上的甲胄在大堂的灯光映照下闪烁着冷硬的光泽。两人面色严肃,其中一人正与刘掌柜说着什么,只见刘掌柜频繁地点头,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门外依稀还能看到一些神策军的人的身影。 “掌柜的,可曾看见有可疑的人?唔,一个身穿朱红色裙子的女子,受了伤。”大堂里一个神策军的人一边比划着,一边目光锐利地盯着刘掌柜的眼睛。 刘书德赔笑着,身体微微前倾,恭敬地说道:“军爷,小老儿今日一直在店里,不曾看见有这样的人出现。” 另一名神策军的人缓缓地环顾了一圈大堂,眼神像鹰隼一般审视着每一个角落,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藏人的地方。“也有可能换了装扮。掌柜的,今日客人都在这里了吗?” 刘书德赶忙回道:“楼上倒是还有几位客人,俱都在雅间里。” “哦~”那人闻言点了点头,“少不得我们要搜查一番,那贼人有些翻屋越墙的本事,没准掌柜的不知道。” 刘书德赔笑道:“军爷说的是。小店一直是奉公守法的,还请军爷们自便就是。” 第191章 青玉案(一) “守不守法的你说了可不算,窝藏贼人你可知道后果?” 那神策军士兵的声音冰冷,如同寒铁撞击,透着浓浓的威慑力。 刘书德身体一颤,连忙更加恭敬的赔笑道,“军爷明察,小店哪敢做这种违法的事。” “哼。和他废什么话,搜一下便是,若是没有,咱们还要赶紧去查下一家。” 先前说话的那人满脸不耐烦,朝着门外等候的神策军招呼了一声。 “呼啦啦” 一下子进来二十多人,其中几个神策军士兵开始挨个对一楼大堂的书生验明正身。那些书生们原本正沉浸在读书谈天的惬意氛围中,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吓得不轻,一个个战战兢兢地配合着。 其余的人则顺着楼梯迅速上了二楼和三楼。他们的脚步声在木质楼梯上发出沉闷的回响,仿佛每一步都踩在人们的心尖上。雅间的门被一间一间粗暴地打开,伴随着门轴发出的 “嘎吱” 声,里面的客人被吓得发出阵阵惊呼。 很快,他们就到了刚才陈海为阿离包扎的那一间。 门,没有任何阻碍地打开了,一名神策军的人站在雅间的门口,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屋内。 只见雅间里面空无一人,一个圆桌几把椅子,除此之外就别无他物了。只是那窗户并未掩上,窗外的冷风吹进来,带着一股冬日寒凉的冷气。 那神策军士兵嘀咕了一句,但还是转身向同伴汇合去了。 三楼之上,灯火辉煌如同白昼,明亮的烛火将整个空间映照得暖意融融。 宋濂、杜子腾和云枫三人正围坐在一张精美的雕花桌旁闲聊。桌上摆放着几碟精致的点心和几壶香醇的美酒,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宋濂轻轻晃动着手中的酒杯,里面的酒水在烛光下闪烁着迷人的光泽。他看向杜子腾,眼神中带着好奇,开口问道:“子腾兄,你上次说的那姑娘,后来怎么样了?” 杜子腾听到这个问题,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惆怅之色,他微微叹了口气,缓缓说道:“那姑娘并未对我假以颜色,想来是没看上我。” 说罢,他轻轻放下手中的酒杯,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失落。 宋濂听闻此言,不禁诧异道:“以子腾兄的才学,竟也不能入那姑娘的眼?这可真是令人意想不到啊。” 杜子腾又端起酒杯,呷了一口酒,那辛辣的酒水顺着喉咙流下,却仿佛无法浇灭他心中的愁绪。他故作潇洒地摇摇头,苦笑着说道:“我本欲用真心打动她,故此每日都去东市那里寻她。我绞尽脑汁,时时找些话题来与她说,只盼能与她多些相处的机会。” 说到这里,他的脸上微微泛红,似是有些难为情,“不怕两位兄长笑话,或许是我太过急切,那姑娘许是觉得烦了,竟然再也不出现了。我在东市寻了她许久,却再也不见她的踪影。” 宋濂在一旁轻轻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这样的话,那女子确实是无意了。只是看那女子既然出来摆摊,想必家境不是很好。” 杜子腾再次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愁容,眼神中带着担忧说道:“是啊,现在她因为我不再摆摊,我心中实在是愧疚。我时常在想,不知她家里还有没有别的生计,若是只为了避开我而断了生计,那我着实心里难安了。” 云枫温言说道:“子腾兄,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了。没准她不在东市摆摊,可能去了别的地方。这长安城中市集众多,她或许只是换了个地方继续营生呢。” 宋濂也跟着点头附和。 许是为了转移杜子腾的注意力,云枫清了清嗓子,率先谈论起近来长安的时事。话题一转,又说起了诗词。 宋濂眼睛一亮,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说道:“听闻陈海又做出了一首《登高》,此诗可是得到了国子监蔡琪博士的首肯呢。” 云枫在一旁听闻,不禁点头附和道:“是啊,此诗一出,可谓是惊艳四座。那诗中的意境、用词,无不精妙绝伦。以后若是再想写秋天相关的诗,确实不好做了,感觉都难以超越他这首《登高》了。” “又何止秋天,怕是以后七律都不好做了。”宋濂摇头苦笑道。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话题又渐渐谈论到白鹿客栈的事。 云枫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说道:“你们可知道,那白鹿客栈的白墙上有很多佳作啊。来往的文人墨客,都喜欢在那墙上题诗留念。而且啊,蔡琪博士也给白鹿客栈题字了呢。这可真是难得的殊荣啊,你们也知道蔡琪博士向来清高得很,还从来没有给哪家铺子提过字呢。就连礼部尚书家都没有得到过蔡琪的题字。” 杜子腾听到这里,也默默思忖了一会儿,然后低声说道:“那日在大相国寺见到陈海作出那首《桃花诗》时,只觉得那人是有些诗才,但当时觉得和大家的差距也不是很大。当时我还想,若是我等潜心构思,也能做出差不多的词作。可是现在这首《登高》一出,只觉得此人之才,深不可测啊。相比之下,竟然有些我辈望尘莫及之感。可笑我们今日还坐在人家的酒楼里举行诗会,真有些班门弄斧的感觉了。” 宋濂和云枫听到杜子腾这番话,在一旁俱是深有同感的表情。三人想到此处,忽然觉得对于今日这场诗会,有些意兴阑珊起来。 过了一会儿,楼梯处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众人转头望去,只见齐证道带着一名女子姗姗来迟。那女子身姿婀娜,容貌绝美,身上的服饰华丽而精致,每走一步,身上的配饰就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几人细看之下,竟然是万花楼的花魁怜玉。 齐证道面带微笑,风度翩翩地与厅里的才子们纷纷打过招呼。他的神态自若,仿佛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 云枫看着怜玉,眼中满是羡慕,忍不住说道:“齐公子好本事,竟然在这元宵之夜,将万花楼的花魁给带了出来。这可真是令人钦佩啊。” “自古才子爱风流么。齐公子此举,倒也是应了这风流才子的做派了。”宋濂在一旁也笑着打趣道。 杜子腾却讪笑道:“他齐公子算哪门子才子。又没什么可传世的诗作,不过是仗着家里的权势罢了。” 宋濂和云枫一听,顿时吓了一跳,宋濂赶忙小声说道:“嘘,子腾,莫要乱说,给自己招来麻烦。” 杜子腾听到宋濂的话,当下也便不再开口。几人都是知道齐证道的身世背景的,他的家族在长安城中颇有势力,若是得罪了他,恐怕会有不少麻烦。 第192章 青玉案(二) 此时,宴会厅里已经聚集了不下三十多人。灯火摇曳之下,众人或低声交谈,或浅酌美酒,氛围热闹而又带着几分文雅之气。 不多时,田冲也来到了这里。齐证道选择在醉意楼举办诗会,其实是田冲的主意。近来,因为田令玫深受僖宗的喜爱,官职连升了好几阶,田冲作为其亲近之人,在这群人里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田冲心中便有了几分骄纵之气,他一直想找个机会,好好羞辱一下陈海,以彰显自己的不凡。只是今日到了醉意楼,并未见到陈海的踪影,心中难免有些失望。 他先是满脸笑意地跟齐证道打了声招呼,待到见到宋濂和杜子腾几人,便径直走了过去。他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举止优雅,看上去颇为温文尔雅,很是有家教的样子。他开口说道:“好久不见,待会儿可要多做一些诗作出来才行呀。”几人见状,俱都拱手回礼,打了招呼。田冲这才心满意足地坐回到齐证道身边。 几人相距不远,便闲聊起来。不知怎的,话题又转到了那首《登高》的诗上。田冲听闻,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不屑地说道:“这首《登高》说是陈海所作,谁知会不会是得了蔡博士的斧正,才能如此出彩。若是我等的诗词也能得到蔡博士指点,必然也能成传世佳作了。”他的话语中带着明显的嫉妒与不满,眼睛里还闪过一丝轻蔑。 齐证道听闻此言,立刻笑道:“田兄见解最合我意。”两人一唱一和,说说笑笑间,将陈海贬得一文不值。宋濂等三人在一旁听着,却是不好做声。一来,陈海作诗时三人确实也都不在场,没有办法为其确切地辩解;二来,平日里和齐证道、田冲两人也算相熟,不好轻易驳了他们的面子,只得默默听着。 那叫做怜玉的花魁,方才应齐证道的要求下场舞了一场。她身姿轻盈,舞步翩翩,彩带随风飘舞,宛如仙女下凡。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韵味,惹得厅里的众才子纷纷侧目,目光紧紧追随着她的身影,眼神中满是惊艳与倾慕。怜玉早已习惯将众人的目光吸引在自己身上的感觉,因此此时坐在齐证道的身旁,安静地听几人谈论两个月前陈海那首诗的事。 对于陈海这个人,怜玉自然是知道的。年初的时候,那陈海曾经去过万花楼,找樊妈妈谈生意,只是被樊妈妈拒绝了。后来那陈海便去找了闻香阁。其实做不做生意的,怜玉并不在乎,只是后来传出闻香阁在陈海的传授下,作出了几首曲调不同以往的曲子,像《琵琶行》等等,倒是吸引了很多生意过去,让那闻香阁的花魁明月大大地出了一番风头。后来万花楼花了一笔钱,才从闻香阁那里学来了这些曲子,怜玉也试着唱了,果然与众不同。怜玉听着众人的谈论,始终保持着微笑的姿势,并未开口插话,只是静静地听着,仿佛这些事情与她并无太大关系。 “可惜那陈海今日没来参加诗会。”有人带着遗憾的语气说道。这两个月的时间,陈海的《登高》几乎是才子们每场宴会必提的话题,也曾有人组织宴会的时候邀请过陈海,但是得到的都是陈海的婉拒,因此有些人也心生不满,觉得那人不是故作清高,就是有名无实。 “方才我上来时倒是听掌柜的说那叫陈海的今日就在醉意楼呢。”有一位才子听到众人讨论的对象,突然开口说道。 田冲闻言心中暗喜,觉得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但他脸上神色不变,朝着齐证道说道:“所谓无巧不成书,既然那陈海正巧在这里,不如齐兄叫人去请来,我们一起饮酒作诗,欣赏一下陈才子的佳作如何?”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齐证道抚掌大笑,说道:“好好好,以陈海的才情,我岂能怠慢, 当是我亲自去请才对。”说罢,齐证道果然站起身来。 田冲见状赶忙伸手阻拦,说道:“唉~你是今晚这诗会的发起者,又是当朝礼部尚书之孙,若是你亲自去请, 岂不是太瞧得起那陈海了吗。” 齐证道摆了摆手,毫不在意地说道:“无妨,若是他真有传闻那般才情,我去请自然是无妨的。” 田冲心中暗笑,脸上却依旧带着笑意,说道:“连蔡博士都肯为他题字,想来传言做不得假的。”他故意提起蔡博士题字之事,就是为了刺激齐证道。 齐证道脸色微变,心中想起自己父亲曾经在自己蒙学时找那蔡琪求过字,那蔡琪才学了得,就是脾气太差,当年竟然直截了当地拒绝了自己父亲。 田冲留意到齐证道脸上的神情,心中得意,但脸上神色不变,继续说道:“既如此,那辛苦齐兄去请陈海了。” 倒是一旁的怜玉看出了田冲的伎俩,只是自己也知道齐证道和田冲的背景,自己谁都不能得罪,因此便将目光转向他处,装作并未听懂的模样。 陈海已经将阿离巧妙地藏好,确保不会被发现后,他镇定自若地出现在了一楼的大堂内。此时大堂里因为神策军的搜查有些许混乱,他装作不知发生了何事一般,脸上带着疑惑,走向正在忙碌的刘书德,开口问道:“刘掌柜,这大堂里怎么如此喧闹?发生了何事啊?” 刘书德便如实回答了,正说话间,就见齐证道从楼上走了下来。齐证道一眼看到陈海,眼睛一亮,赶忙快步走上前,满脸堆笑地说道:“哎呀,陈才子在这里,倒是叫我好找。” 陈海拱手行礼,客气地说道:“原来是齐兄。不知齐兄找我,所为何事?” 齐证道笑道:“陈兄,今日我在这醉意楼三楼举办诗会,众多才子佳人齐聚一堂,大家都听闻陈兄的大名,甚是仰慕。我特来邀请陈兄移步三楼,一同参加诗会,共享这雅事。” 第193章 青玉案(三) “齐兄的美意,陈某心领了。只是陈某今日还有些琐事在身,恐不能与诸位尽兴,还请齐兄见谅。” 齐证道一听,赶忙说道:“陈兄,这可不行。我们之所以选在醉意楼举办宴会,就是奔着陈兄你的大名来的。你这醉意楼的主人若是不肯露面与大家见上一面,可就太不给大家面子了。况且今日来的都是些喜爱诗词之人,大家都想一睹陈兄的风采,聆听陈兄的佳作啊。” 陈海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他看了看齐证道那热切的眼神,又想到自己酒楼的生意,若是今日太过拂逆众人的面子,恐怕日后会影响醉意楼的声誉。“齐兄如此盛情,陈某实在难以再推辞了。那便随齐兄走一趟。” “这才对嘛~” 此时,那些神策军的人已经搜到了三楼。宴会厅里的众人听到外面的动静,都有些慌乱。田冲见状,嘴角微微上扬,他整了整自己的衣衫,在众才子的注视下迈着从容的步伐走到了门口。 因为田令玫正好是神策军中尉,田冲站在门口,神色傲然地亮了身份。那些神策军的人看到是田冲,赶忙恭敬地行礼,为首的一人说道:“原来是田公子,小的们不知公子在此,多有冒犯。” 田冲微微点头,说道:“无妨,你们也是职责所在。不过这宴会厅里都是些文人雅士,在参加诗会,并没有你们要找的人。你们就不必进到里面搜查了。” “是,公子。” 神策军的人齐声应道,然后便退下楼去。 田冲看着神策军离去的背影,心中满是得意。他转过身,看到齐证道已经拉着陈海的手走了过来,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神色。 “好久不见,陈兄。” 田冲嘴角微微扬了一个弧度,朝着陈海打了个招呼。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复杂的神情,既有那种骨子里的傲慢,又似乎夹杂着一点想要看好戏的期待。 陈海见是田冲,也淡淡的回了个招呼。他的心思此时并不在这寒暄之上,满脑子都是阿离的安危。 进到宴会厅后,齐证道拉着陈海的手,热情地说道:“上次万花楼一别,一晃数月有余,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齐某平生对喜爱诗词歌赋,陈兄能作出《登高》那等诗作,着实是让小弟钦佩不已。今日元宵佳节,我等欢聚一堂,正巧陈兄在此,不如请陈兄再作一首让我等瞻仰一番如何?” 陈海见那些神策军的人已经下楼有一会儿,心道默默计算了一下刚才那些神策军离开的时间,料想他们应该已经走远,勉强笑着回答:“在下其实还有要事。作诗的话不如改天。” 陈海的心中有些担忧,他不知道阿离会不会此刻醒来。在后世,陈海由于职业的缘故,也是见过许多练过功夫的人的,不过那些都是所谓的硬气功之类的,像阿离和褚怀山这样身上有古武术的,陈海还是到了这个世界才从他们的身上看见。陈海清楚,一般人流了那么多血,必须得去医院输血才能活下来,也不知道阿离是不是可以挺住。 齐证道只当陈海有意推辞,心中渐渐有些不耐,正欲开口之际,只听旁边的田冲说道:“诸位有所不知,陈公子的才学那可是高山仰止。诸位只知道一首《登高》,其实陈兄在扬州之时亦是参加了一场诗会,在那诗会上做了三首诗词都堪称是惊才绝艳。比如一首《临江仙》” 接着田冲便将陈海在扬州时所作的诗词背给大家听。那田冲本也是有些才学的,他摇头晃脑,声音时高时低,将那几首诗词背出来时也是抑扬顿挫,张弛有力,仿佛他自己就是那作出佳作的诗人一般。 众人闻言皆是赞叹不已,那些年轻的才子们眼睛里满是钦佩,交头接耳地讨论着诗词中的妙处。尤有宋濂等人是见过陈海的,所以赞誉更多,他们不住地点头,眼神里带着一种 “果然如此” 的神情。 田冲对大家的反应非常满意,接着说道:“陈兄既然有如此才学,何必藏着掖着,今日这里有很多才子都是第一次见到陈大才子,若是这点面子都不给,那多叫人失望啊。” 齐证道听田冲背诵完,眼睛一亮,说道:“还有此事。这么说来,陈才子可一定要作一首才好,不然我等脸面往哪里放啊。” 顿时就有现场才子附和道:“是啊,陈才子不肯作诗,难不成是看不起在座的我等?” “还是说我等的才学不入陈才子的眼。陈才子不屑于在我等面前作诗。” “不会是害怕露馅?莫非那些诗不是陈兄作的?” 田冲见自己几句话起到了想要的效果,嘴角不禁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旁边便有人开口道:“陈才子今日可要再留下大作,他日必成佳话。” 其实这人未必见过陈海,纯粹是跟着众人起哄,这话语里多少有着些捧杀的意味。 前方坐席上,怜玉端坐如初,她就像一朵盛开在喧嚣中的花朵,安静而迷人。但是众人的话一字不落的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她又想起陈海曾经给闻香阁的明月做的词曲,心中不禁一动。她有心想开口请陈海为自己作一首,但因她是齐证道请来的,所以倒也不好开口求了。她心中暗自盘算着,如果陈海今日当真做下一首诗词,自己肯定是要开口请他同意自己拿回去改成曲子,这样一来,自己的身价便能如当时的明月一般,再往上抬一抬了。 “陈兄不如作一首,我等也确实好久没有见陈兄大作了。”一道客气的声音。 陈海扭头看去,发现是那日大相国寺时见过的宋濂。 “宋兄原来也在啊。”陈海淡笑着开口。方才宋濂几人站的远了些,陈海并未看到。 “见过陈兄。”站在宋濂边上的云枫和杜子腾也纷纷开口。 杜子腾更是走到陈海身边,小声说道,“陈兄浸提若是不作一首,瞧这情景,怕是不好收场。” 陈海皱了皱眉,沉默不语。 杜子腾接着好心说道,“这些人有的是有些背景的,陈兄往后还要在长安做生意,没必要得罪了这些人。” 陈海终于点了点头,“好,多谢杜兄好意,笔在哪里?” 第194章 青玉案(四) 接着陈海四处瞅了瞅,然后径直走到一处桌几旁,只见那桌子最上面铺着一张宣纸,勾抹的不成样子,显然是方才有哪位才子用这纸作诗,但不太满意,又涂抹掉了。陈海将纸拿开后,见下面又有一首词——《青玉案?秋夜幽思》秋声渐起寒鸦路,暮云卷、斜阳暮。瘦影孤灯谁与度?旧笺残墨,幽怀难诉,独对星无数。 相思欲寄无寻处,雁字回时意踟蹰。冷月穿窗风入户。梦魂飘远,故园难赴,泪落梧桐树。 这首词上阕描绘了秋夜的景象,寒鸦、暮云、斜阳、孤灯等意象烘托出孤独寂寞的氛围,主人公在这样的环境中,对着旧物,满心幽怀却无处倾诉。下阕写相思之情难以传递,看到大雁也只是徒增犹豫彷徨,冷月寒风的夜里,思念使得梦魂飘向远方,可是故园难回,只能对着梧桐树落泪,以景结情,更添惆怅之感。只是字迹未尽数干透,显然是方才有人刚刚作好。 陈海转头问齐证道,“可是以青玉案为词牌名?” 齐证道点头,”不错,方才我们正是以青玉案这词牌名为题,若是陈兄觉得难了些,也可以做些别的。” 陈海也不答话,拿起笔在另一张白纸上缓缓写了下去。 陈海一边留意着那个方向,一边握着毛笔,字写的并不算快。 周围的人都围拢过来,看着陈海笔走龙蛇。 过了一会儿,杜子腾在一旁看着,就着陈海写的帮忙念了出来。 “青玉案,元夕” 他的声音不大,但却有穿透力,围在后面的人听到后便渐渐的安静下来。 又片刻后,杜子腾缓缓站直了身体,深呼了一口气,这才缓缓的朗声道,“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第一句便是暴击! 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 田冲瞬间变了脸色 醉意楼,三楼的宴会厅里,此时除了陈海手中毛笔在纸上滑过的沙沙声外,便只剩下了杜子腾的声音。 只这第一句出来,田冲心里便泛出不好的预感,他怎么会?他怎么抬笔就能写出这样的诗词甚至于没有一丝的犹豫,甚至前面那首别人写的《青玉案》都没有对他产生丝毫的阻碍,要知道作诗之前最忌就是观他人的作品,这样会将自己的思维限制住,但是陈海他, 他竟然没有丝毫的犹疑。 在场的众人有些是听过陈海的名头的,偏偏那首《登高》其实很多人都有讨论过。按照陈海的年纪,就算有才也不至于能做出如此诗作来,所以更多的人讨论后便更倾向于是蔡琪帮陈海润过笔,蔡琪一定与这人私交甚笃,或者收了陈海的天大的好处,甚至乎,那首诗就是蔡琪本人所作,所以才能有这等精彩绝伦的诗作。以蔡琪的名气,他已经不需要再用诗词来证明自己了。 但是当刚才田冲当着大家的面说陈海在扬州做了三首极具才情的诗作时,有些人便心中生了怀疑,莫非这人真有如此才学? 他才不到二十岁? 田冲的脸已经垮了下来,事实上,便是他在听到《登高》后的第一时间里,到处宣扬这诗应该是蔡琪所作的,又或者蔡琪帮忙修改的。原因无他,别说陈海才不到二十岁的年纪,便是田冲自己身边的那些四五十岁、大半辈子浸淫诗词歌赋的老师也都说过若是没有几十年宦海沉浮、洞悉世态冷暖的经历,是绝对写不出这样意境的诗的。田冲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原因无他,陈海太过干脆了,一开始好像是众人将他架到了高处,他不得不做的样子。但是陈海拿笔就写,太过从容了这让他生出了深深的挫败感,不论是陈海极具才情的文字;还是陈海实际上洞悉了他的用意,并反过来用一首《青玉案,元夕》打了自己的脸。 “沙沙沙” 陈海的笔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 “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 “玉壶光转” “一夜鱼龙舞” 转眼,上阙已成。 一幅大气华丽的画卷仿佛展现在众人面前——热闹繁华的街道上,灯火如织,精致的马车,华丽的骏马,车上的贵人,路上的香气,这简单的几个字便勾勒出一幅元宵佳节车水马龙、热闹非凡的街道景象。 齐证道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要说什么,但终究是没有发出声音。 宋濂赶紧找来纸笔,将复述的上阙誊写在纸上,口中小声的复读着,云枫伸头去看,也是一副要烂熟于胸的样子。 宴会厅里的气氛安静无比,似乎所有人都被那幅画卷所吸引,不自觉的忘记了出声。陈海抬起头看了看那个方向。 还好,还在。 在这宴会厅里的一处角落,一位书生似乎不胜酒力,此时似乎已经睡着,趴伏在席位上一动不动。大抵是全场唯一一个不受到陈海所作诗词影响的了。 毛笔在一旁的砚台里沾了沾,沙沙声继续响起。 然后是一旁的杜子腾的复述声。 “蛾儿雪柳黄金缕……” 众人仍旧屏住呼吸,静待下文。 “笑语盈盈暗香去” “还好。”田冲暗暗松了一口气,心中也暂时的定了下来。下阕这两句虽然也好,但总归是没有上阕那般惊艳了。如果下阕写的平平,这首词最多不过是中佳之作,也算不得太离谱。若是就这个水平的话,还不至于让大家都认可。 然而陈海还在写。 “众里寻他千百度……” 陈海毫不停歇,继续在纸上写着。 最后一笔落下之后,旁边的杜子腾也长呼了一口气,目光扫视周围:“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陈海掷了笔,拱手朝围着的人群说道,“陈某确实还有要事,告辞了。” 彼时,安静的人群终于有人率先反应了过来,“好词!” 也有人朝着陈海拱了拱手,“陈兄慢走。” 陈海走到齐证道面前,“齐兄,再会。” 齐证道终于反应了过来,“好,你你自忙你的便是,再会。”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人群后的怜玉默默的念着最后一句,姣好的面容流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她想走过去跟陈海说点什么,但是又觉得不妥,终究还是坐在那里没有出声。 陈海趁众人不曾注意,拐到靠门的柱子旁,将那醉倒的书生挽起带走了。 第195章 青玉案(五) 这词句上阕极尽繁华,每一个字、每一个词都像是精心雕琢的美玉,镶嵌在这上元佳节的盛大画卷之中。那笔锋犹如神来之笔,生动地刻画上元盛况,将那热闹的场景、繁华的气象,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众人眼前。即便只是这半阙,也已经是让人惊叹的好词句,如同夜空中一颗璀璨的星辰,独自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然而到得下阕,竟又如同神奇的魔法一般,将一份意境自这最为繁华的刻画中抽离出来。前阙入世,如同置身于那热闹喧嚣的上元街头,感受着人群的熙熙攘攘、灯火的辉煌灿烂;后阙脱俗,恰似突然脱离尘世,飘向那高远宁静的精神境界。两相对应之下,巨大的冲击力难以言喻。就像从烈火烹油的热闹场景瞬间被带入静谧清幽的深山幽谷,这种反差带来的震撼,让众人的心灵受到了强烈的撞击。 宴会厅里的众人中,有人还沉浸在词句之中,反复揣摩,试图完全理解这其中的深意;有人明白过来,也只是隐隐叹息,目光复杂。这份意境放在眼下,毕竟还是有所指的。或许是对这尘世繁华背后的虚无的一种感悟,又或许是对自身处境与理想境界的一种映射,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理解。 场面终于又嘈杂了起来,众人纷纷与身边的人议论着陈海刚才所作的《青玉案》,不出意外,这首词又将在长安文人的圈子里掀起一场风暴。 “今日之后,这元宵节的诗词怕是又不好写了。” 宋濂回味半晌,这才小声朝着身旁的二人说道。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钦佩,又有一点淡淡的无奈,仿佛陈海的这首词已经将元宵节的诗意写到了极致,让人望而生畏。 “谁能想到,半年多的时间未见,陈海的诗词功力又精进了这么多。” 杜子腾也默默感慨道。 “不管怎么说,这词却是极好。” 没时间理会那些人怎么想的,陈海现在抱着被自己乔装打扮成书生的阿离又再次回到了二楼的雅间内。说是乔装,其实不过是陈海找了一身书生服给她套上,然后将她的头发盘成男子发式而已。 那会儿神策军的人上来得急,仓促之下陈海也没有别的地方能将阿离藏起来,便只好偷偷将她带到三楼,趁着众人不注意伪装成醉酒的书生。所幸并未有人发现。 陈海在雅间里坐了半晌,周围一片寂静,只有阿离微弱的呼吸声在空气中轻轻起伏。期间,他也曾试着小心翼翼地掰开阿离的嘴,给她喂了一些水。水沿着阿离的嘴角缓缓流下,陈海只能一点一点地耐心操作,生怕水呛到她。 他深知自己是无法带着一个昏迷的人到处走的。这醉意楼里人多眼杂,而且外面大街上有神策军在搜捕,情况十分危险。贸然出去的话,一旦再遇到搜捕的神策军的人,在这开阔的大街上,可就不好逃脱了。所以,此刻这二楼的雅间虽然也并非绝对安全之地,但至少暂时能让他们躲避一下。所幸阿离均匀的呼吸让陈海放下心来,那规律的呼吸声就像平静的海浪,轻轻拍打着他紧绷的心弦,让他稍微松了一口气。 又过了半晌时间,月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洒下几缕微弱的光线在地上。阿离的睫毛动了动,似乎有醒转的迹象。 “醒了?” 陈海瞅着一动不动的阿离突然开口道。声音很轻,却在这安静的雅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这里暂时还是安全的,不过如果你醒了,咱们还是要尽快换个地方。” 闻言,阿离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神有些迷茫,过了一会儿才看清眼前之人的模样。 “没想到在这里与你见面了。” 陈海笑了笑,试图缓解一下这有些怪异的气氛。 “怎么是你?” 阿离终于开口。不过声音有些虚弱。 陈海笑了笑,“这里是我的酒楼啊,我在这里不是很正常嘛。” 缓了缓,陈海又说道,“我在锣鼓街看到你杀人了。” 阿离皱了皱眉,然后伸手摸了摸身上的伤口,发现都已经包扎好了。 “可惜没有成功。”阿离的头垂的很低,或许是因为受伤的缘故,神情显得有些慵懒灰心。事实上她已经留意韩鹿儿许久了,在几个月前她在长安寻到韩鹿儿的住处时,便一直在盯梢,为此她做了许多的刺杀计划,不过都因为韩鹿儿太过谨慎而不得不放弃。今天应该是最好的机会了, 韩鹿儿到酒楼去散心,只带了不多的手下,但是还是功亏一篑了,韩鹿儿在她刺出第一剑的时候便掀翻了面前的桌几,桌几阻碍了她的招式,但是自己仍然刺伤了韩鹿儿。待到她调整后再度攻去的时候,那个苍髯如戟、武艺不凡的大汉,只招架了两剑,便退缩了,居然毫不犹豫的跑了出去。 阿离想起了小的时候——每日种地回来会用胡须扎一扎自己脸蛋的父亲,操劳家务,总会给自己做出可口的饭菜的母亲,还有总是喜欢拿一串糖葫芦坐在村口逗自己笑的村长爷爷,还有那一村子可爱的村民。 他们都在那一晚死去了。 时间过得太久,以至于阿离每每想到她们的时候,已经开始记不清她们的样子,但是那种感觉她永远不会忘却。这个仇,她有必须报的理由。 但是这个机会就这样错过了,阿离追出去的时候,韩鹿儿的手下已经反应了过来,她挥起剑砍倒了几个兵卒之后,韩鹿儿已经跑的远了,身边也围满了神策军的人。 阿离只得放弃。 陈海看见阿离沉默不语,便絮絮叨叨了起来。 “你的伤口有些严重,如果不处理的话,会很麻烦。” “这里暂时是安全的,但还要找个地方,你的伤估计得养很长一段时间。” “你在长安住在哪里?” “是杀神策军的韩将军嘛?” 陈海看到了阿离眼中的诧异之色,做了个摊手的动作,“我往这边来时听到街上有人议论。” 第196章 窝藏 阿离又垂下头去,她的长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遮住了她的面庞,陈海从坐的地方看过去,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 “不过更多的还是听你师兄说过。” 阿离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双眼中终于有了一丝神采,似乎师兄褚桥山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羁绊。“你见过我师兄?” 陈海保持着谦和的姿态,笑了笑说道,“当然了,褚兄在扬州时帮了我大忙。我也答应他如果在长安见到你的话,看看能不能帮你些什么。” 阿离点了一下头,表示已经知道了,接着又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良久,阿离再次睁开眼睛,看着陈海,缓缓地说道:“谢谢你救了我。” “我是不是应该说不客气。”陈海笑道,脸上始终挂着恬静的笑意。“不过你可真厉害,神策军出动了那么多人都抓不到你。” 阿离沉默以对。 陈海也不介意,继续说道,“放心,有机会的。”随后见阿离不明所以的样子,又重复了一遍,“报仇,还有机会的。” 阿离点了点头,似乎把陈海的话当做安慰之语,并未真的放在心上。 陈海也不再过多的解释,“你……还能走吗?”陈海指了指阿离的大腿。 阿离像是想到了什么,苍白的脸色泛起一抹红晕,不过此时看来却显得有些病态的感觉,“你给我包扎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羞涩和尴尬。 陈海见状,摊开双手在空中比划一通,“当时没办法,我见你流了那么多的血,如果不想办法止血的话,你会死的。唔~你可不要讳疾忌医。”陈海的双手做了一个夸张的动作,想来是想比划出血特别多的样子,旋即突然意识到自己是看到了阿离的身体的,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因此恼羞成怒杀自己灭口。 阿离将头扭向窗子的方向,烟火在远处的天空沸腾,冷光映在窗子上,一闪一闪的。“我现在还能坚持,但是走不远。你可有什么地方能让我休养一段时日,待我伤好一些,我就可以走了。” “这酒楼,唔~后院有一间屋子,不大,但是很清静,我跟掌柜的说一声,让他收拾出来,等下我带你过去。” 阿离点点头,“好。” 陈海站起身来,“那你在这等我,我去去就回。” 陈海再度回到雅间时,只见那扇窗子大敞着,阿离正静静地依坐在窗前,出神地凝望着远处天空中不时绽放的烟火。那绚丽的光芒映照在她的脸的轮廓上,更显得清冷。 “有些冷了,一直吹风对你的伤可不好。” 陈海抱着一个略显臃肿的包裹走了进来。轻轻地将包裹放在一旁,然后踱步至窗子旁,探头朝下面张望了一番。接着,扭过头来,对着阿离温声说道:“后院的房间我已经让人收拾好了。我先下去在那里等你,待会你看到我后,就从窗户上跳下来。放心,我会接住你的。” 陈海说着,伸手指向楼下的某个位置, “这里的位置不太理想,等下我带你去那里对应的雅间,你从那里跳下去会更稳妥些。” 阿离顺着陈海所指的方向,辨认了一下位置,随后微微颔首。 过了片刻,陈海接住了一跃而下的阿离,随后迅速地带着她来到了一处亮灯的房间。 这个房间是陈海曾带着多宝儿研制 “烈焰酒” 的地方。 房间里已经被收拾妥当,虽然被褥不是全新的,但也十分干净整洁。“为了避免引起他人的怀疑,我只让人准备了一床被褥。你放心,我住外间,不会打扰到你。” 陈海放下包裹,轻声解释道。方才,陈海找到了刘掌柜,告诉他自己因为有个秘方需要潜心研究需要在这里住几天。他让刘掌柜将之前的房子收拾出来,并且强调没有自己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许靠近,以免打扰自己的思路。同时,他还让刘掌柜派人回陈家知会一声,免得陈思思她们回去后见不到自己而担心。做完这些安排后,陈海这才放心地返回来找阿离。 陈海让阿离坐下,接着自己则缓缓打开包裹,从里面一样一样地取出放置在桌子上——一身干净的衣物,绷带,以及食物和水,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生活用品。“这里没有女子的衣服,这是我留在这里备用的。对你而言有些大了,你先将就着穿一下,明日我再带衣服来。” 阿离环顾了一圈房子里的情况,眼中流露出一丝疑惑,“你是术士?” 陈海微微一愣,旋即恍然大悟。“之前我住在这里研制高度酒,这也算是我接手这酒楼后的第一项改进。所以用到了一些特殊的器具,后来因为规模扩大,在城外又建了工坊。唔…… 就是你救我的那次,我那日正巧是从工坊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你。” 陈海说到这里笑了笑,像是想起了当时自己被人截杀,又被阿离所救的事情。 “这些器具搬过去实在太麻烦,后来也就留在了这里。” 接着,陈海又从包裹里拿出一个酒壶。 见阿离露出诧异之色。 陈海笑了笑,解释道:“这是酒精,是将酒提纯后做出来的,度数很高,不能喝。本来就是用来以备不时之需的,用来给伤口消毒效果更好一些。方才止血有些匆忙,伤口其实都没有处理好,所以还是要重新再弄一下,以免伤口恶化。” 陈海絮絮叨叨地说着。 就在这时,冷不丁阿离突然开口道:“你就不怕被人发现你窝藏凶手,连累你一家老小?” 陈海微微一怔,随后神色平静地说道:“怕。不过只要不被发现就好了。这酒楼后院有小门。不过对你而言,翻墙可能更习惯些。门外面是另一条街,街上都是一些小的铺子,往东边一点是一大片居民区,再东边便是一片树林。如果有人真追查到这里,你往那边跑就行了。不过今晚神策军的人已经来过这里,应该不会再怀疑的。” 陈海一边说着,一边将包裹里的东西全都取出来,朝着阿离继续说道:“你腿上和肩上的伤口太深,需要缝合才行。” “这是什么?” 阿离瞅着陈海手里握着一枚弯成半圆的钩子问道。 “是针,可以用它缝合伤口。” 第197章 烛火 “你不是书生么?还懂这些东西?” “不算懂,多少知道一点。”陈海含糊其辞地说道。这事确实不好解释,毕竟这些都是前世的经验。他的职业要求他必须掌握一些户外急救知识。若要说把伤口缝合得多么美观,陈海自认不行,但缝上伤口肯定没问题。 旋即,陈海笑了笑,“而且书生只是我的副业,我的主业是做生意。” 陈海瞅着阿离身上受伤的地方,手里捏着针,在空中轻轻晃了两下,“用不用我帮忙?” “呃~不用,我自己来。” “好,那我给你放在这里。待会你先用酒精把针冲洗消毒一下,唔,消毒你懂?刚才我也说过的。”陈海不放心地继续絮絮叨叨着。“消毒就是用酒精把针上可能存在的细菌之类的脏东西清理掉,这样能避免伤口感染,让你的伤好得更快。” “何为细菌?” “一种肉眼看不到的微生物,呃~就是特别小的生物,会导致伤口感染恶化,引起发烧之类的反应。”陈海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了,只能试着用阿离能听得懂的语言解释着。 阿离皱眉思考了一下,“既然肉眼看不见,你又怎么知道?” “因为人的视力是有限的,这个得借助一种玻璃材质,放大几千倍之后,肉眼才能看的到。” 阿离狐疑的看了一眼陈海,见陈海说的煞有其事,眉头挑了挑,但并未继续追问下去。 “你先出去。”冷不丁地,阿离下了逐客令。 “呃~好,不过你要是弄不来,就喊我。我就在外间。”陈海指着外屋认真地说道。 “不许偷看。” “你放心,我还算是正人君子。”陈海边说边往外走,刚刚走到外间,身后便传来哐的一声,继而是门栓转动的声音。——门被阿离从里面锁上了。 陈海无奈地笑了笑,手在空中漫无目的的晃动两下,随后无声地落了下来。 陈海走到外间的床榻旁坐下,这个床是当时多宝儿睡的床,现在倒是自己鸠占鹊巢了,不过没办法,里屋自己的床同样被人占了去。 屋里,女子轻轻关上门,静静地站了片刻,似乎在听外面那逐渐远去的脚步声。确定脚步声走远后,她这才缓缓地返回到桌子旁。目光落在桌子上那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上,她不禁出了一会儿神。 片刻后,女子缓缓的坐在床边。 一旁的火盆散发着温暖的气息,使得这屋子里的温度十分怡人。偶尔传来 “噼啪” 一声,是木炭燃烧时爆了一下,火苗也随之在木炭上方欢快地跳跃着。 女子在烛光中缓缓拉开裙摆,先前被陈海临时用于包裹伤口地方的绷带已经被血完全浸透,深红色的血痂将绷带和裘裤紧紧地粘在大腿上,看起来着实触目惊心。阿离深吸一口气,手上开始有了动作,她慢慢地褪下被血浸透的绷带,连同早就已经有些破碎的裘裤。凝结的血痂再度被撕裂开来,伤口处的药末瞬间被冲到一旁。她抿紧双唇,强忍着疼痛,额头上开始冒出细密的汗珠。随后,她拿起一卷绷带放进嘴巴里咬住,一手打开酒壶。那度数高的酒精便被毫不犹豫的倒在伤口上。 阿离的一双眉毛不住地颤抖着,显然这剧烈的疼痛不是轻易能承受的。然而,她依旧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紧紧地咬着绷带。 接着,阿离毫不疑迟的拿起针线,这个时代的女子大多都是会女红的,阿离也不例外,因此除了肉体传来的疼痛之外,那弯钩一样的针在大腿的皮肉上来回穿梭,很快便将伤口缝合好了。随即阿离从热水盆中捞出毛巾,小心翼翼地将伤口周围的血迹擦干净。接着又撒上金疮药,血立马止住了。阿离长吁了一口气,这才用绷带重新包扎好。 肩上的伤倒是没有大腿上的严重,不过因为位置的缘故,处理起来还要麻烦一些。她费了好大的劲才将肩上的伤口处理好。弄好一切后,阿离停下手中的动作,静静地听了片刻。 “那个,能帮我再打一盆热水吗?” 尽管屋子外面依旧是寒冬,但女子此刻因为刚才的那些动作已经是大汗淋漓。 “好。” 陈海听到声音后,立马推门走了出去。 片刻后,里屋的门开了一条缝。 “你…… 你把水放在地上,转过去。” 陈海闻言照做。 “哐” 的一声,门再度关上了。 陈海耸耸肩,退回道外屋的床边。接着,里屋传来了窸窸窣窣的水声。阿离肯定想得到陈海是能听到这些声音的,但是现在自己一身的汗和没有擦净的血,需要好好地擦拭一下身体,也就顾不得这许多了。 良久,门再度打开,穿着明显不合身的男士衣服的阿离缓缓走了出来,衣服穿在阿离的身上显得有些过于宽大,将阿离原本因为习武导致的凹凸有致的完美身材尽数遮掩了起来,但一股野性的美反而毫无征兆的彰显出来。 陈海默默的移开了目光。 “谢谢你。” “你今晚谢的够多的了。” 陈海笑了笑。 “那些带血的衣服需要处理掉,你交给我。” 阿离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返回里屋将那罗裙和破碎的裘裤拿了出来,陈海伸开双手接过,明显感觉到了阿离攥着衣物的手有些僵硬。 外间也有火盆,所以陈海倒也不用多麻烦,只是将火盆搬到院子里,随后找来一把剪刀,将罗裙和裘裤剪成一条一条的。 “在屋里的话,烟会有些大,这里晚上没人过来,不会有人注意到的。”陈海扬了扬手中的布条,对着站在房间里的阿离笑了笑。 当最后一片衣物燃尽,陈海这才缓缓站了起来。他拍了拍粘在身上的灰烬,看向阿离。“好了,明天我去买些补血的药拿回来熬,这样你能好的快一些。” 等火盆里的衣物灰烬彻底燃尽之后,陈海又往火盆里加了些木炭,待木炭充分燃烧以后才将火盆搬进屋子里,“那些食物,你得尽快吃,凉了可就不好了。” 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客气的了,自己受了伤,确实应该尽快的恢复。阿离默默将一只鸡腿吃净,擦了擦嘴。 “你好好休息,我就在外间,有事你喊一声就行。”陈海又指了指外间的床榻,朝着阿离笑道。 第198章 时与蛰(上) 第二日,天一亮陈海嘱咐完阿离之后,便离开醉意楼,早早地便赶回了陈家。 昨晚,陈思思和多宝儿在老胡的保护下,从乱哄哄的锣鼓街回到了陈家。见陈海还未返回,两人担惊受怕了半天。陈思思心急如焚,第一时间找到了自己的父亲陈启光。陈启光一听陈海未归,立马点齐一众护院,便要让老胡带着去寻陈海。万幸的是,醉意楼的伙计及时赶到主家,禀报了陈海的消息。否则,陈家这一晚必然是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少爷,真是吓死人了。”陈海的小院里,多宝儿一边抹着泪,一边站在陈海的面前说道,昨晚上锣鼓街那场杀戮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而言简直太过惊悚。 “少爷,你也不说干什么去了,就一个人跑了,留下思思小姐我们,可担心死了。” 陈海揉了揉哭的梨花带雨的小姑娘的脑袋,将那梳的整齐的发髻揉的乱做一团,“唔~我遇到了一个许久未见的熟人,所以过去看看。”顿了顿,陈海又道,“我不是让老胡送你们回来嘛~而且你忘记了,少爷我可是会功夫的~” 陈海说着将一只手臂向上弯曲,做了个秀肌肉的动作。 “那也担心呀。”小姑娘不再抹眼泪了,站在那里摸着被陈海揉乱的脑袋哼道,“少爷讨厌死了。 ” “少爷,是什么朋友呀,那么危险的时候还要去见。” “唔~他欠我钱。” “啊~?”多宝儿轻呼一声。 “对了,你一会儿去思思那里,跟思思也说一声,免得她担心。” “好,我这就去。”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走了。 陈海望着多宝儿离去的背影,摇头笑了笑,然后一转身,溜进了多宝儿的房间。 “唔~她也只有这几件棉衣啊~什么啊~还以为她有很多。”陈海偷偷的翻出多宝儿的衣格,看着手里的几件衣服有些懊恼,“算了,回头再给她买几件。” 担心多宝儿随时返回,撞见自己此时的行径,到那时小姑娘即使不会到处宣扬,自己也会就得没脸见人了,于是陈海迅速的将偷拿出来的一身女子衣服收好后,便火急火燎的离开了小院。陈海有些心虚的跑到了陈启年的书房,发现父亲今日并不在家。于是,他便去找了母亲。看到母亲满脸的担忧,陈海心中愧疚,连忙安慰了一番。之后,他又去找了三叔,真诚地谢了三叔昨晚的举动。 处理完这些事情后,陈海打算到药铺买些药,再回到醉意楼。他脚步匆匆,心中想着事情,出门的时候差点迎面撞到了从外面拧着眉走进来的陈启兰。 “海儿见过二叔,二叔这是退朝回来了?”陈海想起每日这个时辰差不多是陈启兰上完朝返回家中的时间。新皇帝荣登大宝之后,唐正并未如预料那般复出,倒是陈启兰并未受到任何影响,也许是官阶级别不够,没人注意。想起唐正,自己也该抽时间去拜个年,以前自己家从商,唐正贵为虞朝大将军,担心走的近了旁人说什么,因此每年拜年的时候都是陈家的女眷在母亲的带领下过去串个门。现在自己也算是将军府的属官,况且现在唐正一直赋闲在家,空有个将军的头衔,自己过去也就没人说闲话了。 陈启兰似乎被刚才迎面撞来的陈海吓了一跳,“嗯,何事如此惊慌?” “哦~也没什么,就是想着去醉意楼一趟。”陈海连忙解释道。 “那边生意上有事?”陈启兰虽然偶尔也会参加家族的议事,但对于陈海手里对于陈家而言微不足道的生意平时是从不过问的。 “是,不过也不算是,就是看看有没有地方能改进一些。”陈海撒了个谎。 “嗯。”陈启兰便不再说话,只是微微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陈海见自己的二叔转身继续朝院子里走去,便也转过身准备出门。 “对了。”陈启兰突然从身后说了一句。 “什么?”陈海回过头,诧异的看着二叔。 “上次你说的,关于咱们陈家应该将一部分的人力物力搬离长安的事,我仔细想了想,觉得这么做更稳妥一些。你可有什么计划?“ 陈海愣了愣,心中有些意外二叔会突然提起这件事。他思索了片刻,说道:“有是有,不过还要二叔和我父亲定夺。“ “你若不着急走,随我到书房,详细说说。” 陈启兰看着陈海,眼神中带着期许。 陈海自然是同意,随后跟着陈启兰来到了他的书房。 一进入书房,陈海便被墙上那一幅偌大的舆图所吸引。一般舆图这种东西只会出现在武将的帐里,像现在这样挂在一个文臣的书房里倒是不多见,不过这也并不逾矩。 陈海站在舆图前,仔细地观察着,陷入了沉思。片刻后,他抬起手指着舆图上江南东道上一处圆点说道:“如果是我,我会选在这里。” “金陵?为何不是扬州呢?扬州富庶天下皆知,更何况还有陈家分支在那边,我们在那边也有一些生意。” 陈海知道陈启兰话里的意思,如果陈家抽调一部分人力物力搬去扬州,确实可以第一时间站稳跟脚。他缓缓说道:“淮南水道纵横,有长江天险可凭,然而淮南道节度使高骈此人有雄心而无德政,若是天下大乱,扬州势必首当其冲。一旦战乱起,扬州的繁华便会瞬间化为乌有,我们陈家在那里的根基也会受到极大的冲击。” 顿了顿,陈海又道,“陇右道北有吐蕃和突厥两面夹击,虽然这两个国家兵力不强,但若是大虞内部陷入动荡,陇右道必然群狼环伺;并且陇右道人口稀少,土地又贫瘠,不再考虑范围内。河北、河南、河东、关内这几道,军阀林立,派系众多,势必更乱。山南东、西两道居大虞腹地也不能考虑。那么剩下的就只有江南东西两道了。” 第199章 时与蛰(中) 陈启兰微微颔首,开口道:“海儿你似乎遗漏了剑南道。” “二叔明鉴。”陈海淡然一笑,手指向舆图上的益州方位,缓缓说道,“都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益州确有剑阁作为天堑,易守难攻。然而,若我们仅为避难,此地倒也合适。但如今我们分出人去提前布局,目的绝非仅仅躲避即将到来的大乱之局,更是要在这般时局中站稳脚跟。相较而言,节度使实力较弱且民性觉醒意识较高的江南东西两道,似乎比剑南道更为适宜。”陈海心中清楚,前世唐朝乱时,皇帝曾被宦官裹挟着一路逃至成都避难。可那皇帝即便逃至此处,依旧不思进取,每日只顾贪图享乐,给当地的经济和百姓带来了极为沉重的负担。所以,他决然不能选择相同之地。只是这些缘由自然不好向二叔明言。 “海儿所说民性这个词倒也新鲜。”陈启兰微微挑眉,流露出一丝好奇。 “是的,我所说的‘民性’,其实指的是百姓的性格、品质和行为特征等综合表现。在虞朝这个社会体制下,民性在大多数时候呈现出顺从、忍耐和保守的特点。百姓长期受到统治阶级的压迫,沉重的赋税、劳役以及严格的等级制度如同枷锁一般束缚着他们。他们在经济上依赖土地,从事农业生产,或者制作贸易,生活相对封闭,思想也较为传统。” “这不是好事嘛?这样的百姓可以更好地被统治。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想,且将其思想付诸行动,那天下岂不是会大乱?”陈启兰微微皱起眉头,提出自己的疑问。 “本来也要乱的。”陈海语气沉稳,继续说道,“当统治阶级腐朽之后,作为统治这个国家的工具便不能有效运转。百姓作为最先受到冲击的阶层,社会矛盾会被激化至一种不可调和的状态。富人或者统治阶级通过继续剥削底层百姓仍旧可以很好地活下去,但是底层百姓抵御生存风险的能力极差。所以在这个时候,往往就会发生反抗。在反抗的过程中,百姓不光是对统治阶级构成挑战,更是在思想上被激发了意识。百姓逐渐认识到自己的力量,不再盲目服从封建统治,从而推动了民性的觉醒,这是客观规律,不以某个人的主观意识而转移。” 陈启兰微微扬起下颚,神色肃穆地言道:“虞朝建国迄今已二百余年,三省六部各尽其职,各级官员皆为自科举等选拔中崭露头角之人,具卓越管理之才。经层层治理,方可使国家井然有序。而百姓普遍学识浅薄,甚而多有目不识丁者,又岂能通晓此等道理?只需接受管理,如此国家方能长治久安。” 陈海微微蹙起眉头,旋即有笑了笑,“官员确实大多熟读四书五经,初入仕途时,因科举选拔而身负才学与志向,彼时他们大多怀揣执政为民、造福一方之宏愿,二叔您也清楚,官场犹如大染缸,随着时间推移,许多人在其中浸淫久了,便渐渐背离初心。结党营私、屈从强权之辈屡见不鲜。不可否认,此类人在整个官场中或许占比不大,但他们的存在却犹如蚁穴之于堤坝,其危害不可小觑。从历史来看,历朝历代皆有这样的情况出现,可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可以忽视其对国家稳定的潜在威胁。如今大虞看似安稳,实则内部已显露出诸多问题。若对这些问题不加以重视,任由其发展,那么百姓在长期遭受统治阶级的不良作为后,必然会奋起反抗。因为百姓虽普遍学识不高,甚至有很多目不识丁者,但他们对于生活的感知却是最为直接的。当他们苦统治阶级暴政久矣,为了生存与更好的生活,便会揭竿而起,从而终结旧的统治阶级,催生新的统治阶级。而这,也正是改朝换代的根本原因所在。虽从表面看这似乎只是一个新的循环,但实际上每一次的改朝换代,都是百姓对更好生活的强烈渴望与不懈追求的体现。倘若统治阶级能够始终坚守初心,真正做到以民为本,那么或许这个循环便不会如此频繁地出现。二叔应该更清楚,现如今庙堂之上更多的还是食百姓俸禄而罔顾百姓生死的人。” 陈启兰沉思良久,方才缓缓说道:“此等之人毕竟为少数,且历朝历代皆有此情形,不可因少数之人便言大虞当下将亡。” 陈海淡然一笑,恭敬地说道:“诚然,故而有改朝换代之说。百姓苦于统治阶级暴政久矣,便会奋起反抗,进而终结旧之统治阶级,催生新之统治阶级。” 陈启兰双手负于身后,微微摇头,“正所谓君臣父子,当今陛下尚且年幼,若是能成为有道明君,厘清寰宇,各级官员皆能上报国家,下安黎民,虞朝仍旧可以延续国祚。” 陈海听后,即刻反驳道:“二叔,此举实乃在赌一个未知之数。即便当今皇帝日后能成为明君,可当他离世之后呢?其儿子成为明君的概率又有多大?前朝不过二世便亡,此乃鲜明之例证。历朝历代除开国皇帝之外,子嗣皆是因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对民间疾苦全然无知,进而不能思索前朝的教训以致重蹈覆辙。” “那是因为隋炀帝昏庸无道。” 陈启兰沉声道。 “那汉朝呢?汉朝明君众多,为何最终还是走向了灭亡?汉朝历经数代明君,文景之治、汉武盛世、昭宣中兴,辉煌一时。然而,这并非意味着有明君便能确保国家永不衰败。随着时间的推移,统治阶级逐渐腐朽,官僚体系日益臃肿,土地兼并问题严重,百姓生活困苦不堪。即便有明君出现,也难以扭转这一颓势。再者,一个国家的兴衰并非仅仅取决于皇帝一人。各级官员的作为、社会风气的好坏、经济状况的优劣等诸多因素皆紧密相关。当这些因素共同作用,使得社会矛盾激化至不可调和的地步时,即便有明君在世,亦难以力挽狂澜。首先,从皇帝自身角度来看,每一位皇帝的性格与才能各异。即使他们皆怀有治国之志,也未必能完全应对复杂多变的局势。其次,官员群体若腐败堕落,即便皇帝贤明,政令也难以有效施行。再者,社会风气若奢靡浮躁,民众道德滑坡,国家根基也会逐渐动摇。最后,经济状况若恶化,百姓生活无以为继,必然会引发社会动荡。所以,不能单纯寄希望于出现明君来延续国祚。” 第200章 时与蛰(下) “此亦不过一新之循环罢了。” 陈海目光坚毅,缓缓而言道:“二叔,看似为新的循环,但每一次改朝换代,皆是百姓对更优生活之渴望与追求。若统治阶级能始终秉持初心,以民为本,或许此循环便不会如此频繁开启。如今大虞虽表面安稳,然内部问题已然不少,若不加以重视,只怕此循环又将重现。” 陈启兰沉默良久,轻叹一声道:“海儿说我朝现在苛病繁多,积重难返,但即便又有新的循环,难道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吗?” “还是会有的。”陈海坦然回应。 “呵~”陈启兰笑了,似乎对陈海的答案早就已经预料到。 “这是统治阶级的必然。”陈海继续说道,“统治阶级在掌握权力后,往往容易被权力腐蚀,逐渐背离初心。他们为了维护自身的利益,可能会忽视百姓的需求,甚至对百姓进行残酷的剥削。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矛盾会不断积累,最终导致社会的动荡和变革。” “所以这种事是无法避免的。”陈启兰微微皱眉。 “不,如果国家不是一家一姓之天下,而是百姓之天下,到那时,就可以避免这样的事了。”陈海坚定地说道。 陈启兰似乎被陈海的话吓到了,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海儿是什么时候有这种想法的?” “什么?”陈海微微一愣。 “我是说,你为何对统治阶级如此不看好?相对统治阶级,海儿似乎更看重百姓?”陈启兰目光紧紧盯着陈海,等待着他的回答。 陈海沉思片刻,缓缓说道:“二叔,并非我不看好统治阶级,而是历史已经多次证明,当统治阶级只为自身利益而不顾百姓死活时,国家必然走向衰落。百姓是国家的根基,他们的力量不可忽视。只有当国家真正为百姓谋福祉,让百姓参与到国家的治理中来,才能实现长治久安。” 陈启兰听后,陷入了沉思。他知道陈海的话有一定的道理,但在当前的社会体制下,这种想法太过激进。他担忧地说道:“海儿,你的想法虽有道理,但在如今的局势下,切不可轻易表露。这种言论一旦被有心人听到,可能会给你带来极大的危险。” 陈海点了点头,说道:“二叔放心,我会谨慎行事。” 陈启兰叹了口气,说道:“此事暂且搁置,我会抽时间与你父亲和三叔探讨一下陈家将来打算的事,你暂且不要与他人谈起此事,你且去忙。” 陈海应道:“是,二叔放心。” 从陈启兰的院子里出来,陈海不禁摇头苦笑。他意识到自己确实犯了一个错误,自己终究是凭借着后世的视角去审视古代的统治阶级,相比之下,那些真正生活在这个社会中的人对统治阶级心存敬畏也在情理之中。况且,如今虞朝尚未显露出明显的颓势,在这个时候说出那些话,陈启兰自然不会轻易相信。而且,自己刚才的那番谈论对于深受儒家思想束缚的陈启兰来说,着实太过惊世骇俗了些。其实,不只是他,在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人看来,自己的那些话都堪称离经叛道。刚才是自己不够沉稳,竟然如此直接地说了出来。所幸对方是自己的亲二叔,说了也就说了。二叔的提醒很对,自己以后在面对外人时确实应该更加谨言慎行。 陈海走在转往醉意楼的道路上,此时时间尚早,远未到中午,路上行人寥寥无几。偶尔会有一伍神策军的人与之擦肩而过,显然,经过晚上的刺杀事件后,神策军并未放弃搜查。陈海一边走一边留意着周围,分别在几家药铺买齐了补血的草药,小心地装进随身背着的包袱里。 一路来到院子,进入房间,陈海推开里间的房门,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他走进房间仔细查看,注意到昨晚明明关上的窗户此时却敞开着。随后,他轻轻关上门,退了出去。 距离地面大概三四米高的房梁上,女子裹着长袍静静地坐在那儿。她低头看着陈海关门的一幕,片刻后,低身轻盈地跳了下来。身上属于男性的宽大长袍在空中展开,衣服下缠着绷带的修长双腿在空中瞬间舒展开来,那白皙的肌肤在阳光下若隐若现,仅仅一瞬,她便轻盈地落在了地上,悄然无声。她弯腰拉下有些凌乱的长袍衣襟重新裹住身体,露出依旧如同细腻的瓷器的小腿与裸足——自己的那双鞋因为沾满了血,已经在昨晚被陈海烧掉了,女子有些懊恼的看了看自己的裸足,随后轻轻咳嗽了一声。 听见声音,陈海停顿了一会儿,才再度推开门。 “怎么刚才没看见你?” 阿离轻轻皱了皱眉,“不知道进来的是你还是别人。” 陈海闻言点了点头,“我已经嘱咐过醉意楼的人不要来打扰,不过你谨慎些总是好的。” 陈海走到窗子旁将打开的窗子重新关上,“你受了伤,还是少吹风的好。” 女子站在原地,盯着陈海的举动,但并未开口。 随后陈海又走到桌子旁,将包袱放在桌子上,从里面掏出一些物品,“给你带了衣服,待会儿你试试合不合身。” 说着,他又掏出一些草药和一个小药炉。 阿离看着陈海的一系列动作,不禁微微发愣。 陈海仿佛没注意到阿离的神情,依旧自顾自地说着,“你还没吃早饭,这是我刚让伙房那边做好的饭菜,你先吃一些。一会儿我去熬药。” “你还会熬药?” “略懂一点。” 陈海笑了笑,“买药的时候我向卖药的伙计请教了一番,所以也不算什么太难的事。 陈海在院子里架起了药炉,陈海在院子里寻了一处合适的地方,架起药炉。他坐在一旁,神情专注而认真,专心致志地熬着药。那药炉中升腾起袅袅青烟,淡淡的草药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不多时,换了一身衣服的阿离赤着脚走了过来,脚步轻盈,如同飘落的花瓣。阿离在陈海旁边坐下,静静地看着药炉中的火焰。 第201章 功法 陈海不经意间瞥眼望去,只见阿离身上的衣服大小倒也合适,只是胸部的位置显得紧了些。倒也是,多宝儿还是个小姑娘呢,身体尚未发育好,又怎么能和常年练武的阿离相比较呢。陈海不禁笑了笑。 “你笑什么?” 阿离察觉到陈海的异样,狐疑地问道。 “唔~没什么,我随手拿了一件衣服,没想到你穿上还挺合身的,只是居然忘记给你带鞋了。”陈海留意到阿离赤着的脚。“你先回屋等着,外面有些冷。” “没关系,我就坐一会儿。” “下次来给你带鞋来。” “嗯~” 阿离凝眉将碗里的药汤一饮而尽。 对于久在江湖漂泊的人而言,这点苦药自然算不了什么。 陈海仔细地将药炉等物品收拾进屋子里,随后又小心地熄灭了院子里的火堆。阿离也静静地走进屋子,只是眼神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期待。 “明日你还来吗?” “唔…… 看情况,要是家里没事的话,我就来。” 陈海思索了一下回答道。 阿离微微点头,“过几日伤利索一些,我便走了。” “为何这么急?你身上的伤口那么深,没那么快好的。这里没人打扰,你且多将养些时日。” 陈海微微皱眉。 阿离听到陈海的话,脑海中不由自主地便又想起了自己大腿受伤的地方,那晚陈海给自己包扎时定然是瞧见了自己的肌肤。想到这里,阿离的脸颊微微泛红,觉得有些难为情。 “有些事,总要有个结果。” 陈海便知道了她的目的,“欲速则不达,越急的事越要慢慢筹划。况且那人现在必然草木皆兵,也是戒备最紧张的时候。” “我的时间不多。” “嗯?” “我与师兄是不辞而别的。”女子顿了顿,又道“总不好一直在这里。” “那件事我来帮你想办法,你自己不要贸然行事。” “为什么?” “嗯?”陈海不明白阿离这话的意思。 “为什么要帮我这么多?” “你曾救过我的命,救命之恩不可不报,若不报答救命之恩,那我还有何颜面活在这世上?再者,我听你和你师兄所言,那人确为坏人,坏人自当受到应有的惩罚。” “你武艺太差,不是他的对手。” “呃~”陈海挠挠头,虽然知道自己经过近一年的努力,身上已经有了一些功底,但是在阿离这等高手的眼里确实还是不够看的,话虽如此,但这么直白的说出来,总还是让人觉得很气馁的。 “我说话直,你不要介意。” 陈海笑了笑,“没事,我自己也知道的。” “若是你再小十岁,还有可能练出来,现在” “现在如何?” “现在骨头都已经长死了,开不了骨,便练不了高深的武艺。” “嗯~那也无妨,只要能打过一般人就可以了,最起码有了保命的本钱。” 阿离见陈海被自己言语打击后,也只是一瞬间气馁转眼便又神色如常,倒也觉得有些意外。“不过我可以教你一套功法,虽然你练不成高深处,成不了高手,但若是前半部分习会了,一般的江湖人也都打不过你了。” “这么厉害呀。”陈海来了兴致,“那我是要拜你为师吗?” “你很想吗?”女子微微挑眉。 “嘿嘿,如果不用拜师就可以学,自然更好了。” 顿了顿,陈海又道,“那我明日带鞋过来,就开始学?” “好。” 两人约定好后,陈海便离开了小屋。 陈海走后,阿离独自坐在椅子上,她的目光有些迷离。手中拿着一截熏肉,缓缓地撕成一小条一小条的,喂进嘴巴里。自己为什么突然要教他功夫?是不是从心里,自己其实也不想这么快离开? 窗外,一群麻雀落在院子里光秃秃的树枝上,叼食树上还未落尽的冻果,阿离将目光收回,瞅着桌子上的物件发起呆来,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神策军的人在城中大肆搜查了数日,却始终未能寻得任何线索。反倒闹得人心惶惶,最后据说是某位神策军的大人物看不下去,判断人早就出了城,这才叫停了搜查。 新年的正月就在这样一场闹剧中逐渐走向了尾声。白鹿客栈中,学子们越发多了起来。那些外地来的学子,有的终究开始刻苦研习,埋首于书卷之中;有的则手持拜帖四处奔走,期望在春闱之前便能得到某位阁老大人的青睐,以便在春闱取得名次之后谋得一份好的去处。 这一日,醉意楼后院里,陈海刚刚轻吐一口浊气,收了招式。阿离看着他,缓缓说道:“这套功法的前半部,你已经学会了,后面的你也学不了了。” 这些日子练下来,陈海已经感受到这套功法的妙处,不在于一招一式如何,却是练内劲的上乘法门,“还不知道这套功法的名字。” “没有名字,你若喜欢,自己取名便是。” 阿离平静地回答。 陈海愣了愣,随后哂笑道:“这是为何?一般来说,但凡功法不都会有一个响亮的名字吗?” “你听谁说的?” 阿离微微挑眉。 “呃…… 以前倒是在书上看到过,比如一阳指,打狗棒法,降龙十八掌等等,听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 陈海解释道。 女子笑了,“许是从说书人那里听的,什么狗啊猫啊的,这名字都好奇怪。” “那便叫冥王决,多霸气~”陈海兴奋地摇头晃脑,双眸熠熠生辉,已经自行脑补了一幅惊心动魄的画面。——自己置身于临阵对决之际,对面个高手虎视眈眈地环伺四周。而自己则威风凛凛,大喊一声“冥王决”,旋即如闪电般冲将过去,一掌挥出,强大的力量瞬间爆发,击毙对手。随后,自己潇洒地转身离去,留下一个既潇洒又闷骚无比的背影。 “嘿嘿。”想到这里,陈海不禁乐出声来。 阿离微微皱了皱眉,显然对陈海为这套功法所取的命名不是太喜欢。不过既然已经开口说了让陈海自己起名字,便不好再开口说反对的话了。“你高兴就好。” 第202章 草长莺飞 冬日的天空显得格外高远,湛蓝的颜色中透着一丝清冷。 院子里的花草在寒风中早已枯萎,只剩下一片荒芜。墙角的地面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霜,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既然你已经习会了这套功法,我的伤也没什么大碍,我也该走了。” 冷不丁地,女子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刚才的兴奋一下子便被抛诸脑后,“呃…… 这么急?” “嗯。” 女子轻轻点点头,神色平静却又带着一丝决然。 “好,什么时候走?” “现在。” 女子的回答简洁而果断。 “呃…… 你就这样走,万一在外面遇到神策军的人,岂不是有麻烦。” “嗯,面貌处理一下就好了。” 女子说完,便回屋取来水。她就着水从包袱里拿出一团面团似的东西,在脸上轻柔地捏捏抹抹。片刻后,一个中年女子的模样便展现在陈海面前,在配上身上穿着的略显臃肿的冬装,这个样子倒活脱脱的像一个府邸大院的管事婆子了。陈海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只觉得如同变戏法一般神奇。“这是什么技术?” “小小的易容术而已,江湖上行走有了这个,还是要方便一些。” 女子解释道。 说完,阿离道了声告辞,拿上自己的铁剑,只背了一个简单的包袱。随后深深地看了陈海一眼,随后,她转身走向院子的后门。 陈海站在后面,默默地叹了一口气,“珍重,别再傻傻的让自己受伤了。” 女子听到了陈海的话,转过头朝着陈海笑了一下。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院子里寒风凛冽地吹过,院子里的枯枝在风中瑟瑟发抖,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让人忍不住想要裹紧衣衫。 又过数日,陈家内部正紧锣密鼓地筹备重大事宜。陈启兰三兄弟经反复商讨,最终决定由老三陈启光率领部分陈家人率先赶赴金陵探路。老大陈启年深知三弟陈启光仅能守成,为确保万无一失,他亦决意同行。此事被他们严密隐瞒,除陈海与陈启年三兄弟外,陈家其余人等皆被蒙在鼓中。面对外头亲戚和长期合作伙伴的问询,只称陈家欲拓展生意版图。长安这边的生意按部就班地开展着,底下的掌柜们勤勉尽责地操持着,陈海居中调度,一切皆井然有序。牛家村工坊处,亦抽调了一批工匠前往金陵,陈海欲在彼处新开一条生产线,以期借由香水更迅速地打开那边的市场。 在一个清冷的清晨,微风轻拂,带着丝丝凉意。陈家大门外,气氛凝重而又充满离愁别绪。陈母王氏带着陈家众人静静地站立着,目光紧紧地盯着即将南下的陈启年等人。 陈启年身着一袭庄重的长袍,缓缓走到陈海面前,伸手拍了拍陈海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叮嘱道:“海儿,我不在的这些时日,陈家生意上的事便交给你了。那些掌柜们都是可以放心使用的,你只需把握好大的方向就行。倒是家里,你一定帮你母亲打理好,别让我担心。记住,若是又重大的事,一定要和你二叔商议。” 陈海闻言,郑重地点了点头,“父亲放心。” 这些年,陈母王氏早就已经习惯了陈启年外出做生意。她身着素雅的衣裳,发髻整齐地梳在脑后,虽然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些许痕迹,但此刻的她却颇显得有主张。她走到陈启年身旁,柔声叮嘱道:“夫君,路上注意安全,也要保重身体。生意固然重要,但也别太劳累了自己。” 陈启年微微颔首,眼中满是温情。 三房这边,陈启光和妻子邹氏此次都要前往金陵,因此此时邹氏身着一身华丽的服饰,身后围绕着一堆丫鬟婆子,诸多行李早就有下人装上马车。 邹氏走上前来,口中念了一句“嫂嫂。”便已经泪如雨下,王氏拉起邹氏的手,轻轻的拍打几下,口中柔声安慰一番,两人皆是眼中闪烁着泪光。 一番作别后,陈启年一行人缓缓坐上马车。一长串黑色的车篷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庄重,阵势倒也颇为壮观。随着车夫一声轻喝,马车缓缓启动,发出轻微的辘辘声。 因为通惠渠冰封的缘故,他们要坐马车一路南下到山南东道后再走水路奔金陵而去。 王氏静静地站在石阶上,目送车队渐行渐远,目光久久不愿收回。陈海在一旁轻轻挽住母亲王氏的肩膀。 王氏拍了拍陈海的手,陈海能感受到母亲手上的温度,也能体会到她内心的复杂情感。他知道,尽管早就已经习惯了分别,但是母亲王氏的内心还是非常不舍的。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国丧三个月的时间也终于结束。 “彩衣掌柜的。” 一个敦厚的声音悠悠响起,正在柜台后专注地扒拉着算盘的彩衣闻声缓缓抬起头来。 “哦~是黄公子呀。” 只见面前站着一位身着麻布长袍的男子,正是黄巢。他面容沉稳,眼神中却带着一丝期待,朝着彩衣拱手一礼,温声道:“不知贵客栈能否借给我们举办一场宴会?” 彩衣微微浅笑,眸中带着一丝好奇,看着黄巢问道:“不知你们是想举办什么样的宴会呢?” 黄巢微微垂首,脸上露出一抹诚恳,恭敬地回答道:“就是寻常的聚会罢了。如今国丧已过,我等久在客栈盘桓,日复一日的研学心里实在觉得有些枯燥不堪。” 彩衣听后,笑容更加明媚,如如同这个季节里绽放的花朵,眼睛弯弯地说道:“现在已经风和日丽,何不出去踏踏青呢?” 黄巢轻轻摇头,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说道:“白日里我等还需研学,何况春闱将近,哪有心情外出呢。” 彩衣微微扬起下巴,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我是不懂这些的,不过我知道若是心情愉悦的时候,做什么事都是事半功倍的。你们与其枯坐在客栈里对着圣贤书愁眉苦脸,倒不如歇息一日,出去赏花观景,放松一番,这样第二日再读书时可能更有心力。” 黄巢听后,若有所思,眉头微微皱起又缓缓舒展,片刻后点头道:“掌柜的说的有理,既然如此我去跟其他人说说。” 说完,他再次向彩衣拱手一礼,转身离去。 第203章 踏青 过了两日,彩衣来到陈海处,说起白鹿客栈的学子们打算结伴去踏青的事情。陈海看着彩衣,只见她眼神中闪烁着向往的光芒,微微歪着头,手指不自觉地轻轻绞着衣角,便知道彩衣也想去踏青了。于是陈海笑道:“既然如此,那日白鹿客栈便也没什么事,正好整个冬天大家都没有出门活动过,趁这个机会聚一聚也好,不如我找些人大家一起去踏青。” 彩衣闻言,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轻轻拍了拍手,自然是高兴不已。 于是陈海返回陈家后找到陈思思,将此事与陈思思说了。 “二哥哥想要踏青,正好整个冬日里我也嫌待在家里烦,那我便亲自去请一下凝儿姐姐,相信凝儿姐姐听到一定会很开心。” “好,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很快便到了约定的日子,凑巧这日天气极佳,一行人碰面后彼此寒暄一番后,便分乘几辆马车前往郊外。 此时桃花杏花已经盛开,一路上粉色与白色的花朵交织在一起,如同梦幻般的画卷。几人说说笑笑,一路奔着春名山而去。 转眼到了山脚下,陈海望着山腰处的大相国寺,心中不禁感慨万千。一年前,自己就是在这里结识了郑凝儿,没想到,今日再来这里,景色如故,人亦如昨日少年。思到此处,陈海不经意的看了一眼郑凝儿,发现郑凝儿也在看着自己笑。两人相视一眼,都读懂了彼此眼神中的含义。郑凝儿微微低下头,脸颊染上一抹红晕,手指轻轻拨弄着发梢。 一行人漫步上山,多宝儿、叠翠等婢女分别带着吃食。一行人一直走到后山的温泉处,在一处竹林与桃树交叉的地方才停下来。叠翠和小蝶几人立马忙着收拾,将草席铺好,多宝儿打来温泉水将酒温好。 陈思思打趣道:“彩衣姑娘你可不知,我家二哥哥去年便是在此处结识了你眼前的这位俏佳人。” 所谓俏佳人自然说的便是郑凝儿了。郑凝儿闻言俏脸微红,竟然比那桃花还要鲜艳,轻轻跺了跺脚,娇嗔道:“思思妹妹,你取笑姐姐,待会儿可要罚酒。” 一旁的彩衣闻言却是含笑不语,微微点了点头,恭维了两句,只是谁也没有注意到,彩衣的眉头上有一丝落寞隐现。 今日踏青,女子比较多,所以并未准备烈酒,而是带了些梨花酿之类的低度酒。一行人分开落座后,很快陈思思便提议良辰美景,岂能枯坐,不如我们来行酒令做游戏。 陈思思说道:“我们来玩‘花语传情’的游戏。我先来介绍一下规则,每个人先抽取一种花,代表自己。然后从第一个人开始,用一句诗或者一个词来形容自己手中的花,并且要把花传递给下一个人。下一个人要根据上一个人的描述,猜出是什么花,并且再用一句诗或者一个词来形容这个花,然后再传递给下一个人。如果有人猜错了花,或者形容不出来,就要罚酒一杯。” “哎呀,我可不擅长诗词呢。” 多宝儿皱起那可爱的小鼻子,率先出声。 站在郑凝儿身后的叠翠也小声说道:“还有我呢,不如就让陈公子、思思小姐和我家小姐你们玩,我们在一旁侍候就好啦。” 陈海哈哈一笑,说道:“重在参与嘛,不用非得是押韵的词句,自己编纂的也行,只要带着花名就可以。” 这下难度可就直线降低了。本来彩衣也在一旁犹犹豫豫,想着自己要不要放弃,她深知自己诗词并不好,甚至心里还想着若是青芷姐姐在就好了。待听到陈海这话,当下心里大定。彩衣悄悄抬头看了一眼郑凝儿,不禁挺了挺胸脯,暗暗想到:“哼,谁怕谁呀。” “既然如此,那可就都得参与咯,谁要是接不上来,那就得罚酒一杯啦,嘻嘻。” 发起者陈思思笑着说道。 众人分别就近折取一些花枝,然后围着草席上的小几围成一圈,通过猜拳决定由谁先开始,最后是陈思思率先抽取。 陈思思随便抽取一枝花后笑着说:“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然后把花传递给了身旁的郑凝儿。 郑凝儿掩嘴轻笑,“这这简单,是桃花,雨中草色绿堪染,水上桃花红欲然。” 接着她把桃花传递给了陈海。 陈海看着桃花,说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随后把桃花传递给了彩衣。 彩衣看着桃花,心中一动,努力回想着,虽然自己不擅诗词,毕竟在潇湘馆时也见过无数的文人才子,况且当时还有青芷姐姐在身边每日与人讨论诗词,因此耳濡目染之下,还是能想起一些,于是彩衣便凭借记忆说道:“桃花嫣然出篱笑,似开未开最有情。” 接着把桃花传递给了小蝶。 小蝶犯了难“桃花桃花” “不要急,慢慢来~”陈海在一旁鼓励道。 “粉红粉白皆桃花。”小蝶红着脸终于想出了一句,也不管是不是诗词了。然后把桃花传递给了多宝儿。 多宝儿皱着可爱的小鼻子想了半天,然后委屈道,“少爷,要不然我还是喝酒~” “唔,先饶你一回~” 多宝儿自己给自己斟了浅浅一杯酒,捏着鼻子咕咚咕咚喝了下去,放下杯子后,多宝儿连忙用小手在自己嘴旁扇风,可爱的模样把大家都逗笑了。多宝儿接着把桃花传递给了叠翠。 叠翠想了想,说道:“这个小姐做过诗我还记得,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 最后把桃花传递给了陈思思。陈思思笑着说:“大家都很厉害啊,没有一个人罚酒。那我们再来一轮。” 这一次,郑凝儿抽到了梨花,她微笑着说:“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然后把梨花传递给了陈海。 “这是梨花,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 “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 “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 “雨打梨花深闭门。” “白锦无纹香烂漫,玉树琼葩堆雪。” 又一轮下来,几人或多或少的都饮了一些酒,场内还没饮酒的便只剩下陈海,陈思思和郑凝儿三人。 接着,陈海抽到了迎春花,只见陈海想了想便脱口而出:“金英翠萼带春寒,黄色花中有几般。” “这是迎春花,倒是有些难了,迎得春来非自足,百花千卉共芬芳。”郑凝儿皱眉思索片刻,终于还是作出诗来。 “凝儿姐姐好厉害。”陈思思在一旁鼓掌道,“覆阑纤弱绿条长,带雪冲寒折嫩黄。” “浅艳侔莺羽,纤条结兔丝。” “偏凌早春发,应诮众芳迟。” 第204章 偶遇 正当大家玩得兴致勃勃之际,旁边悠悠走来一行人,抬眼一瞧,竟是白鹿客栈的书生们。众人在此处瞅见陈海和彩衣,便在黄巢的带领下前来打招呼。 黄巢快步走上前来,双手一拱,脸上绽放着笑容,说道:“陈东家,彩衣姑娘,真真是巧得不能再巧了。没想到在此地遇见你们。” “还真是巧呢,你们也是来这里踏青吗?”彩衣站起来跟黄巢等人打招呼。 “听闻大相国寺灵验, 我等便来此许愿。” “原来诸位才子这般人物也信鬼神。”彩衣掩嘴轻笑。 黄巢笑了笑,“求个心安罢了,这里景怡人,我等也是来特意踏青的。” 陈海微微颔首,脸上洋溢着和煦的笑容,回应道:“黄公子,各位学子,这春名山风光旖旎,你们定能畅享其中,收获满满。祝你们玩得开心愉快。” 学子们对陈海和彩衣的观感都不错,白鹿客栈在陈海的要求下,不仅居住环境好,同时还将大堂作为他们交流集会之地,更时不时的组织他们在醉意楼改善一下伙食,因此此时站在黄巢身后的一众人也都纷纷向陈海和彩衣问好。 招呼打过之后,黄巢开口道,“听闻山上景色别有一番滋味,那我们先去山上溜达溜达,就此别过。” 陈海点头道:“好,你们去。” 然后黄巢一行人便告辞,继续向山上走去。 郑凝儿等几位女子游玩了一阵后,确实感觉有些累了,便提议先歇息一会儿,吃点东西,然后再去爬山赏景。其他人纷纷表示同意。就在这时,又传来一阵说话声,由远及近。等声音靠近,众人一看,原来是熟人。田冲、杜子腾、宋濂等人呼朋唤友来了一大群人,差不多有十多个,男女都有。 田冲原本满脸意气风发,昂首阔步地走在人群之中,与身边的友人谈笑风生。可当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向前方,一眼便看到了郑凝儿那婀娜的身影,他的眼睛顿时一亮,脸上露出一抹喜色,仿佛阴霾的天空突然被阳光刺破。那一瞬间,他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仿佛整个世界都因郑凝儿的存在而变得明亮起来。然而,这喜悦仅仅持续了片刻,因为他紧接着就看到了站在郑凝儿身旁的陈海。 那一刻,田冲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眉头不自觉的皱起,眼中的光芒变得凌厉而充满敌意。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双手不自觉地紧紧握成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在他的心中,陈海就如同一块碍眼的石头,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他嫉妒陈海能如此自然地站在郑凝儿的身边,嫉妒他们之间那若有若无的亲密氛围。他想起自己对郑凝儿的倾慕,以及一直以来为了接近她所做的种种努力。他曾精心挑选礼物,费尽心思地寻找话题与她交谈,只为能在她心中留下一点好印象。而陈海却似乎毫不费力地就赢得了郑凝儿的关注,这让他感到无比的不甘。 “为什么?为什么他能站在她的身边?我哪一点不如他?” 田冲在心中愤怒地咆哮着。他觉得自己无论是出身还是才学,都不输给陈海。他是读书人,有着高贵的身份和远大的前程,而陈海不过是一个商人,一个满身铜臭的逐利之徒。凭什么郑凝儿会对陈海另眼相看? 田冲站在原地,脚步仿佛被定住了一般,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打招呼。他的内心充满了矛盾,一方面不想在陈海面前示弱,另一方面又渴望和郑凝儿说话。他的眼神在郑凝儿和陈海之间来回游移,每一次看到他们站在一起的画面,心中的嫉妒就如同火焰一般燃烧得更加猛烈。 “我不能就这样放弃,郑凝儿应该是我的。” 田冲暗暗下定决心,他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试图找出一个可以打击陈海的机会,让郑凝儿看到自己的优秀,从而远离陈海。 他正犹豫着的时候,却见郑凝儿微微挪动脚步,站到了陈海身旁,落落大方地先跟宋濂、杜子腾等人打了招呼。 宋濂高兴地说:“真没想到你们也来这里踏青。” 郑凝儿微笑着回应:“这么好的时节,可不能辜负了这大好的美景。” 陈思思也插话道:“是啊,今天这春名山的景色真是美极了。” 宋濂点头表示赞同,又和云枫聊起了山间的美景。 杜子腾站在人群中一声不吭,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陈思思旁边的彩衣,竟然忘了跟郑凝儿打招呼。 “杜公子,你是不是不舒服呀?” 陈思思看到杜子腾神色不对,关心地问道。 杜子腾好像没听到似的,一旁的云枫很是纳闷,说道:“刚才还好好的呢。” 他轻轻推了一下杜子腾的胳膊,可杜子腾还是像丢了魂一样。 宋濂好奇地叫醒杜子腾:“子腾,你怎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杜子腾这才如梦初醒,但没有回答,只是盯着彩衣说:“那天我在东市向你表明心意,可第二天再去找你,你却不见了。” 旁边的宋濂和云枫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让杜子腾魂牵梦绕的女子就在眼前。他们顺着杜子腾的目光看向彩衣,只见彩衣今天穿着鹅黄色的罗裙,明眸皓齿,肤白胜雪,难怪杜子腾一看到她就倾心不已。 彩衣大大方方地跟杜子腾打了招呼,原本在席子旁边忙碌的小蝶这时也看到了杜子腾,赶紧走到彩衣旁边。 杜子腾这才回过神来,目光炽热地看着彩衣,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忍住了。他的神情显得很落寞。 田冲冷笑着看向陈海,说:“没想到陈兄这么有闲情逸致。” 陈海淡淡地笑着回答:“田兄不也一样嘛。”对于明知道和自己不对付的人,陈海也懒得跟他太客气。 “可惜你不参加春闱,终究只是个商人。” 田冲话里有话。关于商人的讨论,去年在这里他们就探讨过,所以陈海只是笑了笑,没有辩解。 第205章 口舌之争 田冲接着说:“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建功立业,报效国家,这样才能显出个人的本事。有些人没有这样的本事,只知道用些小手段讨女人欢心,就比如某些人,仗着有几个钱,就以为能为所欲为。哼,不敢参加春闱,不敢和天下才子一较高下,只知道在儿女情长上花心思,真是让人瞧不起。” 田冲一边说,一边用眼角余光瞥着郑凝儿,暗指陈海不敢参加春闱,只会做生意和想办法讨女人喜欢,还暗示郑凝儿被陈海的花言巧语迷惑了,迟早会清醒过来,看清陈海的 “险恶用心”。而且就算郑凝儿看不出来,郑家的家主也不是好糊弄的,怎么会让陈海的 “小算盘” 得逞呢。 郑凝儿听出田冲话里有别的意思,脸上露出不高兴的神色,正想反驳。陈海伸手拦住了她,说:“田兄说得有道理,建功立业确实让人热血沸腾,但是士农工商都是这个社会的重要组成部分,缺一不可。商人虽然追求利益,但也为国家的经济繁荣做出了贡献。没有商人流通货物,百姓的生活怎么能方便呢?没有商人纳税,国家的财政又怎么能支撑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和选择,不能因为身份不同就轻视别人。” 陈海的这番话掷地有声,让田冲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田冲:“商人只想着赚钱,为了利益什么都做得出来。哪像我们读书人,心怀天下,以天下为己任。” 陈海微微一笑,“田兄这话不对。商人也有自己的道德底线,不是所有商人都唯利是图。而且,读书人为了功名利禄,难道就没有不择手段的吗?再说了,商人在追求利益的同时,也为社会创造了价值,推动了经济的发展。我们不能一概而论。” 田冲怒目圆睁,死死盯着陈海,冷声道:“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你不就是想靠着拐骗郑凝儿,妄图获得郑家的支持,从此平步青云嘛?如意算盘打得可真不错。” 陈海神色淡然,目光平静地迎上田冲的怒视,不紧不慢地反驳道:“田冲,你大错特错!我陈海心怀坦荡,行事磊落,岂会有你所说的那般龌龊心思?我凭借自身的能力与拼搏在这世间立足,从未想过依靠他人势力来谋取私利。我与凝儿之间的情感真挚纯粹,容不得你恶意诋毁。也绝非你口中那唯利是图之辈。莫要以你的狭隘之心来揣度我的为人与志向。”” 田冲怒极反笑,脸上满是嘲讽之色,“恐怕你所说的每一句都是为了继续迷惑凝儿小姐。你这种唯利是图的商人,有什么真心可言?” 这时,郑凝儿柳眉微蹙,莲步轻移,上前两步,眼神坚定地看着田冲,“田公子,凝儿自问还算识人。我的事情,就不劳田公子费心了。” 田冲急切地说道:“凝儿,我对你是一片真心呐!陈海他不过是想利用你罢了,你可要擦亮眼睛,不要受他所骗。” 郑凝儿语气不容置疑,“我说了,不劳田公子操心。” 田冲顿时恼羞成怒,双手紧握成拳,青筋暴起。但他又不好朝郑凝儿发作,只得恶狠狠瞪向陈海,“郑家的势力不是你能想象的到的。你以为凭你一介商贾身份就能入得了郑家的眼?未免太过异想天开。希望你过些日子还能笑得出来。” 说完,他愤然拂袖而去。 宋濂等人面露尴尬,朝着郑凝儿赔笑一声,便急忙追了上去。 陈思思满脸担忧,紧紧拉住陈海的衣袖,声音微微颤抖,“二哥哥,不会有什么事?那田冲看起来不是善罢甘休之人,他不会找我们什么麻烦。” 郑凝儿走到陈海身旁,温柔地看着他,轻声安慰道:“陈家哥哥放心,我父亲一向开明。只要你为人正派,肯上进,便不会反对我们的。”说到后面,郑凝儿俏丽的面容竟然有些羞涩之意。 陈海连忙安慰两人,“不用担心,只要我行得正,坐得直,就不怕他动什么坏心思。” 两人闻言这才放下心来。 陈海面上依旧云淡风轻,暗中却是微微皱眉,眼神中快速闪过一丝思索之色,心中暗自思忖:“那田冲走时所说的那句过些日子要我好看的话,绝非空穴来风,定是意有所指。他究竟盘算着什么呢?” 陈海暗暗思索着,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不安之感。但仅仅片刻,他便压下心中的不安,眼神中重新恢复清澈。 陈海向来是个沉稳且极具决断力之人。前世,他作为边境线上的缉毒警,与无数毒贩和违法之人生死周旋。在那暗潮涌动、危机四伏的边境之地,每一次行动都如同在刀尖上行走。在与毒贩的一次次较量中,陈海学会了从最细微的表情、动作中捕捉危险的气息。哪怕是毒贩一个不经意的眼神闪烁,或是手指的微微颤动,都可能成为他判断局势的关键线索。他曾在枪林弹雨中凭借着敏锐的直觉,提前预判到毒贩的伏击,带领队友成功突围。也曾在看似平静的交易现场,凭借着对气氛的微妙感知,识破毒贩的伪装,将其一网打尽。 所以刚才陈海注意到田冲看向自己的眼神仿佛已将自己视作案板上的鱼。想到这里陈海心中不禁一紧,那种熟悉的危机感瞬间涌上心头。他的直觉告诉他,田冲绝非只是说说而已,一定有具体的行动在谋划当中。陈海无比相信自己的直觉,因为这种直觉,是前世无数次生死考验中磨砺出的宝贵财富。 陈海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开始仔细回想这些时日的点点滴滴,试图找出自己可能存在的把柄或者漏洞。他在心中暗暗思忖:如果真有问题,那必须在事发之前想出对应的解决之法,绝不能让田冲的阴谋得逞。他深知,一旦陷入被动,后果将不堪设想。他不能允许自己重蹈前世那些失败的覆辙,这一世,他定要守护好自己珍视的一切。 “不行,我断不能坐以待毙。与其被动地防御,不如主动出击。好久没见到无忧了,也该让他有点事做……” 陈海迅速拿定主意,随即便将这些烦扰之事暂且抛诸脑后。他神色恢复如常,仿佛丝毫未受影响一般,继续和大家一起尽情地踏青游玩,仿佛方才的冲突从未发生过。 第206章 纷乱 天色渐晚,如金纱般的阳光轻柔地洒落在古老的大相国寺的红墙上。那红墙在阳光的映照下,仿佛被赋予了一层神秘而庄重的光辉,似在诉说着岁月沉淀的故事。 此时,大相国寺的僧人缓缓敲响了钟声。那悠扬的钟声在山涧中回荡开来,如层层涟漪般向四周扩散,经久不息。钟声仿佛带着一种宁静的力量,让整个山谷都沉浸在一种肃穆的氛围之中。倦鸟扑棱着翅膀,纷纷归向山林,它们的身影在渐暗的天空中划过,为这宁静的画面增添了一抹灵动。 而那一行人,在这美好的景致中尽情游玩了一整天,此刻带着满心的欢喜与满足,踏上归程。他们的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中渐行渐远。 返回长安后的第二日,陈海来到镇国将军府,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演武场。 演武场中,古老的墙壁在阳光的映照下散发着沉稳的气息。只见唐正正在认真地教唐敬南射箭。唐敬南小小的身影虎头虎脑,满脸专注,学得极为认真。他紧紧握住弓,小胳膊微微用力,眼神坚定地盯着前方的靶子。双脚稳稳地站定,微微分开,仿佛扎了根一般。唐正时而微微点头,时而出声指导,神情严肃而又充满慈爱。 唐正看到陈海到来,便出言让陈海和唐敬南比试一二。陈海也不推辞,微笑着从唐正手里接过弓。他站定身姿,眼神专注,搭弓射箭一气呵成。然而,“刷”的一声,箭却脱靶而出。一旁观看的唐婉儿忍不住笑出声来,陈海见唐婉儿竟然乐的双手捂着嘴,眼睛弯成月牙状,清脆的笑声在演武场中回荡。唐敬南更是嘿嘿大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小脸上满是得意。他双手叉腰,脑袋微微扬起,仿佛在说自己很厉害。陈海老脸一红,尴尬地挠了挠头。 唐正摇头笑了笑,走到陈海身边,“海儿,射箭之时,需心无杂念,眼神专注,气息平稳。拉弓要有力,瞄准要精准。” 陈海认真聆听,不住地点头。 陈海再次尝试,这次效果不错,好歹射中靶子。唐敬南在一旁不甘示弱,小小的脸上露出好胜之色,他再次紧紧握住弓,小胳膊上的肌肉微微鼓起。他深吸一口气,眼睛紧紧盯着靶心,用力一拉弓,弓弦发出“嗡嗡”的声响。“刷”的一声,也射出一箭,距离靶心不过几寸的地方。陈海眼中露出赞赏之色,称赞道:“敬南射的好,真可谓虎父无犬子啊!”唐敬南听到陈海的夸赞后,高兴得又蹦又跳,小脸上满是兴奋。他挥舞着小拳头,欢快地绕着演武场跑了一圈。 唐正亲自示范了一下要领,他身姿挺拔,动作流畅,箭如流星般射出,稳稳地射中靶心。陈海默记于心,然后再次尝试,“刷”,也射中了靶心。 唐正满意地点点头,称赞道:“海儿悟性极高。” 陈海谦虚地说道:“姨父过奖了,都是姨父教导有方。” 唐正让一双儿女继续练习,不可偷懒。接着,两人走到一旁,端起茶杯。演武场边的石桌上,茶杯中升腾着袅袅热气。唐正微微眯起眼睛,看着演武场上认真练习的儿女,脸上露出欣慰之色。 两人聊起了新朝的事。 陈海说道:“如今新君已经继承大统,按理旧皇打压肱股之臣,再有新皇启用,才是御下之道。怎么这新皇帝登基到现在,还不见启用姨父你呢?” 唐正笑了笑,“如此不正好吗,我这几年已经深感身体欠佳,有这样的机会能在家陪陪家人,养花遛鸟,岂不快哉。” 陈海也笑了,“姨父还真不是能闲得住的人。” 唐正哈哈大笑,随后食指向上虚指,“切莫随意揣摩上意。” 陈海连忙点头道:“海儿省的。” 接着唐正说道:“现在这朝堂,连老夫也看不明白了。” 见唐正并不避讳提起朝中之事,陈海露出疑惑之色,“哦?” 唐正微微皱眉,“前些日子,陛下将兵部尚书和弘文馆大学士卢携提为宰相,这个人不用说的,还是很有才干的。只是陛下过于信任宦官,将刘行深任命为右枢密使,韩文约右神策军中尉,还有一个据说是从太子府里带出来的养马的宦官叫做什么田令玫的,居然直接任命为左枢密使兼左神策军中尉,掌管大内禁军。”唐正顿了顿,脸上有一丝肃杀之色,“听说陛下还称这人为阿父,想来原来的大明宫总管,左神策军中尉韩全诲被罢免也不过是他们宦官之间狗咬狗罢了。” 陈海愣了一下,随后诧异的问道:“堂堂一个皇帝认宦官做干爹?” 唐正点了点头,神情多有些无奈,“想我大虞建朝至今,太宗文韬武略,四方朝服,万国来贺。玄宗治国兴邦,堪为盛事,哪个皇帝会把奴才放在眼里,如今唉,许是我老了,看不透了。”唐正的语气有些落寞,接着默默道,“许是当今皇帝尚且年幼,故对那些宦官恩宠多了些。” 陈海确实对历史有一些了解的,“姨父,这件事,姨父还是务必重视些好,古往今来,宦官干政导致国家不稳的情况不在少数。” 作为久在宦海沉浮的老油条,唐正自然务必清楚这样做可能导致的后果,“这我也清楚,不过那些大臣们该进谏的进谏了,该弹劾的弹劾了,听说前两天,御史大夫上书弹劾此事,昨日被免了三个,还有一个在朝堂之上破口大骂,被田令玫命人拔去了舌头。” “竟有此事!”陈海大吃一惊,御史大夫的工作本职就是谏言皇帝不检行为的,如今这皇帝默许田令玫如此处置敢于进言的御史,那以后谁还敢在说反对的话,以后朝堂上的言路边都要被那几个宦官把持了。 唐正端起一旁的茶杯,随后默默的喝了一口茶,“且随他去。” 第207章 岁在乙巳 过了片刻,唐正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你今日来,不会是只为了听我发牢骚。” 陈海笑道:“许久未来拜会姨父姨母,自然是要来看看的。” 唐正微微眯起眼睛,“说实话。” 陈海无奈地说道:“找无忧有点事。” “哦~你们能有什么事?” 于是陈海就把昨日去大相国寺的事说了, “田令玫的义子?” 陈海点头称是,“那边叫无忧帮你查一查。虽然咱们现在没了实权,但到底还挂着一个二品大将军的头衔,田令玫也不会糊涂到轻易动我的地步。” 陈海连忙站起来,“姨父放心,此事我断不会给姨父惹来麻烦。” 唐正摆了摆手,“咱们虽然韬光养晦,不惹事,但是也不怕事。你以为我唐家在大虞屹立不倒二百多年,真的只是靠先祖余荫吗?” 陈海不解地看着唐正,等待下文。 唐正露出一丝孺子可教的神情,接着说道:“且说在长安城里我唐家和尉迟家、魏家、杜家、房家都是一心为大虞效命的。不过私底下,儿女之间难免有些联姻之类的,若是一家平白无故被人构陷,其他家也不会做事不管的。所以我说不管是田令玫也好,还是哪个宦官,论根基在我们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陈海恍然大悟,原来以为唐正这个姨父不过是靠着自己的能力和唐家先祖的余荫走到今日这个位置,没想到暗地里居然还有这一层事情。这几个姓氏,陈海可是知道都代表了什么的。 不多时,得到召令的快步走了过来。 “属下参见将军,将军,您找我?” “嗯,是他找你。”唐正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无忧,“好了,你们细聊,我还要去看看敬南他们有没有偷懒。” 陈海站起身恭送走唐正,扭过头来,“无忧大哥,好久不见。” 院里的槐树已经开始泛出新芽,嫩绿嫩绿一簇一簇的挂在枝头。 “好,你的事,我记下了,待会我便去查一查。” “麻烦了,无忧大哥。” 无忧笑了笑,露出招牌的洁白牙齿,“客气啥,陈兄弟的事就是我的事。” 今日长安的天空阴沉沉的,仿佛一块巨大的幕布笼罩着整座城池,似乎预示着一场春雨即将来临。 同一时间,长安,田府。 田冲阴沉着脸坐在自己的书房中,手里不住的转动一对晶莹剔透的宝珠,这是前几日朝中的大臣过来送礼留下的,那些趋炎附势的人,如今见到自己的义父身居高位了,便排着队的带着大箱的金银珠宝、古玩字画过来巴结。他们见不到义父,便找到自己这里来,求自己能在义父面前为其美言几句,从而获得义父的青睐有加。 “呵~权力,可真是个好东西。”斜倚在座椅上的田冲突地笑了一声,继而从座位上站起,走到窗前,看着外面快要下雨的天气突然出声道,“徐江。” 名叫徐江的管家应声走了进来,“少爷,您找我?” “我让你找的人你可找好了?” “回少爷。”徐江躬身说道,“已经找来了,刚才方到。” “好,快带过来。” “是。”徐江赶忙答应一声,转身快步离去了。 “陈海,希望我送你的礼物你能喜欢。” 田冲看着窗外的天,嘴角微微上扬,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 不久,一个名叫李云的穷书生被带到了田冲的面前。李云身形瘦弱,面容憔悴,身上那件破旧的长袍在风中微微摆动,他看着田冲,眼神中充满了畏惧与不安。徐江走到田冲身边低声附耳几句,田冲点头后,徐江蔡走到一旁站住。 田冲微微扬起下巴,上下打量了一下李云,嘴角露出一丝冷酷的冷笑。 “你就是李云?” 田冲的声音冰冷而威严。 李云战战兢兢地回答道:“回大人,小人正是李云。” 田冲慢悠悠地坐在椅子上,目光如炬地盯着李云,缓缓说道:“我有一件事要你去做,若你做得好,我会给予你丰厚的报酬。” 李云一听有报酬,眼睛顿时一亮,但心中又涌起一丝犹豫,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不知是何事?” 田冲凑近李云,压低声音,如同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般说道:“我要你扮成进京赶考之人住进白鹿客栈,在那里题写一首诗。” “不不知是什么样的诗?”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乙巳,天下大吉。” 李云一听,吓得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连忙摆手道:“大人,这…… 这可是反诗啊,小人小人不敢。” 田冲脸色一沉,眼神中透露出凶狠的光芒,威胁道:“你若不做,我现在就可以让你死的无声无息。况且你还有一个瞎了眼的老母亲需要侍奉?据我所知,你那老母亲的身体也不太好,你一个穷读书的,不懂生意,不事生产,仅靠四处借钱度日。你若乖乖听话,不仅有大把的银子拿,日后说不定我还能助你在仕途上有所发展,让你飞黄腾达。” 李云吓得浑身颤抖,他深知自己惹不起田冲。但他又害怕被牵连入狱,心中陷入了极度的矛盾之中。 “大人,这…… 这实在是风险太大了。万一被查出来,小人可就完了。” 李云的声音颤抖着,如同风中的落叶。 田冲冷哼一声,声音中充满了不屑:“哼,你只需换个姓名去办此事,只要你做得小心谨慎,不会有人发现的。事成之后,我自会保你周全。” 李云看着田冲那不怒自威的眼神,心中充满了恐惧。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无奈地屈服。 “大人既如此说,小人…… 小人愿意做。” 李云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蝇。 田冲满意地笑了,站起来走到李云面前,俯下身拍了拍李云的肩膀,“很好,记住,这件事一定要做得干净利落,不能让任何人发现是我指使你的。否则,你就等着承受我的怒火。” 李云点头如捣蒜,“小人明白,大人放心。” “轰~~~”一道闪电划过,雨终于下了下来。 第208章 审问 春雨贵如油。 一场春雨延绵不绝的下了大半日,方才渐渐停住。 彩衣坐在柜台后面扒拉着算盘仔细核对着账目。 “姑娘,喝点水。”小蝶递过来一杯水,彩衣头也不抬,继续扒拉着算盘,“放旁边。” 小蝶在旁边看着彩衣起了皮的嘴唇噘嘴道,“姑娘,你都一整日没喝水了。” “嗯~别吵,等我算完这些。” “姑娘,最近怎么这么忙啊~” “这不是马上要春闱了吗。忙完这个月,应该便轻松了。” “那个陈公子,找你来当掌柜的,分明是想累死你。”小蝶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小蝶,不能这么说,人家也是见我们可怜。” 正说话间,只见客栈门外突然窜进一群人来。 却是万年县县丞身着官服,神色严肃,身后跟着一群威风凛凛的衙役。 “谁是白鹿客栈的东家和掌柜的?”县丞面色不善的问道。 彩衣听到动静,急忙上前询问:“不知官差大人何事?” “你是何人?” “我是白鹿客栈的掌柜,不知大人前来是有何事?” 县丞冷着脸,并未搭话,反而直接走到写满诗词的白墙边,目光逡巡,片刻后,县丞指着客栈内那面白墙上的反诗说道:“有人举报白鹿客栈题写反诗,果然在此。” 彩衣心中一紧,暗道一声不妙,但还是硬着头皮走上前,“敢问大人,这是怎么了?” 县丞眼神一厉,“哼,怎么了?来人把人给我带走!” 衙役们立刻上前,粗暴地抓住彩衣。彩衣满脸惊慌,不知所措,大声喊道:“大人,这其中定有误会,我们客栈绝不可能题写反诗。” “误会?哼~等到了府衙你再解释,带走!” 陈海正站在自家院子里,和多宝儿望着天空。 “宝儿,这雨看起来算是彻底止住了,明天应该会放晴了。” 一旁的多宝儿笑道,“俗话说一场春雨一场暖,往后天儿会越来越亮了。” 正在这时,下人急急忙忙来报,说是白鹿书院小蝶姑娘找来,说有急事。陈海赶忙让人进来。 小蝶眼睛红肿,脸上还挂着泪珠,一见到陈海便跑上来抓住陈海的衣衫,慌张地说道:“不好了,我家姑娘被衙役带走了。” 陈海一头雾水,忙安抚小蝶,说:“别着急,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小蝶抽泣着说道:“那些衙役一进来就说客栈里有反诗,找白鹿客栈的东家还有掌柜,我家姑娘说东家不在,她是掌柜的,那些衙役二话不说便将我家姑娘带走了,还将客栈封了。” 陈海听完后愣了一下,疑惑道:“反诗?是何反诗?” 小蝶带着哭腔,说:“我也不知道,只听客栈里的学子说什么苍天黄天的。” 陈海沉思了一下,缓缓说道:“是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小蝶忙不迭点头道:“对对对,就是这句,陈公子你怎么知道?” 陈海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这是东汉灵帝在位期间爆发的黄巾起义军所使用的口号,但凡读过史书的人都知道这诗确实是反诗。” 多宝儿在旁急道,“这一定是有人存心陷害。” 陈海点了点头,心里已经清楚是何人所为。 但此时他不能自乱阵脚,他深吸一口气,稳住情绪,然后安慰小蝶道:“别着急,我现在就想办法。” 一旁的小蝶这时又道:“我是让伙计赶马车赶紧过来报信的,出门时那些衙役也已经朝着这边来了。” 陈海点了点头,反而笑了,“来的好快。” 多宝儿在一旁急得直跺脚,“少爷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陈海一本正经地朝着两人说道:“这件事必有蹊跷,你们不要乱了阵脚。宝儿,你去找我母亲,提前告诉一声,免得待会儿,我母亲猝不及防之下受了惊吓。另外你告诉我母亲,先找我二叔想想办法。如果今日我回不来的话,便让她去镇国将军府找唐姨夫,他或许有办法救我们出来。” 多宝儿知道此时已经是紧迫的时候,立马点头表示自己已经记下这事。 说话间,陈海从怀中掏出匕首石灰粉等物什,又将袖箭卸了下来,一并递给多宝儿,交代她妥善保管好,此去衙门,这些东西都用不到,若是被搜走了,将来再取回来时也要费一番周折。 此时,陈家门外传来一阵喧闹。 陈海知道必然是那些衙役到了,便让多宝儿现在就去,自己则是直接朝着门外走去。 大门外,县丞带着一群衙役站在门外,正要陈家的门房打开大门,让自己一行人进去搜捕。 陈海朗声道:“大人,在下便是陈海,不知大人找在下是所为何事?” 县丞瞥了陈海一眼,“你就是东家陈海?有人举报你们客栈题写反诗,证据确凿,跟我们走一趟。” 陈海点了点头,坦然地走下台阶,倒让那县丞有些意外。 很快,陈海便被带到了长安县县衙内。公堂之上,县丞端坐在 “明镜高悬” 四个字的牌匾下,神色阴沉,目光中透着一丝狡黠。陈海和彩衣二人则跪在堂下,气氛凝重而紧张。 “大胆陈海、彩衣,现已查明你们客栈墙上题有反诗,作为客栈的东家和掌柜,你们涉嫌窝藏反贼,尔等可知罪?”公堂上首坐着的县丞大声喝道。 陈海微微抬起头,眼神坚定,反问道:“大人,白鹿客栈只是为学子们提供一个切磋诗词的地方,我们从未有过谋反之心。况且,能在客栈内白墙上写字的必然是客栈里的人,大人完全可以逐个排查,自能知道是谁所写,为何要抓我们两个毫不知情的人?” 县丞一听,顿时怒目圆睁,猛拍惊堂木,大声喝道:“放肆!本官做事,还用你来教?你以为本官不知排查之法?哼,此事证据确凿,那反诗就在你客栈之中,那反贼要抓,但你二人也脱不了干系。” 陈海却毫不畏惧,淡然一笑,说道:“大人好大的官威。在下所说皆在情理之中,大人如此罔顾法纪胡乱抓人,置王法于何地?” 第209章 牢房 “大人说是窝藏题写反诗的反贼,不知那反贼身在何处, 可否当场对质?” “那反贼尚未缉拿住,不过必然是白鹿客栈里的人。” “那大人可有排查客栈内所有的学子?” “自然是有排查,衙署的衙役已经找他们问过话了。” “可有所获?” “是你审我还是我审你?” “自然是大人审我,不过这件事疑点重重,大人是不是应该调查清楚了再审我们?” 县丞被陈海的话噎得一时无言,眼珠急速转动,片刻后,县丞脸上露出一丝慈善的笑容,语气缓和下来,“陈海啊,你也莫要倔强。本官也是为你着想,你若乖乖认罪,本官或许还能在上面为你美言几句,从轻发落。否则,这谋反的罪名一旦坐实,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你可要想清楚了。” 陈海怒目圆睁,大喝道:“大人莫不是当我是三岁小孩?谋反的罪名可不是闹着玩的。我陈海行得正坐得端,绝不可能认下这莫须有的罪名。” 县丞见软的办法全然无用,脸色一沉,瞬间变得凶狠起来。他猛地一挥手,下令道:“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呐,给我上刑!” 衙役们立刻如狼似虎般上前,准备对陈海和彩衣动用刑罚。陈海看着身旁的彩衣,满心愧疚,轻声说道:“彩衣,倒是我连累了你,害你遭此一难。” 彩衣跪在一旁,神色却无比坚决。她微微扬起头,回应道:“你收留我本是好意,今日之事,纯属无妄之灾。” 陈海被衙役紧紧抓住双手,眼睁睁看着一名衙役取来夹板,迅速地将自己的十根手指放进夹板中。一旁的彩衣也遭受着同样的对待。陈海心中一紧,连忙喝道:“等一下!” 堂上端坐的县丞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怎么,后悔了?你现在认罪还来得及。” 陈海怒目而视,质问道:“县丞大人,你如此草率断案,是一向如此,还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令?” “本官不知你此话是什么意思。” 县丞看向陈海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大人可知我陈家亦是有人在朝中做官的。” “呵呵,你说的是陈协律郎,若是你知法犯法,就是他在此处也是保你不得。” 县丞不以为然地说道。 陈海心中此时已经完全明白过来,此人必然是得了指令,非要强行给自己安下罪名。陈海瞅了瞅一旁的彩衣,心中不忍,这才缓缓说道:“大人,彩衣姑娘不过是我聘用的掌柜,我是白鹿客栈的东家,有什么事你冲我来就行,那幕后之人应该对你说的是对付我,可不管其他人什么事。” 县丞大笑道:“本官办案难道还要听一个疑犯的建议不成?来人呐,用刑。” 随着县丞的一声令下,衙役们开始用力收紧夹板。 随着刑罚的降临,钻心的疼痛袭来,但两人紧紧咬着牙,硬是不肯松口。 陈海忍着剧痛,朝着堂上的县丞冷笑一声,大声斥责道:“你不查人证,却暴力执法,滥用私刑。不去查明到底是何人所为,反而妄图用这等卑劣手段屈打成招。” 县丞被陈海的话气得脸色铁青,却又无言以对。 在一番酷刑之后,彩衣终究承受不住,晕死过去。陈海十指鲜血淋漓,却依旧咬牙坚持,不肯认罪。县丞见此情形,也无计可施,只得暂时将他们押入牢房。 阴暗潮湿的牢房中,弥漫着腐臭的气息。 陈海艰难地从杂草铺上坐起来,走到墙边,想通过木栏的间隙寻找道彩衣的身影。但是一番探查之下,却一无所获。 “也不知道彩衣被关在哪里,她是否还坚持的住。”陈海靠在阴暗的墙壁上默默的想着。 陈家上下在陈海被带走的第一时间就已经乱作一团。陈母王氏在得到多宝儿禀报后立马便火急火燎地赶到二房的院子里找到了陈启兰。陈启兰一听此事,脸色骤变,二话不说,立刻出门直奔长安县府衙。 不曾想,当他来到长安县府衙门外时,却被衙役拦住了去路。 陈启兰怒目而视,大声喝道:“你们竟敢拦我?可知我是谁?” 其中一个衙役微微低头,却语气坚定地说:“大人说了,陈海涉嫌窝藏反贼,事关重大,不得不谨慎行事,小的们也是奉命行事,还请您不要为难我们。” 陈启兰气得浑身发抖,怒极反笑,站在县衙门外朝着里面大喊道,“天子脚下,天理昭昭,你长安县县丞以为可以只手遮天了吗?” 与此同时,在陈家大宅里,陈思思也是心急如焚。她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绞尽脑汁想着办法。突然,她脑海中闪过一个人 —— 郑凝儿。她立刻起身,匆匆忙忙地去找郑凝儿。 郑凝儿在听完陈思思的叙述之后,也是大惊失色,但很快又镇定了下来,郑凝儿拉起陈思思的手柔声安慰道,“思思妹妹,你先别急,我这就去求我父亲。” 昨日的一场春雨过后,郑府里的各处花都开了。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花香,让人仿佛置身于一幅美丽的画卷之中。在通往郑父书房的路上,迎春花肆无忌惮地从枝梢上探出一簇一簇的花来,那明黄色的花朵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让这个春天充满了艳丽的色彩。 然而,此时的郑凝儿却无心欣赏这般美景。她的心中满是焦虑与不安,脚步匆匆地朝着父亲的书房走去。每日的这个时辰,父亲郑裕桐都会在书房内写字静心。她的裙摆随着急促的步伐微微飘动,发丝也有几缕从耳畔滑落,她却浑然不觉。她紧紧咬着下唇,双手不自觉地绞着衣角,那白皙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郑凝儿来到书房门前,轻轻敲了敲门。片刻后,听到里面传来父亲沉稳的声音:“进来。” 她推开门,只见父亲郑裕桐凝神屏气正在案几上写字。郑凝儿不敢出声打扰,便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候。书房内弥漫着淡淡的墨香,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上,形成一片片光斑。郑裕桐专注地书写着,仿佛整个世界都与他无关。 第209章 牢房 “大人说是窝藏题写反诗的反贼,不知那反贼身在何处, 可否当场对质?” “那反贼尚未缉拿住,不过必然是白鹿客栈里的人。” “那大人可有排查客栈内所有的学子?” “自然是有排查,衙署的衙役已经找他们问过话了。” “可有所获?” “是你审我还是我审你?” “自然是大人审我,不过这件事疑点重重,大人是不是应该调查清楚了再审我们?” 县丞被陈海的话噎得一时无言,眼珠急速转动,片刻后,县丞脸上露出一丝慈善的笑容,语气缓和下来,“陈海啊,你也莫要倔强。本官也是为你着想,你若乖乖认罪,本官或许还能在上面为你美言几句,从轻发落。否则,这谋反的罪名一旦坐实,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你可要想清楚了。” 陈海怒目圆睁,大喝道:“大人莫不是当我是三岁小孩?谋反的罪名可不是闹着玩的。我陈海行得正坐得端,绝不可能认下这莫须有的罪名。” 县丞见软的办法全然无用,脸色一沉,瞬间变得凶狠起来。他猛地一挥手,下令道:“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呐,给我上刑!” 衙役们立刻如狼似虎般上前,准备对陈海和彩衣动用刑罚。陈海看着身旁的彩衣,满心愧疚,轻声说道:“彩衣,倒是我连累了你,害你遭此一难。” 彩衣跪在一旁,神色却无比坚决。她微微扬起头,回应道:“你收留我本是好意,今日之事,纯属无妄之灾。” 陈海被衙役紧紧抓住双手,眼睁睁看着一名衙役取来夹板,迅速地将自己的十根手指放进夹板中。一旁的彩衣也遭受着同样的对待。陈海心中一紧,连忙喝道:“等一下!” 堂上端坐的县丞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怎么,后悔了?你现在认罪还来得及。” 陈海怒目而视,质问道:“县丞大人,你如此草率断案,是一向如此,还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令?” “本官不知你此话是什么意思。” 县丞看向陈海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大人可知我陈家亦是有人在朝中做官的。” “呵呵,你说的是陈协律郎,若是你知法犯法,就是他在此处也是保你不得。” 县丞不以为然地说道。 陈海心中此时已经完全明白过来,此人必然是得了指令,非要强行给自己安下罪名。陈海瞅了瞅一旁的彩衣,心中不忍,这才缓缓说道:“大人,彩衣姑娘不过是我聘用的掌柜,我是白鹿客栈的东家,有什么事你冲我来就行,那幕后之人应该对你说的是对付我,可不管其他人什么事。” 县丞大笑道:“本官办案难道还要听一个疑犯的建议不成?来人呐,用刑。” 随着县丞的一声令下,衙役们开始用力收紧夹板。 随着刑罚的降临,钻心的疼痛袭来,但两人紧紧咬着牙,硬是不肯松口。 陈海忍着剧痛,朝着堂上的县丞冷笑一声,大声斥责道:“你不查人证,却暴力执法,滥用私刑。不去查明到底是何人所为,反而妄图用这等卑劣手段屈打成招。” 县丞被陈海的话气得脸色铁青,却又无言以对。 在一番酷刑之后,彩衣终究承受不住,晕死过去。陈海十指鲜血淋漓,却依旧咬牙坚持,不肯认罪。县丞见此情形,也无计可施,只得暂时将他们押入牢房。 阴暗潮湿的牢房中,弥漫着腐臭的气息。 陈海艰难地从杂草铺上坐起来,走到墙边,想通过木栏的间隙寻找道彩衣的身影。但是一番探查之下,却一无所获。 “也不知道彩衣被关在哪里,她是否还坚持的住。”陈海靠在阴暗的墙壁上默默的想着。 陈家上下在陈海被带走的第一时间就已经乱作一团。陈母王氏在得到多宝儿禀报后立马便火急火燎地赶到二房的院子里找到了陈启兰。陈启兰一听此事,脸色骤变,二话不说,立刻出门直奔长安县府衙。 不曾想,当他来到长安县府衙门外时,却被衙役拦住了去路。 陈启兰怒目而视,大声喝道:“你们竟敢拦我?可知我是谁?” 其中一个衙役微微低头,却语气坚定地说:“大人说了,陈海涉嫌窝藏反贼,事关重大,不得不谨慎行事,小的们也是奉命行事,还请您不要为难我们。” 陈启兰气得浑身发抖,怒极反笑,站在县衙门外朝着里面大喊道,“天子脚下,天理昭昭,你长安县县丞以为可以只手遮天了吗?” 与此同时,在陈家大宅里,陈思思也是心急如焚。她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绞尽脑汁想着办法。突然,她脑海中闪过一个人 —— 郑凝儿。她立刻起身,匆匆忙忙地去找郑凝儿。 郑凝儿在听完陈思思的叙述之后,也是大惊失色,但很快又镇定了下来,郑凝儿拉起陈思思的手柔声安慰道,“思思妹妹,你先别急,我这就去求我父亲。” 昨日的一场春雨过后,郑府里的各处花都开了。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花香,让人仿佛置身于一幅美丽的画卷之中。在通往郑父书房的路上,迎春花肆无忌惮地从枝梢上探出一簇一簇的花来,那明黄色的花朵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让这个春天充满了艳丽的色彩。 然而,此时的郑凝儿却无心欣赏这般美景。她的心中满是焦虑与不安,脚步匆匆地朝着父亲的书房走去。每日的这个时辰,父亲郑裕桐都会在书房内写字静心。她的裙摆随着急促的步伐微微飘动,发丝也有几缕从耳畔滑落,她却浑然不觉。她紧紧咬着下唇,双手不自觉地绞着衣角,那白皙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郑凝儿来到书房门前,轻轻敲了敲门。片刻后,听到里面传来父亲沉稳的声音:“进来。” 她推开门,只见父亲郑裕桐凝神屏气正在案几上写字。郑凝儿不敢出声打扰,便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候。书房内弥漫着淡淡的墨香,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上,形成一片片光斑。郑裕桐专注地书写着,仿佛整个世界都与他无关。 第210章 苍天不解人情暖 片刻后,郑裕桐完成了书法创作。他放下手中的笔,缓缓抬起头,目光中满是慈爱地看向郑凝儿,温声说道:“凝儿,你可是极少踏入为父这书房呢。正好你来了,快来瞧瞧为父这幅字如何。” 郑凝儿面带微笑,款步走到近前,目光落在父亲刚写下的 “高山仰止” 四个大字上,由衷地赞叹道:“父亲,这字体刚劲雄浑,您的书法技艺又更上一层楼了。” 郑父闻言,爽朗地大笑起来,随后笑意微敛,接着问道:“凝儿,你今日前来,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找为父啊?” 郑凝儿的笑容微微一滞,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她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说道:“父亲,我有一个朋友被人陷害,现在被抓到长安县衙里了,想请父亲帮忙救他出来。”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眼神中满是祈求。 郑裕桐听后,微微皱起眉头,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他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说道:“凝儿,先别急,把事情的始末说清楚。” 郑凝儿定了定神,开始讲述事情的经过。 “父亲,陈海他不知为何被人带走了。女儿听闻此事,心急如焚。陈海他为人正直善良,绝不可能做出什么违法之事,他一定是被人陷害了。父亲,您一定要救救他啊。” 她的语速极快,仿佛生怕慢了一秒,陈海就会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 郑裕桐并未说话,就着桌几上的水盆,将手中毛笔洗了,然后放进笔筒里。窗外的微风轻轻吹过,迎春花的花瓣随风飘落。 “凝儿,你与这陈海是如何相识的?” 郑裕桐问道。 郑凝儿脸颊微红,但又怕若跟父亲只说是普通朋友,父亲不肯费心搭就,便轻声说道:“女儿与陈海偶然相识,他的才情与善良深深打动了女儿。女儿…… 女儿已经对他芳心暗许。” 方才还平静如水的郑裕桐脸色骤然一变,眼眸中流露出极为复杂的情愫。他微微挺直身子,神色肃穆,语气郑重地说道:“凝儿,你可清楚我们郑家是怎样一步步走到今日这般地位的?我郑家发迹于荥阳,先祖们历经数代的不懈拼搏,方铸就如今这五姓七望的世家大族之尊位。身为郑家之人,每一个都要对整个家族担起应尽的责任与使命。婚姻大事,岂能仅凭个人的喜好来决断?那陈家不过是小门小户,双方门不当户不对。他们能为郑家带来何种政治利益呢?日后你必定要嫁予王公将相那般的人物,方才算得上匹配。你与那陈海在一起,着实不妥。” 郑凝儿凝视着眼前的父亲,心中竟涌起一丝陌生之感。“父亲,那女儿的幸福在您眼中究竟算什么?难道只是为了巩固家族地位的牺牲品吗?” 郑裕桐沉默不语,这无疑是一种默认。书房内的氛围愈发沉重压抑,仿佛空气都凝固了一般。 郑凝儿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她紧紧拉住父亲的衣袖,哀求道:“父亲,陈海是无辜的,他一定是被人陷害的。女儿真的很喜欢他,求父亲救救他。” 她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声音哽咽。 郑裕桐看着女儿那可怜的模样,心中不忍,但一想到家族的利益,他又不得不狠下心来。他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凝儿,为父知道你现在心里难受,但你要明白,为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家族着想。那陈海此次惹上了不该惹的人,为父不能轻易插手。而且,就算为父救了他,以后他若再给家族带来麻烦,又该如何是好?你还是趁早断了这份念想。” 郑凝儿满脸绝望,她不明白为什么父亲如此狠心。“父亲,难道家族的利益就比女儿的幸福还重要吗?” 郑裕桐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凝儿,为父也是爱你的,但家族的责任不能不顾。为父刚才说了,你的婚姻不仅仅是你个人的事情,更是关系着整个家族的未来。我们郑家需要与门当户对的家族联姻,才能巩固家族的地位,为家族带来更多的利益。那陈海,他无法给我们郑家带来这些。” 郑凝儿哽咽着说:“父亲,女儿不在乎这些。女儿只知道,陈海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他对女儿真心实意,女儿也愿意与他同甘共苦。” 郑裕桐微微摇头,“凝儿,你还年轻,不懂这世间的险恶。爱情不能当饭吃,家族的兴衰才是最重要的。你若执意与那陈海在一起,将来必定会后悔的。” 郑凝儿泪流满面,“父亲,女儿求您了,就救救陈海。哪怕您不答应女儿与他在一起,也请您救救他的性命。” 郑裕桐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凝儿,为父不能救他。此事关系重大,为父不能因一时心软而置家族于不顾。你回去,好好想想为父的话。从现在起,你给我禁足在家,不得再与那陈海有任何瓜葛。” 郑凝儿却倔强地站在原地,眼神坚定地看着父亲,“父亲,女儿不会放弃陈海的。” 郑裕桐见郑凝儿如此坚持,不由得怒发冲冠。他猛地站起身来,双目圆瞪,厉声喝道:“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自小为父对你百般骄纵,竟养出你这般忤逆之性!如今竟敢不听为父之言,你可知道我们郑家历经多少风雨才成就今日之地位?家族的荣耀与兴衰岂能因你一时的儿女情长而置于不顾?那陈海不过是小门小户之人,能给我们郑家带来什么?你若再执迷不悟,休怪为父无情!” 说罢,扬起手狠狠地扇了郑凝儿一巴掌。 郑凝儿捂着脸颊,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盯着眼前这个自小就对自己疼爱有加的男人。 “来人!”郑裕桐朝着门外大喊一声,一直站在书房外的奴仆立马推门而入。“将小姐带回她的绣楼,从今日起,没有我的指令,不准小姐出绣楼一步。” “父亲!”郑凝儿大惊失色,连忙呼喊一声。 郑裕桐背过身去,不再看向郑凝儿。 那奴仆即便得了郑裕桐的命令,又怎敢强行将郑凝儿拉走,只能站在郑凝儿旁边,低声劝道,“小姐,走。” 第210章 苍天不解人情暖 片刻后,郑裕桐完成了书法创作。他放下手中的笔,缓缓抬起头,目光中满是慈爱地看向郑凝儿,温声说道:“凝儿,你可是极少踏入为父这书房呢。正好你来了,快来瞧瞧为父这幅字如何。” 郑凝儿面带微笑,款步走到近前,目光落在父亲刚写下的 “高山仰止” 四个大字上,由衷地赞叹道:“父亲,这字体刚劲雄浑,您的书法技艺又更上一层楼了。” 郑父闻言,爽朗地大笑起来,随后笑意微敛,接着问道:“凝儿,你今日前来,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找为父啊?” 郑凝儿的笑容微微一滞,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她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说道:“父亲,我有一个朋友被人陷害,现在被抓到长安县衙里了,想请父亲帮忙救他出来。”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眼神中满是祈求。 郑裕桐听后,微微皱起眉头,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他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说道:“凝儿,先别急,把事情的始末说清楚。” 郑凝儿定了定神,开始讲述事情的经过。 “父亲,陈海他不知为何被人带走了。女儿听闻此事,心急如焚。陈海他为人正直善良,绝不可能做出什么违法之事,他一定是被人陷害了。父亲,您一定要救救他啊。” 她的语速极快,仿佛生怕慢了一秒,陈海就会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 郑裕桐并未说话,就着桌几上的水盆,将手中毛笔洗了,然后放进笔筒里。窗外的微风轻轻吹过,迎春花的花瓣随风飘落。 “凝儿,你与这陈海是如何相识的?” 郑裕桐问道。 郑凝儿脸颊微红,但又怕若跟父亲只说是普通朋友,父亲不肯费心搭就,便轻声说道:“女儿与陈海偶然相识,他的才情与善良深深打动了女儿。女儿…… 女儿已经对他芳心暗许。” 方才还平静如水的郑裕桐脸色骤然一变,眼眸中流露出极为复杂的情愫。他微微挺直身子,神色肃穆,语气郑重地说道:“凝儿,你可清楚我们郑家是怎样一步步走到今日这般地位的?我郑家发迹于荥阳,先祖们历经数代的不懈拼搏,方铸就如今这五姓七望的世家大族之尊位。身为郑家之人,每一个都要对整个家族担起应尽的责任与使命。婚姻大事,岂能仅凭个人的喜好来决断?那陈家不过是小门小户,双方门不当户不对。他们能为郑家带来何种政治利益呢?日后你必定要嫁予王公将相那般的人物,方才算得上匹配。你与那陈海在一起,着实不妥。” 郑凝儿凝视着眼前的父亲,心中竟涌起一丝陌生之感。“父亲,那女儿的幸福在您眼中究竟算什么?难道只是为了巩固家族地位的牺牲品吗?” 郑裕桐沉默不语,这无疑是一种默认。书房内的氛围愈发沉重压抑,仿佛空气都凝固了一般。 郑凝儿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她紧紧拉住父亲的衣袖,哀求道:“父亲,陈海是无辜的,他一定是被人陷害的。女儿真的很喜欢他,求父亲救救他。” 她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声音哽咽。 郑裕桐看着女儿那可怜的模样,心中不忍,但一想到家族的利益,他又不得不狠下心来。他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凝儿,为父知道你现在心里难受,但你要明白,为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家族着想。那陈海此次惹上了不该惹的人,为父不能轻易插手。而且,就算为父救了他,以后他若再给家族带来麻烦,又该如何是好?你还是趁早断了这份念想。” 郑凝儿满脸绝望,她不明白为什么父亲如此狠心。“父亲,难道家族的利益就比女儿的幸福还重要吗?” 郑裕桐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凝儿,为父也是爱你的,但家族的责任不能不顾。为父刚才说了,你的婚姻不仅仅是你个人的事情,更是关系着整个家族的未来。我们郑家需要与门当户对的家族联姻,才能巩固家族的地位,为家族带来更多的利益。那陈海,他无法给我们郑家带来这些。” 郑凝儿哽咽着说:“父亲,女儿不在乎这些。女儿只知道,陈海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他对女儿真心实意,女儿也愿意与他同甘共苦。” 郑裕桐微微摇头,“凝儿,你还年轻,不懂这世间的险恶。爱情不能当饭吃,家族的兴衰才是最重要的。你若执意与那陈海在一起,将来必定会后悔的。” 郑凝儿泪流满面,“父亲,女儿求您了,就救救陈海。哪怕您不答应女儿与他在一起,也请您救救他的性命。” 郑裕桐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凝儿,为父不能救他。此事关系重大,为父不能因一时心软而置家族于不顾。你回去,好好想想为父的话。从现在起,你给我禁足在家,不得再与那陈海有任何瓜葛。” 郑凝儿却倔强地站在原地,眼神坚定地看着父亲,“父亲,女儿不会放弃陈海的。” 郑裕桐见郑凝儿如此坚持,不由得怒发冲冠。他猛地站起身来,双目圆瞪,厉声喝道:“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自小为父对你百般骄纵,竟养出你这般忤逆之性!如今竟敢不听为父之言,你可知道我们郑家历经多少风雨才成就今日之地位?家族的荣耀与兴衰岂能因你一时的儿女情长而置于不顾?那陈海不过是小门小户之人,能给我们郑家带来什么?你若再执迷不悟,休怪为父无情!” 说罢,扬起手狠狠地扇了郑凝儿一巴掌。 郑凝儿捂着脸颊,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盯着眼前这个自小就对自己疼爱有加的男人。 “来人!”郑裕桐朝着门外大喊一声,一直站在书房外的奴仆立马推门而入。“将小姐带回她的绣楼,从今日起,没有我的指令,不准小姐出绣楼一步。” “父亲!”郑凝儿大惊失色,连忙呼喊一声。 郑裕桐背过身去,不再看向郑凝儿。 那奴仆即便得了郑裕桐的命令,又怎敢强行将郑凝儿拉走,只能站在郑凝儿旁边,低声劝道,“小姐,走。” 第211章 噩耗重重 郑府,后花园的绣楼里,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户洒在屋内,给整个房间增添了一抹温暖的色调。陈思思在房间里坐立不安地来回踱步,手中的帕子被紧紧绞着,脸上满是焦急与担忧。一旁被郑凝儿留下来相陪的叠翠款则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陈思思这副模样,轻声宽慰道:“思思小姐,放心,老爷最疼爱我家小姐了,若是我家小姐去求,必然是没问题的。” 陈思思闻言,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喃喃道:“这样就好,我二哥哥就有救了。” 两人正说话间,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郑凝儿被年老的奴仆带回绣楼。陈思思在这里焦急等候半天,只见郑凝儿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顿时一沉,哪里还不知道结果。 丫鬟叠翠见到郑凝儿脸颊红肿,更是失声惊叫道:“小姐,你的脸怎么了?难道是老爷……” 郑凝儿侧过头,不想让陈思思看到自己红肿的面颊。陈思思听到叠翠的叫声,连忙拉过郑凝儿查看。当她看到郑凝儿那受伤的面颊时,连忙让叠翠去打了一盆热水。自己则掏出手帕,将手帕用热水浸湿,然后轻轻敷在郑凝儿的面颊上。 郑凝儿努力平复心中的难过之意,歉意地朝着陈思思说道:“是我没用,父亲他不肯出手救陈海哥哥。” 说着,委屈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流了下来。 陈思思赶忙走过去抱住郑凝儿,轻轻拍打着郑凝儿的后背,强笑道:“没事的,凝儿姐姐已经帮了我很多,还连累凝儿姐姐受到郑老爷的责罚。” “我倒是没事,不过最多也就是禁足罢了,你赶紧回去想办法救陈海哥哥,我也再想想办法。” 陈思思又陪伴了半晌,因为心中挂念陈海的情况,又见郑凝儿心情已经平复,这才告辞离去。 陈思思走了之后,郑凝儿坐在绣楼的窗前,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那窗外的花朵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也在为她的遭遇而叹息。 半晌后,郑凝儿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站起来。“叠翠,你跟我走。” 说着就拉着不明所以的叠翠冲下楼。刚到楼下,就被绣楼下站着两个仆人拦下,却是受了郑裕桐的命令,在此看管郑凝儿的。郑凝儿无奈,被拦回楼里。 叠翠焦急地说道:“这可如何是好,小姐现在连绣楼都不能离开了。” “叠翠,你去找我大哥,就说我有事求他,看他愿不愿看在兄妹一场的份上,帮我这个忙。” “是,小姐,我这就去。” 叠翠一人走到楼下,再次碰到在绣楼下把守的奴仆。 一奴仆伸手拦住叠翠,说道:“叠翠姑娘,老爷有令,不得让小姐身边的人随意走动。” 叠翠柳眉一竖,怒视着那人,大声说道:“你敢拦我?你可知我是谁?我是小姐的贴身丫鬟,平日里老爷都对小姐宠爱有加,今日不过是小姐犯了小错,被自己父亲责罚一下,没准明日老爷气消了,就解了禁足令,但是你今日敢拦我,等小姐得了自由,有你好看的。” 那奴仆被叠翠的气势所摄,面露犹豫之色,叠翠见状,更加气势汹汹,“哼,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竟敢阻拦我去办事。我告诉你,小姐现在让我去取一样东西,要是耽误了事情,你担当得起吗?” 另一奴仆年长一些,闻言立马拉了拉这奴仆,这奴仆哪里不知道叠翠的身份,又怎敢真的得罪她,当下立马连忙缩回手,低头哈腰求饶道,“还请叠翠姐姐恕罪,狗儿是猪油蒙了心,实在是老爷的命令,小的不得不听啊。”边说边让出路来。 “老爷让你们看住的是小姐,又没说不让小姐的丫鬟下楼取东西。” “是是是,叠翠姐姐教训的是。”名叫做狗儿的奴仆忙不迭的回应道。 “哼。”叠翠翻了个白眼,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不多时,叠翠垮着脸缓缓走回绣楼。绣楼内,郑凝儿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焦急地来回踱步,那裙摆随着她急促的步伐微微飘动,手中的帕子被她无意识地紧紧绞着。一见到叠翠回来,她立刻停下脚步,眼神中满是急切与期待,赶忙上前询问:“我大哥怎么说?” 叠翠面露难色,支支吾吾道:“小姐…… 大公子说这件事,小姐还是不要参与其中的好。他还说…… 说陈公子的事,小姐不宜插手,免得给家族带来麻烦。” 郑凝儿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那眼睛中原本闪烁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她微微张着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什么?大哥他竟然也这么说?” 叠翠看着郑凝儿那绝望的神情,心中不忍,连忙又说道:“小姐,大公子还说陈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小姐千万别为此急坏了身子。” 郑凝儿闻言只觉得犹如晴天霹雳,整个人呆立在原地,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身体微微颤抖着。半晌,她才喃喃自语道:“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不肯帮陈海哥哥?难道就因为他出身小门小户吗?” 叠翠赶紧搀扶着郑凝儿坐到一旁的椅子上,郑凝儿的身体软绵绵的,仿佛没有一丝力气,任由叠翠摆布。叠翠轻声安慰道:“小姐,您别太伤心了。也许事情还有转机呢。” 郑凝儿摇了摇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那眼眶红红的,如同兔子的眼睛一般。“还能有什么转机?父亲不允,大哥自幼对我疼爱有加,却也不肯帮忙,陈海哥哥他……” 叠翠见郑凝儿如此伤心,自己的小脑袋瓜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只能继续出言安慰:“小姐,说不定陈公子自己能化险为夷呢。您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啊,要是您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奴婢可怎么办呀?” 说着,叠翠又去端来一杯热茶,递到郑凝儿手中。郑凝儿接过茶杯,却没有喝,只是紧紧地握在手中,那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她望着窗外,眼神中充满了无助和绝望,仿佛整个世界都失去了色彩。 第211章 噩耗重重 郑府,后花园的绣楼里,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户洒在屋内,给整个房间增添了一抹温暖的色调。陈思思在房间里坐立不安地来回踱步,手中的帕子被紧紧绞着,脸上满是焦急与担忧。一旁被郑凝儿留下来相陪的叠翠款则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陈思思这副模样,轻声宽慰道:“思思小姐,放心,老爷最疼爱我家小姐了,若是我家小姐去求,必然是没问题的。” 陈思思闻言,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喃喃道:“这样就好,我二哥哥就有救了。” 两人正说话间,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郑凝儿被年老的奴仆带回绣楼。陈思思在这里焦急等候半天,只见郑凝儿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顿时一沉,哪里还不知道结果。 丫鬟叠翠见到郑凝儿脸颊红肿,更是失声惊叫道:“小姐,你的脸怎么了?难道是老爷……” 郑凝儿侧过头,不想让陈思思看到自己红肿的面颊。陈思思听到叠翠的叫声,连忙拉过郑凝儿查看。当她看到郑凝儿那受伤的面颊时,连忙让叠翠去打了一盆热水。自己则掏出手帕,将手帕用热水浸湿,然后轻轻敷在郑凝儿的面颊上。 郑凝儿努力平复心中的难过之意,歉意地朝着陈思思说道:“是我没用,父亲他不肯出手救陈海哥哥。” 说着,委屈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流了下来。 陈思思赶忙走过去抱住郑凝儿,轻轻拍打着郑凝儿的后背,强笑道:“没事的,凝儿姐姐已经帮了我很多,还连累凝儿姐姐受到郑老爷的责罚。” “我倒是没事,不过最多也就是禁足罢了,你赶紧回去想办法救陈海哥哥,我也再想想办法。” 陈思思又陪伴了半晌,因为心中挂念陈海的情况,又见郑凝儿心情已经平复,这才告辞离去。 陈思思走了之后,郑凝儿坐在绣楼的窗前,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那窗外的花朵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也在为她的遭遇而叹息。 半晌后,郑凝儿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站起来。“叠翠,你跟我走。” 说着就拉着不明所以的叠翠冲下楼。刚到楼下,就被绣楼下站着两个仆人拦下,却是受了郑裕桐的命令,在此看管郑凝儿的。郑凝儿无奈,被拦回楼里。 叠翠焦急地说道:“这可如何是好,小姐现在连绣楼都不能离开了。” “叠翠,你去找我大哥,就说我有事求他,看他愿不愿看在兄妹一场的份上,帮我这个忙。” “是,小姐,我这就去。” 叠翠一人走到楼下,再次碰到在绣楼下把守的奴仆。 一奴仆伸手拦住叠翠,说道:“叠翠姑娘,老爷有令,不得让小姐身边的人随意走动。” 叠翠柳眉一竖,怒视着那人,大声说道:“你敢拦我?你可知我是谁?我是小姐的贴身丫鬟,平日里老爷都对小姐宠爱有加,今日不过是小姐犯了小错,被自己父亲责罚一下,没准明日老爷气消了,就解了禁足令,但是你今日敢拦我,等小姐得了自由,有你好看的。” 那奴仆被叠翠的气势所摄,面露犹豫之色,叠翠见状,更加气势汹汹,“哼,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竟敢阻拦我去办事。我告诉你,小姐现在让我去取一样东西,要是耽误了事情,你担当得起吗?” 另一奴仆年长一些,闻言立马拉了拉这奴仆,这奴仆哪里不知道叠翠的身份,又怎敢真的得罪她,当下立马连忙缩回手,低头哈腰求饶道,“还请叠翠姐姐恕罪,狗儿是猪油蒙了心,实在是老爷的命令,小的不得不听啊。”边说边让出路来。 “老爷让你们看住的是小姐,又没说不让小姐的丫鬟下楼取东西。” “是是是,叠翠姐姐教训的是。”名叫做狗儿的奴仆忙不迭的回应道。 “哼。”叠翠翻了个白眼,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不多时,叠翠垮着脸缓缓走回绣楼。绣楼内,郑凝儿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焦急地来回踱步,那裙摆随着她急促的步伐微微飘动,手中的帕子被她无意识地紧紧绞着。一见到叠翠回来,她立刻停下脚步,眼神中满是急切与期待,赶忙上前询问:“我大哥怎么说?” 叠翠面露难色,支支吾吾道:“小姐…… 大公子说这件事,小姐还是不要参与其中的好。他还说…… 说陈公子的事,小姐不宜插手,免得给家族带来麻烦。” 郑凝儿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那眼睛中原本闪烁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她微微张着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什么?大哥他竟然也这么说?” 叠翠看着郑凝儿那绝望的神情,心中不忍,连忙又说道:“小姐,大公子还说陈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小姐千万别为此急坏了身子。” 郑凝儿闻言只觉得犹如晴天霹雳,整个人呆立在原地,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身体微微颤抖着。半晌,她才喃喃自语道:“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不肯帮陈海哥哥?难道就因为他出身小门小户吗?” 叠翠赶紧搀扶着郑凝儿坐到一旁的椅子上,郑凝儿的身体软绵绵的,仿佛没有一丝力气,任由叠翠摆布。叠翠轻声安慰道:“小姐,您别太伤心了。也许事情还有转机呢。” 郑凝儿摇了摇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那眼眶红红的,如同兔子的眼睛一般。“还能有什么转机?父亲不允,大哥自幼对我疼爱有加,却也不肯帮忙,陈海哥哥他……” 叠翠见郑凝儿如此伤心,自己的小脑袋瓜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只能继续出言安慰:“小姐,说不定陈公子自己能化险为夷呢。您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啊,要是您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奴婢可怎么办呀?” 说着,叠翠又去端来一杯热茶,递到郑凝儿手中。郑凝儿接过茶杯,却没有喝,只是紧紧地握在手中,那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她望着窗外,眼神中充满了无助和绝望,仿佛整个世界都失去了色彩。 第212章 图穷 镇国将军府内,气氛沉郁而凝重。一脸憔悴之色的王氏静静地坐在花厅内,她那原本光彩照人的面容此刻满是疲惫与忧虑。她的眼神黯淡无神,双手紧紧交缠在一起,似乎在寻求着一丝慰藉。上首坐着唐正夫妻二人,他们的脸上也挂着几分严肃与沉思。 柳姨母性子急躁,听完王氏的叙述后,顿时怒火中烧。她霍然站起身来,双手紧紧握拳,怒目圆睁,大声嚷道:“简直岂有此理!海儿那般乖巧懂事的孩子,究竟是哪个混账东西,竟敢如此构陷他?真是天杀的!要是让我查出来是谁在背后使坏,定叫人打断他的骨头拿去喂狗。” 王氏听了这话,心中一酸,眼眶瞬间红了起来。她微微颤抖着声音说道:“海儿被县衙的人抓走之后,我家小叔急忙去县衙,想要见陈海一面,可谁能想到,竟然被拦在了外面,连县衙的大门都进不去。” 唐正微微皱起眉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沉声道:“此事确实不合常理。这里面必定有蹊跷。县衙抓人之前可有什么异常的动静?” 王氏尽管内心焦急如焚,但还是努力强装镇定。她深吸一口气,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一些,缓缓说道:“海儿临走之前,曾托婢女传话,说万一在一日之内回不来,就让我来找你们。还说你府上有个叫无忧的兄弟,或许能帮上忙。” “哦?” 唐正眼神一亮,立刻朝着门外大声喊道:“来人,速速去把无忧叫过来。” 随着唐正的呼喊,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侍卫进门后,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等候唐正的吩咐。 “去叫无忧过来。” 唐正沉声道,眉头紧锁,眼神中满是忧虑。他的心里满是忧虑,陈海被抓一事让他深感事情的棘手。他知道此事若处理不好,后果不堪设想。 “是。” 那侍卫领命后,快步如飞地走了出去。不多时,无忧快步走了进来,正要给众人行礼,唐正摆手拦住,“陈海被人构陷窝藏反贼,被县衙的人拿了去。无忧,你可知道其中内情?” 唐正紧紧盯着无忧,眼神急切,语气中带着一丝焦灼。 无忧闻言一愣,旋即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当下立刻说道:“属下在昨日和陈海兄弟见面时,陈海兄弟曾委托我查一个人。” 无忧微微低头,神色凝重,语气严肃。他的心里也十分焦急,他知道陈海是无辜的,必须尽快找出真相。 “哦?让你查的是何人?” 唐正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一个叫田冲的书生。” 无忧神色严肃。 “此人何有背景?” 唐正追问。 “属下也是刚刚查出,此人乃是当今左神策军中尉田令玫的干儿子。” 无忧如实禀报,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他的心里暗自担忧,这背后的势力如此庞大,要救出陈海恐怕不易。 唐正闻言一愣,“这么说这件事和他脱不了干系了?” 唐正瞪大了眼睛,满脸震惊,语气沉重。唐正的脑海中快速思考着各种可能性,他明白这其中的复杂关系。 无忧垂下头,“请恕属下无能,暂时还没有查到确切的蛛丝马迹,不过听陈海兄弟说,前日他们踏青时曾偶遇过,那田冲一直看陈海不顺眼,尤其那日说话又非常奇怪,陈海兄弟怀疑他有什么计划,因此托我查一查。” 无忧满脸愧疚,声音低沉。他的内心充满了愧疚,觉得自己没有及时查出更多的线索。 唐正点了点头,表示已经清楚,“这么说,此人也确实有能力也有动机构陷海儿了。” 唐正脸色愈发阴沉,语气冰冷。唐正的脸色愈发阴沉,他在想如何应对这背后的阴谋。 无忧拱手道,“是。” 一旁的柳氏闻言立马说道:“一准是这个姓田的动的手脚,那田令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新皇登基以来,他可谓是一步登天,仗着新皇对他的宠信胡作非为……” 柳氏柳眉倒竖,满脸怒容,语气愤慨。柳氏的心里满是愤怒,她为陈海的遭遇感到不平。 “夫人,不可胡言乱语!” 唐正赶忙出声打断柳氏的话,神色紧张,语气急切。唐正担心柳氏的话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毕竟涉及到朝廷重臣。 “怎么了,难道我说错了吗?你不也总是跟我说这个人蒙蔽圣心,只知蝇营狗苟、结党营私吗?” 柳氏不服气,撅起嘴,眼神倔强,语气强硬。柳氏觉得自己说的是事实,她不明白唐正为什么要阻止她。 唐正尴尬道:“哎呀,夫人,你说这个做什么,现在是要想办法怎么救出海儿。” 唐正满脸无奈,语气焦急。唐正的心里既无奈又焦急,他知道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 “哼,我觉得就是这个姓田的所为。” 柳氏笃定道,扬起下巴,眼神坚定,语气坚决。柳氏的心里认定了田冲和田令玫就是罪魁祸首。 “凡事得讲证据。” 唐正严肃道,神色严肃,语气郑重。唐正知道没有证据很难扳倒对方。 “他们抓海儿的时候讲证据了吗?” 柳氏气鼓鼓地反问,双手叉腰,眼神不满,语气愤怒。柳氏的心里充满了不满,觉得对方不讲道理。 唐正无语,但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朝着无忧问道:“说到这里,那在客栈里题写反诗的人应该是破局的关键。你可曾查到此人?” 唐正眼神一亮,语气急切。唐正的心里燃起一丝希望,他觉得这个人可能是解开谜团的关键。 无忧露出一丝惭愧之色,“昨日陈海兄弟跟我说了之后,我便出去查了。不曾想那边动作如此之快,我只查到了对方的背景,陈海兄弟便被抓走了。” 无忧满脸羞愧,低下头,声音微弱。无忧的心里充满了自责,觉得自己办事不力。 唐正点点头,“将府上能动的人都撒出去,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到这个人!” 唐正语气坚定,眼神凌厉。唐正的语气坚定,他决心要找到这个人,为陈海洗清冤屈。 无忧立马领命 “是!” 唐正挥了挥手,“去。” 无忧这才领命离去。 转过头来,唐正朝着王氏安慰道:“王家姐姐不用过于担心,我现在便去杜家找我的好友,请他出面,将这件案子调到刑部。” 唐正面带微笑,语气柔和。唐正的心里希望能借助好友的力量救出陈海。 第212章 图穷 镇国将军府内,气氛沉郁而凝重。一脸憔悴之色的王氏静静地坐在花厅内,她那原本光彩照人的面容此刻满是疲惫与忧虑。她的眼神黯淡无神,双手紧紧交缠在一起,似乎在寻求着一丝慰藉。上首坐着唐正夫妻二人,他们的脸上也挂着几分严肃与沉思。 柳姨母性子急躁,听完王氏的叙述后,顿时怒火中烧。她霍然站起身来,双手紧紧握拳,怒目圆睁,大声嚷道:“简直岂有此理!海儿那般乖巧懂事的孩子,究竟是哪个混账东西,竟敢如此构陷他?真是天杀的!要是让我查出来是谁在背后使坏,定叫人打断他的骨头拿去喂狗。” 王氏听了这话,心中一酸,眼眶瞬间红了起来。她微微颤抖着声音说道:“海儿被县衙的人抓走之后,我家小叔急忙去县衙,想要见陈海一面,可谁能想到,竟然被拦在了外面,连县衙的大门都进不去。” 唐正微微皱起眉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沉声道:“此事确实不合常理。这里面必定有蹊跷。县衙抓人之前可有什么异常的动静?” 王氏尽管内心焦急如焚,但还是努力强装镇定。她深吸一口气,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一些,缓缓说道:“海儿临走之前,曾托婢女传话,说万一在一日之内回不来,就让我来找你们。还说你府上有个叫无忧的兄弟,或许能帮上忙。” “哦?” 唐正眼神一亮,立刻朝着门外大声喊道:“来人,速速去把无忧叫过来。” 随着唐正的呼喊,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侍卫进门后,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等候唐正的吩咐。 “去叫无忧过来。” 唐正沉声道,眉头紧锁,眼神中满是忧虑。他的心里满是忧虑,陈海被抓一事让他深感事情的棘手。他知道此事若处理不好,后果不堪设想。 “是。” 那侍卫领命后,快步如飞地走了出去。不多时,无忧快步走了进来,正要给众人行礼,唐正摆手拦住,“陈海被人构陷窝藏反贼,被县衙的人拿了去。无忧,你可知道其中内情?” 唐正紧紧盯着无忧,眼神急切,语气中带着一丝焦灼。 无忧闻言一愣,旋即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当下立刻说道:“属下在昨日和陈海兄弟见面时,陈海兄弟曾委托我查一个人。” 无忧微微低头,神色凝重,语气严肃。他的心里也十分焦急,他知道陈海是无辜的,必须尽快找出真相。 “哦?让你查的是何人?” 唐正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一个叫田冲的书生。” 无忧神色严肃。 “此人何有背景?” 唐正追问。 “属下也是刚刚查出,此人乃是当今左神策军中尉田令玫的干儿子。” 无忧如实禀报,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他的心里暗自担忧,这背后的势力如此庞大,要救出陈海恐怕不易。 唐正闻言一愣,“这么说这件事和他脱不了干系了?” 唐正瞪大了眼睛,满脸震惊,语气沉重。唐正的脑海中快速思考着各种可能性,他明白这其中的复杂关系。 无忧垂下头,“请恕属下无能,暂时还没有查到确切的蛛丝马迹,不过听陈海兄弟说,前日他们踏青时曾偶遇过,那田冲一直看陈海不顺眼,尤其那日说话又非常奇怪,陈海兄弟怀疑他有什么计划,因此托我查一查。” 无忧满脸愧疚,声音低沉。他的内心充满了愧疚,觉得自己没有及时查出更多的线索。 唐正点了点头,表示已经清楚,“这么说,此人也确实有能力也有动机构陷海儿了。” 唐正脸色愈发阴沉,语气冰冷。唐正的脸色愈发阴沉,他在想如何应对这背后的阴谋。 无忧拱手道,“是。” 一旁的柳氏闻言立马说道:“一准是这个姓田的动的手脚,那田令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新皇登基以来,他可谓是一步登天,仗着新皇对他的宠信胡作非为……” 柳氏柳眉倒竖,满脸怒容,语气愤慨。柳氏的心里满是愤怒,她为陈海的遭遇感到不平。 “夫人,不可胡言乱语!” 唐正赶忙出声打断柳氏的话,神色紧张,语气急切。唐正担心柳氏的话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毕竟涉及到朝廷重臣。 “怎么了,难道我说错了吗?你不也总是跟我说这个人蒙蔽圣心,只知蝇营狗苟、结党营私吗?” 柳氏不服气,撅起嘴,眼神倔强,语气强硬。柳氏觉得自己说的是事实,她不明白唐正为什么要阻止她。 唐正尴尬道:“哎呀,夫人,你说这个做什么,现在是要想办法怎么救出海儿。” 唐正满脸无奈,语气焦急。唐正的心里既无奈又焦急,他知道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 “哼,我觉得就是这个姓田的所为。” 柳氏笃定道,扬起下巴,眼神坚定,语气坚决。柳氏的心里认定了田冲和田令玫就是罪魁祸首。 “凡事得讲证据。” 唐正严肃道,神色严肃,语气郑重。唐正知道没有证据很难扳倒对方。 “他们抓海儿的时候讲证据了吗?” 柳氏气鼓鼓地反问,双手叉腰,眼神不满,语气愤怒。柳氏的心里充满了不满,觉得对方不讲道理。 唐正无语,但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朝着无忧问道:“说到这里,那在客栈里题写反诗的人应该是破局的关键。你可曾查到此人?” 唐正眼神一亮,语气急切。唐正的心里燃起一丝希望,他觉得这个人可能是解开谜团的关键。 无忧露出一丝惭愧之色,“昨日陈海兄弟跟我说了之后,我便出去查了。不曾想那边动作如此之快,我只查到了对方的背景,陈海兄弟便被抓走了。” 无忧满脸羞愧,低下头,声音微弱。无忧的心里充满了自责,觉得自己办事不力。 唐正点点头,“将府上能动的人都撒出去,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到这个人!” 唐正语气坚定,眼神凌厉。唐正的语气坚定,他决心要找到这个人,为陈海洗清冤屈。 无忧立马领命 “是!” 唐正挥了挥手,“去。” 无忧这才领命离去。 转过头来,唐正朝着王氏安慰道:“王家姐姐不用过于担心,我现在便去杜家找我的好友,请他出面,将这件案子调到刑部。” 唐正面带微笑,语气柔和。唐正的心里希望能借助好友的力量救出陈海。 第213章 匕现 王氏诧异道:“怎么又上升到刑部了?县衙之中还不好说,若是入了刑部,怕是海儿更加危险。” 王氏满脸担忧,眼神不安,语气迟疑。王氏的心里充满了担忧,她不知道唐正的计划是否可行。 唐正露出一丝微笑,“王家姐姐有所不知,按照大虞律,若是谋反,该是由刑部主审,但是如今刑部尚书杜子元乃是我的好友。所以我才要找他出面,看似海儿更加危险了,但实际上入了刑部,有杜子远在,海儿反而更加安全。” 唐正神色自信,语气沉稳。 “原来如此,是我妇人之见了。” 王氏的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赶忙站起身来谢过唐正。 唐正让柳氏拦下,然后说道:“你们姐妹且说说话,我这就去。” 尽管外面艳阳高照,但在这牢房之中,光线仍旧有些昏暗,仅有几缕微弱的光线从高处狭小的窗口投射进来,空气中弥漫着潮湿腐朽的气息,地面上满是泥泞与污垢。角落里,几只老鼠旁若如人般不时地窜动着,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相邻的牢房里,断断续续传来的低声呻吟,时不时成刺激着人的神经。墙壁上爬满了青苔,水珠缓缓滴落,发出清脆的滴答声。 此时,陈海在狱中斜靠着潮湿晦涩的墙壁,双目紧闭,看似在休息,实则心中正在复盘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从早些时候县丞审讯并未按照正常流程,而是不惜动用刑罚也要迅速坐实自己的罪名来看,这背后必定有猫腻。 陈海暗自思索着:那个在客栈写反诗的人,极有可能是这两日才住进店里的。如此一来,如果进行排查便会简单许多。不过,也不排除是先前住店的人临时被人买通,从而做出此事。但这个可能性应该不大,毕竟先前那些住进来的学子都是奔着这次春闱而来,在客栈里待的时日也多。此时为了陷害自己做出这样的事,从而葬送自己的前程,冒的风险太大,也得不偿失。那么前者的可能性便更高一些了。现在看来,想让长安县县丞或者衙役去查这个人是不可能的了。那么自己得想办法将消息传递出去,让外面的人能查一查。如果找到这个人,便能洗脱自己的嫌疑,还自己和彩衣一个清白。想到此处,陈海不禁又默默叹了口气。自己家人在自己离开的时候便应该知道了其中的内情,可到了现在也没有来人,想来是这背后的人没有将自己的二叔放在眼里。那么便只能寄希望于母亲那边去镇国将军府会有一个好的结果了。 陈海正在思考时,突然听得牢房的门外有脚步声传来。陈海连忙睁开眼睛,见那县丞带着两个衙役走了进来。他们一直走到关押自己的牢房外才停下脚步。隔着那粗粝的木头栏杆,县丞朝陈海露出一抹阴冷的笑容,“陈公子,可曾想清楚了?” 陈海微微皱起眉头问道:“想清楚什么?” 县丞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自然是认罪伏法之事。陈公子,你若此时认罪,顶多也就是流放千里,还不至于连累家人。可若你执迷不悟,继续逞强,那你的家人恐怕也要受到牵连。” 说着,县丞双手抱在胸前,微微扬起下巴,眼神中满是威胁之意。 陈海冷哼一声,愤怒地挥了一下手,大声说道:“真不知你这官是如何当的。不去查那写反诗之人,反倒对无辜的我们用刑,妄图屈打成招。你这般作为,与那奸恶之徒有何分别?” 那县丞受了陈海的训斥,却并不恼怒,依旧笑嘻嘻地说道:“好,既然陈公子不见棺材不落泪,那本官有的是办法让你招认。” 说罢,县丞微微侧头,给旁边的心腹衙役使了个眼色。那衙役会意,凑到县丞耳边低语了几句。县丞点了点头,然后看着陈海,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陈公子,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本官无情了。” 接着,县丞当着陈海的面,压低声音命令那个心腹衙役:“去,把他勒死,伪造成畏罪自杀的样子。” 陈海听后大惊失色,猛地站起身来,怒目圆睁,厉声痛斥县丞:“你竟敢如此草菅人命!你就不怕王法吗?” 县丞却满不在乎地耸耸肩,说道:“在这长安县,本官就是王法。你既然不识抬举,那就别怪本官心狠手辣了。” 那心腹衙役生得五大三粗,一张国字脸黑中透红,浓眉如墨,双眼不大却透着一股凶光,塌鼻梁下一张阔嘴紧抿着。听到县丞吩咐,立刻从腰间抽出一根绳子,就要打开牢门进去行凶。 就在这时,突然一个衙役神色匆匆地闯入。县丞正沉浸在对陈海的算计之中,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者吓了一跳。他转过身,看清对方的身影后,怒容满面,不由得出声呵斥道:“如此冒失,所为何事?成何体统!” 那衙役见到县丞后,脸上满是急切,连忙快步走到县丞跟前。他微微弯腰,凑近县丞附耳低语了几句。说完后,他恭敬地后退一步,静静等候县丞的命令。 县丞听完衙役的话后,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仿佛拧成了一个疙瘩。他的眼中露出古怪之色,不由自主地再次看了陈海一眼。随后,他连忙叫停了已经打开牢门正要对陈海行凶的衙役,接着转身匆匆出了监牢。陈海满心疑惑,完全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从刚才县丞那慌乱的举动来看,显然是出现了一些意外情况,而这意外才迫使他临时改变了主意。不管怎么说,目前看来应该是有了转机。 不多时,先前那个准备用草绳勒死陈海的心腹衙役再度出现,不过这次他手里却是空空如也。“带你换个地方,记住,不该说的话别乱说。” 说着,便解开拴住陈海大腿的铁索,推搡着陈海走出了牢房。 监牢外,明媚的阳光照进陈海的眼睛里,陈海只觉得分外刺眼。明明进入牢房也才仅仅一日的时间,陈海却觉得恍若隔日。那衙役一直押着陈海走了片刻,陈海终于看到在这县衙的院子里,站着一群人。刚才还张牙舞爪、不可一世的县丞此时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地站在那里,与旁边几名明显和县衙衙役服装不一样的兵士保持着几步的距离。陈海走到近前,只见那几名兵士为首一人身材挺拔,面容冷峻,朝着陈海问道:“你就是陈海?” “不错,我是陈海。” 陈海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坚定地回答道。 接着那兵士查验了手续,仔细验明正身后,朝着身后一挥手,“带走。” 身后立马上前两人,分左右两边架起陈海的胳膊,就往外拖。 “等一等,你们是?” 陈海急忙问道。 “刑部。” 那人口中吐出两个字来,却是一句话也不肯再多说。 第213章 匕现 王氏诧异道:“怎么又上升到刑部了?县衙之中还不好说,若是入了刑部,怕是海儿更加危险。” 王氏满脸担忧,眼神不安,语气迟疑。王氏的心里充满了担忧,她不知道唐正的计划是否可行。 唐正露出一丝微笑,“王家姐姐有所不知,按照大虞律,若是谋反,该是由刑部主审,但是如今刑部尚书杜子元乃是我的好友。所以我才要找他出面,看似海儿更加危险了,但实际上入了刑部,有杜子远在,海儿反而更加安全。” 唐正神色自信,语气沉稳。 “原来如此,是我妇人之见了。” 王氏的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赶忙站起身来谢过唐正。 唐正让柳氏拦下,然后说道:“你们姐妹且说说话,我这就去。” 尽管外面艳阳高照,但在这牢房之中,光线仍旧有些昏暗,仅有几缕微弱的光线从高处狭小的窗口投射进来,空气中弥漫着潮湿腐朽的气息,地面上满是泥泞与污垢。角落里,几只老鼠旁若如人般不时地窜动着,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相邻的牢房里,断断续续传来的低声呻吟,时不时成刺激着人的神经。墙壁上爬满了青苔,水珠缓缓滴落,发出清脆的滴答声。 此时,陈海在狱中斜靠着潮湿晦涩的墙壁,双目紧闭,看似在休息,实则心中正在复盘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从早些时候县丞审讯并未按照正常流程,而是不惜动用刑罚也要迅速坐实自己的罪名来看,这背后必定有猫腻。 陈海暗自思索着:那个在客栈写反诗的人,极有可能是这两日才住进店里的。如此一来,如果进行排查便会简单许多。不过,也不排除是先前住店的人临时被人买通,从而做出此事。但这个可能性应该不大,毕竟先前那些住进来的学子都是奔着这次春闱而来,在客栈里待的时日也多。此时为了陷害自己做出这样的事,从而葬送自己的前程,冒的风险太大,也得不偿失。那么前者的可能性便更高一些了。现在看来,想让长安县县丞或者衙役去查这个人是不可能的了。那么自己得想办法将消息传递出去,让外面的人能查一查。如果找到这个人,便能洗脱自己的嫌疑,还自己和彩衣一个清白。想到此处,陈海不禁又默默叹了口气。自己家人在自己离开的时候便应该知道了其中的内情,可到了现在也没有来人,想来是这背后的人没有将自己的二叔放在眼里。那么便只能寄希望于母亲那边去镇国将军府会有一个好的结果了。 陈海正在思考时,突然听得牢房的门外有脚步声传来。陈海连忙睁开眼睛,见那县丞带着两个衙役走了进来。他们一直走到关押自己的牢房外才停下脚步。隔着那粗粝的木头栏杆,县丞朝陈海露出一抹阴冷的笑容,“陈公子,可曾想清楚了?” 陈海微微皱起眉头问道:“想清楚什么?” 县丞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自然是认罪伏法之事。陈公子,你若此时认罪,顶多也就是流放千里,还不至于连累家人。可若你执迷不悟,继续逞强,那你的家人恐怕也要受到牵连。” 说着,县丞双手抱在胸前,微微扬起下巴,眼神中满是威胁之意。 陈海冷哼一声,愤怒地挥了一下手,大声说道:“真不知你这官是如何当的。不去查那写反诗之人,反倒对无辜的我们用刑,妄图屈打成招。你这般作为,与那奸恶之徒有何分别?” 那县丞受了陈海的训斥,却并不恼怒,依旧笑嘻嘻地说道:“好,既然陈公子不见棺材不落泪,那本官有的是办法让你招认。” 说罢,县丞微微侧头,给旁边的心腹衙役使了个眼色。那衙役会意,凑到县丞耳边低语了几句。县丞点了点头,然后看着陈海,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陈公子,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本官无情了。” 接着,县丞当着陈海的面,压低声音命令那个心腹衙役:“去,把他勒死,伪造成畏罪自杀的样子。” 陈海听后大惊失色,猛地站起身来,怒目圆睁,厉声痛斥县丞:“你竟敢如此草菅人命!你就不怕王法吗?” 县丞却满不在乎地耸耸肩,说道:“在这长安县,本官就是王法。你既然不识抬举,那就别怪本官心狠手辣了。” 那心腹衙役生得五大三粗,一张国字脸黑中透红,浓眉如墨,双眼不大却透着一股凶光,塌鼻梁下一张阔嘴紧抿着。听到县丞吩咐,立刻从腰间抽出一根绳子,就要打开牢门进去行凶。 就在这时,突然一个衙役神色匆匆地闯入。县丞正沉浸在对陈海的算计之中,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者吓了一跳。他转过身,看清对方的身影后,怒容满面,不由得出声呵斥道:“如此冒失,所为何事?成何体统!” 那衙役见到县丞后,脸上满是急切,连忙快步走到县丞跟前。他微微弯腰,凑近县丞附耳低语了几句。说完后,他恭敬地后退一步,静静等候县丞的命令。 县丞听完衙役的话后,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仿佛拧成了一个疙瘩。他的眼中露出古怪之色,不由自主地再次看了陈海一眼。随后,他连忙叫停了已经打开牢门正要对陈海行凶的衙役,接着转身匆匆出了监牢。陈海满心疑惑,完全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从刚才县丞那慌乱的举动来看,显然是出现了一些意外情况,而这意外才迫使他临时改变了主意。不管怎么说,目前看来应该是有了转机。 不多时,先前那个准备用草绳勒死陈海的心腹衙役再度出现,不过这次他手里却是空空如也。“带你换个地方,记住,不该说的话别乱说。” 说着,便解开拴住陈海大腿的铁索,推搡着陈海走出了牢房。 监牢外,明媚的阳光照进陈海的眼睛里,陈海只觉得分外刺眼。明明进入牢房也才仅仅一日的时间,陈海却觉得恍若隔日。那衙役一直押着陈海走了片刻,陈海终于看到在这县衙的院子里,站着一群人。刚才还张牙舞爪、不可一世的县丞此时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地站在那里,与旁边几名明显和县衙衙役服装不一样的兵士保持着几步的距离。陈海走到近前,只见那几名兵士为首一人身材挺拔,面容冷峻,朝着陈海问道:“你就是陈海?” “不错,我是陈海。” 陈海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坚定地回答道。 接着那兵士查验了手续,仔细验明正身后,朝着身后一挥手,“带走。” 身后立马上前两人,分左右两边架起陈海的胳膊,就往外拖。 “等一等,你们是?” 陈海急忙问道。 “刑部。” 那人口中吐出两个字来,却是一句话也不肯再多说。 第214章 骤然,转机 陈海有些意外自己并没有被带上什么囚车,反而是被人带上了一辆早就等候多时的马车,上车后一路前行,逐渐靠近刑部。刑部大院坐落在京城的一处庄重之地,朱红色的大门高大而威严,门上牌匾上的 “刑部” 二字笔力遒劲,透露出庄重与肃穆。大门两侧立着两尊威武的石狮子,怒目圆睁,仿佛在守护着这司法重地。走进大门,宽阔的庭院里石板铺地,平整而坚实。四周的墙壁高大而厚重,给人一种压抑之感。庭院中几棵古柏参天而立,枝叶繁茂,增添了几分肃穆的气息。沿着回廊前行,能看到一间间办公的屋子,门窗紧闭,偶尔传出轻微的纸张翻动声和低声的交谈声。这里的气氛紧张而严肃,让人不禁心生敬畏。 陈海从马车上下来,只见后面也停下来一辆马车,却是在长安县衙被分开关押的彩衣。陈海急忙朝着彩衣望去,彩衣也回了一个眼神,那眼神中虽有疲惫,但仍透着坚定。陈海见彩衣精神尚可,便稍稍放下心来。 两人被人直接带上刑部的大堂。只见大堂之上,气氛肃穆庄重。堂上坐着一名官员,面容严肃,眼神深邃,下首也有几位官员,看服饰,当以上首那人官职最高。陈海和彩衣跪在堂中,只听那上首官员翻阅手中卷宗,纸张翻动的声音在安静的大堂中显得格外清晰。过了片刻,那官员方才将卷宗放在桌子上,然后对着陈海和彩衣说道:“下跪者可是长安白鹿客栈的东家陈海和掌柜彩衣?” 两人齐声答话:“正是。” 那官员点了点头,轻抚胡须道:“白鹿客栈内题有反诗一事,你二位可有什么话说?” 彩衣率先回答道:“大人明察,陈东家和我确实对此事毫不知情。白鹿客栈那道白墙是我们客栈特意为学子们准备的比试诗词歌赋的地方,若是有写得好的,便由着学子们写到墙上,方便传世。那反诗却是不知是谁所作,又是什么时候所作。” “嗯。” 官员微微颔首,目光又落在陈海身上。陈海此时定了定神,拱手说道:“大人,草民经营客栈向来奉公守法,从未有过任何不轨之举。那反诗一事,实在是天降横祸。草民恳请大人明察秋毫,还草民与彩衣姑娘一个清白。” 官员沉默片刻,又看向左右下首的官员们,他们微微摇头,神色间皆显露出暂无头绪之态。那为首官员轻咳一声,沉声道:“此事事关重大,不可仓促定论。本官自会进一步调查核实,你们且先退下。” 左右两侧官员齐声称是,片刻之间便已走得干干净净,堂上只留下那上首的官员以及陈海与彩衣三人。 陈海和彩衣对视一眼,彼此眼中皆充满疑惑,皆有些摸不着头脑。 就在这时,那上首的官员却突然开口道:“唐兄,还不出来吗?” 陈海满心纳闷之际,只见从后堂中走出三人,为首的正是镇国大将军唐正,后面跟着的无命和无忧两个侍卫。只见唐正走过来后,随意地朝着那上首的官员拱手道:“此事还要多谢文远了。” 那上首的官员哈哈大笑,“唉,你我之间还客气什么,快去看看世侄伤势如何?” 唐正闻言也不客气,几步走到陈海跟前,上下打量一番,只见陈海双手鲜血已然结疤,但显然受伤极深。转头又瞧了瞧一旁的彩衣,亦是如此,不由得皱眉道:“没想到小小一长安县衙竟然妄动大刑,无命,你快来给看看。” 无命闻言立马过来,伸手查看陈海和彩衣两人手上的伤势,半晌后说道:“伤得不轻,已经伤及指骨,需要尽快治疗。” 唐正冷下脸来,“哼,那长安县丞司伯桓好大的胆子,事实不清,证据不明,就私自动用大刑,文远,这件事你可要管一管。” 那上首官员闻言也是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唐兄放心,这件事我必然会一查到底,给你一个交代。” “不是给我交代,是给律法一个交代。” 唐正纠正道。 被唐正唤作文远的官员深以为然。 接着唐正朝着陈海说道:“对了,还没给你介绍,这位是我的好友,也是长安杜家如今的家主,也是大虞朝刑部尚书杜文远。海儿,你需持子侄礼见过杜伯父。” 陈海当即朝着杜文远行礼,“见过杜伯父。” “无需多礼。还是赶紧医治两人的伤。” 无命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叫无忧取来一些细小的竹竿,截到合适的长短,先从瓷瓶里倒出些粉末状的东西均匀地洒在陈海和彩衣手指的伤口上,然后用绷带缠好,最后用竹竿固定。一切做完,才朝着唐正说道:“将军,两人所受之伤,需要将养月余,差不多能好。” 唐正点了点头,“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所幸得到了及时的治疗,如果将养得好,料想不会有什么大碍。” 唐正这才放下心来,拉着陈海赶紧坐在一旁空出来的座椅上,缓缓说道:“你母亲来找我时,可是急坏了。待会我让人送信去,好叫他们放心下来。现在关于反诗那件事,我还有问题要问,且委屈你和彩衣姑娘在刑部暂住下来,否则你杜伯父也担不起私放嫌犯的罪责。不过你放心,有你杜伯父在这里,你们俩不会再受到什么伤害了。” 陈海在听到无命说自己和彩衣的手不会因此残废后,悬着的心不由得放了下来。万一彩衣因此落下残疾,那自己可要一辈子都活在愧疚之中了。至于现在两人还不能离开,还要在刑部的大牢里待着,陈海倒是并不在意。正如唐正所说,有这位杜伯父照顾,自己和彩衣倒是也不用再担心什么。当下陈海就把关于反诗一事的心中所想一五一十地跟唐正和杜子元说了。 唐正听完和杜文远相视一眼,继而开口说道:“看来破案的关键便是那写诗之人。既然那人很有可能是受人之命前去栽赃陷害,那么事成之后必然不会在客栈中逗留。但是我们必须尽快寻到此人,方能还你们清白。文远,你怎么看?” 杜文远抚须道:“唐兄所言极是,我这就叫人去茶南县衙索要客栈登记名录,按照名录逐一排查那些入住之人。” 唐正点了点头,“好,我也派人暗查此事,咱们分头行事。如果有什么消息,咱们俩互通有无。” 第214章 骤然,转机 陈海有些意外自己并没有被带上什么囚车,反而是被人带上了一辆早就等候多时的马车,上车后一路前行,逐渐靠近刑部。刑部大院坐落在京城的一处庄重之地,朱红色的大门高大而威严,门上牌匾上的 “刑部” 二字笔力遒劲,透露出庄重与肃穆。大门两侧立着两尊威武的石狮子,怒目圆睁,仿佛在守护着这司法重地。走进大门,宽阔的庭院里石板铺地,平整而坚实。四周的墙壁高大而厚重,给人一种压抑之感。庭院中几棵古柏参天而立,枝叶繁茂,增添了几分肃穆的气息。沿着回廊前行,能看到一间间办公的屋子,门窗紧闭,偶尔传出轻微的纸张翻动声和低声的交谈声。这里的气氛紧张而严肃,让人不禁心生敬畏。 陈海从马车上下来,只见后面也停下来一辆马车,却是在长安县衙被分开关押的彩衣。陈海急忙朝着彩衣望去,彩衣也回了一个眼神,那眼神中虽有疲惫,但仍透着坚定。陈海见彩衣精神尚可,便稍稍放下心来。 两人被人直接带上刑部的大堂。只见大堂之上,气氛肃穆庄重。堂上坐着一名官员,面容严肃,眼神深邃,下首也有几位官员,看服饰,当以上首那人官职最高。陈海和彩衣跪在堂中,只听那上首官员翻阅手中卷宗,纸张翻动的声音在安静的大堂中显得格外清晰。过了片刻,那官员方才将卷宗放在桌子上,然后对着陈海和彩衣说道:“下跪者可是长安白鹿客栈的东家陈海和掌柜彩衣?” 两人齐声答话:“正是。” 那官员点了点头,轻抚胡须道:“白鹿客栈内题有反诗一事,你二位可有什么话说?” 彩衣率先回答道:“大人明察,陈东家和我确实对此事毫不知情。白鹿客栈那道白墙是我们客栈特意为学子们准备的比试诗词歌赋的地方,若是有写得好的,便由着学子们写到墙上,方便传世。那反诗却是不知是谁所作,又是什么时候所作。” “嗯。” 官员微微颔首,目光又落在陈海身上。陈海此时定了定神,拱手说道:“大人,草民经营客栈向来奉公守法,从未有过任何不轨之举。那反诗一事,实在是天降横祸。草民恳请大人明察秋毫,还草民与彩衣姑娘一个清白。” 官员沉默片刻,又看向左右下首的官员们,他们微微摇头,神色间皆显露出暂无头绪之态。那为首官员轻咳一声,沉声道:“此事事关重大,不可仓促定论。本官自会进一步调查核实,你们且先退下。” 左右两侧官员齐声称是,片刻之间便已走得干干净净,堂上只留下那上首的官员以及陈海与彩衣三人。 陈海和彩衣对视一眼,彼此眼中皆充满疑惑,皆有些摸不着头脑。 就在这时,那上首的官员却突然开口道:“唐兄,还不出来吗?” 陈海满心纳闷之际,只见从后堂中走出三人,为首的正是镇国大将军唐正,后面跟着的无命和无忧两个侍卫。只见唐正走过来后,随意地朝着那上首的官员拱手道:“此事还要多谢文远了。” 那上首的官员哈哈大笑,“唉,你我之间还客气什么,快去看看世侄伤势如何?” 唐正闻言也不客气,几步走到陈海跟前,上下打量一番,只见陈海双手鲜血已然结疤,但显然受伤极深。转头又瞧了瞧一旁的彩衣,亦是如此,不由得皱眉道:“没想到小小一长安县衙竟然妄动大刑,无命,你快来给看看。” 无命闻言立马过来,伸手查看陈海和彩衣两人手上的伤势,半晌后说道:“伤得不轻,已经伤及指骨,需要尽快治疗。” 唐正冷下脸来,“哼,那长安县丞司伯桓好大的胆子,事实不清,证据不明,就私自动用大刑,文远,这件事你可要管一管。” 那上首官员闻言也是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唐兄放心,这件事我必然会一查到底,给你一个交代。” “不是给我交代,是给律法一个交代。” 唐正纠正道。 被唐正唤作文远的官员深以为然。 接着唐正朝着陈海说道:“对了,还没给你介绍,这位是我的好友,也是长安杜家如今的家主,也是大虞朝刑部尚书杜文远。海儿,你需持子侄礼见过杜伯父。” 陈海当即朝着杜文远行礼,“见过杜伯父。” “无需多礼。还是赶紧医治两人的伤。” 无命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叫无忧取来一些细小的竹竿,截到合适的长短,先从瓷瓶里倒出些粉末状的东西均匀地洒在陈海和彩衣手指的伤口上,然后用绷带缠好,最后用竹竿固定。一切做完,才朝着唐正说道:“将军,两人所受之伤,需要将养月余,差不多能好。” 唐正点了点头,“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所幸得到了及时的治疗,如果将养得好,料想不会有什么大碍。” 唐正这才放下心来,拉着陈海赶紧坐在一旁空出来的座椅上,缓缓说道:“你母亲来找我时,可是急坏了。待会我让人送信去,好叫他们放心下来。现在关于反诗那件事,我还有问题要问,且委屈你和彩衣姑娘在刑部暂住下来,否则你杜伯父也担不起私放嫌犯的罪责。不过你放心,有你杜伯父在这里,你们俩不会再受到什么伤害了。” 陈海在听到无命说自己和彩衣的手不会因此残废后,悬着的心不由得放了下来。万一彩衣因此落下残疾,那自己可要一辈子都活在愧疚之中了。至于现在两人还不能离开,还要在刑部的大牢里待着,陈海倒是并不在意。正如唐正所说,有这位杜伯父照顾,自己和彩衣倒是也不用再担心什么。当下陈海就把关于反诗一事的心中所想一五一十地跟唐正和杜子元说了。 唐正听完和杜文远相视一眼,继而开口说道:“看来破案的关键便是那写诗之人。既然那人很有可能是受人之命前去栽赃陷害,那么事成之后必然不会在客栈中逗留。但是我们必须尽快寻到此人,方能还你们清白。文远,你怎么看?” 杜文远抚须道:“唐兄所言极是,我这就叫人去茶南县衙索要客栈登记名录,按照名录逐一排查那些入住之人。” 唐正点了点头,“好,我也派人暗查此事,咱们分头行事。如果有什么消息,咱们俩互通有无。” 第215章 灭口 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为了避嫌,陈海和彩衣仍旧被关在刑部的大牢里。不过,因为杜文远的关系,他们被安排进了较为舒适的牢房中。无命每日都会准时出现在牢房里,为两人换药包扎。偶尔,陈海还能从无命的口中得知一些消息。时间很快过去了两日。 长安,田府。 田冲惬意地躺在书房里的雕花椅子上,双目微闭,任由婢女轻柔地给自己揉腿。另有一名婢女沏好茶后,双手恭敬地递到田冲跟前。田冲心情愉悦,嘴角微微上扬,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自己微微施展手段便将陈海送进长安县衙,那长安县的县丞乃是新投到自己干爹麾下的人。自己找他帮忙不过一句话的事,那县丞几乎没有丝毫的犹豫,便忙不迭地答应了。现在只需要等那边的消息,看陈海最后的结果如何就行了。不知道最后是判个死刑,还是流放?不过不管是什么,以后在长安都不用再见到这个人了。哼,和我斗,这就是你的下场。”田冲脑子里得意地想着。 过了片刻,门外响起敲门声。田冲微微皱起眉头,立马停下思绪,沉声道:“进来。” 只见田家那管家徐江走了进来,见到田冲赶忙弯腰行礼,恭敬地叫了一声:“少爷。” 田冲兴冲冲地摆了摆手,随后微微抬了抬下巴,眼神朝那两个婢女轻轻一扫。两个婢女会意,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微微欠身,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顺手还将书房的门轻轻关上。 田冲这才朝着徐江说道:“虚礼就免了,赶紧说说外面现在怎么样了?” 徐江微微低头,神色略显紧张地说道:“回少爷。那长安县丞司伯桓没能拦住刑部提人,现在姓陈的那小子的事,已经被刑部出面接管了。” “怎么会这样?!” 田冲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继而大怒道,“司伯恒这个废物!” 田冲拂袖将桌子上上好的茶盏拂到地上。茶盏落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他司伯恒是怎么想的,一天的时间,竟然连画押都做不到吗?就算做不到,难道就不能动别的手脚吗?” 田冲盛怒之下,管家徐江也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好不容易等到田冲发完怒火,这才小心翼翼地说道:“刑部动作太快了些,说是一日,其实从缉拿归案到审讯,不过半日的时间。司伯恒也没料到刑部动作这么快。” 田冲在书房里来回踱步,春寒料峭的节气,田冲的脑门上竟然隐现出一些汗珠。 徐江继续说道:“我打探到刑部认为此事疑点众多,现在已经着人开始寻找那作诗之人。” 田冲闻言慌忙问道:“那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可不能让他们找到那个穷书生!若是被他们找到了,那李云必然会供出是我让他这么做的,到那时我可就麻烦了。” “这是自然。” “徐江,你可有什么办法?” 田冲急切地拉着徐江的手问道。 “少爷,如今之际,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徐江用手掌在空中虚晃一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你是说” “不错,现在最要紧的是我们要让那个叫李云的永远消失,这样少爷就不用担心他被找出来,给少爷造成麻烦了。” “好主意,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你找人赶紧去办。” 田冲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 徐江面上堆满讨好的笑容说道:“为了少爷,自然是义不容辞。” “如此一来,没有了这个人的供词,那陈海便难逃此劫了。” “嘿嘿嘿,少爷英明!” “去。” 田冲挥手示意徐江赶紧去,徐江见状朝着田冲拱手后,转身正要离去,田冲却忽然叫住他,“记住,我义父现在根基还未稳,此事一定要处理干净,切莫捅出篓子。” “是。” 徐江应道,然后匆匆离去。 傍晚时分,两道黑衣包裹全身的身影悄悄牵着马匹出了田府的后门,待走到巷子尽头的时候,两道身影才骑上马,一路朝着长安城的西南方向而去,马蹄声在寂静的道路上显得格外清晰,一前一后的两道身影也渐渐融入夜色之中。 戌时中旬,两人来到位于长安城西南方向的永和坊内的一处巷子外。那巷子确实十分破旧,墙壁斑驳,石板路也坑坑洼洼。昏暗的灯光下,可以看出这里居住的都是一些穷苦之人。他们小心翼翼地将马匹事先掩藏在不远处的树林里,接着,轻手轻脚地步行摸到一处杂草丛生的院落旁。 这院子简陋至极,只有一间主房孤独地立在那里。 两人靠在低矮的围墙外蹲守了一会儿。只见屋子里的油灯终于熄灭,黑暗瞬间笼罩了整个小院。周遭也都陷入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一两声犬吠声,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悠长——这巷子里住的大多都是家世惨淡的人家,通常为了节省一家的用度,到了夜晚都早早地吹熄了烛火上床睡觉。 又过了半晌。 两人相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流露出确定的神色,今晚要找的正主就在屋子里。两人趁着乌云遮月的时刻,如同鬼魅一般悄悄摸进了院子。这家主人确实应该是这巷子里最穷的人了,院子里并未养狗,这也给悄悄摸进来的两人提供了极大的便利。他们来到主屋门外时,其中一人靠在窗子外,耳朵紧紧贴着窗户,静静地听了片刻。确认屋里没有异常动静后,才朝着门口的同伴点了点头。门口的人会意,从怀中掏出匕首,顺着门缝插了进去,然后顺着门缝上下晃动,轻轻将里面的门栓别开。最后单手轻推,那木质的屋门发出轻轻的 “咿呀” 声音,缓缓打开了。 两人正要摸进屋里,就在这时,屋里突然传来一老妪的声音,“云儿,是你起夜了吗?” 原来这屋里不止一个人住,还有一个老妇人。显然开门的声音惊动了屋里的人。当下两人不再犹豫,迅速吹亮手中的火折子。 第215章 灭口 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为了避嫌,陈海和彩衣仍旧被关在刑部的大牢里。不过,因为杜文远的关系,他们被安排进了较为舒适的牢房中。无命每日都会准时出现在牢房里,为两人换药包扎。偶尔,陈海还能从无命的口中得知一些消息。时间很快过去了两日。 长安,田府。 田冲惬意地躺在书房里的雕花椅子上,双目微闭,任由婢女轻柔地给自己揉腿。另有一名婢女沏好茶后,双手恭敬地递到田冲跟前。田冲心情愉悦,嘴角微微上扬,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自己微微施展手段便将陈海送进长安县衙,那长安县的县丞乃是新投到自己干爹麾下的人。自己找他帮忙不过一句话的事,那县丞几乎没有丝毫的犹豫,便忙不迭地答应了。现在只需要等那边的消息,看陈海最后的结果如何就行了。不知道最后是判个死刑,还是流放?不过不管是什么,以后在长安都不用再见到这个人了。哼,和我斗,这就是你的下场。”田冲脑子里得意地想着。 过了片刻,门外响起敲门声。田冲微微皱起眉头,立马停下思绪,沉声道:“进来。” 只见田家那管家徐江走了进来,见到田冲赶忙弯腰行礼,恭敬地叫了一声:“少爷。” 田冲兴冲冲地摆了摆手,随后微微抬了抬下巴,眼神朝那两个婢女轻轻一扫。两个婢女会意,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微微欠身,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顺手还将书房的门轻轻关上。 田冲这才朝着徐江说道:“虚礼就免了,赶紧说说外面现在怎么样了?” 徐江微微低头,神色略显紧张地说道:“回少爷。那长安县丞司伯桓没能拦住刑部提人,现在姓陈的那小子的事,已经被刑部出面接管了。” “怎么会这样?!” 田冲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继而大怒道,“司伯恒这个废物!” 田冲拂袖将桌子上上好的茶盏拂到地上。茶盏落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他司伯恒是怎么想的,一天的时间,竟然连画押都做不到吗?就算做不到,难道就不能动别的手脚吗?” 田冲盛怒之下,管家徐江也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好不容易等到田冲发完怒火,这才小心翼翼地说道:“刑部动作太快了些,说是一日,其实从缉拿归案到审讯,不过半日的时间。司伯恒也没料到刑部动作这么快。” 田冲在书房里来回踱步,春寒料峭的节气,田冲的脑门上竟然隐现出一些汗珠。 徐江继续说道:“我打探到刑部认为此事疑点众多,现在已经着人开始寻找那作诗之人。” 田冲闻言慌忙问道:“那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可不能让他们找到那个穷书生!若是被他们找到了,那李云必然会供出是我让他这么做的,到那时我可就麻烦了。” “这是自然。” “徐江,你可有什么办法?” 田冲急切地拉着徐江的手问道。 “少爷,如今之际,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徐江用手掌在空中虚晃一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你是说” “不错,现在最要紧的是我们要让那个叫李云的永远消失,这样少爷就不用担心他被找出来,给少爷造成麻烦了。” “好主意,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你找人赶紧去办。” 田冲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 徐江面上堆满讨好的笑容说道:“为了少爷,自然是义不容辞。” “如此一来,没有了这个人的供词,那陈海便难逃此劫了。” “嘿嘿嘿,少爷英明!” “去。” 田冲挥手示意徐江赶紧去,徐江见状朝着田冲拱手后,转身正要离去,田冲却忽然叫住他,“记住,我义父现在根基还未稳,此事一定要处理干净,切莫捅出篓子。” “是。” 徐江应道,然后匆匆离去。 傍晚时分,两道黑衣包裹全身的身影悄悄牵着马匹出了田府的后门,待走到巷子尽头的时候,两道身影才骑上马,一路朝着长安城的西南方向而去,马蹄声在寂静的道路上显得格外清晰,一前一后的两道身影也渐渐融入夜色之中。 戌时中旬,两人来到位于长安城西南方向的永和坊内的一处巷子外。那巷子确实十分破旧,墙壁斑驳,石板路也坑坑洼洼。昏暗的灯光下,可以看出这里居住的都是一些穷苦之人。他们小心翼翼地将马匹事先掩藏在不远处的树林里,接着,轻手轻脚地步行摸到一处杂草丛生的院落旁。 这院子简陋至极,只有一间主房孤独地立在那里。 两人靠在低矮的围墙外蹲守了一会儿。只见屋子里的油灯终于熄灭,黑暗瞬间笼罩了整个小院。周遭也都陷入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一两声犬吠声,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悠长——这巷子里住的大多都是家世惨淡的人家,通常为了节省一家的用度,到了夜晚都早早地吹熄了烛火上床睡觉。 又过了半晌。 两人相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流露出确定的神色,今晚要找的正主就在屋子里。两人趁着乌云遮月的时刻,如同鬼魅一般悄悄摸进了院子。这家主人确实应该是这巷子里最穷的人了,院子里并未养狗,这也给悄悄摸进来的两人提供了极大的便利。他们来到主屋门外时,其中一人靠在窗子外,耳朵紧紧贴着窗户,静静地听了片刻。确认屋里没有异常动静后,才朝着门口的同伴点了点头。门口的人会意,从怀中掏出匕首,顺着门缝插了进去,然后顺着门缝上下晃动,轻轻将里面的门栓别开。最后单手轻推,那木质的屋门发出轻轻的 “咿呀” 声音,缓缓打开了。 两人正要摸进屋里,就在这时,屋里突然传来一老妪的声音,“云儿,是你起夜了吗?” 原来这屋里不止一个人住,还有一个老妇人。显然开门的声音惊动了屋里的人。当下两人不再犹豫,迅速吹亮手中的火折子。 第216章 故人相见(上) 火折子微弱的光芒摇曳着,终于让他们看清屋里的情况。只见不大的主屋里,立着两张床。靠近门口一些的是一张破旧的木床,此时那木床上已经空无一人。稍远一些还有一张床,刚才传来的老妪的声音显然是从那张床上传过来的。 “咦?”开门那人看到空空如也的床铺显得有些意外。 另一人赶紧在不大的屋里寻找空床上的人的去处时,屋里突然亮了起来,原来是老妪发出声音后,靠门口的这张床上睡着的人,便摸黑点亮了蜡烛。没想到,屋里突然多出两个陌生人。“你们是谁?” 那人一脸的惊慌失措,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疑惑。继而像是想到了什么,隔着床对两人说道,“是不是那首反诗的事,田公子反悔了?我并未向任何人透露这件事,田公子答应过我的,怎么能如此出尔反尔?” 两人嘿嘿怪笑一声,其中一人恶狠狠地说道:“别废话,乖乖跟我们走便是,否则有你好看。” \" 求你们别伤我母亲,我可以跟你们走。” 李云倒也不算太傻,虽然颤抖的声音出卖了他此时的害怕,但为了保护自己身后的母亲,仍旧强装镇定的说出了这句话。 “好,你过来,别等我兄弟动手。” 那人用匕首比划着,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求你们不要伤我云儿。” 老妪听到这段对话,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但也知道绝非好事。她摸索着从床上爬起,动作缓慢而艰难,想要护在李云身前。看那动作,竟然是个瞎子。 那李云也不傻,知道自己反抗也是徒劳,撑出一抹强笑,朝着老妪说了一句 “娘,我没事的,这两人是我的朋友,找我有点事,我去去就回。” 说完便当真按照这人说的,毫不反抗地走到两人跟前。 刚才开门的那人一手抓过李云,用匕首紧紧地按住脖子,确定已经将李云拿下后,才扭头对另一人说道,“这老太婆已经听到了田公子的名讳,留不得。” 被控制住的李云听到这话当下大急,左右扭动着身体,想要挣脱控制,奈何那人力气比自己大很多,怎么也挣脱不了。当下大喊道:“你们出尔反尔!” “嘿嘿嘿,要怪就怪你口不择言。” 说话功夫,另一人已经拖着那老妪走了过来,一把将老妪扔到地上。 “先将这两人都杀了,然后放把火烧干净。” 刚才控制住李云的人此时又说道。老妪倒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呻吟声,李云满脸绝望,心中充满了愤怒和无助。 就在这时,突然跳出一人,那人人高马大,满脸胡须,朝着两人大喊一声,“朋友,就算你们现在要灭口恐怕也不行了,俺已经知晓了此事,除非你们也能杀了俺。” 两人惊讶万分,竟然不知道暗地里还隐藏着一人,竟然将刚才的情景全都听了去。两人一人看住地上的李云母子,另一人亮着匕首,走到院中,“朋友,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那大汉丝毫不惧,好笑一声,“哈哈哈,若是俺非要管呢?” “那就别怪兄弟手里的家伙不长眼了。” 说着,那人晃了晃手中的匕首,朝着大汉走了两步。此时,月亮从云丛中探出身来,借着月光那人看清那大汉的面容,“你是胡大哥?” 大汉一愣,“你认得俺?” “胡大哥,我是徐良呀。” 接着扭头朝着屋里喊道,“蒋方,快过来,是胡大哥!” 不一会儿,屋里那人押着李云母子走了出来,借着月光也看清了大汉的模样,满脸惊讶,“真是胡大哥,你怎么会在这儿?” 那大汉丝毫不惧,豪迈地大笑一声,“哈哈哈,若是俺非要管呢?” “那就别怪兄弟手里的家伙不长眼了。” 那人一边说着,一边晃了晃手中的匕首,朝着大汉谨慎地走了两步。此时,月亮从云丛中悄然探出身来,借着皎洁的月光,那人定睛看清了大汉的面容,惊讶地喊道:“你是胡大哥?” 大汉微微一愣,疑惑道:“你认得俺?” “胡大哥,我是徐良呀。” 徐良激动地说着,接着扭头朝着屋里急切喊道,“蒋方,快过来,是胡大哥!” 不一会儿,屋里那人押着李云母子走了出来。借着月光,蒋方也看清了大汉的模样,满脸惊讶与惊喜,“真是胡大哥,你怎么会在这儿?” 大汉听到他们自报家门,又仔细辨认了一番,这才认出这两人原来都是自己在陇右道当兵时手下的人。他皱着眉头问道:“你们两个小子,怎么做起这种事来了。” 徐良和蒋方对视一眼,都露出惭愧的神情。徐良率先说道:“胡大哥,你从陇右离开神策军之后,没过一年的时间,我们兄弟二人便被召入长安了。后来因在军中与上级起了不快,我二人便离开了神策军。正好田家招护院,我们便去了,一晃好几年了。” 一旁的蒋方也附和道:“是呀,今日我们兄弟受管家之命,过来结果这个书生,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到了胡大哥你,这可真是太好了。” 胡善功哈哈大笑一声,解释道:“这可不是碰巧遇到的。俺在田府外面盯梢了两日了。傍晚的时候看见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出了后门,俺就知道肯定没好事,便一路尾随至此,没想到是你们两个小子!” 徐良和蒋方两人听闻胡善功的话语后,脸上的羞愧之色愈发浓重。其实,这种替人灭口的事情本就令他们心中极为不情愿。在田府的这几年,那管家因见他们二人有些本事,便一直对他们格外器重,给予的待遇也颇为丰厚。今日管家吩咐他们来做此事时,他们内心虽十分抗拒,可一想到管家平日里的厚待以及那份所谓的 “情分”,终究还是硬着头皮来了。然而,在他们的心底深处,也明白这种行为的不妥。他们无奈地想着,在这世道,好人坏人似乎都难以掌控自己的命运,无非是早死晚死的差别罢了。 第216章 故人相见(上) 火折子微弱的光芒摇曳着,终于让他们看清屋里的情况。只见不大的主屋里,立着两张床。靠近门口一些的是一张破旧的木床,此时那木床上已经空无一人。稍远一些还有一张床,刚才传来的老妪的声音显然是从那张床上传过来的。 “咦?”开门那人看到空空如也的床铺显得有些意外。 另一人赶紧在不大的屋里寻找空床上的人的去处时,屋里突然亮了起来,原来是老妪发出声音后,靠门口的这张床上睡着的人,便摸黑点亮了蜡烛。没想到,屋里突然多出两个陌生人。“你们是谁?” 那人一脸的惊慌失措,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疑惑。继而像是想到了什么,隔着床对两人说道,“是不是那首反诗的事,田公子反悔了?我并未向任何人透露这件事,田公子答应过我的,怎么能如此出尔反尔?” 两人嘿嘿怪笑一声,其中一人恶狠狠地说道:“别废话,乖乖跟我们走便是,否则有你好看。” \" 求你们别伤我母亲,我可以跟你们走。” 李云倒也不算太傻,虽然颤抖的声音出卖了他此时的害怕,但为了保护自己身后的母亲,仍旧强装镇定的说出了这句话。 “好,你过来,别等我兄弟动手。” 那人用匕首比划着,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求你们不要伤我云儿。” 老妪听到这段对话,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但也知道绝非好事。她摸索着从床上爬起,动作缓慢而艰难,想要护在李云身前。看那动作,竟然是个瞎子。 那李云也不傻,知道自己反抗也是徒劳,撑出一抹强笑,朝着老妪说了一句 “娘,我没事的,这两人是我的朋友,找我有点事,我去去就回。” 说完便当真按照这人说的,毫不反抗地走到两人跟前。 刚才开门的那人一手抓过李云,用匕首紧紧地按住脖子,确定已经将李云拿下后,才扭头对另一人说道,“这老太婆已经听到了田公子的名讳,留不得。” 被控制住的李云听到这话当下大急,左右扭动着身体,想要挣脱控制,奈何那人力气比自己大很多,怎么也挣脱不了。当下大喊道:“你们出尔反尔!” “嘿嘿嘿,要怪就怪你口不择言。” 说话功夫,另一人已经拖着那老妪走了过来,一把将老妪扔到地上。 “先将这两人都杀了,然后放把火烧干净。” 刚才控制住李云的人此时又说道。老妪倒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呻吟声,李云满脸绝望,心中充满了愤怒和无助。 就在这时,突然跳出一人,那人人高马大,满脸胡须,朝着两人大喊一声,“朋友,就算你们现在要灭口恐怕也不行了,俺已经知晓了此事,除非你们也能杀了俺。” 两人惊讶万分,竟然不知道暗地里还隐藏着一人,竟然将刚才的情景全都听了去。两人一人看住地上的李云母子,另一人亮着匕首,走到院中,“朋友,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那大汉丝毫不惧,好笑一声,“哈哈哈,若是俺非要管呢?” “那就别怪兄弟手里的家伙不长眼了。” 说着,那人晃了晃手中的匕首,朝着大汉走了两步。此时,月亮从云丛中探出身来,借着月光那人看清那大汉的面容,“你是胡大哥?” 大汉一愣,“你认得俺?” “胡大哥,我是徐良呀。” 接着扭头朝着屋里喊道,“蒋方,快过来,是胡大哥!” 不一会儿,屋里那人押着李云母子走了出来,借着月光也看清了大汉的模样,满脸惊讶,“真是胡大哥,你怎么会在这儿?” 那大汉丝毫不惧,豪迈地大笑一声,“哈哈哈,若是俺非要管呢?” “那就别怪兄弟手里的家伙不长眼了。” 那人一边说着,一边晃了晃手中的匕首,朝着大汉谨慎地走了两步。此时,月亮从云丛中悄然探出身来,借着皎洁的月光,那人定睛看清了大汉的面容,惊讶地喊道:“你是胡大哥?” 大汉微微一愣,疑惑道:“你认得俺?” “胡大哥,我是徐良呀。” 徐良激动地说着,接着扭头朝着屋里急切喊道,“蒋方,快过来,是胡大哥!” 不一会儿,屋里那人押着李云母子走了出来。借着月光,蒋方也看清了大汉的模样,满脸惊讶与惊喜,“真是胡大哥,你怎么会在这儿?” 大汉听到他们自报家门,又仔细辨认了一番,这才认出这两人原来都是自己在陇右道当兵时手下的人。他皱着眉头问道:“你们两个小子,怎么做起这种事来了。” 徐良和蒋方对视一眼,都露出惭愧的神情。徐良率先说道:“胡大哥,你从陇右离开神策军之后,没过一年的时间,我们兄弟二人便被召入长安了。后来因在军中与上级起了不快,我二人便离开了神策军。正好田家招护院,我们便去了,一晃好几年了。” 一旁的蒋方也附和道:“是呀,今日我们兄弟受管家之命,过来结果这个书生,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到了胡大哥你,这可真是太好了。” 胡善功哈哈大笑一声,解释道:“这可不是碰巧遇到的。俺在田府外面盯梢了两日了。傍晚的时候看见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出了后门,俺就知道肯定没好事,便一路尾随至此,没想到是你们两个小子!” 徐良和蒋方两人听闻胡善功的话语后,脸上的羞愧之色愈发浓重。其实,这种替人灭口的事情本就令他们心中极为不情愿。在田府的这几年,那管家因见他们二人有些本事,便一直对他们格外器重,给予的待遇也颇为丰厚。今日管家吩咐他们来做此事时,他们内心虽十分抗拒,可一想到管家平日里的厚待以及那份所谓的 “情分”,终究还是硬着头皮来了。然而,在他们的心底深处,也明白这种行为的不妥。他们无奈地想着,在这世道,好人坏人似乎都难以掌控自己的命运,无非是早死晚死的差别罢了。 第217章 故人相见(下) 胡善功借着月光看到两人脸上都是惭愧之意,那趴在地上的书生此时已经爬了起来,抱着自己的瞎眼母亲瑟瑟发抖,也不敢发出什么声响,生怕打断了三人的谈话,惹来不快。胡善功指了指那书生母子,严肃地继续对两人说道:“现在俺撞破你们的事了,你们打算如何?是顺便杀了我灭口,还是就此放过那母子二人?” 徐良蒋方二人相视一眼,蒋方率先表态道:“胡大哥,在陇右时我们就是你手下的兵,只是后来你离开时说是回老家了,如今老天有眼让我们再次遇到你,我们自然是要听你的。” “不错,那田家我们不回也罢,往后自然是跟着胡大哥混了。” 徐良也坚定地说道。 胡善功见到两人如此说,不由得大为开心,用力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赞道:“好兄弟,果然俺当年在陇右时没看错你们!” 蒋方语气诚挚地说道:“这两年来,我们在田府确实做了不少亏心事,我们兄弟俩早就想脱离这是非之地了。今日有幸得遇胡大哥,可算是找到了好去处。” 胡善功放声大笑,声音洪亮如钟道:“以前的事俺可以不追究,不过往后跟着俺,必须坚守道义,绝不可再肆意妄为。” “那是肯定的,胡大哥放心。” 蒋方立刻挺直身躯,郑重地回应道。接着,他满是好奇地追问道:“对了胡大哥,如今你在哪里安身呢?” 胡善功毫不隐瞒,将自己离开陇右后的经历缓缓道来。徐良和蒋方两人听后,不禁连连感慨,“原来只以为胡大哥是因为身体不适才离开陇右,没想到竟是被上级欺压所致。” 徐良眉头紧蹙,忧虑地说道:“军中若都是这般风气,将来一旦有战事,那可怎么办才好?” 稍作停顿,他又接着说道,“所幸胡大哥现在的主顾心地善良,对胡大哥也极为关照,这也算是一种慰藉了。” 胡善功微微点头,豪迈地承诺道:“好,那你们就跟俺走,只要有俺一口饭吃,就绝不会让你们挨饿。” “好,全听胡大哥安排。” 徐良和蒋方异口同声地应道。 这时,胡善功摸了摸脑袋,说道:“对了,这两个人,俺还得用他们去救俺家少爷。” 徐良突然开口道:“胡大哥,我们现在还不能跟你一起走。” “这是为何?” 胡善功神色一紧,以为两人反悔了。 徐良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解释道:“若是我们二人直接跟你走了,那田府必然会知晓此事未办成,肯定会有所防备。不如我兄弟二人先回去复命,就说人已经解决掉了,实际上人已被胡大哥带走。我们只需拖延几日,等胡大哥用他们救出你家少爷,如此一来,就不必担心再有变故。到那时我们再离开田府,就算田府想事后弥补也无济于事了。” 胡善功恍然大悟,眼中满是赞赏,用力拍了拍徐良的肩膀,“当年在军中时就觉得你小子脑瓜子灵,果然没叫我失望。这主意好,就依你说的办。” 徐良不闪不避,稳稳地承受着胡善功手掌传来的力道,脸上洋溢着喜悦之色。随后,胡善功详细地向他们交代了几日后去哪里找自己。接着,他叫起此时已经镇定了不少的李云。李云初逢这般变故,本以为必死无疑,却在关键时刻得以逃出生天,心中自是喜出望外。他甚至都没顾得上锁家门,便急忙搀扶着瞎眼的母亲跟着胡善功离开。当经过徐良和蒋方两人身旁时,李云心中仍有余悸,害怕地缩了缩脖子。 徐良看着李云,语重心长地说道:“那书生,不用担心,我们也是受人之命才会来取你性命。如今我们遇到了胡大哥,也算是你的造化。你去了那里一定要如实说明你陷害那人的经过。” “是,小生明白。” 李云缩着脖子,快速回答一句,脚下丝毫不敢懈怠,快步搀着母亲紧紧地追上前面的胡善功。 此时,李云的母亲虽眼盲看不见,但也能感受到周围气氛的变化,她颤抖着声音问道:“云儿,这是怎么了?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李云轻声安慰道:“娘,没事了,我们遇到了好人。现在我们去一个安全的地方,把事情说清楚,以后就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母亲紧紧握住李云的手,满是担忧地说:“云儿啊,可莫要再惹麻烦了,娘这心一直提着放不下呢。” 李云安慰道:“娘,您放心,这次我一定改过,不会再做错事了。” 刑部的牢房,与其他地方的牢房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牢房里一样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唯一不同的是这里关押的大多是重刑犯,因此气氛格外凝重。再有就是与长安县衙的牢房不同,这里的墙壁更加厚实,仿佛在诉说着曾经发生在这里的无数沉重故事。 陈海所处的牢房,因着刑部尚书杜文远提前打过招呼,相对还算干净。一束阳光透过高处的小窗洒进来,带来了些许温暖和希望。在这略显昏暗的环境中,这缕阳光显得格外珍贵。牢房里虽然陈设简单,但也有一张不大的木床和一个破旧的矮凳。地面的石板虽有些磨损,却也没有太多的污垢。角落里放着一盆清水,这是陈海能享受到清水洗面等待遇的证明。 陈海的目光时不时地望向隔壁,彩衣就被关押在那里。他能看到彩衣的状态,心中稍感安慰。此刻,距离无命进来给两人换药还有差不多一个时辰的时间。两人手指的伤,在那神奇药物的作用下,相对昨日疼痛有所减轻。现在从伤口处传来一种微热的、有些痒的感觉,仿佛是伤口在慢慢愈合的征兆。 牢房外,偶尔能听到其他囚犯的低吟声或铁链的碰撞声,让人不寒而栗。陈海侧耳倾听,能分辨出不同囚犯的状态。有的囚犯似乎在痛苦地呻吟,声音中充满了绝望和无助;有的则是在喃喃自语,不知在诉说着怎样的故事。不远处的一间牢房里,一个身形消瘦的囚犯蜷缩在角落里,他的衣服破旧不堪,头发凌乱地披散着,脸上也满是污垢,仿佛对未来失去了所有的希望。 第217章 故人相见(下) 胡善功借着月光看到两人脸上都是惭愧之意,那趴在地上的书生此时已经爬了起来,抱着自己的瞎眼母亲瑟瑟发抖,也不敢发出什么声响,生怕打断了三人的谈话,惹来不快。胡善功指了指那书生母子,严肃地继续对两人说道:“现在俺撞破你们的事了,你们打算如何?是顺便杀了我灭口,还是就此放过那母子二人?” 徐良蒋方二人相视一眼,蒋方率先表态道:“胡大哥,在陇右时我们就是你手下的兵,只是后来你离开时说是回老家了,如今老天有眼让我们再次遇到你,我们自然是要听你的。” “不错,那田家我们不回也罢,往后自然是跟着胡大哥混了。” 徐良也坚定地说道。 胡善功见到两人如此说,不由得大为开心,用力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赞道:“好兄弟,果然俺当年在陇右时没看错你们!” 蒋方语气诚挚地说道:“这两年来,我们在田府确实做了不少亏心事,我们兄弟俩早就想脱离这是非之地了。今日有幸得遇胡大哥,可算是找到了好去处。” 胡善功放声大笑,声音洪亮如钟道:“以前的事俺可以不追究,不过往后跟着俺,必须坚守道义,绝不可再肆意妄为。” “那是肯定的,胡大哥放心。” 蒋方立刻挺直身躯,郑重地回应道。接着,他满是好奇地追问道:“对了胡大哥,如今你在哪里安身呢?” 胡善功毫不隐瞒,将自己离开陇右后的经历缓缓道来。徐良和蒋方两人听后,不禁连连感慨,“原来只以为胡大哥是因为身体不适才离开陇右,没想到竟是被上级欺压所致。” 徐良眉头紧蹙,忧虑地说道:“军中若都是这般风气,将来一旦有战事,那可怎么办才好?” 稍作停顿,他又接着说道,“所幸胡大哥现在的主顾心地善良,对胡大哥也极为关照,这也算是一种慰藉了。” 胡善功微微点头,豪迈地承诺道:“好,那你们就跟俺走,只要有俺一口饭吃,就绝不会让你们挨饿。” “好,全听胡大哥安排。” 徐良和蒋方异口同声地应道。 这时,胡善功摸了摸脑袋,说道:“对了,这两个人,俺还得用他们去救俺家少爷。” 徐良突然开口道:“胡大哥,我们现在还不能跟你一起走。” “这是为何?” 胡善功神色一紧,以为两人反悔了。 徐良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解释道:“若是我们二人直接跟你走了,那田府必然会知晓此事未办成,肯定会有所防备。不如我兄弟二人先回去复命,就说人已经解决掉了,实际上人已被胡大哥带走。我们只需拖延几日,等胡大哥用他们救出你家少爷,如此一来,就不必担心再有变故。到那时我们再离开田府,就算田府想事后弥补也无济于事了。” 胡善功恍然大悟,眼中满是赞赏,用力拍了拍徐良的肩膀,“当年在军中时就觉得你小子脑瓜子灵,果然没叫我失望。这主意好,就依你说的办。” 徐良不闪不避,稳稳地承受着胡善功手掌传来的力道,脸上洋溢着喜悦之色。随后,胡善功详细地向他们交代了几日后去哪里找自己。接着,他叫起此时已经镇定了不少的李云。李云初逢这般变故,本以为必死无疑,却在关键时刻得以逃出生天,心中自是喜出望外。他甚至都没顾得上锁家门,便急忙搀扶着瞎眼的母亲跟着胡善功离开。当经过徐良和蒋方两人身旁时,李云心中仍有余悸,害怕地缩了缩脖子。 徐良看着李云,语重心长地说道:“那书生,不用担心,我们也是受人之命才会来取你性命。如今我们遇到了胡大哥,也算是你的造化。你去了那里一定要如实说明你陷害那人的经过。” “是,小生明白。” 李云缩着脖子,快速回答一句,脚下丝毫不敢懈怠,快步搀着母亲紧紧地追上前面的胡善功。 此时,李云的母亲虽眼盲看不见,但也能感受到周围气氛的变化,她颤抖着声音问道:“云儿,这是怎么了?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李云轻声安慰道:“娘,没事了,我们遇到了好人。现在我们去一个安全的地方,把事情说清楚,以后就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母亲紧紧握住李云的手,满是担忧地说:“云儿啊,可莫要再惹麻烦了,娘这心一直提着放不下呢。” 李云安慰道:“娘,您放心,这次我一定改过,不会再做错事了。” 刑部的牢房,与其他地方的牢房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牢房里一样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唯一不同的是这里关押的大多是重刑犯,因此气氛格外凝重。再有就是与长安县衙的牢房不同,这里的墙壁更加厚实,仿佛在诉说着曾经发生在这里的无数沉重故事。 陈海所处的牢房,因着刑部尚书杜文远提前打过招呼,相对还算干净。一束阳光透过高处的小窗洒进来,带来了些许温暖和希望。在这略显昏暗的环境中,这缕阳光显得格外珍贵。牢房里虽然陈设简单,但也有一张不大的木床和一个破旧的矮凳。地面的石板虽有些磨损,却也没有太多的污垢。角落里放着一盆清水,这是陈海能享受到清水洗面等待遇的证明。 陈海的目光时不时地望向隔壁,彩衣就被关押在那里。他能看到彩衣的状态,心中稍感安慰。此刻,距离无命进来给两人换药还有差不多一个时辰的时间。两人手指的伤,在那神奇药物的作用下,相对昨日疼痛有所减轻。现在从伤口处传来一种微热的、有些痒的感觉,仿佛是伤口在慢慢愈合的征兆。 牢房外,偶尔能听到其他囚犯的低吟声或铁链的碰撞声,让人不寒而栗。陈海侧耳倾听,能分辨出不同囚犯的状态。有的囚犯似乎在痛苦地呻吟,声音中充满了绝望和无助;有的则是在喃喃自语,不知在诉说着怎样的故事。不远处的一间牢房里,一个身形消瘦的囚犯蜷缩在角落里,他的衣服破旧不堪,头发凌乱地披散着,脸上也满是污垢,仿佛对未来失去了所有的希望。 第218章 怪人 陈海见她静静地坐在木床上,阳光透过小窗轻柔地洒在她的身上,仿佛为她勾勒出一道柔和而圣洁的轮廓。彩衣的脸色略显苍白,却依旧难掩其天生丽质。她的发丝有些许凌乱,几缕碎发随意地垂在脸颊边,为她增添了几分惹人怜爱的柔弱之感。她身上的衣衫虽有些褶皱,但仍显得整洁得体。彩衣的双手轻轻放在膝盖上,手指被绷带严严实实地缠着,只露出手指头的部分,自然地微微弯曲着。 许是冥冥之中的感应,又或者是心有灵犀,下一刻,彩衣缓缓抬起头,目光恰好与陈海交汇。她的眼眸中透着疲惫与忧虑,然而,更多的是一种令人心安的放松和满满的安全感。彩衣努力地朝着陈海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似乎在无声地告诉他自己并无大碍。 陈海抬起胳膊,微微晃了晃手臂,瞬间,手指上传来一阵清晰的痛觉。彩衣会意,轻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 陈海轻声说道:“如果不是我非要坚持让你做白鹿客栈掌柜的,你就不会遭受这样的罪了。” 彩衣闻言,微笑着露出洁白的贝齿,“这也并非你的本意呀,何况这点伤算不得什么,你…… 不用愧疚的。” 陈海扭过头去,目光漫无目的地盯着牢房的顶部,随后,视线又落回在彩衣的双手上,“你长得那么好看,若是因为这次手指落下了残疾,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终究,是会有诸多不便的。” “真要是这样的话,小蝶还可以照顾我的。” “她,总归是要嫁人的。” “谁知道呢,万一有一天她遇到了良人,我肯定不会成为她的拖累。” 彩衣歪着头,认真地想了想,而后故作坚强地说出了这句话。 “嗯,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会照顾你的。” 陈海郑重其事地说道。 彩衣顿时笑了,在斑驳的阳光阴影下,如同绽放的娇艳花儿一般,然后,轻不可闻地说了一个字 “嗯”。 或许是声音实在太小了,陈海并未注意到那个 “嗯” 字,见彩衣没有回答,便也没有再开口。 过了一会儿,彩衣问道:“你才华那么好,怎么没有想过参加春闱,将来谋个一官半职呢?” 陈海摇头笑了笑,“我对做官并无兴趣,官场,太过黑暗复杂了……” 陈海试图用通俗易懂的话来解释,“何况,我家里已经有我大哥准备科考了。将来,陈家的生意还是要有人接手的。” “算是被逼无奈下的选择?” “也不算,准确地来说应该是我主动的选择。其实我比较喜欢做生意那种无拘无束,可以肆意而为的感觉。当然,是在一定的规则之下,想办法做出那些别人从来没有见过甚至没有听过的东西。但是官场不行,官场不能接受创新,需要的是循规蹈矩,听话就行。” “就像那香水一样的东西吗?” “嗯,对的。” 陈海倒不好奇彩衣是如何得知香水的,毕竟就算自己从未对她提及,但是彩衣来长安这么久了,如今香水的名声在长安城甚至附近的几所城市都可以说是家喻户晓的,作为一个极其美丽的女子,对于这种能够增加自己的魅力的女子的物什,彩衣想要不知道其实还是挺难的。 “真不知道你怎么会这么有天赋,那么精巧的东西也能做得出来。” 陈海笑了笑,“你夸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彩衣噗嗤一下乐出声来,“什么时候脸皮这么薄了?” 陈海也跟着笑了,心情也随之好了一些。 彩衣继续说道,“明明那么有才华,偏偏自己不重视,跑去搞那些在别人看来邪门歪道的东西,也不知道你父母是怎么想的。” “他们倒是不知道我那么有才华的。” 彩衣闻言,满脸吃惊道,“什么?” 陈海笑着解释道,“我在家,嗯,在他们面前从来没写过什么诗的,在外面,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其实也不愿意写的,那些东西,只有在需要的时候才会写。” “就像潇湘馆诗会的时候那样吗?” “是。” “你真是一个怪人。” 两人正说话之际,牢监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和钥匙碰撞的声响。紧接着,一个刑部公人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了进来。此人进来牢监后,便直奔关押着陈海两人的牢房而来,随后,便是动作熟练地打开牢门,发出 “嘎吱” 一声。“走,杜大人要见你们。” 陈海和彩衣闻言,连忙站了起来。陈海整了整衣衫,彩衣则轻轻捋了捋有些凌乱的发丝。两人随着那人出了牢房。 陈海随着那公人出了牢房后,便直奔刑部的大堂而去。 大堂外,陈海的母亲、二叔陈启兰,以及陈思思、胡善功等人正在焦急地等着。他们来回踱步,脸上满是担忧之色。见到陈海和彩衣走过来,众人忍不住面露喜色,纷纷出声呼唤。陈海也微笑着朝众人打招呼,他努力让自己的笑容显得轻松自然,似乎想通过笑容安慰下他们。 “海儿,今日你便可回家了。” 二叔陈启兰突然低声说了一句。 陈海诧异的与陈启兰对视上,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他急切地问道:“可是有了什么证据证人?” “不错,你进去就知道了,我们在这里等你。” 陈启兰微微点头,眼神中流露出欣慰之色。 那公人似乎知道各种情况,对此倒也没有催促。待到陈海和家人说了几句之后,方才开口提醒道:“陈公子,大人们还在堂上等着呢,咱们还是快些走。” 陈海跟随公人走进大堂,只见大堂上端坐着杜文远。杜文远神色肃穆,不怒自威。同时,左右两边也是坐满了官员,他们个个神情庄重。公堂中还跪着一名身穿着旧袍的书生。那书生身形消瘦,面容憔悴,眼神中满是惶恐与懊悔。 陈海微微侧头看了一眼那下跪的书生,心道:“莫非此人就是题写反诗之人?” 接下来的事情正如陈海所料。 第218章 怪人 陈海见她静静地坐在木床上,阳光透过小窗轻柔地洒在她的身上,仿佛为她勾勒出一道柔和而圣洁的轮廓。彩衣的脸色略显苍白,却依旧难掩其天生丽质。她的发丝有些许凌乱,几缕碎发随意地垂在脸颊边,为她增添了几分惹人怜爱的柔弱之感。她身上的衣衫虽有些褶皱,但仍显得整洁得体。彩衣的双手轻轻放在膝盖上,手指被绷带严严实实地缠着,只露出手指头的部分,自然地微微弯曲着。 许是冥冥之中的感应,又或者是心有灵犀,下一刻,彩衣缓缓抬起头,目光恰好与陈海交汇。她的眼眸中透着疲惫与忧虑,然而,更多的是一种令人心安的放松和满满的安全感。彩衣努力地朝着陈海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似乎在无声地告诉他自己并无大碍。 陈海抬起胳膊,微微晃了晃手臂,瞬间,手指上传来一阵清晰的痛觉。彩衣会意,轻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 陈海轻声说道:“如果不是我非要坚持让你做白鹿客栈掌柜的,你就不会遭受这样的罪了。” 彩衣闻言,微笑着露出洁白的贝齿,“这也并非你的本意呀,何况这点伤算不得什么,你…… 不用愧疚的。” 陈海扭过头去,目光漫无目的地盯着牢房的顶部,随后,视线又落回在彩衣的双手上,“你长得那么好看,若是因为这次手指落下了残疾,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终究,是会有诸多不便的。” “真要是这样的话,小蝶还可以照顾我的。” “她,总归是要嫁人的。” “谁知道呢,万一有一天她遇到了良人,我肯定不会成为她的拖累。” 彩衣歪着头,认真地想了想,而后故作坚强地说出了这句话。 “嗯,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会照顾你的。” 陈海郑重其事地说道。 彩衣顿时笑了,在斑驳的阳光阴影下,如同绽放的娇艳花儿一般,然后,轻不可闻地说了一个字 “嗯”。 或许是声音实在太小了,陈海并未注意到那个 “嗯” 字,见彩衣没有回答,便也没有再开口。 过了一会儿,彩衣问道:“你才华那么好,怎么没有想过参加春闱,将来谋个一官半职呢?” 陈海摇头笑了笑,“我对做官并无兴趣,官场,太过黑暗复杂了……” 陈海试图用通俗易懂的话来解释,“何况,我家里已经有我大哥准备科考了。将来,陈家的生意还是要有人接手的。” “算是被逼无奈下的选择?” “也不算,准确地来说应该是我主动的选择。其实我比较喜欢做生意那种无拘无束,可以肆意而为的感觉。当然,是在一定的规则之下,想办法做出那些别人从来没有见过甚至没有听过的东西。但是官场不行,官场不能接受创新,需要的是循规蹈矩,听话就行。” “就像那香水一样的东西吗?” “嗯,对的。” 陈海倒不好奇彩衣是如何得知香水的,毕竟就算自己从未对她提及,但是彩衣来长安这么久了,如今香水的名声在长安城甚至附近的几所城市都可以说是家喻户晓的,作为一个极其美丽的女子,对于这种能够增加自己的魅力的女子的物什,彩衣想要不知道其实还是挺难的。 “真不知道你怎么会这么有天赋,那么精巧的东西也能做得出来。” 陈海笑了笑,“你夸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彩衣噗嗤一下乐出声来,“什么时候脸皮这么薄了?” 陈海也跟着笑了,心情也随之好了一些。 彩衣继续说道,“明明那么有才华,偏偏自己不重视,跑去搞那些在别人看来邪门歪道的东西,也不知道你父母是怎么想的。” “他们倒是不知道我那么有才华的。” 彩衣闻言,满脸吃惊道,“什么?” 陈海笑着解释道,“我在家,嗯,在他们面前从来没写过什么诗的,在外面,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其实也不愿意写的,那些东西,只有在需要的时候才会写。” “就像潇湘馆诗会的时候那样吗?” “是。” “你真是一个怪人。” 两人正说话之际,牢监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和钥匙碰撞的声响。紧接着,一个刑部公人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了进来。此人进来牢监后,便直奔关押着陈海两人的牢房而来,随后,便是动作熟练地打开牢门,发出 “嘎吱” 一声。“走,杜大人要见你们。” 陈海和彩衣闻言,连忙站了起来。陈海整了整衣衫,彩衣则轻轻捋了捋有些凌乱的发丝。两人随着那人出了牢房。 陈海随着那公人出了牢房后,便直奔刑部的大堂而去。 大堂外,陈海的母亲、二叔陈启兰,以及陈思思、胡善功等人正在焦急地等着。他们来回踱步,脸上满是担忧之色。见到陈海和彩衣走过来,众人忍不住面露喜色,纷纷出声呼唤。陈海也微笑着朝众人打招呼,他努力让自己的笑容显得轻松自然,似乎想通过笑容安慰下他们。 “海儿,今日你便可回家了。” 二叔陈启兰突然低声说了一句。 陈海诧异的与陈启兰对视上,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他急切地问道:“可是有了什么证据证人?” “不错,你进去就知道了,我们在这里等你。” 陈启兰微微点头,眼神中流露出欣慰之色。 那公人似乎知道各种情况,对此倒也没有催促。待到陈海和家人说了几句之后,方才开口提醒道:“陈公子,大人们还在堂上等着呢,咱们还是快些走。” 陈海跟随公人走进大堂,只见大堂上端坐着杜文远。杜文远神色肃穆,不怒自威。同时,左右两边也是坐满了官员,他们个个神情庄重。公堂中还跪着一名身穿着旧袍的书生。那书生身形消瘦,面容憔悴,眼神中满是惶恐与懊悔。 陈海微微侧头看了一眼那下跪的书生,心道:“莫非此人就是题写反诗之人?” 接下来的事情正如陈海所料。 第219章 得雪 其实在陈海来之前,杜文远连同刑部其他官员已经审问过了那书生。待到陈海和彩衣被带上来后,杜文远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今日,当堂宣告陈海和彩衣确实是被冤枉的,应当当堂释放。” 其余官员或是点头,或是称是。 而那书生,虽说是被人胁迫做下此事,但毕竟也是罪责难逃。便处牢狱五年,罚金百两白银赔偿给陈海。 那书生千恩万谢了,又朝着陈海不住地磕头,直言愧对圣贤,对不起陈海。陈海瞧着那书生真心悔过的模样,又听到杜文远说他是为了年迈瞎眼的母亲还一时糊涂做出这等不堪之事,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怜悯。他思忖片刻,便开口请求免了那书生的罚金。此人确实可怜,但其行为也可恨。若是屋里赡养母亲,凭他四肢健全的,去哪里不能谋一份生计,偏偏四肢不全五谷不分的只知道在家啃老,弄得老母亲跟自己遭罪。众人听了陈海的话,对他的大度纷纷投以赞赏的目光。杜文远微微点头,同意了陈海的请求。 陈海和彩衣被接回陈家后,整个陈家都弥漫着一种如释重负的喜悦氛围。众人脸上的担忧之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欣慰与欢喜。 经历了这番波折,他们自然要沐浴更衣,以去除身上的晦气。陈海这边倒还好说,陈家的下人男丁众多,随便找来两个手脚麻利的,很快便准备好了热水和干净衣物。那两个仆人恭敬地站在一旁,等待着陈海的吩咐。陈海踏入热气腾腾的浴桶中,温暖的水流瞬间包裹住他的身躯。那热度恰到好处,仿佛在洗去那些不堪的过往。他微微闭上眼睛,感受着这片刻的宁静与放松。热水中升腾起袅袅雾气,模糊了他的面容,却也让他的思绪渐渐飘远。他回想起在牢房中的场景,心中不免感慨万千。 而彩衣那边,幸亏陈思思提前想到,接了小蝶过来。 小蝶匆匆赶来,脸上满是关切。一见到彩衣,小蝶的眼眶瞬间红了,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急忙上前,紧紧地握住彩衣的手,声音颤抖地说道:“小姐,你受苦了。” 彩衣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小蝶熟练地为彩衣准备好沐浴所需之物,细心地为彩衣宽衣解带。她的动作轻柔而缓慢,仿佛在呵护着一件易碎的艺术品。彩衣踏入浴桶,那温润的水轻抚着她的肌肤,让她感到无比舒适。她微微闭上眼睛,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小蝶在一旁轻声说道:“小姐,这下好了,咱们终于可以安心了。” 彩衣微微点头,眼中闪烁着泪光。 陈海沐浴后,换上了干净整洁的衣物。早有在外面等待的小厮前来传话,让陈海前往二叔陈启兰的书房。陈海整理了一下衣衫,便稳步向书房走去。 到达书房后,陈启兰看着陈海,先是温言勉励了几句。接着,话头一转,提及了幕后之人。 陈启兰缓缓说道:“如今已然知晓那田家便是暗害你的人。可惜的是,现今田令玫在朝中深受圣恩,其势力也日益壮大。我们陈家若摆明车马与田家争斗,无疑是以卵击石。不说我们陈家,便是你唐姨夫和那杜尚书,恐怕都得暂避锋芒。所以,为了陈家,不得不委屈你,暂且忍气吞声。” 陈海微微一笑,回应道:“二叔所言,亦是我心中所想。” 在刑部大堂上,陈海得知幕后情况时,便未打算深究。因为他早已料到这般结果,所以此时陈启兰说出这番话,陈海没有丝毫犹豫便认同了陈启兰的说法。 陈启兰对陈海的反应很是满意,接着说道:“海儿,希望你不要心中有什么不平。如今世道便是如此。只能待你大哥春闱中举,你三弟将来也能在神武军中出类拔萃,将来有你们壮大陈家的实力,或许,你们能亲眼见到田家的倒台。” 陈海郑重地点头道:“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陈启兰闻言,露出欣慰的笑容,说道:“且观之。” 出了二叔的院子,陈海缓缓走在去母亲院子的路上。这两日,自己在牢房里历经诸多波折,而外面的母亲他们同样心里也不好过。既然现在自己沉冤得雪,得以出来,那自然是要去好好宽慰一下母亲。她虽出身高门大户,但到底是妇人家,哪里经历过这样的事,必然也吓坏了。 正往前走时,就见路口处有一个鬼鬼祟祟的庞大身影,那身影实在过于魁梧,以至于树枝根本无法将其遮掩。“老胡,你在这里等我吗?” 陈海一眼认出那道身影,微笑着问道。 “是,少爷,俺有话对你说。” 胡善功赶忙凑过来。接着,他将自己如何在田家外面盯梢,如何发现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如何跟踪上去,如何发现了他们打算杀那书生灭口,又如何认出那两人身份,最后又将那两人如今已经打算跟着自己混,且主动请缨去田家卧底的事都一五一十地跟陈海说了一遍。陈海耐着性子听到最后,才深刻意识到胡善功在解救自己的事情上发挥了多大的作用。“老胡,这次真是多谢你了。” 胡善功单手揉着头,憨厚地笑道:“少爷哪里话,俺能出这份力,都是苍天有眼,让我撞见那俩小子了。” 陈海点点头,紧接着皱眉道:“只是那两人能不能信得过?” 胡善功闻言,用力地拍着胸脯保证道:“少爷放心,俺们是战场上过命的交情。” 陈海当下便不再怀疑。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意外收获,如此一来相当于自己在田府插下了钉子,以后田冲再想对付自己,自己都多了一条途径能提前获知消息。 顿了顿,陈海想到了什么,“现在那叫李云的书生已经伏法,那田冲得知岂不是就知道你那两个兄弟并未完成任务,还欺骗了他们吗?” 胡善功闻言一愣,“哎呀,俺把这茬忘了!” 第219章 得雪 其实在陈海来之前,杜文远连同刑部其他官员已经审问过了那书生。待到陈海和彩衣被带上来后,杜文远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今日,当堂宣告陈海和彩衣确实是被冤枉的,应当当堂释放。” 其余官员或是点头,或是称是。 而那书生,虽说是被人胁迫做下此事,但毕竟也是罪责难逃。便处牢狱五年,罚金百两白银赔偿给陈海。 那书生千恩万谢了,又朝着陈海不住地磕头,直言愧对圣贤,对不起陈海。陈海瞧着那书生真心悔过的模样,又听到杜文远说他是为了年迈瞎眼的母亲还一时糊涂做出这等不堪之事,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怜悯。他思忖片刻,便开口请求免了那书生的罚金。此人确实可怜,但其行为也可恨。若是屋里赡养母亲,凭他四肢健全的,去哪里不能谋一份生计,偏偏四肢不全五谷不分的只知道在家啃老,弄得老母亲跟自己遭罪。众人听了陈海的话,对他的大度纷纷投以赞赏的目光。杜文远微微点头,同意了陈海的请求。 陈海和彩衣被接回陈家后,整个陈家都弥漫着一种如释重负的喜悦氛围。众人脸上的担忧之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欣慰与欢喜。 经历了这番波折,他们自然要沐浴更衣,以去除身上的晦气。陈海这边倒还好说,陈家的下人男丁众多,随便找来两个手脚麻利的,很快便准备好了热水和干净衣物。那两个仆人恭敬地站在一旁,等待着陈海的吩咐。陈海踏入热气腾腾的浴桶中,温暖的水流瞬间包裹住他的身躯。那热度恰到好处,仿佛在洗去那些不堪的过往。他微微闭上眼睛,感受着这片刻的宁静与放松。热水中升腾起袅袅雾气,模糊了他的面容,却也让他的思绪渐渐飘远。他回想起在牢房中的场景,心中不免感慨万千。 而彩衣那边,幸亏陈思思提前想到,接了小蝶过来。 小蝶匆匆赶来,脸上满是关切。一见到彩衣,小蝶的眼眶瞬间红了,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急忙上前,紧紧地握住彩衣的手,声音颤抖地说道:“小姐,你受苦了。” 彩衣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小蝶熟练地为彩衣准备好沐浴所需之物,细心地为彩衣宽衣解带。她的动作轻柔而缓慢,仿佛在呵护着一件易碎的艺术品。彩衣踏入浴桶,那温润的水轻抚着她的肌肤,让她感到无比舒适。她微微闭上眼睛,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小蝶在一旁轻声说道:“小姐,这下好了,咱们终于可以安心了。” 彩衣微微点头,眼中闪烁着泪光。 陈海沐浴后,换上了干净整洁的衣物。早有在外面等待的小厮前来传话,让陈海前往二叔陈启兰的书房。陈海整理了一下衣衫,便稳步向书房走去。 到达书房后,陈启兰看着陈海,先是温言勉励了几句。接着,话头一转,提及了幕后之人。 陈启兰缓缓说道:“如今已然知晓那田家便是暗害你的人。可惜的是,现今田令玫在朝中深受圣恩,其势力也日益壮大。我们陈家若摆明车马与田家争斗,无疑是以卵击石。不说我们陈家,便是你唐姨夫和那杜尚书,恐怕都得暂避锋芒。所以,为了陈家,不得不委屈你,暂且忍气吞声。” 陈海微微一笑,回应道:“二叔所言,亦是我心中所想。” 在刑部大堂上,陈海得知幕后情况时,便未打算深究。因为他早已料到这般结果,所以此时陈启兰说出这番话,陈海没有丝毫犹豫便认同了陈启兰的说法。 陈启兰对陈海的反应很是满意,接着说道:“海儿,希望你不要心中有什么不平。如今世道便是如此。只能待你大哥春闱中举,你三弟将来也能在神武军中出类拔萃,将来有你们壮大陈家的实力,或许,你们能亲眼见到田家的倒台。” 陈海郑重地点头道:“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陈启兰闻言,露出欣慰的笑容,说道:“且观之。” 出了二叔的院子,陈海缓缓走在去母亲院子的路上。这两日,自己在牢房里历经诸多波折,而外面的母亲他们同样心里也不好过。既然现在自己沉冤得雪,得以出来,那自然是要去好好宽慰一下母亲。她虽出身高门大户,但到底是妇人家,哪里经历过这样的事,必然也吓坏了。 正往前走时,就见路口处有一个鬼鬼祟祟的庞大身影,那身影实在过于魁梧,以至于树枝根本无法将其遮掩。“老胡,你在这里等我吗?” 陈海一眼认出那道身影,微笑着问道。 “是,少爷,俺有话对你说。” 胡善功赶忙凑过来。接着,他将自己如何在田家外面盯梢,如何发现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如何跟踪上去,如何发现了他们打算杀那书生灭口,又如何认出那两人身份,最后又将那两人如今已经打算跟着自己混,且主动请缨去田家卧底的事都一五一十地跟陈海说了一遍。陈海耐着性子听到最后,才深刻意识到胡善功在解救自己的事情上发挥了多大的作用。“老胡,这次真是多谢你了。” 胡善功单手揉着头,憨厚地笑道:“少爷哪里话,俺能出这份力,都是苍天有眼,让我撞见那俩小子了。” 陈海点点头,紧接着皱眉道:“只是那两人能不能信得过?” 胡善功闻言,用力地拍着胸脯保证道:“少爷放心,俺们是战场上过命的交情。” 陈海当下便不再怀疑。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意外收获,如此一来相当于自己在田府插下了钉子,以后田冲再想对付自己,自己都多了一条途径能提前获知消息。 顿了顿,陈海想到了什么,“现在那叫李云的书生已经伏法,那田冲得知岂不是就知道你那两个兄弟并未完成任务,还欺骗了他们吗?” 胡善功闻言一愣,“哎呀,俺把这茬忘了!” 第220章 横生波折 胡善功挠了挠头,神色有些焦急:“少爷,这可咋办?要是让那姓田的知道了,俺那两个兄弟可就危险了。” 陈海沉思片刻,说道:“先别慌,我们得想个办法应对。既然他们已经决定跟着你,那我们就得确保他们的安全。这样,你尽快去联系他们,让他们小心行事,一旦有危险,立刻想办法脱身。” 胡善功点点头:“好,俺这就去。” 说完,便急匆匆地转身离去。 陈海看着胡善功的背影,心中也有些担忧。他知道,田冲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这次虽然侥幸脱险,但以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太平。他加快脚步,向母亲的院子走去,他要先安抚好母亲,再好好谋划接下来的应对之策。 回到母亲的院子,陈海看到母亲王氏满脸憔悴,心中一阵愧疚。他走到母亲身边,轻声说道:“娘,儿子让您担心了。” 王氏拉着陈海的手,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海儿,你没事就好。这些日子可把娘吓坏了。” 陈海安慰着母亲,将自己在牢房里的经历简单说了一遍,又告诉母亲自己已经有了应对之策,让她不要担心。母亲听了,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陈海从母亲院里出来的时候,心中忽然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于是,他按捺下心中的那股悸动,沉下心来默默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复盘了一番,这才发现那股潜意识的悸动来源。 这时,碰巧胡善功也返回了陈家。陈海便让宝儿将胡善功叫来自己的院子。“老胡,还要麻烦你跑一趟。去跟你的两个兄弟说,现在马上想办法离开田家,一刻不能耽搁。我现在就安排人去码头买好船票,等等!”陈海想了想又道,“ 我再手写一封信,让他们带着信去金陵找我三叔,暂且在金陵那里安身。” 胡善功一脸不解,“可是他们好端端的并没有暴露呀。要是他们留在田家,那姓田的若是又起了什么心思,有他们暗中通风报信,咱们岂不是要更加安全一些。” 陈海叹了口气,“事情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现在时间急迫,你按我说的办,一定要劝他们尽快离开,切莫耽搁。最好是今天就走。剩下的等你回来我再解释。” 胡善功见陈海说得郑重其事,也不敢再多问什么。“俺这就去。”说着就往外走。 陈海见胡善功消失在院门外,摇了摇头。陈海在复盘的时候,突然想起那田冲既然是田令玫的干儿子,那么长安县衙突然大张旗鼓地抓人,并且不合礼法擅动大刑,说明背后一定是有更高层次的人担着的。那个人不可能是平民身份的田冲,如果只是田冲的话,那县丞也不至于敢将自己的二叔拦在县衙门外。那么找到长安县丞的人便呼之欲出了,只有田令玫传话,那长安县丞才会如此重视。那么不用说,刑部必然也一样,虽然杜文远可以不卖田令玫面子,但是不代表其他的刑部官员不会。现在田令玫的声势正如日中天,势必会有人愿意抱佛脚的。那书生李云被找到,并且当着众人的面揭露了田冲是幕后主使的事情,并且派人去抓田冲对质,那么势必有人通风报信给田令玫。田冲自然也能知道这个结果,那么顺理成章的便能联想到自己派去杀李云的人想必已经叛变了,最起码也是欺骗了自己,那肯定不会饶了蒋方和徐良两人的。“但愿是我想多了。”陈海默默用手背揉了揉太阳穴。 过了一个时辰,胡善功从外面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差点撞到了端着木盆经过院门的宝儿。 “哎呀,是老胡呀,你怎么这么慌慌张张的。”幸亏多宝儿反应快,才没被如一阵风一般冲过来的胡善功撞到。 “少爷在不在?” “在书房呢。” 听到陈海还在,胡善功也顾不得给宝儿赔不是,直接朝着书房跑了过去。 “唉~你什么事呀?”宝儿在身后纳闷地问道。 “少爷,少爷。俺老胡进来了!” 胡善功正要推开书房的门,陈海早就听到声音,已然从里面打开了。 “老胡,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少爷,大事不好了。我那两个兄弟应该是被那姓田的抓了。” “怎么回事,你慢慢说清楚。”陈海镇定自若地问道。 胡善功说道:“俺按照和俺那两个兄弟约定好的暗号在田府外面等候,半个多时辰也不见俺那两个兄弟出来。” “会不会是临时有事被派出去了?” 胡善功摇摇头,“不可能,俺跟他们约定好了,不管有啥事都会想办法给俺个信号,可俺等了这么久,一点动静都没有。俺觉得他们肯定是出事了。” 陈海微微皱眉,“若真是被田冲抓了,那可就麻烦了。我们得尽快想办法确认他们的情况,再谋划营救之策。” 胡善功满脸焦急,“少爷,那现在咋办呀?俺不能眼睁睁看着俺那两个兄弟出事。” 陈海沉思片刻后,看向胡善功说道:“走,随我去一趟镇国将军府。” “啊?”胡善功惊得瞪大了眼睛,“少爷,是要请镇国大将军出马吗?” 陈海摆了摆手,只是那包扎成木乃伊一样的手在空中晃动时显得多少有些滑稽,“此事镇国大将军不宜直接参与,不过,有一人却能帮我们把人救出来。” 胡善功倒没有觉得陈海的动作有什么不对,仍旧满脸好奇,急切地问道:“是谁呀?” 陈海神色淡定,“你去驾车,路上我再与你细说。” “好嘞!”胡善功赶忙应道。 陈海扭头看着多宝儿在一旁静静的站立着,又吩咐道:“宝儿,去准备一些礼品,我要去拜访唐姨夫。” “是,少爷。”多宝儿乖巧地应声,然后进屋按照礼节标准去准备礼物。 坐在马车上,陈海端然而坐,尽管双手的伤影响颇大,上马车时还需胡善功抱上来,但他的眼神中却透着沉着与冷静。 陈海郑重地说道:“到了镇国将军府见到那个人,你不要出声,只听我说就好。” 正在驾车的胡善功闻言,立刻回应:“好嘞,少爷。”随后,他高高扬起马鞭,“驾~”仿佛在催促马儿快些奔跑,以解眼前之急。 第220章 横生波折 胡善功挠了挠头,神色有些焦急:“少爷,这可咋办?要是让那姓田的知道了,俺那两个兄弟可就危险了。” 陈海沉思片刻,说道:“先别慌,我们得想个办法应对。既然他们已经决定跟着你,那我们就得确保他们的安全。这样,你尽快去联系他们,让他们小心行事,一旦有危险,立刻想办法脱身。” 胡善功点点头:“好,俺这就去。” 说完,便急匆匆地转身离去。 陈海看着胡善功的背影,心中也有些担忧。他知道,田冲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这次虽然侥幸脱险,但以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太平。他加快脚步,向母亲的院子走去,他要先安抚好母亲,再好好谋划接下来的应对之策。 回到母亲的院子,陈海看到母亲王氏满脸憔悴,心中一阵愧疚。他走到母亲身边,轻声说道:“娘,儿子让您担心了。” 王氏拉着陈海的手,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海儿,你没事就好。这些日子可把娘吓坏了。” 陈海安慰着母亲,将自己在牢房里的经历简单说了一遍,又告诉母亲自己已经有了应对之策,让她不要担心。母亲听了,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陈海从母亲院里出来的时候,心中忽然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于是,他按捺下心中的那股悸动,沉下心来默默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复盘了一番,这才发现那股潜意识的悸动来源。 这时,碰巧胡善功也返回了陈家。陈海便让宝儿将胡善功叫来自己的院子。“老胡,还要麻烦你跑一趟。去跟你的两个兄弟说,现在马上想办法离开田家,一刻不能耽搁。我现在就安排人去码头买好船票,等等!”陈海想了想又道,“ 我再手写一封信,让他们带着信去金陵找我三叔,暂且在金陵那里安身。” 胡善功一脸不解,“可是他们好端端的并没有暴露呀。要是他们留在田家,那姓田的若是又起了什么心思,有他们暗中通风报信,咱们岂不是要更加安全一些。” 陈海叹了口气,“事情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现在时间急迫,你按我说的办,一定要劝他们尽快离开,切莫耽搁。最好是今天就走。剩下的等你回来我再解释。” 胡善功见陈海说得郑重其事,也不敢再多问什么。“俺这就去。”说着就往外走。 陈海见胡善功消失在院门外,摇了摇头。陈海在复盘的时候,突然想起那田冲既然是田令玫的干儿子,那么长安县衙突然大张旗鼓地抓人,并且不合礼法擅动大刑,说明背后一定是有更高层次的人担着的。那个人不可能是平民身份的田冲,如果只是田冲的话,那县丞也不至于敢将自己的二叔拦在县衙门外。那么找到长安县丞的人便呼之欲出了,只有田令玫传话,那长安县丞才会如此重视。那么不用说,刑部必然也一样,虽然杜文远可以不卖田令玫面子,但是不代表其他的刑部官员不会。现在田令玫的声势正如日中天,势必会有人愿意抱佛脚的。那书生李云被找到,并且当着众人的面揭露了田冲是幕后主使的事情,并且派人去抓田冲对质,那么势必有人通风报信给田令玫。田冲自然也能知道这个结果,那么顺理成章的便能联想到自己派去杀李云的人想必已经叛变了,最起码也是欺骗了自己,那肯定不会饶了蒋方和徐良两人的。“但愿是我想多了。”陈海默默用手背揉了揉太阳穴。 过了一个时辰,胡善功从外面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差点撞到了端着木盆经过院门的宝儿。 “哎呀,是老胡呀,你怎么这么慌慌张张的。”幸亏多宝儿反应快,才没被如一阵风一般冲过来的胡善功撞到。 “少爷在不在?” “在书房呢。” 听到陈海还在,胡善功也顾不得给宝儿赔不是,直接朝着书房跑了过去。 “唉~你什么事呀?”宝儿在身后纳闷地问道。 “少爷,少爷。俺老胡进来了!” 胡善功正要推开书房的门,陈海早就听到声音,已然从里面打开了。 “老胡,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少爷,大事不好了。我那两个兄弟应该是被那姓田的抓了。” “怎么回事,你慢慢说清楚。”陈海镇定自若地问道。 胡善功说道:“俺按照和俺那两个兄弟约定好的暗号在田府外面等候,半个多时辰也不见俺那两个兄弟出来。” “会不会是临时有事被派出去了?” 胡善功摇摇头,“不可能,俺跟他们约定好了,不管有啥事都会想办法给俺个信号,可俺等了这么久,一点动静都没有。俺觉得他们肯定是出事了。” 陈海微微皱眉,“若真是被田冲抓了,那可就麻烦了。我们得尽快想办法确认他们的情况,再谋划营救之策。” 胡善功满脸焦急,“少爷,那现在咋办呀?俺不能眼睁睁看着俺那两个兄弟出事。” 陈海沉思片刻后,看向胡善功说道:“走,随我去一趟镇国将军府。” “啊?”胡善功惊得瞪大了眼睛,“少爷,是要请镇国大将军出马吗?” 陈海摆了摆手,只是那包扎成木乃伊一样的手在空中晃动时显得多少有些滑稽,“此事镇国大将军不宜直接参与,不过,有一人却能帮我们把人救出来。” 胡善功倒没有觉得陈海的动作有什么不对,仍旧满脸好奇,急切地问道:“是谁呀?” 陈海神色淡定,“你去驾车,路上我再与你细说。” “好嘞!”胡善功赶忙应道。 陈海扭头看着多宝儿在一旁静静的站立着,又吩咐道:“宝儿,去准备一些礼品,我要去拜访唐姨夫。” “是,少爷。”多宝儿乖巧地应声,然后进屋按照礼节标准去准备礼物。 坐在马车上,陈海端然而坐,尽管双手的伤影响颇大,上马车时还需胡善功抱上来,但他的眼神中却透着沉着与冷静。 陈海郑重地说道:“到了镇国将军府见到那个人,你不要出声,只听我说就好。” 正在驾车的胡善功闻言,立刻回应:“好嘞,少爷。”随后,他高高扬起马鞭,“驾~”仿佛在催促马儿快些奔跑,以解眼前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