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华章》 第1章 勤王救驾 开元二十五年,初夏,长安。 “咚。” 伴随着最后一声鼓点落下,气势恢宏的长安城万籁俱寂,行人绝迹。 六街鼓歇行人绝,九衢茫茫空有月。 一队披甲持枪的金吾卫列队穿梭在各坊之间:“全城宵禁,违律者杖三十!” 前方忽有一支队伍迎面而来,大约四五百人左右的规模,一个个手持火把,鼓噪呐喊。 “东宫驰援圣人,护驾讨贼!” “鄂王府前来护驾,大唐千秋!” “光王府特来讨贼,圣人勿忧!” 不明就里的金吾卫们面面相觑,带队的火长在夜色中叉手问道:“对面来的何人?” “太极宫有逆贼作乱,太子殿下勤王救驾!” 一个面相机灵,身材瘦削的少年太监站出来喊道,“尔等速速退避!” “宫内有逆贼作乱?” 金吾卫们吓了一大跳,只能一脸茫然的让开去路。 队伍拐个弯,出了胜业坊就到了东市,再向前走七八里路即可抵达朱雀门。 关陇地区春天风沙大,现在虽然已是四月时节,仍旧会时不时的吹来一阵邪风妖气。 突然一阵狂风袭来,吹得所有人衣袂猎猎,密如繁星的火把被吹熄了一半。 挂在巨大门坊上的灯笼被狂风吹落,飘飘摇摇的卷向骑在马上的太子李瑛。 “咴~” 这匹白色骏马受了惊吓,人立而起,将猝不及防的太子掀落马下。 …… “太子,可是无恙?” “殿下,无事否?” “二郎,醒醒、醒醒,你可不能有事啊?” 李赢茫然的睁开眼睛,面对着眼前陌生的场景,吓得大气也不敢喘。 “皇兄,不会摔坏脑袋了?” 身材高大的光王李琚把太子揽在怀里,嘴里咋咋呼呼。 “平素让你跟我多练习骑马射箭,你非要天天在家里鼓捣丹青笔墨,倘若摔傻了让我如何向嫂子交代?” 鄂王李瑶道:“行了,八郎,别说丧气话,二郎这不睁眼了么?” 李赢躺在兄弟魁梧有力的怀抱里,前身的记忆潮水般涌入大脑,几欲宕机。 我竟然穿越成了大唐太子李瑛? “……” 弄清了处境与身份之后,李赢心头五味杂陈,一时间不知是喜是悲。 出自戏曲之家的他近年来参加演出的机会越来越少,为了糊口,索性在家里研究起了网文创作。 李赢自幼热爱历史,算得上对秦汉三国,两晋隋唐耳熟能详,于是就以穿越成“废太子”李瑛写了一本回到盛唐的历史小说。 今晚他刚恶补了一番盛唐年间的历史资料,对着屏幕看的眼花缭乱,洗澡的时候热水器漏电,睁开眼睛后便出现在了这里…… “我写小说是想糊口,我可没想自己来扮演李瑛啊!” 李瑛瘫倒在老八的怀里,欲哭无泪。 穿越不可怕,可怕的是穿越成了大唐太子! 你可知道大唐王朝的太子是世界上最危险的职业? 李承乾、章怀太子、李重俊,包括自己这个废太子,还有其他好几个大唐储君,全部身败名裂,英年遇难。 要说自己比那些同行好一点的地方就是,有李瑶、李琚两个好兄弟陪着上路,黄泉路上可以斗地主,不至于孤独寂寞。 “早知如此,我还不如写明朝太子!” 李瑛悔不当初,紧闭双眼,心底念念有词,“李隆基你个老逼登,你愧为人父啊!” “二郎?” 李瑶伸手扒拉开了太子的眼皮,“要不要传御医?” “吾等欲往何处?” 李瑛无奈的睁开了眼睛,逃避不是办法,面对现实争取活下去才是明智之举。 不等李瑶回答,揽着李瑛的老八就抢着道:“我就说皇兄把脑子摔坏了?吾等这不是正要往太极宫护驾讨贼吗?” “护驾讨贼?” 李瑛顿时一个激灵跳了起来。 这是一个圈套,如不悬崖勒马,太极宫将会是三兄弟的终点站! 待会儿到了太极宫,所有人将会被数千名全副披挂的羽林军团团围住,三兄弟以谋反作乱的罪名被投入大牢,贬为庶民。 天亮之后,三废人就会像死狗一样被缢死在东市大街,以儆效尤。 “不能去!” 李瑛下意识的吆喝一句,脑中苦思对策。 难道仅仅穿越一个夜晚就要杀青下线?我特喵的不甘心! 李瑛虽然现在不受李隆基待见,但贵为大唐太子,家里也有好几个嫔妃,自己连面都没见到就被吊死在大街上,岂不是穿越者之耻? “宫内有人叛逆,吾等不去救援,父皇岂不怪罪?” 见太子恢复了正常,李瑶放下心来,抬手拍了拍兄长的肩膀,“看来二郎这一跤摔得不轻,似乎头脑现在还有些懵……” 李琚翻身上马,挥手道:“太子无恙,随孤讨贼!” “东宫前来讨贼,圣人勿忧!” 这些由家奴、侍卫组成的队伍再次攘臂高呼,跟着李琚杀奔太极宫。 “让我缓一缓。” 李瑛在李瑶的搀扶下出列,在街边一家商铺门前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李瑶见状,蹙眉道:“如果摔得厉害,皇兄就先回去?我与八郎及驸马去驰援圣驾?” “你先去,让孤缓缓。” 李瑛终于进入了角色,不再自称“我”,而是改成了“孤”。 “也好!” 李瑶点点头,朝旁边的小太监吩咐一声:“吉小庆,好生照顾太子殿下,若有差错,唯你是问。” “谨遵鄂王殿下吩咐!” 被唤做吉小庆的年轻太监毕恭毕敬的答应:“太子殿下是奴婢的天,奴婢愿拿命拱卫。” 李瑶翻身上马,跟随着浩荡的队伍继续向前,只留下几名侍卫和名唤吉小庆的小太监陪伴太子。 “怎么办?” 李瑛用手指敲着额头,做出痛苦状,苦思对策。 一个人跑路回家,置身事外? 没用! 这支队伍里面可是有将近两百名太子府的家奴和侍卫,就算自己不去,也逃脱不了参与者的干系,会被按上幕后操控的罪名。 以太子的身份强迫队伍撤回来,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 那也不行,还不知道这个夜晚多少人在盯着自己这个大唐储君的一举一动? 设下圈套的武惠妃、大权在握的奸相李林甫、还有其他黄雀在后的兄弟,不知道多少人在寻找置自己于死地的机会。 更重要的是,想让自己死的还有那位大唐圣人,这才是高悬在自己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啐……老毕登!” 李瑛忍不住啐了一口唾液,暗自骂道。 穿越前的那段写作经历,让李瑛对这段历史略知一二。 今年五十三岁的李隆基还不到昏聩的时候,武惠妃设下的圈套并不算太高明,要骗过做了二十多年皇帝的圣人岂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李三郎甚至都没有让大臣审问,只听信武惠妃的一面之词,就急不可耐的将李瑛投入大牢,旋即处死,一日杀三子! “这说明在李隆基的内心,早就有了除掉李瑛这个太子的想法。” 想到这里,李瑛不由得心生寒意。 通过多次政变上台的李隆基对权力有着无比的贪恋,他害怕失去手中的权力;他害怕自己的儿子效仿自己搞政变,所以建了十王宅把儿子豢养了起来。 李瑛之所以能够成为大唐太子,是因为大唐需要储君,但李隆基不需要! 也许,在这位大唐圣人的眼里,他还能活三十年,甚至更久! 所以,当对李瑛这位太子的不满达到极点的时候,李隆基就毫不犹豫的举起了屠刀。 “如何是好?” 李瑛急的用指关节不停地敲打太阳穴,“独自回家是死、去太极宫也是死,甚至撤兵回家还是难逃一死,有何妙计能助我逃过这一劫?” 第2章 救火 望着街边被烧成灰烬的灯笼,李瑛突然心生一计。 “吉小庆,把耳朵贴过来。” 李瑛压低声音召唤道。 吉小庆急忙把自带喜庆的脸颊贴了过来:“殿下有何吩咐?” “到东市后面放火。” 吉小庆吓了一跳:“放火?” 李瑛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敢?” 吉小庆把心一横,点头道:“奴婢的命是殿下救的,莫说放火,就算杀人,奴婢也敢!” “速去!” 李瑛挥挥手。 “喏!” 吉小庆答应一声,迅速消失在了街巷中。 片刻之后,东市附近的商铺就烧起了熊熊火光。 李瑛翻身上马,奋力追赶驰援东宫的队伍,一盏茶的功夫便赶了上来。 看到李瑛赶了上来,鄂王李瑶和光王李琚喜出望外,“哈哈……二郎无妨了?” “暂缓去太极宫,先回东市救火!” 李瑛立马拦住了队伍去路,马鞭向后一指:“东市距离兴庆宫只有一街之隔,倘若火势蔓延,后果不堪设想。” 众人纷纷回头,这才发现东市方向果然火光弥漫,顿时发出一片喧哗。 “哎呀……这火势好大,得赶紧救火!” 李琚却是立功心切,蹙眉提议:“要不咱们兵分两路,二兄与五郎带人救火,我去太极宫护驾?” “太极宫有甲士近万,多我们几百人不多,少我们几百人不少!” 李瑛不能把话说的太明白,呵斥道,“倘若兴庆宫被烧了也就罢了,咱们十王宅可就相距不远。” 风借火势,越烧越旺,渐有冲天之势。 想起自己刚出生不到一个月的儿子,李琚再也顾不上父皇了,手里的马鞭抽在旁边的家奴身上。 “没眼力劲的家伙,还不赶快救火?” “救火,救火,赶紧救火!” “先把大火灭了!” 这支队伍全是从十王宅出来的,生怕火势弥漫过去,把自己的家当烧干净,所有人顿时把勤王救驾丢在了脑后,一窝蜂的折返回去救火。 李瑶策马来到李瑛面前,纳闷道:“好端端的,东市缘何会起了大火?” “好端端的,太极宫缘何会有叛贼?” 李瑛劈头盖脸的回了一句。 这兄弟仨如此容易上当,实在是胸无城府,就前身这毫无政治嗅觉的表现,还妄想成为下一任大唐圣人,简直不自量力! “呃……” 李瑶被问的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朝旁边的薛锈喊了一声,“薛驸马,二郎问你话呢?” 眼见着队伍停下了救驾的步伐,反而一窝蜂的去救火,这让驸马都尉薛锈郁闷不已。 眼见护驾大功唾手可得,这帮人真是分不清轻重缓急。 东市被烧了那是京兆府的事情,倘若护驾有功,那可是咱们兄弟的! “竖子不足与谋,愚不可及!” 薛锈在心中暗骂。 他出自河东薛氏,父亲薛儆娶了李隆基的姐姐鄎国公主,历任太常少卿、岐州刺史等官职,多年前因病辞世。 也就是说,李隆基是薛锈的舅父。 等到薛锈成年,又娶了李隆基的女儿唐昌公主,被赏赐了驸马都尉的头衔。 这样一来,薛锈又成了李瑛、李瑶等人的姐夫,亲上加亲。 再后来,李隆基又把薛锈的堂妹许配给李瑛,做了大唐的太子妃,薛锈跟太子的关系又进一步。 转眼到了而立之年,才疏学浅的薛锈除了沾老婆光被赐了一个驸马都尉之外,还没有一官半职。 这让他心里憋着一股劲想要谋取功绩,讨个一官半职,免得在外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今晚太极宫发生叛乱的消息正是他向李瑛禀报,勤王救驾也是他提议的。 被李瑛突然一问,薛锈有些语无伦次,只好从实招来。 “我亦不知宫中因何发生叛乱,是杨洄告诉我的。” “杨洄告诉你的?” 李瑛不由得对前身的警惕性感到发指,身居太子之位,政治嗅觉居然低到这个地步。 这杨洄虽然也是李隆基的女婿,但他娶得却是太子死敌武惠妃的女儿,连他的话你都相信,死了能怪谁? “正是杨洄告诉我的,他说今晚亥时会有人在太极宫作乱。”薛锈坚信不疑的答道。 李瑛再问:“杨洄如何得知?” “这……” 薛锈不由得语塞。 旁边的鄂王李瑶也察觉到了可疑之处:“二郎言之有理,杨洄如何得知宫中有人叛乱?” 李瑛继续追问:“如叛乱是真,杨洄为何不让寿王出兵救驾?” 这寿王现在名叫李琩,就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寿王李瑁,杨贵妃的第一任丈夫,被老爹扒了灰的大唐绿帽王爷。 他的母亲就是现在宠冠六宫,一心要谋夺太子之位的武惠妃,自从张九龄被罢相之后更是对李瑛步步紧逼,恨不得置其于死地。 “确实,寿王宅中静悄悄一片,未见动静。” 李瑶眉头拧成了麻花,愈发感到了事情的严重。 李瑛压低声音道:“我等很可能已经中了圈套,若是贸然赶往太极宫,恐怕将会惹来弥天大祸。” “弥天大祸?”薛锈不以为然,“你可是大唐储君,谁敢为难你?” 李瑛白了薛锈一眼,懒得跟这个政治白痴解释太多:“如若不然,你现在去太极宫打探一下动静?” “也好!” 薛锈立功心切,策马就走,“我去去便来。” 薛锈走后,李瑶忧心忡忡的道:“经二兄这么一说,此事确实蹊跷。杨洄乃是武惠妃的女婿,莫非是这妖妃设计陷害我等?” 李瑛对于李瑶的推理能力很是欣慰,压低声音说道: “今夜之事,十有八九就是武惠妃设的圈套,护驾之事任何人不许再提。明日京兆府查起来,就说吾等是来东市救火的,切不可授人以柄。” 李瑛说着话迅速的把身上的甲胄脱下来,吩咐身边的太子府主事诸葛恭:“传孤口谕,所有披甲之人全部卸甲,兵器派人送回宅院,谁也不许再提护驾之事!” “喏!” 诸葛恭答应一声,匆匆而去。 李瑶也将甲胄卸下,猛拍了一下随从的脑门:“还愣着做什么?你也跟着去,谁再吆喝入宫护驾,本王割了他的舌头!” 第3章 硬骨头参军 此刻已经是初夏,天气愈发炎热。 再加上大火炙烤,许多披甲之人很快大汗淋漓,不等诸葛恭传话,这些人早已把身上的甲胄卸下来,赤着膀子救火。 “太子口谕:所有人卸甲,兵器送回宅院,不许再提护驾之事!” 诸葛恭尖着嗓子下令,“吾等今夜出门,乃是来东市救火,谁敢胡言乱语,杖毙!” 他出自琅琊诸葛氏,虽然出身士族,却走上了太监的道路,在少年时期入宫为婢,后来被内侍省分配到东宫伺候太子。 因为对李瑛忠心耿耿,为人机智,有大局观,因此被提拔为东宫太子家令。 这“太子家令”可不只是伺候储君的奴婢,而是有朝廷编制的正四品官员,足以比肩六部侍郎、中州刺史等高官。 后来,李瑛被李隆基勒令从东宫搬到十王宅,总管后宫的大太监高力士出面挽留诸葛恭,要提拔他做内侍省的常侍。 但诸葛恭谢绝了高力士的挽留,毅然跟着李瑛搬到了十王宅,并成为了太子府的总管,深受李瑛信任。 “谨遵太子吩咐,吾等都是来救火的!” 虽然不知道太子为何出此命令,但这支由奴仆、侍卫组成的队伍也不愿意卷进腥风血雨之中,听到诸葛恭的吩咐后,乱糟糟的答应。 就在李瑛率众人救火之际,单骑赶往太极宫的薛锈却遇上了巡街的金吾卫。 “何人如此大胆,敢置宵禁于不顾,深夜纵马?” 一个身高六尺(唐尺折合现代307公分),相貌英武,面色坚毅的武官拔剑拦住了薛锈的去路,大声呵斥。 “吾乃驸马都尉薛锈!” 薛锈一脸不屑,转动着手里的马鞭,一脸倨傲:“我要去太极宫,尔等速速让路!” “可有公文?” 这武官毫无惧色,手中佩剑在寒光下熠熠生辉。 在他身后的一名禁军头目上前一步,附在他耳边道:“颜参军,薛驸马乃是唐昌公主的郎君,圣人的女婿……” 颜杲卿冷哼一声:“大唐有近百个驸马,若是人人如此,律法何存?” 然后剑尖冲着薛锈一指:“薛驸马,如果你没有公文,下官只好请你前往金吾卫衙门走一趟!” “大胆,你是何人?” 薛锈勃然大怒,手中马鞭做势欲抽,“你敢拿我?信不信我用鞭子抽你?” 颜杲卿叉手道:“我乃金吾卫新任录事参军颜杲卿,今夜带队巡街。驸马虽然贵为国戚,若是触犯了律法,下官亦要一视同仁。” “圣人明日要贬我、杀我,下官亦认了。驸马今夜若拿不出公文,只能劳烦你去一趟衙门。” “你一个小小的七品录事参军敢拿我?” 薛锈再也忍不住,手中马鞭带着风声抽向颜杲卿面门,“老子今日打死你!” 颜杲卿抬手一把抓住马鞭,猛地一用力就把薛锈从马上扯了下来。 “看来驸马是没有公文了,今日只好得罪了,给我拿下!” 金吾卫执掌京城的巡戒,这些年来因为犯了宵禁被捉拿的王公贵族不在少数,当即拥上几个壮卒反扭了薛锈的双臂,押解着他前往金吾卫衙门而去。 “放开我,放开老子!” 薛锈全力挣扎,奈何力不从心,只能抻着脖子大吼。 “我要让太子杀了你们,他就在后面,你们这帮瞎了眼的丘八竟敢抓我?” “押回衙门!” 颜杲卿挥手叱喝一声,然后招呼其他的金吾卫前往东市方向。 “那边火光冲天,我等去一探究竟。” 在五百多人的齐心协力之下,东市的这场火灾很快被扑灭。 李瑛正要率部返回十王宅,突然有一支三十多人,全幅披挂的金吾卫自远处举着火把列队而来。 “前方何人喧哗?” 刚刚从魏州录事参军转为金吾卫录事参军的颜杲卿仗剑在前,大声喝问。 众人纷纷呐喊:“东宫太子率人灭火!” “太子何在?” 颜杲卿收剑归鞘,叉手施礼:“请殿下出来叙话。” 刚刚擦去额头汗珠的诸葛恭站了出来,尖着嗓子道:“你是何人,敢让殿下叙话,好大的胆子!” 颜杲卿继续叉着手,不卑不亢的道:“下官乃是新任金吾卫录事参军颜杲卿,身份卑微。本不敢直面储君,但职责所在,不敢不查清汝等是否为太子所部?” “一个小小的录事参军竟敢叫板东宫?” 诸葛恭勃然大怒,就算太子不为陛下所喜,也轮不到你们这些小吏来耀武扬威,声音顿时变得更加尖锐。 “要见东宫可以,让陈玄礼过来!” 颜杲卿继续叉手作揖:“大将军已经回宅休息,下官天亮后自当禀报!” “颜杲卿?” 躲在人群里的李瑛本来打算让诸葛恭把这个金吾卫头目打发走,好率领众人返回十王宅,但没想到这个带兵的头目竟然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颜杲卿。 颜杲卿的文采虽然不及颜真卿,但在安史之乱中也有上佳表现,堪称文武双全,后来被朝廷先后赏赐了卫尉卿、御史大夫等官衔。 当时颜杲卿担任镇州刺史,也就是常山郡太守,遭到十几万叛军包围,孤立无援,最后城破被杀。 “寡人在此。” 李瑛拨开众人,走了出来,打算与颜杲卿结个善缘。 只见眼前站着一个身高与自己相仿,金相玉质,雍容华贵,身穿明黄色蟒袍,腰间系着玉带,年约二十六七岁的男子出现在了眼前。 颜杲卿虽然没见过太子,但却知道没人敢冒充太子,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颜杲卿当即稽首顿拜:“臣颜杲卿拜见东宫。” “免礼。” 李瑛亲自弯腰搀扶颜杲卿,要给他留下一个礼贤下士的印象。 “职责所在,唐突太子殿下,还请恕罪。”颜杲卿单膝跪地赔罪。 “寡人理解,起来!” 李瑛和颜悦色的将颜杲卿扶了起来:“适才有家奴禀报,东市沿街起了大火,孤便率部前来灭火,免得波及到兴庆宫。” “金吾卫失职,请太子降罪!” 颜杲卿再次行叉手礼请罪。 “天干物燥,今夜风大,也不全是金吾卫的责任。但你们既然肩负着拱卫京城的重任,就应该加强巡逻,避免再次发生火灾。” 李瑛表现的很是宽宏大量,这让颜杲卿内心颇为感动。 “善后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孤率部回府!” 李瑛拍了拍颜杲卿的肩膀,打算率领随从返回十王宅,让今晚的事情尽早过去。 “东宫留步。” 颜杲卿跟了一步,叉手道:“适才下官擒到一名自称驸马都尉之人,可是受殿下所遣?若是,下官便放了。” “这个白痴,让金吾卫教训一番也好!” 李瑛存心让薛锈吃些苦头,毫不犹豫的否认:“寡人不知,你依律处置便是。” 颜杲卿有些意外,愣了一下后,旋即领命:“臣谨遵东宫口谕。” 第4章 十王宅 一柱香的功夫之后,李瑛带着这支浩浩荡荡的队伍返回了十王宅。 远远看去,只见位于长乐坊正东的十王宅规模宏大,一座座府邸鳞次栉比,接瓦连瓴,层层叠叠,在皎洁的月光下浩瀚如林。 作为大唐太子的李瑛,近年来就一直住在其中的“太子府”。 太子身为大唐储君,本应该坐镇东宫,协助皇帝处理天下大事,在天子出巡时代天监国。 自李渊时期开始,大唐帝国只要有太子存在,就必然居住东宫,每日与东宫的属官议事。 但在李瑛纳了崔氏为嫔之后,却被李隆基勒令离开东宫,搬到十王宅定居。 自此之后,李瑛再也不能与被称为“小朝廷”的东宫属官议事,甚至被勒令禁止踏入。 至于理由不需要,大唐天子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 九五至尊,乾纲独断,别说让太子搬个家,就算让太子脑袋搬家,也只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 “五弟、八弟,回家换了衣服,稍后来一趟我的府邸。” 转进十王宅的街巷之后,李瑛压低声音对李瑶和李琚说道。 “啊呜……” 李琚打着呵欠,看起来有些疲惫,“有事明日再说可好?” 李瑛摇头,神色郑重的道:“今夜必须说透,或许……以后我们兄弟不能再见面了。” “不能再见面了?” 李琚登时睡意全无,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二郎,此话从何说起?” 右侧的李瑶插嘴道:“莫要当街说,待会去二哥府邸慢叙。” “晓得了。” 李琚下意识的扭头扫了一圈,纵然鲁莽如他,也知道十王宅内不知道有多少父皇的耳目。 兄弟三策马徐行,率领五百多人的队伍走在月影绰绰的大街上。 十王宅中央的街巷叫做“天恩巷”,宽三丈,足可容纳两驾马车并驾齐驱。 这条街巷犹如树干一般横卧在十王宅的中央,十几座规模宏大的王府分列街道两侧,大唐的诸位皇子们按照排行入住。 位于右首第一位的是“庆王府”,居住在里面的主人就是李隆基的长子李琮。 李琮今年三十四岁,比太子李瑛年长七岁,母亲刘华妃。 由于李隆基的正妻王皇后没有儿子,按照长幼顺序,本应该由李琮做大唐帝国的太子。 但命运却跟李琮开了一个玩笑,在他十三岁那年,跟随李隆基出城狩猎,不慎被跳起的猎豹伤了面部,导致面容丑陋,永远的告别了太子之位。 此刻,庆王府的一名小厮正通过朱漆大门上的“窥孔”查看街上的动静,然后报告正在书房里密切关注此事的“庆王爷”。 李瑛策马走在街上,借着月光朝庆王府瞄了一眼,吓得里面正在窥视的小厮脊背一寒,下意识的猫起了腰。 “这庆王爷也是可怜。” 李瑛已经完全继承了前身的记忆,想起李琮的不幸遭遇,不由得在心底喟叹一声。 如果不是李琮狩猎被伤,也许这太子之位就轮不到李瑛,说不定前身还能做个衣食无忧的王爷。 是命运把李瑛推上了太子之位,又毫无尊严的被吊死在了东市大街,成为了李隆基警告其他皇族的标本。 与庆王府对过的则是“忠王府”,住在里面的正是忠王李玙,也就是后来的唐肃宗李亨。 李玙排行老三,因此住在大哥李琮的对过。 此刻,忠王府内一片静谧,没有半点声响,深不可测。 “李亨啊李亨,你这位下一任大唐天子此刻在做什么呢?” 李瑛借着月光瞄了一眼“忠王府”的鎏金牌匾,心中暗自沉吟。 李亨接替自己成为了大唐太子之后,做了十八年的储君,并在安史之乱后顺利的登上了帝位,足见其城府要在前身之上。 李瑛不相信,十王宅今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李玙毫无反应。 只是人家能沉得住气,不跟着太子三兄弟瞎搅和,所以才成为了最后的赢家。 顺着天恩巷向里走了很长的一段距离,方才抵达盘踞在街道两侧的第三、四座王府,依旧是一南一北,两相对峙。 建在右侧的是“棣王府”,住在里面的是李隆基的四子李琰。 对于这个兄弟,李瑛的记忆中并不深刻,只能有待以后慢慢了解。 棣王府对过则是“鄂王府”,它的主人正是跟在李瑛马后的鄂王李瑶。 “二哥、八郎,我到家了。” 李瑶翻身下马,立刻有仆从上前接过缰绳,“咱们稍后二哥家里见。” 李瑛点头,悄声道:“尽量不要带人,动静小些。” “明白。”李瑶也点头。 “鄂王殿下回府!” 鄂王府的宦官扯着嗓子呐喊一声,厚重的朱漆大门顿时缓缓敞开。 大概一百三四十人跟着李瑶进了鄂王府,队伍旋即少了三分之一。 队伍继续向前走,大概二里路之后,便抵达了光王府。 “二郎,我回去洗个澡,马上去找你。” 身材高大的李琚在马上抱拳,叱喝一声“给孤开门!”。 等王府大门敞开之后,李琚直接纵马入内。 光王府的随从也跟着主子进了家门,跟在李瑛马后的队伍已经不足两百。 李琚排行第八,府邸位于天恩巷左侧,对过则是排行老六的“荣王”李琬。 至于李隆基的七儿子,因为不满周岁便夭折了,因此没有留下名讳,就连李瑛前身都记不得了。 过了光王府便是仪王府与颍王府,住在里面的是排行第十二的仪王李璲与排行十三的颍王李璬。 那些没有搬进来的皇子,自然是跟七皇子同样夭折了。 穿过这两座王府,就到了隔街对峙的永王府与济王府。 对于这两个小兄弟,李瑛印象并不是太深刻,十六七岁的青年而已,目前还没有太多的圈圈套套。 至此,十座王府已经走完。 再向前,才是李瑛的“太子府”。 李瑛是李隆基的次子,又贵为大唐太子,按理来说应该住在十王宅的前列。 可是他来的晚,于四年前才被李隆基从东宫撵到了十王宅。 大家都是兄弟,李瑛也不能逼着别人给自己腾地方,只好住在了十王宅的末尾。 好在,十王宅仍旧在扩建,用不了多久,这里将会变成“十六王宅”。 住在“太子府”对过的则是“寿王府”,府邸的主人则是李隆基的十八子寿王李琩,也就是武惠妃的儿子,世人眼中最有可能取代李瑛成为太子的男人。 “李琩啊李琩!” 李瑛翻身下马,盯着寿王府大门露出讥笑之色,“你可能做梦都想不到,你老娘一场辛苦却为李亨做了嫁衣,而你,换回来的却是一顶绿帽。” “太子殿下回府!” 诸葛恭早就抢先下马,来到门前呐喊一声。 “殿下你慢着。” 脸上布满烟灰的吉小庆上前一步,搀扶着太子下马。 年方十五岁的他目光闪烁,显然对于纵火之事心有余悸。 “嗯。” 李瑛拍了拍小太监的肩膀,示意他放松,不要神经兮兮的,以免引人生疑。 太子府的朱漆大门缓缓敞开,李瑛正要入内,忽听对面的寿王府大门也徐徐敞开。 一个年约十七八岁,身高六尺出头,相貌英俊,长身玉立的少年叉手施礼:“小弟见过皇兄,大晚上的,你这是忙何事去了?” 第5章 四夫人 李琩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稳重,笑吟吟的站在自家门前望着李瑛,等待答案。 “吉小庆,接着!” 李瑛将马鞭扔给吉小庆,然后面带笑容的走向李琩:“东市起了大火,愚兄率人救火去了,十八弟莫非被吵嚷声扰醒了。” “救火?” 李琩露出诧异之色,“你们不是去太极宫勤王救驾了么?” “勤王救驾?” 李瑛一脸莫名其妙,“无缘无故的救哪个驾,十八郎这话从何说起?” “呃……听我府内的小厮所言。” 面对着李瑛的反问,李琩有些招架不住,“他们说皇兄率领着家奴,高喊着勤王救驾,杀奔太极宫去了。” 李瑛笑道:“若是父皇有难,十八郎为何不随我去勤王救驾,却在家中作壁上观?” “我、我今夜与玉环浅酌了几杯,睡得早。”李琩吱唔着说道。 李瑛道:“愚兄确实率人去东市救火了,定是你府上的下人听错了。若是君父有难,我肯定把你们所有的兄弟都喊上去太极宫救驾,谁也落不下……” “是、是……皇兄所言极是。”李琩连连点头。 “故此,勤王救驾之事莫要再提,万一传出去,恐对十八弟不利。”李瑛谆谆告诫,一副老大哥的姿态。 李琩作揖致谢:“皇兄教诲的是,小弟受教了。” “愚兄救火弄了一身灰,先回家沐浴去了。” 李瑛向李琩拱手还了一礼,转身进了太子府。 李琩弓着腰,恭送李瑛进门:“皇兄慢走。” 直到目送将近两百名随从鱼贯入了太子府之后,李琩才露出阴鸷的眼神,如蚊蝇般呢喃。 “真是奇怪,这个废物因何突然变了脸?莫非母妃的计划泄露了,看来我今晚得入宫一趟。” 太子府后院。 李瑛刚进门,就有四个妇人一脸关切的迎了上来。 只见她们穿着各种颜色的襦裙,梳着高耸的发髻,一个个如同出水芙蓉,身段丰腴,肌肤胜雪,酥胸半露。 当真是春光旖旎,让人望之血脉贲张。 “呵……这就是大唐太子的妻妾么?” 前世还是单身狗的李瑛突然面对这一幕,差点当场流出鼻血。 影视剧诚不欺我,大唐王朝果然开放! “殿下,因何这么快便回来了,莫非太极宫的动乱已经被镇压?” 首先开口的是李瑛的正妻,太子妃薛柔,出自河东薛氏。 “日后休要再提此事,孤今晚乃是率人救火去了。” 李瑛把目光从一片雪白上收了回来,反正都是自己的妻妾,只要不死,以后有的是机会欣赏。 “呃……” 薛柔有些愕然,一时语塞。 旁边的崔星彩马上接过话茬:“是啊、是啊……殿下救火辛苦了,臣妾已经命桃红和柳绿备好温水,请夫君沐浴更衣。” 李瑛这才想起来,在前身决定入宫救驾之时,崔星彩曾经阻止过他,并说这件事蹊跷,建议先派人赶往太极宫打探一番,再做决定。 可惜前身对崔氏的提醒置若罔闻,毫不犹豫的一脚踏上了黄泉路,今夜出门后再也没有回来。 “倒是个贤内助。” 李瑛的目光从薛柔身上转移到了崔星彩的身上。 只见她稍微纤瘦了一些,衣着似乎也保守了一些,胸前并没有挤出雪白的沟壑。 她的一双凤眼闪烁着智慧,柳眉细长,鼻梁高挺,发髻梳的一丝不乱,显然李瑛出宫之后她并没有入睡。 她的身材在四个人中最高,接近五尺八寸,折合到李瑛穿越前,大概一米七五左右,标准的模特身材。 “幸亏爱妾提醒。” 李瑛为了让自己的行为前后衔接起来,面色凝重的拍了拍崔星彩的香肩。 触手之时,滑腻如婴儿,堪称吹弹可破。 好纯欲的美人儿,爱了、爱了……不知道比之杨玉环如何? “回来就好。” 崔星彩鼻子一酸,忍不住抬起袖子擦拭了下泪珠。 看得出来,李瑛离开之后,她很是牵肠挂肚。 崔星彩今年二十一岁,出自博陵崔氏,父亲崔文焕在岐州治下扶风县担任县令。 她于四年之前被纳入东宫,但没住一个月,就跟着李瑛被撵出了东宫,搬到了十王宅定居。 第二年,崔氏给李瑛生下了幼子李备,被李隆基赏赐了正三品的良娣头衔。 另外两个女人同样长得美艳端庄,只是表情有点懵,似乎搞不清发生了什么事情。 稍微丰满一些的是良媛王祎,出自太原王氏,嫁给太子比崔星彩早了几年。 虽然她也给李瑛生了两个儿子,但因为担任太史令的父亲犯了事,所以只得了一个良媛的封号。 年龄最小的那个则是承徽杜氏,名字叫做杜芳菲,出自着名的京兆杜氏,去年冬天才被纳入太子府。 杜承徽今年只有十六岁,到目前还没有身孕,因此品轶最低。 长安城有句谚语“城南韦杜,去天尺五”。 她的父亲杜希望虽然目前只是兖州下辖的一个县令,但得益于京兆杜氏的强大,倒也没人敢小瞧这个年轻的承徽。 “真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虽然我失去了硬盘里的学习资料,可我也收获了四个如花似玉的妻妾。” 这一刻,李瑛似乎不那么讨厌这次穿越了。 李三郎,来,为了我的女人,寡人跟你拼了! 薛柔后知后觉,蹙眉道:“兄长的情报有误么?” “嗯。” 这个太子妃很温柔,一看就是贤惠的女主人,李瑛不忍心责怪他,微微点头,“日后休要再提救驾之事。” “唯!” 薛柔肃拜领命,然后朝其他几人吩咐道:“姐妹们,务必谨记殿下所言。” “你们都入寝去,寡人去书房等着老五与老八。” 美人虽好,但李瑛也知道现在还不是纵情声色的时候,今晚的危机还没过去呢,天知道武惠妃会有什么反应? “臣妾等告退!” 薛柔肃拜告退,向其他几个嫔妾做了个散开的手势。 走了一步之后,薛柔扭头问道:“殿下,我兄长呢?” “回家去了。” 李瑛存心想让薛锈这个蠢货吃点苦头,便随口扯了一个谎。 “唉……” 薛柔摇头叹息,有些怒其不争,更害怕太子会因为此事迁怒自己。 目送四位夫人离开之后,李瑛先是叮嘱吉小庆:“你去西侧门等着两位王爷过来,孤在书房候着。” “喏!” 吉小庆答应一声,一溜烟般直奔西门而去。 “奴婢去命庖厨备些点心,供殿下与两位王爷充饥。” 诸葛恭怀抱拂尘,贴心的做了请示。 李瑛这才感觉到喉咙干渴如火,颔首道:“去,再准备一些茶汤与水果。” 第6章 不谋则死,谋泄亦死 太子书房宽敞堂皇,被十六盏青铜油灯照耀的亮如白昼。 望着古色古香的桌案与博古架,李瑛苦笑一声:“既来之则安之,从今夜起,我就要为了活下去而殚精竭虑了!” “不管你是李隆基还是李三郎,谁要害我,我便害谁!”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就算要死,我也要拉上你垫背!” 还有一个李瑛不肯承认的事实,那就是为了刚才迎接自己的四个女人。 自己是他们的丈夫,是他们的靠山,绝不能让这些女人失去依靠! 他在檀木制作的椅子上坐下,放松一下疲惫的身躯,苦苦思索下一步的对策。 “我这个太子有名无实,能够调动的人手只有府里的三百多人。唯今之计,只能先向李隆基示弱,渡过这次风波后,再争取从长安外放……” 李隆基多疑犹胜曹阿瞒,防儿子如同猛虎,李瑛知道要想逃离长安难如登天。 但要想活下去,只有想方设法离开长安,才能让自己远离这个巨大的政治旋涡。 “殿下。” 门被推开,诸葛恭端着茶壶和两盘水果走了进来。 “点心稍后送来,奴婢先给殿下端来茶汤与水果解渴。” “这是张相的家眷从岭南进贡给圣人,并特意给殿下准备了一份。” 诸葛恭把水果放在书桌上,一盘荔枝,一盘黄桃。 “张九龄?” 李瑛在心中默念一声,想起了这个因为力保自己得罪了李隆基,于今年正月被贬往荆州的前任大唐宰相。 如果此刻张九龄还在长安的话,也许历史上的李瑛不至于会在这次的事件中丢了性命。 “日后张家的人再送东西,切莫再收了,免得被人中伤。” 李瑛拿起荔枝剥去皮,填进嘴里说道。 李隆基最怕的就是儿子结党,前任宰相的家眷给太子送礼,这不是找死吗? 虽然水果不值钱,但人言可畏,三人成虎。 “是奴婢失察了。” 诸葛恭弯腰领命,目光中露出诧异之色。 不是太子爷你前几年给张九龄的弟弟修书,说你最爱吃岭南的荔枝,怎么现在怪到我头上了? 但看到李瑛变得谨慎起来,诸葛恭却难掩脸上的欣慰之色,太子爷终于越来越有城府了。 李瑛吃了几颗荔枝,只能说不怎么好吃,说酸不酸说甜不甜。 他又喝了一盏茶,果然如记载中是用油盐煮的,差点没一口吐在了桌案上。 “二哥,我来了。” 就在这时,身材高大的李琚走了进来。 他对于仪容不太讲究,只是回家洗了一把脸,甚至连衣服都没换,就匆匆赶了过来。 “我在路上遇到李琩了。” 李琚拿起一枚黄桃,边吃边道。 李瑛有些意外,这母子真是急不可耐啊,“他要去太极宫?” “嗯。” 李琚点头:“他说刚收到消息,他娘肚子痛的厉害。” “我看是头疼的厉害?”李瑛冷哼一声,“定是算计我们累的。” “当真是武妃母子陷害我们?” 李琚大怒,猛然将手里的黄桃攥了个稀巴烂,“狗日的李琩,我宰了他!” “去!” 李瑛做了个请的姿势。 李琚登时哑口无言:“……” “八弟啊。” 李瑛拿起茶壶给他斟满,“论武艺,你足可比肩戌边大将。但做为皇子,要想活下去,更需要依靠脑子。” 李琚叹气:“真他娘的不爽,我宁愿想去西域杀胡狗!” 话锋一转:“对了,方才二哥说我们兄弟以后不能见面了,却是为何?难道二哥生小弟的气了么?” “我们要演一出戏。” 李瑛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尝试着融入这个时代。 “演戏?” 李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去太极宫演给父皇看么?这玩意咿咿呀呀的,我最厌恶了。” “待你五哥来了再说。” 两人继续闲聊,苦等了半个时辰,李瑶方才姗姗来迟。 与不修边幅的李琚相比,李瑶平素极为注重仪容,他回家洗了澡换了衣服,将发髻梳的一丝不苟,这才前来赴会。 “让二哥、八弟久等了。” 李瑶进门先告罪,在李琚旁边的椅子上坐了。 “嘁!” 李琚不满的翻了个白眼,“我光荔枝都吃八盘了。” 几句闲话之后,李瑛直奔主题:“皇宫那边一片寂静,定是杨洄诈骗我等。” “确实如此。”李瑶点头。 李琚怒骂:“狗娘养的杨洄,我早晚宰了他!” 李瑛叹息:“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宰了杨洄,如果不是今晚东市起了大火,咱们贸然杀到太极宫去的话,被宰的只会是我们!” “我们乃是当今皇子,除了父皇,谁敢宰我们?”李琚不以为然。 “自然是父皇!” 李琚不信:“我们可是他的儿子。” 李瑛喟叹:“伴君如伴虎,最是无情帝王家,咱们老李家这种事情可没少发生啊……” 想起玄武门之变,想起李承乾,想起章怀太子,想起李重俊……李琚登时泄了气。 “那我们不是危险了么?” “确实危险。” 李瑛继续说道,“咱哥仨平日里没少议论宫闱之事,怕是早就传到父皇耳朵里去了。” 李琚:“……” 李瑶:“唔……” 李瑛之所以能够荣登太子之位,除了李琮毁容之外,还因为母亲赵丽妃深受李隆基宠爱,这才“子凭母贵”。 当年,李隆基出任潞州别驾的时候邂逅了还是舞姬的赵丽妃,一见钟情,后来生下了李瑛。 李隆基登上皇帝之位后,不顾众多反对的声音册封出身卑微的赵丽妃做了妃子,可见其对李瑛母亲的宠爱。 但在李瑛十六岁的那年,赵丽妃因病辞世,李瑛也就失去了唯一的依靠,愈来愈被李隆基疏远。 李瑶的母亲皇甫德仪受了李隆基一段时间宠爱,后来武惠妃进宫,旋即遭到冷落。 而李琚的母亲更是一个品轶低微的刘姓才人,被李隆基宠幸了几次生下李琚之后,就被忘到了九霄云外。 自从李瑛搬进十王宅之后,这三个“失宠阵线联盟”平日里没事就聚在一起沽酒买醉。 喝醉了就开始替各自的母亲打抱不平,吐槽李隆基偏爱妖妃,雨露不均。浑然忘了隔墙有耳,毫无城府可言,方才种下今日之祸根。 见两个兄弟不说话,李瑛压低声音道:“你二人可知父皇最忌讳何事?” 两人一起摇头。 “请二哥指点迷津。” “结党营私。” 李瑛缓缓道:“我们平素走的太近,在父皇眼里就是结党谋事,更何况我们还妄论宫闱之事。” 李瑶额头见汗:“那我们现在可是在密谋?” “是!” 李瑛神色凝重的点点头:“事已至此,我等‘不谋则死,谋泄亦死’。故我今夜所言,还望两位兄弟谨记在心。” “日后,无论你二人身在何地,无论何时再见,决不可忘记今夜愚兄所言……” “二哥,请吩咐。” 李瑶和李琚这才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一起红着眼睛站了起来,叉手道:“今夜所言,我二人定然铭记于心。” 第7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皎洁的月色之下,李琩带了数名随从,策马直奔大明宫。 在武惠妃的计划里,为了避嫌,她今夜会从太极宫搬到大明宫过夜,而住在太子府对面的李琩则负责监视李瑛的一举一动。 天黑之后,李琩就坐在门房之中,通过“窥孔”观察太子府的一举一动。 看到李瑛中计之后,李琩大喜,立刻派遣了心腹赶往大明宫报信,让母妃动用一切力量扳倒太子。 但没想到报信的前脚刚走,李瑛后脚就带人回来了,这顿时让李琩懵了圈,只好当面锣对面鼓的亲自出门跟太子搭话。 听说李瑛自称是去东市救火,李琩再也坐不住了,决定冒险去一趟大明宫向母妃禀报此事。 他刚刚率部转过长乐坊,就遇到了一队巡街的金吾卫。 “前方何人?深夜纵马,欲往何处?” 带队的正是刚从东市转过来的金吾卫录事参军颜杲卿。 “惠妃娘娘身体不适,寿王殿下入宫探视。” 李琩的随从拿出鱼符上前供金吾卫查看,并表明了李琩的身份。 颜杲卿敢抓没有官职的驸马,却不敢对大唐皇子逾礼。 要知道,李琩除了正一品的亲王头衔之外,还有一堆官职,诸如领益州大都督、剑南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就算是金吾卫大将军陈玄礼见了也要作揖。 “殿下请!” 颜杲卿率领金吾卫让开道路,恭送李琩路过。 等寿王一行策马远去之后,一脸诧异的道:“今夜真是怪哉,前面有太子与两位皇子救火,现在又有寿王夜探皇宫,莫非有大事发生?” 旁边的一名队正憨笑道:“我们只是小小的金吾卫,做好分内的事情便是。天家的事情,岂是我等能置喙的?” “梁兄所言极是。” 颜杲卿点头,现在算是明白了长安城内王公贵族比狗都多的说法果然不假,“那个啥,把那个薛驸马关到宵禁结束之后,放回家算了。” 颜杲卿虽然执法严明,但也不是傻子,倘若把皇帝的女婿给杖责了,丢官事小,弄不好会给家族惹来祸端。 “嘿嘿……颜参军终于不倔了。” 一直苦劝颜杲卿把薛锈放了的粱队正露出欣慰的笑容,真要是把驸马打了板子,自己怕是也要跟着倒霉。 “在京城做官,水深着呢,可不能像在地方那样由着性子。” 颜杲卿鼻子抽了抽,转身向南指了指:“向南奔青龙坊,我就不信今夜抓不住违禁之人。” 大明宫距离十王宅不算太远,一炷香的功夫之后,李琩便抵达了丹凤门。 按照宫规,一般情况下,夜间不允许打开任何宫门。 但武惠妃现在已经是事实上的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李琩拿着她母亲的腰牌轻松就进入了大明宫,直奔温室殿。 李琩刚进殿门,就被杨洄吓了一跳:“你、你居然敢在宫中留宿?” 年近四旬,却依然风韵撩人,满面光华,富贵逼人的武惠妃正中端坐:“慌什么?你姐也在宫中呢,女儿、女婿来岳父家串门,过个夜怎么了?” 杨洄拱手讪笑:“我还不是为了帮皇弟扳倒李瑛,彻夜与母妃谋划。” 武惠妃手里捻着一串小叶紫檀制作的佛珠,气定神闲的道:“估计李瑛这废物此刻已经到了太极宫?届时羽林卫就会将他拿下……” 作为北衙禁军之一,羽林卫的职责是拱卫皇城,而今夜值守大明宫的正是左羽林卫大将军邓文宪,而他正是由武惠妃吹枕头风一手提拔上来的。 “没有、没有……” 李琩不等武惠妃把话说完,就开口打断,“李瑛没去太极宫。” “什么?” 武惠妃勃然变色,头顶的步摇微微颤动:“你不是刚遣人来说李瑛带着李瑶、李琚喊着勤王救驾的口号,带领家奴杀奔太极宫去了么?” “他又回来了。” 李琩咽了一口唾液,“我出门问他,他却说是去东市救火了。” “救火?” 武惠妃的两条眉毛几乎拧到了一块。 咬了钩的大鱼跑了,这让她有些难以接受,“东市无缘无故的怎么会起火?” 杨洄捏着下巴,沉吟道:“薛锈对我的话深信不疑,而李瑛又素来信任薛锈。他没缘由半路改了主意,定然是消息泄露了。” 武惠妃阴着脸道:“知道此事的都有谁?” 杨洄掰着手指头道:“我们娘四个,还有李林甫、邓文宪、御史中丞裴元礼。” “邓文宪是我一手提拔,裴元礼是我妹夫……”武惠妃靠在椅子上喃喃自语,“莫非是李林甫泄露了消息?” 按照武惠妃的计划,先由杨洄与薛锈套近乎,通过薛锈传话诓骗李瑛带兵入宫。 再让邓文宪率羽林卫将之拿下,明日早朝由御史中丞裴元礼弹劾太子谋反作乱,最后由丞相李林甫建议废黜太子,一套流程下来,几乎无懈可击…… 但李瑛却在即将被钓起来的时候脱钩了,这不能不让武惠妃怀疑李林甫。 杨洄道:“请恕小婿直言,自扳倒张九龄之后,李林甫大权在握,日渐跋扈。虽然其表面上对母妃恭敬,只怕口蜜腹剑,内心叵测,不得不防啊!” 武惠妃脸色铁青:“你去给我查个彻底,若是李林甫怀有二心,本宫当再扶一名宰相与之抗衡。” “正该如此!”杨洄拱手称赞。 武惠妃又道:“东市无缘无故的起火,必有蹊跷。你现在立刻与琩儿一道出宫,连夜去见裴元礼,让他明日早朝站出来质疑太子救火之事。把京兆府与金吾卫卷进来,把水搅浑,就算李瑛无辜,本宫也要泼他一身脏水!” “小婿谨遵母妃口谕。”杨洄躬身领命。 “唉……下去!” 一场算计落了空,武惠妃有些意兴阑珊,“本宫现在要起驾回太极宫了,免得我不在家,被哪个妖精迷惑了圣人。” …… 半个时辰后,李瑶和李琚俱都红着眼眶离开了太子府。 诸葛恭作揖问道:“殿下今夜在哪位夫人处入寝?” “嗯……就在书房好了。” 李瑛还没有做好一亲芳泽的准备,更担心今夜会有事情发生,所以选择一个人睡。 书房有个套间,里面有一张床榻,李瑛偶尔会在这里过夜,因此诸葛恭并未多虑。 “奴婢帮殿下铺床。” 李瑛却有点不大适应:“忙碌了一夜,你去休息,让桃红与柳绿帮孤铺床即可。” 诸葛恭抱着拂尘告退:“奴婢让小吉子在门外候着,殿下有事随时让他去喊奴婢!” 两个伶俐的婢子很快帮李瑛铺好了床,李瑛除去长衫,穿着中衣入睡。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他睡得并不踏实,一个接一个梦境纷至沓来,让他半睡半醒。 一会梦到在高楼大厦中飞行穿梭,一会梦到在夜店里声色犬马,还梦到与四个嫔妃卿卿我我,最后梦到手持刀枪的羽林卫上门抄家,自己被吊死在长安城头…… “嚯……” 李瑛惊呼一声坐了起来,发现外面早已天色大亮。 第8章 圣谕 李瑛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派遣吉小庆出门打探消息。 “你马上出门给孤打探消息,首先是太极宫昨夜是否有叛乱?” “第二薛驸马是否放回家去了?” “第三,对于东市昨夜这场火灾,京兆府是否有所怀疑?” “奴婢遵谕!” 吉小庆答应一声,一脸忐忑的出了门。 他实在担心被京兆府查到是自己放的火,到时候又不能出卖太子,只能自己扛下来了,会不会被杀头? 一个时辰后,吉小庆喜滋滋的来报。 “殿下,奴婢打探清楚了。” 正在四个嫔妃陪同下用膳的李瑛急忙放下筷子:“快说。” 吉小庆笑着道:“奴婢问了朱雀门的金吾卫,昨夜太极宫内平安无事,并无叛乱发生。” 太子妃薛柔与崔星彩对视李一眼,心照不宣,果然是个圈套。 “关于火灾呢?”李瑛又问。 “京兆府似乎并未起疑,此事由万年县衙处置,最后被定了因为天干物燥引起。听说万年令还准备来太子府拜谢……” 吉小庆自带喜庆的脸上看起来轻松了许多,“至于薛驸马,好像是宵禁过后就被放回家了,金吾卫并没有打他的板子。” 长安城的居民超过百万,以正中央的朱雀大街为界,将偌大的城池一分为二,西边属于长安县管辖,东边属于万年县管辖。 东市起了火,自然应该由万年县的衙门处理。 听了吉小庆的话,李瑛也轻松了起来。 “看起来这场危机算是被化解了。” 虽然身为大唐储君,但李瑛却没有任何事情需要做,平日里就是在家里听听曲、赏赏花,跟妻妾们交流一下艺术…… 闲来无事,李瑛准备调节下心理,挨个宠幸娇艳欲滴的四个嫔妃,争取做到雨露均沾。 “多好的女人啊,冷落了哪个都是罪过!” “圣谕:宣太子李瑛进宫面圣!” 就在这时,一名宦官来到太子府,一进门就抻着脖颈传达皇帝的口谕。 “嘶……” 李瑛刚刚松弛的心顿时提了起来,老毕登突然宣自己进宫,看来昨晚的事情还没过去啊? “公公留步。” 薛柔满脸含笑的将几颗金豆子塞进了太监的手里,“可知道圣人召见殿下何事?” 拿人手短,太监收了礼也不好意思守口如瓶:“似乎是早朝之上,御史中丞裴元礼质疑昨晚东市起的大火蹊跷,为何是太子率人救火?因此圣人召太子解释。” “多谢公公。” 薛柔亲自把宦官送出府邸,又来对正在更衣的李瑛把这番话说了,“裴元礼质疑东市起火之事,父皇召你去解释。” “你马上去见薛锈,让他记住一句话,是他在回家途中看到东市起火,所以折回禀报寡人。我唯恐大火波及兴庆宫,因此率部灭火。” 李瑛一边在崔星彩和杜芳菲的伺候下换上朝服,一边飞快的叮嘱薛柔,“快去!” 很快,李瑛骑马从正门出了太子府,薛柔则乘坐小轿前往位于永乐坊的薛锈宅邸。 “李三郎真是厉害,把我这个太子控制的死死地,朝廷中没有一个眼线,仿佛聋子一般。” 李瑛骑在马上,在诸葛恭、吉小庆等随从的簇拥下,穿过繁华的街巷前往太极宫面圣。 半个时辰后,李瑛抵达朱雀门,将随从留在宫外,只身一人进了皇宫。 此刻,早朝已经散去,身穿紫色、绯色官袍的文武大员们三三两两的从承天门走了出来。 “见过殿下。” “殿下早啊!” “殿下。” 擦肩而过的大臣们笑着与李瑛打招呼,脸上只有客气,却看不到任何敬畏。 在大唐百官的眼中,太子就是个吉祥物,连个县令都任命不了的储君毫无权力可言。 “我要示弱,我要让李隆吉感受到我的卑微……” 想到这里,李瑛主动与迎面而来的官员打招呼,甚至弯腰作揖。 “韩尚书,辛苦了!” 工部尚书韩休吓了一跳,急忙作揖还礼,“殿下折煞老臣了。” 继续向前走,又遇到了中书侍郎严挺之,再次弯腰作揖:“严侍郎好。” “哎呦……太子爷你可别吓唬微臣。” 严挺之急忙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回去。 李瑛的心情稍微舒坦了一些,如果自己的权力不能让人敬畏,那就让他敬畏自己的身份。 “邓将军早啊!” 发现迎面走来一个身穿武将朝服的官员,脸上写满了疲惫之色,李瑛认得正是武惠妃的嫡系,左羽林卫大将军邓文宪。 “呃……原来是太子爷?” 心事重重,一直低着头的邓文宪差点和李瑛撞了个满怀,抬头后不由得吓了一跳。 “寡人看邓将军一脸疲惫,莫非昨夜值班了?”李瑛试探道。 “是、是……臣昨夜值守太极宫。”邓文宪看起来有些慌乱。 李瑛以退为进:“可有意外发生?” “并无意外,并无……臣告退。” 邓文宪作个揖,慌慌张的离去。 “也许这就叫做贼心虚?” 李瑛望着邓文宪远去的背影,心中冷哼一声,如果不是自己的穿越,只怕前身此刻已经被他拿下送入天牢了? 走在巍峨壮观的太极宫中,望着御街两侧手持金瓜,身披金甲的武士,想着即将面对主宰天下的大唐皇帝,李瑛心中变得惴惴不安起来。 这该死的压迫感,实在让人感到窒息! 大唐皇帝的早朝一般都在太极殿举行,早朝完毕后,李隆基就会移驾昭德殿处理政务,因此李瑛在太极门拐了个弯向东而去。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雄伟的嘉德殿愈来愈近。 远远看去,只见白玉石砌筑的九十九层台阶横亘在殿门前,好似通天之路。 李瑛小心翼翼的在台阶前驻足,叉手道:“太子李瑛觐见父皇。” 伫立在石阶之上的小太监马上传话:“太子殿下求见。” “太子殿下求见。” “太子殿下求见。” 一声声喊话,通过站在石阶上的小太监依次传递进了殿内。 片刻之后,有一个年约四旬的大太监走了出来,扯着嗓子喊道:“圣人宣太子殿下觐见。” 李瑛急忙站直了身体,迈开步伐,拾阶而上,一步步登上了九十九层台阶。 昭德殿的大门敞开,李隆基居中端坐,旁边站着大太监高力士。 当朝宰相李林甫、兵部尚书牛仙客、京兆府府尹萧炅、御史中丞裴元礼、金吾卫大将军陈玄礼等人则站在下方,齐刷刷的把目光投向了李瑛 第9章 圣人之威 李隆基即便是坐在龙椅上,也能让李瑛感受到他的魁梧。 只见他头戴翼善冠,身穿金黄色龙袍,虽然已经五十多岁的年纪,但皮肤却保养的极好,看起来只有四十岁出头的样子。 他的双眸犀利霸气,浓眉修长,鼻梁高挺,颌下一缕美髯,不怒自威,让人不敢直撄其目光。 “儿臣李瑛叩见父皇!” 记忆中,至少一个月没有见到这位大唐天子了,李瑛进门后便跪倒在地,稽首顿拜。 “起来!” 李隆基淡淡的吐出了三个字,目光扫向裴元礼:“太子已至,由你来询问。” “臣斗胆!” 裴元礼向天子作了个揖,缓缓走到李瑛面前,问道:“昨夜东市失火之事,殿下是否知道?” 李瑛弯腰拱手:“孤亲自率人灭的火,自然知道。” “因何起火?”裴元礼逼问。 “那孤就不知道了,也许是天干物燥,也许是大风吹落了灯笼,这个需要京兆府的法曹去调查。” 裴元礼又问:“起火的时候大概是亥时,长安城已处于宵禁之中,太子如何得知东市起火?” “驸马薛锈在孤府中饮酒归家,途径东市发现起了火,旋即折回相告。孤恐怕大火波及兴庆宫,便率了家奴前去灭火。” 裴元礼目光望向京兆府府尹萧炅:“萧府尹,麻烦回头让人提审一下薛锈,印证殿下所言是否属实。” 萧炅身为大唐京城府尹,官拜从三品。 而担任御史中丞的裴元礼却只是正五品,两者差了三级,裴元礼颐指气使的命令自己,这让萧炅很是不爽。 要不是皇帝让裴元礼审问太子,此刻他早就反唇相讥了,“查清事实,乃是京兆府职责所在,不劳裴中丞费心。” 裴元礼不敢招惹萧炅,继续逼问李瑛:“殿下,听说鄂王与光王两位殿下也随你灭火了?” “正是。” 李瑛弯着腰,尽量露出卑微甚至是恐惧的表情,“五弟和八弟担心火势弥漫,殃及十王宅,因此随孤一同救火……” “你们带了多少人救火?”裴元礼继续逼问。 李瑛惊恐:“大概四百多人……” “四百几?四百一还是四百九?”裴元礼咄咄逼人。 李瑛抬起袖子擦拭额头汗珠:“记不清了……” 倚靠在龙椅上的李隆基看到李瑛这副表现,嘴角下意识的抽搐了一下。 “裴中丞!” 旁边的高力士立刻站了出来,叱喝一声,“你不觉得自己过分了?” 他自从三十年前就追随李隆基,先后跟随大唐天子参与了唐隆政变、先天政变,助李隆基先后干掉了韦后集团、太平公主,深得李隆基信任。 多年以来,高力士屡次升迁,目前不仅担任内侍省知事,掌管大唐皇宫的近万名太监与宫女,还官拜正三品的冠军大将军、右监门卫大将军,赐爵渤海郡公。 要知道,权势滔天的当朝宰相李林甫的职位也不过是中书令,品轶和高力士相当,都是正三品。 裴元礼被高力士的叱喝吓了一跳:“呃……过分了么?” 高力士道:“圣人是让你询问太子殿下,不是审问。况且一国储君,被你如此逼问,成何体统?” “臣该死!” 裴元礼瞬间额头见汗,“噗通”一声跪倒在大殿上:“陛下恕罪,臣急于查清东市失火一案,若有失礼之处,还乞恕罪!” 见李隆基打了个呵欠,裴元礼又朝太子方向磕头:“请殿下恕罪,臣绝非有心得罪……” “裴卿快快请起,孤怎敢怪你。” 李瑛心中暗爽,虽然恨不得给裴元礼几个大逼兜,但当着李隆基的面还得继续示弱,急忙上前把裴元礼搀扶起来。 “朕乏了!” 李隆基意兴阑珊的起身,“萧卿调查一下薛锈,如果与太子所言吻合,此案就结了!不过一普通的失火案罢了,兴师动众,成何体统?” 萧炅躬身领命:“臣遵谕!” 李林甫和牛仙客一起躬身送行:“陛下圣明!” 李隆基离开之后,大殿里面的压抑气氛顿时一扫而空,裴元礼朝众人讪笑着抱拳,灰溜溜的离开。 李瑛先朝李林甫施礼:“见过李相。” “太子殿下言重了。” 李林甫急忙还礼,把腰弯的更低,“许久未见殿下,甚是思念。” 此时距离李隆基把中书令改为“右相”,侍中改为“左相”还有三年的时间,因此人们称呼宰相通常冠以姓氏在前。 而且,今年春天才刚刚把张九龄挤出中枢,李林甫还没到只手遮天的地步,所以眉眼间还能看到和善之色。 李瑛又朝牛仙客施礼:“见过牛相。” “哎呀……太子殿下折煞老臣了!”牛仙客急忙还礼。 他是军伍出身,从朔方节度使任上调到京城担任工部尚书,后来加了一个“同中书门下三品”的头衔,便成了大唐的宰相。 大唐王朝实行群相制,绝大部分时间都有两个宰相,甚至多个宰相,尚书省、中书省、门下省的长官皆是宰相。 但如果皇帝想要让三省之外的官员担任宰相,那就在官衔前面加一个“同中书门下三品”或者“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那么这个人就成为了大唐宰相。 因为牛仙客是个武夫,大字不认识几个,所以张九龄对他入阁拜相极为反对,并因为这件事得罪了李隆基,也为他日后被罢相埋下了隐患。 与两位宰相寒暄完毕之后,李瑛又与萧炅和陈玄礼施礼相见,态度谦恭。 最后告辞:“孤先行告退,不耽误诸位大人的公务了。” “恭送殿下!” 四位当朝大员并不像裴元礼那样盛气凌人,一起笑容满面的恭送李瑛出了昭德殿。 太子走了之后,陈玄礼和萧炅也各自离开,只剩下李林甫和牛仙客这两位大唐宰相并肩走在最后。 “李相啊,你怎么看裴元礼适才的无礼之举?” 牛仙客亦步亦趋的跟在李林甫身后,略带讨教的问道。 李林甫不屑:“仗着惠妃娘娘深得陛下宠爱,恃宠而骄罢了。胸无城府之人,惠妃娘娘用这种人,焉能成事?” 牛仙客连连点头:“李相所言极是!” “我的儿子,只能由我打骂。” 李林甫冷哼,“若是有人敢这样欺负我的儿子,老夫把他的头颅拧下来喂狗!” “呵呵……李相所言极是。”牛仙客再次附和。 昭德殿后殿。 略感疲惫的李隆基在龙榻上侧卧,一言不发。 高力士站在后面帮他捏着头皮:“圣人,这裴元礼真是无礼,竟然如此逼问当朝储君。” “嗯。” 李隆基闭着眼,不知道内心在想什么? “据小的们禀报,殿下入宫之后举止卑微,见了大臣就作揖施礼。老奴以为……陛下把太子压制的有些……过度了。” 高力士用修长而柔和的手指帮李隆基放松着头部,嘴里小心翼翼的替太子说着好话。 李隆基猛然睁开眼睛:“传旨:太子救火有功,赏赐黄金一百两,绸缎三百匹。” “裴元礼冒犯储君,贬到岭南担任县令,克日离京。” 然后打着呵欠,意味深长的道:“武妃最近有些恃宠而骄,也该敲打敲打咯……” 高力士躬身作揖:“陛下圣明!” 第10章 喜当爹 李瑛前脚刚刚回家,还没来得及喝盏热茶,圣旨后脚就跟了过来。 “儿臣率全府接旨!” 李瑛忐忑不安的带着妻妾儿女,以及所有的太监、婢女、家奴跪地接旨。 圣旨来的这么快,李隆基不会要找个理由把自己废黜了,甚至是抓进大牢? 早知如此,昨夜就应该随便找个嫔妃快活一夜,死了也不冤枉! 四个姿色倾城的妻妾,一个也没能染指,如果就此嘎了,那也太亏了…… 虽然高力士训斥了裴元礼,可李隆基面无表情的没有任何表示,天知道他心里作何打算? 为首的太监展开圣旨,尖着嗓子诵读了起来。 “圣谕:太子救火有功,使兴庆宫免遭焚毁,特赏赐黄金一百两,绸缎三百匹,以示嘉奖。” “儿臣拜谢父皇恩赐!” 李瑛本来以为是惩罚,没想到竟然是嘉奖,顿时喜出望外,急忙稽首顿拜,双手接旨。 薛柔带着其他人一起磕头谢恩:“谢主隆恩!” “抬进来!” 宣纸的太监把圣旨交给李瑛,招呼门外的几个小太监把装着金元宝与绸缎的箱子抬进来。 “柳公公辛苦。” 李瑛毫不吝啬的拿起一锭五两重的金元宝塞到了这个名叫柳胜的太监手里,“以后还望多多帮衬。” 柳胜没想到太子出手如此大方,虚情假意的推辞了一番,便笑吟吟的揣进了袖子里。 “太子爷盛情,奴婢恭敬不如从命。日后若有需要之时,奴婢定当效力。” 李瑛又朝薛柔吩咐一声:“给其他诸位公公也看赏。” 薛柔当即去后院抓了金豆子,给随行的其他小太监挨着使了赏钱。 打发走了柳胜一行,太子府里一片欢腾。 掐指算算,圣人已经将近一年没有给太子赏赐东西了,这次恩赐的东西虽然不多,但却是个好兆头。 李瑛让薛柔做主,给参与救火的每人奖励一千铜币,无论是家奴还是侍卫,俱都一视同仁。 “殿下,妾身以为,鄂王与光王也都参与了救火,这些赏赐理应分给他们一些。”薛柔高风亮节的提出了建议。 “不分!” 李瑛毫不犹豫的挥手拒绝,“这是父皇赏赐给我的,岂能分给他人?” 薛柔露出担忧之色:“怕是不妥?” “姐姐……就依殿下所言好了。” 崔星彩双眸闪烁,总觉得李瑛这幅与从前判若两人的行为底下隐藏着深意。 “这可不像太子爷从前的作风啊,莫非他在故意疏远两位皇弟?” 傍晚时分,薛锈来到太子府,向李瑛禀报了今天发生的事情。 “午饭后,京兆府的法曹吉温登门造访,询问我关于东市失火之事。我按照殿下所言答对,这桩失火案就此了结。” 这吉温是个赫赫有名的酷吏,专门帮助李林甫打击政敌,各种肮脏手段层出不穷,这次对薛锈如此客气,想来是因为李隆基的决定。 李隆基已经颁旨肯定了太子的救火行为,京兆府倘若再审出东市起火是场阴谋,那不是打皇帝的脸吗? 能够成为京城的法曹,相当于长安城的公安局长,吉温当然知道怎么做,所以登门拜访薛锈,走走过场,草草结案。 “这次风波总算度过了。” 李瑛长舒一口气,找了个借口把薛锈打发回家,连晚饭都懒得管。 薛锈走后,李瑛一个人在后花园踱步,复盘今天面君之事。 事情能够化险为夷,甚至向好的方向发展,多亏了高力士帮助自己说话。 “估计是他看我这个太子被欺负的可怜?” 李瑛在心中暗自打定主意,以后要示弱到底,直到自己有了反抗的力量为止。 但不管怎么说,高力士算是一个好太监,这无疑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随后,李瑛又来到书房。 给李瑶和李琚分别写了一封密信,告诉二人今天自己阻止了薛柔分给两家赏金的建议,让二王鼓动下人对自己产生不满的情绪。 “小吉子,你悄悄去一趟鄂王府与光王府,把书信送到两位王爷手中。” 李瑛摸着吉小庆的脑袋,郑重的叮嘱,“记住,必须亲手送到两位王爷手中。” 十五岁的吉小庆点点头:“太子爷放心,奴婢记住了。” 为了庆贺圣人的赏赐,薛柔命令庖厨做了一桌丰盛的筵席庆祝,所有李瑛的家眷全部出席。 作为一家之主的李瑛坐在中间,太子妃薛柔在右,良娣崔星彩在左,再向下则是良媛王祎,以及承徽杜芳菲。 “父王,我要吃虾。” “父王,我也要吃虾。” “父王,我不吃虾,我吃肉。” 李瑛刚刚坐定,就被涌进膳房的一帮孩子惊呆了。 “卧槽,前身竟然这么多儿子?” 李瑛仔细数了数,总共有六个,五男一女。 “我擦,我竟然有五个儿子,真是喜当爹啊!” “你们自报名字与年龄,让父王看看谁最聪明?” 李瑛一个脑袋两个大,一时分不清这帮儿女的姓名与排行,便使用诡计骗小孩。 小孩们果然上当。 最先自报姓名的是个头最高的李俨:“孩儿李俨,今年十岁。” “孩儿李伸,今年八岁。” “孩儿李倩,今年七岁。” “孩儿李俅,今年五岁。” “女儿李晔,今年也是五岁。” “我、我、我叫刘备,今年山岁。” 最小的那个长得胖嘟嘟,煞是可爱,只见他闪电般抓起一块肥肉,边吃边嘟囔。 崔星彩双眼一瞪,伸手扭住了儿子的耳朵:“好生说话,娘亲怎么教的你?竟敢下手抓菜?” 李瑛差点笑出声来:“你还刘备,老子还是关羽呢,要不我喊你一声大哥?” “好了、好了,孩子尚小,不要责怪他了!” 李瑛和颜悦色的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又给他夹了一个白灼大虾,“吃、多吃点!” “谢、谢父皇。” 小家伙狼吞虎咽,含糊不清的说道。 “父王。” 李瑛正色纠正,“可不敢乱说,重新说一遍。” 李备眨巴着小眼睛,再次嘟囔:“谢——父——王。” 六个孩子之中,长子李俨、次子李伸,以及长女李晔都是太子妃薛柔所生。 三子李倩、四子李俅则是王祎所生,幼子李备则是崔星彩所生。 只有十六岁的杜承徽没有孩子,静静的坐在椅子上,默然不语。 “吃饭!” 李瑛举起酒觥一饮而尽,这么一大家妻儿都指望着自己呢,大唐太子爷你可是任重道远。 人逢喜事精神爽,一大家子开怀畅饮,老的少的都吃了个酒足饭饱。 接下来,就是太子爷侍寝的事情。 “夫君,今夜睡哪里?”薛柔双眸如水,温柔的问道。 其他三个美妾也都投来期盼的目光:“请殿下决断,妾身们提前准备。” “这个、这个嘛……” 看着四个花容月貌的妻妾,李瑛谁都不忍心伤害,沉吟了许久,说道:“要不然抓阄,抓到谁,在谁那里睡……” 第11章 灯如雪 “哈哈……抓到我了。” 看到纸阄摊开之后,上面赫然写着自己的名字,崔星彩高兴的拍掌欢呼。 刺激啊,能不能每天都这么玩? 李瑛朝其他三个嫔妃笑笑:“呵呵……夫君今晚就住到良娣那里了,明晚咱们再继续抓阄,你们公平竞争,机会都是一样的。” 其他三位嫔妃虽然有些郁闷,也只能愿赌服输,一起肃身告退。 “太子爷请早点安歇,妾身告退。” “咚。” 鼓楼最后一通暮鼓落下,时辰进入亥时,长安城又进入了宵禁。 崔星彩把儿子李备交给婢子,柔情似水的来陪伴丈夫:“夫君,是否先让妾身给你沐浴?” 崔星彩穿着一身粉色罗裙,酥胸半露,一双雪白的大长腿若隐若现,再配上温柔似水的声音,瞬间就让李瑛有了反应。 “沐浴、沐浴。” 李瑛压制着剧烈的心跳,任由崔星彩牵着手掌进了浴房。 “夫君抬起双臂,妾身帮你脱去衣衫。” 进了房门,崔星彩的一双纤纤玉手就落在了李瑛的头上,轻轻摘下了他的幞头。 “你先脱……”李瑛咽了口唾沫,说道。 崔星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妾身要帮夫君沐浴,我脱衣做什么?” “你我同浴。”李瑛呼吸急促的说道。 “呵呵……这可不像从前的殿下呀,什么时候学会玩花样了?” 崔星彩用挑逗的目光凝视李瑛,缓缓将裹着酥胸的披肩落了下去。 “墨迹……孤来帮你!” 李瑛屏住呼吸,三下五除二就把崔良媛除去衣衫,扔进了巨大的浴盆之中。 “孤来也……” 李瑛急不可耐的跳进浴盆之中,瞬间浪花飞溅…… …… 一盏茶之后,鸳鸯戏水结束。 李瑛依靠在木盆边缘,崔星彩满足的躺在丈夫结实的怀抱里。 “夫君,昨夜吓死臣妾了。”崔星彩幽幽说道。 李瑛振作精神,刮着女人精巧的鼻梁,问道:“害怕什么?” 崔星彩道:“我就知道薛驸马所言不可靠,殿下却护驾心切,对妾身的话置若罔闻。幸好东市起了这场大火,才让殿下改变了进宫的打算……” “嗯……确实是这场大火把寡人烧醒了。” 李瑛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东市大火的秘密,随口敷衍道: “望着那冲天的火光,寡人也怕一着不慎,将你们置于火坑之中。于是寡人一边让人救火,一边命薛锈去太极宫打听动静,没想到果然有诈。” 崔星彩心有余悸,双手合十:“天降大火,殿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浴罢,夫妻二人穿衣回到卧房。 李瑛有些疲倦了,想要上床入寝,而崔星彩却坐在案前对着铜镜梳妆。 李瑛不解,上前揽了爱妾肩膀:“即将入寝,良媛因何又化妆?” “女为悦己者容,臣妾要让殿下看到最美的我。” 崔星彩嫣然一笑,继续淡施粉黛,将自己打扮的楚楚动人。 只见灯光下的美人儿臻首娥眉,肌肤胜雪,云鬓披肩,长裙拖地,酥胸半露,李瑛忍不住看的痴了…… 这要是放在自己穿越之前,绝对是千万粉丝级别的颜值博主,再配上一米七五的身高,怕不是要在网上嘎嘎乱杀! “孤给爱妾作一首诗如何?” 李瑛按捺着心中再次求欢的冲动,尽量让自己表现的风雅倜傥。 “殿下会作诗了?” 崔星彩闻言喜出望外,一双眸子瞬间就有了光彩。 李瑛这才想起,出自书香门第的爱妾自幼熟读诗书,尤其崇拜当代的王维、李白,称之为小迷妹也不过分。 但可惜前身文采一般,除了略通丹青之外,对于诗歌不说是一窍不通,也只能说是略懂皮毛。 “我试试。” 李瑛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当下背负双手在灯下来回踱步,状若沉思。 “《咏良娣崔氏》·唐·李瑛。” 听了李瑛这句话,崔星彩前仰后合:“殿下别这么一本正经可好?还唐·李瑛,整的好像会流传千古一样。” “那不行,我的诗歌会在千年以后上课本的。” 李瑛一本正经的说道,“听好了,莫要打岔!” “裙拖六幅湘江水,鬓耸巫山一段云。” “胸前瑞雪灯斜照,眼底桃花酒半醺。” 李瑛也不知道这首诗是何人所做,只是感觉对照着灯光下酥胸半露的美人儿颇为应景,因此才顺手拈来试探。 如果崔星彩说这首诗已经问世了,自己就借坡下驴,打个哈哈,说是拿来夸赞他。 如果这首诗还没有问世,那就据为己有了。 作为一个穿越者,又没有金手指傍身,也就只能可怜巴巴的剽窃几首诗词了。 “裙拖六幅湘江水,鬓耸巫山一段云。胸前瑞雪灯斜照,眼底桃花酒半醺……” 崔星彩博闻强记,只是听李瑛背诵了一遍,便已经能够诵读下来。 在连续默念了几遍之后,崔星彩不由得击掌叫好,叹为观止:“真是好诗,太有水准了,简直可以比肩李、王!” 顿了一顿,满腹狐疑的望着李瑛:“这首诗真是殿下所作?不会是找了哪位大家替你写好了,此刻拿出来哄臣妾开心?” “嘿嘿……” 李瑛捂嘴偷笑,“哪个大家会把自己的佳作送给别人?难道爱妾觉得寡人这首诗不应景么?你看你的车灯这么大这么圆……白的像雪。” “车灯?” 崔星彩一脸懵逼,“何为车灯?” “诗人的事情不用你管!” “总之,这首诗是寡人为你所作。” 李瑛已经可以确定崔星彩没有听过这首诗了,当即把它据为己有。 “好,如果这首诗是殿下所作,那臣妾以后就以‘诗王’称呼你。” 崔星彩开心不已,飞快的化好妆,挽着李瑛的胳膊直奔床榻,“回头我让本家的族兄帮你宣传一下,说不定太子擅诗的美名很快就会传开。” “你族兄何人?” 李瑛望着瑞雪丰灯,咽了一口唾沫,问道。 崔星彩道:“他叫崔颢,虽然是白衣之身,但其才华就连李白都为之折服。” “呃……崔颢是你的族兄?” 李瑛惊讶不已,没想到自己竟然跟崔大诗人攀上了亲戚。 “对啊,我不是跟殿下提起过他,让你多多提携。我兄长才华横溢,出口成章,他写的《黄鹤楼》就连王维、李白都自叹不如呢!” 崔星彩一脸骄傲的说道。 “嗯嗯……这首诗写的确实好!” 李瑛赶紧附和,“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写的好啊!” 随即叹息一声:“只可惜孤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里有能力提携令兄。” 崔星彩伸出纤纤柔荑,握住李瑛的手掌,柔声道:“殿下切莫灰心,只要你能耐住寂寞,他日必是天下之主。” “但愿如此!” 李瑛苦笑一声,“春宵一刻值千金,咱们还是先及时行乐?” 说着话就把崔星彩修长窈窕的身段撂倒在了床榻之上,顿时春光无限。 “殿下你又来……” 崔星彩嘤咛一声,长袖轻挥,将青铜油灯熄了,“既然如此,那臣妾今夜便舍身伺君王……” 第12章 拒绝躺平 一夜风流。 李瑛醒来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崔星彩已经早早起床,去书房誊写太子昨天吟诵的诗歌去了。 “啊呜……这个太子的身份似乎还不错嘛!” 闻着衾被传来的幽幽芳香,李瑛不再那么抵触这个太子的身份了,甚至还感觉有点香。 “风流大唐,回味无穷啊!” 李瑛打着呵欠爬了起来,名叫桃红和柳绿的两个婢子马上进来帮他更衣。 身为大唐储君,李瑛任何事情都不用做,衣食无忧,要美人有美人,要华服有华服,只要不与大臣们来往,做任何事情都不会有人来管…… “唔……这不是我穿越前梦寐以求的躺平生活嘛?” 想到这里,李瑛不由得目瞪口呆。 人啊,到底想要什么? 前一世,自己从小跟随父亲学习戏曲,奈何传统文化如同昨日黄花,连饭几乎都吃不起了。 于是,一边不辞辛苦的送外卖,一边熬夜写小说,为的就是攒够买房子的首付,将来能够娶个老婆,过上相妻教子的幸福生活。 而现在,自己拥有了豪宅美妾,衣食无忧,整整四百多人鞍前马后的伺候着,自己的内心却又不甘心这样浑浑噩噩的躺平…… “别想那么多了,先保住性命,再图后策……” 李瑛定了定神,打量了下眼前两个略显稚嫩的美婢:“桃红,今年多大了?” 身材稍显丰腴,扎着两个发髻,穿着红色襦裙的婢女道,“奴婢今年十九,殿下忘了么?” 穿着绿色襦裙的柳绿道:“殿下最近操心劳神,忘了也是正常。” “柳绿,你呢?”李瑛又问。 柳绿急忙道:“奴婢十七,河东道太原府人。” “你俩不会是别人安插在寡人身边的眼线?” 李瑛扫了两人一眼,试探着问道。 根据这两天的观察,李瑛感觉这两个贴身内婢是自己最亲近的人,甚至自己房事的时候他们都会在门外伺候着,必须掌握她们的底细。 吓得两个美婢齐刷刷的跪倒在地。 桃红道:“婢子从九岁就跟在殿下身边,到如今已有十年,岂会是别人的眼线!” “奴婢可以为殿下赴汤蹈火,当然不会被别人收买。”柳绿磕头发誓。 “孤只是随口问问,何必这么紧张。” 李瑛抬手示意两人起身,“都起来,只要你们对孤忠心,日后绝不会亏待你们!” “愿为殿下效死!” 两个婢子一起发誓。 早膳的时候,崔星彩略显得意的对其他几个女人道:“昨夜咱们殿下灵感大发,为妹妹做了一首诗,我诵读给诸位姐妹听听。” “妹妹读来听听。” 虽然薛柔等人对诗词不太感兴趣,但既然是自家男人所作,自然是要给个面子。 “裙拖六幅湘江水,鬓耸巫山一段云。” “胸前瑞雪灯斜照,眼底桃花酒半醺。” 等崔星彩摇头晃脑的读完之后,众妻妾包括伺候的婢女一片喝彩。 “好诗,写的真好!” “确实好,感觉比李白、王维写的还要好,咱们殿下真是文采斐然!” 虽然这些女人似懂非懂,但却知道跟着叫好不会错! 崔星彩是有文化的大家闺秀,她的诗词曾经被王维称赞过,既然她说好,那肯定不孬。 更何况,这首诗听起来颇有气势,甚至称得上华丽,必须叫好! 崔星彩得意的道:“我先派人送到许州让兄长崔颢润色一下,然后再公之于众,让大唐的子民领略一下储君的才华。” 王祎夸赞道:“你们博陵崔氏文人辈出,不像我们太原王氏,以经商为主,只知道赚钱。” “殿下,既然你文采如此斐然,何不给圣人赋诗一首,答谢昨日的赏赐。” 薛柔温柔的帮太子吹着有些滚烫的莲子荷叶粥,吐气如兰的提议道。 李瑛一怔:“赋诗谢恩?倒是一个好提议,待我斟酌一番。” …… 吃完早膳,李瑛打发吉小庆以逛街为掩护,顺道打听朝廷最新发生的事情。 没办法,太子府里四百多号人,肯定有皇帝的眼线存在,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监控着,不能随便出门。 “谨言慎行,示敌以弱。” 李瑛回到书房,提起毛笔,在纸上写下了八个苍遒有力的大字。 不得不承认,前身的书法功底很不错,这得益于他常年的持之以恒。 由于不能过问政事,又不能擅离长安,李瑛闲暇之余,就以练习书法和绘画消遣时间,因此他与着名的画家吴道子、书法家张旭、颜真卿都有数面之缘,受益匪浅。 只是李瑛前身文采一般,到现在也只是写了几首拿不上台面的诗词,早就被人忘得无影无踪。 如今李瑛的鹊巢鸠占,倒是弥补了前身的这个短板。 “我虽然也不会作诗,但我会中译中啊,读书人的事情能叫窃吗?借用而已,我这叫激发原作者的创作灵感!” “殿下,喝茶。” 就在这时,诸葛恭端来了一壶茶汤,还有两盘水果,依旧是荔枝和黄桃。 李瑛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又油又咸。 “诸葛啊,我昨夜查阅古籍,发现了一种失传的饮茶方法。” 诸葛恭躬身讨教:“请殿下赐教。” “让人把茶叶炒了,再发酵、晾干,然后用开水冲泡,不要加油和盐,什么都不要加,清水冲泡即可。” 诸葛恭皱眉:“清水冲泡,那能好喝么?” 李瑛一本正经的道:“这可是晋朝某位饮茶大师的秘密,你试试就知道了。” “奴婢遵命。” 诸葛恭答应一声,转身欲走。 “且慢。” 李瑛眨了眨眼睛,轻唤一声。 “殿下还有何吩咐?” 诸葛恭停下脚步,转身问道。 李瑛道:“我怀疑府中有圣人的眼线,你给我秘密调查,把钉子找出来。” 诸葛恭眼睛一亮,自己之前提议过好几次,都被太子未置可否,如今终于想起这件事来了么? “殿下放心,奴婢一定把这人找出来。” 李瑛又叮嘱道:“你的行动一定要隐蔽,千万勿要打草惊蛇,更不能伤害他。说不定孤还需要利用此人向圣人传达我的日常作为……” “奴婢明白。” 诸葛恭款款退下,书房内只剩下李瑛一个人。 第13章 大唐诗王 “李隆基担心我结党,严防我与大臣之间建立联系,但却没有禁止我和文人骚客往来,为何?” 诸葛恭离开之后,李瑛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许久之后,有了答案。 李白、杜甫、王昌龄、吴道子、张旭,这些名垂历史的文豪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仕途不得志,充其量也就只能做个底层小官。 在李隆基看来,这些人都是拿来锦上添花,而不能成为国之栋梁,甚至可以说是秀才造反,三年不成,百无一用是书生! 所以,李隆基不怕储君接触文人,只怕他与大臣结党,威胁到自己的帝位。 “虽然李白、王昌龄他们没有权力,可他们有名气……” 李瑛端起茶汤抿了一口,试着融入这个社会。 “如果我不断的写出佳作,随着这些诗歌的传播,我这位大唐太子的名气是不是也会与日俱增?” 此刻,李瑛的脑海中甚至浮现了盛唐诗歌届四大天王的盛景。 诗仙——李白。 诗圣——杜甫。 诗佛——王维。 诗王——李瑛,不错,正是在下! “太子妃说的对,我要抓住机会给李隆基作一首谢恩的诗歌。最好能够问世之后就造成轰动,有朝廷大员背书,成为大唐诗王指日可待!” 有些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不简单。 即便是剽窃这种看似简单的事情,真要是拿来应景也绝非易事。 李瑛甚至认为,绝大部分穿越者只怕也就能够剽窃几首“日照香炉生紫烟”或者是“锄禾日当午”这种义务教育阶段的作品? 李瑛在书房里憋了一上午,负手走了八千步,愣是没憋出一个字来。 即便是剽窃,李瑛也没想起哪怕是一首歌颂帝王的诗歌! “我了个大草!” “天下文采共十斗,曹子建独占八斗,谢灵运一斗,我李瑛占了000000000001斗!” “难道我连剽诗都做不到吗?还诗王……啊呸!” “殿下、殿下……好消息。” 就在这时候,门外响起了吉小庆喜滋滋的声音,“太极宫那边有好消息传来。” “太极宫?” 李瑛眉头豁然展开,“有了、有了,我剽这一首,定能声誉鹊起,看李、王如何应对!” 但吉小庆就在门外站着,李瑛也不能陶醉在自己的世界中。 “小吉子,进来说话。”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满脸喜庆的吉小庆走了进来。 施礼道:“殿下好消息,我听人说御史中丞裴元礼被贬往岭南担任县令去了,已经于昨日离开京城。” “哦……裴元礼被贬了?” 李瑛喜出望外。 想起这厮在昭德殿对自己步步紧逼,李瑛心中直呼痛快。 看来自己的“示弱”策略引起了李隆基的同情心,让他产生了“父慈子笑”的情愫,替自己惩罚了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 “如果我没搞错的话,这裴元礼应该是武惠妃的妹夫?” 吉小庆点头:“这狗官娶了武妃的妹子,与圣人是连襟。” “知道了。” 李瑛点头,“找娘娘领赏去,往后你就隔三差五到街上打探动静,但却又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在打听动静。” “奴婢明白!” 吉小庆拱手,“奴婢的命是太子爷救的,太子爷就是奴婢的天。” 八年之前,七岁的吉小庆是朱雀大街上的一个小乞丐,某日在胡同里遭到了权贵家恶犬的撕咬,幸亏被路过的李瑛救下,这才保住了性命。 虽然保住了性命,但吉小庆却被恶狗咬掉了男人最重要的东西。 李瑛见这孩童长着一张喜庆的娃娃脸,便将他收入东宫,成为了在自己左右伺候的贴身小太监。 吉小庆离开之后,李瑛重新酝酿刚才的诗歌,一点一点的回忆,并付之笔下。 “诗来!” 李瑛笔走龙蛇,嘴里念念有词,一首磅礴大气的诗歌跃然纸上。 “绛帻鸡人报晓筹,尚衣方进翠云裘。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日色才临仙掌动,香烟欲傍衮龙浮。 朝罢须裁五色诏,佩声归向凤池头。” 没办法,李瑛实在想不起历史上有答谢皇帝的诗词,只能把王维的这首大作借用一下。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首诗应该是天宝年间,王维在担任尚书右丞的时候所做,现在才开元二十五年,距离这首诗问世差不多还有十几年的时间。 “不过呢,王右丞你放心,寡人今天借你一首诗歌,将来若遂凌云之志,定然将你官升一阶,绝不会让你吃亏!” 待晾干墨迹之后,李瑛又补充了诗名——《答谢圣恩并咏盛唐·儿臣李瑛敬献》。 唯恐出了差错,李瑛又拿着晾干的作品来找崔星彩:“帮寡人看看,这首诗拿来答谢圣恩如何?” 崔星彩此刻正在书房里作诗答谢太子,听到李瑛的话立刻放下了笔墨。 “臣妾想要作诗一首答谢殿下,只可惜才疏学浅,写了好几首,不甚满意,都被我撕了……” “夫妻之间,何必吟诗作赋。你若真想答谢夫君,在床上再风骚一些即可。” “……” 崔星彩登时面红耳赤,如此风雅的事情被太子这一句话弄得怎么成了风骚? 李瑛把纸张铺在桌案上,催促道:“快帮我看看,拿来答谢圣恩如何?” 崔星彩美眸微凝,秀眉舒展,轻声吟诵起来。 “绛帻鸡人报晓筹,尚衣方进翠云裘。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当读到这一句,崔星彩忍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李瑛面前,把他吓了一跳。 “爱妾,你这是发的哪门子疯?” “殿下、殿下……” 崔星彩稽首顿拜,“臣妾有眼无珠啊,我去崇拜什么王维、李白啊,没想到大唐最豪迈的诗人竟然就在我的枕边,是我儿子的亲爹!” “哈哈……爱妾谬赞,快起来!” 李瑛急忙把这个逗比老婆拉了起来,“哪有这样夸自己丈夫的,也不怕被人笑话。” “可是,可是,殿下这句诗歌写的太好了,简直是大气磅礴,气吞山河,太豪迈了!” 崔星彩化身小迷妹,仿佛已经有些痴狂,“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哈哈,这是我丈夫写的!” “得夫如此,此生何求?” 目睹爱妾这癫狂的表现,李瑛彻底服了。 “王摩诘啊王摩诘,你可真是厉害,一首诗歌就让太子良娣稽首顿拜,怪不得你能跟李白在玉真公主面前一较高下呢!” 第14章 早朝 等崔星彩发完了癫,李瑛再次询问:“爱妾看看这首诗拿来答谢圣恩可否?” “太行了啊!” 崔星彩依旧难抑兴奋之情,“这首诗拿到朝堂上吟诵,怕是要惊艳整个大唐。” “那就好。” 李瑛放下心来,“明日早朝,我去太极宫。” 崔星彩命婢子把三岁的儿子李备唤来,直接提溜起来放在椅子上,指着桌案上面的诗歌道:“给我背诵,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今天下午若是背不过,晚上不许吃饭!” “啊?” 胖墩墩的小李备吓得嘴巴张得圆嘟嘟,像是一只受惊的土拔鼠,“父皇……救命,救救刘备……” “哈哈……我儿真是好玩!” 李瑛伸手摸了下小胖墩的脑袋,对崔星彩道,“才多大孩子,切不可拨苗助长。让他背诵骆宾王的鹅鹅鹅就行了……” 用过晚膳,再次抓阄。 这次又是抽到了崔星彩,只把她高兴的面带桃花,合不拢嘴。 其他人虽然无奈,但也无可奈何,只能愿赌服输。 “妹妹运气真是好,夜夜得殿下恩宠。” 薛柔莞尔一笑,招呼王祎和杜芳菲道,“妹妹们,咱们散了!” “臣妾先去辅导备儿习字。” 想着这个男人一整夜都是自己的,崔星彩先去栽培儿子去了。 等几个女人离开之后,李瑛急忙把其他几个捻成一团的纸阄用火烧掉。 “嘿嘿……可不能让其他三个人看到,否则要骂我偏心了。” 李瑛有些做贼心虚。 不过呢,崔星彩真的是个有趣的女人,是一个好玩的女人,一个晚上实在不过瘾啊…… “只好先委屈几位夫人耐心等候了,寡人保证雨露均沾。” 李瑛对着青铜油灯发誓。 李瑛在桃红和柳绿的伺候下洗完澡,崔星彩也教导完儿子回来,夫妻熄灯入寝。 长夜漫漫,美人如玉,李瑛又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夜晚。 …… 三更时分,鼓楼的晨鼓响起,长安城的宵禁结束了。 一百零八坊纷纷敞开大门,贩夫走卒陆续挑着担子走上街头,为了生计开始忙碌。 在青楼勾栏里过夜的嫖客们提上裤子,哼着小调走出了门坊,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五品以上的官员俱都穿上朝服,走出府邸前往太极宫参加早朝,寂静的大街小巷顿时变得喧嚣热闹起来。 “爱妾你再睡一会,寡人洗漱完了去太极宫。” 李瑛怜爱的抚摸了下崔星彩的脸颊,只见她还处在迷迷糊糊的状态,想起她昨夜疲于招架,不忍打扰。 “祝殿下名满大唐……啊呜,臣妾再睡一会,好累!” 崔星彩慵懒的翻个身,继续沉沉入睡。 在桃红和柳绿的伺候下,李瑛先用皂角洗了脸,又用柳树枝刷牙,磨得牙齿生疼,很不舒服。 “回头我要用骨头和一些动物的鬃毛制造几把牙刷,除了自用之外,说不定还能拿到市场上售卖,发一笔横财呢!” 至于勇攀科技树,发明其他跨时代的产品,李瑛毫无头绪,现在甚至把《元素周期表》都忘得一干二净,更遑论其他。 在两个美婢的伺候下,李瑛换上了一件新的赤黄色蟒袍,腰间系上玉带,头戴衮冕,足登一双皂靴。 这一顿捯饬,就是大半个时辰,东方已经晨曦初露。 “殿下,请用早膳。” 太子已经多年没有参加早朝,今天要去太极宫,诸葛恭特意早早起床,吩咐膳房做了一桌丰盛的早餐。 李瑛喝了两碗莲子羹,吃了几个猪肉馅饼,便乘坐马车前往太极宫。 诸葛恭、吉小庆带着三十多名侍卫随行护卫,穿过逐渐嘈杂起来的大街,一路直奔太极宫。 由于国事繁重,大唐王朝的早朝几乎每天都会举行,时间在卯时中到辰时,大概相当于李瑛穿越前的早晨六点到九点。 李隆基虽然风流好色,嫔妃如云,但对权力的强烈欲望却支撑着他每日参加早朝,几十年如一日,李瑛对这一点很是佩服。 别的不说,在敬业方面,李三郎确实很顶! 长安城五品以上的官员每天都要参加早朝,每隔十天休朝一次。 而五品以下七品以上的官员则要在初一和十五参加早朝,称之为“大朝议”,通常情况下人数会在三四百人左右,到时会把雄伟的太极殿挤的满满当当。 而今天正值四月十五,恰逢“大朝议”,因此急匆匆赶往太极宫的官员络绎不绝。 及至到了朱雀门,穿着各色官袍的文武官员们如同过江之鲫一般,急匆匆的赶往太极殿。 当李瑛跳下马车的时候,行色匆匆的官员们才发现竟然是太子来了,心中俱都浮起一个问号“难道圣人允许太子参政了?” 若是放在几天之前,这些大臣们很可能会对李瑛装作视而不见甚至绕着走,毕竟官场上都知道和太子走的太近就会前程暗淡。 这可不是随便一句传言,而是有太多活生生的例子摆在眼前。 李瑛的岳丈王晖担任太史令多年,就因为主持编纂的《隋史》中有一篇记载惹怒了李隆基,被直接贬为庶民。 崔星彩的父亲崔文焕、杜芳菲的父亲杜希望在县令任上俱都做出了不俗的政绩,治下路不拾遗,百姓丰衣足食,但却被按死在县令的位子上,迟迟无法升迁。 甚至就连宰相张九龄都因为拥护太子,被贬往荆州大都督做了长史。 这些活生生的例子都足以说明太子就是个“瘟神”,与他沾上关系就会“前途无亮”甚至“自毁前程”,故此京城的官员们几乎各个对李瑛避之而不及。 但前几天的“东市起火案”却改变了大臣们的看法,圣人不仅赏赐了救火有功的太子,甚至还把武惠妃的妹夫裴元礼给贬往岭南担任县令。 这些政治嗅觉极为灵敏的政客们马上就发现了新风向,似乎太子又有受宠的趋势。 既然如此,谁还敢对未来的储君不敬? 得罪了未来的皇帝,你有几个脑袋够杀? 当下,急匆匆赶着前往太极殿早朝的官员们纷纷停下脚步,弯腰作揖。 “见过太子殿下!” “殿下早啊!” “微臣给太子爷请安了!” 李瑛叉手还礼,态度恭敬:“早!” “陈舍人,你方才竟敢对太子视若不见?难道你没听说深受惠妃娘娘器重的裴元礼前天被贬往岭南做县令去了?” 一个身穿绿色官服的文官追上前边那个鬓生华发的老臣,扯住胳膊,悄声提醒。 这个姓陈的中书舍人皱着眉道:“老朽眼睛昏花,太子殿下何在?” “陈舍人你真是眼花了,刚刚跳下马车的那位不就是当今的太子殿下,赶快去赔罪!” 陈舍人急忙急忙小跑着回来作揖施礼:“臣老眼昏花,未曾瞧见殿下,失礼之处,还乞恕罪!” “陈卿不必多礼!” 李瑛拱手还礼,“寡人是来谢恩的,你们忙自己的便是。” “多谢殿下不怪之恩。” 陈舍人这才抹了下额头的汗珠,随着早朝的人流前往太极宫。 由于被李隆基禁止参与政事,李瑛也不敢贸然踏入太极殿,走到太极门便停下了脚步,静候召见。 “至少有上百个官员向我施礼,应该会有人提一句太子就在门外?” 李瑛站在高大的宫门外向里面眺望,心中喃喃自语。 “如果实在没人提我,那只能等着早朝结束后再求见了。” 尽管李瑛很想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朗诵“自己的佳作”,但没有天子的准许,也不敢贸然入内,只能老老实实在太极门候着。 只见最后一批官员也已经踏着九十九层台阶进入了大殿,御道上只剩下昂首挺胸的武士,本来熙熙攘攘的皇宫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第15章 太子的赌注 今天早朝的主题是粮食。 首先由户部尚书裴宽禀报,由于去年北方地区干旱,河北、山东、山西很多地方粮食欠收,这导致许多州县赋税锐减。 由此带来的影响便是长安的粮仓告急,如果不能在秋天之前调拨更多的粮食进京,长安城的吃饭很可能就会成问题。 “一群废物!” 李隆基闻言勃然大怒,拍着龙椅的扶手怒斥:“才半年的干旱便收不上税来,朝廷养着他们有何用?朕留他们有何用?” “汉朝文景年间,三年大旱,国库尚且充盈,朕难道不如刘恒、刘启?” “圣人文治空前、武功绝后,建立开元盛世,便是本朝太宗创造的的贞观盛世都稍逊一筹,更遑论文景之治。” 李隆基话音刚落,丞相李林甫便捧着象牙笏板出列,一阵歌功颂德。 满朝文武急忙附和,齐声赞颂:“圣人文治武功,空前绝后!” 李林甫又道:“区区半年旱灾,岂能影响赋税?定是一些地方官玩忽职守,甚至中饱私囊,臣建议严查” 李隆基颔首:“爱卿所言极是,由你主持严查此事。将赋税下降最严重的三个县的县令贬为庶民,发配岭南,以儆效尤。” “臣遵旨!” 李林甫作揖领命,心中同时暗自琢磨,这次该拿哪几个人开刀? 其他的官员们则各自沉思,有没有自己的亲戚朋友在河北、山西、山东等地做官? 等退了朝得赶紧修书告诉他们,就算把老百姓榨干也要把欠下的赋税补上,否则就等着去岭南接受蚊虫的叮咬! 接下来又讨论了几件其他不太重要的事情,高力士抱着拂尘站出来问道:“可还有本奏来?无本退朝!” 身穿绿色朝服的中书舍人陈弘从人群中站了出来:“启奏陛下,老臣有本启奏!” 中书舍人的品级是正五品,属于中书省的属官,职责是起草诏令文书,顶头上司乃是中书令。 现在的中书令暂时空缺,由礼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李林甫掌管中书令,所以他就是“代理中书令”。 见自己的直属手下不先行禀报,竟然在早朝上径直站出来直面天子,这让李林甫颇为不悦:“陈舍人,你有何事为何不先向本相禀报,却来叨扰圣人?” “回李相的话,此事刚刚发生,尚未来得及禀报。” 陈弘急忙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解释道。 李林甫脸上的怒容稍稍散去:“刚刚发生,何事?” “回李相……” “不要跟我说,请向圣人禀报,老夫看你是老糊涂了,这中书舍人怕是该卸任了?”李林甫冷哼一声。 吓得陈弘急忙跪倒在丹陛前磕头:“臣适才看到太子殿下在太极门等候,他说是来谢恩的,还望陛下召见。” “谢恩?” 李隆基眉头微皱,想起了自己赏赐他黄金和绸缎之事,“区区小事,何必大做文章,让他回去!” 话音刚落,御使大夫李适之站了出来,作揖道:“陛下,太子既然已经到了宫门前,将其拒之门外,恐怕会让世人觉得圣人……没有容人之量,让太子入殿又有何妨?也好让诸位同僚听听他的谢恩之词。” 李适之的御史大夫是从三品,乃是大唐朝廷屈指可数的高官。 而且李适之出身皇族,乃是李世民的曾孙、李承乾的孙子,和李隆基属于堂兄弟关系,算得上位高权重。 对于这样一个重量级人物的建议,李隆基最终决定采纳:“也好,那就依照李卿所言,召太子上殿。” 太子已经十年没有踏进太极殿了,对于圣人这次破例,满朝文武无不翘首以待,不知道李瑛拿什么谢恩? 是有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献上呢?亦或是干巴巴的说几句谢恩词? 大概一炷香的功夫之后,李瑛在四百多名文武官员的众目睽睽之下走进了太极殿,径直来到丹陛前行了参拜礼。 “儿臣李瑛拜见父皇。” 李隆基抚须颔首,脸上露出不悦之色,他感觉李瑛是在以谢恩为理由试探自己的底线。 这竖子真是给他点阳光就灿烂,难道以为赏赐了他区区黄金,就可以挑战自己不允许任何皇子涉政的决定? “朕倒要看你拿什么谢恩?” 李隆基双眉蹙起,心中暗自决定如果李瑛不能拿出点诚意来,自己就会让他领教什么叫做君心难测。 “起来!” 李隆基内心虽然波诡云谲,表面上却是风平浪静,淡淡的问道,“太子所为何来?” 李瑛站直身躯,镇定自若的道:“儿臣前日受到恩赐,想着国库日渐紧张,而父皇却还不吝赏赐,心中甚是不安,因此作诗一首,酬谢圣恩。” “哦……作诗酬谢?” 李隆基露出意外的表情,蹙眉道:“如果朕没记错的话,你活了二十七年,不过写了两三首打油诗。太极殿内可是有不少出口成章的文豪,你就莫要拿这种水平的打油诗来贻笑大方了。” “哈哈……” 皇帝的话方才落下,太极殿内便爆发出一阵讨好般的哄笑。 说起作诗来,大唐王朝的诗人不仅遍及江湖,庙堂上同样藏龙卧虎。 刚刚替太子说话的御史大夫李适之就是一个非常出色的诗人,他的作品广为传颂,脍炙人口,深受大唐官员的推崇。 两个月前,从宰相贬为荆州长史的张九龄更是文坛巨匠,其作品《望月怀远》里面的一句“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更是成为千古绝唱。 今年七十八岁的贺知章官拜秘书监,负责大唐王朝的藏书与编校工作,其作品清新大气、率真自然,再加上书法非凡,隐约间已经成为了大唐官场的文坛领袖。 此外,太极殿上还隐藏着王维这个后起之秀,其作品磅礴大气,遣词豪迈,在民间享誉极高,被公认为诗歌造诣已经超越了贺知章、张九龄这两座大山。 但因为不愿意攀附富贵,再加上性格耿直,已经四十多岁的王维仕途坎坷,目前仅仅只是个从六品的侍御史,勉强有资格进入太极殿参加早朝。 朝堂上这么多诗坛大佬,要是拿着一首打油诗出来献丑,那却是有些丢人! “儿臣此诗乃是用心所作,绝非往日的打油诗所能相比。若朝堂上哪位大人觉得此作肤浅粗鄙,请父皇罢去儿臣太子之位!” 李瑛朝着李隆基弯腰作揖,言辞掷地有声。 第16章 意外收获 李瑛话音落下,满堂哗然,所有官员无不翘首以待。 这位太子爷究竟写出了什么样的惊世佳作,竟然敢赌上自己的储君之位? 李隆基双眸微闭,抚须道:“太子,你可知道金銮殿上君无戏言?” “儿臣绝无戏言!” 李瑛再次重复自己的宣言,“若有哪位大人觉得儿臣的作品肤浅粗鄙,便请父皇免去儿臣太子之位。” “好!” 李隆基突然圆睁双目,精光四射,“读来!” “喏!” 李瑛叉手领命,清了清嗓子诵读了起来:“《答谢圣恩并咏盛唐·儿臣李瑛敬献》。” 满朝文武俱都竖起耳朵聆听,倒要看看这个从前只会写打油诗的太子弄出了什么旷世佳作? 李瑛在大殿上缓缓踱步,一字一句的吟诵,掷地有声,光华四射。 “绛帻鸡人报晓筹,尚衣方进翠云裘。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日色才临仙掌动,香烟欲傍衮龙浮。 朝罢须裁五色诏,佩声归向凤池头。” “好诗、好诗啊!” 李瑛话音刚落,便有一人击掌喝彩,连连称赞,“好一个‘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一句话便将我大唐盛世描写的酣畅淋漓,简直是旷世神作。” 众人纷纷看去,说话之人正是须发皆白的秘书监贺知章。 随着贺知章的夸赞,李适之、裴宽等当朝大员也都纷纷击掌称赞:“写得好啊,确实是旷世佳作!” 李隆基作诗的水平虽然不行,但身边一堆才华横溢的臣子,整日耳濡目染,鉴赏能力还是在线的。 尤其对夸赞朝拜盛景的“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这句深感满意,仅仅一句诗歌,便将“万邦来朝”的盛世大唐勾勒了出来,堪称雄浑有力,气势磅礴。 “好一个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写得好!” 李隆基龙颜大悦,抚须道:“此乃传世佳作,太子当赏!” 李隆基一锤定音,太极殿上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声。 “太子殿下这首诗写的好啊,堪比张九龄那句‘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想不到太子竟有此等文采,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啊!” “太子这首诗确实鬼斧神工,从此咱们大唐朝廷又有了一个文坛巨匠。” 等着夸赞声稍稍平静之后,李瑛向着龙椅上的皇帝作揖致谢:“多谢父皇肯定。” 李隆基抚须道:“难得太子有此文采,朕决定命人设置一座‘诗馆’,名字就叫做‘开元诗馆’。由你主持掌管,招募那些胸有才华,但却没有治国才能的江湖文人吟诗作赋,歌颂大唐。” 没想到这次扬名立万的行为竟然带来这样的收获,李瑛喜出望外,急忙跪地叩首。 “儿臣多谢父皇信任,定当竭尽所能,广招有才之士,歌颂我大唐盛世,使之千古传唱。” 李隆基话锋一转,提醒道:“朕要提醒你,诗馆所招募的人必须是白衣之身,身上有任何官职的人都不得涉足。诗馆里的文士更不能妄论政事,否则必然严惩。” 李瑛也没指望李隆基放给自己实权,能给自己一个和大唐饱学之士接触的机会就已经是意外之喜,此刻岂敢奢望干政? 敢在李隆基的眼皮底下搞这一套,怕是老寿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烦了! “儿臣谨遵父皇圣谕,定当潜心研究诗歌文化,绝不干涉政事。若诗馆中有人违背,请父皇问责儿臣。” 李瑛再次叩头,努力取得李隆基的信任,让他相信自己只对文化感兴趣,绝无觊觎政治的野心。 “起来!” 李隆基抬手示意李瑛起身,目光扫向贺知章,“贺卿。” “老臣在。” 白发苍苍的贺知章急忙出列,抱着笏板道,“请圣人吩咐。” “让那个李白加入诗馆,就是写《蜀道难》的那个家伙!” 李隆基打着手势说道,“蜀道难,难于上青天,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这家伙诗歌写的不错,玉真多次向朕举荐。但朕观此人恣意妄为,不懂礼节,不适合做官,就让他到诗馆跟随太子,歌颂大唐盛世好了!” “臣遵旨。” 贺知章连忙领命,“臣会尽快派人寻找李白,将其纳入诗馆,让他人尽其才。” 李隆基颔首:“还有,建立诗馆之事也由你们秘书院主持,资金由户部拨给。” “臣遵旨!”贺知章再次奉诏。 “散朝!” 随着高力士一声吆喝,这场持续了两个时辰的大朝议就此散去。 拿不准李隆基对待太子的态度,满朝文武谁也不敢和李瑛走的太近,很快各自散去,喧哗的太极殿迅速变得冷冷清清。 偌大的太极宫内只剩下贺知章,与一个中等身材,年约四旬,身穿绿色官袍的文官。 “太子殿下,你这首诗写的好啊,实乃千古佳作!” 不等李瑛开口,贺知章就已经满面笑容的开口说话。 “贺监见笑了。” 李瑛叉手还礼,“在你老的面前实属班门弄斧,还望多多指教。” 目光落在旁边的中年文官身上,问道:“敢问这位是?” “微臣王维,现在官拜侍御史,见过殿下!” 王维叉手见礼。 李瑛不由得吃了一惊,没想到这首诗的正主就在这里。 本来还以为王维此刻正在外地做官,却没想到自己当着他的面剽窃了他的诗歌,说起来真是让人惭愧。 “原来阁下就是王摩诘,对于你的大名,寡人可是如雷贯耳,这篇拙作倒是让你见笑了。”李瑛急忙谦虚的说道。 “譬如呢?”王维眨着眼睛笑问。 “这个……” 李瑛不由得为之语塞,琢磨了片刻,方才念诵道:“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王维不由得受宠若惊,抚须大笑:“哈哈……想不到太子殿下竟然听过王维这首拙作,真让微臣感到荣幸。但与太子殿下的这首大作相比,那就相形见绌,不值一提了。” 李瑛心道这首诗本来就是你写的,只不过被我借来暂时一用,将来一定连本带息还给你…… “王御史谦虚了,你随口吟诵都是锦绣文章,寡人绞尽脑汁方才写出这篇作品,实在不值一提。” 当着正主的面,李英也不敢吹牛,要多谦虚就有多谦虚,恨不得拜王维为师。 贺知章开口说道:“太子殿下不必谦虚,即便只有这一首诗,也足以名垂千古。若不是圣人禁止官员涉足诗馆,老臣倒是想与太子殿下切磋一下诗词歌赋。” “父皇有旨,寡人却是不敢向贺监讨教。” 李瑛连忙摆手,在太极殿上讨论这样的话题,怕是嫌自己活的命长。 你贺知章今年接近八十了,我可是还不到而立之年! “那个啥……今天就到这里了,寡人先行回去,等贺监修好了诗馆,还望派人到府中知会寡人一声。” 李瑛作揖告辞,准备离开太极殿。 今天获得主持诗馆的资格,有了光明正大和社会名流接触的机会,已经算是意外之喜,千万不能因为与贺知章说多了话惹来祸端。 贺知章也明白李瑛的顾虑,心中虽然遗憾,也不好说太多,作揖恭送:“太子殿下慢走,微臣定然尽快建好诗馆。” “太子殿下且慢,微臣有一事相求!” 王维却不肯放李瑛离开,作揖请求留步。 第17章 试探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更何况是剽窃了人家的作品。 李瑛只好停下脚步,叉手问道:“王卿有何事交代?” 王维亦是叉手道:“微臣有个朋友叫做孟浩然,乃是襄州襄阳人,今年四十九岁,依旧还是白衣之身。但他的才华犹在微臣之上,只是遇人不淑,缺少伯乐。故此,微臣斗胆,希望殿下能够将他收入开元诗馆。” “孟浩然?” 李瑛这才想起孟浩然与王维那是莫逆之交,当即一口答应下来。 “寡人听过这孟浩然的名字,对他的作品也略有耳闻。尤其是那一句故人……” 李瑛本来想说“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但话到嘴边才想起这首诗是李白写的,急忙改口。 “尤其是那一首‘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写的潇洒飘逸,清新脱俗,颇有大师风范,如果能将这样的人才收入诗馆,当浮一大白!” 王维闻言喜出望外,叉手道:“承蒙殿下夸赞,臣到家之后马上给孟浩然修书一封,让他尽快来长安与殿下相见。” 虽然圣人方才说了,开元诗馆的人不许涉政,只能吟诗作赋,舞文弄墨。 但这好歹是皇帝亲口设立的“诗馆”,肯定少不了俸禄,只要能被招纳进去就算是吃上了皇粮,往后不用因为吃喝发愁。 更重要的是,主持诗馆的是当今太子,大唐储君。 虽然圣人现在不允许他涉政,但将来总有继承皇位的那一天,孟浩然只要与他搞好了关系,还愁将来没有官做吗? 只不过,自己这个挚友今年已经四十九岁了,身体也不那么结实,王维有些担心他熬不过当今天子。 唯恐引起李隆基怀疑,李瑛迅速的离开太极殿,出了朱雀门,乘坐马车返回了十王宅。 正在昭德殿批阅奏折的李隆基密切关注着太子的一举一动,派了几个小太监在暗处盯梢,李瑛前脚离开之后,小太监们就以最快的速度前来禀报。 “启奏圣人,太子殿下已经离开皇城。” “离开之前,他与何人寒暄过?” 李隆基在龙椅上正襟端坐,一双犀利的眸子盯着手里的奏折,一边问话一边批阅。 “回圣人的话,殿下在离开之前,仅与秘书监贺知章大人,以及侍御史王维说过几句话。” “没有其他人叙话么?譬如那些个尚书、侍郎、将军什么的?” 李隆基手里的毛笔在奏折上写了一个“准”字,挑眉问道。 小太监小心翼翼的答道:“不曾,太子爷仅仅只是跟贺、王两位大人说了几句话,似乎是有关诗歌方面的讨论。” “哼……还算识相!” 李隆基鼻子里哼了一声,放下了手里的奏折。 “殿下还算有自知之明。” 站在旁边伺候的高力士摆了摆手,示意小太监退下。 “但奴婢有一件事不明白,圣人既然防着太子涉政,为何又给他一个和文人接触的机会?” 高力士端起御案上的龙纹茶盏,小心翼翼的端到了李隆基面前,请教道。 李隆基露出一丝诡谲的笑容:“朕就是借此机会试探太子,看他是否会瞒着朕参与政治。只要他敢越雷池一步,朕就会将他贬为庶民!” 高力士面无表情的掀开茶盏上面的盖子,轻吟一声:“圣人,请用茶!” …… 十王宅,太子府。 李瑛回家后把早朝发生的事情对四个妻妾详细说了一遍,最后笑道:“父皇任命孤掌管开元诗馆,让孤有了与天下文人接触的机会,这可比赏赐一千两黄金还要有价值。” 众嫔妃纷纷道:“此事确实可喜可贺,咱们今晚要摆酒庆祝一番。” 崔星彩喜滋滋的说道:“我兄长崔颢目前正是白衣之身,殿下可要关照一番,将他收入诗馆。” “崔颢的黄鹤楼写的文采斐然,当然有资格进入诗馆。有劳爱妾给他修书一封,让他来长安投奔我。” 李瑛一口答应下来。 崔星彩道:“我却不知道兄长现在何处,待会儿我给伯父修书一封,问问兄长现在到哪里游历去了?” 天黑之前,太子府的庖厨做了一桌丰盛的酒宴,李瑛带着家眷吃了个酒足饭饱,又到了抓阄的环节。 四位夫人的脸上虽然俱都挂着一副无欲无求的表情,但内心却都暗自祈祷,希望今晚的幸运儿会是自己。 李瑛笔走龙蛇,在四页白纸上面分别写下四个妻妾的名字。 “薛柔。” “崔星彩。” “王祎。” “杜芳菲。” 李瑛逐一读出来,然后把纸张揉成一团,最后塞到一个晾干的酒坛子里。 已经连续两晚抽到崔星彩了,所以李瑛今晚没有故技重施,而是让四个女人公平竞争。 倒不是李瑛对崔星彩腻了,而是怕其他三个妻妾看出里面的猫腻,惹得她们伤心。 四个女人这次都看得清楚了,纷纷起哄道:“请殿下抓阄,看看今晚哪个姐妹侍寝?” “爱妃你来抓。” 为了展示抓阄的公平,李瑛把酒坛子放在薛柔的面前,让她代替自己抓阄。 薛柔摇头道:“那不行,万一臣妾抓到自己的名字,姐妹们怕是会有意见。” “殿下写阄的时候我们看的清清楚楚,姐姐只管放心抓便是,就算抓到你自己我们也是心服口服。” 王祎抓住薛柔的右手,塞进了拳头一般大小的坛口中。 崔星彩“咯咯”娇笑:“这样才有趣嘛,姐姐只管放心抓。” “希望老天保佑,让我今夜侍寝,我还想再生一个儿子。” 薛柔心里默默祷告,纤纤玉手在酒坛里拨弄了好几圈,最后捏住一个纸阄拿了出来,“请殿下揭晓答案。” “你来!” 为了让王祎有点存在感,李瑛又把纸阄交给了这个身材丰腴,一脸福相的女人。 “各位姐妹,那我就不客气了。” 王祎喜滋滋的把纸阄摊开,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大字:杜芳菲。 杜芳菲瞬间有些红脸:“呀……竟然是我?” “呵呵……恭喜妹妹了,你晚上可要多努力,争取早日给殿下生个儿子。” 其他三人愿赌服输,一阵哄笑之后各自离开,虽然心有不甘,也只能等待明日卷土重来。 看着其他几个姐妹都走了,杜芳菲脸色有些羞红:“嗯……殿下今晚还洗澡不?” “当然洗啊,不仅要洗,还要爱妾陪着寡人洗!”李瑛伸手在杜芳菲精巧的鼻梁上刮了一下。 “那臣妾现在回去吩咐下人烧水。”杜芳菲留下一句话,逃之夭夭。 望着这个略带稚嫩的背影,李瑛不禁有些奇怪:“咦……这个杜承徽被娶进家门至少也有半年的时间了,为何如此腼腆?难不成半年的时间,李瑛都没有跟她同房?” 第18章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杜芳菲前脚离开,诸葛恭后脚就走了进来。 叉手禀报道:“太子爷,经过奴婢连续两天的筛选,已经把目标缩小到十几个人的身上。依据奴婢的判断,这里面至少有两到三个人是圣人安插进来的耳目。” 李瑛点了点头:“干得好,诸葛。但你要记住,调查必须秘密进行,绝不可打草惊蛇。否则我们今天铲除两个,很可能圣人明天就派遣二十个过来。” “奴婢明白。”诸葛恭答道。 李瑛又对吉小庆说道:“你今晚早睡,明天一大早就到街上给孤打探消息。” “那今夜何人照顾殿下?” 吉小庆一脸不情愿,以前夜间伺候的差事都是由自己来做,而现在连续好几天太子都不用自己了,这是否意味着自己失宠了? “有桃红与柳绿伺候孤即可。” 李瑛拍了拍吉小庆的肩膀,“如果你能打探到有用的消息,那就是最大的功劳。” “那……好!” 吉小庆这才答应一声,怏怏不乐的离开。 又在书房里看了一会书,完全无法静下心来,李瑛便在桃红与柳绿的陪同下前往杜芳菲的别院。 太子府虽然没有东宫那样规模庞大,但也是占地数百亩,拥有房屋上千间,独门独院的院落十几座。 在不久的将来,随着太子的娶妻纳妾,这些闲置的院落都将会迎来各自的女主人。 杜芳菲的院子相对靠里,距离最前面薛柔、崔星彩、王祎的院落都有一定的距离,在夜色下显得格外寂静。 桃红与柳绿各自打着一盏灯笼,一左一右的陪着李瑛,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方才从书房来到了杜芳菲的别院。 “拜见殿下!” 看到太子进了门,负责伺候杜芳菲的六个婢女纷纷肃拜施礼。 “免礼。” 李瑛招呼众婢女起身。 他不想让这些婢女打扰自己今晚的好事,挥手道:“时辰已经不早,你们都休息去,今夜由杜承徽与桃红、柳绿伺候寡人便是。” 几个婢女不知道应该按照太子的吩咐退下,还是替自己的主子分担辛苦,纷纷向杜芳菲投去请示的目光? “你们都退下,太子殿下交给我来伺候便是。” 刚刚沐浴完毕的杜芳菲穿着一身翠绿色的霓裳,酥胸半露,肤若凝脂,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步履款款的走了过来。 “唯。” 几个婢女齐刷刷地答应一声,各自回房安寝。 “殿下,请随我来!” 杜芳菲前面带路,袅袅婷婷的领着李瑛来到了浴室。 “桃红柳绿,你们也下去休息,太子爷交给我伺候即可。” 杜芳菲阻止了想要跟进屋内的桃红柳绿,挥手示意二人退下。 “殿下?” 二婢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向李瑛投去请示的目光。 “退下,有承徽在,难道你们还不放心吗?” 李瑛也不想被人围观自己的好事,挥手示意两个婢女退下。 “唯。” 桃红和柳绿这才肃身施礼,转身退下。 浴房内只剩下李瑛和杜芳菲四目相对,这也是李瑛单独与这个年龄最小的妾室相处。 只见灯光下的杜芳菲面带绯红,看起来万般娇羞,好似雨后的梨花一般清新脱俗。 相比于身段丰腴的薛柔、崔星彩、王祎三人,杜芳菲则纤瘦了许多,不知道是因为尚且年幼还是本身就是瘦弱体型,看起来与以胖为美的社会风气有些格格不入。 发现太子正在凝视自己,杜芳菲的脸色瞬间变成了酡红色,不由自主的低下了脑袋,嘴里轻轻呢喃一声:“殿下……” 李瑛顿生我见犹怜的感觉,嘴里轻唤一声:“杜氏,抬起头来。” “不抬。” 杜芳菲低着头,发出细微的声音,“殿下不是又来羞辱臣妾的?” “羞辱?” 李瑛顿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寡人何时羞辱你了?” “你……” 杜芳菲眼圈一红,差点哭出声来,“殿下做的事情,在外面不敢承认也就罢了。难道你我单独相处的时候,也要否认么?” “等等,让我捋一捋……” 李瑛急忙打断了杜芳菲的话,三下五除二的脱掉了自己的衣服,跳进撒了花瓣的浴盆里。 “怪不得在书房里的时候我看杜氏反应就不正常,原来二人之间果然有故事。只是到底是什么故事呢?我得仔细想想。” 李瑛只是继承了前身的记忆,却并没有继承前身的思维。 譬如,前身在某一个夜晚和太子妃共度巫山,现在的李瑛只记得在某个夜晚发生过这件事情,但却不知道李瑛当时是什么感觉。 又譬如,李瑛只记得前身在某一天吃了一顿大餐,却不知道前身更喜欢吃酸还是喜欢吃甜。 再譬如,李瑛只知道前身最爱太子妃薛柔,但到底喜欢哪一点,是喜欢她的气质还是相貌还是身材,完全没有任何概念。 泡在热水里一阵回忆,李瑛吃惊的发现,前身竟然真的没有宠幸杜芳菲,她到现在竟然还是完璧之身。 “呃……这是怎么回事?杜芳菲虽然稍微纤瘦了一些,但是长得也很好看。小脸蛋充满了清纯的气质,让人看的我见犹怜,李瑛是怎么忍住没有破她身子的?”李瑛百思不得其解。 见李瑛不说话,杜芳菲幽怨的说道:“殿下这是承认了吗?你如果想羞辱臣妾,那就尽情的羞辱!” “等等……杜氏。” 李瑛连忙摆手,“寡人今天绝不是来羞辱你的,我只是想问从前为何未能与你同床共枕?” 杜芳菲嫁到太子府已经半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在这一百八十天的时间里,李瑛竟然没有与她同房,确实让人奇怪。 杜芳菲虽然没有其他三个妻妾妩媚性感,但清丽脱俗,身材高挑,身上带着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气质,李瑛自问绝对忍不住。 此刻隐藏在花瓣底下的神兵利器早已面目狰狞、蓄势待发,恨不得将其压在身下,疯狂输出。 “还不是因为我胸小。”杜芳菲忍不住哭出声来。 “呃……” 李瑛瞬间无语,前身这癖好……真让人麻了。 比起丰腴的太子妃薛柔,以及还在哺乳期的王祎来说,杜芳菲胸前的山脉确实不够雄伟,可也绝不像飞机场那样一马平川,更何况她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女。 “李瑛啊李瑛,你可真是暴殄天珍啊,难道你不懂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道理?罢了、罢了,这桩艰巨的任务就交给我来完成。” “爱妾莫哭,寡人从前只是为了磨炼你的心性,绝不是不喜欢你!” 李瑛突然站起身来,一下子揽住了背对着自己的杜芳菲,企图将她拖进浴盆之中,让他感受自己达摩克利斯之剑的雄伟。 “胸小怕什么,孤可以妙手回春,让你变得丰腴动人,艳冠群芳。快快进来与孤比翼双飞,鸳鸯戏水。” 第19章 再跑,打死你! “殿下……” 杜芳菲先是被吓了一跳,当明白李瑛是想要把自己拖进浴盆之中的时候急忙两脚点地,柔软的身躯登时来了个后空翻。 只见她仿佛体操运动员一样,完美的落在了浴盆的另一端,翠绿色的罗裙上没有溅上一滴水珠。 “哼……太子爷又想着办法来羞辱妾身是?”杜芳菲噘着嘴,恼羞成怒的质问。 “你竟然会武功?” 李瑛露出诧异的表情,看杜芳菲的身手颇为敏捷,显然不只是三脚猫的水平。 “嗯啊……我会武功的事情,殿下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杜芳菲伸出双手,将掌心摊开给李瑛察看,“殿下不是一直嫌我手掌粗糙吗,说我不像大家闺秀,更像是干粗活的丫鬟。” “给孤看看。” 李瑛怜爱的握住杜芳菲一双纤细的手掌,摩挲着她掌心的茧子,果然又厚又糙,不由得心生怜悯:“这是练功磨的?” “嗯。” 杜芳菲点头,“我从三岁的时候就跟着父亲练习扎马步,四岁的时候就已经能连续翻十几个跟头了。” “哇喔……好厉害!” 李瑛惊叹,“幸亏爱妾没有动手打孤,否则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怕是要被你捶死!” “噗嗤”。 杜芳菲不由得笑出声来,“若不是担心被抄了家,连累了母亲与兄妹,我……” 杜芳菲说着话扬起了不太粉嫩的拳头,“否则,我可真想狠狠的痛扁你这个太子一顿,让你羞辱我。说我胸小让你失去了兴趣,我胸小能怪我么……” “不怪你,不怪你。” 李瑛再次起身握住了杜芳菲的手掌,“都怪寡人没有好好开发,才让这两座山丘荒芜贫瘠,给寡人两个月的时间,我保证还你两座巍峨挺拔的大山。” “你才荒芜贫瘠呢……” 杜芳菲不由得羞红了脸,一下子把手掌抽出来,“你这澡到底还洗不洗?不洗的话我可要回房睡觉了。” “洗、洗……当然洗,不过爱妾要陪寡人共浴爱河。”李瑛说着话又要去抓杜芳菲的手掌。 “不过一个木桶罢了,还共浴爱河,我这就跟你同游情海。” 杜芳菲这会有些放开了,先前的羞赧与腼腆早已不见,摸起舀子刮了一瓢水浇在了李瑛头顶。 “快洗,我刚洗了一遍,再泡怕是要秃噜皮了。” 李瑛只得作罢:“那好,暂且放一马,等进了卧室看寡人怎么收拾你。” 杜芳菲噘嘴:“怕是到时候你又要说臣妾胸小,提上裤子跑路了。” 李瑛任由杜芳菲给自己搓洗头发,坏笑道:“寡人脑子有些不好使了,我真的干过这样的事情吗?” “哼!” 杜芳菲正在给李瑛揉搓脑袋的手掌陡然加大了力度,“何止是干过,至少两次。第一次是洞房花烛夜,第二次是俩月之前。若是殿下看不上妾身,休了便是,何必一二再三的羞辱妾身?” “休了你,孤可舍不得。” 李瑛翻过胳膊,伸到木盆外面,轻轻抚摸着杜芳菲修长绷直的双腿,“这么好看的美人儿,休了以后再去哪里寻找?” “殿下不是忌讳京兆杜家的势力?” 杜芳菲一边给李瑛搓背,一边吐槽,“殿下请放心,我们家是偏房,我阿爹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绝对撼动不了你的储君之位。若是殿下因为这个原因而不敢休了臣妾,大可不必。” “对了,我岳丈现在何处任职?”李瑛随口问道。 杜芳菲半开玩笑半是认真的说道:“在兖州泗水县担任县令,殿下要给他升官吗?” 李瑛苦笑一声:“寡人现在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里有能力给岳丈大人升官?我还打算等他混出点名堂来,成为我的靠山呢!” 杜芳菲叹息:“阿爹在泗水令的位子上已经干了七八年,百姓称为杜晴天,颇有政绩,按理说早就应该迁升了。 年前阿爹回长安休假,拜访了我一个在吏部担任郎中的伯父,说是阿爹在下一批的右迁名单中。转眼已经过了半年,为何还没有动静?” “呵呵……怕是因为我这个女婿!”李瑛只能再次报以苦笑。 “不过,就像你阿爹的名字杜希望一样,只要活着就有希望,等寡人将来继承了帝位,一定好好补偿你阿爹,让他做个尚书……” “嘻嘻……尚书可是正三品的大官,阿爹要是知道了殿下这番话怕是高兴的不得了。” 杜芳菲发出银铃般的嬉笑,开心的像个孩子,“那咱们说好,殿下不许休了我!” “爱妾长得这般好看,寡人怎么舍得。” 李瑛正要趁热打铁把杜氏搂进怀里送上一个香吻,忽然想起了杜希望这个名字似乎在历史上大有名头……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杜希望好像后来担任过河西节度使,在边塞抵抗吐蕃,并立下了大功。” 李瑛放弃了调戏杜氏的念头,反正今夜有的是时间,也不必急于这一时。 随着深度回忆,李瑛又想起了这个岳父的一些事迹。 “好像他生了一个牛逼的儿子名字叫做杜佑,在距今大概六十年之后,在唐德宗、唐宪宗期间,成为了三朝宰相,先后做过正一品的司徒、司空等职位。” 在唐朝,司徒、司空是个什么概念? 这虽然是荣誉头衔,但没有几个人能够获得,其品级为正一品,与李世民曾经担任过的“天策上将”平级。 而朝堂上的宰相,譬如中书令、侍中、左右尚书仆射,同中书门下三品平章事,也不过只是正三品的职位。 这杜佑在七十七岁的高龄,以正一品的“太保”致仕,死后被追赠“太傅”,谥号“安简”。 在杜佑的孙子辈上,又出了一个牛逼人物,他的名字叫做“杜牧”。 得益于家族的强大,杜牧年纪轻轻就考中了进士,先后担任监察御史、左补阙、湖州刺史等职位,但相对于仕途来说,无疑杜牧在诗歌方面取得的成就更大。 “你弟弟里面有没有叫杜佑的?”李瑛问道。 杜芳菲诧异:“你说的是君卿,他今年只有三岁,你还记得他呀?” “呵呵……有些印象。” 李瑛随口敷衍一声。 出生了就好啊,如果自己将来做了皇帝,这个小舅子说不定会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 这可是连续在三任皇帝手下担任过宰相的人,在政治上绝对有两把刷子。 说话的功夫,杜芳菲已经帮李瑛沐浴完毕,穿上衣衫之后出门前往卧室。 走在院子里,杜芳菲正色警告道:“殿下,你今夜还跑吗?” “如果跑,那现在立刻、马上、赶快给我走!如果进了房门,等我脱了衣服,你要是再跑,臣妾会把你抓住打死……” 第20章 习武 “跑?” 李瑛闻言哈哈大笑,趁着杜芳菲不备,从后面将她拦腰抱起,扛在了肩上。 “今夜还不知道谁打死谁,寡人保证打得你求饶!” “放下我,要不然我就叫了。” 杜芳菲瞬间面红耳赤,趴在李瑛的肩膀上双脚乱踢,一双拳头捶在他的胸膛上,却又不敢太用力。 “你越叫,寡人就越兴奋。” 李瑛扛着杜芳菲大步流星的进了房间,将她扔在了床榻上,坏笑道: “寡人不介意让桃红柳绿来参观,不知道爱妾你是否介意?若是你也不介意,那就大声叫好了。” “你、你来真的啊?” 杜芳菲这才意识到太子爷今夜不会跑了,自己今夜很可能会变成一个真正的女人。 “当然来真的,刚才是哪个说寡人如果再跑就要打死我。” 李瑛坏笑着剥开了杜芳菲的衣襟,“唉……女人呐,真是个矛盾体。” 杜芳菲躺在床上双腿并拢,呼吸急促,紧闭双眼道:“把灯熄了。” “不熄,寡人今晚要看个清楚。” “太子爷,求你了,把灯熄了。” “不熄。” 李瑛继续抽丝剥茧,一层层的把杜芳菲的衣衫除去,转眼已经只剩下一件粉红色的亵衣。 杜芳菲无奈,只能拔下发簪,猛的掷出,准确无误的将床头的青铜油灯击灭,房间里顿时一团漆黑。 “好白啊,熄了灯真是锦衣夜行。” 李瑛有些惋惜。 杜芳菲冷哼:“哼……男人才是一个矛盾体,不是说人家小的时候了?” “哈哈……由小到大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寡人保证,半年之内,让爱妾拥有一双挺拔的山峰。” “谁要变大,那我练武的时候岂不是很不方便?” 杜芳菲嘴里嘟囔着抗议,内心却渴望着拥有一双傲人的山峦,那样自己就可以挺起胸膛去逛街了。 李瑛大笑着剥去杜芳菲身上的最后一件衣裳,顿时满床春色。 借着窗外影影绰绰的灯光,倒是别有一番情趣。 “嘤咛……” 杜芳菲发出一声娇羞的呻吟,想要拉过锦被盖在身上,李瑛却是早就一个饿虎扑食扑了上去…… 床榻发出“吱呀”的摇曳声,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 次日天色未亮,杜芳菲早早起床,穿着一身劲装在后院习武。 只见她闪转腾挪,手里一柄银剑挥舞的虎虎生风,寒光闪烁,竟然颇见功底。 “好剑法!” 循声跟过来的李瑛击掌叫好,“爱妾果然是个剑术高手,从今往后,寡人要跟着你习武练剑。” 杜芳菲并没有拒绝,痛快的答应了下来:“我看行,殿下身为大唐储君,可不能只会舞文弄墨,更应该做到上马横槊,下马赋诗。” 于是,在杜芳菲的指点下,李瑛开始从基本功练习了起来,一招一式学的颇为真。 再有十几年,大唐就会由盛世进入乱世,李瑛相信学点功夫保护自己,定然有百利而无一害。 一整天的时间,李瑛没有踏出大门。 除了跟着杜芳菲习武之外,就是在书房里练习书法,或者抽空逗弄下几个儿子取乐。 对于这几个好大儿,李瑛虽然谈不上喜欢,但也绝对算不上厌恶,多日的相处下来,倒也没有露出破绽,与几个小家伙相处的颇为和谐。 吉小庆白天跑了一天,也没有打探到有价值的消息,垂头丧气的回到太子府向李应复命。 “殿下,你惩罚奴婢。” 李瑛笑着拍了拍吉小庆的肩膀:“看你这话说的,朝堂上的事情哪有这么容易打探到的,明日继续再接再厉。” “那个啥……有句话,奴婢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吉小庆挠着脑袋,吞吞吐吐的说道。 “有话直说,怎么跟寡人卖起关子来了?” 李瑛端起茶盏了呷了一口,警告性的瞪了吉小庆一眼。 “喏!” 吉小庆压低声音道,“小人回来的时候,发现孙二爷进了平康坊。” “平康坊?” 李瑛不由得蹙起了眉头,提起平康坊,那个权倾朝野的名字注定绕不过。 “嗯……就是平康坊。” 吉小庆点头,“孙二爷没有注意小人,我便悄悄跟着进了平康坊,后来发现孙二爷绕了一个圈,最后竟然进了宰相府。” “呵呵……李林甫竟然在寡人身边安插了一个眼线。” 李瑛不由得冷笑一声。 李隆基这个大唐皇帝在自己身边安插眼线也就罢了,想不到李林甫这个宰相也在觊觎自己的一举一动,真是都拿着自己当软柿子捏了。 吉小庆嘴里的孙二爷是太子府里的侍卫副统领,名字叫做孙虎,籍贯太原府,是良媛王祎姨娘家的表兄。 八年之前,王祎嫁到东宫,恰好李瑛想要招募一些忠于自己的侍卫,王祎便向他举荐了拳脚不俗的孙虎。 来到李瑛手下之后,办事干练,还沾亲带故的孙虎很快就混成了侍卫副统领。因为在家中排行老二,所以被太子府的下人尊称为“孙二爷”。 “没有被他发现你?”李瑛转动着手里的茶盏问道。 “小人这么机灵,岂会被他发现。” 吉小庆挠着头皮,露出喜庆的憨笑。 “这颗金豆子赏你了!” 李瑛从袖子里里摸出一颗黄豆般大小的金豆子抛给吉小庆,“给我继续盯梢孙虎,有任何异常,随时来向我禀报。” “奴婢遵命!” 吉小庆叉手领命,转身离开了书房。 吉小庆说话的时候,诸葛恭就站在旁边,因为他是李瑛最信任的人,所以不需要回避。 “殿下,圣人的耳目咱们不敢动,要不要把孙虎抓起来审问?” 诸葛恭露出恼怒之色,“我查了好几天,竟然没注意到这厮,真是狡猾!” “不急。” 李瑛抬手阻止了诸葛恭,“盯住孙虎这厮,弄清是他自己被李林甫收买了,还是王祎也牵涉其中。” “良媛?” 诸葛恭露出吃惊的表情,“娘娘可是给殿下生了两个王子,她应该不会犯这种错误?” “天知道,毕竟李林甫这个当朝宰相比我这个大唐太子吃香多了。” 李瑛冷冷的说道,“孤现在谁都不敢轻易相信,包括你。” 诸葛恭额头见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奴婢愿为殿下赴汤蹈火,若殿下需要奴婢去死,只需要一句话足矣。” “起来,孤说的只是这个意思,并不是怀疑你。”李瑛淡淡的说道。 晚上到了抓阄的环节,这次李瑛只写了崔星彩和杜芳菲的名字,三个杜芳菲、一个崔星彩,结果自然是抓到了杜芳菲。 “姐妹们歇着,今晚芳菲妹子伺候殿下。” 薛柔打了个呵欠说道,看起来有些意兴阑珊,连续四天的结果要么是崔星彩要么是杜芳菲,这让她怀疑里面有猫腻。 夜幕降临,在杜芳菲的别院里又重复了昨夜的故事。 天色未亮,李瑛早早起床跟着杜芳菲练习武艺,每一招一式都反复练习,看起来一丝不苟。 一天的功夫不过是弹指之间,转眼又是华灯初上。 李瑛唯恐引起薛柔和王祎怀疑,在写阄的时候没有作弊,老老实实的写下了四个人的名字。 “爱妃,还是你来抓。” 李瑛再次把抓阄的权利交给了薛柔,如果再次抓到崔星彩或者是杜芳菲,那可就怪不得自己了。 薛柔这次没有客气,把手伸进坛子里一阵搅和,最后捏着一张纸团拿出来摊开,只见上面赫然写着自己的名字。 “薛柔。” 李瑛大笑:“今晚轮到爱妃侍寝了,命运真是公平啊,估计又要连续两个夜晚抽到你了。” “恭喜姐姐,今晚可以承受殿下的雨露了。”其他三个嫔妃俱都一起祝贺。 薛柔正要开口,忽然感到腿部一阵黏糊糊的东西流了出来,登时面如土色:“真是巧了,我可能来月事了,你们重新抓阄好了。” 第21章 打个巴掌给颗枣 薛柔退出战场后,王祎重新燃起了希望,抱着酒坛催促李瑛再次抓阄。 “殿下,再来一次!” 李瑛望着王祎丰腴雪白的酥胸,心里有些痒痒,每天换一下胃口,简直是神仙日子。 “你来抓!” 李瑛又把盛着纸阄的酒坛推到了王祎的面前。 “那臣妾就不客气了。” 王祎把手伸进坛子里一阵拨弄,捏着一个纸团拿了出来,急不可耐的打开,赫然正是崔星彩的名字。 “唔……” 王祎欲哭无泪。 李瑛双手一摊,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爱妾的运气似乎差了一些,只能等明天咯!” …… 这个夜晚,崔星彩精力颇为旺盛,把李瑛累的不轻,直到子时方才沉沉睡去。 清晨,杜芳菲在院子里等着李瑛来练武,左等不到右等不到,最后无奈的叹息道:“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还想练武我看你练六都不成!” 一天的时间下来,李瑛依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躲在家里相妻教子,自得其乐。 转眼又过了三四天。 在这段时间里,李瑛只去了一趟秘书监,求见贺知章,询问“开元诗馆”的修建进度,得到的答案是尚需要半个月左右的时间。 在这几天里,由于薛柔大姨妈来访,每天傍晚的抓阄名单只剩下王祎、崔星彩、杜芳菲三个人。 李瑛有点可怜王祎,因此没有再作弊,而是端端正正的写下三个人的名字,让她们公平竞争。 但让王祎抓狂的是,四天的时间,崔星彩和杜芳菲各自被抓到了两次,只有自己一无所获。 郁闷之下,王祎生病了。 李瑛有些可怜她:“算了,今晚不抓阄了,寡人住在良媛那里。” 这简直就是嗟来之食,王祎不肯接受。 “臣妾的运气也太差了,我想回老家一趟,到我小时候经常去的崇善寺烧香许愿。” 王祎躺在床上,一脸郁闷的说道。 “也好,就让孙副统领陪爱妾回一趟老家。” 玩游戏把人玩出了毛病,李瑛没有办法,只能爽快答应下来。 第二天,孙虎带了二十名侍卫簇拥着王祎的马车自长安北门出了城,顺着驿道奔太原府而去。 李瑛这些日子的举止都被李隆基掌握的一清二楚,得知李瑛在家老老实实的相妻教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李隆基微微颔首。 “嗯……他还算有自知之明,这几天鄂王和光王没有去找他饮酒么?” 高力士道:“据眼线禀报,五皇子和八皇子已经有七八天没去太子府了。不过,两位皇子之间依旧往来密切,只是有意疏远了太子。” “哦……这是为何?”李隆基顿时来了兴趣。 “听说是因为上次东市救火,圣人赏赐太子的黄金与丝绸被他全部留下,没有分给光王与鄂王一丝一毫。因此引起了两位皇子的不满,甚至就连两位王府的下人也对太子颇有微词。”高力士据实禀报道。 李隆基蹙眉:“哦……太子从前可不是个贪财的人,他这么做是不是有些刻意为之?” 高力士又道:“据太子府的内线禀报,太子说要攒一笔钱留着招募文人雅士,让开元诗馆群贤毕至,光耀大唐。” “原来如此,这算不算另外一种形势的玩物丧志?” 李隆基心情大好,“让你的眼线给朕盯紧,只要太子对政治不感兴趣,想做其他任何事,都由着他!想要美女给他,想要金钱也给他,想要文人墨客,通通给他!” “奴婢明白。” 高力士躬身答应,内心却深感忧虑。 现任皇帝对下一任储君控制的如此严厉,如同防备洪水猛兽,这绝不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 “惠妃私底下有什么动作吗?”李隆基又问。 高力士道:“自从裴元礼被贬往岭南之后,她似乎消停了许多,这些日子,寿王也没有进宫来见他。” 李隆基捻须道:“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嘿嘿……朕也该去哄哄惠妃了,摆驾宜秋宫。” 走了两步,又道:“对了……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后天应该就是太子的生日了。你派人给太子送去五十坛御酒、各类鲜果五百斤,婢子二十个,算是朕送他的生日礼物。同时,降旨命各位皇子前往太子府贺寿……” “老奴遵旨!” 高力士答应一声,旋即又问:“圣人这么做,是为了试探下诸位皇子对待太子的态度么?” 李隆基抚须大笑:“哈哈……知我者,高将军也!” 高力士现在最重要的职位就是冠军大将军,兼左监门卫大将军,因此李隆基平日里都以“高将军”称呼,以示尊重。 “圣人真是深谋远虑。” 高力士夸赞一声,本想婉转的劝他一声,对自己的亲儿子不必防范的如此严厉,但话到嘴边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从一介小太监混到现在的地位,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将军”,甚至就连武惠妃与李林甫都要尊称自己一声“阿翁”,高力士实在不想失去这份荣耀。 伴君如伴虎,他的这份荣耀来自皇帝的信任,一旦惹怒了圣人,那将会瞬间从天堂跌落到尘埃。 两个时辰后,皇帝赏赐的生日贺礼送到了太子府,李瑛率领全府上下跪地接旨,三呼谢恩。 “多谢父皇恩赐,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次来传达圣旨的依旧是上次来的那个叫柳胜的大太监,他笑吟吟的把圣旨塞到李瑛手里:“圣人还有口谕让老奴传给其他诸位皇子……” “爱妃。” 李瑛会意,急忙朝身后的薛柔喊了一声。 薛柔立刻跑到内帑,摸了一锭五两左右的黄金,一溜小跑返回塞到了柳胜的袖子里,“有劳公公了。” 罔顾左右而言他的柳胜这才把话题转回正轨,笑吟吟的道:“圣人让老奴给诸位皇子传达口谕,命令诸位皇子后天来给太子殿下庆生,任何人不得缺席。” “多谢公公提醒。” 李瑛叉手致谢,亲自把柳公公送出大门,“公公慢走,辛苦你了。” 宣旨太监们走后,薛柔和杜芳菲望着一堆美酒和婢子,喜不自禁。 这已经是短短半个月之内,圣人的第二次恩赐了,这岂不是意味着前几年倍受打压的太子重新受宠了? 薛柔亲自把二十名婢女分了,四位夫人每人四个,留下四个在大院里干些杂活,留着以后分配给其他夫人。 大唐储君肩负着为皇族繁衍子嗣的重任,仅仅是四个妻妾远远不够,相信用不了多久,圣人就会给他纳娶新的美妾。 薛柔又道:“难得圣人降诏,让诸位皇弟来给你庆生,咱们可得隆重的款待,莫要让诸位皇弟笑话了。” 李瑛点头:“爱妃言之有理,庆生宴就由你来负责。” “臣妾乃是后宫之主,此乃分内之事,就算殿下不叮嘱,臣妾也是要操心的。”薛柔面带笑容,莞尔说道。 李瑛回到书房悄悄写了两封书信,召唤吉小庆来到身边,让他天黑之后把两封书信悄悄送到鄂王李瑶和光王李琚的手中,切不可出了差错。 “小吉子啊,这两封书信至关重要,你可要一定亲手把他们交到五弟和八弟的手中,切记,切记!” 吉小庆拍着胸脯道:“殿下请放心,小吉子可以死,但书信一定会送到两位王爷手中。” 第22章 众王贺寿 转眼就到了李瑛的生日,太子府一大早就忙碌了起来。 朱漆大门早早敞开,诸葛恭站在门口恭迎各位王爷来为太子贺寿。 膳房院子里杀鸡宰羊,十几个庖厨忙的不亦乐乎。 今天来参加太子生日宴的可不仅仅只有十几个皇子,还有她们的妻妾与儿女,粗略估算,至少也得七八十人。 大概巳时时分,相当于李瑛穿越前的九点左右,忠王李玙带着正妻韦氏,以及爱妾张庭、裴氏,另外还有五六个孩子,带着十几个奴婢挑着贺礼列队而来。 “奴婢诸葛恭见过忠王爷、王妃,与诸位夫人。” 诸葛恭急忙抱着拂尘上前施礼参拜,嘴里恭维道:“几天不见,几位夫人又变得丰腴漂亮了!” 张庭捂嘴娇笑:“诸葛公公就是会说话,怪不得高将军要留你在宫中效力。” 相比老实本分的忠王妃韦氏,这个刚嫁给李玙不到两年的妾室则活跃了许多。 当然,在历史上,这个张夫人也不是个泛泛之辈,二十年后她成了唐肃宗李亨的皇后,最终却因为参与宫廷政变被贬为庶人,在冷宫中幽禁而死。 她现在虽然只有十七岁的年龄,却已经靠着狡黠与姿色获得了李玙的宠爱,大有取代韦氏成为忠王妃的趋势。 “二哥何在?” 比起花枝招展,侃侃而谈的张夫人,年方二十六岁的李玙则内敛沉稳了许多。 “正在客厅候客,大王请随奴婢来。” 诸葛恭前头带路,引领着忠王一行进了太子府。 “忠王爷驾到!” 李玙刚刚迈过门槛,诸葛恭就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正在客厅闭目养神的李瑛急忙出门迎接,满面笑容的叉手施礼:“呵呵……多时不见三弟,愈发年轻了!” 只见面前的李玙比李瑛身高稍微矮了几公分,但身材却显得更加粗壮结实,国字脸、浓眉、大眼,看起来非常忠厚朴实,很难让人想到,这就是大唐王朝的下一任皇帝。 “呵呵……小弟也多时不见二哥,心中甚是思念。” 李玙脸上露出礼节性的微笑,叉手还礼。 “三郎,请入屋喝茶。” 李瑛做了个请的姿势,将李玙让进客厅。 张庭与韦妃、裴氏见过太子之后,则和薛柔、崔星彩、杜芳菲三个妻妾闲聊起来,话题自然是家长里短,譬如谁家又跟谁家联了姻,谁家的公公扒了灰…… “咦……怎么没看到王良媛呢?” 嗑了一会核桃之后,张氏才发现屋里少了王祎的影子。 薛柔呵呵笑道:“数日前,良媛的娘家来信,说她阿娘最近病的厉害,因此妹妹返回太原省亲去了。” 张氏咯咯娇笑:“哈哈……那就好、那就好,我还以为她是争宠不过,气的回娘家了。” “呵呵……妹妹说笑了。” 薛柔笑着敷衍,心里却感觉张氏这话怪怪的,难不成家里有人把抓阄的事情透露给忠王一家了? “棣王爷到!” 伴随着诸葛恭一声吆喝,棣王李琰率领家眷,携带礼物来到了太子府。 “见过二哥,祝生辰愉悦,年年有今朝。” 李琰在院子里叉手施礼,接着吩咐身后的几个儿女:“快给二伯磕头,他将来可是要当皇帝的人。” 四个七八岁到五六岁的孩童纷纷跪在地上,把额头磕的噗通噗通做响。 “祝伯父生辰愉悦,早生贵子!” “哈哈……快起来,我的儿!” 李瑛大笑着将几个儿童分别提溜起来,吩咐薛柔道:“你这个做伯母的,还不快快给孩子们掏磕头钱。” 棣王妃杨氏笑道:“我们来给太子殿下庆生,却要你破费掏磕头钱,太子爷的这生日宴怕是要赔本。” 李琰笑道:“怕什么,反正有父皇的赏赐,足够给孩子们发红包了!” 张庭见状,酸溜溜的对韦、裴二人道:“还是人家杨妃会来事,咱们忠王府的女人都太迂腐了。” 接着对几个孩子道:“都去给二伯磕头,太子爷的赏钱,不赚白不赚!” 于是,一堆孩子又跑过来给李瑛磕头,然后纷纷举着手索要红包:“太子伯父,拿钱!” 李瑛表示自己上辈子都没被人磕过这么多的头,只能笑呵呵的吩咐薛柔掏钱:“给孩子们看赏。” 随着时间的推移,诸位王爷带着家眷陆续来到太子府贺寿,仪王李璲与颍王李璬联袂而至,被诸葛恭毕恭毕敬的迎进了太子府。 说话的功夫,排行第十六的永王李璘与排行二十二的济王李环也陆续到来。 李璘只有两个老婆,三个儿女。 而李环更是去年冬天刚刚娶了博陵崔氏的一个女子为妃,正挺着一个怀胎七个月的大肚子,与妻妾成群的其他皇子相比倒是冷清了许多。 除了搬到十王宅的几个王爷之外,还没有成婚的几个皇子,譬如排行二十的延王李玢、排行二十一的盛王李琦,只有十三岁的信王李瑝、十二岁的陈王李珪也都陆续来到太子府二哥庆贺生日。 “荣王爷到!” 诸葛恭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今天最有分量的两位王爷之一驾临太子府。 荣王李琬今年二十四岁,在李隆基所有儿子之中排行第六,母亲刘华妃。 因为长得温文尔雅,相貌英俊,在寿王李琩之前最得李隆基宠爱,先是遥领陇右节度使,后来又改任京兆牧,加开府仪同三司。 李隆基的儿子们几乎都有遥领的官职,譬如李琰遥领凉州大都督、兼领河西节度使。 李玙遥领单于大都护,李琩遥领益州大都督、剑南节度使,李瑶遥领幽州大都督、河北道节度使;李琚遥领广州大都督…… 不同于其他兄弟的大都督、大都护等武官职位,李琬是唯一一个担任文职的皇子。 京兆牧,节制京兆地区所有文武官员,当朝二品,品级犹在宰相之上。 更重要的是,李琬不需要离开京城就可以管辖自己的治下,所以京兆府府尹、长史、司马等官员都会隔三差五的向李琬禀报一下地方政务。 当然,聪明如李琬也知道父皇严厉禁止皇子们涉政,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听取官员们的汇报,不会轻易发表意见,更不会做出决断。 虽然只是形势上的涉政,但李琬毕竟是所有皇子之中,唯一真正做到了开府治事,拥有一套自己的幕僚班子,并可以光明正大与官员们会谒的皇子。 在这一点上,甚至就连太子李瑛与寿王李琩都没有这个资格,所以混迹大唐官场的老油子都私下里判断,如果太子倒下了,下一任储君必然在荣王与寿王之间产生。 李琬施礼完毕,送上贺礼,跟着诸位兄弟在客厅喝茶闲聊,他的妻儿则到偏厅跟其他王妃吃荔枝聊闲篇。 李琬扫了一眼屋内的诸位兄弟,端着茶盏问道:“五哥与八弟平日里与二哥来往最为亲密,今天是你的寿辰,何故姗姗来迟?” 李瑛顿时红了脸:“两位兄弟已经七八天没有来我这里了,估计是因为父皇赏赐的东西没有分给他们,得罪了两位兄弟。” 棣王李琰马上插嘴:“凭什么分给他们?这是父皇赏赐给二哥的,若是你擅自分了,万一被别有用心之人中伤,父皇岂不怪罪?” 李瑛摇头苦笑:“父皇既然恩赐下来,那便是属于我的。由我进行分配,料想父皇不会怪罪。 只是父皇前些日子让愚兄主持开元诗馆,我便想拿这笔钱广招饱学之士,谱写璀璨华章,歌颂父皇功德,因此便没有分给两位兄弟,不曾想却得罪了他们……唉,是我料想不周。” 老十二李璲大笑道:“若是这样的话,五哥跟八哥真是没有格局,区区一百两黄金而已,又不是家里揭不开锅了。” 就在这时,在大门口迎客的诸葛恭再次扯着嗓子呐喊:“寿王爷驾到!” 第23章 艳压群芳 寿王李琩今年十八岁,在李隆基所有的儿子中排行十八,母亲乃是如今的后宫之主武惠妃,自己被封为益州大都督、遥领剑南节度使。 李琩就住在李瑛的对门,是所有皇子之中距离最近的,不说来的最晚,却也是最后一批,分明就是有些蔑视太子的意思。 不过,畏惧于武惠妃的强大,在座的皇子们除了老四棣王李琰,其他人几乎全部起身,跟着李瑛来到院子里迎接寿王夫妇。 “呵呵……小弟家里有些琐事,来的迟了一些,二哥不会见怪?” 李琩叉手施礼,嘴上说着抱歉的话,脸上却没有任何抱歉的意思。 李瑛同样叉手还礼:“哈哈……十八弟说哪里话,你能来愚兄的府上,已经是蓬荜生辉,岂敢见怪?” “呵呵……二哥这不是见怪上了?” 李琩说着话扭头望向身边的杨玉环,“爱妃,这可都怪你,在家里化个妆没完没了,捯饬了一个时辰,还不快快向二哥赔罪。” 只见杨玉环身穿鹅黄色罗裙,头上梳着高高的堕马髻,走起路来,步摇摆动,端的是风情万种。 只见她酥胸半露,肌肤胜雪,胸前一对好似落满大雪的峰峦,当真是巍峨挺拔,风光无限。 身段大概在五尺五寸左右,折合到李瑛穿越前大概1米7左右的样子,丰腴的身材堪称极品,该瘦的是地方绝不肥,该翘的地方绝对有肉,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做“脱衣有肉,穿衣显瘦。” “妾身在这里向太子爷赔罪了,是我耽搁了寿王爷出门,你要怪就怪玉环。” 杨玉环轻启朱唇,可怜楚楚的肃身赔罪。 她不仅人长得美,而且声音也清脆好听,让人闻之顿生呵护之心,别说晚来了一会,就算犯了再大的错误,又怎么忍心责罚? “呵呵……弟妹说哪里话,愚兄何曾责怪,快快请起。” 李瑛急忙平伸双手,示意杨玉环起身,同时召薛柔出来待客:“爱妃,快来陪弟妹说话。” 薛柔、崔星彩等人早已跟着诸位皇子走了出来,当即满面笑容地迎上前去,牵了杨玉环的柔荑道:“才几天不见,弟妹出落的更加楚楚动人了。” 崔星彩赞叹道:“寿王妃真是要身材有身材,要模样有模样,在咱们皇室中算是拔尖了。” “确实如此。”薛柔对此深表赞成,“古之昭君、西施也不过如此,等千年以后,妹妹定是名垂青史的美人儿。” 杨玉环巧笑嫣然:“两位嫂嫂当真是捧杀玉环了,我只是薄有姿色,要说国色天香,还得是我姐姐杨玉瑶。” 薛柔惊诧道:“弟妹已经如此好看了,你那姐姐怕不是美的惊心动魄?什么时候带来让我们姐妹都认识一番。” 杨玉环抿着嘴唇道:“一定、一定,等三姐哪天来我们寿王府做客,我一定介绍给诸位嫂子认识。” 一直左右逢源、巧舌如簧的张庭顿时被夺去了风头,酸溜溜的说道:“老天爷真是垂爱杨家啊,竟然生了这等倾国倾城的美人胚子,只可惜不能做皇后……” 旁边的棣王妃瞥了她一眼,提醒道:“这话可不能乱说,传出去会被圣人治大不敬之罪……” 张庭自知失言,急忙打个哈哈:“你们看玉环妹妹的魅力多大,就连我这个女人都被迷惑的神魂颠倒,当真是个祸国殃民的小妖精啊……” 杜芳菲站在人群后面,低头望了望自己胸前并不巍峨的山峦,有些自惭形秽,“要是有一天,我也长得这样该有多好?” 在李琩夫妇到来之前,皇子们在客厅叙话,女人们在偏厅闲话家常,孩子们则在前院后院追逐嬉戏。 但在李琩与杨玉环到来之后,诸位皇子们却站在院子里侃侃而谈,再也不肯进屋。 一双双目光时不时的偷瞄杨玉环,对于李琩的桃花运羡慕不已。 几十个年轻的嫔妃则挤在一起争芳斗艳,叽叽喳喳,杨玉环察觉到了众皇子的目光,当下把一对雪白的酥胸挺的更加高耸。 李瑛也不时的偷瞄杨玉环一眼,不得不承认,不愧是名列四大美人之一的杨贵妃,这身材、相貌、气质乃至声音都堪称极品。 “怪不得能把李三郎迷得神魂颠倒,春宵苦短日高起,君王从此不早朝了呢!” 这杨玉环确实太有魅力了,现在还只是十七八岁的样子,还带着一些青春稚嫩,真是不敢想象,再下去几年,增加一些成熟女人的魅力,怕是更要迷倒众生。 李隆基虽然已经五十出头,但依旧身强体健,还有二十多年的寿命,想要在他的眼皮底下染指杨玉环不大可能,但能否利用她做一下文章呢? 侧目偷瞄正在大吹大擂、洋洋得意的寿王李琩,李瑛的心中悄悄浮现了一个计划。 “不过,还需要等候时机,若能成功,定然能助我逃出长安,前往边疆发育壮大。” “诸位皇兄,头顶大太阳的,都在院子里说什么话?咱们进屋聊啊!” 李琩终于注意到兄弟们的目光都在自己媳妇的身上晃悠,连忙提议进屋,“走走走、都进屋!” “在屋里坐的太久了,在外面透透气也好。” 仪王李璲站在一簇牡丹前不肯挪步,距离杨玉环只有五六步之遥,似乎已经能够嗅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 荣王李琬和李璲同一个母亲,对这个兄弟的心事早就洞若观火,心中暗骂一声“没出息,被个女人迷得挪不动脚步,能成什么大事?” “老十二,在院子里坐什么?进屋喝茶,要不然你待会去坐女席好了。” “无聊。” 李璲被看穿了心事,顿时面红耳赤,摘下一瓣牡丹花,径自进了房间,边走边嘟囔:“五哥和八哥到底还来不来,我已经喝了半天的茶,肚皮都快要撑爆了,再不来今天光喝茶也喝饱了。” 站在旁边的二十皇子延王李玢起哄道:“六哥怎么不撵小弟去女席?我到现在还没娶媳妇,我倒是愿意去跟诸位嫂子热乎一下,问问谁家的妹子还在待嫁闺中?” “那六哥准了,你去!” 李琬留下一个不苟言笑的表情,转身进了客厅。 看到太子和荣王进了客厅,其他的诸位皇子不好意思在院子里逗留,三三两两的搭着话茬,陆续进了客厅。 到目前为止,能够来参加寿宴的皇子基本上已经全部到齐,只剩下大哥李琮,以及平日里与李瑛来往最密切的老五鄂王李瑶、老八光王李琚珊珊来迟。 “这老五和老八也真是的!” 李瑛当众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召唤诸葛恭进屋,吩咐道:“诸葛,你亲自跑一趟鄂王府和光王府,就说诸位王爷已经等候多时,他们再不来,可就开筵席了!” “奴婢遵命!” 诸葛恭答应一声,立刻抱着拂尘出了太子府,骑马赶往西边的两座王府催促二王前来赴宴。 第24章 太子被殴 偌大的客厅内,坐了十几位大唐王朝的皇子,众人天南海北,无所不谈。 这个时期,胡凳已经逐渐流行起来,跪坐的方式正在逐渐被淘汰。 当然,许多怀旧的老叟还是更喜欢跪坐,因为年轻人耗不过他们,这些老头可以在这方面证明自己“老当益壮”。 “大哥今儿个还过来么?” 又是十二皇子,仪王李璲忍不住开口询问。 李瑛莞尔一笑:“应该来,愚兄昨天下午特意让你二嫂登门邀请,大哥答应了。” 荣王李琬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既然答应了,那大哥一定就会来。” 十三岁的信王李瑝和十二岁的陈王李珪对这个面目狰狞的大哥有些害怕,各自嘟囔:“大哥如果不想来,就别勉强了?” “会来的。” 少言寡语的忠王李玙摸了下身边李珪的脑袋:“你俩要是怕大哥,那就去隔壁女席,陪着你们嫂子吃饭?” “那感情好!” 李瑝和李珪几乎同时呲牙。 不过,俩人也就是随口说说,他们从六七岁的时候就接受严苛的宫廷礼仪培训,自然不会任性妄为。 虽然这是一场家宴,但却是堪称大唐王朝分量最重的一场筵席,谁敢失了礼节? 又过了片刻功夫,诸葛恭才小跑着回来禀报:“太子爷,五皇子和八皇子来了,只不过他们……” “只不过什么?” 李瑛端起茶盏品了一口,古井不波的道,“慢慢说。” 诸葛恭为难的道:“只不过两位王爷没有带家眷,都是只身一人前来赴宴……” 诸葛恭话音落下,在场的诸位王爷俱都露出不同的表情,看来传言果然不假,这被称为“皇族铁三角”的哥仨看来闹矛盾了…… “来了就好。” 李瑛面无表情的放下茶盏,“你去膳房传话,稍后就准备开席了。” 片刻之后,鄂王李瑶与光王李琚果然联袂到来。 与其他成家的皇子不同,李瑶与李琚都是只身一人前来赴宴,非但连家眷都不带,甚至连仆人都不带一个。 李瑶手里捧了几匹布,进门后就丢给了诸葛恭:“喏,这是我的贺礼。” “呵呵…谢王爷。”诸葛恭只能陪笑。 而李琚更过分,手里竟然提了一块新鲜的猪腿,进门就丢到了仆人的手里。 “你们太子府穷死了,本王可怜可怜你们,赏赐你们一条猪腿。” 客厅正对大门,院子里发生的事情一览无余。 屋内的诸皇子见状神色各异,有人替李瑛打抱不平,有人则抱着看热闹的心态,静观事态发展。 “继续喝茶。” 既然两位兄弟来者不善,李瑛便假装视而不见,召唤其他皇子继续喝茶,“稍后大哥来了,咱们马上开宴。” 棣王李琰蹙眉道:“二哥,老五和老八看起来像是来找事的,是否让愚弟训斥两人一顿?让他们收敛些。” “呵呵…君子不与牛斗气,他们恼怒我没有把父皇的赏赐分给他们,由着二人发泄一番便是,自家兄弟莫要伤了和气。” 李瑛淡然一笑,吩咐站在旁边伺候的桃红与柳绿继续给诸位王爷斟茶。 在偏厅听到动静的薛柔急忙跑出来查看,见到两个小叔子怒气冲冲的上门,知道他们是因为皇帝赏赐之事恼怒,心中不由得顿生愧疚。 “他三叔、八叔,莫要跟你二哥一般见识,被人看了笑话。回头我让诸葛给你们两家分点绸子与黄金过去。” 薛柔满脸歉疚,连连拱手告罪:“嫂子昨天去你们两家借厨子,两位叔叔也没说话,我还以为这事过去了。你们也别怪二哥,你们也知道他不是个贪财的人,只是想把钱拿来招募人才,壮大诗馆……” 李琚冷哼一声:“嫂子你走开,我这人恩怨分明,我生太子的气,不干你事!” 李瑶则是一脸失望的表情:“嫂子说二哥不贪财,可我们兄弟俩难道是贪财之人?我跟老八是为了区区几两金子、几匹绸缎生二哥的气吗?我们气的是这件事,大家共同出力,功劳让他一个人赚了也就罢了,赏赐他一个人留下也就罢了,连句话都没有,实在是瞧不起人!” 李瑛从客厅走了出来,斥喝道:“薛氏退下,你只管陪好诸位弟妹便是,其他人你莫管!” 薛柔一脸焦急,肃身施礼:“太子爷,此事是你不对,你便向两位兄弟道个歉,这件事不就掀过去了吗?” “哼……父皇给我的恩赐,凭啥给他二人?” 李瑛一脸怒容:“你二人莫非是穷不起了?父皇让你们来给我庆生,你们就拿着一条猪腿过来,到底是瞧不起我这个当朝太子,还是藐视父皇?” “老子就是瞧不起你个贪财奴!” 李琚突然爆发,嘶吼着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扯住了李瑛的衣襟,“老子忍你很久了,今天就让你尝尝八王爷拳头的厉害!” 李瑛还没反应过来,面门顿时结结实实的吃了一拳,顿时火冒金星。 “沃日,这李老八哪里像演戏,分明这是要往死里打啊…” “老子打死你,你是太子又如何?” 李琚人高马大,力大如牛,一个扫堂腿就把李瑛撩倒在地。 然后飞起两脚踢在李瑛的肩膀上,“你个伪君子,我让你贪财!” 又是一脚踢在李瑛的后脑勺上:“你贪财就罢了,竟敢给老子泼脏水?我今儿个打死你!” 李瑛无语,只觉得鼻子里鲜血直流,急忙抱住脑袋,生怕当真被李琚给打死了。 旁边的李瑶也被李老八疯狂的举动给吓傻了,心想难道老八的书信跟我不一样,二哥让他往死里打? 薛柔几乎哭出声来,哀求李瑶道:“老五,快点拉住老八,若是再迟了,你二哥要被打死了……” “老八,住手!” 李瑶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去抱李琚的胳膊。 “别管我,我今天打死这个伪君子,我给他偿命!” 李琚疯了一般,一把推开李瑶,奔着李瑛的胸口就是一脚。 “唔……” 李瑛只觉得一阵胸闷,感觉几乎要窒息了。 沃日,李琚是个二傻子… “来人,拿下反贼李琚!” 李瑛再也不不管了,扯着嗓子大喊,“竟敢殴打储君,罪不容赦!” 但太子府的侍卫此刻都在院子外面巡逻,家里没剩下几个,一时间竟然无人过来援手。 “李琚,你好大的胆子!” 一声娇叱,一个纤瘦的人影从人群中跳了起来,修长的玉腿高高抬起,一招横扫千军,横踢李琚的耳门。 “谁拦我,我打谁!” 李琚举起粗壮得胳膊挡住杜芳菲踢来的玉腿,举起拳头作势欲打。 “杜承徽,这是我们兄弟之间的事情,不用你管,别逼我打女人!” “你当众殴打我丈夫,还说不管我的事情?亏你说得出口!” 杜芳菲飞起一脚,迅疾如风,再次扫向李琚的脖颈,“在太子府还敢撒野,反了你不成?” “别逼我打女人!” 李琚嘶吼着且战且退,转眼间就跟杜芳菲恶斗了七八回合。 诸葛恭和吉小庆,还有薛柔急忙上前扶起鼻青脸肿的李瑛,哭着问道:“太子爷,你无恙?” 李瑛摸了摸鼻子,鲜血直流,鼻梁火辣辣疼痛,不由得大叫:“寡人的鼻梁被李琚打断了,孤要去太极宫告御状,让父皇治李琚的大罪!” 第25章 大哥出马 “给我住手!” 就在李琚和杜芳菲拳来脚往,斗的不可开交的时候,李隆基的长子,所有皇子的大哥,庆王李琮到了。 只见他身高六尺有余,体型魁梧结实,身上穿着一件黑色蟒袍,脸上戴着一个青铜面具,站在院子里,不怒自威。 李琮不仅是所有皇子里面的老大,而且官职仅次于太子。 除了庆王这个爵位之外,他身上还有凉州大都督、河东节度使、司徒等职位。 要知道,司徒可是正一品的职位,与太师、太傅、太保一个级别,比荣王李琬的京兆牧还要高一级。 李琚被大哥的气势所慑,拱手道:“大哥,我没什么可说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杀你?那是父皇的事情!” 李琮冷哼一声,“殴打储君,成何体统?我命你现在立刻回家待命,孤会与荣王进宫面圣,禀明此事,由父皇发落。” 李琚昂首道:“大丈夫做事敢做敢当,我回家等着羽林卫来抓我!” 李琚前脚出门,李瑶抱拳向老大李琮赔罪:“大哥,八弟鲁莽了,我去劝他来给太子赔罪。” 李瑛此刻已经在众人的帮助下止住了鼻血,两个鼻孔里塞着棉花,含糊不清的道:“这件事…你也脱不了干修、干系,回家等着弹劾,不让父皇……把你们、逐出京城,寡人誓不罢休!” “我等着。” 李瑶幽怨的拱手施了一礼,转身离去。 李琮的妻子窦氏关切的建议:“太子流了好多鼻血,必须找御医来诊断一番,免得落下隐患。” 诸葛恭急忙吩咐一声:“小吉子,马上拿着太子爷的鱼符去一趟太医院,让秦太医来替太子爷疗伤。” “哎呦……哎呦……” 李瑛只觉的鼻梁火辣辣得疼痛,嘴里呻吟道:“李老八下手是真狠,寡人的鼻梁怕是被打的骨折了,诸位兄弟在我这里用膳,我与大哥进宫面见父皇,弹劾这个凶徒。若是找不回这个面子,我这个太子还有什么颜面立足于天地之间?” 薛柔啜泣道:“都是自家兄弟,平日里来往甚密,难道真的要告到父皇那里去?让大哥训斥老八一顿,让他来给殿下道个歉,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一派胡言!” 李瑛气的踹门,“真是妇人之见,寡人乃是大唐储君,老八这何止是打的兄长,还打了大唐的颜面,打了父皇的颜面,不弹劾李琚,寡人誓不罢休!” 棣王李琰极力支持:“李老八真是胆大妄为,必须弹劾他!李瑶这厮估计没少在里面煽风点火,连他一块弹劾了。” 李琩躲在人群里满腹狐疑,原先的铁三角就这样分崩离析了? 但是看李瑛被揍的鼻青脸肿的样子,鼻血流了一大滩,看起来似乎不像演戏,回头得把这件事情禀报给母妃。 信王李瑝和陈王李珪几乎被吓哭了,抹着鼻涕道:“二哥,我们不吃饭了,我们要回宫。” “酒宴已经准备好了,诸位兄弟吃完饭再走,到时候都要替我做个见证,将李琚的暴行如实反映给父皇。” 李瑛不肯放两个小兄弟离开,下令酒宴开始。 虽然这场冲突让人瞠目结舌,但庆幸李瑛并无大碍,众皇子与皇妃只能收拾心情,装作若无其事的入席。 就在太子府酒宴开始的时候,李瑶跟着李琚返回了光王府。 刚一走进书房,李琚就呲牙笑道:“五哥,我演的像不像?这下应该没人看出来咱们是串通好了的?” 李瑶被气的翻白眼:“你这是要把二哥打死吗?” “二哥说了,让我演的像一点,免得被人看出破绽来,你就说我演的像不像?”李琚洋洋得意的说道。 李瑶问:“二哥让你打他了?” “没有啊,二哥在书信中让我跟他产生冲突,表现的很气愤的样子!” 李琚双手一摊,“我李老八就这样,上了火就想揍人,一时没忍住,于是就向二哥下了手。” 李瑶叹息:“你啊你,面门那一拳可够狠的,估计把二哥干骨折了!” “这么不经打?” 李琚有些歉疚,“要不然我俩再回去看看二哥?” “放屁,那样岂不是前功尽弃,二哥这一拳白挨了?” 李瑶气的吹胡子瞪眼,“你骂二哥几句也就罢了,竟然动手殴打他,我是真没有想到,只怕这件事大了!” 李琚不以为然:“能有多大?” “你很可能会被逐出京城。”李瑶正色道。 “那不正是我们兄弟想要的结果?二哥不是说了吗,只有逃离京城,咱们兄弟才有活路。” 李琚牢牢记着李瑛当初的分析,没有丝毫担忧之色。 李瑶道:“你若是只骂二哥几句,有可能被父皇逐出京城,换个地方继续做王爷。但你现在把二哥殴打的这么厉害,就怕父皇把你贬为庶民,那你还怎么积蓄力量?” “这么严重吗?” 李琚这才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咬咬牙道:“真要是这样,我也认了。倘若被贬为庶民,我就到边疆保家卫国,也好过在京城里面勾心斗角。” “那好,算你有志气!” 李瑶向李琚竖起来大拇指,“接下来继续演戏,你我吵一架,然后让你媳妇到太子府告罪,请求二哥宽恕。” “还演啊?” 李琚挠了挠头皮,“让我打人行,吵架我可不会。” “不会也得会!” 李瑶说着话,一巴掌抽在李琚的脸上,破口大骂:“李老八,你真是个莽夫!你骂太子几句也就罢了,竟敢动手殴打,你这个王爷不想做了,可千万别连累我!” “你什么玩意,竟敢打我?” 李琚只好硬着头皮吵架,“不是你恼怒李瑛吞了赏赐,要找他算账吗,现在出了事,你反倒怪起我来了?” 两人从书房吵到院子里,很快就惹来了李琚的妻妾询问原因,当得知自家王爷把太子鼻梁打骨折了,一向老实的光王妃陈氏当场晕了过去。 片刻之后方才悠悠苏醒,嚎啕大哭道:“王爷啊,你不为自己考虑,难道不为你的孩子们考虑吗?殴打储君,弄不好要被抄家,你赶紧去给太子磕头认罪,妾身求你了……” 见陈氏吓得要死,李瑶宽慰道:“抄家倒不至于,但是王爵有可能被剥夺,你可以去太子府求饶,希望李瑛高抬贵手,放八弟一马。” 陈氏又给李琚磕头恳求他跟着自己去给太子道歉:“王爷啊,你要是被削了爵,没了俸禄,咱们这一大家子吃什么?求求你跟着妾身去见太子爷,希望他念在从前的情分上放你一马。” 李琚嘴硬得厉害:“男子汉大丈夫,死都不怕,还怕削爵吗?我不去!” “真是无可救药!” 李瑶感觉演的差不多了,留下一句话,气冲冲的离开了光王府。 陈氏性格老实,劝不动李琚去道歉,只好约了严氏、卢氏一起出门,前往太子府磕头赔罪,恳求太子爷高抬贵手,放自家男人一马。 望着自家女人急火攻心的样子,李琚很想告诉他不用担心,其实这都是二哥的计划,目的就是为了兄弟几个能从长安外放,再到外地一步步积蓄实力。 但想起李瑛的千叮咛万嘱咐,那夜一再告诫“此事天知地知我们三兄弟知,万万不可再让第四人知道,便是妻儿也不可告知,谋事不密,恐有灭顶之灾!” 想到这里,李琚把心一横,暴怒道:“老子宁可死,也绝不去向李瑛求饶,谁要去谁去,想让本王去卑躬屈膝,没门!” 第26章 太子殿下请开恩 不多时,太医院的秦太医来到太子府替李瑛检查,鼻梁竟然真的骨折了。 秦太医给李瑛开了一些止血养神的药方,又帮李瑛固定了鼻梁,方才告辞离去。 秦太医前脚刚走,李瑛就哼哼唧唧的呻吟起来:“好你个李琚,你下手可真狠啊,寡人与你势不两立!” 被李瑛的哀嚎吵的心烦意乱,,其他皇子们也就没了喝酒的雅兴,打算草草收场。 倒是隔壁偏厅的女眷在张妃和杨玉环的带动下,众人七嘴八舌说着京城的奇闻趣事,仿佛早就把太子被殴之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殿下,光王妃等人在门外求见。” 看门的吉小庆一溜小跑来报,站在院子里故意加大嗓门。 “不见!” 李瑛一口回绝,“寡人差点被她们的男人打死了,这几个妇人还敢来见我?让她们速速离开!” “喏!” 吉小庆答应一声,却不急着转身。 偏厅的太子妃薛柔果然走了出来:“小吉子,今天是殿下的生日,来者是客,就让光王妃他们进来!” “好嘞!” 吉小庆答应一声,一溜烟般跑向府邸大门。 片刻之后,光王妃陈氏就带着严氏和卢氏来到了院子里,来到客厅前“噗通”跪倒在地,纷纷抹泪哀求。 “太子爷,我家王爷脾气暴躁,早晨喝了闷酒,有些醉意,冲动之下失手打了殿下,还望你高抬贵手,放他一马。我们光王府愿意赔偿殿下,只要力所能及,绝不讨价还价!” 在李瑛的计划中,就是通过与李琚、李瑶产生矛盾,达到两个目的。 其一,打消在李隆基心中,自己与鄂王、光王结党的怀疑,保证自身的安全。 毕竟这几年以来,前身几乎天天和李琚、李瑶聚在一起,日日饮酒吐槽,虽然没谋划什么大事,但几乎把李隆基批的体无完肤,堪比桀纣杨广,李隆基不生气才怪! 其二,通过制造矛盾,让李琚、李瑶之中的某个人,甚至双双被贬出京城,到外地蓄谋发展。 当然,即便是外放到他乡,李隆基肯定也会派人暗中监控,但天高皇帝远,在外地做事总比留在京城方便的多。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只要有一个人外放了,有了先例,李隆基把儿子们禁锢在京城的念头就会松懈。 假以时日,李瑛抓住机会把太子禅让出去,以太子作为筹码,说不定能感动李隆基把自己外放去做王爷,到那时就如同蛟龙入海,鸟入长空。 “陈氏这般苦苦哀求,我到底该采取什么态度,才会让在场的诸位皇子相信这是一场货真价实的冲突?” 李瑛坐在凳子上,仰着头暗自思忖。 李琮、李玙、李琬、李琩等人可就在旁边看着,自己的反应稍微不对,就有可能被某个人抓住端倪,从而导致前功尽弃。 “一味的强硬不太符合人之常情,先硬后软才符合正常人的心理波动。” 想到这里,李瑛便有了主意。 “陈氏,你也算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这件事情你来评评是非,父皇的恩赐,我有义务分给你们光王府么?” 李瑛站起身来,捂着鼻子走出了宴客厅,来到了院子里。 陈氏叩首道:“圣人恩赐给殿下的,自然属于你的,不应该分给任何人。” 李瑛又把手拿开,露出了还带着血渍的鼻梁:“瞧瞧你男人把孤打的?殴打储君,意图谋反,你们光王府等着父皇降罪!” “太子殿下开恩!” 陈氏急忙哭着磕头,“望太子殿下念在兄弟一场的情分上,宽恕了我家王爷。” 严氏与卢氏也跟着磕头:“太子爷高抬贵手,饶过我家王爷!” “不行,寡人乃是大唐储君,被他如此痛殴,颜面何存?必须上奏父皇!” 李瑛口气强硬,看起来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就在这时,太子妃薛柔也跪倒在地:“殿下,还望念在光王与你兄弟一场的份上,宽恕他这一次?” 崔星彩虽然没有跟着跪下,也在旁边帮着求情:“殿下,你就宽恕老八这次,实在不行让他过来,你把他打一顿,把他的鼻梁也打折。” “殿下开恩!” “求求殿下看在孩子们的份上高抬贵手!” 陈氏跟严氏、卢氏一起嚎啕大哭,砰砰磕头,涕泪横流,让人顿生同情之心。 李瑛觉得时机差不多了,这才忿忿的道:“罢了、罢了……” 然后转头对站在门口观望的李琮道:“大哥,这件事情要不就算了?我跟老八私下里解决,就不必叨扰父皇了。” 李琮正了正脸上的青铜面具,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沉声道:“陈氏,殴打储君绝非小事,更何况孤今日与诸位兄弟在此,绝不是你磕几个头就能化解的。你且回去,本王自有计较!” “大哥,饶了老八,求你高抬贵手……” 陈氏又带着卢、严二人给李琮磕头。 李琮拉下脸来,斥喝道:“国家大事,岂容你们几个妇人撒泼?来人,给我逐出太子府!” 李琮的贴身太监张彬与诸葛恭一起上前,恭请陈氏等人离开:“陈王妃,庆王爷下了命令,你就不要为难奴婢们了。” 李琮、李瑛招呼诸位皇子进屋喝酒,院子里只剩下一群妇人与奴仆。 薛柔无奈的上前扶起陈氏,宽慰道:“弟妹莫急,太子已经心软了,这件事还有回旋余地,你就回府等着!” 陈氏抹泪道:“一切都拜托在太子妃身上了,还望你念在我们光王府全家老幼的份上,请太子爷高抬贵手。” “我一定尽力。” 薛柔好生宽慰,与崔星彩一起把陈王妃三人送出了大门。 宴客厅内酒宴结束,众王准备各自回家。 李瑛征询李琮的意思:“大哥,这件事不然就不要叨扰父皇了?让老八来给我赔礼道歉,这件事掀过去?” “不行!” 李琮一口回绝,“太子乃是一国储君,大唐国本。李琚这混账东西无礼不说,竟然还把你鼻梁打骨折了,若不严惩,成何体统?” 棣王李琰与仪王李璲、永王李璘、延王李玢纷纷道:“大哥言之有理,李琚实在太过分了,必须严惩。” 只有老三李玙和十八王李琩捏着下巴沉吟,并不急于表态。 不等李瑛说话,李琮就做了决定:“二弟在家里好生养伤,孤现在就与荣王去一趟太极宫面圣,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秉奏给父皇,由他裁决。” “好……一切由王兄做主。”李瑛一脸矛盾的样子,终是点头答应。 于是,诸位皇子带着家眷一起离开太子府。 来的时候陆陆续续,走的时候如同一阵风,太子府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谁也不想留下来招惹麻烦。 “诸位皇弟,慢走!” 李瑛站在门前,挥手送别众人,心里却是有些忐忑,也不知道李隆基会怎么处置李琚? 此刻,已经到了四月下旬,天气愈发炎热。 一阵风吹来,天空乌云密布,很快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下雨。 李瑛站在太子府门前,凝视对面重新关闭的寿王府大门,嘴里不由得呢喃一声。 “起风了,蝴蝶的翅膀扇起来了……” 第27章 各有所谋 由于突然下起了雨,李琮便邀请老六荣王李琬到自己家里坐一会,等雨晴了一起入宫面圣。 李琮是当朝司徒,又是李隆基的长子,由他出面主持兄弟们的纠纷,自然不会有人提出意见。 李琬虽然是老六,可他的官职是京兆牧,按照理论来说,只要是在京兆府下辖的地盘上发生的事情,他都有权力过问。 所以,李琮让李琬跟自己一起进宫面圣,禀明此事的决定也没人能挑出毛病。 唯一让李玙不满的是,李琮和李琬一个娘。 按照顺序也好,避嫌也好,这件事应该由身为老三的自己跟李琮一块进宫向圣人禀明此事,或者三人一块进宫,而不是只有他们亲哥俩一起进宫。 “老八这下子怕是惨了,李琮这次估计要狠狠整他。” 李玙坐在客厅里,敞着门,凝视院子里的雨幕,说道。 张庭在旁边磕着最爱吃的核桃,口沫横飞:“我就不明白了,李瑛不是跟李瑶、李琚好成了一个头,三家很不得一起搭伙过日子,怎么就打起来了呢?” “男人的事情,女人少管!” 李玙打个呵欠,吩咐婢子给自己添一件衣裳。 “呵呵……臣妾是女人,殿下可是男人,为何李琮带着老六去见圣人,却不让你去?”张庭的语气带着一丝嘲讽。 李玙面无表情:“人家的母亲现在正得宠,三兄弟势大,我得老老实实的盘着。” “哎……殿下你说。” 张庭吐出一块核桃皮,嘴里骂道,“怎么剥的,自己掌嘴。” “奴婢该死!” 站在旁边的婢女老老实实的给了自己几个巴掌。 “如果李瑛倒台了,谁最有可能成为太子?” 张庭把话题又岔了回来,“会是李琬啊还是李琩?” 李玙抚摸着下巴,沉吟道:“目前看起来李琩由于武妃的原因,更受圣人宠爱。但他能力不行,又被杨玉环迷得神魂颠倒,我觉得真要竞争,他未必是李琬的对手。” 张氏点头:“是啊,这个老六办事太稳了,他娘刘华妃在宫里的地位也仅次于武妃。” “除了刘华妃的影响之外,最重要的是,李琬还有李琮这个大哥帮忙。”李玙端起茶盏来抿了一口。 张妃点头:“还别说,那个丑鬼竟然挺有气势,你们兄弟似乎都很怕他!” “胡言乱语,你不怕这话传到李琮耳朵里么?” 李玙不满的瞪了爱妾一眼,“谨防隔墙有耳。” 张庭撇了撇撇嘴,又道:“当家的,你觉得李瑛的太子之位还能不能坐牢?” 李玙转动着手里的茶盏,似是自言自语:“花非花、雾非雾,看不清楚、看不清楚呢!前段时间风雨飘摇,这段时间却又艳阳高照,看不清楚、看不清楚啊!” “如果李瑛倒台了,王爷就不想争一下太子之位?” 张氏示意李玙张嘴,把一枚剥干净的核桃扔进了他的嘴里:“如果李瑛倒下了,按照排行来说,应该你这个老三上位……” “想什么呢?” 李玙瞪了张氏一眼:“我人微言轻,势单力孤,拿什么争夺储君之位?老老实实的保住王爷之位就不错了,该是谁的就是谁的,抢也抢不来!” 就在李玙张庭闲聊之际,李琩已经换了一身便装,从后门出了寿王府,乘坐马车冒雨赶往大明宫,面见母亲武惠妃去了。 “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突然了,我一定要尽快告诉母妃。”李琩临出门之前留下一句话。 杨玉环撑伞送他上了马车:“王爷真是辛苦,妾身相信你一定会如愿以偿,成为大唐储君。” 相隔不远的庆王府内,老大李琮正和老六李琬在书房内密谈。 “老六,你对今天李琚殴打太子之事有何看法?” 李琮摘下青铜面具,露出了让人望而生畏的一张脸庞。 由于被豹子抓了一下,他的左脸颊受损严重,半边脸塌陷了下去,鼻子缺了一块,嘴巴歪斜,好似来自地狱的勾魂使者。 只有在面对母亲和这个亲兄弟的时候,李琮才会摘下青铜面具。 除此之外,即便跟妻妾房事的时候,他都会戴着面具,而且完事之后马上离开,绝不给女人看到自己丑陋面孔的机会。 李琬抿了一口茶,轻声道:“一开始听说太子和鄂王、光王闹了矛盾,我还以为是李瑛嗅到了危机,出于壁虎断尾的求生本能。现在看来并不是,三人之间就是闹掰了……” 李琮点头:“是啊,李琚这一拳可真够狠的,不像是演戏。可为了区区一百两黄金、几百匹绸缎就翻可脸,至于吗?” “我倒不认为三人是因为赏赐起了龃龉,赏赐只是个引子而已。” 李琬放下茶盏,轻轻吹了下表面浮着的茶叶沫,在他那一双眸子里透着睿智的光芒,有着与他年龄不相称的成熟,根本不像一个只有二十四岁的年轻人。 “根本原因在于,李瑶和李琚认为李瑛只能共患难不能同富贵。落魄的时候兄弟一起喝酒诉苦,转眼你李瑛得了父皇恩宠,你却要独享。李瑶和李琚气的不是赏赐的财物,而是这份荣耀!” 李琮摩挲着残缺的脸颊,颔首道:“六弟所言极是,李瑛确实有点小人得志了,区区赏赐,你给老五和老八分一点不就完了吗?非要弄的拳脚相向,让人看了热闹!” “大哥打算如何处置李琚?” 李琬用左手指关节敲击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咄咄”声,沉声问道。 李琮冷笑道:“趁他病要他命,平常李瑛仗着老五和老八帮忙,并不太把我这个大哥放在眼中,我这次一定要趁机搞垮这个铁三角。最好能让父皇把李琚逐出京城……” “逐出京城?” 李琬闻言,露出了深深思考的表情。 李琮继续道:“李瑶和李琚乃是太子的左膀右臂,李琚被逐出京城,李瑶必然心寒,然后对李瑛产生怨恨。失去了这俩帮手,李瑛缺少了出谋划策的对象,独木难支,你早晚能取而代之……” 李琬急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大哥慎言,小弟可没这个念头…” 第28章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轰隆”。 天空响起一声惊雷,本来逐渐淅淅沥沥的雨势又变得滂沱起来。 李琮大笑着摸起茶壶,给这个一奶同胞的亲弟弟斟满茶盏。 “哈哈……雨势这么大,自家亲兄弟不妨说说真心话,难道老六你还信不过我这个大哥吗?” 李琬微微欠身表示敬意:“大哥这话说的,我从八岁时候就跟着你起居,说句冒犯父皇的话,夸大哥一句长兄如父都不为过。” “哎……老六这句话可有点拍你大哥马屁了!” 李琮大笑,“不过愚兄大你十岁,我第一次结婚的时候,你可是在大哥洞房里过的夜。” 李琬跟着笑:“呵呵……大嫂因为这事可没少奚落小弟。” “说说,如果李瑛倒台了,老六你就没有争一下太子的心思?” 李琮放下茶壶,重新坐会回了李琬对面,正色问道。 李琬沉吟了几息,缓缓开口:“实话实说,小弟若是说不想成为大唐储君,将来登上帝位那是假的……” 接着话锋一转:“但现在时机未到,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现在登上那高位,只能成为众矢之的,一着不慎,便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老六这话从何说起?” 李琮露出吃惊的表情,看起来似乎不太理解李琬的意思。 李琬似笑非笑:“难道大哥真的看不懂形势?” “真不懂,也许大哥老了?” 李琮摸着下巴,像是个虔诚请教的学生。 李琬的右手指关节再次敲打着桌面:“大哥,你觉得父皇还能活多久?外面雨大,咱哥俩敞开心扉谈谈。” “呵呵…” 李琮重新戴上了青铜面具,“父皇年轻的时候文武双全,现在体魄依然健壮,七八个羽林卫奈何他不得,少说也能活二三十年。” “这不就对了!” 李琬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父皇的手段你又不是不知道,在他眼皮底下做二三十年太子,谈何容易!” “嘶……倒是愚兄缺少见识了!”李琮露出恍然顿悟的表情。 李琬继续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将来若是想要有所作为,非但不能抢太子之位,反而应该争取从京城外放,到外地去发展势力,壮大自己,等待良机。” “可是父皇对咱们控制的如此严厉,岂会允许我们离开长安?”李琮摇头,看起来显然想都不敢想。 “李琚这不就要离开京城了嘛!” 李琬轻笑,再次总手指叩动桌面。 “唔……” 李琮有点迷糊,“这是我们想要弹劾的结果,离开京城他的王爵肯定要削,最起码要由亲王降为郡王。” “那都不重要。”” 李琬胸有成竹的说道,“只要能离开长安到地方,还拥有一定的权力,不管是亲王还是郡王都足以呼风化雨。” 李琮面色一沉:“你说,今天的冲突有没有可能是李瑛他们策划的,故意让李琚被贬出京城?” “哈哈……这不可能!” 李琬大笑,“以我对李瑛的了解,他没有这等谋略。他之所以成为太子,一是沾了大哥你……的光,二来子凭母贵。论谋略,他不一定比李琩强!” 李琮的青铜面具下露出一张幽怨扭曲的表情,心中暗道“那个位置本来是我的,难道因为我破了相,就无缘圣人之位了吗?我不甘心,我李琮发誓,迟早有一天要拿回属于我的位置!” 轰隆。 又是一阵惊雷炸起,雨势更大。 “呵呵……六弟有点小瞧李瑛了,他比李琩还是要强一些的。” 青铜面具遮盖下的李琮不动声色的说道。 李琬继续道:“再者说了,真要是李瑛设计的圈套,也不应该让没有脑子的李琚来做这枚外放的棋子。就他冲动的莽夫性格,能做成什么事?李瑶明显比他更合适。” 李琮赞成:“六弟言之有理,如果李瑛能想到这个计谋,那实在太可怕了!” 李琬继续道:“不过,我却想到了一个法子,回头跟老十二商量下,制造一个冲突,让他把我打一顿,大哥你去弹劾他,争取把老十二外放。这样的话,我们兄弟俩在京城掌控局面,老十二在外面遥相呼应,将来大事可期。” 李琬口里所说的老十二正是仪王李璲,与正在密谋的哥俩一个亲娘,都是刘华妃所生。 “可以试试。” 李琮点头,接着谨慎的叮嘱:“老六啊,这件事只能我们三兄弟知道,万一泄露了,父皇可是不会饶了我们……” 李琬笑笑:“小弟是来喝茶避雨的,我什么都没听到……” 李琮起身:“看这雨势的样子,至少还要下半个时辰,安西节度使前几天给我送了五个波斯女人,大哥带你去挑一个……” “哈哈…还是大哥疼我。”李琬大笑着起身,“好事成双,给我俩,凑一对算了。 李琮拍了拍李琬的肩膀,一起出了书房:“你大嫂恨不得全部送人,可千万别让你大嫂知道你喜欢胡姬。” …… 太极宫,昭德殿。 批阅完奏折的李隆基闭目养神,聆听高力士刚刚从十王宅收集回来的情报。 “什么,李琚竟然打了太子一顿?” 这个结果属实让李隆基有些意外,古井不波的脸上顿时写满了诧异,“这莽夫就因为太子没把赏赐分给他,就当众殴打太子?” 高力士点头:“听说打的不轻,鼻梁骨都被打的骨折了。” “……” 李隆基露出恼怒之色,打了太子和打皇帝没有多大区别,“真是混账!” 顿了一顿,接着问:“那太子和李琮怎么处置的?就任凭老八殴打储君?” 高力士道:“可能是庆王要与荣王一起进宫面圣,禀明此事。估计雨停后就应该来了。” 李隆基点头:“那就等着他们,看看来了如何说?太子有何反应?” “太子说要亲自来面圣,请求圣人严惩光王,否则他咽不下这口气。最后被庆王爷劝住了,估计此刻正在家里等着消息呢!”高力士又道。 李隆基伸手轻捋漂亮的胡须:“还要盯紧寿王,看看此事有无武妃从中作梗挑唆。” 高力士点头:“奴婢遵命,马上派人去查。” 李隆基亲手点燃一炷香,呢喃道:“一个女人,总是想要干涉内政,她这点可不如当年的丽妃!” 说着话,缓缓起身踱步来到窗前,眺望太极宫里的大雨。 “朕当初认识丽妃的时候,雨下的也是这般大。一晃过去三十年了,大雨依旧每年都下,可我的丽妃却再也回不来了……” 第29章 武惠妃的如意算盘 (食物中毒,住院了,这几天更新有点少,兄弟们多担待,过几天出院后补上) 雨幕下的大明宫巍峨雄壮,在飘摇的风雨之中依旧渊停岳峙,不动如山。 丹凤门前,身着甲胄的羽林卫腰悬长剑,手持长枪,十步一人的拱卫在御街两侧,任凭滂沱大雨浇在身上,即便全身湿透,亦是仿佛雕塑一般岿然不动。 “驾!” 随着车夫雄浑的斥喝,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在大雨中全力狂奔,径直冲向丹凤门。 “来者何人?” 为首的羽林卫校尉挺身而出,举手喝问。 驾车的车夫身手矫健,单手控缰,另外一只手从腰间摘下鱼符,大喝一声。 “寿王李琩入宫谒见惠妃娘娘!” “请。” 校尉急忙让开去路。 开元二十一年,也就是距今十三年前,因为王皇后没有子嗣,其兄王守一害怕妹妹失宠,于是请来大唐着名法师明悟祭拜南斗和北斗,并在霹雳木上(被雷击过的槐树树木)刻下天干地支和李隆基的名字,最后交给王皇后佩戴。 声称可以早日让王皇后诞下子嗣,并成为武则天一样的女圣人。 后来被宫娥举报,李隆基大怒,赐死王守一,将王皇后贬为庶民。 从那以后,大唐皇帝的后宫再也不设置皇后。 两年之后,李瑛的母亲赵丽妃因病辞世,武惠妃逐渐独宠后宫,成为了事实上的大唐皇后。 守卫皇宫的羽林卫无不畏惧武惠妃的权势,他的儿子李琩、女婿杨洄都是可以驾车直入宫门的人。 马蹄哒哒,车轮粼粼。 李琩乘坐马车穿过丹凤门,直入大明宫,一路左绕右转,最后在蓬莱殿停了下来。 看到寿王的马车到来,马上有两名小太监各自撑着一把伞迎上前去,毕恭毕敬的喊一声:“殿下。” 李琩从马车上跳下,在两把雨伞的保护下,踩着水花,拾级而上,迅速进入了蓬莱殿。 殿内紫气氤氲,香烟缭绕。 武惠妃正在和女婿杨洄下棋,女儿咸宜公主李果则百无聊赖的坐在一旁看雨。 她夫妻二人之所以一起出现在此处,就是为了等待太子寿宴的消息。 前些日子设计了个圈套阴李瑛没有成功不说,反而导致妹夫裴元礼被贬往岭南,这让武惠妃很是不爽,于是在李隆基身上吹起了枕头风。 李隆基果然很享受武惠妃的床上功夫,于是金口一开,提拔杨洄做了卫尉少卿,由从五品的官员升级到了四品。 这让武惠妃很满意,却没想到李瑛又献诗获宠,被圣人允许建立“开元诗馆”,招募天下有才华的文人墨客为大唐歌功颂德。 这就让武惠妃很不爽了,更不爽的是圣人竟然又赏赐了太子生日贺礼,并降诏命诸王前往太子府庆贺,任何人不得无故缺席。 这让武惠妃气的牙疼,突然对扳倒太子之事有些沮丧,于是今天派人召女儿李果与女婿杨洄前来大明宫商议,并等待李琩反馈消息。 “不玩了!” 看到儿子到来,武惠妃扔下了手中的棋子,随着起身,雪白的山峰颤颤悠悠。 杨洄下意识的用眼角偷瞄了一眼,再看看窗边胸前有些贫瘠的咸宜公主,心里就有些遗憾,岳母的优点,她怎么就没继承呢? “见过母后。” 李琩叉手施礼。 武惠妃走到床榻上端坐,头顶的凤钗微微颤动,“我儿免礼,快说说今天发生了何事?诸王是否都到了?经过圣人的连续恩赐,让李瑛的声望提升了许多?” “哈哈……” 李琩不由得笑出声来,“确实提升了不少,提升的被李琚把鼻梁骨给打折了。” “此话怎解?” 武惠妃有些懵逼,“李琚不是李瑛的死党吗,他怎么会打李瑛?是不小心撞伤的?” 李琩道:“迎面一拳把李瑛的鼻梁打折,眼圈成了熊猫眼。一脚踹在地上,劈头盖脸的踢了好几脚,要不是有人护着,我感觉李瑛能被打死,母后你说是不是不小心打的?” “这么粗暴?” 武惠妃皱眉,“不过,本宫喜欢,李瑛这庸才确实该打!” 李果笑嘻嘻的凑了过来:“这么火爆吗,皇兄细说。” 当下,李琩绘声绘色,添油加醋的把今天发生在太子府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哈哈……这李琚真是鲁莽啊!要是能收为己用就好了,拿来当个枪用挺好。”武惠妃发出愉悦的笑声。 李琩道:“李琮和李琬即将入宫面圣,弹劾李琚。看起来李琮要对李琚下狠手,说不定父皇会重罚李琚,若是母后能够施以援手,说不定他会感激母妃,为我所用。” 杨洄道:“李琚殴打太子,李瑶被驱逐,李瑛的铁三角分崩离析,拉拢下这俩人确实不错。” 武惠妃正了下头顶的金钗,肃声道:“本宫一会去太极宫听听动静,帮李琚说几句好话。琩儿你马上回十王宅,去李琚家中透露一下本宫会替他求情,一步步收买其心。” 李琩抱拳道:“孩儿遵命,还望母妃早日扳倒李瑛。” 武惠妃揉了揉额头,郁闷的道:“这厮最近变得精明起来,还真不能小瞧他,走一步看一步!” “喏。” 李琩答应一声,作揖离开了蓬莱殿。 暮色越来越沉,雨势又变得小了。 “咚”。 鼓楼传来暮鼓的声音,宵禁又开始了。 路上的行人如果在鼓点结束之前不能返回坊市 ,被巡夜的金吾卫抓住,将会遭到鞭笞四十的惩罚。 街上行人逐渐熙攘起来,三教九流或者撑着雨伞,或者骑马穿着蓑衣,或者乘坐加了防雨布的马车,俱都行色匆匆,唯恐被关在坊市大门外。 大街上一行人策马而来,马上的骑士俱都剽悍雄壮,骑术不凡。 队伍簇拥着两辆华丽的马车,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纹,坐在里面的正是庆王李琮与荣王李琬。 “庆王出行,让开,都让开!” 护卫的骑士趾高气昂,挥舞马鞭驱赶着街道上的行人。 坐在第二辆马车里的李琬不由得蹙眉:“大哥的侍卫如此嚣张么?” 他挑开车帘向外瞄了一眼,提醒跟在马车一旁的贴身太监道:“司马,过去提醒一下大哥的人,要低调一些。” “喏!” 司马敬答应一声,一手撑伞,一手握缰,催马向前,尖着嗓子呵斥道:“荣王爷有令,不得跋扈,各行其道便是。” 街上的行人闻言,纷纷竖起了大拇指:“荣王爷好样的!” 小半个时辰后,一行人抵达了承天门,李琮与李琬一起下车,撑着伞穿过太极门,前往昭德殿拜见圣人。 第30章 常山郡王 “儿臣李琮拜见父皇。” “儿臣李琬拜见父皇。” 两位皇子来到御案前躬身施礼,语气谨慎,态度谦恭。 靠在龙椅上假寐的李隆基睁开低垂的眼角,瞬间对这兄弟二人施加了巨大的压力:“已经宵禁了,你二人为何入宫见朕?” “启禀父皇,事情是这样的。” 李琮缓缓开口,把李琚殴打李瑛的事情添油加醋的叙述了一遍,最后道:“儿臣已经命李琚回家等候发落,但儿臣身为兄长,不能管教好诸位兄弟,亦是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请父皇发落。” “李琚好大的胆子!” 李隆基假装还不知道此事,“太子乃是储君,光王殴之,便是以臣欺君。李琚为弟,李瑛为兄,此乃以弟欺兄。简直是大逆不道,必须严惩!” “父皇圣明。” 李琮叉手称颂。 李琬没有说话,自始至终安安静静的充当大哥的僚机。 “老大、老六,你们两个说说,该如何处置老八?” 李隆基摸起御案上的银针,拨了拨桌案上的油灯,沉声问道。 李琮道:“儿臣以为,应该将李琚贬为庶民,发配岭南,以儆效尤。” “发配岭南?” 李隆基有些意外,不由得翘起了眉角,没想到李琮居然提出了如此严重的惩罚。 李琮又道:“就像父皇所说,李琮以臣欺君,以弟殴兄。更何况他还置父皇为太子庆生的圣谕不顾,分明就是抗旨,蔑视圣人。” 听到李琮后面这段话,李隆基血压陡然上升。 是啊,给李瑛庆祝生日的圣旨是自己颁布的,虽然是为了试探一下诸王对太子的态度,但这李琚真是不给面子,竟然把太子给打骨折了…… 这哪是打太子的脸,分明打的是自己这个皇帝的脸! “高将军,传旨。” 李隆基陡然提高了嗓门,不怒自威:“李琚抗旨不尊,以臣犯君,以弟欺兄,罪不可恕。即日起贬为庶民,流放岭南。” “喏!” 没想到圣人竟然会对光王做出如此严厉的惩罚,高力士颇为惊讶,但多年的城府让他也知道,现在规劝李隆基绝对没好果子吃。 “李瑶鼓动李琚行此逆举,降爵为常山郡王。” “父皇圣明。” 李琮本来只想扳倒李琚,没想到竟然连带着把李瑶也给降了爵,这简直就是意外之喜。 “太子李瑛没有处理好兄弟关系,罚俸禄一个月。” 高力士拿着笔在一边飞快记录,“奴婢记下了。” 李隆基最后挥挥手,示意李琮和李琬退下,“朕乏了,你二人退下!” “喏。” 兄弟二人齐齐答应一声,双双退出了昭德殿。 出门后,两兄弟相视一笑,没想到竟然把李瑶也干成了郡王,这意外之喜来的真是太突然了。 李琮兄弟二人出门之后,高力士方才婉转的道:“圣人,因为一时冲动,就把光王贬为庶人,是否过于严厉?” “不严厉。” 李隆基抚摸着花白的胡须道,“其一,李琚确实犯了抗旨欺君之罪,理应重罚。其二,李琮的小心思,朕岂能看不出来……” “请圣人为奴婢解惑。” 高力士为李隆基摇着蒲扇笑问。 李隆基道:“虽然朕让李琮做了除太子之外的诸王之首,但他的内心仍是不甘,一心鼓动李琬夺嫡,他好坐收渔翁之利。既然如此,那朕便从二人所请,重罚李瑶、李琚,让其他王子对李琮产生戒备之心,孤立这对兄弟。” “圣人真是老谋深算。” 高力士口中称赞,内心却有些不寒而栗。 这位圣人对付起自己的儿子来,真是一视同仁,哪棵大树想要长起来,他必摧之。 李琮和李琬还是太年轻,他们只知道算计李瑛三人,却没想到被老奸巨猾的圣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高力士正要去派人去传旨,忽然看到武惠妃驾临。 “奴婢参见娘娘。”高力士躬身施礼。 “高将军免礼。” 对于这位最受李隆基宠爱的大太监,武惠妃也不敢倨傲,微笑着颔首还礼。 李隆基一看到武惠妃的身子,强烈的征服欲就蠢蠢欲动,起身道:“爱妃,你来做什么?不是说好今晚朕去大明宫找你么?” 武惠妃笑吟吟的道:“琩儿适才给妾身送了点吃食,说起白天太子生日宴上发生了斗殴事件,老八把太子鼻梁打骨折了,李琮跟李琬一起进宫面圣,所以臣妾过来看看……” 顿了一顿,解释道:“臣妾可不是干涉政事,无论太子还是光王,都是咱们的孩子,臣妾也算他们半个母亲,所以过来问问。” 李隆基抚须:“朕决定将光王贬为庶民,发配岭南,以儆效尤。” 武惠妃吓了一跳:“哎呀…这也太严重了,老八这孩子从小就鲁莽,但他本性不坏。圣人你可不能这么对他,降低为郡王就足够严厉了,你把他贬为庶民,让他怎么活?” 李隆基有些意外:“哦……爱妃怎得对老八如此关心?” 武惠妃挽着李隆基胳膊,撒娇道:“现在后宫没有皇后,臣妾是后宫之主,所有皇子都是我的孩子。今天犯事的不管是老八还是老六,臣妾都会替他们求情。” 李隆基踱步沉吟了许久,最终还是不忍将李琚贬为庶民,缓缓开口:“高将军,修改一下圣旨:将李琚贬为常山郡王,逐出长安,前往常山就藩。鄂王李瑶罚俸禄一年。” “奴婢遵旨!” 高力士答应一声,转身前往翰林院传达圣意而去。 到了亥时,宵禁正式开始,但宣旨太监依然可以畅通无阻的纵马飞驰在长安城的大街上。 深夜时分,一直苦苦等待消息的李瑛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哈哈……真是天遂人愿,老八居然被封到了常山,这地方还是不错的,好好发育,将来大有作为!” 次日。 长安城传爆了一个消息,光王李琚因为殴打太子被逐出京城,贬为常山郡王,并外出就藩。 位于十王宅的光王府已经遭到查封,李琚带着全府上下两百多口人自长安东门离京,一路向东而去。 第31章 自称臣是酒中仙 转眼又过了数日,光王府人去楼空,街头巷尾对这件事的议论逐渐平息下来。 由于鼻梁骨折,太子府后宫暂停了“炮火”,近日没有再抓阄,李瑛安静的一个人养伤,晚上在身边伺候的是桃红和柳绿两个贴身婢子。 晚饭后到了沐浴环节,桃红和柳绿执意要帮李瑛脱衣服,并给他搓澡。 李瑛有点尴尬:“你俩都是成年人了,我当着你们的面赤身裸体,这太让人不好意思了。” 桃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殿下还不好意思?殿下跟崔良媛的洞房花烛之夜,我俩可是就隔了一道帘子伺候着的……” 柳绿在旁边跟着附和:“就是、就是,我俩啥没见过,太子爷为啥突然对我俩见外起来了?快把胳膊抬起来,让我跟桃红姐帮殿下脱衣……” “我跟崔良媛初夜,你俩就在旁边伺候着?”李瑛有些麻了。 “嗯啊,有何不妥吗?” 桃红伸出酥手抓住李瑛腰带,缓缓解开。柳绿抓住李瑛的衣襟轻轻一拉,这条玄黄色的蟒袍就被褪了下来,顿时不着片缕的站立在两个美婢的面前。 虽然前身对这种场面已经屡见不鲜,但李瑛却是有些面红耳赤,腰间“佩剑”瞬间剑拔弩张…… 吓得李瑛赶紧跳进硕大的木盆之中,“我说自己来,你俩非要帮孤更衣,万一孤把持不住,将你二人……” 桃红和柳绿再次笑出声来:“好啊、好啊……奴婢们巴不得呢,能被主子宠幸那实在太幸运了。” “呃……” 李瑛现在算是知道自己有多吃香了。 对于王公贵族来说,家里的婢女就是一件用品,只要主子有要求,她们什么都可以满足。 家里的夫人们只需要为丈夫繁衍子嗣就行,伺候男主人起居更衣的事情都是贴身婢子的,夫人根本不会在乎两者之间发生什么。 只可惜,这种传统美德在李瑛穿越之前逐渐不复存在,相比之下,李瑛还是更喜欢现在的生活方式。 平心而论,桃红和柳绿都算是中上之姿,虽然没有大家闺秀的气质,但却有小家碧玉的精致,放在李瑛穿越之前估计都能混成百万粉丝都网红。 任由两个美婢扒拉着自己,李瑛的心有些蠢蠢欲动,只可惜鼻梁骨折,不能剧烈运动,只好挂起免战牌。 洗完澡后,由二婢擦干身体,穿了睡袍,回书房隔壁的卧室一个人入寝,桃红和柳绿就隔着一道帘子睡在外面,随时满足李瑛的吩咐。 次日清晨,诸葛恭来到书房悄悄禀报:“太子爷,已经查清楚了,府里拢共有四个圣人的耳目。一个是膳房里负责买菜的张大丁、一个是洗衣房里的陈麽麽,一个是挑粪工孙旺财、一个是侍卫王横。” “嗯,全都是便于联系外界,传递消息的差使。” 李瑛微微点头,“不要打草惊蛇,找几个机敏的安插在他们身边,盯紧了就是。” “奴婢明白。” 诸葛恭点点头,接着又问:“再加上给李林甫做耳目的孙虎,差不多就这些人了。” 李瑛眸子一冷:“圣人的耳目我不敢动,但李林甫算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在储君的身边安插耳目。等老吕回来了,让他找机会干掉孙虎。” “喏。” 诸葛恭叉手领命。 晌午时分,门童来报:“启禀殿下,侍御史王维大人求见。” “王维?” 李瑛有些诧异,在前身的记忆中,自从搬到十王宅之后,太子府在这四年之内再也没有官员登门拜访。 王维的侍御史虽然只是个从六品的中层官员,但也是朝廷命官,自己与他私下相见会不会引起李隆基的猜忌,导致自己前功尽弃? “王维一个人来的吗?” “带了一个三十多岁,手里拎着酒壶,腰间悬挂佩剑的侠客。” “侠客?” 李瑛顿时来了兴趣,“难道是李白?李白不应该是书生打扮吗,怎么会是侠客打扮?” 但他依旧不敢贸然让王维入府,又问:“王御史可曾穿着官服?若是穿了,寡人不能与之相见。” “王大人穿得是便服装。”门童答道。 “这就好,你让王御史在门口稍等,我出门去见他。” 李瑛吩咐一声,飞快的返回卧室,换了一身青色的便服,出门与王维相见。 “圣人严令诸王不得干政,寡人也不能累及王御史的前程,因此只能在门外与你相见。” 来到王维面前,不等这位师佛开口,李瑛就已经抢先道歉。 王维有些遗憾,但也表示理解:“若是只有白身才能与殿下来往,微臣愿做布衣。” 李瑛目光落在旁边的中年人身上,只见他约莫三十六七岁,身高六尺有余,体型健美修长,一身青色长衫,手里拎着葫芦,腰间悬挂一柄剑鞘华丽到长剑,看起来像是个行侠仗义的侠客。 他目若朗星,双眉浓密而修长,鼻梁高挺,脸庞方正,颌下留着一缕美髯,看起来仙风道骨。 “这位是何人?” “这便是贺知章大人所说的李太白。” 王维说着话,提醒道:“太白,这位便是当今的太子爷,快快施礼相见。” 李白并没有杜甫描写的那样“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而是谦虚的叉手施礼:“庶民李白见过太子殿下。” “呵呵……来者果然就是流芳后世的诗仙李太白,既然来到我的面前,无论如何也要笼络到我的手下效力。” 李瑛努力克制着心中的兴奋之情,叉手还礼:“孤早就听闻李太白先生的大名,今日一见,足慰平生。” 但李瑛不知道的是,李白心中何尝又不是这种想法? “既然有缘认识了太子,我一定要抓住机会成为他的幕僚,等太子将来君临天下,我李白何愁不能凭诗歌拜相封侯。” 两人各怀心事,却又是郎有情妾有意,一见如故,甚至说是一见钟情都不为过。 两人侃侃而谈,互相恭维,李瑛把李白夸的天花乱坠,好似文曲星降世。 李白把李瑛夸的圣明贤能,仿佛将来可以成为汉武唐宗一样的有道明君。 王维对这番商业互捧听的尴尬癌都快犯了,仿佛局外人一般站在旁边。 最后实在忍不住,开口道:“站门口干聊,嗓子怕是要冒烟了。我做东请殿下和太白兄弟去胜业坊一个有特色的酒肆吃酒去。” 第32章 诗剑双绝 胜业坊,摘星楼。 这家酒楼的老板就是因为喜欢李白的《夜宿山寺》,方才建了这座高达五层的酒肆,招揽京城的文人墨客前来饮酒。 酒肆老板定下规矩,若是能够作一首有水平的诗歌,免除酒钱。 正是因为这样的“雅规”,所以惹得长安甚至是大唐各地的文人骚客纷至沓来,只求在摘星楼一展身手。 “哎呦,这不是王御史吗?大唐诗佛驾临,摘星楼蓬荜生辉。” 摘星楼负责迎客的掌柜是个颇有才华的女人,名字叫做金香玉,年逾四旬,却依旧风韵犹存,走起路来丰乳肥臀,风情万种。 在李白崛起之前,王维堪称大唐诗歌界的扛把子,被公认为水平要在贺知章、李适之、张九龄等人之上,金香玉自然对他记忆深刻,一眼就认了出来。 王维捻着胡须大笑:“呵呵……难得金掌柜还认得王维,诗佛的雅号愧不敢当。我今天给你带了两位顶级的诗人,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才高八斗。” “哈哈……那感情极好!” 金香玉马上朝王维身后的李瑛和李白打量了过去。 虽然李白看起来潇洒不羁,但李瑛身上的贵气却是让人望而生畏,金香玉打眼一瞧,就知道此人身份不凡。 由于穿着便装,李瑛并没有带太多随从,只带了贴身小太监吉小庆,以及另外两名分别叫做伍甲和陆丙的贴身侍卫。 “呵呵……这位公子是?” 金香玉满脸赔笑的上前,就要挽李瑛的胳膊,却被吉小庆一把推开。 “不要靠近,我家主人有洁癖。” 来过摘星楼的宦官太监也不在少数,金香玉一眼就认出吉小庆是个小太监,那么能够使用太监的,至少是王爵以上的大人物。 长安城里的王爵将近百位,微服来摘星楼看热闹的经常有,金香玉知道他们最忌讳暴露身份,当即不再多问。 “啊哈哈……奴家这样的俗人确实不配碰贵公子。” 金香玉打个哈哈,做了个请的姿势:“公子、王御史,楼上请。” 王维颔首问道:“楼上可还有雅间?” “有的、有的。” 金香玉连连点头,招呼一声:“小石头,带几位贵宾上三楼黄山厅。” 李瑛背负双手,仔细打量这座酒楼。 只见整体都是用木材建成的,刷了厚厚的朱漆,看起来雕梁画栋,富丽堂皇。 楼顶高悬一块蓝底鎏金牌匾,上面写着三个大字“摘星楼”,据说乃是草圣张旭所题。 酒楼内的墙壁上到处悬挂着诗歌,几乎全都是来此饮酒的文人墨客所作,一幅幅琳琅满目,仿佛一个大型的书法诗歌展厅。 中间的挑高中庭上悬挂着两块大幅木匾,上面正是李白的《夜宿山寺》。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哈哈,太白兄,有你的这幅佳作压场,咱们今天的酒钱应该可以免了。” 王维大笑着拍拍李白的肩膀,和他一左一右,簇拥着李瑛上了三楼。 摘星楼此时已经高朋满座,推杯换盏,吟诗作赋之声不绝于耳,听起来热闹非凡。 三人来到黄山厅落座,吉小庆与伍甲、陆丙守在门口,严禁闲杂人等靠近。 李瑛对李白道:“太白先生乃是诗坛奇才,寡人仰慕久矣,我的良媛崔星彩更是对你奉若神明。今天寡人请客,先生尽管点菜,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山里跑的,寡人都能给你弄来。” “哈哈……殿下谬赞了,李白愧不敢当。” 李白连声谦虚,甚至主动讨好李瑛,“殿下的《咏盛唐》才是千古佳作,尤其是那句九天阖闾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简直是空前绝后! 李瑛心中不由得偷笑,被后人盛赞为蔑视权贵,敢让高力士洗脚的诗仙原来也会拍马屁啊! 实事求是的说,虽然这首诗的水平算是上乘,但要是夸口空前绝后那就太违心了。 但人的内心天生依附强者,即便是诗仙李白,也没有抵御住太子的诱惑,拍起了彩虹屁。 “哈哈……太白先生谬赞了,寡人的这首诗虽然水平还说的过去,但顶多也就是中上水平,距离空前绝后差了十万八千里。倒是你的《蜀道难》才是诗坛瑰宝,千古绝唱!” 李瑛拍拍太白的肩膀,还了他一个彩虹屁。 不多时,酒菜上全,三人开怀畅饮,纵论诗坛风流人物,李白甚至即兴赋诗一首,王维也回敬了一首。 只有李瑛捂着鼻梁道:“寡人鼻伤未愈,就不在两位面前献丑了,改天静下心来,雕琢一首作品,再请两位润色。” 就在这时,突听“咣当”一声,靠近中庭的窗子被人撞开,有三个黑巾蒙面的刺客一手缀着绳索,一手握着弯刀,从天而降进入了李瑛正在吃饭的雅间。 “吐西马路沃特,迪斯尼亚!” 三名刺客嘴里吆喝着咿咿呀呀的蕃语,敏捷的扑向李瑛,手中弯刀寒光闪烁,让人不寒而栗。 “伍甲、陆丙,护驾!” 李瑛才学了几天三脚猫的功夫,面对着凶悍的刺客,吓得急忙钻到桌下,同时呼叫救援。 “哪里来的刺客,竟敢在我李白面前谋刺太子?”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寒光一闪,李白腰间长剑已经出鞘。 先是“锵锒”一声脆响,将冲在第一位的刺客弯刀击飞。 接着挽个剑花,正中对方脚踝,登时撩倒在地。 “刺!” 伴随着嘴里一声斥喝,李白接着向左一个跨步,使出了仿佛太极一般的招式。 长剑一声脆响,正中左面刺客的胸口,登时一个倒栽葱向后跌了过去。 银光再起,光华如水,李白轻而易举的将第三名刺客的面纱挑落,赫然正是一个吐蕃人。 与此同时,伍甲和陆丙一起冲了进来,左刀右棍,两路包夹,登时将这名刺客制服在地 王维拎起板凳,狠狠的一下砸在那名伤了脚踝的刺客头顶,登时昏倒在地。 “让我来!” 吉小庆冲了进来,拿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绳索,将被擒的两名刺客捆了个五花大绑。 三名吐蕃刺客一死两伤,一场虚惊就此过去。 李瑛急忙叉手向李白道谢:“想不到太白先生不仅才华盖世,出口成诗,剑术竟然如此了得,今天多亏了你在场,否则寡人今日怕是危险了!” 第33章 商业互捧 李白拎剑笑道:“庶民只身一人行走江湖,自然要学点功夫防身。我自七岁时练剑,至今已有三十余载。不是我夸口,便是披甲的边兵,人亦奈何我不得,这等刺客,李白一人能打几十。” 李瑛心里狂喜不已,我滴个乖乖,李白啊李白,你真是没让寡人失望,不仅能写诗还能打架,有幸遇上你这种文武双全的人才,寡人无论如何也要揽入麾下! 王维警惕的道:“现在还不是庆功的时候,这几名刺客必有同党。” “我去拿人!” 李白从窗子里一跃而出,一手提剑,另外一只手抓住垂下来的绳索向上攀爬,敏捷的如同猿猱。 李瑛摸起地上的弯刀护身,吩咐三名随从道:“小吉子速到街上寻找金吾卫帮忙,伍甲与陆丙上楼帮助太白先生。” “喏!” 三人答应一声,同时出门。 片刻之后,李白又抓着绳索从窗户里跳了进来,遗憾的道:“我上去的时候已是人去楼空,没有抓住刺客同党。但看桌椅的摆放,至少有六七人在吃饭,从餐具上来看,有胡人有汉人。” 李瑛拍拍李白的肩膀:“先生保护寡人,已经立下大功,调查的事情就交给官府!” 说话之间,七八个巡街的金吾卫冲进了摘星楼,在吉小庆的引领下来到三楼,带头的火长叉手问道:“哪位是东宫?” 李瑛亮了亮腰间鱼符袋,说道:“寡人便是东宫太子,孤与王御史在此饮酒,遭到三名吐蕃人刺杀,已经拿下。然而却被其同党逃脱,尔等速速在附近展开盘查。” 为首的火长拱手道:“殿下请放心,小人已经派人通知颜参军,片刻之后便能赶到。” 接着挥手吩咐其他金吾卫把两个擒获的刺客押下去,等候长官发落,并重新搜索楼上的几个房间,看看还有无可疑之人。 大概小半个时辰左右,有大约五六十名金吾卫到来,带头的正是录事参军颜杲卿。 除了负责巡街的金吾卫之外,京兆府的上百名差役也一同赶到,毕竟刺杀储君绝不是一件小事。 “把胜业坊封锁,再把平康坊到春明门的路封锁,任何人不得出城。同时在永宁坊、大宁坊设岗盘查。严密搜寻沿街店铺,若有嫌疑人等,立即拿下。” 颜杲卿一身深青色官服,手里拿着笔册,一边勾勒方案一边下令。 衙门里带队的几个班头纷纷叉手:“一切听凭颜参军吩咐。” 做完部署以后,颜杲卿上楼拜见李瑛,施礼道:“臣拜见太子殿下,可是无恙?” 李瑛没想到负责这桩案子的竟然是颜杲卿,笑道:“颜参军,咱们又见面了。” “臣这是第二次见到殿下了。”颜杲卿点头,不卑不亢的说道。 李瑛道:“刺客已经交给你们金吾卫了,查清刺客身份的事情,就拜托颜参军了。” “此乃微臣份内之事,殿下请放心。” 颜杲卿亲自把李瑛一行送出了摘星楼,并吩咐四名金吾卫护送太子回府。 李瑛笑道:“不必劳烦金吾卫了,孤身边有太白先生,足以抵得上千军万马。” 李白大笑:“殿下折煞李白了,充其量也就抵得上数十人,能抵千军万马那是三国关云长。” 颜杲卿面色微动:“莫非就是名动天下的青莲居士?” “正是在下。” 李白叉手行礼,“略有薄名而已,名动天下却是愧不敢当。” 颜杲卿还礼道:“在下琅琊颜杲卿,这厢有礼了。” “琅琊颜家书法传世,久仰大名。”李白回了一句恭敬话。 颜杲卿留下来继续办案,李瑛则带着王维和李白离开胜业坊。 “已经有些日子没见到贺监了,咱们去一趟秘书省,询问诗馆的建设进度。” 李瑛站在大街上,吩咐吉小庆回一趟太子府,叫两辆马车过来。 一顿饭的功夫之后,两辆马车赶到,并有十余名护卫随行。 为首一个身高将近七尺,年约五旬,阔面高鼻,须发微白,太阳穴高高鼓起,腰间别着一把佩剑的头目,此人正是太子府的侍卫统领吕奉仙。 他本是西域都护府的一名边兵,退伍后为还是临淄王的李隆基效力,李瑛的母亲赵氏对他颇为关照,吕奉仙铭感五内。 几年后,李隆基成了皇帝,赵氏被册封为丽妃,吕奉仙就成了一名羽林卫军官。 再后来,李瑛到了弱冠之年,离开了皇宫,赵丽妃就托付吕奉仙照顾自己的儿子。 于是,吕奉仙辞去羽林卫校尉一职,跟随李瑛前往东宫做了侍卫统领,一直到现在。 前些日子,吕奉仙回山西老家省亲,来回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直到半个时辰前方才返回太子府。 前脚刚进家门,还没来得及洗把脸,就听吉小庆回来说太子今天遇刺了,吕奉仙便扔下行囊,带了十几名侍卫上了街。 “太子爷,你没事?” 吕奉仙在街上勒马带缰,纵身下马,几个箭步来到李瑛面前,拱手赔罪:“是我回来迟了,方才让太子遇险,请殿下恕罪!” “呵呵……老吕你回来了?看你这话说的,你回家省亲,何错之有?更何况寡人身边有李太白这位顶尖剑客,不过一场虚惊罢了。” 李瑛拍了拍吕奉仙的肩膀,安抚他不要自责,这事打八竿子也怪不到他的头上。 吕奉仙打量了李白一眼,叉手道:“多谢先生保护我家殿下。” 李白叉手还礼:“吕统领言重了,我与太子同桌共饮,自然要舍命相护。” 当下李瑛独乘一辆马车,王维和李白乘坐一辆马车,在十几名护卫的簇拥下前往秘书省。 秘书省位于皇城之内,掌管大唐王朝的书籍典藏、编校等工作。穿过含光门后便到了,得到消息的贺知章亲自出迎。 “老臣贺知章拜见太子殿下。”贺知章双手作揖,行了个大礼。 李瑛道:“王御史今日介绍太白先生与寡人认识,特来询问诗馆的建设进度。” “请殿下到秘书省内坐下慢谈。” “不必了。” 李瑛为了避嫌,不肯入内,执意在外面说话。 李白笑着作揖:“晚辈见过贺监,屡次承蒙贺监提携,不胜感激。” 贺知章大笑着拍了拍李白的肩膀,说道:“太白啊,你才华横溢,学富五车,以后跟着太子混,定然是良驹遇伯乐,贤才逢明主,将来定然前程似锦,不可限量。” 又与王维见了礼,贺知章对李瑛道:“诗馆是由一座藏书院改造,再有五六日差不多就可投入使用。老臣带殿下去参观一番。” 当下,贺知章乘坐轿子前面引路,李瑛等人乘坐马车随后,一起赶往位于布政坊附近的开元诗馆参观。 第34章 我看你是曹操 布政坊位于皇城西南方位,出了含光门向西走两三里路便是,在寸土寸金的长安城属于黄金地段。 这里有一座属于秘书省管理的藏书院,院内有各类建筑两百余间,贺知章便把这座院子改成了“开元诗馆”。 秘书省调拨了十余名胥吏把这座藏书院内的书籍搬走,并打扫修葺,更换新的家具,目前正在火热整改之中。 贺知章带着李瑛三人围着院子大致的转了一圈,最后道:“秘书省人手不足,目前仅能抽调这些人手参与改建。预计最快五天,最迟七天,就可以交付给太子使用了。” “多谢贺监!” 李瑛道一声谢,请求道,“还要麻烦贺监调拨一些人手到诗馆来做事。” 贺知章说道:“秘书省的确抽调不出人手,臣发现翰林院人员有些冗余,明日早朝,臣会向圣人奏请此事。” “一切拜托在贺监身上了。”李瑛再次致谢。 李白暂时没有容身之处,李瑛向贺知章提出请求,让他自今日起便住在院内,除了督促胥吏们干活之外,还能提前规划院落的部署。 “殿下乃是诗馆之主,这等小事你说了算。” 贺知章自然一口答应下来。 于是,浪迹江湖多年的李白便暂时住在了还未建成的诗馆内。 天色迟暮,宵禁的鼓声响起,李瑛与贺知章、王维各自回家,长安城很快变得寂静起来。 “殿下,没出什么大事?” 李瑛刚一进门,薛柔、崔星彩等妻妾便围上来嘘寒问暖。 李瑛把李白吹嘘了一通,最后道:“这李太白不仅诗歌写的好,剑术更是出神入化,有他保护,寡人毫发无损。” 崔星彩不由得化身小迷妹:“太白先生真是奇人,改天殿下一定把他邀请到咱们家做客,让臣妾们见识一番大唐诗仙的风采。” 李瑛笑道:“李白乃是布衣之身,带他来太子府做客是没问题的,改天孤一定满足你们的愿望。” 吃完饭后抓阄,李瑛一视同仁,给了三个女人公平竞争的机会,最后花落太子妃头顶。 “妾身回去准备一番。” 薛柔喜滋滋的提前返回自己的院子,崔星彩、杜芳菲各自离开。 浸泡了干玫瑰花瓣的温水洗净了李瑛身上的污垢,体白如雪、峰峦巍峨的薛妃陪着同浴,一场鸳鸯戏水,端的是高潮迭起,直上云霄…… 李瑛不得不承认,薛柔不仅人长的丰腴,而且也是功夫最好的… “果然,一个女人一个味道,人生之乐,不过如此,快哉、快哉!” 洗完澡之后,移驾卧房,又是一场鏖战,只杀的娇娘低喘,美人乱颤…… 次日。 李瑛早早起床,前往诗馆探望李白,相谈甚欢,中午举杯对饮,直到日暮方才散场。 又过了一日,李瑛派诸葛恭来到诗馆邀请李白前往太子府做客,李白欣然从之,乘坐太子銮驾穿过熙熙攘攘的长安大街,直趋太子府。 马车来到兴庆宫,转个弯向前再走五六里路,便进入了规模宏大的十王宅。 “圣人真是防儿如防虎啊!” 李白掀起车帘向外眺望,看着鳞次栉比的王府,心中感慨不已。 但让李白奇怪的是,身为诸王之首的太子府邸居然坐落在十王宅的最后方,不免让人诧异。 “由此可见,圣人似乎并不喜欢太子殿下呢?” “吁!” 伴随着车夫的一声勒马,马车在大理石铺就的宽阔道路上停了下来。 诸葛恭面带笑容的招呼一声:“太子府到了,太白先生请下车。” “有劳诸葛公公。” 李白道一声谢,掀起车帘跳了下来,只见李瑛正率领几位美艳的妻妾在门前恭迎。 “哈哈……欢迎太白先生来太子府作客。” 李瑛朗声大笑,做出了一个欢迎的姿势。 李白急忙叉手致谢:“多谢殿下盛情款待,李白铭感五内。” 李瑛将身边的妻妾一一向李白做了介绍,最后重点放在崔星彩身上:“这位是寡人的良媛崔星彩,出自博陵崔氏,她略有文采,也能作几首打油诗,对太白先生仰慕的紧呐!” “妾身的水平就算差一些,那也不是打油诗啊!” 崔星彩噘嘴嗔怪,“太子爷有些埋汰人了,我堂兄可是夸我写的好几首都有挺高的造诣。” 李白笑道:“说起博陵崔氏来,我倒是有个好友,名字叫做崔颢,不知良媛可否认识?” “认识、认识……何止是认识,崔颢可是我的堂兄。” 提起崔颢的名字,崔星彩登时来了精神,“我与堂兄经常书信往来,这次圣人允许太子设立‘开元诗馆’,我已经修书告诉堂兄,邀请他来京城共襄盛举。或许用不了多久,他就出现在长安城了。” 李白闻言大喜,抚须道:“那真是好极了,我在黄鹤楼、泰山等地与云游四方的崔颢兄两次相遇,饮酒作诗,相逢恨晚。若是能在京城相逢,当是人生一大快事!” 就在这时,守卫十王宅的金吾卫策马前来禀报:“太子殿下,街上有一个自称崔颢之人,拿着良媛的书信求见。” “呃……” 李瑛先是愕然,随即大笑:“这不是崔颢,应该是曹操?” 李白也是仰天大笑:“如果真是崔兄,那可真是天意注定我们在长安相遇。” 崔星彩高兴的几乎要跳起来:“既然手里有我的书信,那肯定是我兄长,快快放进来。” “喏!” 金吾卫答应一声,翻身上马,朝十王宅的门坊而去。 大概一炷香的功夫之后,只见一个年约三旬,中等身材,相貌忠厚,头戴幞头,做书生打扮的男子,骑着一匹毛驴缓缓行来。 李瑛不认识崔颢,便笑吟吟的背负双手静看他与崔星彩、李白叙旧,等他们聊完后,自己这个太子再站出来。 “堂兄,你来的倒是快啊!” 崔星彩笑容满面的上前,帮助崔颢挽住了毛驴。 崔颢大笑着跳下毛驴:“我的良媛妹妹修书召唤,愚兄岂敢怠慢?只可惜在华山遇上劫匪,马匹和盘缠被抢,只能找友人借了一匹毛驴,这才来到长安……” 说到这里,话音突然一顿:“对了,妹妹怎么摆这么大的阵仗迎接愚兄?你也太高抬哥哥了……啊哈哈……” “崔兄这么辛苦来到长安,岂能不盛情款待?还识得我李白否?” 李白不等崔星彩回答崔颢,便笑吟吟的站出来叉手施礼。 “李太白?” 崔颢一愣,“你怎么会出现在此处,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李白开玩笑道:“崔兄你这话就见外了,圣人建设诗馆广招天下文人墨客,既然你来得,难道李白来不得?或者崔兄的意思是李白不配进入诗馆?” 崔颢急忙作揖施礼:“李兄这话折煞小弟了,崔颢岂有此意?论文采,太白兄如同皓月,崔颢不过萤火,小弟哪敢有这般想法!实在是见到太白兄,心中激动。” 第35章 将进酒 三个人寒暄了片刻,才想起主角被晾在了一旁。 “这位是我的夫君,当今太子。”崔星彩退到李瑛身后,郑重的介绍给兄长崔颢。 崔颢急忙弯腰作揖:“庶民崔颢见过太子殿下。” 李瑛还礼:“崔先生免礼,寡人看过你的许多作品,尤其是那首故人西辞黄鹤楼,当真是千古绝唱……” 然后,现场集体犯了尴尬癌。 李瑛马上发现自己张冠李戴了,打个哈哈,以开玩笑的口吻道:“当然,太白先生写的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同样是诗坛瑰宝……” 崔颢大笑:“哈哈……殿下真是幽默,拙作岂能跟太白先生的作品互换?那我岂不是赚大发了!” 李白也道:“我送孟兄去扬州的这首诗只能算是打油诗,更不能与崔兄的神作相提并论。黄鹤楼有崔兄这首诗压轴,任谁都得俯首称臣。” 李瑛心里暗叫惭愧:“好险啊……今天差点当众出糗,幸亏机智如我。” 一场失误最终演变成了一个幽默的玩笑,在诸葛恭的引领下,众人进了太子府宴客厅分宾主落座。 李瑛命太子府的几名舞姬献舞,李白以手击鼓伴奏,并亮开嗓门高歌一曲,堪称载歌载舞。 “太白先生真乃雅士!” 李瑛赞叹不已,“寡人知道先生能作诗、能舞剑,没想到竟然还能高歌击鼓,简直是无所不能。” 崔颢甘拜下风:“不像我,就会写几首诗歌。” 宾主开怀畅饮,李白喝的略有醉意,再次击鼓起舞,朗声道:“承蒙太子殿下器重,李白无以为报,今日便赋诗一首,以回馈太子知遇之恩。” “太好了,寡人洗耳恭听” 李瑛立即击掌叫好,吩咐诸葛恭准备笔墨纸砚,准备誊录诗仙的大作。 崔星彩更是欢呼雀跃,兴奋的像个小女孩:“太好了,能够亲眼见到太白先生作诗,真是三生有幸。” 崔颢亦是叉手:“请太白兄赐教!” 李白霍然起身,在筵席中央来回踱步,以手击鼓,仰天吟诵。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李太子,崔颢兄,将进酒,杯莫停。 今日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李瑛不知道历史上的李白什么时候写下的这首《将进酒》,但现在却知道这首名垂千古的佳作在今天诞生于太子府。 尤其是李白修改了里面的一句话,把“岑夫子、丹丘生”改成了“李太子、崔颢兄”,然后就天衣无缝的契合了现代的场景。 “好诗,写的好!” 李瑛还未开口,崔星彩却已经兴奋的击节叫好。 崔颢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诗仙啊,不愧是我大唐的谪仙人,一壶酒下去就是一首千古绝唱!古往今来,谁人能敌李太白?” “哈哈……献丑了!” 李白收了腰鼓,朝众人拱手行了一圈礼,好似街头杂耍的艺人谢场讨钱,许多人忍不住下意识的摸了摸荷包。 “太子、崔兄,咱们三人酒逢知己千杯少,你们都来一首!” 李白对自己这首酒后之作很是满意,热情的邀请李瑛和崔颢作诗相和。 崔颢推辞不过,当即起身咏诗一首,只是文采一般,非但比不了李白这首大气磅礴的《将进酒》,就算比起他自己的黄鹤楼也有较大差距。 “献丑了,该太子殿下了。” 崔颢也知道自己这首作品的水平只能算是中等,当即把锅甩给了李瑛。 经过李白和崔颢的热场,李瑛开动脑筋,已经想好了借鉴的诗歌,那就是杜甫的《饮中八仙歌》。 “既然太白先生与崔先生都留下了佳作,那寡人就献丑了。” 李瑛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缓缓起身,来到筵席中央踱步,找找曹植七步成诗的感觉。 “前天刚与贺监、王摩诘一聚,近日连续与太白先生对饮,酒逢知己千杯少,实在是人生一大乐事。寡人想起咱们大唐几位喜欢饮酒作诗的文豪,堪称酒中八仙,寡人今日便为此题诗一首。” “好!” 李白击掌叫好,“想不到我李白也能成为太子诗中人物,庶民洗耳恭听。” 李瑛清了清嗓子,开口吟诵起来:“知章骑马似乘船,眼花落井水底眠。 汝阳三斗始朝天,道逢麹车口流涎,恨不移封向酒泉。 左相日兴费万钱,饮如长鲸吸百川,衔杯乐圣称世贤。 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苏晋长斋绣佛前,醉中往往爱逃禅。 李白一斗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张旭三杯草圣传,脱帽露顶王公前,挥毫落纸如云烟。 焦遂五斗方卓然,高谈雄辨惊四筵。” 一首咏罢,现场欢声雷动,甚至就连现场的舞姬、婢子都拍手叫好,这情形像极了李瑛穿越前某领导发言的场面。 李白高兴的几乎要疯了,击节狂赞:“好一个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太潇洒了,这正是李白心中所想,知我者太子殿下也!” 根据李瑛的了解,与李白齐名的诗圣杜甫今年也就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大部分作品都还没有问世,甚至他跟李白目前都不认识,他的作品可以大胆的搬运借鉴。 崔颢也是心悦诚服:“太子殿下这首诗写的也是极好,与太白兄的《将进酒》堪称伯仲之间。” 李瑛连连摆手:“崔先生谬赞了,寡人这首诗充其量还行,但若说与太白先生的《将进酒》一般水平,那就是言不由衷了。” 崔星彩站出来当裁判:“堂兄你这话不对,虽然殿下这首诗写的还行,但比起太白先生的《将进酒》还是差了一大截。” 李白哈哈大笑:“说句不谦虚的话,我也是觉得我这首将进酒水平更高一些……哈哈,喝酒、喝酒,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李瑛亦是大笑:“有太白先生在,别人只能争第二。如果曹子建与你生在同一时代,他最多只能得一斗,八斗是你李太白的。” “哈哈……太子爷折煞李白也,喝酒、喝酒!”李白举起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众人再次落座对饮,直到暮鼓响起,李白方才派诸葛恭把李白送回诗馆,又让崔颢也跟着暂时住在那里。 次日清晨,天色未亮。 太子府门前突然来了一名风尘仆仆的使者,自称是受了在兖州泗水担任县令的杜希望所托,求见太子。 第36章 岳丈下狱 门童看完使者的凭证后立即禀报诸葛恭,诸葛恭又敲响了太子妃薛柔的院门,告诉婢子有要紧事情找太子殿下。 李瑛这几日又钟情于薛柔的床上风情,一连三天翻了她的牌子,每夜都纵马驰骋,乐此不疲,此刻尚在梦乡之中。 诸葛恭是太子府的头号大总管,婢子不敢怠慢,立即敲响了卧房门禀报:“殿下,诸葛总管求见。” “让他进来。” 李瑛也不避讳,一边在桃红、柳绿的伺候下洗漱更衣,一边召见诸葛恭。 片刻之后,诸葛恭进了院子,拱手道:“太子爷,门外来了一个使者,自称是来自兖州泗水县,乃是受杜希望大人所托。” “杜承徽的父亲?”李瑛有些意外,“可曾说为何而来?” 诸葛恭道:“使者说要见了太子殿下与承徽娘娘之后才肯说。” “那让他去书房等着寡人,同时通知杜承徽。” 李瑛吩咐一声,让桃红、柳绿加快速度给自己梳洗更衣。 大概一炷香的功夫之后,李瑛收拾完毕,穿着一件朱红色的蟒袍,在吉小庆的陪伴下来到书房。 只见杜芳菲早已在此等候多时,除了府中人员之外,还有一位满身风尘的使者。 来的使者不是别人,正是泗水县县令杜希望的师爷林庚。 杜芳菲已经从林庚的口中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一见李瑛到来,立即跪倒在地:“殿下,请救救我阿爷。” “爱妾快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李瑛急忙弯腰扶起泪流满面的杜芳菲,同时询问林庚:“到底发生了何事?” 林庚“噗通”跪倒在地,将冒险来长安的原因大致说了一遍。 原来就在五六天之前,担任泗水县县令的杜希望被户部派去核查的人员免去县令之职,并下在大狱,等候发落。 “不是说岳丈在地方政绩斐然,路不拾遗,百姓人称杜青天么?为何会被罢官下狱?” 李瑛在书案后面坐了,亲自点燃了檀香,让头脑清醒一些。 林庚道:“户部官员给杜翁定的罪名是税收不利、欺君罔上。” “税收不利?” 李瑛不由得哑然失笑,“如果寡人没记错的话,泗水县前年的税收应该在河南道名列前茅?当时,户部侍郎陈希烈还特意向孤道贺,说寡人的岳丈治理有方,政绩斐然。这怎么才两年的时间,岳丈就成了收税不利、欺君罔上了?” 李庚肯定的道:“前年,我们泗水县的赋税在河南道一百多个县之中排名第十。但去年由于境内闹蝗灾,税收有所下降,但在河南道也能排到五六十名。 杜翁和泗水县的百姓实在弄不明白,怎么就被下狱了呢?所以小人才跑到长安来请殿下帮个忙,将杜翁从狱中捞出来。” “十有八九是冲我这个太子来的!” 李瑛的内心有些难受,连个做县令的岳父都保不住,自己这个太子实在窝囊! 但自己现在也弄不明白发生了何事,就算要营救杜希望也是无从下手,只能先找人打听下风声再说。 “户部派去核查的人员是谁?”李瑛问道。 林庚答道:“乃是户部度支司郎中郭满堂。” 不等李瑛开口,旁边的诸葛恭道:“据奴婢所知,郭满堂乃是李林甫的爪牙。 “果然是冲着寡人来的!” 李瑛不由得怒拍桌案,“户部仅有六名郎中,却派了手握实权的郭满堂赶往千里之遥的兖州核查,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明显是冲着寡人来的!” 林庚磕头求救:“求太子爷搭救杜翁一把,他是个好官,万民称颂。他已经在县令的职位上蹉跎了多年,就算不提拔他,也不该将他下在大狱。” “林师爷请放心,孤一定会帮岳丈讨个公道。” 李瑛亲自扶起林庚,吩咐诸葛恭好生款待,让他在客房暂时住下,待自己打探一番再说。 诸葛恭带着林庚下去之后,杜芳菲再次跪倒在李瑛面前,垂泪道:“殿下,求你救救阿爷,他是个好官,不该遭到这样的对待。” 李瑛叹息道:“是我连累了岳丈,害得他非但不能升迁,还被下了大狱。你放心,寡人一定竭尽所能,帮助岳丈沉冤昭雪。” 顿了一顿,又道:“你们京兆杜氏也是大族,族内做官的不少,你今天可以回趟娘家找几个人帮忙。” “殿下觉得谁能帮阿爷说得上话?” 杜芳菲方寸大乱,一时竟不知道向何人求救。 “在外地做官的帮不上忙,你就找刑部侍郎杜开疆、大理少卿杜长生、谏议大夫杜斌这几个人就行。” 虽然李瑛不敢涉政,但并不代表他对官场的事情没有了解,京兆杜氏的几个代表人物他还是了如指掌的。 “好、好……臣妾马上就去这几家求救。” “让诸葛陪你走一趟。” “多谢殿下。” 杜芳菲答应一声,匆匆离开书房,回去准备礼物去了,求人帮忙自然不能空手登门。 早饭过后,两辆马车驶出太子府,李瑛乘车前往开元诗馆,杜芳菲则前往京兆杜氏聚集的长兴坊和永乐坊走动,请求族人帮助父亲避免这场牢狱之灾。 考虑着杜芳菲只有十六岁的年龄,自然没有多深的城府,因此李瑛命令办事老练的诸葛恭随行,跟在她身边帮着出谋划策。 李瑛则在吕奉仙的保护下,带着吉小庆乘坐马车前往开元诗馆。 半个时辰后,李瑛抵达了位于布政坊的诗馆,只见几个匠人正在悬挂鎏金牌匾,上面写着四个大字“开元诗馆”,字体苍虬有力,颇见功底。 李白和崔颢一起出门迎接太子,俱都满脸喜悦的说,再有一两日,诗馆就可以正式开张了。 李瑛今天不是为了讨论诗歌而来,乃是为了打探朝堂上的事情,因此谈兴不高。 估摸着早朝该结束了,李瑛吩咐李白道:“有劳太白先生去一趟秘书省,邀请贺监过来共商开馆之事。” 李白欣然从之,骑马赶往皇城,恰好在顺义门附近撞见散朝归来的贺知章,当即下马相见:“拜见贺监。” “呵呵……太白来皇城是来找老夫吗?”贺知章笑问。 “昨日在太子府做客,酒后作了一首诗,特地拿来请贺监指教。” 为了掩人耳目,李白并没有急着道明来意,而是先把昨天创作的《将进酒》献给贺知章,请他评判。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妙哉,妙哉,简直是旷世之作,不愧谪仙人!” 贺知章看完手稿后赞不绝口,佩服的五体投地。 李白又道:“太子殿下也做了一首诗歌相和,里面还有贺监的事迹。有劳贺监跟我去一趟诗馆与太子相见,并商讨一下开馆事宜。” 贺知章欣然从之,当即吩咐轿夫掉头前往布政坊与太子相见。 第37章 奸相势大 李瑛等了大概半个时辰,就看到李白成功的把贺知章邀请到了诗馆。 贺知章的职位是秘书监,是秘书省的长官,掌管着整个大唐的藏书、编校等工作,品秩为从三品,实权虽然不大,但级别却足以比肩六部尚书。 因此李瑛打算向贺知章打听一下朝堂上的事情,户部为何会派出位高权重的度支部郎中郭满堂前往千里之遥的泗水核查税收,并把自己的岳丈下在了大狱? 与太子寒暄完毕后,贺知章先在属官的陪同下视察了一遭诗馆,对工作指出了不足,最后来到李瑛面前,叉手道: “圣人已经答应从翰林院调拨三十名胥吏过来听用,后天是个黄道吉日,诗馆可以选择此日开张。” “多谢贺监的鼎力支持。”李瑛作揖致谢。 贺知章急忙还礼:“殿下不必多礼,此乃微臣份内之事。” 顿了一顿,又道:“圣人还说了,诗馆人员的俸禄由户部拨给,普通诗人每月三千铜钱,水平较高的诗人每月五千钱,像太白这种蜚声海内的顶级诗人,每月可以发放一万钱的俸酬。” 李瑛正在为俸禄发愁,担心李隆基让自己自负盈亏,那将会让太子府本来就不富裕的生活雪上加霜,没想到李三郎这次竟然大方了一次,倒是出乎预料。 “真是太谢谢贺监了,你简直就是诗馆的衣食父母,正是因为有了你的倾力付出,才有了诗馆的诞生。” 李瑛对着贺知章深深作揖,发自肺腑的表示感谢。 贺知章连忙回礼:“此乃圣人慷慨,老臣只是从中斡旋罢了,太子爷言重了!” 李白也跟着作揖,笑道:“没想到我李白竟然能领到跟县太爷一样的俸禄,等钱到手了,我请贺监去摘星楼吃酒。” 贺知章笑道:“凭你李白的文采,在摘星楼吃酒还用花钱?怕不是要吃一辈子白食。” 李瑛又介绍崔颢:“这位是来自博陵崔氏的崔颢先生,他所写的黄鹤楼想必贺监有所耳闻。” 贺知章为之侧目:“哦……莫非就是那首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正是拙作。” 崔颢面对这位文坛巨匠,不敢怠慢,急忙作揖施礼:“博陵崔颢见过贺监。” “年轻人,有文采!” 贺知章高兴的拍着崔颢的肩膀,夸赞道:“你这首诗写的很有水平,足以比肩张相(张九龄)的‘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你与太白好好努力,争取让咱们大唐的文化璀璨夺目,流传千古!” 勉励完了崔颢,贺知章才想起李白说的话,笑问李瑛:“适才看过李太白的《将进酒》,实在是让人酣畅淋漓,意犹未尽。他说太子那日也做了一首诗歌相和,里面还有老夫的事迹,愿闻其详。” “贺老见笑了,这面请,咱们去花坛那边走走。” 李瑛做了个一个请的姿势,与贺知章并肩漫步在花园的小径之中,李白与崔颢识趣的没有跟来。 “寡人的这首诗叫做《饮中八仙歌》,是这样写的。” 由于诗馆内还有许多匠人和胥吏在干活,因此李瑛并没有直接询问贺知章关于杜希望被下狱的事情,而是先摇头晃脑的吟诵起诗歌来。 “知章骑马似乘船,眼花落井水底眠…… 李白一斗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贺知章听完之后不由得拍掌叫好:“好一个天子呼来不上船,简直是将酒仙刻画活了。” 接着话锋一转,带着疑惑道:“不过呢,这个左相怎解?看诗词的意思说的好像是李适之,不知殿下因何称之为左相?” “卧槽,盗诗果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不就出破绽了嘛!”李瑛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历史上的杜甫是在十年之后才写下了这首《饮中八仙歌》,那时候大唐已经由开元进入天宝时代,李隆基在政治上做出改革,设立左相和右相, 担任中书令的李林甫为右相,而兵部尚书李适之则登上左相之位,因此杜甫在诗中称呼李适之并无不妥,而李瑛现在就把李适之称为左相,则明显出了纰漏。 “那个……事情是这样的。” 李瑛开始圆谎,“前些日子,我进宫面圣的时候,父皇曾经跟我提起打算改革相制,设置左、右二相。李适之如今正当壮年,官拜兵部尚书,很有可能继牛仙客之后登上相位,故此……寡人在诗中称之为左相,也算是一个小预言,没想到却瞒不过贺监的火眼金睛。” 贺知章恍然顿悟:“原来如此啊,放眼整个朝堂,确实也就是李适之最有资格拜相了,看来老夫以后得多跟他亲近亲近。” 随着谈话的深入,两人也逐渐进入了花园深处,瞅瞅四下无人,李瑛便开门见山的请教:“此番劳动贺监驾临诗馆,孤还有一事请教,还望为寡人解惑。” “太子请讲?” 贺知章并没有反感李瑛挖坑,坦荡的问道。 李瑛道:“孤的岳丈杜希望在兖州泗水县担任县令多年,颇有政绩,百姓称颂。多年来一直未能升迁不说,却在数日前被户部核查赋税的郭满堂以收税不利、欺君罔上的罪名免去官职,下在大狱。因此孤想问问贺监可知道此事?” “老夫知道此事。” 贺知章抚须将这件事情大致讲述了一遍。 半月前,户部尚书裴宽在早朝上禀报,由于北方许多地区出现了旱灾,导致赋税锐减,长安粮仓告急。 李林甫却说区区旱灾不足以影响赋税,肯定是许多地方官员借机中饱私囊,惹的圣人勃然大怒。于是命令李林甫负责彻查此事,将赋税下降最严重的三个县的县令贬为庶民,并发配到岭南做苦役,以儆效尤。 “果然是李林甫从中作梗!” 李瑛总算弄清楚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无奈的叹息一声:“杜希望治下的泗水县百姓乐业,丰衣足食,前年的税收高居河南道前十名,去年虽然有所下降,但也排在四五十名,把这样一位百姓交口称赞的父母官下狱,如何让百姓心服口服?” 贺知章抚须道:“杜希望的名声,老夫也听说过,是否需要我在早朝上代为申冤?” 李瑛拱手致谢:“贺监今年已是七十八岁的高龄,再有几年便可以致仕回家,安享晚年。如今李林甫权倾朝野,我绝不能让贺监为了我与之树敌。” 贺知章的品级虽然跟正三品的李林甫相差不大,但权力却是天壤之别,贺知章内心深处也不想得罪李林甫,免得晚节不保。 “自从张相被贬到荆州后,牛仙客几乎就是应声虫,李林甫说往东他不敢往西,李林甫说打狗他不敢骂鸡。致使朝中附言趋势之辈、阿谀奉承之徒愈来愈多,朝风日下,本官已有致仕退隐的想法……” 贺知章抚须感慨,一副无可奈何的语气。 李瑛道:“贺监请放心,孤的承徽杜氏已经前往京兆杜氏求援去了,如果无人肯站出来。孤便亲自入宫向父皇讨个说法,问问杜希望何罪之有,却要被革职下狱?” 第38章 一点都操不了 李瑛回到家中的时候,杜芳菲竟然已经提前返回,这让他很是诧异。 “不愧是京兆杜氏,一上午的时间就摆平了吗?” 杜芳菲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什么京兆杜氏,不过是虚名罢了。殿下所说的这几家,臣妾都去了,除了杜长生答应帮忙想办法之外,杜开疆与杜斌俱都一口回绝,不愿意插手此事。” 李瑛叹息一声:“京兆杜氏虽然厉害,那也是相对老百姓,在奸相李林甫的面前还是不够看呐!” 话虽这样说,但京兆杜氏面对自己的族人被冤枉下狱,一个个明哲保身,见死不救,也实在让人鄙夷。 薛柔见杜芳菲哭的厉害,劝慰道:“妹妹莫哭,实在找不到帮忙的,我回一趟娘家,让我阿爷帮忙活动一下。” 薛柔的父亲薛绦今年四十出头,目前官拜正五品的礼部郎中,并没有太大的实权。但河东薛氏的威望不在京兆杜氏之下,而且族人更加团结。 杜芳菲抹泪道:“劳烦姐姐的家人帮忙,怎么好意思?” 李瑛负手踱步,看着自己的女人哭的梨花带雨,心中不由得怒火渐起。 “奸相真是欺我太甚,大唐县令上千个,为何偏偏将政绩斐然的杜希望下狱?简直是骑到老子头上拉屎!” “我李瑛好歹也是大唐帝国的储君,难道你在我头上拉屎,我还不能反抗?我直接去找李隆基讨个公道,干嘛还要借别人的嘴喊冤?” “诸葛,备车!” 李瑛吩咐一声,“寡人要进宫面圣。” 杜芳菲喜出望外,急忙跪地磕头:“多谢殿下帮忙,有你出面,阿爷一定能摆脱牢狱之灾。” 薛柔有些担忧:“圣人可是再三告诫,不许诸王涉政,陛下贸然出头,会不会引起圣人猜忌?” 李瑛冷哼:“若是为蒙冤下狱的岳父喊冤都是涉政,那面见自己的父亲难道也是涉政?若是父皇这般认为,那就让他赐死我好了。” “殿下莫要冲动,咱们从长计议,杜翁定能逢凶化吉。” 薛柔极力安抚李瑛,避免他因为冲动做出过激的事情。 李瑛却是心意已决:“太子的岳丈蒙冤下狱,身为太子的我却还要奔走托人,那我这个太子不做也罢,进宫!” 半个时辰后,太子的銮驾出现在了承天门。 李瑛下车一问,才知道散了早朝之后,李隆基就携带武惠妃和刘华妃等十几位嫔妃出了太极宫,前往芙蓉园游玩去了,估计今晚不回太极宫了。 “去芙蓉园。” 李瑛立即吩咐车夫掉头,在十几名侍卫的簇拥下,沿着朱雀大街一路向南。 走了十几里路后,方才抵达安义坊,掉头向东,又走了小半个时辰的功夫,过了建福寺,方才抵达了芙蓉园。 这还是李瑛穿越之后,第一次走这么远的路程。 坐在马车里跑了一个多时辰,走了三十多里路,转了还不到长安城的一半。 这一路行来,李瑛算是见识到了大唐京城的繁华与宏伟,不愧是这个时期的世界顶级大都市。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除了三教九流的汉人之外,还有操着各种语言,肤色各异的藩邦人员,他们或者经商、或者传教、或者求学,充分展示了大唐帝国的包容性与多元化。 曲江池旌旗林立,盔甲映日,左羽林卫出动了一千人护驾,将芙蓉园拱卫的铜墙铁壁。 李瑛的马车在远处停下,命令诸葛恭上前求见。 “有劳公公通禀圣人,就说太子有急事求见。” 诸葛恭怀抱拂尘,对一个年轻的同行柔声央求。 对方似乎并不太把太子放在眼里,鼻孔朝天:“圣人玩的正尽兴,谁敢现在去打扰?要不让太子爷直接过去?” 诸葛恭赔笑:“公公莫开玩笑,不经通报擅自面君,乃是逾礼之举,有劳你操心则个。” “一点都操不了!” 年轻太监如实回答。 “小林子,你又在狐假虎威了么?” 一个年纪略大一些的太监走了过来,正是去太子府颁布过两次圣旨的柳胜。 “见过柳公公。” 诸葛恭急忙施礼,“太子爷有急事求见陛下,能否向圣人通融一声?” 柳胜瞄了一眼隔着帘子眺望曲江池的李瑛,微微颔首:“咱家尽力。” 大概小半个时辰之后,柳胜喜滋滋的返回,径直来到马车旁施礼:“禀报太子爷,圣人此刻正在紫云楼休息,他答应让你过去了。” 李瑛一掀车帘跳了下来,对柳胜叉手道:“有劳柳公公了,你的恩情,寡人铭记于心。” “呵呵……太子爷客气了,此乃奴婢分内之事。” 柳胜左绕右转,前面带路,领着李瑛走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终于抵达了飞阁流丹、雕栏玉砌的紫云楼。 只听楼内莺声燕语,远远便能看到七八个妃子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穿着薄衫的李隆基,周遭的婢子、太监将彩云楼的台阶站的满满当当,少说也有上百人伺候着。 “儿臣李瑛,求见父皇。” 李瑛在彩云楼的台阶下驻足,跪地叩首。 李隆基挥手示意嫔妃们暂且退后,缓缓起身走到台阶前,居高临下的问道:“太子如此急匆匆的来找朕有何要紧的事情?” 李瑛将目的如实道来:“今日清晨,有个来自兖州泗水的使者求见儿臣……” 最后说道:“泗水县令杜希望在任多年,政绩斐然,百姓交口称赞,当地人称‘杜青天’。户部官员冤枉忠良,将其下狱,矛头明显指向儿臣,故此儿臣请父皇明察。” 李隆基露出无聊的表情:“原来就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啊?只是下狱罢了,又不是杀头,朕相信户部查清楚之后,一定会还杜希望一个公道。” 旁边的武惠妃哂笑道:“太子真是恃宠而骄,区区一个县令的事情也敢惊扰圣驾,莫非以为圣人无所事事?” 李瑛磕头道:“杜希望本是能臣,却因为儿臣得不到升迁,此番又被冤枉下狱,实在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故此,请父皇彻查此事,还杜希望一个公道……” “这么一件小事,明儿个朕让李林甫查一下。” 李隆基不耐烦的挥手,“你就退下,不要打扰朕的雅兴了。” “咳咳……” 站在后面的高力士轻咳一声,附在李隆基耳边道,“杜希望乃是京兆杜氏出身,向来声望素着。户部将他下狱有明显针对太子的嫌疑,若传播开来,天下臣民说不定会猜测是圣人您指示的,马虎不得啊……” 李隆基微微颔首,清了清嗓子道:“传旨让李林甫、户部尚书裴宽,以及户部的两个侍郎今晚到这里来见朕,让他们当面向太子解释。” “遵旨!” 高力士拂尘一扫,答应一声。 李隆基不耐烦的挥挥袖子,吩咐李瑛:“你到彩霞亭等着,不要打扰朕的雅兴,李林甫他们什么时候到来,你何时来见朕。” “谢父皇!” 李瑛叩首谢恩,在一片“陛下来呀、圣人你过来呀”的嬉笑声中缓缓退下 ,眸子里泛出一丝不着痕迹的戾气。 第39章 死道友不死贫道 夕阳很快落下,芙蓉园亮起花灯,照耀的曲江池绚烂璀璨。 李瑛在彩霞亭等了将近一个时辰,饿的肚子咕咕直叫,期间却没有一个小太监过来伺候招待,不由气得在心底暗骂。 “李三郎可真够刻薄寡恩的,只顾着自己逍遥快活,却把儿子留在这里挨饿枯等。狗娘养的太监,没一个有眼力劲的,你们今天如何对待我这个储君,孤将来必然十倍奉还!”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方才有个小太监不急不缓的走了过来,施礼道:“圣人召唤殿下去紫云楼。” “好。” 李瑛收拾一下烦躁的思绪,跟着小太监再次赶往紫云楼。 楼宇内灯火辉煌,照耀的里面亮如白昼。 只见李隆基居中高坐,当朝宰相李林甫、户部尚书裴宽、户部左侍郎尹籍、户部右侍郎张春喜等四人站在下面,各有所思。 “儿臣拜见父皇!” 这是时隔半月之后,李瑛再次见到李隆基这位当今圣人,只见他嬉戏了一天,依旧精神矍铄,双目有神,完全不像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 “嗯。” 李隆基微微颔首,“李林甫和户部的人都来了,有什么话你直管问!” 身穿紫色官服的李林甫微微拱手,嘴里道一声“太子殿下”,就算是施了礼。 户部尚书裴宽也穿着紫色官服,相对来说则客气了许多,朝李瑛作揖道:“臣裴宽拜见殿下。” 两位侍郎俱都穿深绯色官袍,也跟着裴宽作揖施礼:“臣尹籍(张春喜)拜见殿下。” “诸位爱卿不必多礼,寡人这厢还礼了。” 李瑛拱手还礼,接着便直奔主题:“李相、裴尚书、两位侍郎,今日清晨有一使者叫开了寡人的大门,此人原来是泗水县令杜希望的师爷。” “他之所以跋山涉水,从齐鲁大地跑到长安来,原来是为了替杜希望喊冤。” “他说就在五六日之前,户部郎中郭满堂以核查赋税为名,带着加盖了宰相大印的文书来到泗水,将杜希望罢为庶民,并下在了大狱。” “据本宫所知,杜希望在泗水县令的职位上已经任职七年,其为官勤勉,治下百姓安居乐业,路不拾遗,百姓人称杜青天。” “这样一位官员非但没能得到升迁,反而被罢官下狱,寡人想问问李相与几位尚书、侍郎,这是什么道理?朗朗乾坤,浩浩大唐,难道没有律制准则,全凭几位的一己之念定他人仕途么?” 李瑛越说越气,嗓门逐渐升高,在气势上竟然完全压制住了几位大臣。 从前的李瑛唯唯诺诺,俯首帖耳,李隆基还从没见他这么硬气过,此刻不由得蹙起了眉头:“咦……太子的气质相比从前变化很大呢!” 李林甫并没有去看李瑛的目光,等李瑛咆哮完了,淡淡的道:“此事由户部全权负责,臣只是盖了个章而已。至于殿下所说的杜希望,臣完全没听说过。大唐有一千多个县令,身为宰相若是挨个过问,怕不是要累死在案牍之间。” 裴宽对待李林甫的态度属于不对抗不合作,因此这件事他没有插手,而是甩给了右侍郎张春喜,让这位李林甫的嫡系看着办。 而度支部郎中郭满堂正是张春喜的得力干将,这趟去兖州正是遵照李林甫的意思把太子岳丈罢官下狱,让李瑛颜面扫地。 张春喜在来芙蓉园的路上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甚至是在抓杜希望之前,就已经构筑了一套逻辑,因此不慌不忙的等着李瑛盘问。 裴宽面无表情的道:“调查贪污赋税一案,本官亦没有参与,而是由张侍郎负责。” 李瑛的目光落在张春喜的身上:“张侍郎,据泗水县师爷林庚所言,泗水县开元二十三年收缴的赋税为二十三万一千六百八十四石,在河南道一百五十多个县之中排名第十。” “嗯……” 坐在龙椅上的李隆基微微蹙眉,没想到李瑛居然知道提前收集数据,比之从前似乎细心了很多。 李林甫露出诧异的表情,这才感到有些小瞧这个太子了,而张春喜的脸上则露出一丝慌乱之色。 裴宽脸上古井不波,心中却在为太子喝彩,希望这次能够杀杀张春喜的嚣张气焰。 这厮仗着抱上了李林甫的大腿,一直不把自己这个尚书放在眼里,若是太子能够让他吃瘪,绝对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李瑛继续朗声说道:“开元二十四年,泗水县不仅发生了旱灾、而且爆发了猛烈的蝗灾,田地里的庄稼收成锐减。泗水县这一年的赋税收入为十四万五千五百五十石,在河南道排名五十一。” “敢问李相、裴尚书、张侍郎,这样一位能吏提拔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将他罢官下狱,如此行为,岂不让泗水县的十万百姓心寒?又岂能让他们心服口服?又岂能让天下苍生心服口服?” “张春喜,给太子殿下一个交代。” 李林甫三角眼一翻,冷声说道。 心中却暗自打定主意,只要势头不好,自己就断臂求生,把张春喜拉出来垫背。 张春喜擦了下额头的冷汗,拱手出列:“太子殿下,事情是这样的:臣记得那日早朝,圣人要求的是将赋税下降最严重的三个县的县令问罪,流放岭南……” “所以呢?”李瑛逼问。 张春喜道:“泗水去年的赋税收入的确不低,不光在河南道排在中上游,就算在全国一千五百多个县里面,也是排名上游。” “那你为何将杜希望罢官下狱?”李瑛继续逼问。 “不是下官将他下狱,是郭满堂做的决定。” 张春喜急忙甩锅,死道友不死贫道,“这两年之间,泗水县的税收锐减了八万六千一百石,跌幅高达百分之三十七,为全国第一。所以郭满堂按照圣人的意思……” “嗯?” 高力士手中拂尘一翻,突然双眸一瞪:“按照张侍郎的意思,这件事的责任在圣人头上了?” “臣绝无此意!” 张春喜吓得急忙跪地叩首,“臣的意思是说,郭满堂乃是按照圣人的意思办案。” 一直缄口不语的裴宽终于开口:“圣人的意思是严查贪污、克扣赋税之人,而并非不顾事实搞一刀切,甚至颠倒黑白。 若本官没记错的话,泗水县在十年前的税收都在十万石甚至八万石以下,乃是河南道数的着的贫困县。 在杜希望到任之后,大力发展高粱、黄豆、棉花的种植,才让泗水从贫困县成了富裕县,使得赋税节节攀升。 本官以为,抛开泗水从前的经济状况,只看这两年的赋税收入来做决断,实在是玩忽职守,居心叵测,甚至是给圣人泼脏水。” 张春喜冷汗直冒:“下官岂敢、岂敢,是郭满堂办事鲁莽,顾虑不周……” 李隆基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扫向李林甫:“李卿,你怎么看待此事?” 第40章 各打五十大板 李林甫气定神闲的走了出来,拱手道:“臣以为,郭满堂曲解圣意,做事鲁莽,当罚。杜希望沽名钓誉,为了自己的虚名,置大唐社稷于脑后,亦当罚。” “李相此话怎讲?” 李瑛瞪眼怒问,“杜希望哪里为了虚名,置大唐社稷于脑后了?李林甫你给我你说个清楚!” “太子息怒,请听臣为你剖析。” 李林甫不紧不慢的说道,“前年的时候,泗水收了二十三万石的赋税,证明百姓获得了大丰收。那么即便去年百姓受到蝗灾和旱灾的影响,粮食有所欠收,依然有足够的存粮缴纳赋税。” “更何况,整个北方大旱,粮食欠收,京城仓库告急。杜希望作为地方官员,更应该加紧税收,为朝廷分忧解难,而不是沽名钓誉,擅自给百姓减免赋税。” “你这是强词夺理,难道别的县城受了灾害能减税,就因为泗水前年获得了丰收,所以不能减税?” 李瑛怒火上来,完全忘了自己的政治处境,双手叉腰,大声质问李林甫。 “好了……” 正在捻须聆听的李隆基缓缓睁开双眼,呵斥道:“一个太子、一个宰相,为了区区小事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请父皇裁决。” 李瑛跪倒在李隆基的面前,“儿臣以为李林甫这是故意打击儿臣,故此拿杜希望开刀。” 李林甫作揖辩解:“臣绝无此意,更何况此事乃是由户部查办,太子为何向微臣泼脏水?莫非是替张九龄招魂,指责圣人不该启用我为宰相?” “好了!” 李隆基陡然加大了嗓门,“还吵?再吵都给我逐出芙蓉园!” 开元十七年,当朝宰相杜暹与另外一位宰相李元纮因为政见不合,经常吵架,某日忍无可忍的李隆基一怒之下将两人全部罢相,逐出长安,贬到了地方。 对于这件事,李林甫记忆犹新,自然不敢再继续嘴硬。 李瑛也觉得自己应该适可而止了,若是再继续跳脚只怕会惹怒了李隆基,当即缄口不语。 “咳咳……” 李隆基清了清嗓子,做了最终裁定:“杜希望收税不利,沽名钓誉,本应下狱问罪;但念在其政绩斐然,颇有民心,现将其贬往河北道镇州真定县担任县尉。” 听了李隆基的金口玉言,李瑛悬着的心缓缓落地。 虽然没能保住杜希望的县令职位,但至少没让他坐牢,而且还捞了一个县尉的职位,说起来最多就降了一级。 李隆基继续道:“郭满堂曲解圣意,不能秉公论断,有损朝廷威仪。现免去其户部郎中之职,命他留在泗水担任县令,不要回京城了。” “父皇圣明!” 李瑛喜出望外,重重的给李隆基磕了一个头。 在这次事件中,杜希望从正七品的县令被降为了正八品的县尉,而郭满堂则是从正五品的户部郎中连降两级,沦为了县令,可以说李林甫的势力受损更大。 李林甫拱手道:“悉听圣人裁决。” 裴宽、尹籍、张春喜纷纷拱手:“圣人英明。” 李隆基目光落在张春喜身上:“张春喜用人不明,审核不严,罚俸禄半年。” “臣该死!” 张春喜慌忙跪在地上磕头,“臣认罚。” “都退下,朕乏了……” 李隆基打个呵欠,不等众臣行礼,便在高力士的搀扶下起身离开了现场。 既然和李林甫撕破了脸面,李瑛也不再端着,冷哼一声,转身而去。 诸葛恭在芙蓉园外面等的心焦,看到李瑛毫发无损的走了出来,悬着的心方才落地,急忙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去。 “太子爷,你没事?” “没事。” 李瑛在诸葛恭的搀扶下钻进了马车,“杜希望的县令虽然没保住,但也免去了牢狱之灾。而且还兑掉了李林甫的一个棋子,这场较量甚至可以说是小胜。” “真是太好了!” 诸葛恭喜出望外,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起驾回府!” 车马粼粼,在吕奉仙等近二十名侍卫的簇拥下,李瑛乘坐马车离开芙蓉园,朝十王宅方向返程而去。 “咚。” “咚。” 此刻天色已黑,长安城的暮鼓已经敲响了许久,眼见就要到了宵禁时刻。 从芙蓉园到十王宅将近二十里路,至少大半个时辰才能抵达,肯定无法在宵禁之前回家了。 好在李瑛是大唐储君,倒也不怕巡街的金吾卫。 当走到宣平坊的时候,果然迎面撞上了一队二十人左右的金吾卫。 为首之人大喝道:“金吾卫巡街,对面来的什么人?为何在宵禁时分还未归家?” 吕奉仙策马出列,高声道:“东宫太子前往芙蓉园谒见圣人,刚刚议事完毕,尔等速速退让。” “金吾卫录事参军颜杲卿请太子殿下叙话。” 带队之人正是颜杲卿,让他尴尬的是,没想到今夜又撞到太子了。 “停车。” 李瑛掀起车帘吩咐一声,然后钻了出来,负手道:“严参军,咱们又见面了。” 颜杲卿叉手施礼:“臣颜杲卿拜见太子殿下。” “免礼。” 李瑛和颜悦色的招呼一声。 颜杲卿继续道:“臣求见太子非为别事,乃是向殿下禀报前几日的刺客案。” “哦。” 李瑛挑眉,“可有进展?这帮人是什么人?” 颜杲卿叉手道:“这帮人是乔装混进京城的吐蕃人,他们的首领认识殿下,因此临时起意刺杀。和他们密谋勾结的是几个本地的商人,已经被金吾卫下在大狱,目前尚在审讯之中。” 李瑛点头:“还要继续审查这些商人,看看他们背后有没有其他势力的支持。譬如官员、门阀等等。” “喏!” 颜杲卿以洪亮的声音领命。 “颜参军没事的话,寡人就回府了。” 李瑛善意的拍了拍颜杲卿的肩膀,转身钻进马车,队伍继续向前行驶。 又走了小半个时辰,李瑛的车驾顺利的返回了太子府。 李瑛刚刚跳下马车,杜芳菲就红着眼睛迎了上来,跪地道:“太子爷,圣人怎么说?有没有保住我阿爷?” “起来说话!” 李瑛弯腰将杜芳菲搀扶了起来,得意的道:“有寡人亲自出马,岳丈自然能够逢凶化吉。只不过他的县令职位保不住了,父皇调他去河北道真定县做县尉。” “谢天谢地!” 杜芳菲喜极而泣,双手合十向天祷告。 紧跟在后面的林庚跪地磕头,砰砰作响:“多谢太子替我们杜翁伸冤,县令保不住就保不住,总算不用去岭南服苦役了。” 李瑛又道:“除了岳丈免去牢狱之灾外,郭满堂被罢去了户部郎中之位,留在泗水担任县令。” “这真是太好了!” 林庚惊喜交集,“这狗官仗着李林甫的势力飞扬跋扈,让他体验下泗水的剽悍民风也好。若不是杜翁兢兢业业,百姓口服心服,泗水依然还是穷的叮当响,那就让大伙看看这狗官能收上多少赋税来?” 晚饭过后,薛柔识趣的提议:“今晚就不要抓阄了,让芳菲妹子伺候殿下,报答对杜翁的救命之恩!” “姐姐。” 杜芳菲顿时霞飞双颊,“嘤咛”一声道,“夫君帮了阿爷这么大的忙,今夜我肯定要好好伺候他,让他满意……” 崔星彩忍不住揶揄道:“那我今晚可要在隔壁听动静咯,我倒要瞧瞧妹妹有什么本事!” 第41章 宰相笑,阎王到 平康坊,宰相府。 李林甫在偃月堂中枯坐了一个时辰,脸色比外面的夜色还要黑。 这是一间形似弯月的房间,簇拥着李林甫的卧室,每当李林甫想谋害一个人的时候,就会进入偃月堂苦思冥想,直到有了办法方才走出来。 民间有句谚语“宰相一笑,阎王驾到”。 李林甫今年五十四岁,祖籍甘肃陇西,乃是李唐宗室,小名“哥奴”。 他的曾祖父乃是长平王李树良,此人正是唐高祖李渊的堂弟,按照辈分,李隆基还得喊李林甫一声“皇叔”。 李林甫于三十岁左右踏入仕途,先是担任太子中允,后来累迁吏部侍郎、礼部侍郎、黄门侍郎等职位,并于前年成为了正三品的礼部尚书。 李隆基对李林甫的政治能力很满意,同年授予他“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正式成为了大唐宰相,与张九龄、裴耀卿共同担任宰相。 李林甫登上相位之后善于揣摩圣意,长袖善舞,逐渐将张九龄和裴耀卿挤出了朝廷,独揽大权,成为了权倾朝野的奸相,风头一时无两。 李林甫在登上相位的仕途中承蒙武惠妃提携,因此一心想要帮她扳倒李瑛,册立寿王李琩为太子。 这样不但可以巩固和武惠妃的盟友关系,还能成为拥立李琩的功臣,所以李林甫才乐此不疲的打击和李瑛有关系的人。 但让李林甫没想到的是,一向懦弱的李瑛这次竟然敢直接找到李隆基喊冤,而且还掌握了详实的数据,把郭满堂这个得力干将给打掉了,这让李林甫很是郁闷,发誓要给李瑛点颜色看看。 在偃月堂中枯坐到半夜,李林甫终于有了报仇的法子,不由得发出阴恻恻的笑声:“嘿嘿……” 于是,他走出偃月堂,返回卧室入寝。 …… 一夜风流,晨鸡报晓。 如果可以,李瑛还想继续赖在床上,这个夜晚真是回味无穷。 果然,要想让女人在床榻上下大力气,就得让她欠你的…… “殿下,起床练武去啦!” 杜芳菲红着脸颊穿衣服,显然昨夜的床笫之欢让她有些羞赧,“快起床啦……” “寡人今晚还要你侍寝。” 李瑛回味无穷的说道。 今天是“开元诗馆”开张的日子,容不得李瑛马虎,也只能从温柔乡里爬起来,喊一声,“桃红、柳绿,过来伺候孤洗漱更衣。” 半个时辰之后,穿戴整齐的李瑛已经吃完了早饭。 杜芳菲给了林庚十两银子,打发他返回泗水报信,告诉杜希望在狱中安心等待,圣旨很快就会抵达。 李瑛出门之前,把薛柔、崔星彩召集到面前,告诫道:“李林甫这次陷害芳菲的阿爷没有成功不说,反而丢了郭满堂这颗重要的棋子。 以李林甫睚眦必报的性格,定然不肯善罢甘休。 故此,你们都给自己的阿爷写一封书信,让他们约束好自己的家人,切不可授人以柄,落在李林甫手中。否则的话,神仙难保!” “臣妾遵命。” 薛柔和崔星彩知道这事不可马虎,毕竟李林甫“索斗鸡”的诨名可不是白来的,这家伙有仇必报,就跟伸着头竖着毛的斗鸡一般,报仇不隔夜。 叮嘱完毕,李瑛乘坐马车赶往开元诗馆。 穿过熙熙攘攘的大街,大半个时辰后,李瑛抵达了位于布政坊的开元诗馆。 今天的诗馆披红挂彩,热闹非凡。 从翰林院调拨过来的三十名胥吏已经入驻干活,各司其职,虽然大部分都是打扫卫生、沏茶倒水的闲职,但毕竟是吃皇粮的工作。 被李瑛任命为“馆长”的李白换了一身新衣服,梳的发髻整齐锃亮,与崔颢忙前忙后的招呼客人。 有李白坐镇,京城里有点名气的文人都来祝贺,翰林院里的几个大佬也联袂而来,企图试试诗馆的水平。 相比于满脸风光的李白,李瑛则有些索然无味。 毕竟彼此的高度不一样,目标也不一样。 李白的目的是为了出人头地,在提高名声的同时,获得个一官半职,这样也算是功成名就。 但李瑛的目的是为了借助诗馆多认识一些有才之士,提高自己的名声,并侧面打探朝堂上的动静,争取早日逃出长安,外放到地方发展自己的势力。 到了晌午时分,早朝散去。 御史大夫李适之、秘书监贺知章、御史中丞王维等一帮喜欢诗歌的官员也来到诗馆祝贺,与在场的数百文人墨客共襄盛举。 “臣见过太子!” 李适之笑吟吟的拱手施礼,“今儿个散朝时候,听贺监说太子作了一首《饮中八仙歌》,夸赞微臣饮如长鲸不说,还预言臣将来能够成为丞相?简直是折煞李适之也!” 李瑛笑道:“李卿不必谦虚,你现在的御史大夫一职已经仅次于六部尚书,而且你刚刚到了不惑之年,年富力强,将来必然能够登上相位。” 李适之今年四十三岁,同样出自皇室,而且血缘比李林甫更近一些。 因为李适之是恒山愍王李承乾的孙子,和当朝皇帝李隆基是正儿八经的堂兄弟。 先后历任右卫中郎将、通州刺史、陕州刺史、河南尹,直到去年成为了从三品的御史大夫,算是大唐帝国政坛上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 “殿下谬赞了,承蒙圣人器重,李适之距离相位还差了一大截。” 李适之听完后嘴上谦虚,心中却是暗自高兴,对李瑛的态度不自觉的亲近了许多。 就在这时,一个将近五十岁,中等身材偏上,相貌清癯,风尘仆仆,背着包袱的书生策马来到开元诗馆,下马后就询问胥吏:“敢问李太白何在?” 正在招呼宾客的李白急忙出来迎接,大笑着送上一个拥抱:“哈哈……浩然兄,你总算来了,真是太好了!” 孟浩然回以拥抱:“哈哈……有太白的书信召唤,就算是千山万水,愚兄也要不辞辛苦。” 两人寒暄完毕,李白带着孟浩然来到主宾席上引荐给李瑛:“启奏太子殿下,我之前跟你说的好友孟浩然来了。” 然后示意孟浩然施礼:“这位是当今太子,快快施礼!” 孟浩然急忙作揖施礼:“庶民孟浩然拜见太子殿下。” 李瑛还以为孟浩然跟李白年龄差不多,没想到竟然是个五十岁的老头,不过基于对他作品的尊敬,还是起身还礼: “寡人早就读过孟先生的佳作,对你的文采佩服不已。今日一见,足慰平生。” 孟浩然谦虚道:“山野村夫之作,不值一提。太白在书信中说殿下建设开元诗馆,广招天下文人,孟浩然故此斗胆前来投奔,还望殿下收留。” “呵呵……像孟先生这种文豪,我开元诗馆求之不得,多多益善!” 李瑛大笑着表示欢迎,示意孟浩然落座,“孟先生就坐这一桌好了。” 孟浩然发现酒席上坐着两个身穿紫色官袍的高官,自然不敢放肆,急忙施礼道“承蒙太子收留,孟浩然已是感激不尽,岂敢与殿下以及诸位大人同席,容我退下。” 坐在下首的王维忍不住起身揶揄:“孟浩然啊,你抱上李太白的大腿,就不认识昔日的好友王维了么?” 第42章 梨园祖师爷 王维今年四十四岁,比孟浩然小了三岁,两人于八年之前结识于长安,因为兴趣相投,很快成为忘年之交。 当时,状元出身的王维在长安已经有了很大的名气,官拜右拾遗,算得上京城的名流达人。而孟浩然还是一个籍籍无名,屡次赶考落榜的穷书生。 两人以诗歌结识,王维很欣赏孟浩然的才华,留他住在自己家里备考。 但遗憾的是,在王维家吃住了两个月,孟浩然名落孙山,举进士不第。 这让已经将近不惑之年的孟浩然备受打击,对前途一片迷茫。 王维鼓励他走献赋谋仕之路,就是给达官贵人写诗,获得他们的认可,再继而谋取个一官半职。 “这条路并不丢人,大名鼎鼎的李白就是走的这条路。”王维当时这样告诉孟浩然。 孟浩然接受王维的建议,先后写了几首作品献给张九龄、贺知章,甚至玉真公主等达官贵人,只可惜如同泥牛入海,毫无音讯。 就在孟浩然心灰意冷的时候,一个天大的机缘掉到了他的头上。 某日,孟浩然到王维的办公场所饮酒,恰好李隆基巡视翰林院路过,顺道探望下王维这个大名鼎鼎的状元。 吓得孟浩然酒醒了一半,急忙钻进王维的桌案底下躲避。 李隆基一进门就发现了孟浩然露在外面的衣襟,还以为王维有断袖之癖,于是踢了孟浩然一脚,让他出来。 王维只好把孟浩然的经历向李隆基介绍了一遍,说他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只可惜怀才不遇,到现在还是白衣之身。 于是李隆基让孟浩然献诗,看看他到底有多少真才实学? 也不知道孟大诗人是喝多了,还是脑子抽了,他竟然给李隆基献了一首《岁暮归南山》。 “北阙休上书,南山归敝庐。不才明主弃,多病故人疏。 白发催年老,青阳逼岁除。永怀愁不寐,松月夜窗虚。” 意思就是“不要再给北面朝廷上书,让我回到南山破旧茅屋。我本无才难怪明主见弃,年迈多病朋友也都生疏……” 李隆基一听登时急了眼,你丫给我滚,老子从前都不认识你,你有才无才能怪朕不重用你吗? “卿不求仕,而朕未尝弃卿,奈何诬我?” 于是,孟浩然被连夜逐出长安,王维也被从右拾遗的位子上贬到河西担任节度使叛官。 自那年夜间一别,距今已经八年,两人终于再次见面。 “呃……摩诘兄。” 想起当年的尴尬事迹,孟浩然不由得面红耳赤,讪讪道:“没想到你也在这里?你不是被贬到河西节度使幕府去担任判官了吗?难道你也被贬为庶民了?” “嘿嘿……浩然兄这是不盼小弟有好事情呢!” 王维怪笑一声,“八年间小弟给你写了十几封书信,如同石沉大海。没想到李太白一封书信就把你邀请到了长安,真是让王维伤心呢!” 孟浩然一脸惭愧:“是愚兄连累摩诘了,往事不要再提,太伤人了。” 王维一把摁住孟浩然,强迫他入席:“既然殿下让你入席,你就老老实实的坐着。让我把你的故事讲给在座的诸位大家听听……” “呃……摩诘兄,万万使不得!” 孟浩然大窘,羞的老脸通红,连忙对着王维作揖求饶。 王维不依不饶:“我偏不,我今日就要对太子殿下与诸位大人讲讲你的故事。” 李白也是一把摁住孟浩然的肩膀,笑道:“摩诘兄说说,让小弟也听听。” 孟浩然无奈,只能惴惴不安的入座。 王维当即大笑着把孟浩然在长安的事迹说了一遍,从进士落榜,再到触怒圣人,被逐出了长安城。 “哈哈……浩然兄虽然满腹才华,但情商却低了一些,否则其成就定在王维之上。” 贺知章也跟着大笑:“当面说圣人没有眼光,后生可畏啊!” 李适之哂笑道:“幸亏圣人当年的脾气足够温和,若是像现在,嘿嘿……” 孟浩然连叫:“惭愧、惭愧……酒后误事,我那日喝多了。从那以后,我就忌酒了。” 李适之道:“男子汉大丈夫,诗可以不写,酒怎么能不喝?” “呃……” 孟浩然无奈,“那庶民今日就陪大人饮几杯,破个例。” 李适之大笑着讥讽:“那我得多谢孟大诗人赏面,陪我这个三品的御史大夫饮酒,真是莫大的荣幸。” 见孟浩然被众人奚落的手足无措,李瑛站出来解围:“酒分量饮,浩然先生若是能喝便喝,不能喝也不要勉强。” “尽力而为、尽力而为。”孟浩然一脸拘束的说道。 李适之抚须大笑:“殿下放心,臣故意逗孟先生而已,我堂堂的朝廷大臣,岂能强迫庶民饮酒。” 但玩笑归玩笑,几乎在所有人的眼里都觉得孟浩然是个书呆子,情商低,不懂得与人交流,就算腹有才华也不能获得赏识。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各路文豪来的差不多了,李白宣布筵席开始。 太子李瑛在御史大夫李适之、秘书监贺知章两个当朝大员的陪同下坐在大厅的主筵。下面还有侍御史王维,以及翰林院的几个文坛巨匠作陪,李白、孟浩然、崔颢也在下面列席。 酒过三巡之后,李白击掌吩咐雇佣的民间艺人表演节目。 让李瑛出乎预料的是,李白安排的节目并不是美轮美奂的歌舞,而是“咿咿呀呀”的戏曲…… “咚咚锵……” “哇呀呀……” 望着画了花脸,穿着戏服的青衣浅吟低唱,李瑛不由得目瞪口呆。 “卧槽,这不是我的看家本领吗?” 瞬间,前世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在穿越之前,出生在戏曲之家的李瑛自从三岁的时候就跟着老爹学习戏曲,生、旦、净、丑,样样都会一些,但又算不上拔尖。 京剧、豫剧、越剧、黄梅戏,虽然算不上精通,但又都能来上几段。 西厢记、女驸马、贵妃醉酒、天仙配等戏曲经典更是滚瓜烂熟,信手拈来…… 只不过由于网络的普及,社会的发展,穿越前的李瑛逐渐不能靠戏曲吃饭,便改行写起了网络小说,却无意中穿越到了大唐…… 成为大唐太子之后,李瑛要么被巨大的压力压得喘不上气来,要么沉醉在温柔乡里,竟然忘记了自己是戏曲传人这件事情…… 此刻,再次听到戏曲腔调,李瑛的眼眶忍不住湿润了。 虽然唐朝的戏曲和他穿越前的戏曲有很大的不同,但艺术却是相通的,没有年代限制的。就好比李白的诗歌流传到后世,依然是文化瑰宝,并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变成糟粕。 “咿呀呀……” 七十八岁的贺知章看的其乐融融,抚须跟着哼唱了几句,又道,“李太白你小子行啊,还知道揣摩圣意,莫非你知道圣人喜欢看戏?若是圣人今日驾临,怕是要提拔你小子了!” 李白陪笑:“贺监说笑了,庶民哪里知道圣人喜欢看戏?只是觉得美人载歌载舞有些俗气,所以才雇佣了几个民间艺人来表演戏曲。” “卧槽,我怎么没想起来!” 听完贺知章和李白的对话,李瑛忍不住抬手拍了一下脑门。 自己的反应弧还真是长啊,怎么忘了李隆基最大的爱好,这位大唐天子可是被后世唱戏的尊称为“梨园祖师爷”,你就说他爱不爱听戏? “李隆基爱听戏,我李瑛会唱戏,这岂不是意味着我可以投其所好,把后世的这些天仙配、女驸马、定军山等戏曲搬到唐朝来,哄李隆基开心?” “如果李隆基高兴了,我的处境岂不是就安全了?哈哈……真是想不到啊,我的祖传手艺有一天能够派上用场,很可能会成为我手里逆袭的利器!” 第43章 包养戏班子 “曹班主,太子爷有请。” 筵席散去,李白奉命将戏班子的班主带去见太子。 年近六十,须发微白的曹班主登时慌了神,带着哭腔道:“太白先生,莫非是我们戏唱的不好,惹太子爷生气了?真要这样的话,我们的赏钱不要了便是,求太子爷开恩!” 李白笑道:“太子殿下可不是这种人,你见了他便知道是何目的,说不定会有一场富贵落在头上。” “那好!” 曹班主无奈,只能硬着头皮跟随李白前往后院,“若是太子爷降罪,太白先生可要替小人美言几句。” 筵席散去之后,李适之、贺知章、王维等人纷纷告辞,各路前来祝贺的宾朋也各自离去,只留下胥吏收拾残羹剩饭。 李瑛则返回位于后院的书房,吩咐李白带戏班子的班主来见自己,有些事情要跟他聊聊。 这是一个宽敞的书房,足足有三间的面积,被李白留出来给李瑛当做办公室。 当然,这时候还没有办公室这个词语,而是叫做书房。 李瑛就坐在里面静静的等候戏班子的班主到来。 李适之、贺知章、李白等人都是千杯不醉的酒仙,顺带着李瑛也喝了不少,此刻脸色微红,略带醉意。 “笃、笃、笃……” 伴随着敲门声,响起了李白洪亮的声音:“殿下,曹班主带到。” “进来。” 有些打盹的李瑛揉了揉脸颊,抖擞精神,坐直了身躯。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草民叩见太子殿下!” 曹班主刚一进门,就跪倒在地:“草台班子若是有唱的不好的地方,还请太子爷开恩!” “寡人何曾说你们唱的不好了?” 李瑛站起身来,和颜悦色的把曹班主扶了起来:“寡人之所以召见曹班主,是想留你们长期在诗馆唱戏。” “长期唱戏?” 曹班主稍稍心安,“难道诗馆要经常摆筵席?” “非也。” 李瑛开门见山,“寡人是想留你们诗馆接受孤的培训,等你们水平提高了,再带你们进宫给圣人表演。” “给圣人表演?” 曹班主登时受宠若惊,一颗心狂跳不已,“太子爷莫不是开玩笑?就我们这个草台班子的水平能入得了圣人的法眼?” 李瑛说道:“现在还不行,必须加以栽培。因此寡人才说留你们在诗馆接受培训,等你们的水平提高了,才能带你们进宫面圣。” 李瑛说着话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金元宝,抖手丢了过去:“不会让你们白唱的。” 曹班主眼疾手快,接在手里掂量了一下,至少有四五两重。 “每月付你们五两黄金的酬劳,表现好了,另外有赏。” 唐朝时期,主要的流通货币是铜钱和绢帛,间以黄金作为大额货币,而白银还只是贵族之间交易的大额货车,还没有在民间普及。 一两黄金的价值大概相当于一万钱,而一个普通劳力干一天的活下来,只有二十文左右的工钱。 曹班主带领的这个戏班子拢共十四个人,演一场戏下来大概一千钱左右的收入,比起老百姓来已经算是天价。 但就算一个月每天都不落空,也不过才三万钱左右的收入,李瑛抬手就是五两黄金,这份豪爽足以让曹班主产生士为知己者死的念头。 “承蒙太子爷厚爱,小老儿愿率戏班全体人员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曹班主把金元宝塞进袖子里,连续磕了好几个响头。 “让太白先生安排你们住下,以后就在诗馆吃住,寡人每天都会来培训你们。” 李瑛拍了拍李白的肩膀,吩咐道:“找一个清净的院子安置这个戏班子住下来,明天我再来教导他们。” 李白不知道太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怎么在诗馆里收留起唱戏的人来? 但也不敢多问,叉手领命:“谨遵殿下吩咐。” 成功的留下了这个草台班子,李瑛钻进马车,在二十名侍卫的簇拥下离开诗馆,朝十王宅返程。 李白带着崔颢、孟浩然,以及其他十几个加入了诗馆的书生在门前送行:“恭送太子殿下回家!” 等李瑛的马车渐行渐远之后,李白击掌大笑:“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太子爷走了,这个诗馆我李白说了算!诸位兄弟,咱们今儿个晚上继续举杯痛饮,不醉不睡!” 崔颢开玩笑道:“我看咱们这个诗馆也别叫诗馆了,干脆改名叫做‘开元酒馆’算了。” “管他诗馆酒馆,只要我李白活着就是两件事,喝酒、作诗。” 李白揽了孟浩然的肩膀就往诗馆里走,“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走走走……喝酒去,浩然兄!” “咚”。 长安城的暮鼓再次响起,京城又进入了宵禁时刻。 李瑛回到太子府,在妻妾们的陪同下吃过晚饭,宣布道:“今晚不抓阄了,寡人有些事情需要整理,今晚自己睡。” 杜芳菲提议道:“殿下劳累了一天,晚上想歇歇也是人之常情。臣妾可以在旁边伺候你,端茶倒水什么的。” “算了,有桃红和柳绿伺候就够了。” 李瑛理解杜芳菲想要报恩的心情,但这年代的妻妾们不需要伺候男人,只需要负责生孩子即可,要不家里养这么多婢女还能光吃白食? 要知道,整个太子府的婢女可是多达一百多人,李瑛甚至觉得加以训练,都能够组成一支娘子军。 李瑛来到书房,吉小庆早就铺好纸,研好了墨,恭恭敬敬的伺候在一旁。 “召诸葛来书房见我。” 李瑛在书案后面坐下后,并不急于提笔,而是先吃起了水果。 桃红和柳绿站在两侧帮李瑛剥荔枝,一个个又大又白、鲜嫩汁多的荔枝塞进了李瑛的嘴里,吃的津津有味。 “这次的荔枝不错,可能是季节到了的原因?” 李瑛赞不绝口,关切的道:“你俩也别光剥,一边吃一边剥。” “多谢太子爷赏赐,我俩给殿下剥十个,自己吃一个?” 桃红和柳绿作为太子的贴身婢女,已经在身边伺候了七八年,早已不再像小丫鬟那样拘谨,早就有了开玩笑的胆量。 “十个?你俩是想把寡人撑死吗?” 李瑛伸手在桃红的脑门上爆了一个栗子,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她胸前的沟壑上。 十九岁的少女,正是女人最好的花季,雪白的肌肤光滑细腻,沟壑雄伟,饱满坚挺,让李瑛瞬间就有了反应…… “又大又白,真好。”李瑛忍不住夸了一句。 桃红正在低着头剥荔枝,并没注意到李瑛的目光:“嗯……比起上个月送来的,确实又大又白,水也多。” 柳绿却注意到了太子的目光,不由得“噗嗤”笑出声来:“桃姐,太子说的不是荔枝,而是你那里……” “呃……” 桃红恍然顿悟,但并没有觉得娇羞,而是耸了耸胸膛,“大么?奴婢每天都在太子爷面前晃悠,也没见太子爷感兴趣啊,想看就看呗……” 作为太子的通房丫鬟,桃红不知道隔着房门甚至隔着罗帐伺候了多少个颠鸾倒凤的夜晚,甚至无数次渴盼着雨露的滋润,此刻自然不会扭捏作态的害羞。 “近水楼台先得月。” 被婢子们抓了个现行,李瑛只好说了一句摸不着头脑的话。 这年头睡婢女也不算新鲜事,但总归是一件不太光彩的事情。 尤其是身为储君,万一不小心把婢子的肚子搞大了,恐怕会成为政敌的把柄,让他们拿着此事大做文章。 片刻之后,正在小酌几杯的诸葛恭匆匆来到书房,施礼道:“殿下,唤奴婢有何吩咐?” “王良媛回太原半个多月了?” 李瑛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问道,“可有动静。” 诸葛恭道:“回殿下的话,三日前,奴婢派了两人前往太原王家询问,尚未归来。” “还不够!” 李瑛果断的纠正诸葛恭的错误,“派吕奉仙亲自去太原,多带几个人暗中盯紧王家,看看勾结李林甫的是孙虎一个人,还是有王家其他人参与。” “奴婢明白!” 诸葛恭双手抱拳,颔首领命。 “一定要把孙虎盯紧了,如有必要……” 李瑛说着话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狗东西吃里扒外,竟敢勾结李林甫,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个脑袋!” “喏!” 诸葛恭再次应命,“奴婢马上去找吕统领,让他宵禁一过,就马上出发赶往太原。” 第44章 太子是行家 诸葛恭退下之后,李瑛开始誊写戏曲剧本,包括服装、道具、化妆、动作、台词等等,一点一点回忆整理,既要保留原汁原味,又要符合当前的社会环境。 整整誊写了两个时辰,李瑛才搞完了一本《天仙配》,直累的头昏眼花。 “啊呜……困死了,剽个剧本都这么费劲,那些动辄就成为文抄公的人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 李瑛打着呵欠,把晾干字迹的剧本收了起来,准备上床睡觉。 “殿下,奴婢们帮你更衣。” 尽管桃红和柳绿都已经困倦的上下眼皮直打架,但看到李瑛起身,本来坐着打盹的两个婢子还是同时爬起来迎了上去。 “更!” 李瑛也不客气,顺水推舟的享受着两个美婢的伺候,同时不着痕迹的吃几块豆腐。 李瑛的卧室跟书房一体,是个宽敞开阔的套房,卧室就在另一侧。 很快,李瑛的长衫被除去,惬意的倒在了床榻上,放松着疲倦了一天的身躯。 “殿下,还需要婢子们做什么?”桃红幽幽的问道。 李瑛很想让她俩给自己暖床,但想起虎视眈眈的武惠妃,阴险叵测的李林甫,最终还是以大无畏的意志抵御住了诱惑。 “都下去睡觉,寡人乏了!” 李瑛翻个身,酣然入睡,很快就响起了鼾声。 而桃红和柳绿则在帷幕外面的陪塌上睡觉,以便夜间伺候太子爷喝水撒尿,但有需求,随叫随到。 一觉醒来,天色大亮。 李瑛在桃红和柳绿的伺候下洗漱更衣,又在三个妻妾的陪同下吃完早膳,准备前往开元诗馆与戏班子的人详谈,摸摸他们的水平。 “太子爷,吕统领四更天就出发了。”诸葛恭亦步亦趋的跟在李瑛身后说道。 李瑛拿起手帕擦拭了下嘴角的油渍,微微颔首:“嗯……老吕带了几个人?” “加上老吕在内,总共十四人。”诸葛恭答道。 “密切保持联络,如有必要,直接弄死孙虎。” 李瑛留下一句话,在吉小庆的陪同下钻进马车,离开太子府所在的十王宅,前往位于布政坊的诗馆。 大半个时辰之后,李瑛的马车抵达了诗馆。 李白率领诗馆内的十几个诗人出门迎接:“庶民等拜见太子殿下。” 简单的寒暄之后,李瑛对李白道:“诗馆的日常事务由你负责,包括招募诗人、评定薪俸、创作诗歌、接待来宾等等……都着落在你的身上,寡人只负责与朝廷沟通。” 李白的官隐本来就不小,自然乐意承担差事:“太子爷请放心,李白一定竭尽所能。” “你放心,等机会合适了,寡人会向吏部给你讨个官职,让你成为朝廷命官。” 李瑛拍了拍李白的肩膀,踱步穿过长廊,直奔后院而去。 崔颢和孟浩然望着李瑛颀长的背影,露出诧异的表情:“太子爷似乎并不怎么喜欢诗歌,看起来反而更喜欢唱戏。” 李白捻着漂亮的胡须,若有所思的道:“圣人喜欢诗歌,太子就研究诗歌。圣人喜欢戏曲,太子就研究戏曲。这就叫做投圣人所好。” 后院。 看到太子到来,曹班主急忙召集戏班子的所有成员过来拜谒。 李瑛坐在书案后面,吉小庆和诸葛恭分立两旁。 “住的还习惯吗?” 李瑛接过胥吏递来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问道。 曹班主弯着腰,毕恭毕敬的道:“习惯、习惯,可比我们住的马车店大通铺舒服多了。” 李瑛睿智的目光扫视了一眼戏班子的人员,问道:“曹班主,都挨个介绍一下?” “喏!” 曹班主答应一声,挨个介绍:“这个是我们戏班的青衣,名字叫陈长生。” “长得挺清秀,倒是适合男扮女装。” 李瑛放下茶盏,对这个陈长生做了一个客观的评价。 所谓青衣,是戏班子里面的唱功担当,因为常穿青色褶子衣而得名,在曲目中扮演的都是端庄、正派、严肃的人物,大部分时候都由女性扮演,偶尔也会有相貌比较阴柔的男性客串。 曹班主继续介绍,陈长生旁边站着一个长相甜美,身材婀娜,年约二八的少女,“这是小老儿的闺女曹婉如,也是青衣。” 曹婉如盈盈肃拜:“民女拜见太子殿下。” 除了两个青衣之外,还有一个老生、一个老旦、一个花脸、两个武丑,另外还有两个未成年的学徒。 剩下的则全是打杂、伴乐、化妆的,有老有少,有胖有瘦,林林总总十来个人。 平心而论,在李瑛的眼里,这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草台班子。 当然,李瑛对当世的戏曲水平还没有足够的了解,也不知道这年头的顶级伶人是个什么水平,只能拿自己穿越前的艺人水平当做参考。 但这正是李瑛想要的,只有让戏班子的人成为绿叶,才能衬托出自己这朵红花。若是戏班子的人水平高超,到时候把自己比了下去,反而弄巧成拙。 等曹班主把几个主要人介绍完毕之后,李瑛从袖子里掏出昨夜写好的剧本:“我这里有一首戏曲,名字叫做《天仙配》,有劳曹班主带着诸位从今日开始练习。” 曹班主接过来瞄了一眼,连连点头:“是、是……我们马上开始按照剧本习唱。” 李瑛又道:“里面的董永留给寡人,你们把伴乐练好,把七仙女练好即可。” “呃……太子爷也会唱戏?”曹班主露出诧异的表情。 “给孤听好了!” 李瑛清了清嗓子,右手捏了一个兰花指,开口唱道: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清山带笑颜。 从今再不受那奴役苦,夫妻双双把家还。 你耕田来我织布,我挑水来你浇园……” 一曲唱罢,在场的戏班子人员几乎个个目瞪口呆,脸上写满不可思议的表情。 这种唱腔,他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但又觉得无比动听,让人如饮甘霖,如沐春风。 “唱得好!” 陈长生第一个喝彩叫好,“想不到太子殿下的唱功竟然如此了得,真是让我们这些伶人惭愧。” 现场随即欢声雷动,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唱的太好了!” “太子唱的真好!” “殿下这出戏简直是天籁之音,人间哪得几回闻!” 诸葛恭也听的眼睛直了,与吉小庆大眼瞪小眼,头上飘起一个巨大的问号? “太子殿下什么时候学会唱戏了?” 小试牛刀就震撼了这个戏班子,李瑛对自己的表现很是满意,笑道:“你们好好习唱,等熟悉了曲目,寡人带你们进宫给圣人表演。” “哇呀呀……小的们,练起来!” 曹班主很快进入了角色,嘴里“哇哇”叫着,带领戏班子的人员开始阅读起戏本来。 给戏班子的人部署完了任务,李瑛又回到自己的书房,继续誊写下一个剧本——《西厢记》。 “只要功夫下的深,总有一款能够打动李三郎!” 第45章 阿郎的下场 此后几日,李瑛每天都保持着两点一线的生活规律。 白天到开元诗馆写剧本,指导戏班子排练戏曲,闲暇之余和李白、崔颢、孟浩然等人作诗相和,日落就返回太子府过夜。 如此日复一日,仿佛醉心于诗歌戏曲,对于大唐的国事充耳不闻。 太原府。 作为大唐的陪都之一,同样会在日暮之后进入宵禁时刻。 大唐王朝有三座都城,京都长安、东都洛阳、北都太原,作为李唐王朝的龙兴之地,太原在李氏心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因此太原府的府尹官拜从三品,与京兆府府尹、洛阳府府尹相当,比上州刺史高一个级别。 “咚!” 一通鼓起,行人开始陆续回家,城门即将关闭。 在某个街巷的宅院前,打着酒嗝的孙虎在两个年轻的美娇娘搀扶下,把一个做商贾打扮的中年人送出门去。 “梁兄……嗝,劳烦回去告诉李相,此事包在我身上……”孙虎醉眼朦胧,含糊不清的说道。 “嘘。” 被称作“梁兄”的商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呵呵……孙兄不必多言,行动胜过千言万语,赶快回家享受美人!” “好嘞!” 孙虎发出一声色笑,左搂右抱,“小翠、阿芳,待会儿虎爷就让你这俩小浪蹄子尝尝厉害。” “虎爷,你好坏。” “虎爷,你不会像老虎一样厉害?” 两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在孙虎的怀里撒娇,嗲声嗲气。 “梁兄,慢走,不送啦!” 孙虎转身进门,朱漆大门心急火燎的关闭。 “小平子,回客栈。” 姓梁的商人招呼一声随行的仆从,转身直奔位于前方不远的“龙城客栈”。 “伍甲、陆丙。司乙、齐丁。” 一直在暗处盯梢的吕奉仙拿起酒葫芦灌了一口,“拿下!” “吕爷你瞧好了!” 四个打扮成商旅的太子府侍卫答应一声,自黑暗中悄悄跟了上去。 梁姓商贾刚转过一条街巷,忽然被一口麻袋当头罩住,想要出手反抗,却抬不起胳膊,只能大喊一声:“救……” “咚!” 一声闷响,司乙一榔头敲在对方的头顶,顿时瘫软了下去。 “让你叫!” 榔头的外面包裹了厚厚的棉花,只能把人打晕,却不会导致人脑浆迸裂,当场毙命。 十五六岁的仆童被吓得魂飞魄散,登时瘫软在地,哭着求饶:“大王饶命。” “识相的老实点!” 伍甲自腰间解下绳索,飞快的捆了少年的手脚,并在他的嘴巴里塞了一块手帕。 陆丙将麻袋里的梁姓商人扛在肩膀上,伍甲押解着少年,一行人顺着街巷,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一座闲置的院落,屋顶落了一层厚厚的树叶和尘土。 这是李瑛的母亲赵丽妃当年花钱帮兄长买的宅子,后来赵国舅染病去世,这座宅子就逐渐闲置了起来。 为了方便吕奉仙等人活动,在他们动身之前,李瑛特地把房契与钥匙给他带上,让他们在太原城内有个落脚的地方。 院子里没有任何火光,七八个侍卫或坐或蹲,等着吕奉仙等人归来。 “咚咚咚……” 听到敲门声响起,在院子里待命的侍卫急忙开门,“吕爷。” 吕奉仙道:“留下两个人守着院子,其他人出门控制街巷,如果有官差靠近,立即示警。” “喏!” 院子里留下两名侍卫,其他人迅速散开。 然后,伍甲等四人押解着梁姓商人主仆进了院子,最后又进了屋内,点起了青铜油灯。 吕奉仙手里拎着酒葫芦,单脚踩在地上,另外一只腿踩在椅子上:“把袋子里的人放出来。” 一阵窸窣,吕姓商人就见到了光亮。 望着屋子里五六个凶神恶煞一般的汉子,他一眼就能看出这是来自京城的侍卫。 “各位大王报个腕儿,或者开个价钱,若是能满足……” “开你娘个臭批!” 伍甲一巴掌抽在对方的脸颊上,顿时肿胀了起来,“老实交代,李林甫让你来做什么?” “李林甫?” 被识破身份,梁姓商人顿时面如死灰,“好、好、好……我说!” 只见他突然一抖手,一颗红色的药丸飞进了嘴里。 “抓住他的手!” 吕奉仙大喝一声,却是晚了。 梁姓商人大笑:“哈哈……想从我嘴里得到消息,去问阎王!” 转眼之间,这厮口中狂喷鲜血,瞬间气绝身亡。 吕奉仙冷哼一声:“死了和尚庙还在。” 犀利的目光盯在仆童身上:“不想死的话就老实交代,李林甫让你们来找孙虎做什么?” 仆童“呜呜”的哭:“我什么也不知道,只是跟着我家阿郎来太原进药材。” “嘴硬是?” 吕奉仙举起酒葫芦来灌了一口,“伍甲,给这小子上点颜色。” “好嘞!” 灯光照耀着伍甲带着一道刀疤的脸颊,看起来分外恐怖。 只听“咔嚓”一声,仆童还没反应过来,就差点痛晕过去,原来是右手的食指已经被生生掰断。 “凉水!” 吕奉仙又灌了一口酒。 “哗啦!” 一瓢带着树叶的井水泼在仆童的脸上,登时清醒了过来。 “大王饶命,我真的不知道。” “嗯……” 吕奉仙瞪眼,“还不老实?” “我说、我说……” 仆童跪在地上,额头渗出黄豆一般的汗珠。 “我不知道李林甫是谁,我只是跟着我家阿郎来太原进货。然后,我们阿郎买了两个妓女,又买了一座宅院,赠送给了那个叫虎爷的人……” “就这样?” 吕奉仙眉毛一挑,又灌了一口酒。 “咔嚓”又一声,仆童的左手食指又被生生掰断。 “啊啊啊……” 仆童还没叫出声来,就被陆丙上前用毛巾捂住了嘴巴,瞬间就变成了“呜呜……” 又是一瓢水泼在头上,仆童再次清醒了过来,瘫在地上,气若游丝。 “我家、阿郎和虎爷说话……不让小人进门,小、小人实在不知道,他、他们谈的什么……” “仔细想想?” 吕奉仙的眉毛又挑了起来,再次举起了酒葫芦。 “哦、哦、我……我想起来了。” 仆童登时加快了语速,“好像我家阿郎给了虎爷一个东西,用、用红色包袱包裹着,大概长一尺的样子。” “什么东西呢?”吕奉仙追问。 “小人委实不知。” 仆童的眼里写满了惊恐,匍匐在地上求饶。 伍甲脸一沉,又要出手。 却被吕奉仙阻止:“算了,再折腾下去,这小子就要死翘翘了。” “怎么处置?”伍甲停止了动作。 吕奉仙道:“给他上点活血化瘀的药,留着小命,说不定将来能够作为证人。” “喏!” 伍甲答应一声,单手拎起死狗一样的仆童丢到院子里:“王七,帮这小子治疗一下。” 陆丙拱手道:“吕爷,下一步怎么做?” 吕奉仙沉吟道:“咱们来的真是凑巧,恰好碰见孙虎私会李林甫的人,李林甫大费周章的给他送豪宅送女人,必有阴谋。一定要查清李林甫给了孙虎什么东西,今晚就拿下他!” 第46章 厌胜之术 孙虎的宅院内。 “唔唔唔……” 在院子里便能听到女人的喘息,伍甲翻墙而入,悄悄的拉开了门栓 吕奉仙带着陆丙、司乙、齐丁,小心翼翼的摸了进来。 “谁?” 正沉浸在温柔乡里的孙虎竖起耳朵来喝问一声。 那个名叫小翠的女子笑道:“虎爷,你太紧张了?我跟阿芳在这院子里已经住三天了,哪里有人?” “是啊……虎爷。” 阿芳伸出白皙的胳膊环绕着孙虎的脖颈,“你说过几天要回京城,家里只留下我跟小翠,怪害怕的,你可要买几个婢子跟我俩作伴。” “嘿嘿……” 孙虎“嗤嗤”的笑,“要不买俩年轻力壮的奴仆啊?” “那当然好极了。”两个女人几乎异口同声的答应。 “这样虎爷不在家的时候,一些力气活我们姐俩就不用愁了。” “是不是晚上睡觉也不用愁了?” “虎爷……”阿芳娇嗔。 “啪”的一声,房门门栓掉落的声音响起。 孙虎登时炸了毛,一下子跳起来去拎裤子:“谁?” “嘿嘿……” 伍甲坏笑着走进了房间:“一龙戏二凤,二爷好不快活。兄弟们却过着光棍的生活,长夜难捱啊!” “伍甲?” 孙虎有些懵圈,一边穿裤子,一边去摸墙上的佩刀:“你小子怎么会出现在太原?” “特来为二爷庆贺良辰春宵。” 陆丙嘴里叼着树枝,吊儿郎当的走了进来,“哇……n子好大,二爷享福了啊!” “呛啷”一声,孙虎佩刀出鞘,厉喝一声:“不想死的给我滚出去!” “啊……” 两个赤裸的女人吓得蜷缩在一起,白花花的身体缠成一团,闭着眼尖叫。 “闭嘴!” 司乙提着三节鞭走了进来,“再叫,把你们都奸了。” 跟在后面的齐丁坏笑:“那岂不是爽了这俩骚货?你看她们脸上写满了欲求不满,估计是二爷没有满足她们?” 没想到太子府的四大侍卫齐齐出现在自己的宅子里,孙虎顿时感觉不妙。 当下强作镇定,脸上堆笑道:“哈哈……你们四个小子来到太原也不告诉二爷一声,想要什么样的女人,二爷都能满足你们。各位兄弟,在院子里等我一会,二爷穿上衣服就来招待你们。” 吕奉仙最后走了进来,依旧是右手执剑,左手提着葫芦:“孙虎,你就别演了,光溜溜的坦诚相见最好。” “老吕?” 孙虎顿时面色惨白。 如果说面对着甲乙丙丁四大侍卫,他还有信心一战的话,遇上吕奉仙,孙虎连抵抗的勇气都没有。 吕奉仙品了一口酒,径自在椅子上坐了:“孙虎,别绕弯了,老实交代。” “老吕,我……就睡了两个女人难道犯法么?” 孙虎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俩女人是我买来的,这不犯法?” 吕奉仙冷哼:“你买的?从哪里买的?叫什么名字,籍贯哪里?花了多少钱买的?” “……” 孙虎的眸子闪烁不定,在寻找逃命的空隙。 但四大侍卫牢牢的堵死了四个方位,让孙虎根本找不到任何漏洞,想要杀出去,只能正面突破吕奉仙的封堵。 但这个曾经在安西卫当了十几年边兵的家伙,据说凭一口陌刀就单杀了十几个吐蕃人,打遍安西卫无敌手…… “你管我从哪里买的!” 孙虎有些狗急跳墙,突然抓住阿芳的胳膊,猛地推向吕奉仙:“你要是喜欢,给你睡!” “啊哦……” 阿芳惊呼一声,踉跄着扑向吕奉仙。 “呛啷”一声。 寒光一闪而逝,众人还没看清吕奉仙如何出手,他的佩剑已经归鞘。 而阿芳的胸口已经多了一个血窟窿,犹如山峦之间的喷泉,汩汩的流了出来。 “女人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 吕奉仙面色如冰,扬起头,举起葫芦又灌了一口。 伍甲叹息:“这么白、这么大……真是可惜!” 齐丁坏笑:“把血窟窿堵住,趁着没凉,还能玩一会。” “滚!” 伍甲气得翻白眼,“别把你的龌龊心思用在老子身上。” 孙虎握着刀柄,像是被困住的野兽:“吕奉仙,你们是要反了么?我可是良娣的表兄,你们不要乱来,殿下不会放过你们!” “亏你还好意思提殿下!” 吕奉仙冷哼一声,“你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快说李林甫的人送了你什么东西?” 孙虎强作镇定,抵死不承认:“李林甫?他不是当朝宰相么,我一个小人物与他有什么交集?你们几个夜闯民宅,我孙虎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也别想走出太原城。” “你跟谁耍横?” 吕奉仙突然飞起一脚,将面前的板凳踢飞。 孙虎猝不及防,被结结实实的砸中膝盖,登时一跤跌倒在地,膝盖顿时红肿了起来。 “唔……” 孙虎抱着膝盖,努力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搜!” 吕奉仙一拍桌案,怒喝一声。 甲乙丙丁四个侍卫一起翻箱倒柜,很快从床底搜出一块长条形状,裹着红木的物品。 “吕爷。” 陆丙小心翼翼的献给吕奉仙。 吕奉仙唯恐有诈,不敢轻易用手打开,而是拔了佩剑挑开红布,一层层的剥开,只见里面赫然正是一块黑漆漆的木头。 “这是啥玩意?” 伍甲挠头,一脸诧异,“李林甫派人千里迢迢来到太原,就是为了给孙虎送一块木头?” “这可不是普通的木头。” 吕奉仙弯着腰小心翼翼的查看,只见上面竟然写着“李隆基”的名字,登时吓得冷汗直冒。 “孙虎,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不怕诛九族么?” 孙虎坐在地上,抱着膝盖,一言不发。 “上面竟然写着圣人的名字?” 伍甲等四人俱都吓了一跳。 继续向下看,只见底下还刻着“天干、地支、生辰八字”等字眼,吕奉仙登时了然于胸。 “我知道了,李林甫用美女豪宅收买孙虎,让他把这个‘霹雳木’藏在咱们太子府,他再向圣人举报。从而来个栽赃嫁祸,真真是恶毒啊!” 王皇后的事情才过去了十来年,伍甲、陆丙等人对“厌胜术”都有所耳闻,此刻听了吕奉仙的分析,登时俱都吓得额头冒汗。 “好险啊,如果不是咱们来到太原撞见了孙虎这厮,被他得了手,太子府怕是要面临灭顶之灾!” 在场的几个人俱都心有余悸,冷汗直冒。 吕奉仙恶狠狠的目光落在孙虎身上:“你还有什么说的?” 孙虎低着头一言不发,一副任凭处置的表情。 伍甲道:“把孙虎押回京城,交给殿下面圣,把李林甫这个奸相绳之以法。” “没用。” 吕奉仙摇头:“中间人已经死了,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个霹雳木是李林甫制作的。消息暴露出去,咱们殿下最低也要落个管教不严的下场。” “那如何处置孙虎?” 吕奉仙沉吟片刻,旋即做了决定,“先押回那座旧宅,待我查清楚良娣是否牵涉此事,再上报给太子殿下做定夺。” “起来!” 司乙和齐丁一起上前,自腰间解下绳索,把孙虎捆成了粽子。 伍甲的目光落在蜷缩在床榻上的小翠身上:“这个女人怎么处置?” 吕奉仙霍然起身,脸色冷的像寒霜:“你们几个看着办,但绝不能留下活口!” 第47章 圣人有情也无情 吕奉仙和陆丙押解着孙虎返回了旧宅,现场交给伍甲等三人处置。 “老实交代!” 进了房门之后,吕奉仙坐在椅子上,一边喝酒一边审问。 他的酒葫芦看着很是破旧,但里面仿佛装满了无穷无尽的美酒,只要他仰头总能够倒出来。 “兄弟一场,别逼我对你动刑。虽然我的手段比不了李林甫手下的吉温,但我在边兵充军多年,也不是吃素的!” “我说。” 孙虎盯着吕奉仙手里的酒葫芦,仿佛一个垂涎三尺的酒鬼,“给我一口酒。” “陆丙。” 吕奉仙低唤一声。 很快,陆丙就给孙虎弄来了一碗酒,“二爷,爽快点!” 孙虎将陶碗里的酒一饮而尽,当即把自己做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道来。 原来,就在两年之前,李林甫从礼部尚书的位子上登上相位,就派人买通了孙虎,让他报告李瑛的一举一动。 “不过,这两年以来,殿下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除了和五皇子、八皇子喝酒之外,基本上无所事事,我并没拿到多少赏钱。” “这次护送良娣返回太原,有个姓梁的找上门来,送了我一座宅院,两个美婢,外加一百两黄金。他说李林甫让我把这个霹雳木藏在太子的床下,事成之后会奖励我五百两黄金……” 吕奉仙露出鄙夷之色:“你也是良娣的表兄,为了一个虚无的承诺,就做出把整个太子府送进火坑的事情……” “我也没办法。” 孙虎红着眼,喘着粗气道,“我在太子府每个月只有五千钱的俸酬,一年下来我只能得到五两金子。我只要帮李林甫完成了这件事,就不愁下半生的荣华富贵。” “混蛋!” 吕奉先一巴掌扇在孙虎的脸上,登时脱落两颗门牙,“良娣是你的表妹,太子信任你,让你做了副统领。你这样做会害得太子府家破人亡,你的良心就不会痛么?” “良心?” 孙虎啐了一口鲜血,“能吃吗?没了良心可以活得更舒坦!” 陆丙也上来踢了孙虎一脚:“太子府倘若被抄了,李林甫能放过你?还想要五百两黄金,简直是做梦!” 吕奉仙又问:“你私通李林甫之事,良娣可曾牵涉其中?或者说,王家的人有没有卷进去?” “没有。” 孙虎盘膝坐在地上,“我既然被抓了,也就不隐瞒了,没有就是没有。” “好!” 吕奉仙点点头,吩咐陆丙道:“孙虎就交给看守了,在殿下做出决定之前,不能让他跑了,也不能让他死了。” “为何不押解回长安?”陆丙表示不解。 吕奉仙道:“长安的戒备严还是太原的戒备严?如果我们在长安闹出这样的动静,只怕早就被金吾卫抓了。” 陆丙挠头:“倒也是。” 两个时辰后,伍甲、司乙、齐丁三人一起回到了这座旧宅。 “我们啥也没做。” 伍甲进门就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吕奉仙坐在椅子上打瞌睡:“我没问。” “吕爷,你信我们,真的啥也没做。”司乙补充道。 “尸体怎么处理的?” 吕奉仙把葫芦在耳畔晃荡了下,终于见底了,酒干之时就是他睡觉的时候。 “埋在枣树底下去了。”伍甲叉手道,“两具尸体都埋了。” 陆丙叹息一声:“感觉有点残忍……” 吕奉仙冷哼:“此事一旦泄密,太子府三四百口人无一幸免,故此留不得她们。要怪只能怪她们跟了孙虎这个吃里扒外的内奸!” 次日晌午,睡醒的吕奉仙来到王祎家中敲门,禀明来意。 “夫人,殿下让我来接你回京。” 王祎喜出望外:“吕统领你来了啊,真是太好了。我早就想回京城了,只是孙虎总是推三阻四,说他家里有事还没处理完。” 吕奉仙笑吟吟的道:“孙统领昨晚已经回京城了,殿下召他有事。” “啊……这个该死的!” 王祎骂了几句,吩咐婢子收拾包袱,“时候还早,咱们今天就动身去长安。” 吕奉仙抱拳:“属下遵命。” 王家的人也没有拿吕奉仙一行当做客人,胡乱管了一顿饭,就打发王祎带着两个儿子踏上了前往长安的路途。 吕奉仙动身之前吩咐陆丙、齐丁带着四个侍卫留下看押孙虎,将来如何处置,等到了长安见到太子之后再说。 “如果这厮不老实,那就弄死他!” 吕奉仙举起重新灌满的酒葫芦,仰头喝了一口,说道,“当然,这是太子的意思!” 齐丁道:“这事交给我,我比老陆狠。那个小翠就是被我掐死的。” 安排妥当,吕奉仙带着伍甲、司乙,以及其他七名侍卫,还有之前跟着孙虎护送王祎省亲的二十名侍卫一起离开了太原府,顺着驿道踏上了前往长安的路途。 …… 在李瑛的调教下,戏班子的人进步神速,已经能够非常娴熟的演奏《天仙配》,甚至让李瑛觉得超过了自己穿越前大部分戏班子的水平。 “果然,论唱戏还是古人更胜一筹!” 唯一让李瑛有些不爽的是,曹班主女儿扮演的七仙女没有男扮女装的陈长生演得好,甚至是差了一大截。 也就是说,在李瑛扮演董永的情况下,要想完美的演绎《天仙配》,只能和陈长生演对手戏。 “呕……我又没有断袖之癖!” 李瑛有些倒胃,“好,我承认自己还不够敬业。” 天仙配排练的差不多了,李瑛又给曹班主下达了新任务——《牡丹亭》。 在这几天之内,李瑛誊写了两个剧本,一个《西厢记》,一个《牡丹亭》。 《西厢记》是元代杂剧作家王实甫所创作,《牡丹亭》是明朝剧作家汤显祖所作,这两部戏与《窦娥冤》《桃花扇》在中国戏曲史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被后世曲坛奉为中国四大古典戏曲。 两相比较,西厢记更加写实,结局也更加完美。而牡丹亭的故事则更加曲折,情节也更加凄凉,甚至是悲情。 当然,这两部戏的结局都是圆满的,最终都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也是李瑛放弃了《窦娥冤》这部纯悲情戏的原因,万一李隆基看后勃然大怒,那就玩火自焚,作茧自缚了。 相比之下,还是结局圆满的《西厢记》或者《牡丹亭》更能让人看后心情愉悦。 在李瑛看来,李隆基是个长情的人,甚至是重视爱情的人。 虽然他对儿子刻薄寡恩,但他对待女人还是不错的,包括自己的母亲赵丽妃、现在的武惠妃,以及后来的杨贵妃,都能看出来…… 这样的一个男人,悲情戏更容易引起他的共鸣,更容易打动他。所以李瑛优先选择了《牡丹亭》,把相对现实的《西厢记》放在了以后。 “今天是四月二十,再有半月就是端午节了,必须做到熟练表演,得心应手。” 李瑛站在院子里,背负双手,谆谆告诫以曹班主为首的戏班子人员。 “端午节那天,圣人会到曲江池看龙舟表演。看完之后,咱们上台演戏,就演这个《牡丹亭》。” 曹班主的小徒弟挠着头表达不满:“时间有点紧迫哟,既然不表演《天仙配》,那为啥练习了五六天?白费功夫!” 李瑛不想跟一个小毛孩子计较,笑道:“天仙配是基础入门,所以先让你们熟悉一下戏曲的旋律。西厢记复杂多了,上来就练怕你们学不会。这就好比识字读书,你得循序渐进,先学会加法才能理解乘法。” “家法?惩罚?” 小毛孩子吓了一跳,嗫嚅道,“我就提了一个意见,殿下就要对我使用家法进行惩罚么?” “就你崽儿话多!” 曹班主上前扭住毛二蛋的耳朵吼一声,“给老子滚去练功!” 就在这时,诸葛恭匆匆走来禀报,附在李瑛耳边悄声道:“良娣从太原回来了,是吕统领护送回府的,他说有要事向殿下禀报。” 李瑛面色微动,随即对曹班主道:“你督促着大伙好好练,能否一鸣惊人,就看端午节这天的表现了。” “是、是……殿下忙你的就是,一切包在小老儿身上了。”曹班主陪着笑脸,作揖恭送。 李瑛又把李白喊到面前,装模作样的交代了一些事情,最后乘坐马车返回了太子府。 第48章 无毒不丈夫 “殿下,臣妾好想你啊,你有没有想我。” 李瑛刚一进门,身材丰腴的王祎就迈着摇曳的步伐迎了上来。 她的身材比例本来就非常好,该丰满的地方有肉,该苗条的地方有线,再加上肌肤胜雪,多日不见,顿时就让李瑛有了感觉。 “严格来说,不是多日不见,而是我压根还没有品尝她的滋味。” 李瑛一脸欣赏的打量着自己的女人,终于可以换换口味,不用再觊觎桃红和柳绿这俩婢子了。 “什么?你说寡人好色?” 李瑛心里发出鄙视的声音,“看书的那家伙你少装圣人,换了你怕是嫌腰子不够用……” “呵呵……爱妾一路辛苦了。” 李瑛抬手轻抚王祎的秀发,以表爱意。 “快叫阿爷!” 王祎推了下七岁的儿子李倩,和五岁的儿子李俅。 “阿爷,我们想你了,抱抱。”两个儿子一起撒娇。 虽然李瑛更想抱孩子他妈,但也不能表现得太明显了,便象征性的把两个孩子分别举过头顶逗弄了片刻。 “去找哥哥、弟弟玩,阿爷还有事情。” 等两个儿子走后,王祎这才诉苦道:“其实前些日子臣妾就想回来了,只是孙虎推三阻四,总是说他有事,这才耽误了行程。” “对了……我表哥呢,吕统领说他提前回来了,臣妾怎么没见到人?” 王祎叽叽喳喳的,像一只回到树林的百灵鸟,叽叽喳喳个没完。 李瑛扫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吕奉仙,知道他有要紧的事情禀报自己,便道:“你先下去沐浴,寡人跟吕统领有事情要谈。” “臣妾已经洗完澡了。” 王祎捋了下湿漉漉的秀发,得意的道:“我这次带着好运回来的,一定能改变我在抓阄中的霉运。那个……我就不打扰殿下了,我去找星彩妹妹拉呱!” 打发走了王祎,李瑛带着吕奉仙来到了书房。 诸葛恭守在门外,严禁闲杂人等靠近,即便是太子妃过来,也要通报一声。 “辛苦了,老吕。” 李瑛示意吕奉仙在书案对面的胡凳上坐下说话,“有什么事情坐下说。” 唐朝时候的会晤基本还是以跪坐为主,但李瑛作为一个穿越者,正在提倡坐胡凳,坐着谈话太他喵的累了……这些糟粕必须逐渐摒弃! “属下站着就行。” 吕奉仙微微一笑,一身筋骨如同青松,“从长安到太原不过一千里路程,这点路程如果都喊累,要是去一趟安西,那不得脱层皮。” “喝茶。” 李瑛亲自给吕奉仙斟了一碗茶。 作为母亲赵丽妃留给自己的侍卫,李瑛一直把吕奉仙当做长辈,对他的忠诚也绝对信任。 “谢殿下。” 吕奉仙端起茶盏了抿了一口,把发生在太原的事情详细的讲了一遍,最后道: “也许是苍天有眼,也许是丽妃娘娘在天之灵庇佑,这孙虎和李林甫使者的接洽被我们抓了个正着。如果被李林甫的奸计得逞,太子府怕是大祸临头咯!” “李林甫这狗贼真是阴险!” 李瑛听完之后额头渗出细微的汗珠,李隆基弄死自己的想法还没打消,真要是在家里被搜出“厌胜之术”,怕是自己要被吊死在长安城的门楼上。 李瑛拍案起身:“因为杜希望的事情,李林甫吃了亏,我就知道这个睚眦必报的家伙不会善罢甘休,没想到他竟然用这么狠毒的计策。” 吕奉仙又道:“接洽孙虎的使者服毒自尽了,跟随他的仆童所知甚少,无法证明这个‘霹雳木’是李林甫交给孙虎的。” “此事不能声张。” 李瑛非常同意吕奉仙的说法,“万一传出去,寡人最少也要落个管教不严之罪。” “属下也是这么认为。” 吕奉仙点头:“所以我把孙虎留在了太原,留下陆丙和齐丁看着他,等候太子的发落。” 李瑛在书房中负手踱步:“虽然现在还不是扳倒李林甫的时候,但寡人相信迟早有这么一天。留着孙虎或许有一天能够作为证人指证奸相的罪行,先留着他的狗命好了。” 吕奉仙道:“孙虎的功夫不弱,把他留在太原是个隐患,更不能带回长安,太子能否想到安全藏匿孙虎的地方?” 太原府府尹皇甫惟明手段强硬,能文能武,在他的地盘上搞事情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万一被太原府的差役抓到滥用私刑,这件事十有八九会捅到京城,所以把孙虎长期扣押在太原并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 至于把孙虎押解回长安,在金吾卫、羽林卫、京兆府差役眼皮底下搞事情,那简直就是老寿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烦了! 如果杜希望还在泗水县做官,或许可以把孙虎押解到那里暂时扣押。 县令虽小,但毕竟是地方长官,天高皇帝远,反而比把人扣在长安、太原要安全了许多! 但现在杜希望被免去泗水县令的职位,调到镇州真定县做县尉,这条路显然走不通了。 “哎呀……寡人怎么把老八给忘了,真是糊涂!” 提起真定县,李瑛就想起了被贬为常山郡王的老八李琚,也就是说自己手里的两枚棋子现在已经有了交集。 按照正常道理来说,李琚已经在常山郡定居了,而真定县正是常山郡的治所,也就是杜希望担任县尉的地方。 常山郡这块地方,就是孕育赵子龙的那片土地,在汉朝、三国时期都叫做常山郡,到了唐朝改名叫做镇州。 两千年以后,这片土地又换了一个不怎么高大上的名字——石家庄。 “老吕,派人悄悄赶到镇州,联系下老八。”李瑛重新坐回书案后面,“如果老八那边安定了,就让陆丙或者你亲自把孙虎送过去,交给老八看押。” 吕奉仙有些狐疑:“八王爷?他不是因为跟殿下……” “这是寡人计划中的一环。” 李瑛不打算瞒着最亲密的心腹,将计划如实道来:“这场冲突的目的就是让老八被逐出京城,到地方发展。此事,你切不可告诉别人,押送孙虎的时候,尽量单独行动。” 吕奉仙先是愕然,随即佩服的五体投地:“真是想不到啊,太子竟然谋划了这样一盘大棋!” “不谋则死,谋泄亦死!” 李瑛站起身来郑重的拍了拍吕奉仙的肩膀,“吕叔,寡人的前途都着落在你的肩上了。” 吕奉仙躬身作揖:“殿下请放心,吕奉仙的命跟你绑一块了,当初要不是丽妃娘娘善待我,可能二十年前我就伤口感染死了。” 李瑛又道:“你能对孤忠心耿耿,相信母妃在天之灵一定很欣慰。” 顿了一顿,又道:“把孙虎的手脚筋挑断,免得这厮逃跑。卖主之人,必须以狠毒手段惩罚,正所谓无毒不丈夫。” 吕奉仙露出欣慰的表情,从前优柔寡懦弱的太子终于脱胎换骨了:“就该如此,老朽再把他双目废了,让他苟活于世,留着将来当做人质。” 李瑛又道:“府邸内有好几个圣人的耳目,你明天当众向寡人告假,就说回老家奔丧,以掩人耳目。” “明白。”吕奉仙叉手领命。 李瑛又道:“我今晚给杜希望写一封书信,告诉他我跟老八冲突的原因,让他和老八互相扶持,争取早日在镇州站稳脚跟。” 吕奉仙再次点头:“属下一定会秘密交给杜翁。” “也不知道圣人安排杜希望去真定做县尉是巧合还是试探?” 李瑛捏着下巴,沉吟不绝,“总之,你在镇州做事要秘密行动,切不可引起注意。” 吕奉仙拱手:“太子放心,若有泄露,我吕奉仙愿以死谢罪!” “老吕你言重了,连续的奔波,想必早就困乏,下去休息!” 李瑛安抚了吕奉仙几句,一前一后的离开了书房,吕奉仙去侍卫寝房休息,李瑛则去陪着妻妾们畅谈人生。 第49章 芙蓉帐暖度春宵 用过晚膳之后,太子府又进入了激动女人心的抓阄环节。 崔星彩、杜芳菲、王祎都化了精致的妆容,期盼着好运今夜会降临到自己的头上,只有太子妃薛柔薄施粉黛,仿佛退出了今夜的竞争一般。 “各位姐妹,良媛和殿下久别重逢,今夜就不必抓阄了?让她与殿下好好团聚一番。”薛柔正了正头顶的凤钗,一副深明事理的样子。 崔星彩和杜芳菲恍然顿悟,怪不得她连妆都懒得化呢,原来是以退为进,早就拿定了主意。zhangpe 但薛柔这番话说的大义凛然,又通情达理,让崔星彩和杜芳菲根本没法反驳。 “不行。” 让薛柔没想到的是,表示反对的竟然是王祎。 “我这趟回太原,在我们那里最灵验的崇善寺连续烧了三天的香。我相信我的霉运已经被驱走了,三天之内殿下一定会抓到我,咱们公平竞争好了。”王祎信誓旦旦的说道。 没想到自己的好意人家竟然不领情,薛柔只能微笑道:“妹妹既然这样说,那就抓阄好了。” “抓阄、抓阄。” 李瑛嘴里吆喝着,摊开纸提起笔,“小吉子,给诸位夫人斟茶。” “好嘞,娘娘请喝茶。” 小吉子会意,立马提起茶壶给坐在胡凳上的几个嫔妃挨个敬茶。 “薛柔。” 李瑛装模作样的吆喝一声,笔下却写了“王祎”两个字。 他的笔墨极浅,很快就晾干,然后迅速攥成一个纸团,第一个阄就制作完成。 “崔星彩。” 李瑛再次写下“王祎”两个字,并虚写了一个“彩”字,再次晾干,扔进了酒坛里。 “王祎。” “杜芳菲。” 李瑛很快就制作了四个全是“王祎”名字的阄,笑吟吟的对几位妻妾道:“谁来抽?” “就让良媛来抽!” 薛柔和崔星彩已经猜透了李瑛的把戏,但都聪明的没有揭穿,用这样的方式确定受宠之人也是个体面的方式,随太子殿下高兴就是了。 但王祎并不知道,当即一口答应下来:“诸位姐妹,那我就不客气了。” 只见她嘴里念念有词,把手伸进坛子里一阵搅和之后抓出来一个纸团,忐忑不安的展开,只见上面赫然写着“王祎”两个字。 “哈哈……诸位姐妹,我就说崇善寺的香火很灵验嘛,第一次就抓到我了耶!” 李瑛色眯眯的看着白花花的沟壑:“嗯啊……真是灵验,将来有机会,寡人也要去崇善寺上香。” “恭喜妹妹了。”薛柔意味深长的起身,“我回去教俨儿他们读书了。” 崔星彩也笑道:“姐姐果然改运了,恭喜。” 只有杜芳菲蒙在鼓里,一脸惊奇的道:“二姐,这崇善寺在太原城里还是城外?我二哥跟嫂嫂成婚两年了,到现在还没有身孕,我改天让他们去一趟太原许愿。” 王祎笑靥如花:“就在太原城北,你要去的话,我让小蝶带你去。” “我不去,让我兄嫂去。”杜芳菲解释道,“我暂时没有愿要许。” 王祎操心道:“妹妹啊,你听姐姐的,你跟殿下也成亲大半年了,肚子到现在还没有动静,你也该到处烧香拜佛了。” “我……” 杜芳菲露出委屈的表情,肚子没动静能怪我嘛? “好了、好了……承徽下去休息!” 李瑛及时出面解围,温柔的拍了下杜芳菲的肩膀,“给你阿爷写一封书信,询问他的近况,是否赶往真定县赴任了?” “臣妾遵命。” 杜芳菲肃身退下。 书房内只剩下王祎,笑吟吟的道:“殿下,终于轮到妾身侍寝了。” 李瑛的手掌突然会当凌绝顶,一阵孜孜不倦的探索,坏笑道:“沐浴去,每一寸都洗干净。” “妾身遵命。” 王祎施施然退下。 李瑛提笔写了一会剧本,把前几天创作的《西厢记》又润色补充了一番,这才起身前往王祎的宅院。 王祎的宅院紧挨着薛柔的院子,里面种满了各种五颜六色的鲜花,一走进来,便芳香扑鼻。 浴房的木盆是特制的,比其他几个女人家里的都要大,看起来洗澡的时候也更舒服。 里面盛满了温度适宜的洗澡水,上面洒满了各种花瓣,有玫瑰、芍药、牡丹等等,馥郁扑鼻,芳香沁人。 “桃红、柳绿,你俩去厢房睡觉,殿下今晚就交给我了。” 穿着一层浅薄罗衫的王祎一边帮李瑛更衣,一边撵两个婢子退下。 “唯!” 桃红和柳绿只能悻悻的退下,看着主子被王良媛牵着手迈进浴盆之中。 “殿下,香么?” 王祎蹲在浴盆前笑问,峰峦半露,风情万种。 “花瓣虽香,但不及美人!爱妾速速更衣,与寡人共浴。” 王祎“咯咯”娇笑:“二十多天没见,殿下变得有情调了,妾身喜欢……” 很快,浴房中便出现了鸳鸯比翼的情景,浪花飞溅…… 一通澡洗了将近一个时辰,最后浴盆里的水几乎被扑腾干了,两人方才作罢。 “好累。” 王祎脸色潮红,累并快乐着。 返回卧室稍作休整,再续前缘…… 正是“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最后,不知何时,方才相拥入眠,沉沉入睡。 次日天亮,李瑛穿戴整齐来到后花园,便看到杜芳菲在练剑,当即笑吟吟的打个招呼:“承徽,早啊!” 杜芳菲有些意外,脸上瞬间露出笑容:“久别胜新婚,啧啧……没想到殿下今天居然还能早早起床!” “别吃醋,今晚宠幸你。” 李瑛从兵器架上拿了一柄剑,开始跟着杜芳菲练习起来。 他前世学过武生,有一定的功夫底子,这段时间又跟着杜芳菲练习了半个月,现在已经是有板有眼。 早膳过后,吕奉仙哭丧着脸来禀报:“殿下,清晨我收到老家来的书信,我三叔因病去世了。小时候若是没他的照顾,我可能就饿死了,故此,请准许我回老家奔丧。”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 李瑛煞有介事的拍了拍吕奉仙的肩膀,“节哀顺变,回去!” “多谢殿下体谅。” 吕奉仙作揖致谢,又去跟太子府的其他熟人做了告别,翻身上马,迅速离开了太子府。 李瑛吩咐道:“孙虎辞职,吕统领回家奔丧,就由伍甲和司乙暂时担任侍卫统领。” 两人一起抱拳:“小人愿为殿下赴汤蹈火!” 看到李瑛准备出门,王祎这才想起昨晚光忙着逍遥快活了,竟然忘了询问表哥孙虎的事情,急忙追到书房问道,“殿下,我表兄去哪里了?” 李瑛目光一沉:“他去办一件重要的事情了,以后我会告诉你,暂时就别问了。” “呃……” 王祎心内瞬间一阵委屈,殿下的这目光好冰冷啊,怎么跟昨天晚上仿佛换了一个人? “好,臣妾不问了……” 王祎幽怨的退下,昨晚的欢愉顿时褪去了大半,“唉……真是伴君如伴虎,这还没当皇帝呢,怎么就反复无常……” 李瑛穿戴整齐,正要在诸葛恭的陪伴下前往“开元诗馆”, 忽然门前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只见有一名宦官心急火燎的进了太子府。 “圣人口谕:召太子殿下火速前往昭德殿!” “老毕登又要干啥?” 李瑛的心顿时悬了起来。 就像条件反射一样,每次皇宫里来传旨太监,李瑛就如坐针毡。 诸葛恭给对方塞了几颗金豆子,陪笑套话:“敢问公公,圣人突然宣召殿下所为何事?还望透露只言片语,不胜感激!” 第50章 敢坐在皇帝面前的人 得了诸葛恭送的好处,传旨太监便透露了一些风声。 “据说是因为安西的战事出现巨大变故,导致圣人雷霆震怒。除了太子之外,其他成年的皇子全部被召见,不知圣人何意。” “原来如此。” 诸葛恭作揖致谢,亲自把传旨太监送出太子府:“公公慢走。” 然后,接着来向李瑛禀报这名宦官所言:“安西战事出现变故,圣人并非只召见殿下一人,其他诸皇子也都被召见。” “原来如此。” 李瑛悬着的心总算落地,说了一句和诸葛恭同样的话语,“备车,马上去太极宫。” 来到街上,李瑛才发现所有的王府大门几乎全都敞开,诸王或者乘坐马车或者骑马,或者坐轿,俱都忙不迭的赶往太极宫。 隔着马车的帘子,彼此看不到,李瑛也懒得打招呼,催促队伍快走。 小半个时辰后,太子的车驾穿过熙熙攘攘的大街,抵达了巍峨雄壮的太极宫。 早朝已经散去,各个部门的官员俱都回到自己的衙门忙碌去了,太极宫周围只剩下手持长枪,在烈日下值守的羽林卫。 “吁。” 车夫勒马带缰,马车在承天门停了下来。 李瑛刚跳下马车,就看到寿王李琩骑马赶到。 “吁!” 李琩骑了一匹鬃毛乌黑锃亮的骏马,在二十余名侍卫的簇拥下,趾高气扬的抵达了承天门。 “我当是谁的马车,原来是二哥的车驾。” 李琩主动打起了招呼,和李瑛并肩进宫,“二哥,父皇突然召咱们兄弟进宫,所为何来?” 李瑛摇头,一脸茫然:“十八弟消息灵通,连你都不知道父皇为何召见我们,愚兄又去哪里知道!” “那好,我还以为二哥身为太子,消息比我们灵通一些。” 李琩露出遗憾的表情,不再说话,低着头和李瑛并肩步行,很快就穿过嘉德门,直奔太极门。 就在这时,老四棣王李琰一路小跑追了上来,气喘吁吁的道:“二哥,十八弟,你们走的真快,我在承天门外就喊你们等等,你俩愣是头都不回。” 李瑛拱手致歉:“真是对不住四弟,愚兄真是一点都没听到。” “小弟也没听到。”李琩附和。 李琰吐了几口气,问道:“父皇为何突然召见我们?” “我正在跟十八弟讨论,没有任何头绪。”李瑛加快了脚步,边走边说。 李琩道:“马上就到昭德殿,见了父皇就知道了。” “我自然知道。” 李琰只好闭嘴,疾步跟在两个人身后。 李瑛脚步极快,只把李琩和李琰累的气喘吁吁,很快就追上了独自走在前面的鄂王李瑶。 “二……” 这是太子寿宴之后,时隔半个月再次见到李瑛,李瑶的内心不由得有些激动。 但看到李瑛身边跟着李琩和李琰,李瑶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哥”字最终还是憋了回去。 “哼!” 李瑛冷哼一声,快速的从李瑶身边走过,脸上写满了憎恶。 “二哥演技真是好啊!” 李瑶自叹不如,甚至在怀疑李瑛不是演戏,好像就真的跟自己结了梁子一样。 “四哥、十八弟。” 李瑶只好向后面的李琰、李琩打招呼。 “五弟。” “五哥。” 李琰和李琩都礼节性的打个招呼,“你来的真早!” 李瑶陪笑:“圣旨到的时候,我正要出门去豊泉寺上香祈福,因此来的早了一些。” 就这样,李瑛走在最前面,李琩和李琰落后一个身位,李瑶远远的跟在后面;穿过太极门拐了一个弯,直奔昭德殿。 “圣人有旨,诸位皇子到了不必通传,直接入内即可。” 昭德殿门前的台阶上站了一名中年宦官,怀抱拂尘施礼。 “多谢!” 李瑛叉手回礼,拾级而上。 其他三王紧随其后,登上大理石铺就的台阶,迅速进入了昭德殿。 只见李隆基居中高坐,面色凝重,显然正在克制着怒火,高力士站在他的身后,脸上古井不波,好似老僧入定。 在丹陛的下方站着十几个身穿紫色官袍的大员,俱都是当朝三品以上。 其中有当朝首相、中书令李林甫,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牛仙客,尚书左丞相裴耀卿。 说起今年五十六岁的裴耀卿,算得上一个大好人,他在宰相的位子上坐了四年,可谓兢兢业业,但因为受到好友张九龄的牵连,被一同罢了宰相。 张九龄被逐出京城,贬往荆州担任大都督府长史,而裴耀卿则被免去宰相之位,改任尚书左丞相。 虽然还保留着丞相的头衔,但却被罢了“知政事”的权力,成了一个荣誉头衔,已经不再拥有宰相的权力。 此外还有年过花甲的太子太师萧嵩,太子少师、工部尚书韩休,这两位也都是做过宰相的人,近年来差不多已经退居二线。 除了这几位现任以及前任宰相之外,下面还站着吏部尚书韩朝宗、户部尚书裴宽、京兆尹萧炅、御史大夫李适之、刑部尚书陈希烈、礼部尚书王琚、左金吾卫大将军陈玄礼、右金吾卫大将军王忠嗣。 可以说,在京城排的上号而且有实权的官员,此刻几乎都出现在了昭德殿。 除了这些大唐帝国的股肱之臣外,大殿上还有一个身穿黑色蟒袍,年近六旬,正襟端坐在椅子上的王爷。 这还是李瑛穿越后第一次看到有人敢在李隆基面前坐着,今天算是开了眼界。 只见此人相貌和蔼,须发微白,身材中等,一双眸子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表情淡定自若,即便坐在大唐天子的面前,依旧毫无紧张和压迫感。 “普天之下,能在李隆基面前这般从容的,也只有他李成器能够做到了!”李瑛在心里暗自嘀咕一声。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李隆基的大哥——宁王李宪,表字成器。 当年,李隆基联手太平公主发动“唐隆政变”,诛杀韦后一党,将相王李旦扶上帝位。 问题出现了,究竟是应该立李宪这个嫡长子做太子,还是立李隆基这位力挽狂澜的老三做太子? 当时,李隆基虽然支持者众多,但以太平公主为首的派系,及大量朝臣都支持李宪做太子,如果他想争夺储君之位,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但李宪表现出了高风亮节的气度,对皇帝李旦以及朝臣说:“国泰则立嫡长,国难则优有功。临淄王居功至伟,当为储君。” 于是,在李宪的极力支持下,李隆基最终登上了皇帝之位。 李宪对李隆基的支持并不只是口头上说说,他平日里做事谨慎,绝不结交大臣,更不妄议干涉朝政,深受李隆基的尊敬和爱睦。 即便到现在,李隆基已经做了将近三十年的皇帝,依旧对李宪尊称“皇兄”,每次见面必然赐座。 李宪身上除了宁王之外,还拥有一堆官职,譬如太尉、太子太师、太子宾客、扬州大都督、开府仪同三司,这还是在辞去了太常寺寺卿的情况下。 李宪之所以辞去太常寺寺卿,就是因为这是九卿之一,必须每天参加早朝。而他头上的其他官职都是荣誉头衔,没有什么实权,不用参加早朝。 “儿臣拜见父皇!” 李瑛先对坐在龙椅上的李隆基作揖施礼,接着又向宁王作揖,“侄儿李瑛拜见伯父!” 第51章 父慈子笑 宁王李宪诠释了什么叫做谦谦君子,只见他微笑着起身朝李瑛还礼:“太子乃是国之储君,本王应该先参拜你才对!” “伯父乃是长辈,侄儿应当参拜你。”李瑛双手拢在小腹前,态度谦虚。 “儿臣参见父皇!” 李琰、李瑶、李琩一起对着龙椅上的李隆基施礼,然后再对李宪施礼:“拜见伯父。” “呵呵……几位贤侄不必多礼!” 李宪只是微微欠了下身子,并没有再起身,因为他要体现出对待储君和亲王的区别。 “琩儿啊,有些日子没到孤的府上了?这段日子没见,又长高了。”李宪和蔼的打量着寿王李琩,目光中满是关爱。 说起来,两人之间有一段远超叔侄的渊源。 在李琩之前,武惠妃给李隆基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全部夭折。 李隆基无奈,只好找了一个有道行的高人查看风水,这位道长看完之后告诉李隆基,说宫内龙气太盛,拥有武氏血脉的孩子扛不住,不宜养在宫中。 李隆基对此深信不疑,便把还未满月的李琩托付给了大哥李宪,自幼养在宁王宅中。 当时,李宪的妻子宁王妃元氏刚刚生完孩子,奶水充足,于是便把李琩当做自己的儿子哺乳,悉心抚养。 李琩在六岁的时候被册封为寿王,直到十岁方才离开宁王府,进入皇宫起居。 李宪虽然在血缘关系上是李琩的伯父,但在亲情上更是李琩的养父。 故此,对于李隆基的二十多个儿子,李宪更加疼爱李琩。 李琩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皮:“嗨嗨……玉环这段日子身体不舒服,因此怠慢了伯父。” 李隆基抚须教诲:“寿王,难道你媳妇长得倾国倾城,美如天仙?以至于让你寸步不离?你为了女眷怠慢长辈,便是不孝!” “孩儿知错,请父皇责罚。” 李琩吓得急忙跪地叩首,不知道父皇哪根筋不对,竟然当着这么多大臣的面训斥自己,难道是老娘昨夜没有伺候好他? “算了,陛下……” 李宪赶忙起身替李琩解围:“年轻人新婚燕尔,卿卿我我也是人之常情,改天让琩儿带着寿王妃到孤的府上吃顿饭便是。” 李隆基微微颔首:“看在你伯父的面子上宽恕你这一回,以后若是再有违孝道,定然严惩不贷。” “多谢父皇开恩!” 李琩又磕了一个头,然后起身朝李宪作揖,“多谢伯父求情。” 李瑛乐得站在旁边看热闹,心中暗自嘀咕:“李隆基这老家伙真是一碗水端平啊,看起来他不只是对我这个太子不好,似乎他对哪个儿子都不好!” 说话的功夫,庆王李琮、忠王李屿、荣王李琬、仪王李璲、颍王李璬、永王李璘等十几个成年的皇子陆续赶到了昭德殿。 施礼完毕之后,今天的议题正式展开。 李隆基的目光落在庆王李琮的身上:“庆王,你可知罪?” “呃……” 老大李琮一脸懵逼,心说我干啥了,我他娘的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犯啥罪了? 李瑛也有些懵逼,本来担心自己会被李隆基批斗,没想到他骂完了十八郎,又来骂李琮,真是父慈子笑! “儿臣知罪!” 李琮虽然不知道自己犯了啥罪,但还是硬着头皮站出来磕头认罪。 李隆基继续说道:“你身为安西大都护,平常对政事不闻不问,你可知道,半月之前,于阗被吐蕃占领了?” “我……” 李琮欲哭无泪,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你个老不死的真是不要脸,平常严禁诸皇子参与政事,更不用说军事了。 本王挂了一个安西大都护的头衔,连安西具体有多少兵马都不知道,现在丢了地盘,你来找我问罪,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儿臣知罪,甘愿受罚!” 但李琮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虽然心里一百个不服,但嘴上却不敢不服。 李隆基冷哼:“你身为安西大都护,玩忽职守,现免去你的大都护职位,罚俸禄半年,以儆效尤。” 李琮再次磕头:“儿臣愿意受罚!” 李隆基话音落下,王忠嗣抱拳出列:“圣人,吐蕃逆贼真是无礼,竟敢觊觎我天朝土地!臣愿往安西,收复失地,荡平吐蕃!让天下异族知道,犯我大唐者,虽远必诛!” 王忠嗣本名王训,今年三十二岁,太原祁县人。 他的父亲王海宾为唐朝名将,在和吐蕃作战时候战死沙场,九岁的王训遂被李隆基收为义子,改名忠嗣,养在皇宫。 在李隆基的悉心栽培下,王忠嗣长大后生的威武雄壮,腹有韬略,上马能横槊,下马能治国。 他先后被册封为左威卫将军、左领军卫中郎将,并于去年被擢升为正三品的右金吾卫大将军,算得上少年得志,意气风发。 李隆基抚须道:“十年磨一剑,是时候试试吾儿的锋芒了!” 李瑛有些羡慕王忠嗣,这个干儿子的待遇比亲儿子好多了啊! 王忠嗣再次请战:“儿臣愿赴安西,收复失地!” 大唐王朝建立初期设有六大都护府,分别是安西大都护府、安北都护府、单于都护府、安东都护府、北庭都护府、安南都护府。 虽然经过历任皇帝的调整,六大都护府的整体框架依旧还在,只是自从开元初年,开始增加了几个节度使。 六大都护府之中,最重要的是占地广袤,控制了千里疆域的安西大都护府。 其下设安西四镇,分别是于阗、疏勒、龟兹、焉耆。 其中,焉耆又叫碎叶城。 这四个城池遥相呼应,牢牢控制着安西大都护府下辖的土地。 但就在一个月之前,吐蕃赞普尺带珠丹派遣大将悉未朗率领十万人马偷袭于阗,一举破城,拿下了这座安西四镇中的重要城池。 安西副都护任师利派遣三万唐军反攻不克,只好派使者入京禀奏,书信于今日上午方才送到李隆基手中。 大唐皇帝看完后顿时勃然大怒,这才紧急召见所有的皇子以及诸大臣入宫受训。 李隆基怒气冲冲的道:“任师利疏忽大意,被吐蕃偷袭重镇,丧地辱国,罪不可恕!命兵部立刻派出使者赶往安西,将任师利贬为庶民,押解回京,等候发落!” 兵部尚书牛仙客出列领命:“臣遵旨!” 李隆基又道:“安西战事骤起,朕恐其他人不能胜任,故此决定调北庭都护盖嘉运前往安西接任副大都护一职。” 满堂文武谁也不敢吱声,任凭这位大唐皇帝乾纲独断,一言九鼎。 最终还是宁王李成器开口:“为何不直接让盖嘉运做安西大都护?” 李隆基的目光扫了脚下群臣一眼,最终落在李林甫的身上:“爱卿心细谨慎,由你遥领安西大都护之职,配合盖嘉运,为他调度粮草,夺回于阗。” 李林甫现在的职位只有一个中书令,没想到今天安西大都护的职位竟然落到自己的头上,急忙出列领旨:“臣遵旨!” 第52章 到底谁是亲儿子 大唐王朝地域辽阔,周遭有突厥、回纥、靺鞨、铁勒、室韦、契丹等许多异族游弋畜牧,他们对李唐时战时降,反复无常。 为了有效的控制这些异族,唐太宗李世民在位之时效仿汉朝在边疆设立都护府,以求达到“掌统诸蕃,抚慰征讨,叙功罚过”的目的。 经过近百年的发展,大唐王朝的边疆目前设有六个都护府,分别是安西大都护府,以及北庭、安北、单于、安东、安南六个都护府。 按照唐朝律制,大都护府的主将为从二品,都护府主将为正三品。 从太宗时期一直到武则天时期,安西大都护先后出现了十几任,其中最为着名的就是大唐名将裴行俭,其在高宗时期担任安西大都护,镇守西域十余年,威震藩邦。 但李隆基继位之后,生性多疑的他不想把从二品这么高的职位外放,于是在把安西大都护郭虔瓘召回京师之后,再也不实封大都护的职位。 李隆基采用“遥领”的策略,让自己的长子李琮遥领安西大都护,任命西域名将任师利担任安西副都护,主持安西的日常事宜。 现在“安西四镇”之一的于阗遭到吐蕃偷袭,证明李隆基“遥领”的这个策略并不成功。但这位大唐皇帝依然不愿意改变自己的初衷,就是舍不得给塞外大将高官厚禄。 于是,他再次改变想法,既然李琮不能参政,那就找个能参政的人遥领安西大都护,于是他把这个职位丢给了李林甫。 李隆基也知道,李林甫治国可以,对于打仗可谓一窍不通,于是又把镇守北疆多年,战功赫赫的北庭都护盖嘉运调到安西主持大局。 获得了安西大都护的头衔,意味着身为中书令的李林甫从正三品晋升到了从二品,但李林甫其实并不太想趟安西的浑水。 一个是他知道自己不懂军事,第二个是随着吐蕃的日益强大,以及西突厥的死灰复燃,安西变得危机重重,随时会有大战爆发。 到时候,一旦安西出现重大危机,即便是遥领大都护,也是难逃罪责。 但李林甫也知道李隆基的性格,这位一言九鼎的皇帝最憎恶臣子顶撞他,虽然不情愿,也只能欣然接受。 “臣一定会配合盖嘉运,争取尽早收复于阗。” 李林甫抱着笏板侃侃而谈,“不过,安西地域广袤,吐蕃虎视眈眈,西突厥余烬复燃,光靠一个盖嘉运还不够,臣希望圣人能够再调遣几员大将前往安西坐镇。” 连续请战了两次的王忠嗣遭到李隆基的无视,只好向李林甫拱手:“李相,王忠嗣愿去西域!” “呵呵……王将军莫急,圣人自有安排。” 李隆基还没给王忠嗣做出安排,善于察言观色的李林甫又怎会越俎代庖? “臣举荐单于副都护郭子仪,疏勒都知兵马使高仙芝,此二人皆有用兵之才,若是加以重用,可保安西无恙。”李林甫抱着笏板,弯腰说道。 听完李林甫的这番话,李瑛不得不佩服这个奸相,确实有水平! 这家伙坏归坏,但能够在大唐王朝的数百员武将之中一眼就选中郭子仪和高仙芝,不能不承认这家伙眼光毒辣。 李隆基抚须:“朕也听说过郭子仪的名号,此番当加以重用。” 接着又道:“安西地域辽阔,仅靠大都护一人实难照顾全局。故此,朕打算再增设几位节度使,以缓解西域面临的危机……” “陛下圣明。” 李隆基话音落下,丹陛之下响起一片恭维声。 自从开元初期,李隆基便发明了节度使这个职位,已经有岭南节度使、平卢节度使问世,负责地方的军事调度,百官们对此也已经习以为常。 李隆基继续沉声下令:“其一,设置安西节度使,由庆王李琮遥领。” 李琮没想到今天丢了个西瓜又捡了个西瓜,不由得喜出望外,急忙出列谢恩:“儿臣领命,定当不负父皇所托!” 李隆基接着高声道:“调郭子仪担任安西节度副使,治所设在疏勒,遇事向大都护、副大都护请示裁决,平日可自行用兵。” 李林甫心中暗喜,高举笏板道:“陛下圣明。” “信安郡王李祎戍边日久,劳苦功高。但如今国家有难,尚需要他出力,传旨擢升他为北庭都护,赏太子太师衔,加开府仪同三司。” 李隆基金口一张,任命出身皇族的信安郡王李祎,从陇右节度使的位子上调往北庭都护府坐镇,接替盖嘉运的职位。 这位信安郡王乃是太宗李世民的曾孙,吴王李恪的孙子,论辈分乃是李隆基的皇兄。 李祎今年已经七十高龄,戍守边疆多年,战功赫赫,为皇族第一,且为人谦虚,深受李隆基信任,近年一直担任陇右节度使,在前线一直与吐蕃持续作战。 “在幽州设立范阳节度,由张守珪担任节度大使,统兵三万防备契丹趁机发难。” 李隆基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继续说道。 今天的任命有点多,诸位大臣在笏板上飞快的做着记录,免得混淆了圣意。 连续的任命都没有自己的事情,这让王忠嗣有些郁闷,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 李隆基的目光这才缓缓落在他的身上:“免去王忠嗣右金吾卫大将军之职,调任陇右节度使,拨给兵马五万人,拱卫陇右地区,严防吐蕃入侵。” 陇右地处前线,与安西互为犄角,相互钳制吐蕃,实乃军事重镇。 李隆基任命王忠嗣担任节度使,可见对这个义子的器重。 这让王忠嗣心中的郁闷顿时一扫而空,急忙单膝跪地谢恩:“多谢圣人器重,儿臣当庶竭驽钝,拱卫边疆。若丢了一寸土地,愿马革裹尸谢罪!” 李隆基轻抚胡须,透出欣赏的目光:“砺剑十年,吾儿忠嗣,朕就看你表现了!” “……” 李瑛鼻子抽了抽,眼里对王忠嗣的羡慕之情实在掩藏不住。 非但是李瑛,在场的其他十几位王子也是对王忠嗣羡慕不已,甚至弄不清到底王忠嗣是亲儿子啊,还是这群亲王是干儿子? 王忠嗣又道:“儿臣今天晌午便去军中交割军权,今天下午便携带少许随从,前往陇右赴任。” 李隆基颔首:“国事为先,忠嗣当为天下楷模。罢朝!” 高力士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罢朝!” 一直坐着的宁王李宪急忙起身,作揖送行:“恭送圣人!” 其他的诸位大臣以及皇子们也跟着施礼:“恭送圣人(父皇)!” 第53章 双刃剑 李隆基离开后,今天的这场紧急军事会议算是落下了帷幕。 李林甫获得了安西大都护的官职,李琮改任安西节度使,王忠嗣出任陇右节度使。 其他不在场的,盖嘉运、李祎、郭子仪、张守珪等人也都各有升迁,只有李琩挨了一顿骂,李瑛及其他诸位皇子打了半天的酱油…… “恭喜义兄出任陇右节度使!” 对于王忠嗣这位李隆基的宠臣,在场的诸多皇子纷纷上前恭贺,这其中就有老四棣王李琰、老五鄂王李瑶、老十二仪王李璲等人。 与王忠嗣私交甚笃的老三忠王李玙更是拍着王忠嗣的肩膀道贺:“义兄,你苦读兵书二十载,此去边塞定然会威震天下!” “呵呵……多谢诸位皇弟的褒奖,愚兄定然竭尽所能,不负圣人所托。”王忠嗣春风得意,抱拳向诸位皇子还礼。 王忠嗣现在炙手可热,李瑛觉得自己也应该表现一下。 无论是为了搞好现在的关系,还是为了以后登基称帝做打算,王忠嗣都是必须要拉拢重用的人。 但李瑛乃是当朝太子,大唐储君,如果也像其他王子一样干巴巴的说几句“恭贺”的话语,未免太低俗了,甚至给人一种阿谀恭维的感觉。 “既然如此,那就让寡人盗一首诗!” 李瑛略作思忖,马上就想起了穿越者的这个拿手好戏。 赠宝剑、赠宝马、赠宝物都可以迅速拉拢关系,但那需要巨大的成本。 赠送诗歌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如果写的有水平,可以使被歌颂之人迅速名扬万里。 因此这也是唐朝的文人墨客送给达官贵族的重要礼物,毕竟对于这些位高权重的人来说,名和利同样重要,甚至还要更胜一筹! 在开元诗馆的这段日子里,李瑛除了誊写戏本之外,就是整理诗歌,甄别出哪些诗歌已经问世,哪些名作还没有被创作出来。 毕竟,大唐历史上将近三分之一的诗坛巨匠都出现在开元时期,譬如李白、杜甫、王维、贺知章、高适、岑参、王昌龄、孟浩然、崔颢等等…… 这些人的水平之高,冠绝整个中国历史。 李瑛既想剽窃他们的作品,又担心摆了乌龙,因此只能平日里多下功夫,从李白、孟浩然等人嘴里做试探,判断哪些诗歌已经被创作了出来,哪些诗歌还没有问世…… “恭喜义兄出镇边塞,寡人无以为赠,为你赋诗一首壮行。” 李瑛微笑着来到王忠嗣的面前,胸有成竹的开口说道。 “呵呵……那真是感激不尽!” 王忠嗣对于太子的好意很是感激,郑重的叉手施礼:“太子现在可是长安城着名的大诗人,你写的‘九天阖闾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 另外一首《饮中八仙歌》同样让人赞不绝口,李御史、贺监等人俱都引以为傲,尤其是夸赞李太白的那句‘天子呼来不上船’,就连圣人都说有趣。 若是能够得到太子的歌颂,王忠嗣此生无憾也!” “哈哈……义兄谬赞了!” 没想到王忠嗣如此看重自己的诗歌,李瑛心情大好,装模作样的踱步沉吟:“既然如此,那寡人就献丑了。” 在场的众官员纷纷后退,对这位太子拭目以待。 能够现场看李瑛作诗,正好可以判断他的水平,到底是他自己创作,还是让李白那帮书生给代笔的? 李瑛清了清嗓子,开始吟诵。 “《七绝·为王忠嗣大将军出塞壮行》”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写得好,当真是气吞山河,正好配王将军出征塞外!” 李瑛话音刚落,现场诗歌造诣最高的御史大夫李适之击掌叫绝。 “真是太绝了,好诗啊好诗,太子在诗歌上的造诣真是愈来愈高了,本官甘拜下风!” 其他众人,韩朝宗、裴耀卿、萧炅等人也都是进士出身,在诗歌上或多或少的都有些功底,自然能够听出这首诗歌的水平,堪称是金戈铁马、大气磅礴。 “写得好啊!” “确实有水平,短短二十八个字,就勾勒出了塞外的雄壮!” 韩朝宗道:“这首诗写的好极了,足以比肩那个叫王什么龄来着,写的那首《出塞》。” “王昌龄。”李适之补充道,“我认识此人,可惜仕途不顺,目前好像在江宁县担任县丞。” “呵呵……诸位谬赞了。” 李瑛脸上堆满笑容,心中实则慌得一匹,唯恐摆了乌龙。 要是被人识破当着满朝大臣的面剽窃诗歌,那自己这个太子势必会名誉扫地,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孟浩然是王昌龄的好友,李瑛向他请教过王昌龄的作品,已知那首“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还有好几首从军行已经问世。 但孟浩然并没有提及这首“不破楼兰终不还”,而且李白、崔颢也没有说到这首诗,所以李瑛把这首诗归类到尚未问世一栏,今日便信手拈来送给王忠嗣。 但被李适之和韩朝宗这么随口一说,竟然提到了王昌龄,李瑛顿时做贼心虚起来。 但庆幸的是,在场数十人俱都夸赞这首诗写得好,并没有人表示听过这首诗,这让李瑛悬着的心缓缓落地。 “好险啊,剽窃真是一把双刃剑,看来以后尽量不要盗当世诗人的作品了,免得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李瑛心中后怕不已,脊背上渗出细微的汗珠。 王忠嗣嘴里念念有词,连续吟诵了数遍。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哈哈……感谢太子赠诗,王忠嗣必然以你这首诗激励自己,不破吐蕃誓不还!” 李瑛满脸堆笑:“义兄文武双全,熟读兵书,此去陇右,定然会名扬天下,建立不世之功!” 王忠嗣作揖致谢:“多谢太子勉励,你的这份恩情,忠嗣铭记在心!” 李琮也站出来展现存在感:“吾等别光在这里磨嘴皮子了,我是长兄,今日就由孤设宴,咱们诸位兄弟为忠嗣饯行,谁也不许缺席!” 王忠嗣拱手道:“多谢王兄好意,但边关紧急,容不得忠嗣耽误时辰,你的好意小弟心领了。这送行酒暂且寄下,等我从陇右归来,为我摆庆功酒?” “呵呵……那也好!” 一番好意遭到拒绝,偏偏王忠嗣又说的大义凛然,李琮只能讪笑道,“忠嗣以大局为重,愚兄佩服!” 第54章 执手宰相 作为今天主角的王忠嗣第一个离开了昭德殿,德高望重的宁王李宪第二个离开。 李林甫满脸堆笑的对李瑛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太子殿下,请!” 李林甫笑的如沐春风,仿佛和李瑛之间毫无芥蒂,教科书般诠释了什么叫做胸有城府。 “李相,你先请。” 李瑛克制着心中的仇恨,同样报以灿烂的笑容,弯腰做了个更加谦逊的姿势。 “殿下乃是储君,你先请。” “李相为国操劳,日理万机,更何况你是长辈,你先请。” “那咱们就一同出殿!” 李林甫笑着牵了李瑛的手,拽着比自己小了将近三十岁的太子向殿外走去。 李瑛没想到这个老匹夫竟然会牵自己的手,只能任由他抓着,一起并肩向昭德殿外走去。 尽管现在已经到了仲夏末,天气日渐炎热,但李林甫的手掌却有点凉,也许他骨子里流的血液都是冷酷无情的? 迈出殿门之后,李林甫就松开了李瑛的手掌,笑道:“等哪天有机会,还望太子为老臣赋诗一首啊!” “一定、一定。” 李瑛心里暗骂,老子不仅给你写一首诗,还要给你做一个雕塑,让你像秦桧那样跪在某个景点,遭受后世唾骂。 随着宰相和太子的离开,昭德殿内的其他皇子和文武大臣陆续走了出来,回家的回家,去衙门的去衙门。 李瑛迅速的穿过太极门、承天门,在诸葛恭的接应下钻进马车,吩咐一声:“去布政坊诗馆。” “喏!” 诸葛恭答应一声,指挥马车启程,在伍甲、司乙等二十名侍卫的簇拥下离开了皇城,顺着朱雀大街直奔布政坊。 鄂王李瑶远远的跟着李瑛,好几次想要说话,最终还是忍住了。 昔日天天在一起喝酒的兄弟,现在却要装成宿怨很深的样子,这让他心里很是伤感,“二哥啊二哥,咱们兄弟何时还能再痛饮一场?” “五哥。” 就在这时,有人拍了下李瑶的肩膀,正是寿王李琩。 李瑶急忙收了思绪,皮笑肉不笑的道:“原来是十八弟。” 李琩道:“你跟二哥的芥蒂还未过去啊?要不小弟做个和事佬,摆一场酒宴给你们撮合一下?” “哼!” 李瑶冷哼,装作很生气的样子,“这个过河拆桥的小人,我李瑶这辈子都不会再跟他来往。你要是想跟他亲近,你去找他。你要是想跟五哥亲近,就不要提他。” 李琩急忙赔罪:“五哥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就当小弟说错话了,今天晌午我摆酒,到我府上喝个一醉方休!” “这还像样,走!” 当下李瑶和李琩一起翻身下马,各自领着侍卫家奴离开了太极宫,朝十王宅返程。 随后走来的是太子李琮与荣王李琬,李琮遮掩在青铜面具下的脸庞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的语气有些低落:“老六,天黑后来我府上一趟。” 李琬摸了摸鼻子:“改日,你这几天先稳着点,探探风声再说。” “行!” 李琮有些不悦,甩了下袖子,钻进了马车。 虽然捡回了遥领安西节度使的职位,但丢了大唐帝国唯一的大都护职位,还是让李琮有些郁闷。 …… 一顿饭的功夫之后,李瑛的马车来到了开元诗馆。 他刚刚跳下马车,李白就喜滋滋的拉着一个年轻人走到了面前:“殿下,我给你介绍一个诗坛青年才俊,此人今年不过二十二岁,将来必成大器。” “哦?” 李瑛稳定了下心神,上下打量了这个年轻人一眼。 只见他不到六尺的样子,折合到自己穿越前大概一米七多点,身材偏瘦,方脸高鼻,剑眉星目,看起来很是英气。 “这人不会是王昌龄?” 李瑛在心中暗自嘀咕了一声,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的问道:“这年轻人姓甚名谁?” 李白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岑参,这位便是我们大唐的太子殿下,开元诗馆的主事,给你个机会,做个自我介绍。” 岑参急忙作揖施礼:“庶民姓岑名参,南阳郡棘阳县人,家父曾经做过县尉,因此自幼读书,略通诗赋。此番来京城是为了参加会考,听闻布政坊有一诗馆广招诗人,因此前来试试运气。” 李白接过话茬道:“殿下,李白试过他的水平了,虽然比我稍微差了一些,但是不在崔颢之下……” 旁边的崔颢无奈的舔舐了下嘴唇,没办法啊,实力不如人…… 李瑛心中不禁苦笑。 李太白就是这样,恃才傲物,都敢让高力士脱靴,更何况夸他自己几句,这满满的自信啊,几乎就要从头顶上溢出来了…… “岑参啊,把你最得意的作品朗诵给太子殿下。” 李白单手抚剑催促道,恨不得让岑参把浑身的本事展示给太子殿下。 岑参这时候还只是一个初入江湖的年轻人,还没有到塞外磨砺,他那首脍炙人口的《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自然还没有问世。 “那庶民就献丑了。” 岑参清了清嗓子,开口吟诵: “梁园日暮乱飞鸦,极目萧条三两家。 庭树不知人去尽,春来还发旧时花。” 这首诗虽然比不了岑参的边塞诗歌,但却写得对仗工整,意境深远,自有一股物是人非的悲凉让人无限惆怅。 “写得不错,多加磨砺,必成大器!” 李瑛随口夸了一句,对李白说道,“把这位岑参留在诗馆,每月五千钱的俸禄。等到会考之时还可以参加科举,若是获得了功名,再离开诗馆不迟。” “五千钱的俸禄啊!” 李白拍了下岑参的后脑勺,“我像你这个年龄还在安西讨饭呢,还不赶快谢谢殿下。” “多谢殿下收留。” 岑参急忙长揖到地,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李瑛拍了拍了李白的肩膀,说道:“今天右金吾卫大将军王忠嗣转任陇右节度使,寡人为他做了一首诗送行。你把孟浩然、崔颢他们都喊到我的书房,鉴赏一下孤这首诗做的如何?” 其实鉴赏是假,李瑛还是想问问孟浩然、崔颢他们有没有听过王昌龄的这首《从军行》,不落实准了,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哦……殿下又有佳作问世?我马上去把孟兄找来。” 片刻之后,正在后花园里练习五禽戏的孟浩然被李白拉到了太子的书房,一起聆听佳作。 李瑛当即再次吟诵了一遍这首《从军行》。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话音落下之后,崔颢首先击掌叫好:“神作,简直是神来之笔!” 崔颢知道自己的水平距离李白还有很大的差距,既然如此,那就狠狠地捧一下太子,让李白不至于这般目中无人,而且太子的这首诗确实写的有水平。 岑参也跟着附和:“这首诗写的真好,把塞外的雄壮完全勾勒了出来。” 李白捻着胡须,连连颔首:“好、好、好……此作不在李白之下,殿下作诗的水平真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 只有孟浩然摇头晃脑的吟诵了好几遍,最后开口道:“殿下,你这首诗歌不会是抄的?” 第55章 五行侍卫 孟浩然话一开口,李瑛顿时涨红了脸。 孟浩然是王昌龄的好友,也不知道他是从王昌龄嘴里听到过这首诗,还是凭感觉推断的? “呵呵……浩然先生何出此言?”李瑛忍着心虚,勉强挤出微笑,问道。 李白顿时不干了,当胸给了孟浩然一拳:“我说老孟啊,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殿下这首诗写的雄浑磅礴,就算我李白都不一定能写出来,你说殿下抄的谁的?难不成抄的你的?” 孟浩然急忙作揖致歉,嘴巴都有点瓢了:“孟浩然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殿下的这首诗像极了王昌龄的风格,想问问殿下是不是借鉴了王昌龄的出塞?” 听完孟浩然这番话,李瑛悬着的心方才落地。 “寡人对王昌龄的《出塞》的确非常推崇,要说我这首诗借鉴了他的意境也是未尝不可。” 李白笃定的道:“那首‘秦时明月汉时关’的确写的不错,但我觉得殿下的这首不破楼兰终不还要更胜一筹。” “哈哈……太白谬赞了!”李瑛莞尔大笑。 心中却是暗自嘀咕,纵然清高如李太白,也是拜倒在了自己这个太子的权力之下,说话有些言不由衷啊! 在李瑛看来,出塞的水准还是要略胜从军行一筹,要不是已经被王昌龄创作了出来,自己肯定会拿这首诗赠送给王忠嗣。 “不过呢,这个孟浩然的情商是真低啊,怪不得他一辈子都没混到一官半职呢!” 看着老实巴交,不善言辞的孟浩然一脸迷惘,李瑛心里不由得直摇头。 这样的人在官场上肯定混不下去,做个田园诗人也许才是他最好的归宿。 终于确定了这首《从军行》还没有问世,李瑛忐忑的心如释重负,跟诗馆的文人们研讨了一个时辰的诗歌,然后去视察戏班子的排练情况。 经过连续两天的彩排,戏班子的成员逐渐熟悉了戏本,乐匠们已经能够熟练奏乐,陈长生演的柳梦梅也颇有水准。 倒是曹婉如饰演的杜丽娘又拖了后腿,让曹班主忍不住唉声叹气。 “唉……这丫头是真笨啊!” 曹班主无奈的摇头,吩咐陈长生饰演杜丽娘,让女儿曹婉如女扮男装饰演柳梦梅。 “不急,距离端午节还有十来天的时间,让曹姑娘慢慢找感觉就是。” 李瑛并没有训斥曹班主的女儿,反而替她开脱了几句,惹得十六岁的姑娘泪水盈眶,连连道谢。 “多谢殿下体谅,小女子一定好好练习,提高水平。” 李瑛嘴上虽然这样说,但心里却对这位曹姑娘很失望,已经打算重新物色人选。 “唱戏这件事情,还得看天赋;天赋不够,怎么努力都没用。实在不行,只能先让陈长生男扮女装顶起来了。” 傍晚时分,李瑛钻进马车,返回了太子府。 …… 宰相府。 李林甫端坐在偃月堂中沉思,下面站着他的几个心腹死士,俱都垂首聆听教诲。 “梁庆去太原有半月了?” 李林甫皱眉问道,两条浓密的眉毛几乎拧成了麻花。 “准确的说,是十六天。” 一个名叫金无赤的武士抱拳说道。 李林甫捋着胡须叹气:“这厮到现在音讯全无,估计是出事了。” “金无赤、木逢春、水杨花,你们三个去一趟太原探查此事。如果联络不到梁庆,就把他的家眷除掉,抹去梁庆跟相府来往的所有证据。” 两男一女同时叉手领命:“喏!” 李林甫多年前笼络了一批江湖人士为自己效力,通过各种考验挑选了五名最忠诚于自己的武士,并给他们取名“五行侍卫”。 李林甫给每人一个编号,让他们自己取名,于是就有了以上三个人的名字。 除此之外,还有两名出家打扮的死士,分别取名土行者、火头陀,俱都以代号在相府出入,无人知晓其本名。 “土行者、火头陀,暗中盯紧太子府,看看孙虎到底回来了没有?” 李林甫有些头痛,实在想不通,这么隐蔽的计划怎么会失败了? 金无赤猜测道:“阿翁,有没有可能孙虎已经暴露了?” “有这个可能。” 李林甫捻须:“这个蠢材,三番两次的跑到相府来讨钱,难保不会被李瑛的人发现。” 水杨花道:“要不然弄死他算了,一劳永逸。” 木逢春道:“弄死太子府的侍卫,动静会不会太大了?” “该弄死他的时候不要手软,自有吉温替你们擦屁股。太子,哼,现在他连个县令都指使不动,没牙的老虎而已!” 李林甫转动着手里的茶盏,冷声道:“老夫现在想知道以下几个问题,第一:梁庆是死是活?他如果死了,是怎么死的、何时死的?他手里的那件东西到底有没有交到孙虎手中?” 金无赤叉手道:“属下等马上动身前往太原彻查。” 李林甫提醒道:“小心李瑛手下那个姓吕的,据说此人乃是西域边兵出身,刀剑双绝,你们将来遇上了千万小心,切不可暴露身份。” 金无赤露出轻蔑之色:“阿翁放心,如果在城内遇上了,算他走运。如果在城外遇上了,我们会让他人间蒸发。” 李林甫的目光落在五尺出头的土行者,以及面如重枣、留着戒疤的火头陀身上。 “你俩负责盯梢太子府,发现孙虎的踪迹,就把带到本相的面前,老夫要问问他是否拿到梁庆手里的东西了?” 木逢春道:“假设梁庆被太子府的人除掉了,孙虎大概率也没了。” 李林甫烦躁的起身踱步:“如果孙虎死了还好,就怕他被留着当做人证。这两个人,本相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五名侍卫一起叉手施礼:“属下一定会尽快查清。” “下去!” 李林甫挥了挥手,五名相貌各有特点的侍卫一起退出了偃月堂。 “阿爷。” 一直站在旁边聆听的长子李岫终于开口:“你好好的做宰相不行吗?何苦要搞这些阴谋诡计,万一哪天事情泄露了,受难的还是我们这些子孙……” “混账!” 李林甫勃然大怒:“我也是被形势所逼,老子有什么办法?” 李岫跪伏在地:“孩儿不懂,请父亲教诲。” 李林甫气得来回踱步:“为父已经在相位上坐了将近三年,为了讨圣人欢心,得罪的人愈来愈多。” “父亲又何必与人结怨?像张九龄那样以公道做事不行么?”李岫跪着说道。 “张九龄?” 李林甫冷哼,“这老匹夫品德高尚又怎么样?还不是被贬到了荆州,他到死也回不来了!” 李林甫继续道:“想要在相位上坐的久,就必须讨圣人欢心。而要讨圣人欢心,就必须做很多违背良心的事情。既想要讨圣人欢心,又想不得罪人,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老夫也担心万一哪天圣人薨了,新皇帝继位后跟我算账。所以我才苦心积虑的把李瑛踩死,扶持李琩上位,还不是为了你们这些子孙将来不被清算?” 李岫抹泪:“只要父亲秉公办事,就算孩儿将来遭到牵连,也无怨无悔……” “给我滚!” 李林甫气得一脚把李岫踹倒,“孺子不可教也,明天给我滚回老家看守祖业。” 第56章 狼子野心 刚把李岫撵走,相府官家就来禀报:“启禀阿翁,卫尉少卿杨洄大人求见。” 李林甫平静了下心头的怒火,吩咐道:“带他到书房见我。” 片刻之后,杨洄就出现在了李林甫的书房。 “恭喜李相遥领安西大都护。” 杨洄一进门就用富有感染力的嗓音向李林甫祝贺,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却表现的老成持重。 “坐。” 李林甫示意杨洄在书案对面的胡凳上看座,“吐蕃日益强盛,西突厥死灰复燃,安西日后定然烽火连天,这可不是个好差事。” 下人奉上茶水,杨洄抿了一口,开门见山:“李相,杨洄此来乃是受岳母所托前来祝贺。” 杨洄说着话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璧献上:“此乃战国时期齐桓公命人雕琢的龙纹玉璧,价值连城,岳母特命下官献给李相,以做庆贺。” “哎呦……娘娘真是费心了!” 李林甫大喜,眉角都翘了起来,接过玉璧欣赏了半天,连声称赞:“真是好东西!” 等李林甫把玉璧放下之后,杨洄又道:“岳母觉得李瑛现在处事谨慎,又靠着诗歌获得了圣人欢心,目前要扳倒他并非易事。” 李林甫抚须:“自从骗他引兵入宫的计划失败之后,好似打草惊蛇一般,这厮做事小心翼翼起来,要扳倒他确实不易!” “故此,岳母打算换个策略,以求达到殊途同归的目的。”杨洄道。 李林甫挑眉:“什么策略?” 杨洄道:“岳母希望李相能够造势,把她捧上皇后之位。只要岳母成了皇后,那寿王就是嫡长子,成为太子的机会便大大增加。” 李林甫起身踱步:“实话实说,惠妃娘娘如果不是姓武,老夫一定有把握将她推上皇后之位。但因为她的出身,势必会有很多人反对……” 顿了一顿,又道:“当然,本相一定会尽力而为,发动我的党羽,为惠妃娘娘造势。至于能否成功,那就只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了!” “多谢李相。” 杨洄起身作揖致谢,“时辰已经不早,下官就告退了。” 李林甫起身恭送:“杨少卿慢走,恕不远送!” 望着杨洄远去的背影,李林甫目光中透出阴鸷之意:“一人得道鸡犬飞升,不过二十五岁的年纪就做上了卫尉少卿,却依旧还不满足,此子野心不小啊!” 相府官家又来禀报:“阿翁,张侍郎、吉法曹他们听说你遥领安西大都护,特地前来恭贺。” 李林甫恢复了常态,抚须道:“让他们到书房来见我,老夫正好有事要找他们……” 片刻之后,户部右侍郎张春喜、刑部左侍郎安顺全、太常少卿薛岩松、大理寺丞罗希奭、万年令卢有邻、京兆府法曹吉温、御史中丞杨慎矜等十余名李林甫的党羽一起来到书房,齐刷刷的作揖致贺。 “恭贺首相遥领安西大都护一职。” 李林甫看见这帮爪牙,心中的底气突然暴增,抚须笑道:“这可不是个好差事,只是圣人抬爱,本相只能临危受命。等将来机会合适了,本相肯定要辞去这个职位。” 杨慎矜道:“既然圣人委首相以重任,足见其信任你的军事才能。吾等相信,在首相的调度之下,安西定然会海晏河清。” “呵呵……你们就不要拍老夫的马屁了!” 李林甫心情大好,抚须大笑:“眼下本相有件事情要交代你们,大伙儿商量下如何操作……” …… “咚”。 伴随着最后一声暮鼓落下,长安城又进入了宵禁时刻。 淅淅沥沥的雨越下越密,伴随着时不时划过的闪电,看样子会下个通宵。 一个身穿蓑衣,头戴斗笠的身影鬼鬼祟祟的穿梭在天恩巷,最后在太子府的西墙侧门停下了脚步,心急火燎的拍响了门环。 片刻之后,侧门打开,一个年轻的奴仆打着伞朝外查看:“谁?” 在奴仆的身后跟着两名侍卫,俱都单手握住刀柄,蓄势待发。 “是我。” 李瑶捂着嘴说道,“我太想二哥了,快去禀报他,就说我来看他了。” 看门的奴仆是太子妃薛柔的族人,因为父母双亡,所以跟着薛柔到太子家里混口饭吃,被委以看守侧门的重任。 “原来是鄂王殿下。” 李瑶不知道多少次通过这个侧门来找李瑛喝酒,看门的薛岩自然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殿下请到耳房稍等,小人马上去禀报太子殿下。” 薛岩把李瑶安排到侧门旁边的一间耳房等候,自己打着伞前往后院向诸葛恭禀报:“主事,鄂王殿下来了,正在西门的耳房等候召见。” “五皇子来了?” 诸葛恭吓了一跳,急忙穿上衣服,“我马上去禀报太子殿下。” 太子府的后院不允许成年男子进入,除了李瑛之外。 因此薛岩只能禀报住在厢房里的主事诸葛恭,再由诸葛恭前往后院请示李瑛。 前院和后院之间有一道门,天黑之后就会关闭,有两名小太监负责看守,夜间严禁人员出入。 但诸葛恭是太子府主事,一人之下,所有人之上,当然可以自由出入。 “开门。” 诸葛恭咳嗽一声。 这道二进门马上打开,两个小太监点头哈腰:“见过主事。” 诸葛恭顾不上搭话,撑着伞直奔良媛王祎的宅院。 “主事你走慢点,灯笼、灯笼。” 一名小太监单手撑伞,另外一只手提着灯笼,忙不迭的追了上来。 片刻之后,诸葛恭拍响了良媛的宅门。 有婢女打着伞出来询问:“主事深夜敲门,可是有事?” “太子睡下了么?”诸葛恭问道。 “刚刚熄灯。”婢女答道。 “有要事禀报。” 诸葛恭不用婢子通传,直接迈过门槛走进了院子,穿过走廊,轻车熟路的来到卧房,伸手拍门。 “殿下,五皇子来了。” 李瑛刚刚和王祎从巫山旅游归来,正要睡个安稳觉,听说李瑶来了,登时一骨碌爬了起来。 “老五这家伙真是沉不住气,寡人白天看他就想要跟我说话……” 王祎打着呵欠道:“大半夜的扰人清梦,让他回去,明天再来便是。” “睡你的觉,老五夜访之事,不许对任何人提起!” 李瑛抬手在王祎光滑而又充满弹性的翘臀上拍了一巴掌,迅速的下床,“桃红、柳绿,帮寡人更衣。” 帷帐外面迅速亮起了灯光,两个婢子七手八脚的帮助李瑛穿戴衣衫。 “诸葛,你把老五带到寡人的书房等候,一定注意不要被圣人的耳目察觉。” 李瑛坐在椅子上,挺着腰让两个婢子帮忙梳头并戴上幞头,同时对门外的诸葛恭吩咐一声。 “喏!” 诸葛恭答应一声,撑着伞转身离开了这座四合院。 第57章 无事不登三宝殿 李瑶在书房里喝着茶吃着点心,终于又找到了哥仨当初对酒当歌痛骂圣人的感觉。 一盏茶之后,李瑛到来。 “老五啊,愚兄不是说没有要紧的事情,咱们兄弟不要见面。若是被人发现了,将会前功尽弃。” 李瑶仰天长叹:“老八离开长安了,咱哥俩住在一条街上,却不能相见,李瑶心里苦啊……” “成大事者岂可有妇人之仁?” 李瑛不禁无语,你家里也有好几个妻妾,跟他们互动一下,不比找我唠嗑有意思? 李瑶继续自顾自的道:“二哥,我从小就跟在你身边长大,你不搭理我,小弟心里害怕。今天去太极宫,看你那表情,我都以为你不是在演戏,而是真的把我当成了仇人……” “老五啊,你这点就不如老八了!” 李瑛摸起茶壶来给李瑶斟满:“喝完这壶茶,趁着下雨赶快回去。我府上隐藏了好几个圣人的耳目,如果一旦被他们发现你偷偷来拜访我,咱们就前功尽弃了。” “我知道,所以我化妆了。” 李瑶得意的拿起放在桌案上的假胡须,“戴上它,莫说黑灯瞎火的,就是大白天也很难认出我来。” 李瑛却没空回忆兄弟情深,谆谆告诫:“小心驶得万年船,成大事者不可懈怠。须记得,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见李瑛没有请自己喝酒的意思,李瑶有些意兴阑珊:“李琩今天请我喝酒了。” “哦……” 李瑛有些意外,“他说什么了?” “言语之间想要拉拢我,让我支持他做太子。”李瑶露出得意的笑容,“看的出来,他确实认为我跟二哥结了仇。” “先答应他!” 李瑛果断的做出了指示,“想方设法取得李琩的信任,必要的时候坑你二哥几次都行。” “这……不大好?” 李瑶心中不忍,“而且李琩说了,老八能够出任中山郡王,也是亏了武妃的斡旋。” “此话怎讲?” 李瑛放下刚刚端起来的茶盏,蹙眉问道。 李瑶翘着二郎腿道:“根据李琩所言,父皇本来打算是要把老八贬为庶民的,武妃为了拉拢老八,所以替他说了几句好话。最终父皇这才改变决定,将老八贬为了郡王。” “呵呵……女人啊,果然是头发长见识短!” 李瑛忍不住笑出声来,“给老八写一封书信,让他假装对寿王母子感恩戴德。没有武妃的谮陷,更有利于老八在河北站稳脚跟。” 李瑶拱手道:“二哥放心,这点判断能力,我们哥俩还是有的。” 李瑛又道:“跟老八联系了么?他在镇州那边情况如何?” “前天刚刚收到老八的书信。” 李瑶端起茶盏呷了一口,“他在信中说道,镇州刺史王昶乃是张九龄的门生,对他还算客气。不过圣人加派了二十名侍卫随行,名义上是要保护老八,其实是暗中监视。” 李瑛抚摸着下巴道:“给老八弄点钱,让他不惜一切代价把这些侍卫收买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只要比圣人给的多,总能腐蚀他们。” “唉……” 李瑶叹气,“二哥,实不相瞒,我这趟找你是来借钱的。” “……” 李瑛有些出乎预料,刚咽到嗓子里的油茶差点喷了出来。 李瑶继续道:“被圣人罚了一年的俸禄,家里三百多口人等着吃饭,我们鄂王府的日子是越来越捉襟见肘了。” “老五啊,你一年的俸钱二十四万钱,不会连半年都支撑不下来?”李瑛一脸纳闷的问道。 按照大唐律制,朝廷命官的俸禄采取禄米加俸钱的方式发放酬劳。 禄米每年发放一次,俸钱每月发放一次。 当朝一品,每年的禄米为七百石,折合到李瑛穿越前大概为七万四千两百斤白米,另外每月有八千钱的俸钱。 虽然这年代白银还没有大规模流通,但已经在贵族之间用来进行大额交易,折算起来,当朝一品每个月大概相当于八两银子的俸钱。 随着品级的降低,俸禄也会逐渐降低。 以七品县令为例,每年的禄米为六十石,一年的俸钱为二十五两银子。 当然,除了禄米和俸钱之外,朝廷还会奖励给官员土地,称为“职田”,并免除赋税,让他们自己耕种或者出租给他人耕种,额外赚取一笔收入贴补家用。 李瑛作为太子,每年的禄米为两千石,另外每月有俸钱三万,也就是相当于三十两银子的月薪。 此外,当朝太子拥有食邑三千户的封赏,不过在唐朝只能是虚封,并不能自己向邑户征收赋税,而是由朝廷按照这个数字拨给一定的补偿,每年大概在三千石左右。 这批大米基本上吃不着,李瑛就命人拿到市场上售卖,每石大米的价格在一百文左右,能够换回三十万钱的收入,大抵相当于三百两银子的收入。 最后,长安城外还有属于李瑛的大片良田,就是朝廷赐给的“职业田”,可谓是长安周围最肥沃的土地。通过将这片良田出租给乡绅佃农,每年能够赚到近千两银子的收入,反而是太子府最大头的收入。 按照太子府四百人口,每人每天吃一斤米计算,那么一个月就要消耗一万两千斤米,每年就是十四万四千斤。 而且,人们不可能只吃米,平常里也要吃青菜、肉类、蛋类,还要加盐、加油,这又是一笔开支。 府上的奴仆和婢子是不需要开工资的,他们都是太子府的私人财产,只要偶尔给他们点赏钱即可。 但负责看家护院,保护太子及家眷的侍卫却是需要支付俸酬的,还有那些净身做了太监的宦官,也是需要支付酬劳的。 仅靠太子的收入并不足以支付这一百多口人的俸酬,所以朝廷会给太子府的宦官和侍卫发放俸酬,平日里由少府监统筹和发放,所以这些人被称为吃着皇粮干着私活的差役。 由于唐朝还没有普及白银作为货币,所以铜钱和黄金之间的兑换出现了断层,一两黄金大概折合一万枚铜钱。 而到了宋朝,由于白银已经在市场大规模流通,货币制度就相对合理了,一两黄金折合十两白银,一两白银折合一千铜币。 前段时间,李隆基赏赐了李瑛一百两黄金,乍一听不多,但兑换成铜币那就是一百万钱,相当于李瑛三年的薪俸。 所以,李瑛没有把这笔赏赐分给李瑶和李琚,两人与他起了冲突,就变得合情合理起来。 听了李瑛的话,李瑶无奈的摊手:“前年听了婆娘的话,把家里的钱全部拿出来在她老家荥阳买地。没想到去年荥阳又闹旱灾又闹蝗灾,我手里存下的这几十万钱全打了水漂……” 李瑶作为亲王,俸禄虽然没有李瑛高,但项目几乎完全相同。每年禄米一千六百石,每月俸酬两万钱;此外也有免税的田地发放,王府的侍卫和太监同样享受少府监的补贴。 如果李瑶不是胡乱投资,一年下来攒个几十万钱还是有可能的,但……李瑛只想说一句“市场有风险,投资需谨慎”。 “家里还有米吗?” 李瑛双眸转动,沉声问道。 李瑶点头:“米还有一些,应该能撑半年。但钱是真没了,本来指望这个月的俸酬解决下燃眉之急,呵呵……” 李瑶和李琚都是因为自己的计划受了连累,李瑛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否则便宜全被你占了,别人挨饿受穷,谁还拥护你做老大? 李瑛在椅子上绷直了腰,左手捏着下巴道:“我这几天派人给你送六十两黄金过去,你自己留下三十两,分给老八三十两。先应付着渡过难关!” “二哥。” 李瑶起身纳头便拜,“你真是我亲哥啊,当兄弟的没什么可说的了,这条命就是你的了!” “老五,你这是做什么?” 李瑛急忙扶起李瑶,“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困难只是暂时的,愚兄相信,我们终有一天会走出眼前的泥沼。” 李瑶讪笑道:“六十两黄金也不多,我今夜便带回家去算了。下雨天,路上没人。” “也好。” 李瑛点头,击掌三声,“诸葛?” 诸葛恭马上开门入内:“殿下有何吩咐?” “你去内帑支取六十两黄金交给鄂王殿下,再派伍甲带几个人送他回府。”李瑛吩咐道。 “喏!”诸葛恭作揖答应。 李瑶心情大好,拿起胡子贴在了下巴上:“那我就不叨扰二哥了。” 李瑛再次叮嘱一声:“老五啊,这些黄金不要直接拿出来使用,免得引人生疑。最好派人拿到外地兑换成铜钱,再拿回长安使用。” “你可要记住愚兄的话,千里之堤毁于蚁,成大事者不可懈怠瞬息。” 李瑶作揖告辞:“弟弟记住了,时辰已经不早,二哥早点休息去!” 第58章 生财之道 书房外电闪雷鸣,雨势越来越大。 唐朝的一两大概相当于李瑛穿越前的四十克左右,那么六十两黄金就是两千四百克,大概相当于五斤左右的样子。 不要说一个成年人可以轻松带在身上,就算是一个少年也可以轻而易举的带走。 再加上今夜大雨瓢泼,不出意外的话,李瑶应该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把钱带回鄂王府。 “只是,解决李瑶的困难容易,将来成大事的资金如何解决?” 李瑛站在窗前,隔着窗棂眺望院子里的大雨。 在李隆基赏赐这一百两黄金之前,太子府的内帑有存钱两千三百贯,也就是两百三十万钱,黄金二百余两,以及白银、绢帛若干。 “不要以为电视剧中那些王爷们穿金戴银,就觉得做皇帝的儿子钱多的花不完,其实那都是骗人的,或者导演没有考虑细节。” 李瑶忍不住长吁短叹。 这天下谁不缺钱? 别说自己一个有名无实的太子,就算是李隆基这个大唐圣人,难道他不缺钱吗? 李隆基不止一次在臣子面前夸赞张九龄道德高尚,也知道李林甫人品卑劣,可他为什么会让李林甫做了十九年的宰相,而张九龄在相位上待了三年就被罢相? 这固然和李林甫善于揣摩圣意,拥有超强的执政能力有关,但他能够给李隆基搞钱也是个重要因素。 李瑛的太子府目前只有四百多人,每天的支出已经颇为庞大,再加上要帮李瑶和李琚渡过难关,更是让他焦头烂额。 那么李隆基掌管着一个国家,六十万大唐将士,数万名官吏,后宫三千佳丽,哪个不向他伸手要钱? 李隆基有钱吗,肯定有钱! 李隆基缺钱吗,肯定更缺钱! “不行,我得想办法搞钱!” “只有拥有充裕的资金,将来才能收买人心,让我在争夺帝位的路上游刃有余。” 李瑛推开窗子,让雨水飘进屋内,这样可以让自己清醒一些。 “可是,怎么搞钱呢?” 李瑛想了许久,终于稍微有了几个姑且可以称之为“项目”的门路。 “咄、咄、咄……” 门外传来温和的敲门声,李瑛知道来的是诸葛恭。 “进来。” 诸葛恭推门走了进来,作揖道:“六十两黄金已经交付给了鄂王,伍甲亲自护送他回府的,殿下勿忧。” “好!” 李瑛微微颔首,“诸葛啊,你知道西瓜吗?” 诸葛恭不由得瞪大了双眼:“西瓜?生长在西边的瓜?” 中国土生土长的瓜只有冬瓜和南瓜,张骞出使西域,带回了黄瓜和甜瓜的种子,于是东西两汉和魏晋南北朝多了两种瓜果。 但直到唐代,西瓜只是出现在西域,因为不便运输,中原人鲜少尝到。 一直到了宋朝,神州大地方才大规模种植西瓜,逐渐成为了夏天重要的解暑水果。 李瑛想到的第一个赚钱项目,就是在长安城外大规模种植西瓜,然后出售给达官贵人、土豪乡绅,凭此赚取外快。 “姑且算你说的对!” 李瑛微微颔首,用手比划道:“像脑袋一样大小而且滚圆,皮是绿色的,切开后里面的瓤是红色的,有黑色的瓜子。甘甜多汁,解暑生津。” 诸葛恭今年虽然已经三十多岁,但自从八岁就净身进了皇宫,之后的二十多年仅回了几趟老家探亲,根本不知道西域路在何方,自然也没有品尝过西瓜。 “听殿下所说,莫非是西域的胡瓜?”诸葛恭猜测道。 李瑛点头:“这种瓜确实是产自西域。” 诸葛恭不解:“殿下为何突然问起这个?莫非你想要吃了?若是如此,奴婢设法去搞。” “寡人没有这么馋。” 李瑛把方才的顾虑说了一遍,最后道,“孤现在养活一个鄂王府都费劲,倘若将来没有钱,拿什么笼络人心,争夺帝位?” “故此,寡人打算通过做生意积累财富,手里有钱了,将来做起事情来自然是游刃有余。” 诸葛恭道:“殿下的计划是对的,只是这胡瓜……西瓜在咱们中原能够种植起来么?再者,种植起来后,士民们能吃的惯吗?” “寡人相信,这西瓜种出来之后,一定能够风靡咱们大唐。” 李瑛斩钉截铁的说道,“而且从西域采购西瓜种子,成本也不会太高。我们在长安城北那么多土地都拿来种植高粱、谷子,收益不大,只要能把西瓜种植出来,定然能够获得巨大收益。” “从西域的瓜农手中购买西瓜,再运输到长安出售呢?” 不得不说,诸葛恭的脑子很活络,他举一反三,马上想出了新的方案。 但李瑛却知道不行,至少这个年代不行。 从西域到长安三四千里路程,甚至更远一些,靠着马车运输,到了长安只怕能颠簸成臭烘烘的西瓜汁。 “不行。” 李瑛端起茶盏来抿了一口,“西瓜这种东西保质期短,从瓜秧上摘下来之后最多只能保持五六天的新鲜。而且不耐颠簸,别说西域到长安迢迢几千里路程,就算是几百里都能颠烂了。” 诸葛恭只能点头:“奴婢也不懂,只是胡乱猜测。殿下见识卓越,如果你觉得在长安种植西瓜能行,那就尝试一下!” “你这两天挑选几个能言善道、脑子活泛之人,让他们带上一笔钱前往西域,寻找瓜农,采购西瓜种子。” 李瑛拿起笔在纸上誊画:“伊州(哈密)、庭州(吐鲁番)、西州(乌鲁木齐)这些地方多转转,实在不行就去疏勒、碎叶城去寻找,一定要找到质量最好的种子。” “如果可以的话,从西域高价聘请几个瓜农到咱们长安来,帮助我们栽培西瓜。如果操作得当,一个夏天赚几百万钱也许不是一件难事。” “几百万钱?” 诸葛恭咽了口唾沫,实在想不到太子殿下竟然还有经商的才能。 李瑛继续道:“你物色几个有经商才能的人,在长安城到处转转,盘下几家店面,寡人要生产一种叫做肥皂的东西,拿到市场上售卖。” “肥灶?”诸葛恭一脸懵逼,“这是啥?” 李瑛解释道:“一种用来洗涤衣服的用品,比碱和猪胰脏制成的‘澡豆’更能去除污垢。” 诸葛恭不禁皱眉:“堂堂的太子殿下,制作这种市井之物,恐怕会落人口舌?” “当然不能在太子府制作。” 李瑛耐心的解释,“所以寡人才让你找几个白手套,在幕前帮寡人打理生意。” “白手套?” 诸葛恭抬手擦了下额头的汗珠。 用李瑛穿越前的话来描述,那就是cpu几乎都要烧坏了。 “对、手套,就是戴在手掌上防御寒冷的物品。” 李瑛马上又想起了这个产品,“我们还可以雇佣一些妇人生产手套,拿到市场上售卖。” 自从汉朝时期,世上就已经有了简单的手套,但由于没人深入研究,因此直到唐朝大部分手套都还没有单个的手指,而是整片手掌连在一起的。 李瑛相信,只要能够生产一批物美价廉,定位超前的手套,同样也能大赚一笔。 诸葛恭有些懂了:“明白了,殿下想要一个站在表面的代理人。” “正是。” 李瑛点头,“这个人必须拥有出色的经商头脑,还得忠诚可靠,绝不能向外人泄露寡人才是幕后老板。” 【西瓜、白手套、市场、老板……】 诸葛恭在心里暗自嘀咕,今天学会了好几个新鲜的词语,殿下真是学富五车。 第59章 寻找大掌柜 李瑛越想越兴奋,仿佛有大笔的钱财如同三江之水,滚滚而来。 “所以,我们不仅要盘下几个店面,还要购买几座庄园用来生产孤方才提到的产品。庄园最好是在长安城外,将来建设成工坊,等市场需求量加大后,就可以大规模生产。” 诸葛恭点头:“奴婢举荐一个人。” “谁?” “太子妃的内弟薛愿,此人头脑灵活,长了一张能说会道的嘴。” 李瑛立刻否决:“不行,薛愿与孤关系太近,生意一旦火爆了,别人一眼就能推断寡人才是背后的主人。” “那奴婢就不知道了,我接触的人实在太少。”诸葛恭一脸为难。 “好,这件事我另外找人。” 李瑛也知道诸葛恭出门的时候比自己还少,让他物色代理人,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你先从府里挑选几个人去西域购买西瓜种子,另外统计下咱们在城外的田地,租期到了的都收回来,不要再出租了。盘下店面、购买庄园之事,我再另外物色人选。” 诸葛恭抱着拂尘领命:“奴婢遵命!” “啊呜……时辰不早了,睡觉。” 李瑛也不去王祎的宅院了,直接在书房另一端的寝室睡下。 次日天亮,李瑛用完早膳后便乘坐马车赶往太子府。 走在长安城的大街上,李瑛注意到市井间都在流传王忠嗣出征的事情。 他从长安带走了五千精兵,于今天清晨出征,堪称旌旗蔽日,锣鼓喧天,浩浩荡荡的向西而去。 甚至有传言说,王忠嗣深得圣人喜爱,此去陇右必然会立下大功,将来很可能会因功封王。 “呵呵……王忠嗣可真是今年的风云人物,我们这些皇子不知道几时能有这样的待遇?” 李瑛坐在马车里摇头苦笑,摊上李隆基这个比曹操还多疑的父亲,现在能做的只能是隐忍,尽量不要犯错。 “但李三郎活得实在太长了,正常来说,他还有二十多年的寿命,真是难熬呐!” 李瑛虽然心中吐槽,但目前也没有破局之策,只能夹着尾巴小心翼翼的行事,走一步算一步。 半个时辰后,李瑛的马车抵达了位于布政坊的开元诗馆。 李瑛还是如同以往般,先与李白、崔颢、岑参、孟浩然等人开个座谈会,然后再去后院视察戏班子的排练情况。 “小女演柳梦梅比演杜丽娘好一些。”曹班主喜滋滋的赔笑,“不如就让她跟长生换了角色?” “呵呵……曹班主真是健忘啊,这柳梦梅只能寡人来演。” 为了讨李隆基欢心,李瑛只能亲自上阵。 之所以选择《牡丹亭》,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李瑛在穿越前已经把这个戏本演的滚瓜烂熟,柳梦梅的角色更是活灵活现。 “呃……殿下除了天仙配之外,也会演这牡丹亭?” 曹班主颇为意外,还以为这位太子殿下是在玩票,看样子他是当真了! “今天上午有空,寡人与你们排练一番。” 李瑛当即吩咐戏班子的化妆师给自己化了小生妆,然后在鼓筝锣钹的乐器声中登台表演。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萃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好!” 一出戏唱完,李瑛的表现引得戏班子的人鼓掌叫好,几个乐匠差点把手里的二胡给撅折了。 李白等十几个诗人也是闻声而来,看的如痴如醉,纷纷竖起大拇指,甚至有好几个人作诗歌颂。 “真一言不合就作诗!” 李瑛心里暗自嘀咕一声,在戏台上拱手致谢,“呵呵……让诸位见笑了,寡人演的还行?” 陈长生惭愧不已:“殿下真是天才,长生和你相比,好似蜡烛比之皓月。” “谦虚了!” 李瑛拍了拍这个十八岁少年的肩膀,“好好努力,你定然可以在戏台上有所作为。” 平心而论,他的天赋远在自己之上,只不过这个牡丹亭自己从七岁的时候就开始练习,翻来覆去的唱了怕是不下几百出,靠着熟能生巧才略胜一筹罢了。 曹婉如几乎要哭出声来:“阿爷,太子殿下随便这么一登台,就把女儿比了下去,我还是改行……” “唉……人家太子爷这叫天赋,比不了啊!”曹班主摇头叹息,心服口服。 一出戏唱罢,李瑛又有了新的赚钱门路,笑呵呵的对曹班主道:“等端午节那天你们好好表现,一旦获得了圣人的褒奖,不但可以拿到赏钱,咱们还能在长安开戏园子……” “戏园子?”曹班主有些懵。 这年头唱戏的要么是被达官贵人养在府邸里面,要么就是走街串巷的卖艺,租个场地固定演出的模式还没有出现,更没有“戏园子”这个词汇。 李瑛解释道:“到时候,寡人会在闹市置办一座门楼,你带着戏班子每日唱戏,想要听戏的需要买票入内。等咱们发展大了,还可以在洛阳、太原等地开设分园……” 曹班主几乎笑的合不拢嘴:“还能在洛阳和太原唱戏,这、这……简直就像是做梦!” “到时候赚了钱,咱们二八分成,寡人拿八成,你们戏班子拿两成。” 李瑛又把条件摆了出来,他本来是想给曹班主一成的,但觉得有点黑,话到嘴边又改成了两成。 条件就先这样谈着,到时候还不是自己说了算,斗不过李隆基,一个小小的戏班子还不是随便拿捏。 但曹班主心里却对分成没有什么概念,连连摆手:“承蒙太子爷的器重,我们戏班子能有口饭吃就不错了,我们不要分成,殿下依旧按照现在的酬劳支付我们便是。” “呵呵……那自然可以,到时候寡人会让曹班主自己选择。” 李瑛笑笑,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戏园子能否成功开设,那要看能不能在端午节这天打响第一炮,万一惹恼了李隆基,把戏班子的人都关进大牢,还建个鸡儿的戏园子…… 天气愈发炎热,李瑛赶紧把妆卸掉,换上薄衫凉快片刻。 晌午过后,李瑛派人把李白请到书房,开门见山的问道:“太白,寡人现在非常缺钱,因此想要私下里搞些生意赚钱。不过又不能让人知道这些生意是我这个太子经营的,你可有头脑活泛、善于钻营的人推荐,帮助寡人在明面上打理生意?” “有啊,太有了!” 李白不由得“哈哈”大笑,“这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莫要胡闹!” 李瑛正色说道,“寡人说的是正事,并非与你开玩笑。” 李白也很认真的道:“我李太白确实是个做生意的好手,这些年能够游历天下,我是靠着一路上做小买卖维持的。不是我夸海口,我李白就没赔过钱!” “那也不行,你跟寡人的关系太近了。” 见李白不像开玩笑,李瑛便直接拒绝:“除非你辞去诗馆的差事,专门去帮寡人打理生意。” 听完李瑛提出的条件,李白当即把头摇的像是拨浪鼓:“那还是算了,我李白乃是谪仙人降世,岂能专门做市井勾当。” “如果太白无人举荐,那寡人再去问问别人。” 李瑛没工夫和李白扯闲篇,准备起身再去找崔颢和岑参打听一番。 “殿下莫急,我还真有一个人推荐!” 李白急忙一把扯住李瑛的衣袖,“这个人乃是李白的好友,虽然比我年轻了十来岁,但却是个生意奇才,家里经营了好几家酒庄,已是当地屈指可数的商贾。” 第60章 桃花潭水深千尺 “真是太好了,太白快说,此人是谁?” 李瑛闻言喜出望外,刚刚站起来的屁股又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汪伦!” 李白先是吐出了两个字,接着隆重介绍:“我的知己好友,歙州黟县人,为人豪爽豁达,是个做生意的奇才。如果他肯帮助殿下打理生意,定然能帮殿下赚的盆满钵溢。” “哦……可是那个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的汪伦?” 李瑛一听名字,就想到了这首中学时代背诵的诗歌。 李白大喜,抚须道:“哈哈……想不到就连太子殿下也听过汪伦的名字?他管了我两个月的吃喝,我帮他名扬天下,他可是赚大发了。” 李瑛立即拿出求贤若渴的态度:“太白啊,你给这汪伦写一封书信,让他来京城见寡人。帮着孤打理所有的生意,如果能赚到钱,孤每年给他一百万钱的报酬。” “啧啧……一百万钱啊!” 李白赞叹不已,半开玩笑半是认真的道:“臣每个月只有一万钱的俸酬,要不,这个差使还是我接了……” 李瑛瞪眼:“别不知足了,你可知道当朝宰相每月只有六千钱的俸钱?要不是圣人沽名……爱好名声,怎么可能给你李白定这么高的俸酬?” 李白赶紧赔笑:“哈哈……殿下莫生气,李白只是开个玩笑罢了,我自然知道这都是太子的功劳!” “唉……” 李瑛叹息一声,“前日寡人把岑参每月五千钱的俸酬上报给户部,没想到被打回来了。” “户部不同意?”李白不由得挠了挠脑袋。 李瑛点头:“户部说岑参籍籍无名,不配享受五千钱的月俸。” “而且户部已经给出了指标,我们诗馆最多只能有不超过三个人领取最高每月一万钱的俸酬,不超过十个人领取每月五千钱的俸酬,不超过三十个人领取每月三千钱的俸酬。” 李白不由得头痛不已:“这样啊,李白还打算多找几个朋友来混皇粮呢,这样的话,就不能随便收人了……” 其实,这番话是李瑛临时编造的,户部目前还没有过问此事。 但李瑛发现李白拉了不少亲朋好友进诗馆混日子,担心局势失控,所以未雨绸缪,提前先给李白戴上紧箍咒。 李瑛接着道:“你每月一万钱的俸酬已经获得了批准,孟浩然、崔颢每月五千也通过了户部核准。但岑参却因为年纪轻、资历浅,每月五千钱的申请被户部驳回。” “不过,寡人已经给岑参许下承诺,所以每月少的这两千钱会由寡人补上,你就不要告诉他了。” “那可不行!” 李白很够意思的拒绝了李瑛的提议,“我听说殿下每月只有三万钱的俸酬,太子府还养了四百多口人,给岑参补的钱绝不能让你出。我李白孤家寡人一个,这两千钱就从我的俸酬里面出好了!” “太白先生果然够意思!” 李瑛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然后话题就转移到了李白的家庭上,好像自己从来还没有跟他沟通过这方面的事情。 “太白先生今年三十六岁了,难道你就没有成过家室?膝下可有子女?” “哈哈……” 李白忽然大笑起来,说着话从腰间解下酒葫芦灌了一口,“实不相瞒,白于十年之前在安陆县娶了前宰相许圉师的孙女为妻,只可惜许氏遇人不淑,摊上了我李白这个不安分的男人。” 李白说着话陷入了伤感之中:“结婚之后,许氏先后给白生下了一儿一女,只可惜李白痴迷于游山玩水,不能在家里相妻教子,许氏于去年秋天积劳成疾,撒手人寰……” “……” 李瑛咂了下嘴唇,不知道该骂李白渣男还是夸他潇洒? 娶了老婆不管,生了孩子不养,还能名垂青史,也许李白的生命注定是为了诗歌才降临到人世间的? “三百六十日,日日醉如泥。 虽为李白妇,何异太常妻。” 李白举起酒葫芦又灌了一口,“我对不住拙荆啊……” 李瑛急忙岔开话题:“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生老病死,乃是自然规律,纵然是帝王也无法改变。咱们不提这些不愉快的事情了,还是继续说汪伦!” “好好好,继续说汪伦。” 李白又大笑起来,“这小子虽然年轻,但是头脑灵活,还是个情场浪子,很会哄女人开心。臣告诉殿下,他今年虽然只有二十五岁,却已经有了七个老婆……哈哈,这一点,殿下尚需努力。” “寡人不想听这些,就想知道你能不能把汪伦带到长安?”李瑛打断了李白的八卦,正色问道。 李白也变得严肃起来:“一定能!他若不来,老子去黟县放一把大火,把他的庄园给烧了。” “那好,寡人就在家里等着汪伦到来。” 李瑛一拍桌案,做了最终的决定。 傍晚,李瑛刚回到府中。 太子妃薛柔就心急火燎的上前询问:“殿下,妾身上午去内帑查看,少了六十两黄金。内帑的人说是被诸葛主事昨夜领走了,臣妾问诸葛主事,他又吱吱呜呜的不说,只说是殿下吩咐的……” 李瑛点头道:“不必问了,确实是寡人安排的,难道你还信不过诸葛恭?” “臣妾不是信不过诸葛主事。” 薛柔急忙解释,“只是诧异殿下一下子支取了这么多黄金做什么,罢了、罢了……既然殿下不肯明说,臣妾就不多问了。” 是夜,对王祎兴趣稍微下降的太子殿下给了四个妻妾公平竞争的机会,今夜抽到侍寝的人乃是承徽杜芳菲。 此后的几天,李瑛继续保持着两点一线的作息规律,上午去诗馆,晚上回十王宅。 但诸葛恭已经按照太子的吩咐,派遣了五名身手敏捷、能言善道、而且忠心耿耿的人携带了一些黄金与铜币赶往安西都护府境内购买西瓜种子。 同时,还派出了几个掌管太子府“职田”的胥吏在长安城外统计土地,按照李瑛的吩咐把那些到期的田地收回,不再继续出租给那些乡绅和佃农。 再有五六天就是传统的端午节了。 届时长安城将会暂弛宵禁,来自民间以及十六卫的龙舟高手将会在曲江池进行龙舟比赛,作为大唐天子的李隆基届时将会在紫云楼观看热闹的赛况,与民同乐。 李瑛打算在这天带着戏班子表演《牡丹亭》,希望投李隆基所好,让这位梨园祖师爷对自己这个戏曲奇才刮目相看。 只要能多获得一点李隆基的喜爱,就能让自己多获得一点安全,避免死在李隆基的刀下。 “唉……如同囚鸟一般被困在十王宅,这日子真是难熬!” 穿上戏服,进行第二次彩排的李瑛在心里暗自叫苦,同时对端午节的这一出《牡丹亭》充满期待。 届时能否取得李隆基的欢心,就看戏班子和自己的配合了。 “诸位,明天就是五月初一了,大家再辛苦一些,把戏曲演的再熟练一些。只要能获得圣人青眼相加,你们就可以名扬天下,以后吃香的喝辣的!” 戏班子的人深受鼓舞,纷纷击掌呐喊:“我们一定努力表演,不负殿下所托!” 第61章 皇帝一句话,老头条命 “圣人有旨,自下月初一,每日在大明宫含元殿举行早朝,罢朝后在宣政殿议事。” 狡兔三窟,李隆基这个大唐天子亦有三宫。 其一,太极宫。 其二,大明宫。 其三,兴庆宫。 太极宫乃是隋朝所建,唐高祖李渊、唐太宗李世民都在此举行朝议,以及起居处理国事。 大明宫由李世民兴建,始建于贞观八年,经过唐高宗李治和武则天的陆续扩建,在规模上已经超过了太极宫的面积。 但由于太极宫位于主城区,更便于文武百官上朝,所以李隆基选择夏天在更凉快的大明宫举行朝议,而其他三个季节则依然在太极宫举行朝会。 兴庆宫则是李隆基做藩王时居住的府邸,这里昔日被称作“五王宅”,是由武则天修建。 不过只手遮天的武则天并没有把几个孙子当做一回事,因此控制的并不像李隆基今天这般严厉,更主要的目的是为了让世人看到她这个做祖母的对孙子们的关怀。 后来,李隆基做了皇帝,就把这块地方扩建成了兴庆宫,在里面修建了兴庆殿、南熏殿、花萼相辉楼、勤政务本楼等建筑。每隔一两年,心血来潮的时候,就会在此宫举行一段时间的朝会。 听完太监的宣读,一些上了年纪的文官不由得叫苦连天。 尤其是那些住的距离太极宫较远,还不能骑马的大人们,去大明宫上朝至少要比来太极宫多走半个时辰的路。 听完圣旨,京兆府法曹吉温得意的大笑。 “这下好咯,下官在永昌房的宅子出门就是丹凤门,哪位大人腿脚不便,可以找下官购买。看在同朝为官的份上,下官一定便宜出售。” “哼……” 京兆府府尹萧炅冷哼一声,“吉法曹住的再近,早朝的时候还不是要站在后面?” “呵呵……” 吉温在顶头上司面前讨了个没趣,只能报以讪笑。 京兆府府尹萧炅乃是当朝从三品,地位相当于李瑛穿越前的京城市委shuji,而吉温这个京兆府法曹,则相当于京城的公安局长。 虽然吉温抱上了当朝宰相的大腿,但萧炅却依旧是他的顶头上司,这让吉温敢怒不敢言。 等李林甫、萧炅这些实权官员离开之后,吉温这才满脸不屑的向走在后面的同僚吐槽。 “萧府尹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他住在寸土寸金的兴道坊,出了门就是太极宫,来大明宫也多走不了几里路。 但据下官所知,许多大人们可是住在兰陵坊甚至更远一些。年纪大了不能骑马,坐轿到丹凤门怕是至少要一个半时辰。 我吉温卖宅子怎么了?我明码标价,我为同僚做贡献,我有何耻辱?” “呵呵……吉法曹,你干脆直接提老夫的名字好了。” 七十八岁的贺知章捋着花白的胡须,走到了吉温的面前。 吉温急忙施礼,谄笑道:“哎呦……贺监,你也住的那么远?下官属实不知,确实不知道。” 贺知章在武则天“证圣元年”中状元,先后官拜四门博士、太常博士,后来迁升为工部侍郎,承蒙武则天赏赐了一座位于安业坊的府邸。 此处距离太极宫大概八里路程,从家里去参加早朝大概需要走半个时辰。 后来,李隆基继位,贺知章先后迁为礼部侍郎、秘书监,经过多年的积蓄,贺知章又在敦义坊买了一座宅院。 敦义坊的宅子虽然比较大,但是距离太极宫十五六里路,因此贺知章除了告假的时候,基本都是住在位于安业坊的这座府邸。 这座府邸虽然小了一点,但胜在距离皇宫足够近,每天便于上下班。 但今年春天,贺知章的孙子娶媳妇的时候,洞房花烛夜把新娘搞死了…… 贺家这下傻了眼。 新娘出自琅琊王氏,家族里不少在朝廷做官的,其父亲就是洛阳府少尹,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贺知章拉下老脸来赔罪,求爷爷告奶奶,最终双方达成一致,贺家赔偿女方一千贯,也就是一百万钱,这件事便就此私了。 秘书省是个清水衙门,贺知章除了俸禄之外,毫无油水可捞,一时间又去哪里弄一百万钱钱? 为了息事宁人,贺知章只好把位于安业坊的这座宅子卖掉,凑了一百万钱补偿给了王家,孙子这才免去了牢狱之灾。 春天的时候,圣人在太极宫举行早朝,贺知章需要坐一个时辰的轿子,才能从家里抵达太极宫。 现在圣人把早朝搬到了大明宫,贺知章至少需要坐轿一个半时辰,也就是三个小时才能到达大明宫。 作为满朝年龄最年长的官员,每天上下班六个小时,就问问一个接近八十岁的老头能不能顶得住? 贺知章前些日子也提出了致仕回家,颐养天年,被李隆基一口回绝,说秘书省离不开贺卿,你给朕干到八十再回家歇着。 贺知章没办法,只能继续硬着头皮,每天跟着一帮四五十岁的壮年参加早朝。 听了吉温的话,贺知章抚须叹息:“实不相瞒,老夫住的比兰陵坊还要远五六里路,我住在敦义坊。” 吉温一脸同情:“哎呀……这也实在太远了,贺监不是住在安业坊么?” “此事不提也罢!” 贺知章示意吉温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你那位于永昌坊的宅子有多少间房屋,打算卖多少钱?” 吉温笑眯眯的道:“有三十多间房屋,打算卖八十万钱,贺监要的话,给你打个折,收你七十万好了。” “八十万?” 贺知章差点犯了脑梗。 好家伙,这嘴臭的家伙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自己在安业坊的宅子有一百三十多间房子,最终才卖了一百二十万钱,这家伙一套三十多间房屋的宅子就敢要价八十万。 “太贵了,买不起!” 贺知章扭头便走。 吉温急忙追赶:“贺监慢走、慢走,你可以分批付给下官购买款,譬如分三年或者五年付清。您老都快八十岁的人了,每天从敦义坊来回奔波,说句不好听的,不怕颠散了骨架么……” 贺知章恼怒的道:“就算原地下葬,老夫也没有这么多钱,买不起!” “吉法曹,你这也太黑心了?” 就在这时,王维站了出来,义愤填膺的指责吉温,“据我所知,你这座宅子是花了二十万钱买的?现在转手要卖八十万,你这简直就是抢劫啊!” “呦呵……我当是谁呢?” 身居正五品的吉温并没有看起从六品的王维,四十岁的人只混了一个侍御史,状元出身又如何? 要不是靠着玉真公主的提携,你丫的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做县令呢! 毫无前途可言! “呵呵……王侍御史这话听谁说的?你在永昌坊有宅子吗?二十万一座,你有多少我收多少。若是没有,少在这里信口开河!” “摩诘,休要啰嗦,咱们去找太子殿下饮酒去。” 贺知章招呼王维不要跟吉温拌嘴,毕竟他的后台是当朝宰相李林甫,“大不了,老夫也住在开元诗馆好了。” 半个时辰后,贺知章和王维一起出现在了李瑛的书房。 听完贺知章的吐槽之后,李瑛深表同情:“寡人的太子府倒是有一千多间房屋,只可惜不能留贺监住宿。” 同时,李瑛心中感慨不已。 大唐王朝的官员们不容易啊,别看在老百姓面前威风凛凛,可是背后的辛酸谁又知道? 一个将近八十岁的耄耋老人,每天要坐轿子往返奔波四五十里路上下班,个中辛苦,也许只有贺知章知道? 贺知章抚须笑道:“老夫找太子只是为了研究下诗歌而已,并非为了抱怨而来。” 李瑛又道:“要不然,贺监住在诗馆?这座院子两百多间,目前也就李太白等二十多个诗人住在这里。” “哈哈……老夫随口开句玩笑罢了!” 贺知章发出爽朗的大笑,“再说了,倘若同僚们都向老臣学习,要求住在诗馆,太子又该如何应对?” 王维道:“要不然,贺监你搬到我家算了。我家位于宣平坊,虽然小点,但坐轿到丹凤门最多大半个时辰。” 贺知章正襟危坐,一脸正气:“此事休要再提,大不了我这把老骨头累死在早朝途中!” 李瑛只能无奈的吩咐李白:“太白,备酒!把孟浩然、崔颢、岑参等人都召来,吾等陪着贺监喝个一醉方休!” 第62章 色衰爱不弛 大明宫位于长安城北的龙首原上,俯瞰整个长安城,地势高而平坦,陕北的风掠过,在这闷热的夏季沁人心脾。 紫宸殿里香烟缭绕,帷幕后面活色生香。 五十二岁的大唐皇帝李隆基此刻正在和三十八岁的武惠妃缠绵悱恻,共赴巫山,直达云端…… 一曲奏罢,李隆基这个当今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这才慵懒的斜躺在床榻上,意犹未尽。 “爱妃,都说以色侍君,色衰则爱驰。你从十七岁入宫侍候朕,至今已经二十一年,朕对你的宠爱可曾松弛?” “陛下!” 武惠妃“咯咯”娇笑,白皙如少女般的手掌轻抚李隆基的胸膛。 “臣妾可不是以色事君,而是以真心事君,陛下亦以真心待臣妾。你我天长地久,到老也是如此恩爱。来生来世,臣妾还要侍奉陛下。” “哈哈……朕就喜欢你这张能说会道的小嘴!” 李隆基伸手抚摸了下武惠妃的头顶,“朕有些乏了,明日还要早朝,就此安歇?” “再聊聊嘛,陛下。” 武惠妃谈兴正浓,毫无睡意,依偎在李隆基的胸膛上道:“明天就是五月初一,再有五天便是端午节了。” “嗯……届时朕又可以带着你们去看刺激的龙舟比赛了。” 武惠妃道:“可是……往年陛下观龙舟的时候都有皇后陪伴在侧,这几年却有些形单影只。臣妾等嫔妃也只能站在后面,却不能像皇后那样母仪天下,未免有些大煞风景。” “嗯……后宫之主已经空虚十三年了。” 李隆基挑了挑眉毛,警惕的道:“爱妃想要说什么?直说无妨!” 武惠妃趴在李隆基的胸膛上,温柔的道:“妾身是想说,陛下乃是古往今来第一天子,远超秦皇汉武,便是本朝太宗也是略逊一筹。后宫之主空悬十余年,未免会让后世说三道四,影响陛下的声望……” “嗯……” 李隆基有些心动。 确实,如此伟大的皇帝连个正统的皇后都没有,让后世的那些史官们怎么记载? “臣妾如今虽然只是妃子,可我已经是后宫之主,臣妾真不是在乎皇后这个虚名,臣妾真的是为了陛下着想。” 武惠妃幽幽说道,脸上写满了体贴入微,“臣妾希望陛下能够立我为后,我必然悉心操持后宫,母仪天下,辅佐圣人名垂青史。” “嗯……” 李隆基捋了下胡须,喟叹道:“朕的后宫已经十三年没有皇后了,也许是该立个皇后了,明日早朝,朕问问诸位大臣……” “谢陛下……” “爱妃,你做什么?” “唔……” …… 五更始。 “铛。” “铛。” 长安城各个鼓楼的晨钟依次响起,一百零八坊陆续敞开大门。 敦义坊大门刚刚敞开,便有一顶轿子匆匆出门。 “贺监,出门这么早?” 坊正认得迎面走来的四抬轿子正是住在本坊的三品大员,急忙笑着打招呼。 贺知章虽然没有多大实权,但从三品的级别实在太高,几乎快要赶上宰相了,在这敦义坊内自然首屈一指,小小的坊正自然要点头哈腰。 跟着贺知章随行的有六名家奴充作侍卫,为首之人道:“圣人今天改到大明宫举行朝会了,从敦义坊走到丹凤门至少一个半时辰,不早些出门怕是会误了早朝。” 长安城的宵禁并非禁整个晚上,而是从戌时(晚上七点)敲响第一通暮鼓,催促行人归家,直到亥时(晚上九点)结束最后一通暮鼓。 然后,一百零八坊的坊门全部关闭,金吾卫上街巡查,被抓到夜不归宿之人杖责三十。 宵禁一直持续到五更始,也就是凌晨三点。 第一通晨钟敲响,一百零八坊的大门依次敞开,整个宵禁大概持续六个小时左右。 这是去大明宫的第一天,轿夫们的脚步格外的麻利,仅用了一个时辰多一点的功夫便抵达了丹凤门。 此刻正是清晨五点刚过,东方晨曦微露,朝霞笼罩着大明宫,仿佛披上了一层鲜艳的霓裳。 此刻,赶到大明宫的官员们只是少数,这让贺知章很是满意,随手赏给奴仆们一把铜钱,吩咐道:“今儿个干的不错,找个摊子填饱肚子去!” “哎呦……贺监来的这么早?” 京兆府法曹吉温正好下轿,却是比贺知章晚了一些。 “哈哈……吉法曹早啊,路虽近未必早,道虽远未必迟。” 贺知章大笑一声,精神矍铄的走向丹凤门,朝霞照耀的他身上的紫色官袍一片绚烂。 这让吉温好不羡慕,低头看看自己,不知道身上的绯色官袍何时能够换成紫色? …… 五更时分,李隆基在十几个宫女的伺候下穿上龙袍,头戴翼善冠,然后在高力士的陪同下前往含元殿参加今年在大明宫举行的第一个早朝。 “圣人驾到!” 随着高力士一声呐喊,李隆基在六名内侍手持团扇的引领下,缓缓登上丹陛,坐在那至高无上的龙椅上。 “吾皇万岁!” 在礼部尚书王琚的引领下,将近四百名文武官员手捧笏板,齐刷刷的作揖施礼,山呼万岁。 今天是五月初一,恰逢每月两次的大朝会,到场官员总计三百八十六人。 按照品级,三品以上的官员身穿紫色官袍,站在最前方。 四品至五品的官员身穿绯色官袍,站在队列中央。 再向下则是身穿绿色朝服的官员,品级全在六品至七品之间。 李隆基精神矍铄,不怒自威,目光扫了一眼脚下的群臣,肃声道:“诸位爱卿,有事早奏。” 第一个站出来的是户部右侍郎张春喜,他首先禀报户部拟从洛阳到长安开辟一条沟渠,便于运输各地上缴的赋税,以充实长安粮仓。 李隆基目光扫了中书令李林甫以及户部尚书裴宽一眼:“两位爱卿以为如何?” 裴宽自然深表赞同:“臣赞成。” 李林甫也是支持,“开凿沟渠,便于运输,还可节省人力物力,有百利而无一弊!” “准奏。” 李隆基颔首答应,目光落在工部尚书韩休的头上:“此事由你们工部提上日程,争取一年之内完工。” 韩休抱着笏板领命:“臣遵旨!” 第二件事,是由兵部尚书牛仙客站出来禀报:“新任陇右节度使王忠嗣已经到任,并向兵部催促发二十万石粮食与三十万贯军饷……” 按照唐朝度量衡,一石粮食折合一百零九斤,二十万石粮食就是两千一百八十万斤,折合到李瑛穿越前大概一万多吨。 这年头的马车能拉三千斤左右,要装完二十万石粮食,至少需要七千多辆马车才能装完。 一贯钱等于一千铜钱,三十万贯就是三亿钱,这么庞大的一笔支出,就算是李隆基也是头疼不已。 “王忠嗣这胃口这么大?” 纵然李隆基宠爱王忠嗣,也不得不就这件事说道说道。 第63章 一切尽在圣人掌握 李隆基话音刚落,与王忠嗣私交甚笃的兵部左侍郎郭虚己站了出来,手捧笏板禀奏道。 “启奏圣人,据王忠嗣在书信中所言,陇右节度使麾下三万多兵马,已经被拖欠军饷四个月。按照每人每月一贯钱计算,那就是拖欠了十二万……” “陛下命王忠嗣对吐蕃用兵,从剑南、江南、山南三道抽调了一万五千人,再加上他从京城带走的五千人,目前陇右的兵力已经达到五万人。要维持这么大的军队,至少要给王忠嗣额外拨付十万贯的经费,让他笼络人心。” 大唐现在处在盛世,每年的赋税收入在两千万贯左右,区区三十万贯还难不倒李隆基。 之所以拖欠了边军的饷银,只因为李隆基自从前年开始大兴土木扩建芙蓉园,整理曲江池,光民工动用了十余万人,耗时三年方才完工。 光钱财就砸进去了三百万贯,相当于大唐王朝两个月的赋税总收入,因此户部才拖欠了边军的饷银。 不止是陇右节度使,其他的剑南、河西、朔方、平卢等地,都或多或少的有所拖欠。 目前吐蕃强势崛起,拿下了于阗镇之后,目标瞄准了疏勒,安西副都护盖嘉运还未到任,李隆基亟需王忠嗣从陇右反攻吐蕃,找回点面子。 “准了!” 李隆基权衡利弊之后,痛快答应了下来:“拨给王忠嗣四十万贯,优先保障陇右的粮饷。若有失误,户部、兵部全员革职!” 李隆基话音刚落,包括副宰相牛仙客在内的兵部、户部等十几位官员俱都心头一凛。 干儿子的待遇就是不一样! 要三十万贯给四十万,换成我做陇右节度使,我他娘的往死里干吐蕃,一口气杀到逻些城(拉萨),把大昭寺都给他捣毁了! 接下来,国子监、太常寺又说了两件无足轻重的事情,李隆基这才打了个呵欠:“诸卿,可还有本启奏?” “臣有本启奏!” 光禄卿裴敦复手捧笏板站了出来。 “奏来!” 李隆基眯眼说道。 他知道裴敦复是武惠妃的心腹,估计今天的重头戏要来了,不知道满朝文武会有什么反应? 裴敦复抱着笏板说道:“启奏圣人,再有四天便是一年一度的端午节,按照惯例,圣人当驾临曲江池,观赏龙舟竞赛,与民同乐。 然,自王皇后当年犯下大罪,后宫之主至今已经空悬十三年未决,实在有损圣人威名。 故此,臣斗胆奏请陛下,册立惠妃娘娘为正宫皇后,以安天下!” 裴敦复话音刚落,左羽林卫大将军邓文宪、鸿胪卿裴巨卿、国子监祭酒徐峤、卫尉少卿杨洄、户部左侍郎尹籍等二十余人纷纷出列,齐声道: “光禄卿所言极是,望圣人册立惠妃娘娘为后,以安天下庶民之心!” “这就是武妃的全部家底了?” 李隆基坐在龙椅上,眯着眼睛看脚下的群臣,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在是否册立武惠妃为皇后这件事上,李隆基并没有太强烈的愿望,他更想看看群臣的反应。 如果大臣们一窝蜂的支持武惠妃,李隆基反而不可能册立武惠妃为皇后,因为那样会让他感觉失去掌控。 作为连续发动政变,干死了韦皇后、太平公主等女强人的阴谋家,李隆基有着足够的警惕,该残忍的时候绝不会手软。 如果武惠妃一旦触碰到了他的底线,不管昨晚的枕头风多么缠绵悱恻,李隆基都会赐给她三尺白绫。 但现在望着二十多个稀稀疏疏的官员,李隆基反而有些同情武惠妃了。 这女人手段照着她的姑奶奶差远了,这是笼络了一帮什么土鸡瓦狗? 站出来的人员之中,就一个目不识丁的武夫邓文宪算是有点兵权,其他的裴敦复、裴巨卿、徐峤、尹籍,要么是九卿要么是侍郎,甚至连一个尚书都没有…… “要不就册立武妃为皇后?” 李隆基咽了一口唾沫,眯着的眼睛缓缓睁开。 “其他爱卿呢,对此事有何看法?” “臣支持册立武妃为皇后!”户部右侍郎张春喜站了出来。 伴随着张春喜的出列,大理少卿杜长生、刑部左侍郎安顺全、太常少卿薛岩松、御史中丞杨慎矜、京兆少尹常伯道、少府卿刘君雅、侍御史王鉷等三十多名官员纷纷站出来表态。 “皇后之位空悬十余年,是该册立后宫之主,母仪天下了。臣等支持光禄卿的提议!” “这些又是谁的人呢?” 李隆基眉毛挑了挑,感觉还有一股势力在支持武惠妃成为皇后,这是他不允许的! 武惠妃培植自己的势力,李隆基可以容忍,但后宫之主勾结大臣,李隆基绝对不能忍! 李隆基的目光缓缓扫视最前面的几个紫袍大臣,从每个人的脸上掠过。 首相李林甫、次相牛仙客、太子太师萧嵩、太子少师、工部尚书韩休,尚书左丞相裴耀卿…… 这五个曾经或者现在担任宰相的人,最有可能组建自己的党羽。 李林甫昂首望天,若有所思。 牛仙客瘪着嘴,似乎口渴的厉害,目光与李隆基对上,吓得急忙低头。 裴耀卿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而萧嵩和韩休两位年近花甲的老臣则是满脸怒意…… “李林甫。” 李隆基接过内侍端着的茶盏呷了一口,轻声唤道。 “臣在。” 李林甫古井不波的从队列中走了出来。 “你对此事有何看法?”李隆基清了清嗓子,问道。 李林甫抱着笏板,作揖道:“此乃陛下家事,臣不敢置喙,圣人自行决断便是。” “呃……” 李隆基一愣,手里的茶盏差点打翻。 没想到当朝宰相竟然给了这样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这他妈的是册立皇后,你以为老子跟你商量今晚翻谁的牌子吗? “荒唐!” 满头白发的萧嵩站出来大声怒斥,“堂堂宰相,竟然如此推诿逃避,成何体统?” “咳咳……” 李林甫咳嗽一声,微笑道,“那请萧太师说说你的看法,你到底是支持册立惠妃娘娘为后呢,还是反对?” “老臣反对!” 萧嵩振臂高呼,脸上的血管都清晰可见,口水喷了李林甫一脸。 “后宫嫔妃谁都可以为后,唯独武妃不行!” 牛仙客觉得自己应该站出来替李林甫抵挡一下老太师的火力,笑吟吟的道:“惠妃娘娘先后为圣人诞下四子三女,虽有夭折,但寿王、盛王如今逐渐成器。自丽妃去世之后,惠妃操持后宫,井井有条,为何不能做后宫之主?” “因为她姓武!” 萧嵩手中笏板朝天举着,声如洪钟,“因为她姓武、姓武!姓武就不行,不能做皇后!” 李隆基不禁蹙眉。 堂堂的金銮殿,简直就像菜市场的吵架,老太师的怒火简直是冲天之势,看来武惠妃想要成为皇后,阻力巨大啊! 看到这一幕,李隆基反而开心起来,耐心的继续看下去。 牛仙客腆着脸道:“老太师你莫要激动,口水都喷了俺一脸。你别咋呼,就因为惠妃娘娘姓武而与皇后失之交臂,岂能让天下人信服?” 就在这时,前前任宰相,现任工部尚书韩休走了出来,朝天子施礼道: “圣人,则天皇帝之事距今不过三十余年,武惠妃乃是则天皇帝侄孙女。前车之鉴,后事之师。若是册立武妃为后,何以向高祖、太宗交代?何以安天下黎庶百姓?” 第64章 气死武惠妃 伴随着萧嵩和韩休两位政坛大佬的反对,御史大夫李适之、秘书监贺知章、左金吾卫大将军陈玄礼、京兆尹萧炅、户部尚书裴宽、兵部侍郎郭虚己等近百名官员纷纷出列。 “臣等反对册立武妃为皇后,请陛下慎重考虑,莫要让百万将士、天下庶民忧心!” 官拜从六品的侍御史王维也跟着站出来表示反对,只是他人微言轻,只能站在后面,甚至连天子的表情都看不清楚。 李隆基望着乌泱泱的人群,眉毛挑了几下,最终缓缓道:“册立皇后之事作罢,散朝!” 高力士立即扯着嗓子大喊:“散朝,圣人起驾!” 丹陛之下的文武百官齐刷刷作揖恭送:“陛下圣明!” …… 半个时辰后,在紫宸殿等待消息的武惠妃就从心腹太监的嘴里知道了朝堂上的发生的事情,顿时气得又哭又叫。 “萧嵩,老匹夫!本宫和你势不两立!” “韩休,你个老不死的,你工部尚书不想干了是?” “萧老贼一个闲职,他蹦跶就蹦跶,你还跟着蹦跶,你是嫌活得太长了?” “噼里啪啦……” 紫宸殿的瓷器被武惠妃摔了一地,满地狼藉。 宫女和太监们不敢劝也不敢阻止,只能一个个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 “今天反对本宫做皇后的都有谁?给我统统记下来,回头本宫挨个找他们算账,一个也别想跑!” “启禀娘娘,反对娘娘做皇后的实在太多了,一百多个呢,前面乌泱泱的全是穿紫袍的……”报信的太监忍不住插嘴。 “就你话多,给我掌嘴!” 武惠妃大怒,一巴掌甩在这个宦官的脸上。 “奴婢该死!” 这名宦官只恨自己话多,当下狠狠地抽了自己十几个耳光,方才作罢。 “圣人何在?” 武惠妃又呜呜的哭,梨花带雨,“本宫命好苦啊,干脆让我去死算了……这下怕是要被天下人笑掉大牙,我还活着做什么?” 没人再敢应答。 武惠妃又气得血压飙升:“混账,都哑巴吗?全部掌嘴,每人二十!” 顿时,紫宸殿内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耳光声,二十多名宦官和宫女全都着魔一样抽自己的嘴巴。 等掌声结束之后,武惠妃“哼哼唧唧”的又问:“圣人到底去哪里了?我要去找他,我不活了……” “圣人去芙蓉园散心了,说是今天的奏折不批了。”有一名宦官答道。 “就你话多,掌嘴!” 武惠妃歇斯底里怒吼,几乎疯了。 “……” 这名宦官欲哭无泪,只能继续蹂躏自己的腮帮子。 就在这时,外面的太监进来禀报:“娘娘,杨驸马求见。” 武惠妃的怒火方才稍稍散去:“让他进来见本宫。” 片刻之后,杨洄进了紫宸殿,望着满地狼藉,不由得直皱眉头。 “你们都下去!” 杨洄要跟岳母说悄悄话,挥手把这些肿着腮帮子的太监和宫女叱退,只留下了几个武惠妃最为亲近的宫女。 “母妃,没想到此事如此困难。” 杨洄搀扶着岳母坐下,又挥手示意宫女打扫一下地上的狼藉。 武惠妃怒道:“萧嵩老贼,本宫与他势不两立!” 杨洄又郁闷的道:“只能说李林甫并没有真心实意想要帮母妃。” “此话怎讲?” 武惠妃皱眉,“李林甫跟本宫耍花招?他的人没有表态么?” “李林甫的人倒是站出来支持母妃了。” 杨洄抬手帮助武惠妃轻轻捶打肩膀,一双贼眉鼠目时不时朝抹胸里面偷瞄一眼。 “只不过李林甫这厮太狡猾,萧嵩、韩休激烈反对的时候,他作为宰相非但没有据理力争。反而说了一句,母后猜说的啥?” 武惠妃不耐烦的道:“说的啥?少卖关子,本宫没这个闲心!” 杨洄讪讪的骂道:“李林甫这个老匹夫竟然对圣人说,此乃陛下家事,请圣人自行决断。” “奸贼!” 武惠妃气得破口大骂,“改天把本宫的龙纹玉璧要回来,朝堂上就没一个好东西!” “寿王驾到。” 就在这时,门外的太监又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杨洄赶紧把贼眉鼠眼收敛了一些,身子也站的靠后了一些。 片刻之后,十八岁的李琩急匆匆进了紫宸殿,施礼道:“孩儿已经听说今早含元殿上发生的事情了,只能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母亲切勿过度忧虑……” “唉……” 武惠妃又嘤嘤啜泣起来,“本宫的命好苦啊,想让你做太子不行,自己做皇后又不行。” 李琩道:“母妃不要难过了,能成为储君固然更好,成不了储君做个亲王也没什么大不了。更何况还有玉环与我朝夕相伴,孩儿知足了。” “玉环、玉环,你整日就知道玉环!” 武惠妃勃然大怒,“母妃为了你几乎挖空心思,你的脑子里却只有杨玉环这个女人!阿娘让你娶她为妃,是让你跟弘农杨氏联姻,而不是为了一个女人自甘堕落。” 接着谆谆教诲:“你身为亲王,当胸怀壮志。你若能坐到你父皇的位子上,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别说一个杨玉环,就算十个杨玉环,你也能得到!” 李琩不以为然:“可是,孩儿不用坐到父皇的位子上,就已经拥有玉环了啊?” “母妃只是举例子!” 武惠妃气得头发几乎要竖起来,“打比方你明白吗?你现在拥有杨玉环了,假设某一天有人来跟你抢,你能守护的住吗?” “孩儿乃是亲王,大唐皇帝的儿子,谁敢抢我媳妇?”李琩挺起胸膛,傲然说道。 武惠妃气呼呼的说道:“如果就是大唐皇帝要抢你媳妇呢?你能保住杨玉环?” “噗……” 李琩不由得笑出声来,“哈哈……母妃你这是被气糊涂了?父皇怎么会抢自己的儿媳妇?别说他是大唐皇帝,就算是富家翁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孺子不可教,气死阿娘了!” 武惠妃大怒,“本宫看你就是扶不起来的阿斗,给我滚!本宫还是改立你弟弟为太子算了,省的把心思放在你的身上,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 武惠妃先后给李隆基生了四个儿子,其中老大李一在李隆基所有儿子之中排行第九,因为相貌酷似李隆基,深得圣人宠爱,但却在两岁的时候不幸夭折。 后来,武惠妃又给李隆基生了个女儿,同样排行第九,不幸的是还没满月,就在襁褓中夭折。 两年以后,武惠妃又给李隆基生了个儿子,取名李敏,在所有儿子中排行第十五。 但造化弄人,这位十五皇子又没活过两岁,再次因病辞世。 被逼无奈的李隆基这才找了高僧在太极宫看风水,把老三李琩送到了宁王府交给李宪抚养,果然神奇的活了下来。 四年之后,武惠妃又给李隆基生了一个儿子,取名李沐,今年十四岁,排行二十一,被册封为盛王。 武惠妃嘴里所说的李琩弟弟,正是这个还没有搬出皇宫的盛王李沐。 看到母亲动怒,李琩急忙告罪:“母妃息怒,孩儿不做太子不打紧,你可千万保重凤体,切莫气坏了身子。” 旁边的杨洄插嘴道:“好了,母妃消消气,这次没能成功,咱们过段时间卷土重来就是。萧嵩、韩休已经是奔七十的人了,熬死了他们,我看谁还敢反对母妃成为后宫之主?” “唉!” 武惠妃顿时如同斗败的母鸡一样,蔫蔫的坐在床榻上:“圣人真是薄情啊,他若是铁了心要立本宫为皇后,谁敢反对?” 杨洄舔了舔嘴唇,没有说话。 心道“这事一点也不假,说到底还是圣人不太同意立后这件事,否则便是十个萧嵩也挡不住!” 武惠妃眼里含着晶莹的泪珠,喃喃自语:“以色事君,色衰则爱驰,古人诚不欺我!” 第65章 这官不做也罢 布政坊。 开元诗馆。 王维正在酒桌上绘声绘色的向李瑛、李白介绍今天朝堂上发生的这件事情。 “啊哈哈……你们是不知道啊,萧太师气得青筋暴起,就像狮子一样,骂的支持武惠妃的官员们哑口无言。” 李瑛自然愿意听听朝会上发生的事情,举杯敬酒:“李林甫说什么了?他是支持武妃做皇后呢,还是反对?” “滋溜” 王维举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你们做梦都不会想到李林甫说的什么?啊哈哈……先让我笑一会。” 王维说完之后,捧腹大笑了一会,这才学着李林甫的样子,朝着东方作揖道:“此乃陛下家事,臣不敢置喙,圣人自行决断便是……啊哈哈,简直是个天才,做宰相做的这般圆滑,他李林甫怕是古往今来第一人!” “真的吗?” 李白闻言同样捧腹大笑,“怪不得李林甫能够当上宰相,真是圆滑中庸,谁也不得罪!” 坐在下首的孟浩然突然来了一句:“王摩诘,圣人说诗馆只允许招募布衣,你跑来跟我们描述朝堂上发生的事情,不怕丢官罢职吗?” 孟浩然话音落下,现场顿时死一般寂静。 李瑛不由得无语。 知道你孟浩然情商低,可你这也低得太吓人了? 短暂的冷场之后,王维放声大笑:“哈哈……自从昨天看到贺监被吉温这个小人嘲笑之后,我王维就心灰意冷。纵然能像贺监一样做到当朝三品又如何?还不是到了八十岁尚需要坐一个半时辰的轿子去早朝?” “我宁愿圣人现在就罢我的官,夺我的俸禄,我变成了一介白衣,也能到诗馆像你们这样潇洒度日。每天写写诗,喝喝酒,何其快哉?” “说得好!” 李白击掌叫好,“王摩诘如果肯来诗馆,月俸肯定一万钱没跑。” 李瑛打圆场道:“王御史只是跟我们说一下朝堂上有趣的事情,又不曾跟我们讨论国事,诸位莫要小题大作。” 不过,得知武惠妃的计划流产,李瑛还是有些幸灾乐祸。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武惠妃这是采取的迂回包抄的策略,只要她成了皇后,那么李琩就是嫡长子,登上太子之位的机会就会大幅增加。 “这说明李三郎现在清醒的很,谁想在他面前耍花招都不行。即便受宠如武惠妃,也不能随心所欲。” “其实呢,如果能够放我离开长安,让我到外地做个藩王,拥有开府仪同三司,招募天下英雄豪杰的权力,我李瑛愿意放弃太子之位!” 但李瑛也知道现在很难达成这个目的。 尽管已经有了李琚外放的先例,可他目前被禁锢在镇州不能动弹,身边有二十多个侍卫盯梢,比囚在十王宅好不到哪里去,更遑论开府治事了。 众人继续喝酒,李白击鼓,王维作诗,其他人举杯畅饮,直到傍晚方才作罢。 此后的几天,李瑛不再参与诗歌研讨,而是专心排练《牡丹亭》。 这可是关系着李瑛前途的大事,目前的重要性要在做几首诗歌之上,正所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经过连续六七天的合练,李瑛饰演的柳梦梅达到了穿越前的巅峰状态,引得围观的李白等人阵阵喝彩。 要说遗憾的地方,男扮女装的陈长生真是个戏曲天才,她所饰演的杜丽娘明显技高一筹,虽然有意收敛锋芒,但还是有些喧宾夺主。 “殿下,庶民再尽量演的平淡一些。” 十八岁的陈长生摇头叹息,一脸歉疚。 李瑛倒也不计较,拍着他的肩膀安抚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演戏同样如此,演得好是你的本事,没必要收敛,寡人演的不如你也不是丢人的事情……” 陈长生泪目:“多谢殿下宽宏大量。” 曹班主担心惹怒李瑛,愁眉苦脸的道:“实在不行,还是让婉如扮演杜丽娘?” “不必了。” 李瑛果断拒绝,“只有和强者演对手戏才能提高水平,寡人觉得这段时间我也是受益匪浅,演技获得了大幅提高。” “长生有这样的天赋,将来必是我大唐头号名伶,输给他,寡人不丢人!” 到了五月初四这天,晌午过后,李白喜滋滋的来到后院禀报:“殿下,汪伦来了。” “哦……” 李瑛正穿着戏装在台上吟唱,闻言当即吩咐戏班子道:“大伙这段日子辛苦了,明天就是端午节,今日下午都好生歇着,养足了精神,等明天到芙蓉园给圣人表演。” “多谢殿下。” 戏班子的人齐声道谢,当即散了场,各自纳凉去了。 李瑛让李白带着汪伦到书房里等候自己,待自己卸完妆后便去接见他。 “好嘞!” 李白答应一声,当即转身离开。 在戏班子化妆人员的帮助下,李瑛用了小半个时辰的功夫才把戏装卸下来,然后戴上幞头,穿上蟒袍,足蹬布履,前往书房与汪伦相见。 “这位便是当今太子殿下,汪凤林快快施礼参拜!” 李瑛刚一进门,正坐着喝茶的李白急忙喊着汪伦的表字,催促他给太子施礼。 “庶民汪伦见过太子殿下!” 汪伦当即长揖到地,施了个大礼。 只见他年约二十四五岁的模样,身高大概在一米七左右,生的白白胖胖,目测至少一百八十斤的体重,活脱脱李瑛穿越前的“肥宅”模样。 他的脸肥嘟嘟的像是一张大饼,两只眼睛本来就小,说话的时候眯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土财主,颌下留着一撮与年龄不符的山羊胡,看起来就是个精明圆滑的商人。 “李白的榜一大哥原来生的这副模样啊?” 李瑛心里嘀咕一声,表面上却笑容和蔼的道:“汪先生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谢殿下。” 汪伦这才挺直了腰杆,等着太子训话。 李瑛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将自己的想法道来:“寡人有几个赚钱的门路,但碍于自己的身份,不能站在明处。故此希望汪先生能为寡人打理生意,每年愿为你送上一百万钱的酬劳。” 这年头的普通劳力每天能赚二十文钱左右,一年不停歇,大概能赚到七千多钱。 也就是说,一百万钱至少需要一百五十个壮年劳力全年不休,还得不吃不喝才能赚到。 如果对比李瑛穿越前的物价,这份经理人的年薪至少在千万以上,李瑛给出的条件可谓诚意十足。 但汪伦并没有急着答复,而是笑眯眯的问道:“承蒙殿下抬爱,汪伦诚惶诚恐,但庶民还是想问一句,不知道太子殿下想要经营哪几门生意?” “果然是生意人!” 李瑛摸着下巴大笑,招呼一声:“小吉子,给汪先生斟茶!” “来了。” 在旁边候着的吉小庆急忙摸起茶壶先给太子斟满茶盏,又去分别给李白和汪伦斟满。 李瑛在书案后面正襟端坐,呷了一口茶,说道:“那寡人就向你说说我当前打算做的这几项生意……” 第66章 汪伦的条件 汪伦洗耳恭听,李瑛将自己的生意娓娓道来。 其一,太子在长安城北拥有“职田”一千四百倾,全部拿来种植西瓜,等丰收后拿到市场上出售。 其二,李瑛说自己能够发明一种去污能力强的洗涤产品,名字叫做肥皂,将来拿到市场上出售,定然能够风靡一时。 不过,生产肥皂需要场地,以及招聘工人,所以需要汪伦出面到城外购买一片庄园,再修建成工坊。 第三,李瑛打算招募一些妇人,让她们手工编织一些新颖的手套,譬如五根手指头能各自分开的那种…… 汪伦听完,当即鼓掌叫好:“哈哈……太子真是经商奇才。” “哦……汪先生也看好寡人的这些门路么?” 李瑛的心情变得愉快起来。 看来汪伦果然是个生意奇才,他听完就赞成自己的想法,而不是像诸葛恭那样先表示质疑,再提出这样或者那样的补充。 汪伦端起茶盏品了一口,徐徐说道:“实不相瞒,庶民八年前有幸去过西域,当时在恒罗斯吃过这种胡瓜,当真是生津止渴,解暑消夏。 我也想过把这种胡瓜弄到咱们中原来种植,只可惜我一介白衣,却去哪里搞这么多土地?还要面对当地官差的盘剥,故此不了了之。 太子乃是天下储君,拥有大批良田,有你做后盾,这胡瓜一定能风靡长安,畅销大唐!” “如此夸张?” 李白不由听得口水直流,“到时候我每天就着饮酒,你们可不要吝啬。” 李瑛笑道:“这西瓜乃是水果,不是菜肴,怕是要让太白先生失望了。” 汪伦接着说道:“至于殿下所说的每根手指分开的手套,点子倒是新颖,投入到市场肯定也能赚一笔。不过呢,这种货物没有难度,别的商人也可以仿造,估计只能赚到第一笔钱,以后利润就会变低。” “说得好!” 李瑛顿时对汪伦的眼光心服口服,这家伙确实是个生意人,李白这次立功了。 汪伦又道:“最后就是殿下所说的肥皂,庶民没有见过实物,不敢妄下结论。但如果洗涤效果确实比‘澡豆’出色,又有独特的制作方法,赚钱的期限肯定要比手套更加持久。” “太好了!” 李瑛击掌称赞,“汪先生简直是寡人的诸葛亮,有你帮孤打理生意,定然能够财源滚滚。” 汪伦起身作揖,吞吞吐吐的道:“不过呢,庶民有个不情之请……” “汪伦,你哪来这么多事?” 李白大怒,吹胡子瞪眼,“殿下让你做什么,你老老实实干便是!” 李瑛莞尔笑道:“无妨,让汪先生说便是。” “庶民不要俸酬,只希望能够以合伙的方式与殿下合作。” 汪伦摆了摆手,将自己的想法托了出来,“庶民也知道,在长安做生意,要靠殿下的关系摆平门路,所以庶民也有自知之明。赚钱之后,殿下拿九成,庶民拿一成。” “汪凤林你疯了!” 李白有些不理解汪伦的骚操作,“你觉得一年能帮殿下赚一千万钱?这可是一万贯啊,折合黄金一千两,相当于好几个中县的赋税,你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事在人为!” 汪伦胸有成竹的说道。 “嗯……” 李瑛捻着颌下稀疏的胡须沉吟。 “庶民不会白拿分成,我也可以投入本钱。” 唯恐李瑛会拒绝,汪伦加大了成本,“庶民可以投入两百万钱。” 太子府内帑目前只有两百三十万钱的积蓄,外加二百多两黄金,这就是李瑛当前的全部家底,显然不可能全部拿来投入到生意上。 毕竟太子府还有四百多口人需要养活,万一有个闪失,局面怕是会变得不可收拾,毕竟这时候还没有金融机构贷款过桥。 汪伦张嘴就投资两百万钱,这诚意不可谓不足! 李白吓了一跳:“两百万钱?我去……你汪凤林真有钱,怪不得你娶七个老婆……” “二八分成。”李瑛拍板做了决定,“寡人八成,汪先生两成。” 汪伦大喜,作揖致谢:“多谢殿下。” 李瑛急忙起身扶起汪伦:“汪先生不必多礼,当着太白先生的面,那这桩生意就这样说定了。” 汪伦拱手道:“明日庶民便到街上考察,先盘下几间门面,再到城外寻找合适的庄园。” 李瑛颔首:“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汪先生切勿透露寡人是背后的金主。遇到了困难,你来告诉孤,孤自会设法帮你化解。” “做生意的乃是为了求财,汪伦自然不会与人冲突。” 汪伦宽慰李瑛道,“殿下请放心,长安县、万年县的这些差役,庶民自会打点。” 李瑛频频颔首:“正该如此,所有花销,汪先生都誊到账目上,寡人自会派人与你核对。” “庶民遵命!”汪伦再次叉手领命。 李瑛又带着歉意道:“明日就是一年一度的端午节,父皇最喜欢看龙舟竞赛,寡人还需要回家准备,今晚不能招待汪先生了,就让太白先生替孤赔罪。” “庶民理解,不敢叨扰殿下!” 汪伦连连表示理解。 李白大笑:“殿下忙自己的便是,臣现在好歹也是月俸万钱的……公人了,这几天便由我来款待凤林贤弟,今夜便带他去逛咱们长安最着名的醉月楼……” 李白嘴里的“醉月楼”乃是长安三大青楼之一,位于丰乐坊,据说里面的姑娘全都是二十岁以下的妹子,引得无数文人墨客、达官商贾趋之若鹜…… “哈哈……” 李瑛大笑一声,“看来太白先生平日里没少去!” 其实,李瑛也很想去见识下里面的风情,只是碍于自己的身份,也只能暂时收起了这份心思。 傍晚时分,李瑛乘坐马车返回太子府。 李白则约了崔颢、岑参、孟浩然陪着汪伦这个大商人前往青楼喝花酒,谁知道却被孟浩然一口拒绝。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孟浩然不去这种场所!” “迂腐!” 李白知道孟浩然的性格,也不勉强,吐槽一声,带着其他三人离开了诗馆,行走在繁华的朱雀大街上,徒步前往位于丰乐坊的“醉月楼”。 明天就是五月初五,恰逢端午节。 为了宣扬屈原的忠君爱国思想,大唐王朝对这个节日大力宣扬,因此端午节在长安城很是隆重,热闹程度不亚于过年。 大街小巷的店铺插满艾蒿,到处都是叫卖粽子的小商贩。 “粽子、又香又甜的粽子!” 就在这时,有骑马的金吾卫在街上策马驰骋,高声大喝。 “圣人有旨:端午节至,暂弛宵禁三日,各坊不需闭门,以庆佳节!” 李白搂着汪伦的肩膀,大笑道:“贤弟来的正是时候,长安城暂弛宵禁了,咱们今夜可以为所欲为,看愚兄带你一夜逛遍长安三大青楼。” 第67章 千万别演砸了 李瑛回到家中,先把找到代理人的事情告诉了诸葛恭。 接着又把薛柔喊到书房,告诉她自己准备投资做生意,让他准备好一百万钱,随时准备调用。 薛柔心中虽然有些担忧,但也不敢悖逆,只能颔首:“一切但凭殿下做主。” 李瑛又道:“汪伦是个生意人,聪明圆滑,必须跟他把账目算的清清楚楚。你弟弟薛愿算数学的不错,头脑灵活,一张嘴能说会道,就让他暗地里负责与汪伦核对账目。” 薛柔很高兴:“正好阿弟在家中无所事事,他一定乐意效劳。” 明日需要早早起床,李瑛告诉四个妻妾,今晚自己睡书房,抓阄活动取消。 这一夜,鼓楼的钟声没有响起。 长安这座大唐王朝的京城,在这个夜晚彻底变成了不夜城。 次日,天色未亮,李瑛便早早的起床梳洗。 吃完早膳之后,他乘坐马车赶到了位于布政坊的开元诗馆。 李白、汪伦、崔颢等四位浪人彻夜未归,不知身在何处? 李白武艺绝伦,况且长安城的治安胜过李瑛穿越之前,所以李瑛也懒得找他。 他直接来到后院,把戏班子的人集合,说了一些安慰鼓励的话语,让他们见到圣人之后不要紧张,就像这几天的排练一样表演便是。 虽然戏班子的人嘴里说着不紧张,但即将站在大唐皇帝面前表演,他们还是一个个眉头紧皱,坐立不安。 由于七品以上的官员都必须去芙蓉园参观龙舟竞赛,所以今天的早朝取消了,长安城的文武官员们此刻正朝着反方向赶路,一窝蜂的涌向城南。 李瑛不敢在诗馆耽误太久,留下诸葛恭带着戏班子随后赶往芙蓉园,自己则在伍甲、司乙等三十名侍卫的簇拥下,骑马前往芙蓉园。 不是坐马车不舒服,而是今天大街上过于拥挤,远远没有骑马来的自由。 在熙熙攘攘的街上走了大半个时辰,李瑛的队伍终于抵达了芙蓉园。 为了保证皇帝顺利的观看龙舟竞赛,金吾卫从清晨五更就开始净街。 由北向南,自升平坊到敦化坊。 由西向东,自保宁坊到青龙坊,自安义坊到曲池坊,严禁闲杂人等上街。 只允许七品以上的官员,还有参加龙舟竞赛的人员前往芙蓉园。 红花需要绿叶陪衬,大唐皇帝也不能杜绝所有的百姓进入芙蓉园,要不然怎么与民同乐? 因此,长安城一百零八坊每坊推荐十人,每人颁发一张文牒,举荐人只要手持持文牒,就可以畅通无阻的前往芙蓉园观看龙舟竞赛。 如今的李瑛因为诗歌声誉鹊起,再加上李隆基连续的赏赐,使得长安城的大部分官员再也不敢小觑,路上纷纷避让,使得李瑛畅通无阻的抵达了芙蓉园。 远远看去,只见曲江池周围金吾卫林立,旌旗招展,盔甲映日,到处鼓声隆隆,一片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吁!” 李瑛在芙蓉园北门勒马,留下侍卫们在外面等候,只身一人进了园子,前往紫云楼见驾。 李隆基于昨日早朝结束之后就来到了芙蓉园,晚上也住在了这里。 今日更是早早起床,带着武惠妃、刘华妃等三十多个嫔妃登上了雄伟壮观的紫云楼,欣赏今天的龙舟竞赛。 李瑛穿过花团锦簇的园林,边走边朝曲江池眺望。 只见这片经过扩建的淡水湖烟波浩渺,湖水清澈。 湖边全部用青石铺垫,并围了整齐的堰坝,岸边垂柳鳞次栉比,看起来清爽怡人。 十六卫的龙舟队伍正在陆续进场,健儿们准备为了“龙舟状元”奋力一搏。 除了十六卫各自派出一支队伍之外,六部和京兆府、洛阳府也派出了竞赛队伍,使得今年的竞争空前激烈。 小半个时辰后,李瑛抵达了紫云楼。 由于绕道去了一趟诗馆,所以李瑛来到稍微迟了一些,只见庆王李琮、忠王李玙、荣王李琬等一半的皇子几乎全到了。 此外,李林甫、牛仙客、裴耀卿、韩休等当朝大员也都已经赶到。 由于身份尊贵,所以这些大人们可以在紫云楼上伴驾,陪着圣人观看竞赛,而三品以下的绯袍官员们则只能站在楼外欣赏赛事。 武惠妃、刘华妃们因为都是妃子,所以谁也没有和圣人并坐的资格,全都摇着团扇,站在后面陪伴,或者交头接耳,或者若有所思。 “儿臣拜见父皇!” 李瑛径直来到李隆基面前作揖施礼,“祝父皇千秋万载,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李隆基今天心情不错,颔首笑道:“好……后面陪驾去!” 李瑛并没有急着退下,继续禀奏道:“龙舟竞赛一上午便结束了,下午枯燥无味,儿臣近期创作了一出戏曲,请允许献给父皇。” “戏曲?” 李隆基一听这俩字,顿时来了精神,“哦……太子何时学会创作戏曲的?朕从没听你说起啊……” 李瑛弯着腰道:“自儿臣八岁听到父皇哼唱,便喜欢上了戏曲。只是儿臣腼腆,又怕父皇责怪,所以不敢让人知道。” “戏曲乃是华夏瑰宝,精神食粮,朕怎会责怪你?” 李隆基难得和颜悦色,像是一个慈父般和李瑛交谈着心得,“说说你创作的戏曲是什么类型?剧名叫做什么?” 李瑛继续弓着腰,小心翼翼的道:“儿臣所写的剧本叫做《牡丹亭》,是个凄美的爱情故事,男主人公名字叫做柳梦梅,女主人公叫做杜丽娘。这两人经过无数磨难,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 “好!” 李隆基拍掌叫好,“既然是太子创作的,朕便看看有何过人之处?恰好宫里那些伶人唱的老套戏曲,寡人看腻了。待龙舟结束之后,便让你的戏班子前来紫云楼表演。” “多谢父皇成全!” 李瑛心中如释重负,泪水差点夺眶而出。 不容易啊,二十多天的筹划,终于就差最后一步了。 获得了李隆基的恩准,李瑛心情大好,愉快的去向武惠妃、刘华妃等人请安。 “儿臣李瑛拜见诸位母妃。” 武惠妃阴阳怪气的说道:“真是没想到,太子不仅会作诗,居然还会写剧本。只是本宫希望千万别演砸了,今天的文武大臣们几乎都到了,呵呵……” “母妃只管看好了,儿臣保证会让你大开眼界。” 李瑛这还是穿越后第一次面对武惠妃。 不得不承认,这娘们确实有姿色,虽然现在已经是将近四旬的人了,依旧风韵犹存,估计年轻的时候确实能够跟杨玉环掰掰手腕。 “大开眼界?” 武惠妃冷笑,“好大的口气,那本宫就拭目以待。” 旁边年龄大了六七岁的刘华妃倒是显得和蔼慈祥,贵气逼人。 “本宫受了圣人熏陶,最爱看戏曲了。只是宫里伶人翻来覆去的唱,本宫有些腻了。太子写的诗词才华横溢,本宫相信你写的剧本定能让人眼前一亮。” “多谢母妃鼓励,儿臣定然不会让你失望。” 李瑛作揖致谢,由衷的感激这个后娘的鼓励。 李隆基的后宫目前只有这两个妃子,其他女人都是嫔、婕妤、美人以下的头衔,所以太子不需要挨个施礼。 与嫔妃们寒暄完毕,李瑛又与诸位大臣、皇子们寒暄了一遭,最后找个借口暂时离开紫云楼,到芙蓉园外面接应戏班子的人入内。 第68章 皇帝眼皮底下搞猫腻 巳时初,有太监来到曲江池边扯着嗓子高声宣布。 “圣人有旨:本次龙舟竞赛先分为三个组,每组取前两名进入复赛。” “最后由六队角逐今年的龙舟状元,前三甲分别获得一百万钱、五十万钱、三十万钱的奖励。” 伴随着太监声音落下,岸边的二十四支龙舟队伍齐声高呼:“万岁!” 接下来,进行分组抽签,由礼部尚书王琚、左金吾卫大将军陈玄礼、京兆尹萧炅三人抽取,宁王李宪在旁边监督。 在万众瞩目之下,抽签很快完成。 左卫、右骁卫、工部、洛阳府、左领军卫、右金吾卫、右千牛卫、左千牛卫等八支队伍分到了一组。 户部、吏部、左金吾卫、右监门卫、左威卫、右卫、右武卫、右领军卫等八支队伍分到了第二组。 京兆府、兵部、刑部、礼部、左骁卫、左监门卫、右威卫、左武卫等八支队伍分在了第三组。 “分组完毕,准备竞赛!” 宁王李宪高声宣布,然后退回紫云楼。 接下来的竞赛仪式由礼部侍郎令狐承主持。 等第一组的健儿们准备好了之后,令狐承小跑着来到紫云楼询问李隆基:“圣人,第一组准备完毕,请圣人降旨。” 李隆基吃着荔枝,笑吟吟的道:“那就开始!” 令狐承又小跑着来到岸边,挥动红色旗帜,高喊一声:“龙舟竞赛开始,第一组,出发!” 随着礼部侍郎一声令下,第一组的八支队伍几乎在同一瞬间射出,离弦之箭般朝对岸划去。 每只船上有健儿三十二人,俱都赤膊上阵,嘴里喊着口号,疯了一般划动船桨。 湖面上浪花纷飞,龙舟犹如鲨鱼一般劈波斩浪,飞快的游向对面。 经过一炷香的角逐,右骁卫和左千牛卫分别获得前两名。 “第二组,出发!” 令狐承一声令下,第二组的八支队伍再次离弦之箭般射出。 两百多名龙舟健儿奋力划动船桨,在湖面上劈波斩浪,力争头筹。 相比于第一组的右骁卫优势巨大,第二组的前四名旗鼓相当,最终由左金吾卫获得第一名,右武卫获得第二名。 紫云楼上的同僚们纷纷向陈玄礼祝贺:“祝贺陈大将军,真是虎将无弱兵,你的队伍有冠军相呐!” 陈玄礼心情大好,抚须大笑:“是小的们拼了命,和我这个大将军关系不大。我平日里教导他们杀敌,可没教他们划龙舟。” 陈玄礼看起来五十岁左右的模样,长得身高六尺,器宇轩昂。 对于这位在马嵬驿兵变中杀了杨国忠,逼死杨贵妃的人物,李瑛心存敬畏,有意结交。 当下不动声色的走到陈玄礼旁边,微笑道:“陈大将军,你的金吾卫不仅纪律严明,这水上运动也是出类拔萃。那在前面打头阵的莫非是录事参军颜杲卿?” “哦……殿下识得颜杲卿?” 陈玄礼还以为李瑛说客套话,没想到他竟然直接喊出了自己手底下一个录事参军的名字,不由得很是意外。 李瑛笑道:“有过数面之缘,这颜杲卿不畏强权,恪尽职守,是个人才,大将军可要好生提携。” 陈玄礼抚须道:“臣也发现这颜杲卿是个人才,打算提拔重用。今日有太子这番话,那臣更加放心的提拔他了!” “我大唐王朝就应该给有识之士一个机会,让他们大展宏图。”李瑛笑吟吟的予以肯定。 曲江池岸边的令狐承手中旗帜一挥,再次大喊一声:“第三组,开竞!” 八支队伍再次展开了激烈的角逐,这次却是由兵部获得了第一,京兆府获得了第二。 这样的结果,最终让六部和地方衙门各有一支队伍进入了决赛,不至于前六名全部被十六卫的军人们包揽。 李瑛在紫云楼上看的想笑。 相比于前两组,第三组的八支队伍明显要拉跨许多,里面的左骁卫、左监门卫、右威卫、左武卫四支军方队伍,估计是十六卫里面最弱的。 “没有猫腻才怪!” 李瑛打了个呵欠,心中暗道。 不过,李瑛的心里只有下午的《牡丹亭》,懒得管这些闲事,龙舟状元谁爱拿谁拿! 李瑛能够看到的是,分组的时候做了手脚;不知道的是,兵部的龙舟队伍从右骁卫、右武卫中借了至少七八个外援,方才有了现在的成绩。 稍事休息,进入复赛的六支队伍再次在曲江池岸边集结,准备冲击冠军。 “哈哈……今年的龙舟状元马上就要揭晓了,诸位爱卿拭目以待!” 李隆基慵懒的坐在龙椅上,吃着宫女递来的荔枝,饶有兴趣的望着湖边。 “复赛开始!” 礼部侍郎令狐承大喝一声,手中旗帜一挥,六支龙舟再次从岸边射出。 在万众呐喊声中,最终由实力强大的右骁卫获得了“龙舟状元”,陈玄礼执掌的左金吾卫获得了榜眼,而兵部则获得了探花,算是给六部衙门保留了一丝颜面。 右骁卫大将军苏庆节乃是已故名将苏定方之子,麾下的健儿获得了状元,让他脸上有光,频频接受同僚的祝贺,连道“幸运!” “传旨,朕亲自给前三甲颁发奖金。” 李隆基心情大好,决定亲自给这些龙舟健儿们颁奖。 太监们把早就准备好的铜钱用箱子抬到湖边,李隆基在高力士等数十名宦官的簇拥下随后赶到,亲自把奖励发到了健儿手中。 “多谢圣人赏赐!” 获奖的健儿攘臂呐喊,高呼万岁,“吾皇万岁万万岁!” 晌午时分。 上百名侍女将琳琅满目的美味珍馐端上桌案,主筵设在麟德殿。 李隆基在武惠妃、刘华妃的陪伴下落座,十五位已经成年的皇子,四品以上的文武官员陆续入席,一起陪伴圣人共进午宴。 李隆基吩咐李瑛道:“朕此时就想看戏,让你的人不用等到午后,现在就可以到御筵上表演。朕与文武百官一边饮酒,一边赏戏。” “儿臣遵旨!” 李瑛立即亲自前往戏班子落脚的凉亭寻找曹班主等人,吩咐道:“圣人让你们现在去御筵上表演,速速随我来。” 戏班子的人知道下午要表演,早就填饱了肚子,所有人化好了戏装,只等圣人召唤。 而李瑛要想化妆至少需要半个时辰的功夫,只能让陈长生暂时扮演杜丽娘,曹婉如扮演柳梦梅,等第一出戏谢幕之后,李瑛再接替曹婉如饰演柳梦梅。 在李瑛的带领,戏班子的十几个人列队来到了麟德殿。 “尔等快快参拜圣人!” 李瑛背负双手,朝着曹班主在内的戏班子所有人吩咐一声。 众人当即齐刷刷的跪倒在地,稽首顿拜:“庶民叩见圣人,皇帝陛下万岁万万岁!” 李隆基仰头将杯中酒喝了个精光,挥手道:“太子举荐尔等给朕唱戏,现在就开始表演!若是演的出彩,重重有赏!” 戏班子的人当即在现场摆开阵势,拉起幕布,五六个乐匠各自奏乐,其他人按部就班,开始表演《牡丹亭》。 第69章 孤才不演小人物 汤显祖创作的《牡丹亭》拢共有五十五出戏,按照每出戏演半个时辰,至少要五十五个小时才能演完。 经过李瑛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把这五十五出戏给压缩到了三十出,但要想全部表演完毕,那也要好几天的功夫。 因此,李瑛要求今天先给李隆基演三出戏,把这个梨园祖师爷的胃口给吊起来。 “咚咚咚……” 随着锣鼓和金钹的声音,牡丹亭的第一出戏在芙蓉园麟德殿上演。 明朝戏曲家创作的戏本在唐朝上演,历史就是这么神奇! 第一出戏的名字叫做——标目,男主柳梦梅的戏份占了一大半,末尾女主杜丽娘以及杜家的侍女、家丁陆续登场。 在曹婉如和陈长生的倾情演出之下,本来抱着试试看心态的李隆基马上被吸引,开始聚精会神的观看起来。 看到皇帝如此专心,大臣们纷纷停止了交头接耳,一个个跟着认真看戏。 感觉时机差不多了,李瑛悄悄起身,对在李隆基身边伺候的高力士道:“二哥,寡人犯了戏瘾,待我化妆后登台表演……” “殿下要上台唱戏?” 看的入迷的高力士不禁一脸愕然,蹙眉道:“太子爷,不是老奴说你,你能行吗?” “二哥你只管看好了,这戏本既然是寡人写的,孤自然也能表演。” 李瑛踌躇满志的拱手施礼,“待会儿若是父皇找我,还望二哥替我斡旋。待寡人表演完毕后自会向父皇解释……” 高力士琢磨着李瑛也就上台扮演个家丁、差役之类的小角色,既然这个剧本是他写的,那自己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殿下,老奴提醒你一句,到目前为止,这出戏水平颇高。你可别为了一时贪玩,而破坏了剧情,影响了圣人体验。” “多谢二哥提醒,寡人心里有数。”李瑛再次拱手。 高力士无奈的挥挥手:“去……” 李瑛悄悄离开麟德殿赶往凉亭,戏班子的化妆师早就恭候多时。 趁着众人此刻都在吃饭,化妆师快马加鞭的给李瑛化妆,大概半个时辰的功夫,又一个柳梦梅出现在了芙蓉园。 李瑛换上服饰,快步赶往麟德殿。 知道圣人今天要看戏,也没人询问化着戏妆的李瑛是做什么的,一路畅通无阻的从旁门进了麟德殿,神不知鬼不觉的钻进了戏班子的帷幕后面。 “铛铛铛……” 伴随着一声锣响,牡丹亭的第一出戏结束了。 李隆基看的心情大好,击掌称赞:“演的真是太好了,尤其是这个杜丽娘,我见犹怜啊……” 顿了一顿,又道:“朕实在没想到,太子居然有创作戏剧的天赋,真是让朕刮目相待……咦,太子去哪里?” “启奏圣人,太子腹部不适,适才外出更衣去了。”高力士急忙站出来帮助李瑛打掩护。 李隆基露出关怀的表情:“不会是吃坏肚子了?马上派人去西阁(厕所)看看,如有不适,马上召太医来诊治。” “老奴领旨!” 高力士暗暗称赞,这太子越来越会揣摩圣意了啊,又是作诗又是写戏,哄得圣人对他的态度简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咣咣咣……” 伴随着锣钹的声音响起,牡丹亭的第二出戏开始上演。 “呼……” 李瑛做了个深呼吸,随即摆开架势,从幕后走了出来,“咿呀……” 第二出戏叫做《言怀》,男主柳梦梅和女主杜丽娘的戏份旗鼓相当,因此陈长生饰演的杜丽娘也紧跟着李瑛的脚步走上了舞台。 毕竟是表演过上百次的拿手好戏,几句台词之后,李瑛便进入了状态,念白、唱功、扇子戏,表现的游刃有余,得心应手。 看了片刻之后,对戏曲有着深厚功底的李隆基便对左边的刘华妃道:“爱妃,能够看出来吗?这个柳梦梅换人了。” “换人了?” 刘华妃有些愕然,“请恕臣妾眼拙,我还真没看出来。” 李隆基笃定的道:“第一出戏的柳梦梅阴柔有余,阳刚不足。现在的柳梦梅嗓音更加浑厚洪亮,唱功胜出许多,念白、打戏也更加炉火纯青。” 刘华妃恍然顿悟:“听圣人这么一说,臣妾看出来了,上一出戏的柳梦梅瘦弱一些,这个柳梦梅更加魁梧高大。” “演的甚好,咱们继续看!” 李隆基端起酒杯,“滋溜”一口喝尽。 坐在右边的武惠妃对戏曲没有什么研究,李隆基不找她说话,她也插不上嘴,只能埋头大快朵颐,心里却对刘华妃恨得要死。 “哼……你个老女人装什么?不就是多听了几天戏曲么!咿咿呀呀的,难听死了,本宫才不稀罕听这玩意!” 听了李隆基和刘华妃的对话,高力士不由得直皱眉头,盯着正在卖力表演的柳梦梅仔细打量,越看越像太子李瑛。 “这块头、这体格,不是太子殿下又是何人?咱家还以为太子要上台饰演一个家丁、差役之类的小角色,没想到他竟然扮演起了男主角,这可如何是好?” 在李隆基身边伴驾二十多年,耳濡目染,高力士对于戏曲也有了深厚的见解。 他能够看得出来,李瑛演的颇有水平,甚至要在第一出戏的那个柳梦梅之上,这让高力士稍稍心安,不至于担心出了差错,惹怒了李隆基。 “看来太子爷这是下苦功夫了,一心要投圣人所好,嘿嘿……惠妃娘娘想要扳倒太子殿下,怕是更难咯!” 高力士心中暗自嘀咕一声,继续抱着拂尘看戏。 半个时辰后,第二出戏落下帷幕。 尽管出了一身汗,但李瑛对自己的表演很满意,期间偷偷查看李隆基的表情,只见他频频颔首,眉目间尽是赞赏之色,悬着的心便安然落地。 “哈哈……这戏演的真好,比宫廷里伶人演的有趣多了。” 李隆基心情大好,趁着演员换装的间隙,对群臣举杯道:“诸位爱卿,一边饮酒一边赏戏,该吃吃该喝喝。” 众官员如蒙大赦,纷纷举杯:“臣等敬圣人一杯。” “咚咚锵……咚咚锵……” 伴随着激烈的锣钹声,第三出戏《训女》接着上演,从幕后当先走出来的依然是李瑛扮演的柳梦梅。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又是半个时辰的功夫,李瑛演的忘乎所以,感情完全投入。 而筵席上的大臣们反应各不相同,喜欢戏曲的陶醉于其中,不喜欢戏曲的如坐针毡,将近两个时辰的功夫如同煎熬。 李隆基虽然酷爱戏曲,但也知道自己还有政事处理,而且把大唐王朝的高官们留在这里一个下午,怕是国家都要停摆。 等第三出戏演完之后,李隆基开口道:“今天就演到这里,尔等改日再去大明宫为朕表演。” 筵席中央的所有演员以及乐匠纷纷作揖谢恩:“多谢陛下夸奖!” “高将军,赏赐这个戏班子二十两黄金。” 李隆基看的高兴,豪爽的赏赐了二十两金子。 “小的们,赶快给圣人磕头!” 曹班主急忙率领戏班子的全体人员叩首谢恩,“多谢圣人赏赐。” 十几个人哗啦啦的跪倒在筵席中央,不曾想把李瑛闪在了原地,独自一人直挺挺的站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第70章 赏你一座宰相府 李隆基见惯了磕头的场面,并没有在意戏班子的谢恩礼,目光落在旁边依旧空荡荡的座位上,眉头直皱。 “高将军,太子去了何处?这都一个时辰了,为何还未归来?” “咳……” 高力士目光盯着站在筵席中央的李瑛,吞吞吐吐的道,“这……太子……” “父皇,儿臣在这里!” 李瑛自然不想锦衣夜行,当即作揖施礼,高声应答。 “你?” 李隆基先是一愣,随即露出吃惊的表情,“你是太子?” 李瑛拱手道:“正是儿臣,为了让父皇开心,儿臣悄悄化了妆,登台饰演柳梦梅。庆幸的是,儿臣演的还行,没有让父皇失望。” 李瑛甫一开口,满堂哗然。 会作诗的太子经常有,但会唱戏的太子那可是绝无仅有! 而且,这太子不仅会唱戏,而且唱功炉火纯青,比起专业的伶人来都不遑多让,甚至还要更胜一筹,怎能不让人刮目相看? “哎呀……我说咋瞅着这个柳梦梅如此面熟,原来是太子饰演的!” “真是太子饰演的?这可有点厉害了,简直比伶人演的都好!” “哈哈……太子果然得了圣人遗传,这戏曲功力堪称出神入化,真是不得了!” 听着满堂文武的一片赞叹,李隆基抚须道:“怪不得朕看这个柳梦梅有些眼熟,原来是太子饰演的。为了哄朕开心,你又是编写剧本,又是练习唱功,难为你了。说,想要什么赏赐?” 李瑛拱手道:“儿臣什么也不想要,只要父皇能够心情愉悦,长命百岁!” 嘴上虽然这样说,但李瑛心里却在冷笑。 你问我想要什么? 我说想要你屁股底下的龙椅,你能答应我吗? 我想要你头顶的翼善冠,你能给我吗? 我想要你身上的龙袍,你舍得给我吗? 老色批,我希望你当场嗝屁,原地升天…… “呵呵……” 李隆基发出一声干笑,“太子你也不必客套,有功不赏,朕便是昏君。你写的剧本非常好,朕也很喜欢看,你想要什么,直接说!休要藏着掖着,反而显得不够磊落,甚至别有用心。” “父皇既然这样说,那儿臣便不客气了。”李瑛拱手说道。 李隆基颔首:“说!” 他倒想看看,太子如此大费周章,敢提出什么样的请求? “儿臣希望父皇能赏赐一座宅院。”李瑛说道。 李隆基蹙眉,面露愠色:“哦……太子想要搬离十王府?莫非想回你的东宫了?寡人让你住在十王宅,是想让你们兄弟和睦……” “儿臣并无此意。” 李瑛急忙解释:“儿臣希望父皇赏赐的这座宅邸在闹市之中,倘若承蒙圣眷,儿臣会把它修改成戏园子,就叫做……皇家戏苑,届时会广招伶人,为长安城的商贾贵人表演。” “原来如此。” 李隆基脸上的怒容这才稍稍散去,“这个戏班子演的颇有水准,让他们每天都在舞台上表演,方能体现他们的价值。你这个想法不错,准了。” 唐隆政变与先天政变虽然已经过去了多年,但通过铲除韦后、太平公主的党羽,李隆基查抄了至少一百多套府邸,目前都归宗正寺管理,尚有将近一半闲置。 “嗯……那就把位于开化坊的萧至忠府邸赏赐给你,用来改建为戏苑。” 李隆基略作考虑,旋即下达了金口玉言。 他第一个念头是想把武延秀的府邸赏赐给太子,但因为武延秀是安乐公主李裹儿的丈夫,其府邸在韦后的庇护下屡次扩建,规模宏大,光房屋就有一千多间。 因此,李隆基话到嘴边最终没有舍得,改口赏赐了萧至忠的府邸。 这萧至忠是李隆基刚刚登基时候的宰相之一,官拜中书令,兼刑部尚书,赐爵酂国公。 彼时,李隆基刚刚登基,太平公主非常强势的争权。 萧至忠和其他三个宰相没有分清谁是大小王,一窝蜂的追随太平公主发动政变,企图逼迫李隆基下台。 但太平公主没想到李隆基做事雷厉风行,直接在太极宫里就把另外两个宰相窦怀贞、崔缇砍了,并派出羽林卫包围太平公主府邸,逼迫这位野心勃勃的大唐公主悬梁自尽。 萧至忠被吓得逃到长安城外的终南山上,旋即被羽林卫捉拿归案,满门抄斩,家财全部被罚没。 萧至忠落马前贵为宰相,其府邸位于开化坊,有房屋五百多间,距离太极宫只有四里路,属于长安城内的黄金地段,市场价值估计超过一千万钱。 当然,在长安城你就算富可敌国,没有政治地位做匹配,你也买不到这么大的府邸。 就算你再有钱,你能把皇宫买了?信不信把家给你抄了? 而且,开化坊位于朱雀大街上,每天都人来人往,建设戏苑,招徕顾客,再合适不过。 难得李三郎慷慨一次,李瑛顿时喜出望外,急忙长揖到地:“多谢父皇成全!” 李隆基拿起手帕擦拭了下嘴角,淡淡的道:“你这牡丹亭写的很是不错,先让这个戏班子给朕演完了,再去筹备戏苑之事。” “儿臣遵旨!” 李隆基赏赐了这么一份大礼,就算让戏班子的人演上三天三夜,李瑛也不会说半个不字。 李隆基又道:“那个饰演杜丽娘的,是个男子?” “父皇果然是火眼金睛。” 李瑛心中对李隆基不由得暗自佩服,不愧是被后世称赞为“梨园祖师爷”的男人,当真是火眼金睛。 “长生,靠前说话。” 李瑛朝依然跪在大殿下方的陈长生招呼了一声。 陈长生向前跪行,走了十几丈的距离后再次叩首:“庶民叩见圣人!” 李隆基道:“你演的杜丽娘很好,但寡人觉得你更应该饰演柳梦梅。以后你就饰演柳梦梅,让第一出戏中饰演柳梦梅的那个小娘子演杜丽娘。” 陈长生不知道李瑛什么意思,不敢擅自做主,怔怔的沉吟:“嗯……” 李瑛明白李隆基的意思,这是不让自己继续表演了。 尽管李隆基挚爱戏曲,但他是大唐的皇帝,在他的心里,演戏终究是下九流的营生,大唐帝国的储君岂能整日在舞台上搔首弄姿? “长生,还不快快谢恩!” 李瑛急忙大声提醒,“寡人今日登台,乃是为了博圣人一笑,加之今天是端午佳节,方才抢了你的柳梦梅。日后此角还是你的,让曹娘子饰演杜丽娘便是。” 陈长生会意,急忙谢恩:“庶民谨遵圣谕!” 端午盛筵就此结束。 李隆基起驾返回大明宫,陪伴了一整天的官员们如蒙大赦,各自以最快的速度逃离了芙蓉园,朱雀大街上顿时人满为患。 今夜依旧暂弛宵禁,大街小巷张灯结彩,贩夫走卒逛街串巷,公子哥儿、文人骚客们在街上左顾右盼,流连忘返。 李瑛在侍卫们的簇拥下朝开元诗馆返程,戏班子的人员乘坐马车随后,等回去之后,李瑛还要交代他们一些事情。 从芙蓉园到布政坊大概二十里路,但由于街上的游人实在太多了,就算是骑着马,李瑛依旧花了一个多时辰方才返回了诗馆。 “长安城不愧是当今世界第一大都市,这拥挤程度都想让寡人设置交警指挥交通了。” 李瑛在吉小庆的伺候下洗了一把脸,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又询问诗馆的胥吏:“李太白他们回诗馆了否?” 第71章 太子呼来不下床 “回殿下的话,太白先生他们晌午过后回来的,此刻都在酣睡。”胥吏小心翼翼的答道。 李瑛接过茶盏滋润了下嗓子:“把他们几个都叫起来,就说寡人有好消息-跟他们分享。” “喏!” 胥吏答应一声,转身而去。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胥吏这才姗姗来报:“启奏殿下,汪伦、岑参、崔颢等几位先生已经起来洗漱,唯有太白先生插着门栓,无论怎么叫门,都不搭理。” “哦……这李太白竟然不把寡人放在眼里了?” 李瑛两条眉毛登时拧到了一块,吩咐吉小庆去喊人:“小吉子,你去,无论如何都要把李白给我喊醒。” 片刻之后,汪伦、岑参、崔颢等三人陆续赶到书房。 汪伦不好意思的拱手道:“殿下勿怪,我们四人昨夜酒逢知己,连续逛了几个……酒楼。” “寡人看是青楼?”李瑛毫不留情的揭穿。 嫖不要紧,毕竟大唐帝国是允许合法嫖娼的,但男子汉大丈夫应该敢作敢当,当了嫖客就不要装圣人了! “嘿嘿……” 汪伦挠头,“殿下慧眼如炬,我们既逛了青楼也逛了酒楼。” 崔颢道:“昨晚喝的酩酊大醉,今天上午又在倚香阁喝的。太白一个人足足喝了七八斤,这才睡下两个时辰,怕是无论如何也叫不醒咯!” 这时候的酒还都是以米酒、花雕酒为主,度数远远无法跟后世的蒸馏酒相提并论,否则七八斤高度酒下肚,就算李太白再能喝,只怕也要原地重开。 片刻之后,吉小庆悻悻返回,无奈的跪倒在李瑛面前。 “殿下,你惩罚奴婢,我实在无法叫醒太白先生。他嘴里说天子呼来不上船,更何况是太子!还说,如果太子你去给他穿鞋,他就起来陪你喝酒……” “这是什么混账话?” 汪伦为了保护李白,气得破口大骂:“殿下勿要跟一个酒鬼一般见识,我去骂醒他,让他来给殿下道歉。” 李瑛摇头苦笑:“罢了、罢了……这首诗是寡人写给他的,活该被他拿着当做挡箭牌。让他睡,想睡到几时便睡到几时!” 然后,李瑛让吉小庆找来一幅地图,指着开化坊对汪伦说道:“今天承蒙圣人赏赐了一座府邸,寡人打算进行分割,其中三分之二建设戏苑。留一部分给贺知章暂住,另外一部分留给你建设商铺。” “哎呦……这可是寸土寸金的地方!” 汪伦盯着地图拍手叫好,“我们今天喝酒的倚香阁就在开化坊里面,我打听了一下,光租金每年就要二十万钱。” “殿下要给贺监提供宅邸?” 崔颢不是个贪酒的人,从昨夜到今天也不过只喝了二斤左右的花雕酒,因此头脑十分清醒。 “正是。” 李瑛颔首,“贺监再有半年就七十九岁了,每天从敦义坊到大明宫需要在路上折腾一个半时辰,这太劳累了。” “圣人赏赐的这座府邸有房屋五百多间,全部建设成戏苑有些浪费。故此,寡人打算分出五十间来给他暂居,等贺监致仕后再还我便是。” 其实李瑛心里的算盘打的门清! 首先,给贺知章提供居所,可以树立自己尊敬老臣的形象,赢得一些年龄偏大官员的好感。 其次,跟贺知章做了邻居,自己每天可以找他打听下朝堂上发生的事情,等于多了一个获得重要情报的途径。 要知道,贺知章可是从三品的大员,他能够参与的会议级别,远远不是王维这种中下层官吏所能接触到的。 有这两个好处,多余出来的房屋,随便贺知章居住,只要他一日不罢官,李瑛就不会撵他离开。 街上的游人实在太多,也不知道戏班子的人何时才能返回,李瑛中午跑来跑去并没有吃饱,此刻早已饥肠辘辘。 于是,诗馆的庖厨迅速做了一桌美味佳肴,由汪伦、崔颢、岑参、孟浩然四个人陪着太子共进晚餐。 “尔等真是不够意思,竟然背着李白偷偷喝酒?” 杯中刚刚斟满美酒,闻到香味的李白便衣冠不整的闯了进来,“哎呀,又有美酒喝了,人生之乐,不过如此!” 李瑛笑道:“这不是天子呼来不上船的谪仙人么?阁下突然赏光,寡人有些受宠若惊呐!” “天子来呼可以不上船,但太子来呼必须起床。” 李白摸了一个空酒盏自顾自的倒满,仰头一饮而尽,“臣喝醉了,若有失言之处,殿下勿怪!我自罚三杯,以表歉意。” “咕嘟、咕嘟……” 酒桌上的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李白已经连干三杯。 “小吉子,给太白先生准备碗筷。” 既然李白自罚三杯,李瑛也不能再小肚鸡肠的揪住小辫子不放,当即吩咐吉小庆去拿一套餐具过来。 酒桌上又添了一双筷子,六个人举杯畅饮,共度端午佳节。 李白不愧是“饮中八仙”之一,本来有些醉醺醺的他落座之后突然变得清醒起来,一口气又灌了三斤米酒,依旧饮兴未减。 又过了半个时辰,戏班子的人员方才返回了诗馆。 由此可见,长安城的交通臃肿到了何等程度! 一座超过百万人口的大都市,被宵禁压抑了四个月的时间,突然获得释放,市民们肯定争先恐后的走上大街,欣赏火树银花的美景。 李瑛命吉小庆去邀请曹班主和陈长生过来一起饮酒,曹班主坚决推辞:“我们这些不入流的贱籍岂敢与殿下同坐?此事断然不可!” 无论吉小庆怎么规劝,曹班主都不肯赴宴,只好回报李瑛:“曹班主无论如何都不肯来赴宴。” 自魏晋时期到隋唐,社会上“三教九流”一直泾渭分明。 所谓“三教”,乃是儒、释、道三教。 所谓“九流”,指的是一流帝王相、二流官军将、三流绅贾商、四流派教帮、五流工塾匠、六流医地农、七流巫乞奴、八流盗骗抢、九流耍艺娼。 随着年代的变迁,九流的座次偶尔会出现变化。 但不变的是,帝王相始终处在金字塔顶端,卖唱赔笑的艺人,却一直处在九流的最底层,和婢女、娼妓、乞丐被鄙视为下九流…… 别看这个戏班子今天获得了圣人赏赐的二十两黄金,但他们在世人的眼里依旧还是下九流,所以拥有自知之明的曹班主无论如何都不肯前来赴宴。 李瑛又喝了半斤米酒,起身告辞:“寡人明日还有事情,今夜就到此为止。” 汪伦、崔颢等人自不挽留,纷纷起身恭送:“殿下慢走。” 只有李白坐在凳子上,连身子都不起,打着酒嗝道:“殿下,你真是不够酒品,这才喝了二斤就要跑……” 李瑛懒得跟他计较:“太白先生乃是酒仙,寡人甘拜下风!” 李瑛回到书房,吩咐吉小庆带曹班主和陈长生来见自己。 得到召唤,正在吃饭的师徒二人急忙扔下碗筷,来到书房聆听教诲。 “殿下有何吩咐?” 李瑛端起茶盏滋润下嗓子,叮嘱道:“你们今天表现不错,明日下午还要去大明宫为圣人表演,寡人就不陪着了。孤会让诸葛恭带你们进宫,切记不可乱看、乱走、乱问。” “庶民等谨记殿下教诲。”曹班主连连颔首。 李瑛又道:“今日承蒙圣人赏赐府邸,寡人明日便会雇佣工匠改建为戏苑,等建好了之后你们就不用住在诗馆了。” “一切但凭殿下安排。”曹班主老实巴交的点头。 “戏苑的规模很大,凭你们戏班子当前的人手肯定不够,曹班主若是有交好的同行,可以拉他们加入‘皇家戏苑’,一起发财。” 曹班主道:“我倒是有个姓石的师弟,他手底下有一支二十多人的戏班子,目前正在洛阳混饭吃。” 李瑛颔首:“既然是你的师兄弟,那水平肯定差不了,你给他写封书信,让他们来长安投奔你。” 叮嘱完了曹班主,李瑛这才离开诗馆,在伍甲、司乙等三十名侍卫的簇拥下离开布政坊,朝十王宅返程。 第72章 不做扶弟魔 尽管已经是亥时,但朱雀大街依旧人头攒动,到处火树银花,如同过年一般热闹。 李瑛也不急着回家,信马由缰的在街上徐行,领略一下大唐京城的夜景。 目睹熙熙攘攘的街景,李瑛诗兴大发,忍不住在马上吟诗一首。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下半阙不符合场景,李瑛就把它烂在肚子里,有感而发罢了。 从布政坊到十王宅大概十五里路程,李瑛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方才返回了太子府。 诸葛恭傍晚的时候就从芙蓉园返回了太子府,进门就把圣人赏赐了一座府邸的消息告诉了太子妃等四位夫人。 开化坊的地皮寸土寸金,属于长安城最昂贵的地段,圣人把前宰相的府邸赏赐给了太子,这可是天大的恩赐! “传本宫口谕,让庖厨加菜,所有人四菜一汤。” 平日里勤俭节约的太子妃,难得大方一回,于是太子府上下四百多口人,美美的过了一个端午节。 李瑛刚进家门,薛柔便带着崔星彩、王祎、杜芳菲一起上前恭贺:“恭喜殿下,获得了圣人赏赐的府邸。” 李瑛淡淡的道:“没什么值得庆贺的,圣人只是让我把他改建成戏苑,也没说让我搬过去居住。这十王宅啊,咱们一时半会别想离开!” “但不管怎么说,这座宅院目前属于殿下的了。” 薛柔亲自给李瑛斟了一杯茶,吞吞吐吐的道:“殿下,臣妾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瑛坐在椅子上,享受着桃红和柳绿的按摩,眯着眼睛道:“十几年的夫妻了,有话就直说!” “谢殿下。” 薛柔肃身拜谢,接着对崔、王、杜三个妾室道:“此事我也不瞒几位妹妹了,你们都知道我那弟弟薛愿今年二十岁了,至今尚未娶妻。” 众人不知道太子妃什么意思,俱都耐心聆听。 “今年春天,少府监的刘君雅大人给舍弟介绍了一门婚事,女方是洛阳令裴幼卿家的三娘。” 隋唐时期,名门望族的影响力逐渐达到巅峰,其中最出名的便是“五姓七望”。 所谓五姓,乃是指自隋朝开始一直持续到盛唐的五大姓氏,李、王、崔、卢、郑。 这五姓又因为分布地域不同,被列为七大望族:分别是陇西李氏、太原王氏、赵郡李氏、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 除了五姓七望之外,大唐帝国还有几个顶级门阀让人望尘莫及,这些士族被世人称之为“关陇八大家”,以及“关西六族”。 所谓的关陇八大家指的是:陇西李氏、琅琊王氏、陈郡谢氏、弘农杨氏、兰陵萧氏、太原王氏、赵郡李氏、清河崔氏。 相比之下,博陵崔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近年来倒是有些落寞了,到了开元年间,逐渐掉出第一梯队。 此外,唐朝建国以来逐渐崛起了“关西六族”,由于家族能人辈出,宰相名将层出不穷,逐渐有了比肩八大家的实力。 这“关西六族”指的正是京兆韦氏、河东薛氏、河东裴氏、河东柳氏、京兆杜氏、弘农杨氏。 由于弘农杨氏在隋朝被李唐推翻的过程中一度遭遇灭顶之灾,直到开元年间再次崛起,因此八大家、六族里面俱都榜上有名。 这些名门望族之间互相通婚,或为姻亲,或为师生,牢牢的把持着大唐的权利。 直到十八年后,渔阳颦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 安禄山的铁骑踏破了大唐的盛世,北方的长矛刺开了长安的城门,大唐陷入了浩劫之中…… 其本质就是安禄山掌舵的河北士族不满关陇士族的统治,两大阶级之间的矛盾已经不可调和,只能用战争一决高下。 薛柔的父亲薛绦官拜户部郎中,而薛柔所说的洛阳令裴幼卿同样出自河东裴氏,两人同居正五品的职位,又是同郡望族,看起来十分门当户对。 “这是好事啊!” 李瑛扭了扭脖子,“等成婚的时候,寡人送上十万钱作为贺礼,外加一百匹帛。” “多谢殿下。” 薛柔先是拜谢,接着解释道:“殿下也知道,我阿爷没有本事捞钱。在长安做官二十年,除了崇业坊的宅邸之外,仅在昌明坊和敦义坊买了两套宅邸。” “敦义坊?我知道。” 李瑛接过崔星彩剥的荔枝,优雅的塞进嘴里,“贺知章就住在那里,接近八十岁的老头,每天去大明宫需要走一个半时辰,遭老罪了。” 薛柔为难的道:“敦义坊的位置确实太偏僻了,所以裴家三娘不喜欢这套宅子……” 听薛柔说到这里,李瑛算是明白她的意思了。 这个太子妃想做唐朝的“扶弟魔”,让自己把萧至忠的府邸分出一块来给小舅子薛愿当做婚房,迎娶裴家的女儿。 “别想了,这件事白搭!” 李瑛果断的拒绝,“圣人并没有说把这套府邸赐给我,只是让我把它建设成戏苑。说白了,寡人只有使用权,没有拥有权。” “啊……” 薛柔失望不已。 本以为这座府邸拥有五百多间房屋,分割出十间来给弟弟当做婚房,太子十有八九会答应,不曾想却得到了这样的答案。 李瑛又道:“从内帑拿三十万帮你弟弟买座宅子?他没有几个下人,买个二十多间房屋的宅子应该够了。这个价钱在光福坊、永宁坊应该都能买到。位置虽然比不了开化坊,但也算是不错。” “多谢殿下,花钱就不必了。” 薛柔果断的拒绝。 他掌管太子府的钱财,做事必须公道,否则怎么能让其他三位夫人心服口服? 太子府内帑只有两百三十万钱,你拿三十万给弟弟买婚房,若是人人都像你一样,太子怕是要到大街上讨饭去了! 李瑛也不勉强:“那就让做媒的刘少府再劝一下这个裴家三娘,年纪轻轻的,这么现实作甚?小两口努力赚钱,还愁将来没有好房子住?” “就是、就是。” 王祎跟着附和,“去年我三哥娶妻可是在我们老家太原娶的,能在这寸土寸金的长安城有个落脚之处就不错了。” 李瑛的内心想笑。 男人是真他妈的难啊,自己穿越一千三百年来到大唐做了太子,却依然还要为小舅子的婚房操心…… 崔星彩道:“河东裴氏与河东薛氏乃是同郡望族,门当户对,岂能因为婚房而影响了前途?” “薛伯父是五品的户部郎中,那裴幼卿是五品的洛阳县令,也不辱没他们裴家,这位裴县令怎么就不教育下自己的闺女?”杜芳菲也跟着替薛国舅叫屈。 李瑛苦笑:“裴幼卿虽然只是一个五品的县令,但人家哥哥厉害。” 听了这句话,叽叽喳喳的几个女人顿时不说话了。 裴幼卿今年不到四十,官拜洛阳令,算是大唐王朝的中层官吏。 他的大哥裴耀卿是前任宰相,虽然于去年被罢了相,但依然是从二品的尚书左仆射,在朝廷里仍旧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裴家二哥就是鸿胪寺的话事人裴巨卿,从三品的鸿胪卿,当朝九卿之一。 可以这么说,要不是薛柔成为了太子妃,薛绦根本没有资格和裴幼卿做亲家。 “那我就不服气了。” 片刻的冷场之后,还是崔星彩出头替薛柔说话。 “薛愿的姐夫还是太子呢,难道辱没了他们裴家?” “他姓裴的再牛,那也是臣!” “殿下现在再没有实权,那也是君!” “要我说啊,裴家不愿意拉倒,挑三拣四的,惯的!” “惹恼了姑奶奶,我央求阿爷把我们家三娘许配给薛二郎,让那裴四娘哪里凉快哪里呆着去!” 第73章 门不当户不对 李瑛知道崔星彩的性格,脑子转得快,小嘴啦啦的不饶人,泼辣劲上来了不是好惹的。 “好了,咱们外人做不了主,这件事还是让岳丈自己拿主意!” 李瑛挥挥手,示意四个老婆退下。 “寡人今天乏了,这几天还要策划皇家戏苑的建设事宜,今夜便睡在书房了。” “唯!” 四个女人只能悻悻退下,殿下坐在椅子上不停地打呵欠,看来今天确实累了。 在桃红和柳绿的伺候下,李瑛洗了个热水澡,一头倒在了床榻上。 “李三郎对我的防备简直就像防贼,普通的士族联姻还讲究个门当户对,看看你个老色批给我找的什么岳父?” 仰望床顶的黄色帷幕,李瑛一时难以入睡。 太子妃薛柔的父亲薛绦,出自河东薛氏,官拜礼部下属祠部司郎中,正五品官员。 良媛王祎的父亲王晖,出自太原王氏,前几年在秘书省担任太史令,不慎惹怒了李隆基被贬为庶民,目前在老家太原赋闲。 良娣崔星彩的父亲崔文焕,出自博陵崔氏,官拜岐州扶风县县令,一个正六品的畿县县令。 承徽杜芳菲的父亲杜希望,出自京兆杜氏,官拜兖州泗水县县令,一个正七品的中县县令。 大唐朝廷将全国一千五百多个县划分为八个级别,从高到低依次为赤、畿、望、紧、上、中、中下、下等八个级别。 全国仅有六个赤县,分别为京兆府所在的长安、万年两个县;河南府所在的洛阳、河南两个县;太原府所在的太原、晋阳两个县,县令都是正五品的级别。 再向下的畿县令是正六品,望、紧、上三个级别的县令是从六品。中县令是正七品,中下县、下县的县令都是从七品。 而李瑛的两个岳父,一个是畿县县令,一个是中县县令,在大唐帝国都属于中层以下的官员。 “李隆基啊李隆基,你一介天子,却和两个县令做亲家,你害不害臊啊?” 李瑛在床上翻了一个身,忍不住在心头咒骂。 “普通士族还讲究门当户对,老色批可是真不要脸,防儿甚于防贼!” 也不能说李隆基完全不要脸,至少他知道找名门望族联姻,而不是随便找个寒门百姓,就把儿媳妇娶回家。 只不过,李瑛的岳父都是精挑细选的,属于望族中的小宗,甚至是小宗里面的小宗,最最没有话语权的那一种。 这样做的目的不言而喻,皇帝就是不希望这些望族成为太子的外援,所以这几大望族不仅不会帮助李瑛,甚至唯恐避之而不及。 外戚是指望不上了,李瑛只能靠自己的见识,一步步从泥沼中爬出来…… 庆幸的是,李隆基现在对自己的态度温和了不少,虽然依旧处处提防,但至少不再像从前那样危如累卵。 一觉醒来,天色大亮。 李瑛洗漱完毕,匆匆吃过早膳,便骑马赶往皇城。 按照圣人旨意,全国放假三天,长安城今天依旧会热闹非凡,乘坐马车上街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朝廷的官员们虽然放了假,但仍然会留下一部分人值班,否则庞大的帝国如何维持运转? 李瑛首先来到太府寺,询问今天何人当值? 太府寺的职责是管理皇帝的库藏、珍宝、土地、府邸,相当于皇帝的私人财务部长。 李隆基昨天在麟德殿赏赐了李瑛府邸,他今天自然要来找太府寺对接,先把宅邸要到手再说。 “微臣等候殿下多时。” 太府寺卿张去逸笑容满面的作揖施礼,“按照规矩,今年端午本应该微臣轮休。但昨日圣人赏赐了殿下宅邸,微臣特地赶来等候殿下,亲自交割。” 张去逸是邓州向城人,虽然也是望族出身,但门荫跟关陇八大家、六大族却是无法相提并论,可他却在太府卿的位子上一坐就是十年,何故?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的母亲窦夫人是李隆基的亲姨妈,李隆基小时候在张家住了三四年,跟张去逸这个表弟手足情深。 正是有了这层关系,十年前还不到四十岁的张去逸就成为了九卿之一的太府卿,负责替李隆基修建园林、宫殿、宗庙等事宜。 前年,忠王李屿因为偏房裴氏不能生育,遂向李隆基请求赐婚,李隆基便把自己的表侄女张庭许配给了李玙。 就这样,李隆基的表弟成了李玙的岳父,使得李玙在朝廷中有了一定的人脉。 在这一点上,李瑛就颇为不忿,觉得李隆基并没有一碗水端平。 自己的四个岳父,职位最高的就是太子妃的父亲薛绦,不过是正五品的户部郎中。 而李屿不仅拥有张去逸这个从三品的岳父,而且手握实权的长安令韦坚也是他的大舅兄,户部尚书裴宽是他侧室裴氏的三叔。 可以这么说,李玙依靠联姻所获得的政治资源,远远在李瑛这个太子之上。 “到底是基哥忌惮我这个太子呢,还是他更喜欢李亨?” 李瑛现在很难获得答案,只能等待将来揭开谜底。 既然张去逸示好,李瑛自然要投桃报李,急忙拱手致谢:“辛苦张太府了。” 寒暄完毕,张去逸带着数十名太府寺的胥吏,拿着文书陪伴李瑛前往开化坊交割府邸。 出了朱雀门,向南走上四五里便是热闹繁华的开化坊,不消两炷香的功夫便到了。 在张去逸的带领下,众人很快就来到了一座闲置的府邸前。 虽然这座宅子看上去有些陈旧了,但却雕梁画栋、飞阁流丹,看起来气势不凡。 “这便是罪臣萧至忠的府邸。” 张去逸带着李瑛查勘了一遭,最后把房契交给他,又让李瑛在接收薄上签字画押,最后拱手告辞。 “交割完毕,微臣就不打扰殿下布置了,告辞!” 诸葛恭带着十几个侍卫围着院子查看了一圈,回来后赞不绝口。 “这座府邸真是宏大,修建的时候也下了本钱,只是有些年久失修,稍作修葺定然可以恢复往日的光彩。” 李瑛捻着下巴上稀疏的胡须:“诸葛,你马上回一趟太子府,带领五十名奴仆、三十名婢子过来,把这座宅子做个大扫除。” “奴婢遵旨!” 诸葛恭作揖领命,立即骑马返回太子府调人。 李瑛又围着院子转了一圈,最后对伍甲、司乙等人道:“许多房屋可以直接改造成演戏厅,但必须在前院建设一座五层高的戏楼,以彰显咱们‘皇家戏苑’的气势。” 伍甲咋舌:“那得花多少钱?指着唱戏,猴年马月才能赚回来?” 李瑛颔首:“你说的对,所以这个钱咱们不能出,得让朝廷出。” 仔细捋捋,李隆基好像并没有说把这座府邸赏赐给自己,只是让自己改建成“皇家戏苑”,以供京城的达官贵人们有个看戏的地方。 也就是说,这座“皇家戏苑”和“开元诗馆”属于一个性质,都是朝廷的财产,李瑛只有管理权,李隆基随时能让他挪窝滚蛋。 既然这样,李瑛若是再拿自己的钱投资修建,岂不是冤大头? 所以,李瑛打算去找“将作监”商量下这件事,让朝廷出钱、出人修建这座戏苑。 至于将来赚了钱,是否要分给李隆基一部分,李瑛并不反对。 真要给李隆基搞到钱,他心里肯定高兴,就算贵为天子,也不会和钱过不去。 既然李林甫能给他搞钱,那我李瑛也能给他搞钱! 既然他不讨厌送钱的李林甫,应该也不会讨厌送钱的亲儿子。 半个时辰后,重新返回皇城的李瑛来到了将作监衙门。 大唐有“九寺五监”,其中“将作监”负责宫室、宗庙的修建,并给皇室成员打造家具等用品,李瑛来找这个衙门完全正确。 “太子想让我们将作监出人出钱?” 将作监今天休息,由将作少监彭昶接待了突然到访的太子殿下。 李瑛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道:“你们将作监负责为皇室修建宫殿、宗庙,这皇家戏苑也是你们的分内之事,不找你们将作监难道去找工部么?” “这个、这个……臣不敢擅自做主!” 彭昶掏出手帕擦拭了下额头的汗珠,心中暗骂:“李让可真是个老狐狸,怪不得今天突然抱病,让我来替他当值,原来是有太子这处事等着呢!” 李瑛冷哼一声:“彭少监的意思是你们将作监不打算奉诏,还是让寡人去请父皇收回成命,取消皇家戏苑的建设?” 第74章 这下要发财了 李瑛话音刚落,彭昶顿时吓得面如土色,差点就要当场下跪。 “臣岂有此意?只是李大匠不在,臣不敢擅自做主啊!” 将作监的主事既叫做将作监,又叫做“将作大匠”,是个从三品的官员,级别与秘书监贺知章相当。 而彭昶这个将作少监则是二把手,整个将作监拢共有两人,乃是从四品的官职。 李瑛谆谆善诱:“若是让彭少监做主修建一座宫殿或者一座宗庙,是寡人难为你。只是让你改建一座戏苑,而且有现成的宅邸,能花多少钱?” “你可是朝廷的四品官员,若是让圣人知道你连这点魄力都没有,只会做大匠的应声虫,圣人会怎么看你?将来还能对你委以重任?” 彭昶顿时涨红了脸:“殿下教诲的是,是微臣过于谨小慎微了。既然圣人敕令建设皇家戏苑,那么下官就接下这项工程,马上拨钱拨人,开工建设。” 彭昶突然就变得雷厉风行起来,马上派遣了一名正六品的将作丞负责此事,并调拨了一百名工匠赶到开化坊,不分昼夜的赶工建设“皇家戏苑”。 李瑛带着这名将作丞来到“萧府”,要求他把府邸大门拆掉,并在大门的旧址上修建一座五层高的木楼,以当做“皇家戏苑”的主建筑。 “殿下请放心,我们将作监的匠人拥有丰富的经验,圣人在兴庆宫建造的花萼相辉楼、勤政务本楼,都是我们修建的。”将作丞一脸讨好的说道。 “那可真是太好了!” 李瑛颔首赞许,“依你之见,咱们这座戏楼多久能够完工?” 将作丞掰着手指头估算了片刻,最后道:“怕是最少三个月。” “两个月!” 李瑛伸出了两根手指,“匠人不够,去找你们少监讨要。但是寡人要求,两个月之内必须建完,否则你就回家种田去!” 这名将作丞吓得跪地求饶:“臣一定尽力而为。” 李瑛又道:“你还得从东边给寡人分出五十间房屋来,与府邸其他建筑隔开,并建造独立的大门。” “这个好办,只需要三十名泥瓦匠就能做到。”将作丞连忙答应。 “不要跪着了,赶紧去筹备!” 李瑛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重新露出了和蔼的笑容。 自此以后,李瑛的活动规律发生了改变,不再是十王宅到布政坊的两点一线,而是把大部分时间都耗在了开化坊。 就当前的形势来说,皇家戏苑的重要性肯定要在开元诗馆之上,毕竟戏苑建好了,自己就可以“钱途似锦”。 有了圣人的镀金,“皇家戏苑”的门票售价一百文应该不算贵? 在李瑛穿越之前,明星的演唱会门票可是动辄上千,甚至是大几千,这样看来一百文只能是起步价。 “嗯……我要设置门票的档次,分成普通演戏厅和名伶演戏厅,还要设置雅座包间,价格从一百钱到一千钱不等。” 李瑛站在曾经的宰相府大院,望着上百名忙碌的工匠,心中暗自琢磨发财的门道,甚至想到了“瓜子啤酒矿泉水,德州扒鸡大碗面,来,腿让一下……” 长安城光注册在籍的居民就已经超过百万,再加上南衙十六卫、北衙六军,以及多达数万名的太监宫女、各个达官贵族家里的奴仆婢子、外地入京的游侠商贾,怕是一百四五十万人口都不止。 等将来“皇家戏苑”开张的时候,肯定会有数不清的文人雅士踏破门槛,按照每晚一千名观众计算,门票按照入门级别的一百钱计算,那一个晚上就是十万钱的收入。 一个月下来就是三百万钱,一年就是三千万钱,折合起来就是三万贯。 而且这还是按照最低档次的一百钱门票计算,以长安城那些达官贵族的消费能力来说,这个收入很可能会翻好几倍。 “嘿嘿……这下要发财了。” 李瑛笑的几乎合不拢嘴, 太子穷、皇子穷,是因为他们被禁锢在十王宅无法动弹,只能靠着俸禄维持王府的运转。因为没有权利,也就没有人巴结送礼。 但长安城里手握大权的达官贵人比比皆是,捞钱的门道不胜枚举,每天从外地进京找关系托门路的人多如牛毛,据说李林甫最多的一晚上就收了十万贯,折合一千万钱。 当然,这只是江湖传言,谁也没有真凭实据。 所以,怀疑长安城的消费能力是一件愚蠢的事情,你没有钱不代表别人没有钱! 一连几天,李瑛都耗在开化坊,督促将作监的工匠加快戏苑的建设,争取早日开张赚钱。 李隆基看《牡丹亭》着了迷,每天下午雷打不动的抽出两个时辰来看戏,有时候甚至会亲自捧着琵琶伴奏。 曹班主按照李瑛的吩咐,每天中午就带人到丹凤门等候,然后再由当值的宦官带着他们前往蓬莱殿为圣人表演,宵禁前返回诗馆过夜。 为了让戏班子的人免除徒步之苦,李瑛特地命诸葛恭给他们配备了四辆马车来回接送,并安排了十名侍卫随行开道。 而汪伦的工作也在有条不紊的展开,这些日子他陆续在平康坊、崇业坊、青龙坊盘下了三座店铺,目前正在装修店面,择日开张。 而且,汪伦在李白、岑参的陪伴下看上了长安城北的一座庄园,但因为庄主是宫廷大音乐家李龟年,要价高达一百二十万钱,目前正在谈判中。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李瑛背负双手,望着一百多名忙碌的工匠,正在辛苦的为木楼建设地基,心头不由得感慨万千。 “金钱就是寡人的大风,有了钱,以后做起事情来就会如虎添翼!金钱虽然不能收买所有人,但能收买很多人!” 太原城。 夜幕降临的时候,有三个打扮奇异的游侠出现在了一座宅院前。 为首之人年约四旬,打扮邋遢,手里拄着一只拐杖,腰上挂着一个葫芦,仿佛乞丐。 走在中间的是一个穿着道袍的男子,背上挂着一柄青铜剑。 与道士并肩的是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相貌妖艳的女子,她穿着一袭蓝色的襦裙,酥胸半露,走起路来波涛汹涌,煞是吸引眼球。 这三人并非别人,正是李林甫派出的五行侍卫里面的金无赤、木逢春、水杨花。 这三个人奉了李林甫的命令,从长安来到太原寻访梁庆的下落,毕竟诬陷太子的事情非同小可,一旦暴露,就算李林甫身为宰相,怕是也难全身而退。 三人来到太原后先从客栈打听,花费了两天的时间,果然找到了梁庆下榻的“龙城客栈”。 然后三人顺藤摸瓜,又查到梁庆去过一个叫做“盈香阁”的青楼,并在这里买走了两个分别叫做阿芳和小翠的年轻妓女。 又花了一天的功夫,三人查到梁庆在太原的某条街巷买了一座宅院,推测他是要把女人和房子送给孙虎,以此来收买他。 找到卖家之后,三人就锁定了这座宅院,并在天黑之前出现在了院墙外面。 “咚。” 暮鼓声响起,太原城即将进入宵禁时刻。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嘿嘿……这天黑的正是时候!” 金无赤嘴里发出“桀桀”的怪笑,纵身一跃,轻而易举的翻过围墙,进入了院子里面。 木逢春和水杨花也不肯落后,各自施展本事,跟着金无赤的脚步跳入院内,各自手持武器,屏住呼吸查看是否有人居住? 第75章 打草惊蛇 “没人。” 经过一阵搜索之后,一无所获。 这让三人有些泄气,如果找不到蛛丝马迹,那意味着他们的线索到此就断了。 “再搜一遍。” 金无赤掏出火镰,点燃了屋里的青铜油灯,重新搜索着蛛丝马迹。 此刻正值傍晚,天色将黑未黑,屋里光线暗淡阴沉。 金无赤和水杨花在屋里搜寻,木逢春在院子里搜索。 就在木逢春准备对着一棵枣树撒尿的时候,忽然看到苍蝇密集盘旋,围着枣树转来转去,同时有股奇怪的腐臭味从脚下散发出来。 “老金、杨花,有情况!” 木逢春拔出佩剑,插进土里活动了几下,可以明显感到土壤非常疏松,“明显刚被填回去,凿开一定有所收获。” 三人在院子里一阵搜索,果然在一个厢房里找到了两把铁锹与一把锄头。 三人一阵忙碌,很快就把枣树下面的土坑刨开,赫然正是两具已经腐烂的女尸。 “想必这就是梁庆买的那两个妓女了。”金无赤说道。 “梁庆买这两个妓女花了五万钱,肯定不是他杀的。答案显而易见,她们是被别人杀的。”木逢春分析道。 水杨花嗤笑:“废话!现在的关键问题是,这俩妓女是被谁杀的?梁庆是否还活着?” 金无赤道:“朗朗乾坤,谁敢随便杀人?肯定有着巨大利益关系的人才会铤而走险! 要么是太子的侍卫发现了梁庆勾结孙虎之事,先把他俩抓了起来,又将两个妓女杀掉灭口。要么就是王家门客做的,毕竟王氏在太原弄死几个人易如反掌!” “那我们该怎么做?” 木逢春皱眉问道,“相爷可是说了,梁庆这厮必须活见人死见尸。” 金无赤道:“从明天起就盯着王府,多找几个仆人套话,一定能找到蛛丝马迹。” 水杨花突然发出一声阴笑:“嘻嘻……我倒是有个法子,逼迫抓了梁庆的人现身。” “水妹子,快说!” 金无赤也不想耗费太多的功夫找王府的下人打听,登时一脸期待的追问。 水杨花双手抱在胸前道:“这两具尸体已经高度腐烂,发出阵阵恶臭,晾在外面,估计一个时辰就能引来官差。 官差找上门来调查命案,太子的人肯定会担心留下蛛丝马迹,十有八九会派人来暗中刺探动静。 咱们三人躲在暗处守株待兔,盯紧来人,一定能顺藤摸瓜,找到他们的巢穴。” 顿了一顿,水杨花又补充道:“当然,前提是抓了梁庆的人还待在太原,否则就算动静闹得再大也没用。” 金无赤点头道:“水妹子这个方法不错,咱们就姑且一试。” 木逢春担忧的道:“这样会不会暴露梁庆的身份?让太原的官差盯上了相爷?” “哼哼……差役们可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水杨花冷笑,“就凭两具尸体,他们猴年马月才能查到梁庆的头上?他们又怎么知道梁庆是从哪里来的,叫什么名字?买了两个妓女做什么?” 金无赤点头:“水妹子说的是,咱们就在暗处盯梢,等着凶手自己送上门来。” 这座宅院处于深巷之中,紧挨着的邻院同样无人居住,三人便飞檐走壁,爬到隔壁屋顶躲了起来。 果然,大概半个时辰之后,一个匆匆回家的路人发现了臭味,立即跑到大街上报告了巡夜的差役。 差役又禀报了班头,旋即有十余名官差打着火把来到了这座宅院门前,破门而入。 城内出现了两具女尸,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情,班头立即派人禀报晋阳县尉,并请求携带仵作前来勘验尸体。 又过了一个时辰,县尉带着五六十名官差到来,明晃晃的火把照耀的街巷人影绰绰,惹得周围鸡鸣狗叫。 与这座宅院隔着几条街的太子侍卫们被吸引了动静,为首的陆丙皱眉道:“看那火把的方位,似乎是咱们埋尸之处。” “好像是!” 齐丁对此深感忧虑,“那两具尸体不会被人发现了?” 陆丙郁闷的道:“被发现了也没办法,估计吕爷快回来,到时候听听他如何说?” 齐丁道:“要不我过去探探动静?” “不可!” 陆丙果断拒绝,“现在正是宵禁时刻,你贸然上街,万一被差役抓住,解释不清。等三更过后,宵禁结束了再说。” “唉……” 齐丁摇头叹息,“我说再挖的深一些,司乙非要偷懒,若是被查到太子头上,我们该如何交代?” 陆丙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说这些没用了,我不信就凭两具尸体,官差们能查到太子头上。” “陆哥,孙虎说要喝酒。” 负责看守孙虎的侍卫无奈的过来禀报,“这王八蛋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孙虎和仆童都被反绑了手脚,关在东厢房里面,门窗全部被钉死,四名侍卫轮流看守,以防脱逃。 “喝酒?喝马尿差不多!要不是这狗日的吃里扒外,咱们也不会被困在这里回不了长安!” 陆丙心头火起,大步流星的冲进隔壁厢房,抬手给了孙虎几个耳光。 “怎么,看到那边火把攒动,你的心又痒痒了?觉得有逃跑的机会了?我劝你死了这颗心!” 孙虎被扇的嘴角流血,狞笑道:“嘿嘿……陆丙啊陆丙,你当初也是喊我二爷的人,何必如此?放了我如何,条件随便你开!” “放了你?做梦!” 陆丙揉捏着手腕,“我陆丙深受太子恩惠,就算你给我一座金山,我也不会做出背叛殿下的事情。” “嗨嗨……陆丙啊陆丙,你可真是愚蠢!” 孙虎大骂,“你虽然是太子侍卫,可你的俸酬乃是朝廷发放的,你又不是太子的家奴,这么卖命做什么?” 陆丙冷哼:“太子怜悯我们这些下人,对我们以礼相待,关怀备至,从不为难我们。所以我们八十名侍卫知恩图报,绝不会做出背叛太子的事情!” 孙虎冷笑:“别说的这么好听,李瑛每年给你们十几两银子?你们在朝廷的俸禄之外,额外拿了一份钱,所以你们替李瑛卖命。” “我劝你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等候太子殿下的处置。你若是敢耍花招,小心老子一刀宰了你!” 陆丙拔出腰刀晃了晃,又重重的插回刀鞘,“劝你识相点!” “老陆慢走……” 孙虎见恐吓不成,又改用怀柔手段,“老陆啊,在太子府里孙某待你也算不薄?我之所以勾结李林甫也是为了赚钱养家糊口,你就发发慈悲,放了你二哥?这份大恩大德,孙虎此生必报!” “少废话!” 陆丙啐了一口唾沫,“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若不是我们撞见你跟那姓梁的接头,怕是太子府现在已经被抄家了!” 陆丙和齐丁走出厢房,吩咐轮班的侍卫严加看守,免得孙虎趁着官差们办案的时候闹出动静来。 第76章 极限三对三 凶杀案现场。 晋阳县尉苏无名正在聆听仵作的汇报。 “死者甲,女性,身高五尺三寸,约莫十七至二十岁之间,生前因窒息而死,体内发现三名男子元阳。” 苏无名蹙眉:“三名男子元阳?难道这是一桩轮j案?” “死者乙,女性,身高五尺四寸,约莫十九至二十三岁之间,生前因窒息而死,体内发现两名男子元阳。” “找画师来临摹画像,明天张贴于大街小巷,先确定死者身份,再继续追查凶手。” 苏县尉背负双手,沉着下令,“还有,连夜把这座宅院的主人张阿大提到县衙,本官要连夜审讯。” “喏!” 有数名差役抱拳领命。 苏县尉又道:“留下四名差役看守现场,待天亮后本官再来现场勘察,看看能否找到蛛丝马迹。” “女尸怎么办?”有人问道。 苏县尉道:“去王记棺材铺买两口棺材,先收殓了,等确认了死者身份,再还给其家人。” 两个时辰后,现场的差役陆续撤走,只留下四个倒霉蛋看守现场。 两更左右,一个敏捷的身影悄悄出现在了凶宅附近。 只见他趴在院墙上朝里面观察了片刻,然后悄无声息的落地,又蹑手蹑脚的悄悄离开。 “追!” 金无赤喜出望外,在夜色中打个手势,第一个从屋顶飘然落下。 木逢春、水杨花紧随其后,与金无赤悄无声息的盯紧了夜色中的黑影,穿街过巷,左绕右转。 太原城的宵禁由晋阳、太原两个县的差役负责,缜密性自然无法和长安的金吾卫相提并论,金无赤三人盯着夜色中的人影,很快就追到了一座中等规模的宅院前。 齐丁并没有敲门,而是直接翻墙入内。 “什么情况了?” 陆丙压低声音,忧心忡忡的问道。 齐丁无奈的摇头:“尸体被挖出来收殓进了棺材,现场有四个差役看守,其他情况暂时不知。” “你没有被人发现?”陆丙警惕的问道。 齐丁笑笑:“放心,那四个差役胆子不小,都他娘的在打盹,也不怕两个女尸从棺材里爬出来!”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陆丙沉吟道,“就怕官差们大搜查,太原城怕是不能待了。天亮后雇一辆驴车,想办法把孙虎弄出城去再说。” “那个仆童呢?”齐丁问。 “埋了。” 陆丙握了下腰间的佩刀,“这小子啥也不知道,连那姓梁的来太原做什么都不知道,留着也没多大价值,一会挖坑埋了!” 齐丁点头:“这件事交给我和小武,直接埋厢房里面算了。” “桀桀桀……太子府的人真是作恶多端!” 院墙外面传来一声阴森的怪笑,把陆丙和齐丁吓了一跳。 “呛啷、呛啷!” 连续的钢刀出鞘声响起,两人同时仰头喝问:“谁在外面?” 金无赤纵身翻过院墙,手持铁拐,和两名侍卫隔着数丈对峙:“老子是行侠仗义的人,最是看不惯你们这些杀人放火的恶棍!” “看刀!” 陆丙大喝一声,手中钢刀一招“力劈华山”直奔金无赤头顶,嘴里大喝一声。 “老齐,我缠住这乞丐,你去外面看看他可有同党?” “好嘞!” 齐丁答应一声,三步并作两步冲向院墙,敏捷的翻墙出了院子。 陆丙出手如风,跟对方走了三招,便发现自己不是对手,不由得暗自吃了一惊,急忙呼叫帮手。 “武雷、张大力,赶紧出来帮忙,硬茬子找上门来了!” 但出乎陆丙预料的是,他的同伴非但没有出来帮忙,反而发出连续的惨叫声。 厢房和卧室里旋即响起一阵打斗声,显而易见,这个乞丐不仅有同党,而且已经摸进房屋里面发起了偷袭,似乎自己的伙伴们已经遭了毒手。 想到这里,陆丙不由得面如土色,拼死向金无赤猛砍数刀,大喊道:“刘求、杨铁心,你们还活着吗?” “咣当”一声,一个身影从卧室里破窗逃了出来,正是从木逢春剑下侥幸逃生的杨铁心。 只见他左臂鲜血喷涌,却是被木逢春的铜剑划破了一条半尺长的伤口,右手提着一口单刀,踉踉跄跄的说道。 “陆头,小武和大力都死了,这道士好厉害!” “嘻嘻……难道我不厉害吗?” 水杨花手里拿着一柄铁伞,一只手拖着刘求的尸体走了出来,“我只用了一招就划破了他的喉咙!” 陆丙奋力一招逼退金无赤,横刀护在杨铁心身前:“你们究竟是何人?” “取你命的人!” 金无赤暴喝一声,手中铁拐一个“蟒蛇翻身”,当头朝陆丙砸了下去。 “休要伤我兄弟!” 说时迟那时快,在外面听到动静不对的齐丁翻墙回来,却发现形势已经大变,急忙全力攻击这名乞丐。 “先并肩宰一个!” 陆丙知道单打独斗不是对手,急忙从左面发起进攻,和齐丁左右包抄,一个挥刀砍向金无赤脖颈,一个斩向对方腰部。 甲乙丙丁也是太子府八十名侍卫中的佼佼者,陆丙和齐丁殊死一搏,威力不小。 再加上金无赤见本方占据上风,心中大意,猝不及防之下慌忙招架,虽然躲开了杀招,但腰部却给撕开了一道半尺长的血口,登时痛的“哇哇”乱叫。 稍稍扳回了一丝局面,陆丙心中稍安,对齐丁道:“小武、大力、刘求他们已经死了,咱俩拼死缠住对手,让杨铁心进去宰了孙虎。今晚就算死,也对住殿下了!” “还我小武兄弟的命来!” 齐丁和武雷私交甚笃,听说他已经遭了毒手,顿时发出一声嘶吼,挥舞钢刀扑向金无赤。 “老子今晚就算要死,也要拉上一个垫背的!” “纳命来!” 陆丙暴喝一声,操刀扑向金无赤,却是虚晃一招,左手一抖,奔着水杨花射出一枚飞镖。 水杨花眼疾手快,手中铁伞一转,像个盾牌一样挡下了飞镖,“啧啧……小白脸真是阴险,姓木的,还愣着做什么?” “杀!” 木逢春仿佛反应慢半拍一样,这才提剑加入战团,“你们已经死了一半,莫要再挣扎了!” 躲在后面的杨铁心撕下一块衣衫,将胳膊上的伤口做了个包扎,提刀扑了上去,红着眼睛嘶吼。 “陆头、齐头,我杨铁心来了!咱们三个人,他们三个人,谁死谁活还不一定,拼了!” 第77章 撒野者死 灯光从屋内射到院子里忽明忽暗,一场殊死搏斗在这座宽敞的院落中展开。 虽然双方各有三人,而且都有一个负伤的,但陆丙却知道本方毫无胜算。 这个像乞丐一样的家伙,就足以匹敌自己跟齐丁,也就是刚才趁其不备,偷袭了他一刀! 那个道士跟妓女一样的女人身手同样不弱,就算刘求他们三个不死,自己这边也未必是对方的对手,更何况现在! “铁心,我跟老齐缠住他们,你进去宰了孙虎!” 陆丙单刀抱元守一,厉声叮嘱杨铁心,“杀了孙虎后你就逃,我俩拖住他们!” 厢房里的孙虎又气又急,大吼道:“姓陆的,老子跟你有仇吗?你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竟然还想着杀我?” 他接着又哀求金无赤等三人:“三位大爷,莫非是李相派你们来救我的?快快把我放了,我帮你们杀了李瑛的这三条狗!” 金无赤大怒:“闭上你的狗嘴,再叫,老子宰了你!” 孙虎顿时被对方的杀气震慑,忽然又改变了主意,认为这三人是奉了李林甫的命令来杀人灭口的,就算他们杀了陆丙、齐丁,自己也难逃毒手。 “老陆、老齐,我们是兄弟啊,咱们在太子府共事七八年了啊!勾结李林甫是我利欲熏心,我错了,你们来个人给我松绑,咱们四打三,一定能抓住李林甫的爪牙!” 孙虎心急火燎的求饶,“我的功夫你们也知道的,我可以打一个,甚至打两个,只要放我出去,我们必胜!” “你俩挡住这三条走狗,我去杀了姓孙的!” 水杨花勃然大怒,收了铁伞就要进屋杀人。 “哪里走!” 齐丁抬脚踢飞一块石头,从背后射向水杨花,“老陆,我觉得可以相信孙虎一次!” “啪” 水杨花手中的铁伞瞬间弹开,将飞来的石头挡住,“哼……雕虫小技!” 陆丙苦笑:“你信不信给孙虎松了绑,他就会自己逃命?” “吃我一剑!” 木逢春大喝一声,手中铜剑一震,纵身扑了上来,“快刀斩乱麻,全部杀掉!” 陆丙急忙挺刀格挡,同时提醒杨铁心:“当心!”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金无赤已经挺身向前,用拐杖缠住杨铁心的钢刀,一脚踹在他的腹部,登时将人踢飞。 “敢在丽妃娘娘的故宅中撒野,统统去死!” 突然一声暴喝,一道魁梧的身影从天而降。 金无赤踹出的脚还没来的及收回,就已经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抓住,然后整个身体不由自主的被拎了起来。 “给我去死!” 伴随着一声怒吼,金无赤整个人身不由己的旋转了起来,最后像个陀螺一样飞出了五六丈,一头撞在院墙上,登时脑浆迸裂,当场毙命。 “呃……” 一招逼退陆丙的木逢春如遭雷击,呆呆的望着对方,实在不明白这世上竟然能有人一招击杀了金无赤? 不由得呆若木鸡的问道:“你、你是何人?” 陆丙和齐丁几乎喜极而泣,“吕爷,是菩萨让你来救我们的?” 吕奉仙露出歉疚之色:“唉……是我害了小武他们,我傍晚就进了太原城,晚上找老友喝了几杯,打算明天来找你们。半夜听说晋阳县出了命案,我便赶了过来……幸好你们还活着!” “杨花,快走!” 木逢春大喝一声,手里铜剑一振,疾刺吕奉仙面门。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木逢春能够看出来,就算水杨花留下来,结果只能是三人全部毙命,还不如保住一个。 “木兄,我会记得你的恩情!” 水杨花也看出了形势,纵身一跃,敏捷的上了房顶。 “拿了我的抚恤金,一定要给我婆娘和儿子!” 木逢春大吼一声,第二剑又刺向吕奉仙。 水杨花顾不上回答,拼了命一样踩着房顶逃命。 吕奉仙佩剑懒得出鞘,用剑柄荡开木逢春刺来的一剑,大喝一声:“陆丙、齐丁,拿下那个女人!” “哪里走?” 陆丙与齐丁大喝一声,各自攀上了院墙,准备踩着院墙再上房顶。 “尔等难道不懂得穷寇勿追的道理?” 木逢春呵斥一声,舍了吕奉仙,提剑前来拦截陆、齐二人。 只见他左手一抖,却是撒出了一把铁蒺藜。 “小心暗器!” 吕奉仙急忙大喝一声,提醒陆、丁二人。 刚刚爬上墙头的两人情急之下一个后空翻,各自坠落在院墙的另一侧,堪堪躲过木逢春的暗器,但水杨花却已经去的远了。 “在我吕某人的面前,你还想离开吗?” 吕奉仙单手握剑,冷冷的注视木逢春,“我最高战绩,一人斩杀披甲吐蕃士兵二十七人,你是束手就擒,还是让我拿下?” “不劳阁下动手!” 木逢春突然挥剑,不是刺向吕奉仙,而是刎向自己颈部。 殷红的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木逢春脚步踉跄,摇摇欲坠,瞪着血红的双眼,发出瘆人的怪笑,“桀桀……” 吕奉仙知道救不活了,摇头苦笑:“何必呢?李哥奴这个口蜜腹剑的小人值得你们卖命么?” “休想从我嘴里……” 大口的鲜血从木逢春嘴里冒出,身躯缓缓瘫倒在地,两腿一蹬,气绝身亡。 陆丙和齐丁翻墙入内,一边帮杨铁心包扎伤口,一边询问:“吕爷,太原怕是不能待了,下一步该怎么办?” “跟着我,自有安排。” 吕奉仙也不急着回答,提剑走进了关押孙虎的厢房。 孙虎一见到吕奉仙,犹如老鼠见了猫,惨笑道:“老吕,给个痛快的!” “呛啷”一声,寒光闪烁。 孙虎还没弄清楚吕奉仙要做什么,却突然感到手腕和脚腕传来锥心的疼痛,只见鲜血汩汩流淌,显然手脚筋已经全部被挑断。 “留你一条狗命还有用!” 吕奉仙收剑归鞘,朝门外的陆丙喊一声,“给这厮包扎一下,不要让他死了。或许某一天,还要靠他站出来指证哥奴。” 陆丙气呼呼的道:“碰他我嫌脏,让老齐帮他止血。” 刚刚还英勇求死的孙虎好似受到惊吓的小鸟,蜷缩在地上求饶:“老陆、老齐,救救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能死,我将来可以帮助殿下指控李林甫!” 陆丙指了指那个蜷缩在墙角的仆童:“这傻小子怎么办?” “留着!” 吕奉仙摸了摸腰间佩剑,最终还是决定放他一马,“至少他可以证明梁庆买房子买女人,贿赂孙虎这件事情。” 少年明显感受到了生命的威胁,跪在地上求饶:“大爷饶命,我能作证!” “砰、砰、砰……” 就在这时,院门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有官差喝问:“开门……大半夜叮叮当当的,做的什么事情?速速开门,接受盘查!” 第78章 收买人心 “把尸体藏起来!” 吕奉仙一挥手,陆丙和齐丁以最快的速度将两具尸体拖进了后院,杨铁心操刀顶着孙虎的心口窝,勒令他不许出声。 吕奉仙把佩剑挂在腰间,拎着酒葫芦来到院子里打开宅门,只见外面有七八名腰悬佩刀,手持火把的差役,看起来像是巡夜的官差。 “大半夜的在搞什么名堂?” 为首的班头想要迈步入内,却被吕奉仙一把推住,“呵呵……我家少主人中了邪,阿翁请了道长在后院做法事,官爷切勿冲撞!” “半夜做法事?”班头半信半疑,“不是在干作奸犯科的事情?” 吕奉仙一脸笃定的道:“我家少主犯了邪祟,每晚三更都犯癫,因此阿翁才请道长半夜做法事。” 接着补充道:“对了,你们晋阳县的兵曹参军徐盛是我家阿翁的好友,上半夜刚在这里吃完酒离开。” 吕奉仙嘴里所说的徐盛就是他方才嘴里提到的故友,二十年前与他一道在安西都护府做过官兵,后来退伍来到太原,混了一个从八品的兵曹。 所谓兵曹,相当于县城的武装部部长,平日里负责管理民壮,以及为朝廷招募兵员,虽然比不上大人物,在小地方也算是有些身份。 “呵呵……原来是徐参军的友人,那没事了!” 班头闻言露出和善的笑容,拱手告别,带着随行的差役继续巡街去了。 院子里有铁锹和锄头,陆丙和齐丁加上小仆童一起动手,连夜挖了一个深达七尺的长方形土坑,然后把金无赤和木逢春的尸体做了掩埋。 天亮之后。 吕奉仙留下陆丙、杨铁心看家,让齐丁到街上买一辆驴车,自己去找徐盛,以运送一些太原特产到长安为理由,请求徐盛送自己离开太原城。 “呵呵……吕兄给太子殿下买的啥好东西?”徐盛笑问。 吕奉仙憨笑:“买了几坛子宁化老醋,另外加上几缸杏花村的清酒,愚兄穷的叮当响,能买的起什么东西?” 徐盛大笑:“东门的刘钦是我内弟,我写个字条,保证畅通无阻。府尹大人稍后要召开会议,恕我不能相送。” “叨扰兄弟了,改天你到长安,我做东!” 吕奉仙拿了字条,迅速的返回宅院,汇合了陆丙、齐丁三人,把孙虎和仆童塞进酒缸里,骑着马驱赶着驴车直奔太原城东门。 “吕爷慢走!” 有了徐盛的字条,吕奉仙不仅畅通无阻的离开了太原城,看门的班头喊得尊称一声“爷”。 半个时辰后,四人一车渐行渐远,距离太原城已经二十多里路。 “这不是去长安的路?”陆丙挠头问道。 吕奉仙点头:“去镇州。” …… 两天之后。 水杨花快马加鞭,昼夜疾行,回到了位于平康坊的相府。 “金无赤和木逢春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李林甫在偃月堂内召见了水杨花,他并不关心两个杀手的死活,只在乎有没有暴露身份。 水杨花拱手:“他俩身上除了衣衫,没有任何物品能够证明与相爷有关系。” 李林甫点头:“五行侍卫缺一不可,金无赤死了还有金足赤,木逢春死了还有木迎春,本相会立马补上空缺。” “是。” 水杨花点头。 他知道,李林甫暗中蓄养了数十名死士,金木水火土只是代号而已,自己死了,一样会有人补上位置。 “你去找李普,领三百两黄金,给金无赤和木逢春的家眷各送一百两,妥善安置。” “多余的一百两呢?”水杨花不解。 李林甫捻须道:“给梁庆家眷送去,把他们送到岭南去,远离中原。” “喏!” 水杨花方才领悟,转身而去。 李林甫对于这些死士的赏赐从不吝啬,更不会食言,这也是他们肯为奸相卖命的缘故。 水杨花离开了偃月堂,但李林甫的心情还没有平静下来。 他现在确定了两个问题。 第一,梁庆死了,很可能是服毒自尽的,这让李林甫很欣慰,所以他改变了除掉梁庆家眷的打算,转而重金抚恤。 第二,孙虎被李瑛抓住了,那么自己使用霹雳木栽赃太子的计划很可能已经泄露。 尽管李林甫可以矢口否认,光凭孙虎的一面之词也无法给自己定罪,但前提是自己一直坐在宰相的位子上,并且深受圣人信任。 万一哪天自己失宠了,这就是一个足以让李家被抄家灭门的大罪! “两个妓女被官差发现了,真是愚蠢的办法!” 李林甫有些生气,这些杀手们个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就怕官差顺藤摸瓜,查到孙虎头上。” “不行,必须尽快把这件案子压下去!” 李林甫在堂中来回踱步,决定尽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太原乃是大唐第三大城市,城内人口三十多万,太原府府尹也是响当当的实权人物。 太原府府尹皇甫惟明仗着自己才干出众,并不买李林甫这个宰相的帐,有时候甚至会抵触李林甫的命令。 “必须得把皇甫惟明调走!” 李林甫捻须沉吟,只有把皇甫惟明弄走了,才能在太原府尹的位置上安插自己的人。 这可是一件重要的人事任命,李林甫觉得仅凭自己的力量不足以左右李隆基的意志,于是决定联合武惠妃。 “李普,去一趟卫尉少卿杨洄的府邸,请他来相府议事。” 自古以来,鲜少有宰相拜访下官,所以李林甫只能派人去请杨洄登门。 “遵命,阿翁!” 李普是李林甫的堂侄,也是相府的官家,当即出门前往杨洄的府邸。 此刻,长安城已经进入了宵禁时刻,但李普拿着相府的牌子可以在长安大街上横着走。 杨洄住在翊善坊,出门就是大明宫,得到了李林甫的召唤后不敢怠慢,立即骑马赶往平康坊。 路上遇到一队金吾卫巡街,李普一亮腰牌:“首相召杨少卿议事。” “喏!” 金吾卫急忙让开去路,恭送这一行人过去。 半个时辰后,杨洄出现在了李林甫的书房,拱手道:“首相深夜召唤,不知有何吩咐?” “上次册立惠妃娘娘为后之事未能达成,老夫深感遗憾!” 李林甫从抽屉里拿出那块价值连城的龙纹玉璧,放在了杨洄的面前,“无功不受禄,还请杨少卿还给娘娘。” “行。” 杨洄把玉璧装进了袖子里,“没事的话,下官就告辞了。” “莫急!” 李林甫示意李普奉茶,“杨少卿是个聪明人,我想你也应该能够揣摩到圣意。如果圣人想要立娘娘为后,莫说一个萧嵩,就算十个萧嵩也挡不住……” “嗯……” 杨洄沉吟不语,这话他完全相信。 当今天子乃是说一不二的大皇帝,他一旦想要做某件事情,谁都阻挡不了! 李林甫接着情真意切的分析:“那天在含元殿,老夫之所以没有表态支持皇后,乃是为了帮她。以圣人之多疑,如果被他察觉皇后联手宰相,天下岂有李林甫与惠妃娘娘的容身之地?” 第79章 隋炀帝玄孙 杨洄也是个聪明人,李林甫的这番话他深表赞同。 端着茶盏呷了一口:“是啊,相爷和母妃合作之事,千万莫要被人抓住把柄!” 李林甫点头:“宫内有林招隐帮着说话,只要动静别搞得太大,圣人很难发现。” 都知道李隆基时期太监权势滔天,其中最受宠最出名的自然是高力士。 但在高力士之外,李隆基身边还有几个地位非凡的大宦官,他们分别是杨思勖、黎敬仁、林招隐、尹凤祥等五人,他们的官职都是三品及以上。 其中地位最高的就是今年已经八十四岁的大太监杨思勖,官拜从一品的骠骑大将军,领左骁卫大将军,知内侍省事,授勋上柱国,赐爵虢国公。 即便高力士见了他,也得恭恭敬敬的尊称一声“阿翁”。 事实上,在李隆基登基称帝的前十七年,杨思勖才是头号宦官,而高力士只能排在第二。 如果说高力士是李隆基的忠实执行人,甚至是忠实的奴才,那杨思勖就是李隆基手中的剑,专门帮他斩杀居功自傲之人的一把剑。 但凡有边关大将、封疆大吏做出违背圣意的事情,杨思勖就会带着禁军赶到前线斩杀,那些居功自傲,嚣张跋扈的大将死在杨思勖手上的少说也有十几个。 为什么杨思勖如此牛逼,这些手握兵权的大将就老老实实的伏诛呢? 原因就是杨思勖能打! 这个老太监不仅能征善战,而且膂力过人,他最多的时候率领十万唐军征讨岭南,曾经一次性斩杀叛军三万余人。生平历经四十余战,多次平叛,从无败绩,简直是战绩彪炳,功盖开元。 除了骁勇善战,杨思勖也对李隆基忠心耿耿,他从“唐隆政变”时期就跟随李隆基,先后参与了诛杀韦后、太平公主的政治活动,而且每次都是身先士卒,勇不可当。 因此,在李隆基登上帝位之后,杨思勖在长达十几年的时间里都是第一大宦官,高力士对他得执晚辈之礼。 杨思勖现在八十四岁了,倒是不用再南征北讨,也不用进宫伺候圣人,李隆基在翊善坊赏赐给了他一座拥有两百多间房屋的宅邸,每当有要事,还是会召他进宫议事。 黎敬仁、林招隐、尹凤祥年龄跟高力士差不多,虽然地位略逊一筹,但却也都是正三品的大宦官,穿的衣服都是跟宰相一样的紫色。 而李林甫所说的林招隐目前担任内侍省知事、领左龙武军大将军,也是皇宫中屈指可数的大太监。 见杨洄不说话,李林甫又道:“杨少卿那天也看到了,虽然老夫没有站出来支持娘娘为后,但我麾下的张春喜、安顺全、薛岩松、常伯道他们可是都站出来支持娘娘了。” “呵呵……是。” 杨洄笑笑,略带一丝嘲讽的味道。 你也好意思说,站出来的这些人职位最高的就是从四品的侍郎,其他人要么是少卿,要么就是御史,连个九卿没有,支持力度甚至都不如我们自己的派系! 李林甫已经做了将近三年的宰相,长袖善舞,左右逢源,杨洄不相信他的心腹没有尚书这一级别的官员,他只是不肯亮出底牌而已。 “据悉,萧嵩这老匹夫有病,估计也活不了几年,老夫再找机会把娘娘推上后位便是。” 李林甫端起茶盏了抿了一口,给出了自己的态度。 杨洄起身:“等到千秋节如何?母妃实在等不了太久,马上就四十的人了。” 千秋节是李隆基的生日,在每年的八月初五,到时候长安将会再次暂弛宵禁,来自大唐各地的官员都会涌进京城,给天子送生日贺礼。 到时候,李隆基又会大赚一笔,将他的私人仓库堆得满满当当。 “本相一定尽力而为!” 端午节这才刚过了七八天,距离千秋节还有将近三个月的时间,李林甫便痛快答应下来,希望先联合武惠妃把皇甫惟明调走,拿下太原尹的职位再说。 “呵呵……相爷这么晚召杨洄登门,肯定还有其他的事情要交代?”杨洄浅酌了一口茶,问道。 李林甫欠了欠身,抚须道:“实不相瞒,为了帮寿王扳倒太子,老夫煞费苦心,打算从良媛王氏的身上下手。” “倒是个好法子!”杨洄捏着下巴表示赞同。 “只可惜,派出去的人办事不利,反而被李瑛的人识破,犯下命案,尸体被晋阳县的官差发现。” 杨洄恍然顿悟:“太原可是皇甫惟明的地盘,这家伙软硬不吃,不好说话。” 李林甫道:“故此,本相打算联合惠妃娘娘,将皇甫惟明从太原尹的位置上调走,安插自己人接替,迅速摆平此事。” “太原尹可是当朝三品大员,不知道相爷属意何人?”杨洄笑问。 “京兆少尹常伯道。”李林甫缓缓吐出了自己心腹的名字,“论资历与经验,常伯道都可以胜任。” 杨洄笑道:“朝廷里谁不知道常伯道是相爷的人,怕是圣人不会同意。” 杨洄这话说的比较含蓄,意思是就算圣人同意,我们惠妃一派也不同意,你得安排一个两面都讨好的人,好处不能你一个人都得了! “呵呵……为了惠妃娘娘登上后位之事,常伯道可没少奔走联络。”李林甫略带威胁的说道。 杨洄自然听出了话外之音,欠身道:“常少尹的功劳下官自然会向母妃禀奏,但他跟李相关系实在太近,若是圣人不同意,我们岂不是白忙活?” “那你可有人选推荐?” 李林甫蹙眉问道,强行压制着心中的怒火。 你个狗东西,也就仗着娶了武惠妃的女儿才敢这样跟老夫讨价还价,等哪天武惠妃失了宠,你看老夫跟你拉不拉清单就完了! “杨慎矜。” 杨洄缓缓吐出了三个字。 “杨慎矜?”李林甫闻言皱眉。 这个杨慎矜是李林甫一手提拔起来的,从七品官员一路扶摇,现在成为了正四品的御史中丞,御史台的副手。 虽然李林甫有什么事情杨慎矜都会跑前跑后,但李林甫却总觉得这家伙留了一手,并没有全心全意的为自己卖命。 杨洄解释道:“杨慎矜的名声不错,虽然他经常来相府,可他也经常往牛相的府上跑,有时候甚至会去韩休、萧嵩的府上,市井坊间并没人把他当做李相你的死党。 由杨慎矜出任太原尹,我想可以帮助李相摆平难题,而且圣人也会痛快答应,惠妃娘娘也很高兴。” 李林甫知道杨洄这是在代表武惠妃跟自己讨价还价,心中虽然憎恶,但自己用“厌胜之术”栽赃太子的阴谋过于狠毒,不擦干净屁股将来怕是会惹来滔天大祸,目前也只能向武惠妃妥协。 好在,杨慎矜虽然圆滑,但目前自己还能拿捏得住他,由他出任太原尹,自己就可以把触角插进太原。 “呵呵……如果我没记错,杨慎矜和少卿都是出自弘农杨氏?”李林甫看似随口一说,实则有心敲打。 杨洄脸色微红,讪笑道:“他是大宗,我是小宗,虽然都是出自弘农杨氏,但并没有什么交集。” 李林甫抚须大笑:“杨慎矜乃是隋炀帝的玄孙,肯定是大宗出身。此人貌似忠厚,实则狡黠,可不是一个好控制的人。希望杨少卿转告惠妃娘娘,可别让这匹野马脱了缰。” “有李相控缰,杨慎矜他没这个本事!” 杨洄被李林甫嘲讽了一波,只能悻悻起身告辞,“我明日散朝后便带着公主去拜见母妃,转达李相的意思。时辰已经不早,下官就此告辞!” “杨少卿慢走!” 李林甫把杨洄送出书房,招呼官家送客:“赵普,送杨少卿回府。” 第80章 文人相轻 转眼就到了五月中旬,天气愈发炎热。 在一百二十名工匠挥汗如雨的努力下,皇家戏苑主楼的地基已经建完,再有七天左右就可以建成第一层。 李瑛心中高兴,命令诸葛恭率领仆人煮了绿豆汤慰问这些工匠,并每人发放两个又大又圆的蜜桃,以资鼓励。 只可惜这年代没有西瓜,否则这可是解暑生津的好东西,要是能再来几口老冰棍,这帮工匠不得像喝了脉动一样动力满满? “多谢太子殿下。” 工匠们喝着绿豆汤,吃着蜜桃,心里热乎乎的,“殿下请放心,我们一定好生干活,让戏楼圆满竣工。” “好好好……一定注意安全,更要当心中暑。” 李瑛摇晃着折扇,贴心的慰问,并再三叮嘱将作丞:“近日天气炎热,寡人把工期给你放缓十天,不要逼迫的工匠太紧。” 将作丞受宠若惊,点头哈腰:“殿下请放心,按照目前的进度,两个月之内应该能够准时竣工。” 李瑛颔首,又问道:“让你分割出一部分房屋,另外建造独立府邸的事情进度如何了?” “回殿下的话,今天把大门刷上漆,明天就可以完工了。”将作丞一脸讨好的说道。 李瑛竖起了大拇指:“蔡将作真是调度有方,寡人一定会向圣人禀奏你的功绩。” “多谢殿下提携!”这名正六品的将作丞感激涕零,弯着腰再三表忠心。 在工地上巡视了一遭,李瑛乘坐马车赶往开元诗馆,进门就吩咐李白去一趟皇城,把贺知章找来。 “殿下且慢,我给你介绍个人。” 李白拉着一个身材颀长,相貌清癯,须发花白,年约六旬,身穿青色官袍的人,“殿下可认识此人?” “嗯……” 李瑛觉得似乎见过此人,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但见他穿深青色的官袍,似乎是一个七品以下的小官。 “小臣……” 这人正要开口,被李白用眼神阻止,“咱俩正打赌呢,不用急着自我介绍,以我跟殿下的关系,他不会生气的。” 然后李白又对李瑛道:“臣给殿下一个提示,此人擅长作画,堪称我大唐第一……” “莫非是吴道子先生?” 李瑛脱口而出,大唐第一画圣,除了吴道子还能有谁? 吴道子受宠若惊,急忙弯腰作揖:“殿下竟然知道小臣的名字,实在是受宠若惊。” 李白抚须大笑:“如何,吴兄?我就说殿下一定知道你的名字?快掏钱,十贯。” “十贯我倒是有,但你得跟我回家拿。”吴道子愿赌服输。 原来端午节的时候,两人在某个青楼里面认识,一个大名鼎鼎的画圣,一个声誉鹊起,压过王维、贺知章的诗仙,两人很快就成了莫逆之交。 今天吴道子早早忙完了公事,应邀前来诗馆拜访李白,恰好遇见太子到来,两人便打起了赌,赌注一万钱。 李白赌太子知道吴道子的名字,吴道子不相信,结果就是李瑛喊出了“吴道子”的名字。 李瑛问起吴道子的近况,方知他目前被任命为正八品的“内教博士”,每天都在翰林院过着无所事事的日子。 原来李隆基非常欣赏吴道子的绘画,把他招入翰林院,给他下达了一道“非诏不得作画”的圣旨。 意思就是,没有圣旨你吴道子不能擅自作画。 一个绘画天才不能随便作画,这可要了吴道子的命,无奈之下他只好跟着张旭、贺知章学习书法,聊以度日。 毕竟皇帝让自己“非诏不能作画”,却没禁止自己“无诏不能写字”。 几年的时间下来,吴道子在书法上倒也颇有造诣,但比起他的绘画天赋来,依然是差了一大截。 “呵呵……可能圣人觉得物以稀为贵,担心吴先生的画作泛滥了贬值?” 李瑛嘴上替李隆基辩解,心里却大骂李三郎无耻,你这简直是明珠暗投,暴殄天珍。 “我看吴先生干脆辞去这个翰林院的小官,到我们诗馆来做诗人算了。”李瑛发出了诚挚的邀请。 吴道子直言谢绝:“多谢殿下好意,但恕吴道子不能从命。” “其一,吴某写字还行,作诗实在是赶鸭子上架,我知道自己没这个本事。” “其二,若是吴某从翰林院出来,再到诗馆谋生,恐怕会给殿下惹来麻烦。吴道子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连累殿下与太白先生,还有诗馆的诸位诗人。” 李瑛觉得吴道子说的有道理,自己当前最重要的任务是巩固自己地位,确保自己的安全,又不是收集人才卡。 今日能与画圣认识,也算是一场缘分,若是将来自己有幸登基称帝,再提拔重用吴道子不迟。 如果自己不能坐上龙椅,就算把吴道子留在诗馆供奉起来,又有什么作用? 更何况吴道子现在是翰林院的官员,是天子御用画匠,自己跟李隆基抢人,他不收拾自己才怪! “吴先生看的透彻,寡人佩服。”李瑛拍了下吴道子的肩膀,“不知道先生将来作何打算,是要继续留在翰林院做圣人的御用画师么?” 吴道子洒然一笑:“吴某准备于半年内辞职,遍游名山大川,我在京城已经被束缚了太久,是时候投入山川的怀抱了。” 李瑛点头:“寡人也觉得名山大川才是吴先生的归宿,你的画作将来定然名垂青史。” 李白打了个呵欠:“听你们聊天,真是让人伤感!须知天生我材必有用,吴先生还怕前路无知己?对了……殿下让我找贺监做什么?” “让他来聊作品,你就说寡人有一件新作让贺监来鉴赏。” 李瑛并不急着透露目的,而是卖了一个关子,“估计贺监已经散朝了,手头上的事情多半也处理的差不多了,太白速去秘书省邀请贺监来一趟诗馆。” “包在李白身上。” 李白咧嘴大笑,“嘿嘿……贺监来了,今天又要大醉一场咯,谁让我们是饮中八仙呢!” 吴道子道:“贺监算是我的老师,我在诗馆闲着没事,吴某陪太白先生去秘书省邀请贺监。” “对了,把王摩诘一块喊上!” 李瑛打算把王维一块喊来,让他亲眼见识一下自己的慷慨。 圣人严禁皇子交构大臣,那我跟这些擅长诗歌的官员交流文化,这不算涉政? 李瑛现在的想法就是打着交流文化的幌子,拉拢几个朝廷官员,悄无声息的缔造一个属于自己的派系。 他长远的计划是想把太子禅让出去,换来自己到外地开府治事的权力,但这个计划能否实现取决于能否骗过李隆基,不会以李瑛的意志作为转移。 在计划实施之前,李瑛只能先采取第二方案,暗中构建属于自己的派系,也就是拉帮结派,结党营私。 什么,李隆基不同意? 老毕登当然不同意,同意了那就是光明正大的结党,正是因为他不同意,所以才要暗中结交。 没办法,就算自己不拉帮结派,李隆基哪天不高兴了,照样会拿自己祭旗,杀鸡儆猴给其他皇子看。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奋力一搏,多准备几个应对之策。 谁知道李白一口拒绝了李瑛的请求:“我跟王维不熟,谁爱喊谁去!” “呃……” 李瑛不由得目瞪口呆,自己这才五六天没来诗馆,李白就跟王维不熟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文人相轻”么? 李太白啊李太白,你可别忘了,你现在之所以过得这般滋润,可全亏了王维的引荐,你可不能过河拆桥啊! 一个诗仙,一个诗佛,你们两个搞什么名堂,就不能好好的相处? 第81章 尊严没了可以获得更多 李白留下一句话,翻身上马,带着吴道子离开了开元诗馆,顺着朱雀大街直奔皇城而去。 李瑛一脸无奈,望了望站在旁边的岑参、崔颢,摊手道:“李太白昨夜喝了多少,到现在还没醒酒么?” 岑参摇头苦笑:“据我所知,好像前几天王摩诘带着太白去了一趟终南山玉真公主的道观,回来之后,李太白就整日咒骂王摩诘,说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呃……因为我姑姑?” 李瑛顿时闭上了嘴巴。 玉真公主李玄玄不仅是自己的亲姑姑,还是李隆基同父同母的胞妹,平日里最受李隆基宠爱,她的事情自己最好少管! 在李隆基八岁的那年,他的母亲窦德妃被诬告使用巫术诅咒则天大圣皇帝,旋即被缢死在太极宫嘉豫殿。 窦氏死后,留给了李隆基两个一奶同胞的妹妹,一个是玉真公主李玄玄,另外一个就是金仙公主。 可能两个女人小时候心灵受过创伤,成年后纵然贵为公主也不愿意嫁人,一前一后的都选择了出家修道。 遗憾的是,就在五年之前,四十四岁的金仙公主病逝于洛阳开元观,从此李隆基只剩下了玉真公主一个亲妹妹。 这位大唐帝国说一不二的圣人对这个亲妹子更加呵护,玉真公主若是开口要天上的星星李隆基都会想办法,他对这个妹妹的宠三十个儿子加起来都不及,完全化身“宠妹狂魔”。 玉真公主虽然穿上了道袍,但内心却放不下对红尘的贪爱痴嗔,她才华横溢,热爱诗歌,于是张九龄、贺知章、李适之等满腹才华的大臣都曾经到她的道观深入交流过。 至于这个深入是否正经,那就不为世人所知了。 总之公主才子,传出去自然成为了市井坊间让人津津乐道的话题,而且不止郎才女貌,女人还有权有才, 二十年前,王维还是个风华正茂,风姿绰约的美男子,走在长安的大街上吸引了无数女性的目光,用“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来称赞他的风采丝毫不过分。 这一年夏天,王维在岐王李范的家宴上初识比自己大了三岁的玉真公主。 他怀抱琵琶,白衣如雪,弹奏了一曲《郁轮袍》,一下子就俘获了玉真公主的芳心。 “王叔,此是何人?” 玉真公主媚眼如丝,眼里对王维写满了宠爱,恨不得连夜带这个男人带回道观彻夜长谈。 当王维得知自己被皇帝的妹子看上了之后,不由得心惊肉跳,他发现原来当官除了靠脑子之外也可以靠身体…… 于是,他跟着玉真公主走进了一个华彩缤纷,绚丽辉煌,不输皇宫的道观。 玉真公主的道观里养了不少仙鹤(丹顶鹤),仿佛天上仙境,让王维乐不思蜀,已经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王维每天跟玉真公主饮酒赋诗,赏雪弄鹤,日子过得逍遥快活,早就把功名利禄忘到了九霄云外。 王维写了很多诗,歌颂多情美貌的“持盈道长”,李玄玄爱他如心尖尖。 一年的相处下来,王维看清楚了玉真的想法。 她霸道、多情、强势,甚至有些自私,纵然深爱自己,她也不会抛却道姑的身份嫁给自己,两人之间只能称之“幽会”。 于是王维开始参加科举,一举考中了进士,并在玉真公主的力荐之下先担任右拾遗、再升监察御史。 京城士人背后纷纷嗤笑王维靠出卖身体上位,这让王维勃然大怒,再加上与李玄玄无法缔结良缘,一怒之下娶了一个姓崔的女子。 霸道强势的玉真公主知道后勃然大怒,在王维娶妻的当天就被贬往济州担任参军。 王维铁了心摆脱玉真公主的纠缠,你这不是真的爱,你只是喜欢我的皮囊! 被贬到济州之后的王维过得有点惨,因为总是有人针对他,处处打压他。 王维知道是谁干的,但王维不肯屈服,他要让这个女人看到,我王维离了你一样能活。 一年后,穿够了小鞋的王维坚持不下去了,辞职,老子不干了! 成为布衣之后,他开始游山玩水,和王昌龄、孟浩然成了好友,但日子过得紧巴巴,从前锦衣玉食的他颇为不适应。 在婚后的第五年,郁郁寡欢的崔夫人去世,王维变成了光棍。 蹉跎了三年的时光之后,王维已经有些穷苦潦倒。 现实终于教会了他做人,王维决定返回长安找玉真公主认错。 男子汉大丈夫,哪个男人夜深人静的时候没在女人的身体前下跪过? 男人不能没有尊严,但尊严没了可以获得更多! 在某个秋雨连绵的夜晚,玉真公主见到了由爱生恨,又爱又恨,阔别了八年之久的王摩诘。 而他,已经从二十五岁的美郎君变成了将近不惑之年的男人,而玉真公主依然朝思暮想。 是夜,干柴烈火,旧爱重燃,那熊熊的欲火与爱火几乎照亮了长安的夜空。 半月之后,王维参加科举,玉真公主使出了洪荒之力帮助这个让他欲罢不能的男人。 “恭喜摩诘先生获得状元!” 在一片恭贺声中,王维泪水盈眶,“公主真香!” 自此之后,王维仕途平坦,由状元出任太乐丞、后来又迁升为侍御史,在四十岁的时候成为了正六品的官员。 一晃五六年,王维就过着这种鳏居的日子,平日里在御史台上班,闲暇之余去玉真观与公主交流文化。 “卧槽,王摩诘,老子差点要喊你一声姑父!” 李瑛不由得摇头苦笑。 男欢女爱这种事情,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连李隆基都管不了,更别说自己一个晚辈了。 “但李白又是怎么个事情呢?” 李瑛百思不得其解,“人家王摩诘跟李玄玄好了快二十年了,你从哪里跑出来插一杠子?” 李瑛到目前拉拢的官员也就只有秘书监贺知章、侍御史王维,所以绝不能为了李白抛弃了王维,说不定还能利用王维搭上玉真公主这条线。 虽然她是自己的亲姑姑,可王维却是跟她在床上玩的男人,谁更近一些,心里还能没个数? 想到这里,李瑛立即召唤诸葛恭:“诸葛,你马上去一趟御史台,就说寡人找王摩诘来欣赏一件作品,而且贺监也来,千万莫要缺席。” “奴婢遵命!” 诸葛恭答应一声,翻身上马,亲自赶往皇城而去。 第82章 不服过来单挑 王维接到太子的邀请之后,立刻赶往开元诗馆。 而且是扔下手头上的事情就走,不带一丝犹豫的。 朋友妻,不可欺。 虽然玉真公主不是自己的妻子,可自己跟她好了二十年,你李白第一次见面就醉翁之意不在酒,你什么东西? 他要去向太子当面控诉李白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这个见色忘义的伪君子! 也不想想,是谁把你引荐给太子殿下的? 你现在成了诗馆的话事人,拿着十两银子的高额月俸,你就吃水忘了挖井人,你什么东西啊? 从皇城到布政坊也不过五六里路程,王维快马加鞭,两炷香的功夫便到了诗馆。 有诸葛恭带路,也不用通报,王维直奔后院的太子书房。 “摩诘来了!” 看到王维后,李瑛笑脸相迎,并吩咐吉小庆奉茶。 在出了李白这档子事情之前,李瑛只注意到了王维的文采,并没有注意他的相貌。 而现在,想起了这人差点成为了自己的姑父,李瑛不由得留心多看了几眼。 只见王维身高稍微不到六尺,大约一米七五左右的样子,比李白矮了大概半头。 虽然矮了一些,但他的身材比例极好,看起来匀称健硕,配上一袭浅绿色官袍,看起来风度翩翩。 虽然已经四十多岁的人了,但王维保养的极好,皮肤白皙,色泽健康,一双大眼睛深邃而忧郁,正是女人喜欢的那种。 他的眉毛漆黑而浓密,鼻梁高挺,嘴唇的弧度极为性感,下颌留着漂亮的胡须。 “李白虽然很潇洒,但似乎王维对女人更有吸引力一些。” 李瑛在心里悄悄对二人做了比较。 说的通俗一点,在男人眼里可能更喜欢潇洒不羁的李白,但女人可能更喜欢含情脉脉的王维,这大叔绝对有暖男的潜质,怪不得呼风唤雨的姑姑欲罢不能。 “摩诘喝茶!” 李瑛笑容满面的招呼王维落座。 “谢殿下,但是臣不喝,我要留着力气骂李白这个伪君子!”王维拱手致谢,故意把话题引到了李白头上。 “适才我让太白把你一块请回来,他却说不认识摩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人的内心都有八卦心理,无论男人还是女人,李瑛就算贵为太子也不例外。 王维立即气呼呼的把发生在前几天的事情道来。 “殿下,微臣也不瞒你,臣与持盈道长相识二十载有余,互为知己,此事在长安已经不是秘密。” “嗯。”李瑛颔首,示意王维继续说下去。 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孟浩然、崔颢、岑参假装过来叙话,俱都讪笑着静听八卦。 对于王维来说,知道李白伪君子面目的人越多越好,所以他毫不避讳,继续侃侃而谈。 “世人都知道,玉真喜欢有才华的人,而李太白人品虽然差了一点,但论才华的确是我大唐之翘楚。 就在几天前,我带着太白前往玉真观拜谒公主,介绍他认识一下同样才华横溢的大唐公主。 玉真喜欢饮酒,李白也喜欢饮酒,而且他们都是大酒量,喝到最后,王维不胜酒力。” 包括李瑛在内,大家都竖起了耳朵听,因为所有人都意识到,接下来很可能会有香艳的事情发生。 王维继续道:“我喝多了,被小道姑扶下去休息,一睡就是一个时辰。我醒来之后便来前殿,却发现李白在给玉真表演羯鼓,他赤膊上阵,一边敲一边吟诗……” 就这…… 李瑛心中暗自嘀咕了一声,很想问问王维,“他们睡了没有?” 不过,话说自己这个亲姑姑也真是够风流的,对于有才华的男人抵抗力简直为零,要是王维不来的话,接下来怕是会上演少儿不宜的画面了…… 你看,李白这都袒胸露乳,赤膊上阵了,一会持盈道长怕是也要脱。 王维俩手一摊,对着李瑛还有站在门口的岑参、崔颢等人道:“你们说我这是不是引狼入室?李白是不是伪君子,把我灌醉了勾引……” “王摩诘,你放屁!” 伴随着一声高昂的骂声,却是李白迎接贺知章归来,“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王维指着李白大骂:“你都快光膀子了,还骂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可真是君子啊!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你不懂吗,你枉写了这么多诗,伪君子,啖狗肠!” 唐朝的骂人可不像李瑛穿越前带着脏字,而是骂一些“田舍奴”、“狗鼠辈”或者开地图炮骂“高丽奴”、“新罗婢”等等,而“啖狗肠”的意思就是吃狗屎的家伙! 听到王维大骂自己吃狗屎,李白顿时火冒三丈,马上还以颜色。 “软饭奴,你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李白确实喝多了,但你说我光膀子那纯属污蔑,我只是表演羯鼓的时候过于投入,把衣襟挣开了。” “我不知道你跟持盈道长什么关系,只知道她是个才华横溢的化外之人。难道只允许你王维作诗夸他,难道就不让别人写诗夸她?这是什么道理?莫非道长是汝之妻,贺监当年还给道长写诗了呢,你怎么不骂贺监?欺负我一介布衣乎?” 跟在后面的贺知章无辜躺枪,急忙开口:“李太白休要胡言乱语,我与公主交流诗词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当时还有几位才子在场,切不可胡言乱语!” “软饭”一词出现在汉朝,乃是由卓文君在《凤求凰》里面所做,意思跟现在基本一模一样。 见李白骂自己吃软饭,王维气得面红耳赤,挽袖子攥拳道:“啖狗肠的伪君子,好色的小贼,你过来,看我不打死你!” 李白也是针锋相对,挽起袖子来说道:“好好好……就让殿下与贺监做裁判,看看谁打死谁?” 吴道子和岑参急忙拉住李白,孟浩然和崔颢则拉住王维,一起规劝:“两位息怒、里面必然有误会!” “行了!” 李瑛再也忍不住,拍案而起,叱喝道:“你们两人可是大唐屈指可数的文豪,就这样在诗馆里像泼妇一样骂街?咱们干脆改名叫‘开元骂馆’算了,还写什么诗,像骆宾王一样写文章骂人来的多痛快?” “哼!” 王维这才撸下袖子,啐了一口唾沫,“啖狗肠!” 李白也不示弱:“呸……软饭奴,伪状元!” 就在这时,外出考察归来的汪伦急忙上前抱住了李白:“哎呦……李太白,你昨夜喝的酒还没醒啊?” 一边笑着向李瑛和王维道歉:“都是汪伦的错,昨夜劝太白兄喝了太多酒,殿下恕罪,王御史恕罪!” 李瑛挥手道:“带太白下去反省,诗馆之内污言秽语,成何体统?” “是、是、是!” 汪伦和岑参一边一个扯着李白就往下走,李白还是一脸的不服气,本来还想骂几句,但被汪伦狠狠地瞪了一眼,最终憋回了肚子里。 最为难的就是孟浩然,他跟李白、王维都是好友,现在帮谁也不是,只能郁闷的蹲在书房门前,好像犯错的人是他一样。 “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你俩简直是无聊至极!” 第83章 霹雳手段 这种感情纠纷,李瑛实在不好妄加评论。 第一,李玄玄是自己的姑姑,她深得李隆基的宠爱,得罪了她后果很严重。 而且,以李瑛穿越者的见识来看,这个姑姑是有问题的,你既然跟王维情深似海,又何必撩拨李白? 一个聪明的女人应该掌握适当的分寸感,而李玄玄并没有,甚至趁着王维睡着了跟李白搞起了暧昧,只能说十有八九是故意为之。 至于李白赤膊上阵,那就是王维和李白各执一词,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这件事也就只有玉真公主知道真相。 第二,李白和王维都是当世的顶尖诗人,一时之瑜亮,得罪哪个都不好,所以最聪明的办法是和稀泥。 “呵呵……摩诘啊,或许你误会太白了,改日咱三个一起上终南山,当面问清姑姑。若是李白失态了,我让他向你赔罪!” “呵呵……不必了。” 王维忽然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发出一声略带伤感的笑容。 自己凭什么闹?自己是玉真公主的什么人? 玉真公主的作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从前自己为什么不闹? 无非就是因为李白是自己带上山去的,李白却当面挖墙角,自己咽不下这口气而已! 贺知章刚才无辜躺了枪,急着想把话题岔开,抚须道:“殿下说有新作要让老臣鉴赏?不知新作何在?若是没有,老臣就回秘书省了。” “有、有、有……就在开化坊。” 李瑛当即抓住贺知章的手,牵着他出了门,并示意诸葛恭陪好王维。 吴道子没了人陪,只好与崔颢去找李白喝酒,只留下孟浩然一个人在院子里思考人生。 李瑛邀请贺知章上了自己的马车,王维骑马随后,用了小半个时辰就来到了大兴土木的开化坊。 “见过殿下!” 至今李瑛不知道名字的将作丞急忙上前施礼,并笑着与贺知章打招呼:“哎呦……这不是贺老啊?” “去忙你的!” 李瑛虽然现在没权势,但也不想拉拢一个项目经理,因为这对自己几乎没有帮助。 “贺监,随寡人来!” 李瑛带着贺知章穿廊过院,最后在一处独立的院落门前停下脚步。 此刻,吉小庆正指挥几个匠人在门檐下悬挂金边蓝底的牌匾。 “贺监你看看,这牌匾上的字写的如何?”李瑛笑问。 贺知章也是大唐历史上数的着的书法大家,背负双手看了一眼,正想说写的不怎么样,这才发现两个字赫然正是“贺府”。 “殿下此乃何意?” 贺知章有些懵圈,难不成太子要送给自己这座府邸吗? 这座宅子目测至少有四五十间房屋,位置比自己卖掉的那座位于崇业坊的还要好,怕是价值要在一百万钱之上? 这可是赤裸裸的“交构大臣”,圣人知道了怕是要雷霆震怒。 不过话又说回来,自己一个秘书监,掌管书籍、典藏的,手里的权力还不如长安令,太子结交自己有什么价值? 王维看的傻眼了,负手不敢发表意见。 李瑛笑道:“贺监莫要多心。你也知道,这座府邸乃是父皇赏赐给我修建皇家戏苑的,只是这座宅邸实在太大,全部用来建戏苑实在浪费。 故此,寡人才让将作监分割出一部分建了独立宅院,用来居住。 贺监乃是当朝第一年长之人,已至耄耋之年,每天却要辛苦的从敦义坊跑到大明宫上朝,一来一去,至少需要三个时辰。 这不符合父皇的治国之道,更不符合睦老尊长的社会风气,故此寡人才将这座宅邸赠予贺监暂居。” “呵呵……” 贺知章已经笑的合不拢嘴,自从早朝搬到大明宫之后,自己简直是硬撑,每天光在路上就要消耗三个时辰。 而从开化坊到大明宫节省了一多半的路程,那对自己这把老骨头来说,可是轻松多了。 李瑛解释道:“当然,这座宅院还是朝廷的,寡人只有使用权,并没有拥有权。我只能借给贺监暂住,等你将来致仕了,这座房子是要还回来的。” “这已经很好了。” 贺知章一脸满足,七十八岁的脸上写满了喜悦,“若没有殿下的援手,老臣怕是会累死在早朝的路上……” 王维对于李瑛的安排心服口服,作揖道:“殿下宅心仁厚,以老为尊,简直是天下楷模。” 贺知章略作思忖道:“老臣也不能让殿下作难,万一有人攀比,殿下不好为人。这宅子我便租了,每月付给殿下三两银子。” 贺知章作为从三品的官员,每个月的月俸为六千钱,那就是六两银子,拿出一半来付房租应该问题不大,毕竟他还有禄米和职田等收入。 “若是贺监方便,付房租也可,每月二两!”李瑛爽朗的答应下来。 “好好好,那就二两,多谢殿下给老臣每年给老臣节省十两银子,今天晌午臣请客,咱们去明月轩开怀畅饮。”贺知章心情大好,决定做东请客。 每天不用再受颠簸之苦,贺知章心中高兴,又派了随从前往御史台邀请李适之过来共饮,四个人在雅间喝茶等候。 …… 大明宫。 就在这时,正在大明宫温室殿纳凉的李隆基已经收到了消息。 “哦……去开元诗馆的除了贺知章之外还有王维?”李隆基半躺在卧榻上问道。 高力士赔笑道:“呵呵……圣人勿忧,贺知章已经是七老八十的人了,除了喝喝酒写写诗,还能做什么?至于王维……呵呵,他们都是一路人。” 高力士本想说王维就是一个百无一用的书生,但想起玉真公主,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李隆基颔首:“只要太子不想着交构大臣,结党营私,他做生意谋钱、写诗赋扬名,甚至贪恋女色,朕都不会管他……” “呵呵……圣人慧眼如炬,太子现在的确更加好名。他写诗、他写戏,都是为了让世人知道他的才华。” 高力士帮李隆基轻轻捶背,推测道:“现在看来,他把萧至忠府邸分出来的那一块,是要暂时借给贺知章住了。” “尊长睦老,此举可为!” 李隆基抚须:“朕当初还以为他狗胆包天,要建一处别院,偷偷摸摸的在外面住,幸好他心里有数。” 说着话露出狠戾的眼神:“他若是敢挑战朕的底线,朕保证会让他知道什么叫做霹雳手段!” “呵呵……殿下的孝心还是可以的。” 高力士几乎每次开口之前先笑,这也是他伴驾二十多年得出来的经验,即使说错了话,笑容也可以把圣人的怒火降低一半。 “这不,适才那个曹班主告诉奴婢,说太子这段时间又把《牡丹亭》的戏本扩写了,从三十出扩充到了五十五出。呵呵……圣人不用再担心看完之后,无事可做了!” “甚好!” 李隆基高兴的击掌坐了起来,“今日下午,让戏班子的人从头重新给朕演一遍。” “奴婢遵旨!” “对了,八郎现在什么情况?” 李隆基接过茶水滋润了下嗓子,又想起了被贬到常山郡的老八李琚。 高力士道:“据侍卫禀报,常山郡王到了真定县之后要么酗酒要么钓鱼,一副胸无大志的样子,圣人勿忧!” 李隆基放下茶盏,肃声道:“这是朕外放的第一个儿子,千万要盯紧了,他若是敢有不轨之举,立即施以雷霆手段。” “喏!”高力士弯腰领命。 “对了,今天李林甫所奏的事情,高将军怎么看?” 李隆基翻了个身,继续躺在床榻上,等着武惠妃稍后过来共进午膳。 第84章 枕头风吹晕李三郎 “老奴只是一内臣,朝廷大事就不置喙了?” 高力士知道李隆基问的什么事情,但却不急于发表看法,人员调度的事情自己尽量不要掺和,免得让圣人觉得自己对权力感兴趣。 李隆基笑笑:“你可是正三品的右监门卫大将军,也算是朝廷武官,在节度使任命上,你是有话语权的。” 由于吐蕃来势汹汹,李隆基半月前调原河朔节度使崔希逸前往河西担任节度副使,与陇右节度使王忠嗣互为犄角,伺机反攻。 当前的河西节度使由李隆基的四子,棣王李琰遥领,所以崔希逸到任后只能担任节度副使。 兵部尚书牛仙客建议,由于前线战事紧张,由棣王李琰遥领的河西节度使、寿王李琩遥领的剑南节度使应该让出来,交给有能力的将军担任,这样便于指挥作战。 棣王李琰孤立无援,没人在乎他这个虚职,甚至李琰自己都不在乎。 但寿王李琩有武惠妃一党的支持,牛仙客的提议甫一提出,就遭到了武惠妃党羽的激烈反对。 最终,是否撤销皇子遥领节度使的事情未能达成一致,李隆基宣布改日再议。 除此之外,由于崔希逸调到河西担任节度使,他原先担任的河朔节度使就空了出来,必须马上有人填补这个空缺。 于是,宰相李林甫站出来举荐太原尹皇甫惟明接任河朔节度使。 皇甫惟明虽然目前担任文职,但他是懂兵法的,他曾经在左卫、左骁卫担任过中郎将,也在单于都护府担任过副都护,曾经指挥过击破靺鞨的战斗,算得上文武双全。 但李隆基有一点不太明白,据说李林甫和皇甫惟明私交一般,为何李林甫要举荐他担任如此重要的职位? 难道李林甫真的这么大公无私,为国荐贤,甚至大度到举荐政敌? 如果张九龄这么做,李隆基相信他的人品。 但李林甫的人品,李隆基不相信。 用他担任宰相是看上了他的能力,但在人品方面,李隆基却不完全信任。 高力士给李隆基捶着肩膀,笑道:“老奴对军事一窍不通,圣人又不是不知道。如果圣人实在无法决断,就派人去翊善坊把阿翁请来,听听他的意见。” 高力士嘴里说的阿翁,自然是指杨思勖。 李隆基摆手:“罢了……虢国公今年已经八十四岁了,就不要再让他操劳了。” “惠妃娘娘驾到!” 伴随着内侍的一声吆喝,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武惠妃走进了温室殿,“圣人,想臣妾了没有?” 一番嬉闹之后,武惠妃看似无意,实则别有用心的问道:“大家为何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 唐朝皇帝的称呼一般有“圣人”和“陛下”两个字,但私底下关系比较近的平辈往往也会称呼为“大家”。 “唉……还不是为了吐蕃的事情闹心!” 李隆基接过武惠妃递来的荔枝边吃边把心事说了一遍。 “吐蕃来势汹汹,边疆必须调整,但牵一发而动全身。现在朕面临两个问题,寿王和棣王遥领的节度使是否免除,皇甫惟明是否调任河西节度使?” “大敌当前,臣妾以为应该听宰相的!” 武惠妃贤惠的给出了建议,以皇后的语气道:“牛仙客乃是做过河西节度使的人,他一定知道节度使遥领的坏处。太平时期,琩儿遥领节度使还行,现在起了战争,他能懂得什么?臣妾支持免了他遥领的节度使……” “哦……呵呵,爱妃真有格局!” 李隆基竖起了大拇指,“朕还担心免了琩儿的节度使,你会生气呢,你能理解,朕就好办了!” 武惠妃继续给李隆基剥荔枝:“臣妾岂是鼠目寸光的女人?臣妾认为,除了琩儿的剑南节度使应该免除之外,李琰的河西节度使也应该免除,给边将们去掉掣肘,让他们全力施为,收复山河。” “好……就听爱妃的!” 李隆基鼓掌叫好,吩咐高力士道:“马上去中书省传旨:即日起,免去棣王琰所领之河西节度使,免去寿王琩所领之剑南节度使。由崔希逸升任河西节度使、田仁琬升剑南节度使、皇甫惟明调任河朔节度使。” “喏!” 高力士答应一声,立刻亲自前往中书省传旨。 “你们都退下!” 高力士前脚刚走,武惠妃就斥退了温室殿里的太监和宫女,然后撩拨起了李隆基,很快就共赴巫山。 雨住云收,武惠妃躺在李隆基的怀里,幽幽的道:“陛下,别的皇子都有遥领的职位,琩儿没有怕是会自卑,陛下应该再赏赐他一个职位。” “嗯……爱妃觉得什么职位合适呢?” 李隆基觉得这个要求不过分,轻抚武惠妃的秀发,问道。 “荣王目前担任京兆牧,那就让琩儿去洛阳或者太原担任府牧?” 武惠妃故作沉吟,“不过呢,还有李琰,他是老四,应该先照顾兄长。那就让棣王遥领河南牧,让琩儿遥领太原牧?” “嗯……爱妃真是通情达理!” 李隆基很是满意,随即招呼一声,“来人?” 话音落下,年近五十岁的林招隐走了进来,抱着拂尘作揖:“请圣人吩咐。” 李隆基说道:“你马上去中书省传朕旨意,棣王李琰改任河南牧,寿王李琩改任太原牧。” “老奴遵旨!” 林招隐又匆匆离开温室殿,快步前往中书省传旨。 皇城位于太极宫南面,在承天门和朱雀门之间,三省六部九寺五监、翰林院、秘书省、御史台等中枢衙门全部设在这里。 但皇帝现在搬到了大明宫居住,从太极宫到大明宫奔波一趟,至少七八里路程,于是中书省、门下省、尚书省、御史台又在大明宫设置了衙门,这样能够以最快的速度传达天子的号令。 高力士前脚来到中书省传旨:崔希逸升河西节度使、田仁琬升剑南节度使、皇甫惟明调河朔节度使。 这让李林甫喜出望外,这意味着他调皇甫惟明离开太原的计划成功了,而且还成功的把自己的亲信田仁琬推上了剑南节度使的位子,当真是好事成双。 在这件事上,他唱白脸,牛仙客唱红脸,配合的天衣无缝,李林甫很满意。 但让李林甫没想到的事,高力士前脚刚走,林招隐就匆匆赶到了中书省。 林招隐是内侍省知事、左龙武军大将军,在宫里的地位仅次于高力士,他大晌午的来到中书省,自然不是来闲聊串门。 “林将军所为何来?” 李林甫抱拳施礼,对于这个盟友态度谦恭。 林招隐当即道明来意:“圣人让我来传旨,寿王琩改任太原牧,棣王琰改任河南牧。” “什么?” 李林甫如遭雷击,差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寿王被改任太原牧了?” 第85章 宰相鼻子不好牵 大唐王朝三大都城。 京城长安、东都洛阳、北都太原。 这三个都城的规格都是府,地位在州之上,首席行政长官叫做府尹,级别为从三品。 在三府府尹之上,还有一个不常设置的牧,级别是从二品。 譬如,六皇子荣王李琬目前就担任京兆牧,而且恰巧长安就是京兆牧的下辖,所以包括京兆府府尹萧炅在内的官员经常到荣王府禀报政事,李隆基对此也是默许。 武惠妃突然这个时候把李琩弄到了太原牧的位子上,置当晚自己和杨洄的约定而不顾,其目的不言而喻。 “武氏这是想要抓住老夫的小辫子啊!” 送走林招隐之后,李林甫气得咬牙切齿。 “臭女人,真是反复无常,不是说好了由杨慎矜出任太原尹吗?你现在把李琩推到太原尹的位子上,不就是在向老夫示威?” “果然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这一刻,李林甫有些后悔。 后悔自己为了把李琩推上太子之位,把李瑛得罪的太狠。 前面打击杜希望,削弱李瑛的威望还情有可原;这次栽赃李瑛使用“厌胜之术”诅咒圣人的阴招实在太恶毒了。 更要命的是,这个计划还被李瑛发现了,以至于现在成了不死不休的仇人。 尽管李瑛现在又是作诗又是唱戏,今天忙着经营开元诗馆,后天又倾心于建设“皇家戏苑”,看起来与世无争,醉心于传播名声…… 但李林甫却知道这很可能是假的,李瑛在韬光养晦,在熬日子;只要把李隆基熬死,他就可以登基称帝,到时候自己很可能会面临满门抄斩的下场。 “和李瑛结下了死仇,想要化解是不可能了。” 李林甫急的在书房内来回踱步,好似热锅上的蚂蚁,“但我如此帮助李琩,武惠妃母子却对我诸多猜忌。甚至打算跑到太原拿捏住我的把柄,这样的李琩上了位,我又怎能安度晚年?” 李林甫承认,自己之所以能够登上相位,前期多亏了武惠妃的举荐和枕头风。 可自己也投桃报李,全力帮助他们娘俩扳倒李瑛了,现在李琩突然出任太原府府牧,明显就是想要拿捏住自己的把柄。 “看来武惠妃对我把皇甫惟明调离太原的动作很感兴趣,所以让李琩遥控太原的局势,只为抓住我的把柄,牢牢牵着我的鼻子为他娘俩卖命,真是最毒妇人心!” 李林甫双眼通红,在书房中来回踱步。 他深知自己得罪的人太多,一旦哪天失了宠,下场绝对比萧嵩、韩休、张九龄这些人惨上无数倍! “阿嚏!” 李林甫莫名其妙的打了一个喷嚏,忽然灵光乍现,一个念头涌上心田:“既然武氏母子如此待我,老夫何不另外选择一个太子?” 李隆基的嫔妃总共为他诞生了三十个儿子,其中八个夭折,目前还有二十二个在世。 目前年龄最长的是今年三十四岁的庆王李琮,年龄最小的是只有五岁的凉王李璿,而太子李瑛是老二,目前二十七岁。 李琩被排除了,李瑛是现任太子,那些十来岁以下的小娃儿基本也没可能,李林甫不觉得自己有效仿霍光的机会。 李林甫知道,想扶持新太子光靠自己不行,必须皇子有这个意愿和能力,自己再推波助澜,内外结合才有希望取代李瑛。 这样分析一番之后,李林甫有了三个目标。 “忠王李玙,他是老三,若是扳倒了李瑛,按照顺序应该由他上位。” “荣王李琬,他有庆王李琮的支持,目前刘华妃也是宫中唯二的妃子之一,如果李瑛被废黜了,李琬有很大的机会登上太子之位。” 但让李林甫有些不放心的是,李琬人品端正,获得了朝野的一致称赞,真要把他推上太子之位,将来登基称帝,是否能容得下自己这样的奸臣? “奸臣,呵呵……” 李林甫发出一声苦笑,“又有哪个人愿意做奸臣?我不做奸臣,不让天下人骂我,圣人又怎能容得下我?” 李林甫甚至觉得,这天下骂自己的人越多,自己反而越安全。 李林甫心中的第三个人选就是永王李璘。 别看这小子长得丑陋,但野心极大,而且做事干练凶狠,李林甫早就通过耳目把这个永王做的事情掌握的一清二楚。 这小子在长安城外暗中蓄养了上百名死士,没事就以出城打猎为借口操练他们,看起来绝不是个安分的主。 而且李璘的母亲郭顺仪出自太原郭氏,乃是太原屈指可数的望族之一,他的舅舅郭虚己目前担任兵部侍郎,有很大的可能外调担任节度使。 甚至就在前年,李林甫刚刚拜相,年轻的李璘就登门造访,给他送了一箱子黄金,希望李林甫能支持他取代李瑛做太子。 当时李林甫还只是三号宰相,排在张九龄、裴耀卿之后,自然不敢答应,便以开玩笑的方式打发年轻的李璘离开。 但通过这件事,李林甫看清了李璘这个人胆子大,做事果断,因此不想与他结仇,纵然发现了李璘蓄养死士的事情,也没有禀报给李隆基。 相比之下,太子李瑛的外戚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他的母亲赵丽妃本来只是一个歌姬,不要说望族,甚至连寒门都算不上,这也是李林甫敢打击李瑛的重要原因。 须臾之后,李林甫打定了主意:“老夫先给惠妃母子一个机会,若是她们继续咄咄逼人,想要牵着我的鼻子,就别怪老夫另择明主了!” 至于选择谁,李林甫现在还拿不定主意,他只能一步步考察,慢慢接触以上三个皇子,再确定合作目标。 …… 开化坊,一座叫做明月轩的酒楼。 大唐朝廷并不禁止上班时间喝酒,所以明月轩里面不乏身着各色官袍的达官贵人。 但像贺知章这种身穿紫袍的高官却是稀客,因此酒楼掌柜给安排了位置最好的雅间。 贺知章、王维在房间里陪着李瑛品茗,诸葛恭与伍甲等侍卫则守在门口。 等了大概半个时辰之后,御史大夫李适之这才姗姗来迟。 由于今天公务繁忙,他本不想来的,奈何贺知章再三派人邀请,李适之只好在处理完了手头上的公务后前来赴宴。 “殿下恕罪,老臣绝非故意怠慢,实在有事耽误!” 李适之一进门就鞠躬作揖,态度谦恭。 “寡人知道县公忙,哪里敢有怪意,快坐、快坐!” 李瑛态度更加谦虚,俨然执晚辈之礼。 李适之是李承乾的孙子,李瑛是李治的曾孙,论起血缘关系来很近,李瑛还得称呼李适之一声“皇叔”。 李适之因为并非长房出身,所以没能继承李承乾的爵位,目前被封为“清河县公”,属于三等公爵。 但李适之目前身上有个牛逼的官职,那就是御史大夫,官居从三品,乃是御史台的话事人。 别看他的级别跟贺知章一样,但其实权相当于李瑛穿越前的z央j检委z席,手下的马仔专门负责弹劾官员,绝不是贺知章这个国家图书馆的馆长能够相比的。 这也是李瑛耐着性子等候李适之的原因,真要是能把他拉进自己的党派之中,那绝对是一员虎将。 虽然难度很大,但通过“饮中八仙诗”,李瑛已经给李适之留下了不错的印象,而且两人也喝过酒,这次算是第二次。 贺知章和李适之私交甚笃,而且算是长辈,因此坐着没有起身,挑眉问道:“殿下给老朽解决了住房问题,故此邀请你来庆贺一番,适之何故姗姗来迟?” 第86章 我的政敌是李隆基 李适之也不避讳,开门见山的说道:“圣人刚刚下了口谕,中书省在拟旨,准备调皇甫惟明前往河朔担任节度使,同时免去寿王的剑南节度使、棣王的河西节度使。” 李瑛假装漠不关心,实际上在竖起耳朵听。 这可是朝廷中枢的大事,搁在从前,自己被困在十王宅,根本无法听到。 从这一点上来说,自己作诗、唱戏换来的开元诗馆、皇家戏苑都发挥了桥梁作用,虽然自己现在不能参与政事,但至少不再是一无所知的聋子。 “皇甫惟明出任河西节度使?” 李瑛心里暗自嘀咕一声,“这人不是太原尹吗?怎么调到前线打仗去了?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操纵?” 坐在下方的王维拿起酒壶来给三位贵人斟酒,嘴里问道:“亚台,这消息可是准确,那皇甫惟明可是个文官,他能统兵?” 王维的职位是侍御史,李适之正是他的顶头上司,所以尊称为“亚台”,这就像后世人们熟悉的“使君”“中堂”等称呼一样。 王维虽然只是个六品的御史,在李适之手下一抓一大把。 但由于李适之热爱诗歌,因此十分喜欢王维,平日里多有照拂,甚至王维中状元的诗篇都是李适之钦点并推荐给李隆基的,因此两人还有师生关系。 李瑛坐在中间,李适之和贺知章一左一右。 李适之说道:“中书省已经拟旨了,肯定准确。而且举荐皇甫惟明前往河朔担任节度使的乃是首相,圣人肯定准奏。” 李瑛知道自己身份敏感,所以一言不发,但耳朵却没有放过一个字。 【听说皇甫惟明跟李林甫政见不和,甚至有些交恶,而李林甫竟然举荐他前往河朔担任节度使,莫非是为了拿下太原尹的位子?】 李瑛在心中暗自沉吟。 【十有八九是这样,莫非老吕他们在太原有了新发现,所以李林甫沉不住气了?】 不过,李瑛现在根本没有扳倒李林甫的打算。 而且有这个打算也扳不倒! 那个姓梁的已经死了,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他是李林甫派来的,李林甫完全可以反咬一口自己污蔑。 毕竟没人认识死去的梁庆,但认识孙虎这个太子府侍卫副统领的却是一大把。 李林甫完全可以反咬自己管教不严,导致下人使用巫蛊之术诅咒圣人,弄不好自己的太子之位要被废黜。 “毕竟,我的政敌是李隆基。” 李瑛在心里叹息一声,局势看的越来越清晰。 只要李隆基还坐在皇帝的宝座上,他就会把自己视为眼中钉,没有李林甫也会有张林甫、王林甫。 李林甫、武惠妃等人敢陷害自己,还不是由于李隆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是故意纵容,他们才会有恃无恐。 如果李瑛手里有一支五千人的队伍,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偷袭大明宫,挑战一下玄武门继承法。 但是,他没有! 别说五千人,就算五百都没有,整个太子府加上婢女和老妪,才不过四百多人。 所以,李瑛只能继续苟下去,等待机会。 见李瑛不说话,李适之知道他是故意避免涉足政事,当即笑着岔开话题:“贺监适才说你解决了住房问题,不知道如何解决的?不会是吉温打折卖给你了?” “嘿嘿……吉温这厮嘴臭心黑,他就算打五折,老夫也买不起啊!” 贺知章举起酒盏一饮而尽,“这件事说起来亏了太子殿下。” 当下由王维把这件事情大致的对李适之说了一遍,李适之听完后大加赞赏,竖起大拇指道:“殿下尊老爱长,不愧是我大唐储君,此事当多加宣传,让朝野皆知殿下仁义之名。” “呵呵……举手之劳,县公谬赞了!” 李瑛当然巴不得李适之替自己站台,但嘴上却必须谦虚几句。 四个人开怀畅饮,李适之与贺知章不愧是饮中八仙之一,喝起酒来就忘了工作,直言下午不去了,天大的事情等到明天再处理! 两人一个秘书省的老大,一个御史台的老大,除了皇帝之外也没人敢管他们,因此这场酒直喝到日薄西山,方才散场。 李瑛头一次喝这么多,拱手告辞:“贺监、县公,寡人就此别过!” 贺知章亲自送李瑛上马车:“明儿个老臣便搬过来,免得哪天被累死在早朝途中。” 在二十名侍卫的簇拥下,李瑛返回了太子府,其他人各自回家。 而诗馆那边,喝多了的李白还在大骂王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等着哪天自己非要喊上太子,一块前往终南山玉真观拜见玉真公主,当面问问自己到底有没有失态? “行了、行了……这事终究是你不对!” 胖乎乎的汪伦搀扶着李白,将他送上了床,“玉真公主是谁啊?那可是圣人的亲妹妹,可不是咱们惦记的,还是醉月楼的姑娘适合你。” “胖子给我滚!” 李白大怒,“今日友尽,你去找那个软饭奴称兄道弟好了!” 汪伦毫不生气:“嘿嘿……今日已尽,明日重新做友人。” 孟浩然摇头:“这诗馆我怕是待不下了,找个机会向殿下辞行,还是田园山水更适合我。” “千万别和太白一般见识!” 崔颢急忙挽留,“他喝了酒就是这副德性,醒了酒就好了。” 岑参也挽留:“酒后之言,莫要与他计较。我已经修书给襄阳的杜子美,再过些日子他便进京了,你不与他见见岂不可惜?” “唉!” 孟浩然摇头叹息,回屋睡觉。 李瑛回到太子府的时候,天色已黑,鼓楼又响起了暮鼓的声音。 诸葛恭来报:“齐丁今儿个下午悄悄回来了,正在寝房等候殿下召见。” “快带他来书房!” 李瑛急忙在书房召见了齐丁,询问他太原发生的事情。 齐丁当即把事情大致的说了一遍,先是官差发现了被埋在院子里的两具女尸,自己去打探动静的时候遭到三个江湖游侠跟踪,武雷等三人被偷袭杀害,危急关头吕奉仙杀到,救了自己跟陆丙、杨铁心的性命。 “这三名游侠可曾擒获?”李瑛问道。 齐丁摇头:“击杀两人,逃走一人,身上毫无线索,但十有八九是李林甫派出善后的人。” 李瑛点头:“这就对了,怪不得李林甫急着把皇甫惟明调离太原,这是想把他的心腹推上去收拾残局。” 齐丁又禀报道:“吕爷带着陆丙和杨铁心押解着孙虎去镇州了,特地命小人回来报信。” “你休息一日,后天再去镇州寻找老吕,有情况随时来禀报寡人。” 李瑛拍了拍齐丁的肩膀,伸手从抽屉里拿出来一块碎金子,塞到了齐丁的手里,“辛苦你了,这些拿着给家人买些衣衫。” “多谢殿下赏赐。” 齐丁作揖谢恩,转身离开。 齐丁走后,李瑛一个人坐在书房里思忖局势,不由得哑然失笑。 “看来李林甫确实有些害怕,毕竟一旦坐实了他使用‘蛊术’的事情,无论是栽赃陷害还是诅咒圣人,这都是抄家的大罪。 不过呢,我现在还没有扳倒你的打算,这出戏你接着演便是,老子以不变应万变。随便你上蹿下跳,说不定跳着跳着,就露出破绽来了呢?” 至于李林甫谋求太原尹之事,李瑛懒得搭理,而且也没有能力阻止,李隆基想让谁当就让谁去当呗! 今天和李适之相谈甚欢,李瑛很高兴。 如果能够成功的把李适之笼络成自己的党羽,那绝对可以大幅提升自己的实力,毕竟李适之的身世和职位都不是贺知章能比的。 而且李适之也喜欢诗歌,自己打着作诗的幌子和他来往,能够很好的麻痹李隆基。 这也给李瑛指明了一个方向,以后交构大臣的时候,尽量拉拢有才华的,这样李隆基问起来,自己就可以说是交流文化。 信不信是李隆基的事情,但借口必须找好! “抽空去一趟终南山,我这个姑姑也是个妙人,跟她搞好关系,对我的前程绝对有好处。”李瑛放下茶盏,心里暗自打定了主意。 第87章 太子出城 次日早朝。 宰相李林甫宣布了圣人的几项重大任命。 崔希逸升任河西节度使、田仁琬升任剑南节度使、皇甫惟明调任朔方节度使;棣王李琰遥领河南牧、寿王李琩遥领太原牧。 “陛下圣明!” 在李林甫宣布完毕之后,副相牛仙客率领文武百官齐声称颂。 等着官员们拍完了马屁,李林甫捧着笏板奏道:“太原乃是国家重镇,大唐陪都,既然寿王不能到任,府尹位置一日不能空缺,必须马上任命。” 李隆基抚须颔首,扫了一遭脚下的臣子,肃声道:“李卿言之有理,何人可担任太原尹,可有推荐人选?” 李林甫目光扫向其他人:“尔等可有人选举荐?” “臣举荐御史中丞杨慎矜出任太原尹。” 李林甫话音刚落,卫尉少卿杨洄就站了出来。 这是昨夜两人长谈的结果。 从大明宫回到家中,李林甫立刻就派李普把杨洄请到家里,一顿劈头盖脸的质问,让他去大明宫问问武惠妃举荐李琩遥领太原牧到底是何用心? 杨洄见李林甫大动肝火,当然是赔罪认错,并辩称这应该是圣人的意思,我丈母娘一个妇道人家能有什么坏心思? 李林甫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第一,明天早朝武惠妃的党羽必须全体力保杨慎矜出任太原尹。 第二,由罗希奭的弟弟罗希辋出任晋阳县尉。 两个条件,不管哪个落空,从今以后宰相派和惠妃派再无瓜葛,甚至不排除在惠妃谋求后位、李琩谋求太子之位的时候,站出来唱反调。 见李林甫动了怒,杨洄不敢怠慢,拉上老婆咸宜公主连夜进宫求见武惠妃,转达了李林甫的意思。 武惠妃自知理亏,也不敢过分得罪李林甫,便让杨洄次日早朝暗中串通自己的党羽,一起举荐杨慎矜出任太原尹。 只要拿下太原尹,下面的官职还不是随便摆弄,有太原尹的举荐,太原牧的批复,上报给吏部也就是走走过场的事情。 杨洄话音刚落,光禄卿裴敦复、国子监祭酒徐峤等武氏党羽纷纷站出来表示赞成:“杨御史秉公执法,能力超群,正可担当此任。” 以户部左侍郎张春喜、刑部左侍郎安顺全、太常少卿薛岩松等人为首的宰相派也紧跟着站出来支持杨慎矜出任太原尹。 一时之间,支持杨慎矜的人多达三十余人,占了整个含元殿的将近五分之一。 牛仙客故意站出来唱反调:“臣举荐京兆少尹郭伯道担任太原尹,两者职责相同。郭伯道常年担任少尹,辅佐萧炅,治理经验丰富,由他出任太原府尹,最合适不过。” 郭伯道是李林甫的心腹,他今天领了宰相的授意,没有站出来,而是充作一枚棋子。 而牛仙客看似在跟李林甫唱反调,其实是在配合李林甫,这位当朝副相已经成为了李林甫的应声虫,并且任劳任怨的切换着红白脸,只要李林甫想让他演什么角色,他就会换上什么面具。 李隆基的目光在杨慎矜和郭伯道身上扫了一眼,最终做出了任命:“由杨慎矜出任太原尹,克日赴任,不得有误。” 杨慎矜急忙出列谢恩:“谢圣人信任,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 李瑛打算出一趟长安城,理由就是到城北看看自己的田地。 别看李瑛在城内可以随便溜达,但如果想出城的话,就需要告知十王宅的监院知事,并拿到文牒才能顺利出城。 何谓监院知事? 就是监督整个十王宅的太监头目,是个正五品的宦官,名字叫做丁有贞,是高力士的义子。 一开始,住在十王宅的皇子们要想走出这片宅院,逛逛长安城都需要先向监院知事报告。 但这样严格控制,软禁的意图太明显,所以李隆基听从高力士的建议,采取了在各王府安插耳目的方式监控,以免名声受损。 但监院知事的衙门一直没有撤销,就在十王府的出口。 每天都有十多个宦官当值,记录着哪位皇子出门了,几时出的门,几时回来的。 至于李瑛穿越来的第一个晚上,太子府、光王府、鄂王府的人一起出动,监院知事的宦官还以为他们要造反,吓得逃之夭夭,因此记录缺失。 而皇子们要想离开长安城,需要由监院知事记录报备,并发给文牒,才能顺利的走出城门。 “太子想要出去看看田地?” 徐有贞一边誊写,一边露出狐疑的目光,这位爷也不是第一天知道自己在城外有地,怎么今天突然想要出去看看呢? 李瑛实话实说:“寡人从西域买回来了胡瓜种子,准备大面积种植,所以得先考察下自己的田地。” “原来如此。” 徐有贞管不到李瑛出门做什么,只需要问清楚做什么即可,“几时归来?” “天黑之前。”李瑛说道。 “奴婢遵命!” 李瑛近来风头正劲,先掌管开元诗馆,又经营皇家戏苑,已经可以在长安城自由行动,徐有贞自然不敢为难。 他飞快的制作了文牒,上面注明了李瑛的身份,出城时辰和回城时辰,最后加盖了印章,毕恭毕敬的交给李瑛。 拿到文牒后李瑛翻身上马,在伍甲、司乙等三十多名侍卫的簇拥下前往春明门,打算从这边出城,再顺着旷野向北。 小半个时辰之后,李瑛一行便抵达了春明门。 只见李白、汪伦、崔颢、孟浩然、岑参还有其他十几个诗人早就恭候多时。 原来汪伦经过多日的谈判,最终从李龟年的手里买下了位于城北的那座庄园,总共花了六十八万钱。 诗馆的这些才子们整天闲的无聊,自然不会放过这么一个采风的机会,所以约好了在春明门等着太子一块出城。 他们不像李瑛被监控的这么严,凭借身上的牙牌就可以自由出入京城。 “见过殿下!” 在李白的带领下,众诗人纷纷施礼。 “诸位免礼。” 李瑛寒暄完毕,让守门的金吾卫勘验过文牒,然后策马出了春明门。 “呼……真是豁然开朗啊!” 望着忽然开阔的视野,以及一望无际的青山绿水,李瑛恍若隔世。 掐指算算,李瑛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快两个月了,但却从来没有走出过长安城。 长安城固然宏伟壮观,规模宏大,可每天都被困在里面,李瑛觉得自己就像被养在鱼缸里的观赏鱼。 “总算走出长安城来了,要不干脆跑路算了?” 心头掠过一个可笑的念头,李瑛随即发出一声自嘲的苦笑。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没有李隆基的允许,自己能逃到哪里去? 自己今天敢逃命,明天就有人敢割了自己的脑袋献给李隆基! 李瑛放缓马速,扭头询问身后的汪伦:“汪凤林,还有多久到咱们的庄园?” 第88章 到底谁才是主角? 汪伦急忙催马紧追几步,手中马鞭向北一指:“顺着驿道向北走二十里,绕过大明宫,再向西走十二三里,差不多就能到了。” 李瑛不由得蹙眉:“这条路有点远啊,似乎走景阳门更近一些。” 汪伦赔笑:“确实如此,但这些大诗人们说走城东风景好,还可以看到壮观的龙首原,所以大伙就选了春明门。” 李瑛大笑:“随你们好了,反正寡人有马。” 除了李瑛骑着一匹白色的骏马之外,随行的三十名侍卫也全都控缰佩刀,腰悬箭壶,出城毕竟不比在长安城内,万一撞上贼人,少不了一场恶战。 虽然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但身为侍卫,又有哪个敢懈怠大意?万一太子有个闪失,随行护卫的全都要跟着陪葬! 长安城的东市与西市都有卖马的,根据良劣不等,每匹马的价格在十贯到几十贯,甚至上百贯不等。 毕竟,驽马易得良驹难求,有钱难买心头好,有钱人的世界穷人不懂。 开元诗馆目前登记在册的诗人有二十五人,其中李白拿着相当于十两银子的月俸,崔颢和孟浩然都是五两,岑参经过曲折,也拿到了五贯钱的月俸,其他人则是清一色的三贯月俸。 假以时日,这些大唐的知识分子买马不难,但毕竟初来乍到,就连李白都没有买上马,更遑论其他人了! 要问李白的钱去哪了,答案就是拿来喝酒逛青楼了,一万钱还没到月底就花光了,典型的月光族。 要知道,李白的月俸已经算是天价,毕竟宰相李林甫每个月才拿着六千的月俸。 但今天出城的十三名诗人全部配备了马匹,一人一匹。 开元诗馆总共有二十五名诗人,剩下的不是不想出门,而是因为没有马,毕竟两个大男人同乘一骑,实在有辱斯文。 这就让李瑛有些奇怪,忍不住问李白:“太白,记得你昨天就吆喝着钱花光了,哪来的钱买马?” “全都是汪凤林的杰作。”李白指了指汪伦。 汪伦眯眼笑,像是一只招财猫:“嗨嗨嗨……不瞒殿下,这十三匹马是我买的,总共花了四十万,折合起来每匹马三万出头。” “汪先生真是财大气粗!” 李瑛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甘拜下风,不愧是李白的头号大哥,这财力确实牛皮! 据小舅子薛愿统计,这段时间以来,汪伦在长安城盘下了八个店面,总共花了一百五十万钱,再加上购买李龟年庄园的六十八万,已经达到了两百一十八万。 而且,这笔钱全是汪伦垫资的,李瑛提供的一百万钱目前还没有投入使用,汪伦说留着购买原材料。 在这种情况下,汪伦居然还有财力挥霍,又拿出四十万来购买了十三匹马。 汪伦笑道:“当然,我是个生意人,肯定不会白白的为诗人们做好事,因此我把马租给他们,每天一百钱。” “呃……” 李瑛目瞪口呆。 啧啧啧……这个汪胖子可真是个生意奇才,放在自己穿越前,怕是能跟马腾竞争下全国首富。 “你小子会做生意啊,一个月三千钱,一年下来就回本了,而且母马还能给你生小马驹。” 凉风扑面而来,吹得人神清气爽,李瑛在马上放声大笑,心旷神怡。 李白不屑:“我们来长安一个多月了,也就出了这一次城,指望租给我们,不赔死他才怪!” 汪伦笑眯眯的道:“没事,我的宅子距离东市不远,我就拴在门前出租,我相信那些外地来京城公干的达官贵人肯定趋之若鹜。” “你的宅子?” 李瑛又被震惊了,握缰徐行,“听汪凤林这话的意思,你在长安买宅子了?” 汪伦笑眯眯:“回殿下的话,庶民没地方住,便在常乐坊买了一套宅院。不算大,只有三十多间房屋,花了五十五万。” “汪先生真顶!” 李瑛彻底折服了,这尼玛的那是打工人,这简直就是投资商! 不是,我说在这个世界里究竟谁是主角?今天被你三番五次的几乎惊掉下巴了! 现在已经到了五月下旬,黄土高原的麦子熟了,到处都是黄澄澄一片,勤劳的庄稼汉正顶着烈日,挥舞着镰刀收割小麦。 远处的青山郁郁葱葱,渭河、灞河水流充沛,绕城而过,简直如同一幅美轮美奂的山水画。 诗人们兴致勃勃,或者引吭高歌,或者吟诗作赋,引得田野里的农夫们纷纷停下镰刀,投来羡慕的目光。 一个时辰之后,众人终于抵达了汪伦买下的庄园。 远远看去,只见这座面积大概几十亩的庄园白墙黑瓦,掩映在杨柳之中,很是静谧怡然。 汪伦已经从老家调来了三十多名奴仆听候差遣,此刻庄园里正有七八个仆人在看家,听到动静急忙开门,放汪伦一行进了院子。 汪伦介绍道:“这座院子有房屋两百多间,亭台轩榭一应俱全,一开始李龟年低于一百万不卖,我花了不少心思,才把价钱砍下来。” 提起李龟年,李瑛就想起了穿越前初中时期的一首古诗,作者正是杜甫,诗歌的名字叫做《江南逢李龟年》。 此人是个音乐奇才,恰好李隆基又喜欢音乐,于是李龟年被任命做了宫廷的音乐博士,专门负责皇宫的奏乐,这才有钱在长安城外建造庄园。 “人家要价一百万,汪先生砍到了六十八万,你这砍价的功夫确实厉害。”孟浩然是个老实人,忍不住替李龟年打抱不平。 李白却对过程砍兴趣,搂着汪伦的肩膀说道:“你是如何砍价的?教教我,过几年我要在京城买房子。” “投其所好!” 汪伦笑眯眯的说道,“李龟年喜欢乐器,我先买了一些琵琶、古筝送给他,然后请他喝酒,先让他欠了情分,再谈生意自然就容易了。” 李瑛围着庄园视察了一遍,很是满意。 这座庄园要面积有面积,要房屋有房屋,既可以用来生产肥皂,还能招聘一部分妇女编制手套。 汪伦道:“殿下所说的手套一句话就能听懂,但这个肥皂怎么制造,还需要殿下指教。” 李瑛对于化学可谓一窍不通,只是穿越前写历史小说的时候查阅过一些资料,此刻只能根据记忆来进行尝试。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提前写好的纸笺,上面正是整理好的肥皂制作方法,总结起来大概流程如下。 先将动物的油脂过滤干净,再倒入容器加热,并掺入石灰、火碱,然后加入盐水。等着混合物沸腾后冷却沉淀,同时添加香料,最后等着溶液凝固,就可以切割成小块的肥皂。 “能看懂吗?”李瑛心虚的询问。 汪伦捻着胡须:“似懂非懂。” 其实李瑛也不是很懂,装模作样的道:“你找几个经常制作澡豆的工匠来,把这个制作方子给他们看,就能造出肥皂。” 第89章 太子殿下万岁 汪伦立即找来自己的助手交代了两项任务。 首先招揽几个制作“澡豆”的老工匠来庄园干活,按照李瑛写的方法尝试生产肥皂。 另外再招募周围村庄的妇女到庄园里来务工,编制五个手指头可以单独伸出来的新式手套。 等汪伦安排完了,李瑛又命吉小庆拿出来一个包袱,打开之后里面赫然是十几斤黑色的瓜子。 “这是他们从西域提前送回来的西瓜种子,佃农们刚刚收割了小麦,田地正值空闲,正好可以拿来尝试种植西瓜。” 奉命前往西域采购西瓜种子的人已经去了将近一个月,他们在龟兹买到了一些西瓜种子,便派了两个人快马加鞭送回长安,其他人继续向西寻找更优质的西瓜种子。 李瑛说道:“太子府还有上百斤,汪先生先雇佣一些经验丰富的果农把这些栽培到地里。如果管理得当,估计到八月份就能成熟了。” “这个好说,我自己就能栽!” 汪伦接过包袱,胸有成竹的说道,“别看我年龄不大,我可是个经验丰富的果农,大部分水果我都种植过。只要有肥沃的良田,我保证能种出又大又甜的西瓜。” “不是应该叫做胡瓜么?” 刚刚闲逛回来的李白远远的插嘴,“若是叫做西瓜,我们长安的瓜岂不是应该叫做东瓜?” 李瑛一本正经的纠正道:“胡瓜是胡人吃的,而我们汉人吃的就不能再叫胡瓜,因为产自西域都护府,所以叫做西瓜。” 李白辩解不过,只好认输:“不管西瓜还是胡瓜,好吃才是王道!既然汪凤林吹了牛,李白便拭目以待,希望不要让我失望。” 中午的时候,汪伦安排了烤全羊。 李瑛在二十多个诗人的陪伴下大快朵颐,吃的唇齿留香,赞不绝口。 果然,食物好吃与否,取决于谁陪着吃,在哪里吃! 每次在李隆基身边吃饭,就算面对山珍海味,李瑛也是如坐针毡,远远没有跟这些文豪们大口吃肉来的无拘无束。 李白喝起酒来没完没了,李瑛懒得陪他。 李白只是一介布衣,可以做个无忧无虑的酒鬼,可以每天喝的醉醺醺,天子呼来不上船。 但李瑛乃是大唐储君,还是个危如累卵的储君,片刻的放松还可以,若是像李白一样醉生梦死,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去看看咱们的职田。” 留下诗人们继续载歌载舞,李白带着汪伦、诸葛恭离开庄园,出门视察自己的“职田”。 据诸葛恭说,这座庄园周围都是太子的职田,大概有一千四百多顷,这也是李瑛要求汪伦务必拿下这座庄园的原因。 一千四百顷地,折合一万五千亩,南北长七八里,东西宽三四里,往年由五六个附近的士绅和两百多户佃农耕种,主要农作物为小麦和高粱、黄豆等等。 端午节之前,太子府的胥吏就来告诉他们,等田地里的庄稼收割了之后,这些田地就被收回去了,太子府将会自己耕种,不再对外转包。 士绅们家里有余粮,心中倒是不慌,但那些指着种地度日的佃农们却愁坏了,不知道明年的日子该怎么度过? 也不知道是谁认出了李瑛的身份,正在收割麦子的百姓纷纷扔下镰刀,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 侍卫们如临大敌,纷纷亮出刀剑,围成一道人墙将佃农们挡在周围:“不许再向前,否则立杀无赦!” 面对着侍卫们手中寒光闪闪的兵器,佃农们不敢再向前,纷纷跪在地上磕头。 “太子殿下,我们一家就指望着种地混口饭吃,你不能把田地收走啊!” “殿下开恩,庶民上有老下有小,全指望这十几亩土地,求你再让我种几年,等老娘走了,你再收回去也行啊!” “殿下饶命,这片地就是我们的命根子,你把地收回去我们怎么活啊?求求你发发慈悲,救我们全家一命?” 目睹此景,李瑛不由得鼻子一酸,叱喝道:“伍甲、司乙,快把兵器收起来,面对乡亲们,怎能刀剑相向?” “喏!” 伍甲答应一声,挥手吩咐其他侍卫们把刀剑收了。 “老人家,快快请起!” 李瑛上前把一个年约六旬,白发苍苍,戴着斗笠,赤着膀子的老农扶了起来,“你们放心,寡人会妥善安置你们。” 然后李瑛把自己的条件告诉了这些佃农,田地收回来之后他们有两条路可以选择。 第一,种地经验丰富的可以给自己当长工,跟着汪伦种植西瓜,每天按照三十文钱支付酬劳。 第二,没有成为瓜农的可以去庄园干活,男人参加生产肥皂的工作,女人可以从事制作手套的活路,根据工种不同每天的酬劳在二十钱到三十钱之间。 按照长安目前的行情,一个壮年劳力干一天的活路下来大概二十文工钱,太子竟然能给到三十文的酬劳,简直是观音菩萨降世。 许多人在心里默默计算,给太子干一个月活就可以赚到九百钱,十个月就是九千钱。 而且女人也可以赚钱,甚至家里孩子成年的话,可以赚好几份工钱,一年下来那就是几万钱…… 天哪,这可比种地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一家五口人每年种二十亩地,去掉佃租,去掉口粮,多余的粮食能卖个千钱就算烧了高香,现在居然有希望一年赚几万钱…… 许多人仿佛以为在做梦,但面对着腰悬刀剑,如临大敌的侍卫们,这些佃农又清醒的知道这不是做梦。 李瑛指了指不远处的庄园,说道:“你们忙完了麦收,就可以到这座庄园里找汪先生报名。” “多谢殿下赏饭,太子万岁!” “太子殿下万岁,你是我们的恩人呐!” 不知道谁起的哄,在场的近百名佃农纷纷磕头,一个个高呼万岁。 “使不得、使不得,快快请起!” 李瑛吓了一大跳,这事要是传到李隆基的耳朵里,他不得怀疑自己收买民心,“伍甲、司乙快把乡亲们扶起来!” 众侍卫一起动手,这才把跪地磕头的百姓们从地上拉了起来,李瑛又劝他们回去收麦子,切勿耽误了时日。 一阵苦口婆心的规劝,百姓们方才散去。 李瑛只说的口干舌燥,无比渴望眼前有个沙瓤西瓜滋润下冒烟的嗓子。 眺望波浪般起伏的麦田,李瑛相信,用不了许久,中国历史上最早的西瓜就会诞生在长安城北。 看看时辰已经不早,李瑛决定回城。 李白喝的酩酊大醉,躺在凉亭里挥手:“仙人今天喝多了,哪里也不去,今晚就睡在这庄园了。” “行,留下几个人照顾太白。” 知道李白的德性,李瑛也懒得劝他,吩咐诗馆里留下几个人照顾李白,其他人跟着自己回城。 虽然这些人都是布衣之身,但领着朝廷的俸禄就算是御用诗人,也不能随心所欲。 经过一阵商量之后,最终决定留下岑参和崔颢陪着李白在庄园过夜,其他人跟着李瑛返回长安城。 第90章 再见杨玉环 马蹄声隆隆,李瑛带着五十余人离开庄园,朝长安返程。 他们前脚刚走,李白后脚就睁开了眼睛,一双眼珠滴溜溜乱转。 “咦……太白,你酒醒了?” 岑参一脸懵逼,不知道李白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李白大笑:“距离天黑还有一个时辰,我带你们去终南山拜见玉真公主。” “啊?” 崔颢也懵逼了,瞪着一双不可思议的眼睛望着李白。 “啊什么?” 李白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我还不是为了你们好?王维能通过写诗获得状元,我们也行。玉真公主可是圣人的亲妹子,只要被她看上了,何愁不能荣华富贵?” “这、这不太好?” 岑参毕竟只有二十多岁,还没有经过社会的毒打,心中还保留着诗人的浪漫。 崔颢有些心动。 自己已经快四十岁的人了,如果没有捷径,怕是一辈子只能籍籍无名了。 自己不求被玉真公主看上,崔颢知道自己没那个命,只求她能欣赏自己的诗歌。 不求像王维一样高中状元,只要能中个进士也算是光耀门楣了。 “行,我听太白兄的。”崔颢说道。 岑参别无选择,总不能他俩去终南山,自己一个人留在庄园里过夜? 何况,他对神秘的终南山玉真观早就心驰神往,今天有幸跟着李白去长长见识也好! “那就如太白兄所愿!”岑参也同意了。 李白大喜,揽着岑、崔二人的肩膀道:“自今以后,咱们就是情同手足的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玉真公主挚爱诗歌,对饱学之士一视同仁,凭什么只能王维给他写诗,我们就不能?” 三人梳洗一番,各自上马,在汪伦助手的诧异目光下离开了庄园,先策马向西,再折返向南,一路直奔终南山而去。 …… 为了迅速返回长安,李瑛等人并没有原路返回,而是从长安北面的景阳门进了门。 景阳门距离布政坊只有七八里路,孟浩然带着其他诗人纷纷下马,作揖送别李瑛。 为了避免被人发现汪伦和太子的关系,两人也在布政坊分道扬镳。 汪伦带着几个随从先顺着朱雀大街向南,走到开化坊,再掉头向南。 李瑛则带着侍卫顺着朱雀门横街一路向南,到了东市再折返向北,然后就抵达了十王宅。 在十王宅的入口,李瑛命吉小庆去找监院知事报备自己返回的时间,免得被李隆基抓住把柄。 “好、好、好……感谢殿下按时返回。” 知道吉小庆是太子的贴身内侍,丁有贞态度非常客气,满脸堆笑。 做太监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跟对人,只要选对了主子,将来飞黄腾达绝不是梦。 而吉小庆是东宫太子的贴身内侍,如果将来李瑛顺利的继承帝位,那吉小庆就是下一个高力士,丁有贞自然不敢怠慢。 吉小庆按照李瑛的吩咐,将几颗金豆子塞进了丁有贞的袖子里:“还得有劳监院多多关照。” “哈哈……” 丁有贞大笑,“你小子打小就看着有出息,咱哥俩一人一半。” 丁有贞摸了摸袖子里,总共五颗金豆子,大概二两左右,便摸了两颗还给了吉小庆,“你还年轻,拿着,留着以后娶媳妇。” “嘿嘿……” 吉小庆讪笑,“干咱们这一行的,还能娶媳妇吗?” 丁有贞捏着白白净净的下巴,笑道:“这你小子就不懂了?你看看虢国公,二十多房妻妾呢;我阿爷高将军也有七八房妾室,儿子五六个,义子一百多个。只要你小子混出出息来,还愁没有妻儿?” “多谢监院指点。” 吉小庆露出羡慕的目光,“咱们大唐建国一百多年了,也就出了一个虢国公、一个高将军,我可不敢奢望成为这样的大人物,只要能像监院你这样我就满足了。” “哈哈……你小子会说话!” 丁有贞拍了拍吉小庆的肩膀,亲自把他送出门去,“唉……说到底,干咱们这行的都是靠着圣人的恩宠才能风光,像陛下这样千年一出的明君可遇而不可求啊!” 吉小庆前脚刚走,丁有贞就召唤来小太监,吩咐把今天的值事表送到宫里去。 李瑛在太子府门翻身下马,正要入内,就看到对面的寿王府打开,李琩站在门前施礼道:“皇兄,十八郎这厢有礼了!” “呵呵……这么巧撞见十八弟啊?” 李瑛嘴里客气着,心中却在暗自琢磨,是不是这个狗东西一直在暗中窥探自己? “听说皇兄外出视察职田,小弟一直在等着皇兄归来。” 李琩也不隐瞒,直接开门见山,“我已经备下薄酒,不知皇兄肯赏光否?” 卧槽,李绿帽要请我喝酒? 李瑛有些受宠若惊,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接近两个月了,住在对门的十八弟第一次邀请自己赴宴,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李隆基严禁皇子们交构大臣,但是没有禁止他们之间互相来往,十王宅里的皇子们是可以随便走动的,因此李瑛从前才跟李瑶和李琚来往密切。 “难得十八郎大方一次,愚兄今天就叨扰了!” 李瑛也想去看看杨……不对,也想看看李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当即一口答应下来。 李琩又道:“把皇嫂一块喊上?咱们可是住的最近的兄弟。” 李瑛大笑道:“你可是有四位皇嫂,不怕把你吃穷了么?” “哈哈……皇兄开玩笑了,小弟还能管得起饭。” 李琩赔笑,心里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这个太子的确跟从前不一样了,不再那么忠厚木讷,而是变得幽默睿智,才华横溢起来,不仅会作诗还会唱戏…… “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李琩百思不得其解。 由于李隆基屡次赏赐,寿王府的下人比太子府还要多,光婢子就超过三百;再加上奴仆、宦官、侍卫、舞姬等等,足足五六百人,看起来比太子府热闹了许多。 在李琩的带领下,李瑛进入了寿王府的宴客厅。 当坐在椅子上的时候,李瑛才想起,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两个月以来。 左邻右舍住了十几个兄弟,自己竟然是第一次到他们的家里做客,一种陌生感顿时油然而来。 “臣妾寿王妃杨氏拜见太子殿下!” 李瑛刚落座,杨玉环就袅袅婷婷的过来施礼。 只见她穿着一袭碧绿的襦裙,胸前露出一片雪白的沟壑,弯腰的时候波涛汹涌,隐约能够看到里面红色亵衣。 李瑛尽量屏住心猿意马,笑盈盈的道:“弟媳免礼,这一个月不见,你又变得俊俏了,当真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 杨玉环霞飞双颊,掩嘴笑道:“皇兄把玉环夸得飘飘然了,咱们两家住的如此近,你可要多跟十八郎走动。” 正说话的功夫,太子妃薛柔带着良娣崔星彩、良媛王祎一块到来,承徽杜芳菲却因为腹部不适,并没有来赴宴。 双方施礼寒暄完毕,杨玉环拉着三个女人到偏厅喝茶唠嗑,只留下李瑛跟李琩两兄弟在正厅对坐。 “若是我们二人喝酒无聊,我让人去把五郎喊来可好?” 李琩端起茶盏了呷了一口,看似随口一说,实则故意试探。 第91章 绿帽属性 “你要是想跟李瑶喝酒,那寡人现在就走!” 李瑛露出愠怒之色,“这个小肚鸡肠之徒,背后中伤诋毁于我,早晚要跟他算账!” “哈哈……皇兄勿要动怒。” 李琩急忙告罪,“我只是觉得你们从前这般要好的兄弟,现在井水不犯河水,实在让人唏嘘,故此有心撮合。既然二哥不想见他,权当小弟没提此事。” 又东拉西扯的说了一些题外话,李琩这才小心翼翼的试探:“父皇委任小弟做太原牧,我深感肩上责任重大,皇兄乃是储君,可否赐教一下小弟应该注意哪方面的事务?” 原来是杨洄察觉李林甫最近有些不对头,他的次子李屹竟然与永王李璘在平康坊的酒楼共同吃饭,急忙回报武惠妃,马上就引起了武氏集团的警惕。 “李林甫似乎别有企图。” 武惠妃马上做出判断,更加坚定了抓住李林甫小辫子的想法。 根据杨洄所说,李林甫之所以不惜一切代价抢夺太原尹的位置,是因为陷害李瑛失败,所以武惠妃很想知道李林甫用什么手段陷害的李瑛,所以才有了李琩今晚的鸿门宴。 “呵呵……这事你得多问问六郎,他做了好几年的京兆尹,可比我这个太子熟悉多了。” 通过李适之的传递消息,李瑛已经猜到了李林甫争夺太原尹的目的是把栽赃自己一事彻底抹去,以绝后患。 当听说李琩遥领太原牧,杨慎矜担任太原尹的时候,李瑛还以为他们是要增加双保险。 而现在李琩邀请自己喝酒,故意把话题扯到太原那边,难道是想从自己嘴里获得消息? “莫非李林甫和武惠妃之间产生裂痕了?李琩出任太原牧并非是李林甫的意思,甚至还惹怒了李林甫?” 顿了一顿,看似无心实则有意的道:“不过呢,前段时间愚兄的良媛回太原,她的表兄莫名其妙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说奇怪不奇怪?既然你现在做了太原牧,可一定要加强治安,避免再发生此类事情。” “王祎的表兄。” 李琩暗自记在心里,表面上微笑道:“多谢皇兄提醒,小弟一定告诫杨慎矜,加强治安。” 很快,寿王府的酒宴准备完毕。 李瑛和李琩对坐,四个女人则在下面作陪。 酒过三巡之后,李琩吩咐道:“玉环啊,皇兄初次来咱们寿王府做客,你不表演个舞蹈,岂不怠慢?” “呃……” 李瑛讶然。 这个年代,达官贵族家里都养着舞伎,譬如太子府就养了二十多个,每当有重要宴会的时候为客人表演是一种礼节。 但像李琩这样这直接让自己媳妇登台表演的可谓凤毛麟角,甚至是绝无仅有,而且还是让兄弟媳妇表演给大伯哥欣赏…… “这不合适?” 薛柔也皱起了眉头,不得不承认,这个杨玉环实在太美了,但给自家男人跳舞的事情还是免了! 李琩略有醉意,得意的道:“合适、合适……你们不知道,玉环的舞技炉火纯青,可不是那些舞伎能够相比的。我作为她的丈夫,应该让更多的人欣赏她的舞姿,否则便是锦衣夜行,明珠暗投……” 仰头又喝了一杯:“我不仅要让二哥看她跳舞,还要让其他兄弟欣赏,甚至到千秋节上给父皇表演。” 杨玉环也是个喜欢热闹的人,一个劲的附和自家男人:“都说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妾身自从五岁的时候就练习舞技,不敢说是炉火纯青,也是出类拔萃。若是太子殿下不嫌弃,妾身便献上一曲。” “既然如此,那就从十八郎所请。”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李瑛只好客随主便,“看来这小子自带绿帽属性,杨玉环也不是个安分的女人,怪不得老色批要扒你的灰……” 片刻之后,杨玉环换了一身衣服,在十几个乐匠的演奏之下,翩然起舞。 她的身段丰腴而性感,舞姿曼妙,时而矫若游龙,时而翩若惊鸿,很快就看的李瑛热血沸腾,拍掌称赞。 不得不说,杨玉环确实有两下子,怪不得李三郎爱的死去活来。 这女人堪称才貌双绝,绝不是简单的凭美貌就俘获了李隆基的帝王心。 但李瑛现在不敢有非分之想,他知道自己还只是个危如累卵的太子,随时就有可能被废黜甚至丢了性命,美人虽好,现在无福消受,还是先以江山为重! 杨玉环一曲奏罢,众人纷纷鼓掌叫好,甚至就连薛柔、崔星彩都跟着鼓掌,眸子里满满的都是钦佩。 “寿王妃跳的真好,真是才貌双全,堪比貂蝉、西施,当世无人可及!” 李瑛竖起了大拇指,不吝赞美之词。 历史上四大美人之一的杨贵妃给你跳舞,还不让你买票,你再不夸奖几句,良心不会痛吗? 这场宴会持续了一个时辰,李瑛喝了二斤米酒,起身告辞,带着自己的三个婆娘离开了寿王府。 这一次近距离接触,让李瑛感觉李琩这个人其实还不错,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坏,甚至可以说是个性情中人。 也许一心想把他推上太子之位的是他的母亲武惠妃,还有以武惠妃为首的利益集团,李琩只是随波逐流而已。 回到家里,李瑛通过抓阄确定今夜崔星彩侍寝,其他人便各自安歇。 李隆基今夜下榻在温室殿。 高力士看过监院知事送来的值事表,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他查阅了下之前的记录,太子已经三个月没有出城了,他认为这件事必须跟李隆基汇报一声。 作为李隆基最信任的人,高力士有着绝对的忠诚。 “圣人。” 高力士站在殿外,抬手敲响了殿门。 片刻之后,殿门打开,高力士被带到了床榻前。 此刻李隆基正和武惠妃一左一右,斜卧在床榻上吃着新鲜的樱桃,看宫中舞伎表演。 “何事?” 有些打盹的李隆基振作了下精神,挑眉问道。 高力士垂首道:“据十王宅监院知事禀报,太子今天出城了。” “何事出城?” “据太子说是去城北看他的职田。” “职田?” 李隆基顿时坐直了身躯,“多少年了,朕可是从没见过太子注意自己的职田,明天派人查一下,看看他到底出城做了什么?” 接着面色一冷,厉声道:“他若是敢暗中蓄养死士,图谋不轨,别怪朕不念父子之情!”” “喏!” 高力士作揖领命。 李隆基又问:“如果朕没记错的话,太子的长子李俨今年已经十岁了?” “好像是。” 高力士有些惭愧,额头上见汗。 李隆基道:“这可是朕的长孙,明日上午宣旨,册封李俨为新平郡王。” “圣人……” 武惠妃闻言变色,“一个只有十岁的孩子,现在就封王,是不是早了些?” 李隆基抚须,露出一抹奸笑:“朕就是要麻痹太子,让他疏忽大意,这样才能查清他出城有没有图谋不轨?钓鱼尚需要鱼饵,更何况钓一国储君!” 武惠妃恍然顿悟,急忙把一颗樱桃塞进了李隆基的嘴里:“陛下圣明!” 第92章 基哥的心思你别猜 “大唐皇帝制书到!” 次日早晨,李瑛正在后院练剑,就听到门口响起一声又尖又细的嗓音。 李瑛不由得皱眉,第一反应是不是跟自己昨天出城有关? 要不然,自己最近也没惹什么祸,也没立什么功,圣旨怎么无缘无故的到了? 来不及多想,李瑛急忙率领阖府上下来到前院接旨。 “儿臣李瑛接天子制书。” 唐朝的圣旨一般由门下省传达,分别为诏令、制令、敕令三种,但那是调动官员的时候。这次是册封郡王,所以由内侍省拟诏,皇帝加盖玉玺。 前来宣旨的乃是大太监尹凤祥,可见这次制令的内容非常重要,这让李瑛的心不由提到了嗓子眼上,唯恐自己惹怒了李隆基。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皇长孙李俨年已十岁,聪敏慧颍,谦恭好学,特赐爵新平郡王,以示褒奖,望克勤克俭,勿负朕意。” 等尹凤祥读完圣旨之后,太子府的人几乎沸腾了,不等李瑛开口,就异口同声的跟着太子妃薛柔谢恩。 “谢圣人隆恩,大唐皇帝千秋万载!” 但李瑛却有点意外,不知道李隆基这是打算给自己灌什么迷魂汤,不由得杵在原地忘了接旨。 见李瑛有点发愣,尹凤祥笑吟吟的道:“太子殿下,接旨?” “儿臣李瑛叩谢圣恩!” 李瑛急忙磕了仨头,起身把圣旨接了过来,“有劳尹将军了,快快进屋喝茶。” 这位大太监和高力士、林招隐一样,同样是个正三品的大将军,统领右神策军。 “不必了,臣还要回宫内交差呢!”尹凤祥婉言谢绝,“今日宣了圣旨,授爵之事将会由礼部择日完成。” 册封王爵可不只是下一道圣旨就完事了,还要祭祀宗庙,由礼部主持繁琐的仪式,最后由宗正寺登记造册,还会有一些价值不菲的赏赐,整个流程估计要持续半月左右。 “寡人与俨儿等着便是。”李瑛客气的答应下来。 “老奴告辞!” 尹凤祥宣读完了圣旨,施礼告辞,带着数十名小太监骑马离开了十王宅。 李瑛没有给尹凤祥送礼,因为送不起。 这个大宦官是李隆基的死党,一星半点不够人家塞牙缝的,拿多了自己又肉痛,所以干脆就不送了。 尹凤祥走后,太子府陷入了欢乐之中,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喜悦的笑容。 太子府出了一位新王爷,这当然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最高兴的自然是太子妃薛柔,他先吩咐诸葛恭安排酒席,全府庆贺,又让人赶往娘家报喜。 崔星彩和王祎则只有羡慕的份,各自在心里祈祷,希望有一天圣人开恩,给自己儿子也给赏赐一个王爵。 但李瑛却敏锐的感觉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李隆基会突然良心发现,善待起自己的儿子来? 如果按照正常历史发展,估计用不了多久,百孙院就会问世。 弄不好,自己的儿子李俨将会是第一个住进百孙院的郡王。 何为“百孙院”? 光听名字就能够想象到,这是一个类似于十王宅的建筑群,专门用来豢养李隆基的孙子,而且规模更大。 但李瑛猜不透李隆基的心思,只好静观其变,见招拆招。 太子府喜事临门,所以李瑛这几天不去诗馆和戏苑了,每天宅在家里,一来接受其他皇子的道贺,二来在家里观察下动静。 此后的几天,太子府宾客络绎不绝,除了鄂王李瑶之外,其他成年的皇子纷纷上门祝贺,这让李瑛又赚了一笔,使得内帑又充盈起来。 几天之后,李隆基收到密报。 “启奏陛下,太子派人在城北种起了西瓜。” “西瓜?” 李隆基有些懵逼,放下手里的毛笔,叱喝道,“好生说话,什么西瓜、东瓜的?” 密探一脸无辜:“臣听那些种地的农夫所说,种子是从西域弄来的,所以叫做西瓜。” 高力士最先醒悟过来:“大概就是异族吃的那种胡瓜?又圆又甜,个头跟南瓜差不多的那种。” “太子在地里种胡瓜……西瓜?” 李隆基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小子真的对权力不感兴趣了? “用了多少人种植?种了多少地?”李隆基又问道。 密探道:“大概种了两千亩,雇佣了三百多农夫挑水播种。” “呵呵……” 李隆基发出一声怪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悲哀? 堂堂的储君竟然种起了西瓜,说起来是不是有点可笑? “高将军啊,世人若是知道太子被逼的种起了瓜果,该如何议论我这位父亲?”李隆基揉着太阳穴,有些头痛。 高力士笑道:“圣人请放心,太子的职田都是租给佃农的,只要太子不说,又有几人知道这些西瓜是太子种的?” 李隆基微微颔首,恶狠狠的警告密探:“此事一定要严格保密,若有泄露,朕杀你全家!” 密探匍匐在地:“小臣绝不敢泄露半字!” …… 又过了数日,一切风平浪静。 李瑛悬着的心总算落地:“看来是我多心了,基哥纯粹的就是想要册封孙子为王。” 在礼部侍郎令狐承的主持下,李俨的授爵仪式成功举行,成为了李隆基诸多孙子中第一个荣获王爵的人。 宗正寺也给这位新平郡王备了案,按照律制每年可以享受一千石粮食,外加两万钱的月俸,不过要等到李俨从太子府独立出来才能发放。 另外,宗正寺还拨给了李俨五十名婢女,五十名奴仆,暂时调到太子府听候差遣,等新平郡王出府之后,再跟着到新府邸去侍奉。 然后,李隆基的赏赐也到了。 这位祖父还算大方,赏赐了长孙五百两黄金,三百匹绸、一千匹帛、两千匹布,外加位于十王宅附近的府邸一座。 但李俨现在岁数还小,至少要到十四五岁才能离开太府,所以这些赏赐暂时先保管在太子妃内帑,由薛柔给他的儿子单独存储起来。 “沃日……这个小祖宗的财富现在似乎超过他老爹了!” 望着薛柔单独开辟出来的库房,李瑛不由得只挠头,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隔代亲? 第93章 财源滚滚来 汪伦没有辜负李瑛的期望,就在太子府因为世子封王之事忙碌的时候,他带着几个经验丰富的工匠成功的制造出了肥皂,然后投入了大规模量产。 “殿下,这肥皂的去污能力真是太强了,拿到集市上肯定会被抢购一空。” 汪伦一手捏着肥皂一手拎着湿漉漉的衣服,亲自给李瑛展示。 为了庆贺世子荣升郡王,汪伦送了一块价值不菲的玉器作为贺礼,还把庄园生产的第一批肥皂,总共一千块送进了太子府。 “留下一百块,其他的拿到集市上销售。” 李瑛并不喜欢这些没有多少科技含量的东西,只想把它们换成钱。 汪伦笑眯眯的道:“殿下放心,咱们庄园里现在有上百名工匠,全力生产的话,一天可以制造上万块。” 李瑛心中暗自盘算,虽然物以稀为贵,但这东西毕竟不是值钱的东西,一块肥皂充其量只能卖四钱左右。 毕竟它还有下位替代品,就是现在的“澡豆”,市场售价每颗一文钱。 如果汪伦生产的肥皂售价太高,穷人肯定承受不起,没有销量作为支撑,自然也不会有巨大的利润。 按照汪伦所说,假设一百个工人每天能够生产上万块肥皂,相当于每天创造四万钱的营业额。 以每个工人三十文日薪计算,一百人就是三千钱。 用来生产的原材料包括动物油脂、火碱、石灰、粗盐等等也不是太贵,生产一万块肥皂估计两千钱的成本就够了。 这样计算下来,肥皂项目一天能给李瑛创造三万五千钱的利润,一个月下来就是一百万钱,折合成银子大概一千两。 “这利润还不行!” 李瑛对现在的生产效率并不满意,“必须提高工匠的熟练度,争取人均日产量能够达到三百块肥皂。” 汪伦点头:“现在刚刚投入生产,技术还不成熟。假以时日,我有信心让一百名工匠的日产量达到五万块,甚至更多。” 如果能够达到汪伦所说的生产目标,那么一百名工匠所创造的利润就很可观了,折合下来每个月五千两银子,也就是五千贯铜钱。 一年下来就是六万贯,折合六千万钱。 要知道一个中县一年的各种税收加起来也不过才两万贯左右。 “好好干,咱们争取大赚一笔!” 李瑛拍了拍汪伦的肩膀,又给出了一个新的产品方案。 “寡人还有个法子,就是把皂荚捣碎,配以植物油掺杂动物油脂,再加上茉莉花、菊花等香料,制造可以用来洗脸或者沐浴的香皂,肯定会会受到王公贵族,娘子夫人的喜欢。” “香皂?” 汪伦喜出望外,“殿下真是奇思妙想,庶民佩服的五体投地。我下午就去庄园研究,造不出这香皂来,我就不进城。” 李瑛提醒道:“皂荚、植物油、香料都比较贵,香皂的价格肯定要远远高于肥皂,生产出来后销售目标瞄准那些有钱人。” “晓得、晓得。” 汪伦连连点头,接着又汇报了一下西瓜的种植情况。 “殿下给的西瓜种子全部种到了地里,总共种了一千八百亩。目前已经发芽长了出来,能否成功的结出西瓜,还要继续观察。” 最后就是手套生产,由于是个功夫活,一个妇女每天只能缝制十来副,估计投入到市场后也没有多大的利润。 “慢慢来,一步步摸索经验,逐步提高产量和质量。” 李瑛也没指望手套这种毫无科技含量的产品赚大钱,只是想利用自己穿越者的优势尝个鲜,能赚一笔算一笔。 汪伦走后,李瑛乘坐马车离开十王宅,率先来到开化坊视察戏苑的施工进度。 “参见太子殿下!” 正坐在树荫下面乘凉的将作丞看到李瑛出现,急忙一骨碌爬起来上前施礼。 “殿下你看,戏楼的第二层已经建完。按照这个进度,再有一个月差不多就可以封顶了,五十天就能造出殿下要求的戏楼。” “干得不错!” 李瑛拍着对方的肩膀,许下了一张空头支票,“改天孤见了你们李大匠,一定替你美言几句。” “等戏楼建成了,来这里看戏的王公贵族肯定络绎不绝,这座戏楼是你主持修建的,将来定然美名远扬。” 将作丞笑的合不拢嘴,连连作揖:“多谢殿下提携!” 离开戏苑,李瑛又来到阔别多日的开元诗馆。 李白带着所有诗人过来施礼,每人一个红包,祝贺世子荣升郡王。 “诸位兄弟都穷的叮当响,每人包了两千钱,还望殿下勿要嫌弃!” “诸位的好意,寡人心领了。”李瑛拱手致谢,“但你们客居京城,手头拮据,就不要破费了。” 李白抬头的时候,李瑛这才发现他左眼乌黑,变成了熊猫眼。 不由得哑然失笑:“李太白,你这是跟谁掐架了,眼睛被人打成这样?” “还不是王维这小人!” 李白一脸恼怒,“这厮趁着我喝醉了偷袭我,李白跟他没完!” 旁边的孟浩然插嘴道:“行了,你把人家王摩诘的鼻梁骨都打伤了,你还好意思张嘴?” 听到“鼻梁”二字,李瑛下意识的摸了下自己的鼻梁,当初被李琚一拳干的骨折,到现在还未痊愈。 “寡人说太白先生,你这跟王摩诘的仇看来是解不开了是?” 李瑛不由得头痛不已,这俩知己好友就这样因为玉真公主反目成仇了,见面就互殴? 不过,李白诗剑双绝,李瑛觉得王维肯定不是对手,无论是作诗还是打架。 李白气呼呼的双臂抱在胸前,倚在门槛上道:“李白见他一次打一次,直到他见了我绕着走为止。” “这次是怎么打起来的?” 李瑛有些好奇,两个大诗人难道就跟街头的小混混一样,见面就打吗? 岑参不好意思的道:“那天我们跟着太白先生前往终南山拜见玉真公主,恰好碰见王维上山,他俩就这样打起来了……” “……” 李瑛摇头苦笑,真是冤家路窄啊,两个绝顶诗人因为自己这个姑姑结了仇,改天自己得去见识下她究竟有多大的魅力? 李白瞪了岑参一眼:“就你话多?” 岑参只好闭嘴,朝里面指了指:“殿下,我去厨房看看,煮的茶熟了没有。” 第94章 老泰山真给力 一晃又过去了大半月,日子已经到了六月下旬。 从镇州传来了一件让李瑛感到振奋的事情。 杜芳菲的父亲杜希望到了真定县之后,奉了镇州刺史王昶的命令,押解十万石粮食前往北庭都护府。 为了统一运输,王昶将镇州下辖七个县的粮食集中到了一起,并拨给杜希望三百州兵,另外从每个县征调一百名民壮,总计一千人,押送着粮食前往北庭。 因为西突厥最近频繁犯境,所以镇州的官员们谁也不愿承担这个差事,最终落到了刚刚到任的真定县尉杜希望的头上。 杜希望也没想太多,率领一千人押解着粮食上了路,一路向西,直奔北庭。 在走了二十多天之后,杜希望率领的运粮兵在玉门关附近遭遇了三千西突厥骑兵的突袭。 突厥人本以为这将会是一场屠杀,没想到杜希望冷静指挥,沉着应战,率领唐军利用地形反击,一举击杀了将近两千突厥人,俘虏战马一千多匹。 就连统兵的突厥叶护(将军)都遭到了俘虏,一时间杜希望之名迅速在西突厥中传播开来。 消息传到北庭都护府,刚刚升任北庭大都护的信安郡王李祎正求贤若渴,见了杜希望后赞不绝口,立即上书为杜希望表功,请求册封他为北庭都护府司马。 杜希望这一战打的漂亮,不仅鼓舞了军心,也让镇州那些畏缩不前的官员自惭形秽,而且还有李祎的力保。 李隆基权衡一番,最终还是擢升杜希望为正五品的北庭都护府司马,另外赐爵宁远将军,授勋上骑都尉。 “哈哈……真是太好了,老泰山真是太给力了,干的漂亮!” 当从贺知章嘴里得知杜希望连升四级,从八品县尉升到五品都护司马的时候,李瑛不由得欣喜若狂,差点在书房里滑跪庆祝。 历史上的杜希望从四十岁之后就走上了青云之路,在北庭、安西立下赫赫战功,最终做到了正三品的陇右节度使,成为了坐镇一方的封疆大吏。 当然,那都是在李瑛被赐死,他的女儿改嫁之后才得到了重用。 李瑛本来认为由于自己的穿越,会导致杜希望不被重用,蹉跎半生,没想到这位老泰山竟然凭借强悍的实力崛起,成为了大唐帝国一颗冉冉升起的将星。 这对于缺少依靠,孤立无援的李瑛来说绝对是一针强心剂。 “汪凤林,咱们现在赚多少钱了?” 李瑛在诗馆的书房里悄悄召见了汪伦,打算派人给杜希望送一笔钱,帮助他迅速在北庭站稳脚跟。 汪伦张嘴即来,叉手禀报:“禀殿下,咱们生产的肥皂风靡长安,到昨日已经累计销售二十五万块。均价四钱二文,累计销售额一百零五万出头。刨除成本十四万,半个月以来的净利润大概在九十万左右。” “另外,手套也拿到市场上售卖了,一百二十多个村妇,每天能生产两千副手套,半个月生产了三万只。市场售价五钱,卖的不算太快,目前卖了大概只有一半……” “干的不错!” 李瑛捏着下巴陷入了沉思之中。 实事求是的说,汪伦已经干的很不错,肥皂厂才开工半个月就赚了九十万,保持这个业绩一个月就是一百八十万钱,一年就是两千多万。 要知道,汪伦可是从零开始,研发、生产、销售一把抓,能找到这样的天才经理人算是自己撞了大运。 当前大唐使用的是“开元通宝”,一贯钱的重量大约六斤四两。 一百万钱折合一千贯,总重量六千四百斤,需要用两辆马车运输,才能送到北庭。 从长安到北庭迢迢两千里路程,李瑛也不能拉着两车铜钱给杜希望送去,必须得换成黄金这种硬通货才行。 “殿下可是要用钱?” 太子突然找自己来算账,汪伦猜测李瑛大概急需用钱,“若是殿下很急的话,汪伦手里还能拿出三百万钱来。” “汪凤林,谢谢你的信任!” 李瑛感激的拍了拍汪伦的肩膀,“你在生意上已经投入了三百万,寡人还能榨干你的老底不成?孤自己想办法,你不用管了。” 汪伦露出憨笑:“无妨,反正我现在不需要钱,咱们这生意走上正轨了,几个月就能赚回来,庶民难道还怕殿下耍赖不成?” “寡人能解决,等我以后实在难住了,再找你借钱不迟。” 李瑛挥手示意汪伦去忙自己的,“对了,抽空把铜钱换成黄金或者白银,便于储存运输。” “庶民明白!” 汪伦叉手告辞,迅速的离开了开元诗馆。 杜希望虽然是李瑛的岳父,但到目前为止也没沾过女婿的光,这次他立下大功,李瑛必须有所表示。 否则,关键时刻,凭啥指望人家给你卖命? 就因为杜希望是自己的岳父吗? 李瑛清楚地知道,自己可是有四个岳父,而且杜芳菲又不是正妃,自己现在必须跟杜希望搞好关系,人家将来才能全力支持自己。 既然汪伦这边指望不上,李瑛就打起了儿子李俨小金库的主意。 在李瑛的安排下,今天晚上抓阄抓到了太子妃薛柔侍寝。 “呵呵……殿下你先等着,臣妾去沐浴更衣。” 薛柔笑靥如花,完全没有察觉李瑛的阴谋诡计。 薛柔前脚刚走,李瑛后脚就进了她的卧房一阵翻箱倒柜,果然在一个檀木匣子里顺利找到了小金库的钥匙。 “嘿嘿……爱妃啊,对不住了,寡人先挪用下你儿子的赏钱,等我将来赚了钱,再给你补上。” 李瑛把钥匙塞进自己的袖子里,静候天亮。 不是李瑛不跟老婆商量,而是觉得这事有点让人为难,自己拿着薛柔儿子的赏钱给杜芳菲的老爹做活动资金,换了谁心里都不舒服。 与其浪费口舌,不如神不知鬼不觉的先“挪用”一段时间。 很快,薛柔沐浴归来,由于使用了汪伦生产的香皂,身上带着浓郁的玫瑰香味,让李瑛忍不住怦然心动。 这个晚上,心中有鬼的李瑛很卖力,被蒙在鼓里的薛柔很满意…… “爱妃啊,汪伦制造的香皂好用吗?” “太好用了,不仅洗的白白净净,而且芳香四溢,臣妾都爱不释手了。” “那明天给你娘家送二十块过去。”李瑛大方的说道。 汪伦今天到诗馆的时候顺道给李瑛带了一百块香皂,他带回家来给几个妻妾分了分,四个妻妾每人二十块,另外还余下二十块备用。 丈夫有好东西想着自己娘家,这让薛柔心里很高兴,但还是有些顾虑:“送五块算了,给其他三位妹妹的家眷各自五块。” “又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也就是刚生产出来,方才物以稀为贵!下去俩月,爱妃要多少寡人给你多少。” 李瑛轻抚爱妻的秀发,“崔氏、王氏的家眷都不在长安,把余下的二十块都送你娘家便是。 “谢殿下。” 听李瑛这么说,薛柔喜滋滋的谢恩,白皙的玉臂搂得更紧了…… 天亮之后,薛柔早早的吃过早膳,带着三个儿女回娘家去了。 她前脚刚出门,李瑛后脚就带着诸葛恭与吉小庆钻进了内帑。 太子府有两个库房,一个是公库,里面存放的是宗正寺拨下来的公款,用于侍卫、太监们的开支,还有平常用来购买柴米油盐的日常开销。 另外一个则是内帑,这里面储存的是李瑛的私房钱,平日里由太子妃薛柔掌管。 当然,李瑛作为一家之主,自然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但他今天打算挪用儿子李俨的赏钱,所以只能偷偷摸摸的行事。 第95章 夫人有喜 李瑛的私房钱不多,这些年下来仅仅攒了两百三十万钱,二百六十两黄金,以及白银、丝绸、古玩、字画若干。 而且,由于投资做生意,这笔钱已经支出了一百万。 如果李瑛拿这些钱支持杜希望,肯定会引起除了杜芳菲之外的其他三个女人不满。 毕竟,她们都是凡人,潜意识里肯定会产生反感情绪,凭啥你拿钱支持杜希望,不支持我们的老爹? “咔嚓”一声,内帑小金库的门被打开,里面储存的正是李隆基前几天赏赐给孙子的黄金与绸缎。 “拿三百两黄金。” 李瑛掀开一口柜子,抚摸了一下黄澄澄的金元宝,这颜色绚烂夺目,让人心旷神怡。 “喏!” 箱子里的金元宝每锭五两,全都是由太府寺制造的标准货币。 诸葛恭与吉小庆一起动手,很快就将六十枚元宝装进了牛皮口袋里面。 “不会被娘娘发现?” 鬼鬼祟祟的吉小庆一脸贼相,一颗心怦怦直跳。 “放心好了,娘娘发现了,自有寡人解释。” 李瑛飞快的把小金库的门锁上,带着诸葛恭和吉小庆悄悄离开了内帑。 “去把老吕喊来!” 李瑛在书房里吃着樱桃,静候吕奉仙到来。 他于几天前带着陆丙、齐丁返回了长安,告诉李瑛已经把孙虎藏匿在了镇州的常山郡王府,并且带回了李琚的密信。 李琚在书信中让李瑛放心,说自己已经收到五郎派人送来的三十两黄金,而且郡王府的积蓄还能维持一两年,请二哥不要牵挂。 李琚还在书信中说道,经过这次波折,他已经成长了许多,以后不会再鲁莽行事,自己会在镇州与地方官搞好关系,与百姓搞好关系,树立一个好名声。 李琚的表现让李瑛很满意,说不定这个膂力过人,武艺不俗的兄弟将来会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匡扶自己登上帝位。 片刻之后,吕奉仙来到书房,施礼道:“殿下有何吩咐?” “这里有三百两黄金。” 李瑛拍了拍牛皮褡裢,“你带上几个精干的兄弟,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北庭,把它交给杜司马。” “喏!” 吕奉仙抱拳领命,对于太子的信任由衷的欣慰。 “多谢殿下信任,我吕奉仙豁出这条命也会把这些金子送到杜司马手里!” 三百两黄金绝不是一个小数目,兑换成白银就是三千两,兑换成铜币那就是三百万钱,光重量就接近两万斤,需要六七辆马车才能装得下。 这么一大笔钱,如果所托非人,对方把钱私吞了隐姓埋名,绝对可以保证下半生衣食无忧。 但李瑛却相信吕奉仙对自己的忠诚,别说区区三百两黄金,就算是三千两,这个铁血硬汉也绝不会眨一下眼睛! “殿下,臣妾呕吐的厉害……” 就在这时,杜芳菲推门走进了书房。 当看到牛皮袋子里面装满了金灿灿的元宝,这才意识到打扰了太子的政事,急忙肃拜告罪:“是臣妾鲁莽了,请殿下恕罪!” “你来的正好,猜猜这些黄金是做什么的?” 杜芳菲本想马上告退,但既然被喊住了,只能留步:“莫非是千秋节献给圣人的贺礼?” “不对。” 李瑛摆手,“今天才六月二十三,距离千秋节还有一个多月呢!” “那臣妾就不知道了。”杜芳菲一脸茫然的摇头。 李瑛不再卖关子,直截了当的揭开谜底:“实不相瞒,这是给老泰山升官的贺礼。” “我爹?” 杜芳菲又惊又喜,“这、这……这也太多了?” 李瑛笑眯眯的道:“不多,我早就看好岳父有经天纬地之才,这些钱可以帮他在边塞上下打点,助他平步青云。” “若是让几个姐姐知道了怕是会不高兴!”杜芳菲顾虑重重的说道。 “你不会保密,不让她们知道?” “可是殿下从内帑里支取了这么多金子,怕是把太子府的家底都要掏空了?这如何保密?” “这些金子不是内帑的积蓄。”李瑛云淡风轻的说道。 杜芳菲不解:“不是内帑的积蓄?哪里来的?” “保密。” 李瑛不想解释太多,“老吕今天就动身赶往北庭,你现在给岳父修书一封,让老吕一块带上。” 李瑛昨天就已经给杜希望写了一封书信,大致内容就是祝贺他荣升北庭都护府司马,自己不能赶往边疆相见,只好命人送上三百两黄金祝贺。 希望老泰山在边疆再接再励,建功立业,自己会在长安做他的坚实后盾。将来若是遇到困难,一定尽快告知自己,翁婿同心,其利断金。 但既然杜芳菲看到了这一幕,那就让她也给杜希望写一封书信,以安其心。 杜芳菲是杜希望最宠爱的女儿,她的书信肯定比自己的书信好使。 “行,我写。” 杜芳菲乖巧的坐在书案前,蹙眉道:“写啥?” 李瑛道:“就写你在太子府的幸福生活,写寡人如何宠爱你……” “呕……” 杜芳菲忽然扔下毛笔,捂着嘴巴跑到了门口。 “咦……这婆娘莫非是怀孕了?” 李瑛喜出望外,急忙吩咐诸葛恭:“速召太医来为承徽把脉。” …… 半个时辰后,一名须发微白的罗姓太医来到太子府,为杜芳菲号脉片刻。 最后起身道喜:“恭喜殿下、贺喜殿下,承徽娘娘有喜了!” “果真如此,罗太医没有看错?” 李瑛喜出望外,忍不住一把抓住了罗太医的衣襟,“不会有错?” 罗太医笑道:“殿下莫要激动,老朽行医四十年,绝不会有错!” “诸葛,看赏。” 李瑛高兴的手舞足蹈,吩咐诸葛恭给罗太医去拿赏钱。 “殿下,臣妾要当阿娘了!” 杜芳菲忍不住流下幸福的眼泪,同时更加为太子的激动而感动。 这个男人已经有五个儿子了,没想到得知自己怀孕后竟然如此激动,看来他对自己的爱是真的! 但李瑛心里想的却是,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三个多月了,在四个女人的身上也挥洒了不少汗水,平日里也没少耕耘,到现在却颗粒无收…… 这让他有些心慌,还以为自己失去了繁衍子嗣的能力。 幸好,现在杜芳菲开花结果了,以后不用再为这件事牵肠挂肚了。 “正是,爱妾要当阿娘了,寡人将会拥有第七个孩子了。” 李瑛掏出手帕,温柔的帮杜芳菲擦干泪珠,“赶紧给你阿爷写信,告诉他老人家,你有身孕了,他要做外公了!” 第96章 大唐的荣耀 杜芳菲提笔给老爹写了一封报喜的书信,晾干笔墨后连同李瑛的书信一起交给收拾好行囊的吕奉仙。 “殿下放心,老奴半月左右便能回来!” 吕奉仙将牛皮褡裢背在肩上,带了六名侍卫随行,从后门悄悄离开了太子府。 由于随身携带巨额黄金,所以李瑛让陆丙、齐丁随行,免得路上出了差错。 罗太医前脚刚走,崔星彩和王祎就闻讯而来,进门就问:“刚刚听婢子说,芳菲妹妹有喜了,此事当真?” “嗯。” 杜芳菲幸福的点头,“两位姐姐,我要当阿娘了。” 崔星彩双掌合十庆祝:“真是太好了,咱们太子府已经三年没有添丁了,这下总算可以热闹一番了。” “真是太好了,我们老家的崇善寺真是灵验啊。” 王祎却把功劳揽到自己身上,“我上次回家,许愿的时候就向佛祖祈祷,让殿下赶紧开枝散叶,继续繁衍子嗣。想不到这才过了俩月,芳菲妹妹就怀孕了。” “你们放心好了,寡人下半年多努力,争取把你们肚子全搞大。” 李瑛毫不谦虚的吹起了牛。 但心里却有些纳闷,李瑛的小儿子李备今年已经三岁,也就是说在这三年之内,李瑛的四个老婆都没有怀孕,这又是何故? 但无论如何,杜芳菲现在有了身孕,说明这具身体已经恢复了男性的正常功能。 下午的时候,满面春风的薛柔从娘家回来,丝毫没有察觉小金库被盗之事。 听说杜芳菲有了身孕,这个太子府的女主人也是高兴不已,吩咐道:“今晚加菜,全府庆贺!” 看到四个妻妾相处融洽,李瑛心里很是高兴。 可能她们的美貌比起杨玉环来略逊一筹,但她们的心底都很善良,别说互相诋毁中伤,甚至就连嫉妒冲突都没有,这无疑是一件让男人骄傲的事情。 …… 几天以后,从陇右传来捷报。 王忠嗣率领五万唐军击溃了吐蕃大将德哈罗率领的十万吐蕃军,阵斩三万吐蕃人,直杀的藩兵尸积如山、血流成河,一举拿下吐蕃重镇播仙,兵锋直指于阗。 此战之后,吐蕃人闻王忠嗣之名丧胆,小儿不敢夜啼。 王忠嗣在战报中着重表扬了一名藩将,他的名字叫做哥舒翰,是一名突厥人,因为在突厥犯了罪,于多年前逃到长安,后来成为了王忠嗣麾下的牙将。 在播仙战役中,哥舒翰身先士卒,只身斩杀近百名吐蕃人,又率领三千唐军击溃吐蕃侧翼,当记头功。 “哈哈……吾儿真是大唐第一骁将,他的要求全部准奏!” 李隆基在含元殿上看完捷报之后放声大笑,目光中全都是对这个义子的欣赏。 “传朕口谕:免去庆王李琮安西节度使之职,改任荆州大都督,升王忠嗣兼安西节度使,充兵部尚书,赐侯爵。” 群臣齐声恭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就在王忠嗣大展神威的时候,其他唐将也不甘落后。 安西副都护盖嘉运率领四万安西军击溃侧翼的吐蕃军,向东直逼于阗,与王忠嗣的陇右军团对于阗镇形成合围之势,收复失地,指日可待。 安西副节度使郭子仪率领两万唐军在俱兰遭遇突骑施的三万骑兵,大破之,斩首一万余级,俘获战马一万五千匹。 年已六旬的北庭都护李祎对西突厥主力发动进攻,亲自与高仙芝率领三万唐军击破突骑施,生擒其小可汗麻禄赞。 这一战,杜希望表现依旧亮眼,他与副将李嗣业率领四千唐军充当左翼,成功击溃了突施骑的先锋部队,挫敌锐气,并焚毁了对方的粮草。 杜希望把首功让给了李嗣业,这个身高七尺的壮汉手持陌刀,一个人砍死了一百三十名突厥人,率领三百陌刀兵势不可挡,神挡杀神。 “杜希望头功,李嗣业次功!” 身为主帅的李祎一句定乾坤,再次上书表奏杜希望的功劳,同时对李嗣业也是不吝赞赏。 连续的胜利使得李隆基意气风发,认为自己的文治武功已经超越了秦皇汉武,甚至不在太宗之下。 “有功之人,皆赏!” 于是,刚被提拔为都护司马的杜希望再升一级,荣升为正四品的北庭都护府折冲都尉。 李瑛在诗馆里听到振奋人心的消息后感慨不已。 “现在的大唐真不愧是盛世,李祎、郭子仪、王忠嗣、高仙芝、哥舒翰、盖嘉运、杜希望、李嗣业哪个不是独挡一面的将才,谁能想到十几年之后就被李三郎玩崩了?” “谁能想到区区一个安禄山就能摧枯拉朽,剑指长安?谁能想到安史之乱的战火燃烧了八年之久?” “谁能想到唐军需要借助回纥的兵力才能把叛军驱逐出长安?谁能想到李亨这位新皇帝会答应回纥人的条件,让他们在城里大肆劫掠三日?” “谁能想到,在遭到回纥人劫掠之后,残破不堪的长安城再次被吐蕃人占领?” 站在龙首原上俯瞰巍峨雄壮、磅礴万千的长安城,李瑛只感到一阵心痛。 “这雄伟的长安城啊,我无论如何都要阻止这场浩劫,我不能让你这颗世间的璀璨明珠焚毁在战火之中!” 李隆基心情大好,这日早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召集开元诗馆的诗人与翰林院的学士来到含元殿作诗,歌颂这超越秦汉的大唐盛世,或者赞美边塞将士保家卫国的付出。 李瑛作为开元诗馆的负责人,有幸一同受邀来到了含元殿。 “诸位爱卿,你们拿出平生所学,若有佳作问世,朕定然不吝封赏!” 李隆基怀抱琵琶,准备随时演奏。 年已四十的李白早就声誉鹊起,凭借无与伦比的才华誉满大唐,这种大场面自然是他最喜欢的场合。 “李太白,你先来!” 御史大夫李适之和李白饮酒多次,对他的才华了如指掌,因此第一个举荐。 “既然县公抬举,庶民就当着圣人的面献丑了。” 李白也不客气,朝着李隆基行了个礼,开始在含元殿上大声吟诵。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 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 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 戍客望边邑,思归多苦颜。 高楼当此夜,叹息未应闲。” 李白话音落下,李隆基拍手叫好:“不愧是谪仙人,写得好,李太白当赏!朕擢升你为翰林院学士,并兼任开元诗馆的馆丞,品级嘛……嗯,给你个正八品可好?” “八品?” 李白撇嘴,失望不已,“臣一介庶民,不敢当此重任,请圣人收回成命。李白乃是不拘小节之人,我还是继续在诗馆里做个白衣便好。” 李隆基大笑:“哈哈……怎么?嫌朕给你封的这个馆丞职位太低?” “臣不敢欺君。” 李白站在丹陛之下老老实实的承认,“臣以为自己至少应该做个正七品的官职,七品以下配不上我李白!” 第97章 谁与仙人争锋? “哦……哈哈,这李太白果然狂妄!” 连续的胜仗打下来,使得李隆基心情大好,听了李白的狂妄之言丝毫没有生气。 “怪不得太子在诗歌里说你‘天子呼来不上船’,朕给你封官你都不做,又怎会登船?” “这样,朕给你一个机会,满朝文武若是有人今天能写出一首压过你的诗歌,朕罚你一年俸禄。若是被你拔了头筹,朕就把你这个馆丞改为七品,让你以后可以参加早朝,你觉得公平与否?” “臣听圣人的。” 李白不假思索的答应了下来,犹豫一秒都是对自己的不尊重。 李隆基也是个喜欢看热闹的人,笑吟吟的扫视脚下乌泱泱的官员:“何人敢出来与李白一较高下?” 李白这首《关山月》一出,大殿上静悄悄一片,无人能够与之争锋。 李隆基要求的是赞美大唐盛世,歌颂文治武功,褒扬戌边将士,最好是与边塞疆场有关的诗歌,这不是孟浩然、崔颢擅长的。 “岑参应该可以一战,只可惜他现在还年轻,还没有到过边塞,所以他的《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还不曾问世。” 李瑛悄悄瞄了一下年轻的岑参,只见此刻他正抿着嘴唇,若有所思。 李瑛知道,像《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这种千古绝唱,只有亲身体验才能创作出来,想要凭空想象出来,那实在是强人所难。 李隆基想要看到的是百花齐放,诸子争鸣的场景,而不是李白一枝独秀,这不符合他心目中的大唐盛世。 “翰林院的诸位学士、诗馆的诸位诗人,你们怎么不说话了?难道自认不及李太白?” 李隆基正襟端坐,抬手捋了下微白的胡须,“若有作品能比肩李白这首《关山月》,赏黄金百两。” 赏赐虽然诱人,但李白这首作品大气磅礴,气势雄浑,短时间内想写出一首压过它的诗歌实在难如登天! 在场的大唐文豪们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没人愿意站出来献丑。 李隆基的脸色逐渐不悦,目光扫向贺知章、李适之等臣子:“你们也是我大唐的文豪,平常多有佳作问世,如今我大唐军威浩荡,横扫藩邦,难道你们就不想歌颂一番吗?” “老臣有些头痛……” 贺知章摸着脑门,作眩晕状,“今天怕是不行了。” 李适之面露苦笑,怀抱笏板施礼道:“臣甘拜下风,李太白此诗一出,臣就不班门弄斧,贻笑大方了。” 贺知章等人虽然不甘心,但李白这首《关山月》水平堪称登峰造极,寻常的诗句拿出来就是丢人现眼。 所以大伙都抱定了与其一个人丢人现眼,不如大伙一块丢人。 “要不太子殿下试试?” 在一片寂静声中,响起了一道年轻的声音。 众人循声看去,说话的正是卫尉少卿杨洄。 只见他打着哈哈道:“咱们大唐的百姓都知道太子才华横溢,足以比肩李白、王维。当此盛世,太子就不想吟诗一首,以表圣人的武功吗?” 李瑛闻言顿时露出憎恶的表情,这狗东西分明是在故意奚落自己! 定然是这厮看到李白的诗歌冠绝全场,无人敢与之争锋,这才点自己的名,让自己出糗。 “呵呵……少卿谬赞了,寡人岂敢与谪仙人争辉。” 今天是属于李白的舞台,李瑛不想压过他的风头,只能忍下这口气,学着李适之认输。 贺知章、李适之、孟浩然、崔颢都认输了,自己一个才写了七八首诗歌的业余文人输给谪仙人也没什么丢人的。 但杨洄显然不想让李瑛就此下台,继续穷追猛打:“太子殿下谦虚了,你写的诗句可都是佳作啊,微臣给你背诵一下……” “九天阖闾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还有那首给李县公、贺监他们写的《饮中八仙歌》,一句‘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简直将酩酊大醉的谪仙人刻画的淋漓尽致……” “对了,还有殿下在家中为崔良娣随口吟诵的一句也是万人传诵,怎么写的来着?容臣想想。” “胸前瑞雪灯斜照,眼底桃花酒半醺。” “哈哈……听说不少待嫁娘子、闺中少妇对这首诗喜欢的不得了,殿下的才气在女人心目中直逼李白,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今日,圣人召集了大唐上百名顶尖诗人歌颂大唐盛世,赞美文治武功,岂能让李白一首诗就压得鸦雀无声?太子乃是大唐储君,关键时刻你得扛起大旗来!” 被杨洄一阵哔哔,李瑛感觉自己怕是要被戴上“妇女之友”的帽子了,看来不表演一下穿越者的传统手艺,今天这个坎是过不去了! 李隆基听了杨洄的话,眯着双眼思忖了片刻,最终颔首道:“杨卿言之有理,太子今日便作诗一首,就算略逊李白也是无妨。他是我们大唐的诗仙,输给他不丢人!” “既然父皇这样说,那儿臣便献丑了。” 被杨洄架到了火炉上,李瑛好似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当下在文武百官的瞩目下来回踱步,状若沉思。 李瑛写的诗歌虽然不多,但水平极高,李适之、贺知章、裴耀卿等人都充满了期待,不求超过李白,只求能拿出一篇像样的作品足矣! 否则,被李白一首诗就压得满朝文武鸦雀无声,非但圣人不高兴,传出去大家的面子也没有光彩。 李瑛在踱步走了七八步之后缓缓开口,以抑扬顿挫的语气吟诵出来: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 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好,写得好,好诗啊!” 李瑛话音刚落,满头白发的贺知章就拼命的击掌,称赞之情,溢于言表。 李适之也竖起了大拇指:“哈哈……太子殿下果然没有让圣人失望,这首诗足以匹敌李太白的《关山月》,从今以后,殿下就是我们大唐的诗王了!” 贺知章与李适之乃是朝廷诗歌界的泰山北斗,既然他俩一致叫好,其他人自然跟着击掌叫好。 更何况,这首诗写的确实有水平,在场的大部分官员在诗歌方面都有一定的造诣,当然能品的出来这是一首佳作。 不敢说这首诗稳胜李白的《关山月》,但至少是同一水平的佳作,算得上相映生辉,不至于用萤火之光与皓月争辉。 “殿下真是大才!” “这首诗写的真好,足以与李太白的大作一较长短了!” “哈哈……李太白遇上太子殿下,算是遇到对手咯,真是将遇良才,棋逢对手!” 杨洄听着大殿上一片赞扬,顿时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合着自己这是为李瑛做了嫁衣? “写的什么玩意,狗屁不通!真是世风日下,满朝文武竟然都拍起了李瑛的马屁……” 杨洄虽然在心里暗自诋毁,嘴上却不敢说出来,只能含蓄的对左右道:“实事求是的说,我觉得太子这首诗平平无奇,与李太白的《关山月》似乎差了一大截。” 站在他后面的一名工部郎中却非常推崇李瑛这首诗,闻言立即反唇相讥。 “听说杨少卿以门荫出仕,《四书》《五经》都背不下来,如今也能对顶级诗人的作品评头论足了?” “你怎知我背诵不下来?” 杨洄气得咬牙切齿,双目恶狠狠的注视对方。 却不料这名叫做宋钧的工部郎中是块硬骨头,冷笑道:“只怕杨少卿也是杖杜弄獐之辈?你既然胸怀大才,何不当着圣人与满朝文武的面赋诗一首?岂不比私下里嘀咕好上一万倍?” 杨洄的肚子里虽然没有多少墨水,但也知道“杖杜弄獐”这个词语是世人笑话李林甫没文化的坊间笑谈。 但杨洄肚子里的墨水并不比李林甫多,面对着宋钧的挑衅只好扭头就走:“哼……我不与你计较,阿谀奉承之徒,何必假装清高?” 然后他悄悄挪动脚步,走到李林甫的心腹吉温面前,附在耳边道:“吉法曹,适才那宋钧当众耻笑首相,你可要告诉他老人家。” “有劳杨少卿!” 吉温朝杨洄拱了拱手,露出了一个诡谲的笑容。 第98章 全明星阵容 听到满朝文武对李瑛的作品交口称赞,李隆基心情大好,抚须道:“哈哈……太子果然才华横溢,不愧是朕的儿子,赏黄金一百两。” “喏!” 高力士在旁边抱着拂尘领命,“稍后老奴就会着人送到太子府。” “谢父皇赏赐!” 李瑛长揖到地,感谢李三郎的“慷慨恩赐”。 真他娘的一视同仁,老家伙的私库里堆满了金银财宝,多给你儿子赏赐点怎么了,难不成你还能带进棺材里? 听完李瑛的诗,李白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击掌叫好:“殿下这首诗写得好,尤其是开篇这句‘乌云压城城欲摧’,简直是画龙点睛之作。” 然后,话锋一转:“不过呢,比起我的关山月还是稍逊一筹,今天我这首诗当为诗魁,殿下的作品为榜眼。” 满朝文武虽然对李白的作品心服口服,但对他骄傲自大的性格俱都气愤不已,不少人纷纷出言讥讽。 “好大的口气!” “诗歌写得好固然重要,但是先把人做好更重要!” “什么谪仙人,我看是个疯仙人!” “哈哈……李太白就是这种洒脱率性的性格,他都敢与圣人讨价还价,自诩为诗魁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李瑛莞尔笑道:“太白先生大才,我的作品只是拿出来歌颂父皇的丰功伟绩,与你的作品自然不能相提并论。” 李隆基捻着胡须,扫了一遭金銮殿上乌泱泱的人群,沉声道:“还有没人赋诗一首?难道就靠太子的一首作品与李白争辉吗?” “王之涣你出来。” 李白在这个金銮殿上化身最靓的仔,一举一动都成为了焦点,既然皇帝不怪罪,索性他就率性而为。 一个年近五旬,身材中等,相貌倜傥的儒生走了出来,对着李隆基弯腰作揖:“庶民王之涣拜见圣人。” “你就是王之涣?” 李隆基抚须笑问,“朕听过你的《登鹳雀楼》,写的很有水平!既然你今日在此,岂能让李白独占鳌头?速速赋诗一首,如果写得好,朕亦赏你黄金一百两。” 王之涣弯着腰不敢起身:“承蒙恩准上殿,已是庶民毕生荣耀。有太白先生与太子的佳作在前,庶民不敢献丑。” 不等李隆基开口,李白就抢着道:“圣人让你写你就写,你不写便是抗旨。要不就是你王之涣看不起我李白,磨磨唧唧的,岂不让人贻笑大方?” 李隆基对李白的话痨风格逐渐不满,抚须呵斥:“李白写了一首诗,你们开元诗馆便鸦雀无声,自惭形秽。既然如此,那干脆解散算了,朝廷养着你们一帮闲人有何用处?” 李瑛已经好几天没有去诗馆,估计王之涣就是这几天加入诗馆的,虽然还没来得及与他认识,但感觉凭他的能力,应该能够写出一首佳作来。 “王之涣,既然圣人让你赋诗,你就不必推辞了。” 李瑛板着脸下了死命令,“如果今天写不出来,就不必待在诗馆了,明天就可以卷铺盖走人了。” 拥有李白、孟浩然、崔颢、岑参、王之涣的全明星阵容,竟然被李隆基取笑为一帮闲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崔颢、岑参,你们俩也各自来一首,写不出来的,都给我卷铺盖回家。”李瑛声色俱厉的训斥道。 “呃……” 崔颢和岑参先是面面相觑,旋即一起叉手领命:“喏!” 李白击掌叫好:“就应该这般教训他们,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你们几个就不能有点出息?非得让圣人和太子发火?” “闭嘴!” 高力士有些听不下去了,尖着嗓子叱喝:“整个大殿就听你一人聒噪了,称呼你一声谪仙人,真把自己当做仙人了?再喋喋不休,就把你逐出含元殿!” “我……” 李白本想反驳一句,但撞上李隆基霸气十足的目光,顿时为之语塞,“臣遵命!” “王之涣,你先来。”李瑛开始掌控局势。 “喏!” 王之涣缓缓站直了身躯,朗声吟诵。 “单于北望拂云堆,杀马登坛祭几回。 汉家天子今神武,不肯和亲来去归。” 李隆基第一个击掌称赞:“写的不错,虽然略逊李白一筹,但也算是首佳作。” 见天子开口夸赞,满朝文武自然跟着阿谀奉承,纷纷称颂:“写的不错,开元诗馆果然是藏龙卧虎!” 王之涣退下之后,李瑛又指了指崔颢:“你来。” 就在王之涣吟诵的时候,崔颢心中已经酝酿完成,当即张口就来。 “高山代郡东接燕,雁门胡人家近边。 解放胡鹰逐塞鸟,能将代马猎秋田。 山头野火寒多烧,雨里孤峰湿作烟。 闻道辽西无斗战,时时醉向酒家眠。 “不错、不错,百花齐放,诸子争鸣,这才是盛唐该有的模样!” 李隆基恼怒的心情重新愉快起来,“哈哈……开元诗馆不错,看起来文采要在翰林院之上。” 他说着话,目光扫向二十多名翰林院的学士,使用激将法道:“难道你们翰林院的人就不想站出来与开元诗馆一较高下,任由他们扬名立万,一鸣惊人?” 翰林院的人大多都是四十岁以上的儒生,写文章还凑合,论起写诗来却是差了一大截。 但既然皇帝点名了,翰林院的人也不能再退缩,陆续有两个人站出来吟诗一首,不能说是平平无奇,只能说是毫无亮点。 李隆基也是个饱学之人,听完翰林院的庸碌之作后不由得微微摇头,目光扫向李瑛:“诗馆还有没有人出来作诗?” 李瑛走到岑参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寄予厚望:“岑参,接下来看你的了。” 岑参点点头,朝着丹陛之上的皇帝抱拳施了一礼,缓缓开口。 “鸡鸣紫陌曙光寒,莺啭皇州春色阑。 金阙晓钟开万户,玉阶仙仗拥千官。 花迎剑佩星初落,柳拂旌旗露未干。 独有凤凰池上客,阳春一曲和皆难。” 岑参今年只有二十三岁,他还没有到过边塞,光靠想象还无法写出雄壮的边塞诗,因此他另辟蹊径,转而歌颂起了恢弘壮观的长安城。 “好诗、好诗!” 李隆基击掌叫好,但却没有再提赏赐之事,气氛已经被烘托起来了,光诗歌已经出现了七八首,若是人人有赏,今天岂不是要大出血? “翰林院再来几首。” 李隆基接过高力士递来的茶盏,滋润了下嗓子,说道。 翰林院又派了两个老叟出来,写了两首毫无亮点的作品,让李隆基只觉得索然无味。 “开元诗馆不是还有个叫孟浩然的么?再出来写一首。” 孟浩然是个田园诗人,他既不擅长写边塞诗,更不擅长溜须拍马,因此李瑛并不想让孟浩然出来,但既然被李隆基点了名,也不能抗旨。 “孟先生,你不要把调子起的太高,写的平淡一些便是。”李瑛不放心的叮嘱道。 “谨遵太子口谕!” 孟浩然虽然年近五十,但却比年轻的岑参拘谨紧张,他先朝着李隆基作了个揖,接着又对大殿上的所有人叉手行礼,最后心情沉重的诵诗一首。 “北阙休上书,南山归敝庐。 不才明主弃,多病故人疏。 白发催年老,青阳逼岁除。 永怀愁不寐,松月夜窗虚。” 听完孟浩然这首诗之后,李瑛的心顿时悬了起来,“完了、完了,怕是要惹老毕登不高兴了……” 历史上的孟浩然就是因为这首诗得罪了李隆基,没想到现在他又重蹈了一遍覆辙,这果然是孟浩然生命中迈不过的坎…… 第99章 诗仙与诗佛之战 听完孟浩然的诗之后,李隆基果然拉下脸来,拍案怒斥。 “大胆孟浩然,竟敢写诗诋毁朕?你都不曾见过朕,为何要诬陷朕没有重用你?来人,打入天牢!” “喏!” 数名披甲的羽林卫昂首挺胸走进含元殿,询问道,“哪个是孟浩然?” “这个是!” 有小太监指了指一脸懵逼的孟浩然。 “走!” 几名身材魁梧的羽林郎反扭了孟浩然的胳膊,摁着他的脖颈押出了大殿。 这变故来的太快,本来还兴奋不已的李白一时间不知所措,总算是领教了什么叫做天威凛冽。 “圣人,孟浩然年纪大了,脑子不够用,请赦免他的罪过!” 片刻的愣神之后,李白急忙跪地替好友求情:“请圣人宽恕孟浩然之罪,庶民不再与陛下讨价还价,这馆丞陛下说是几品就几品,让李白做个布衣也行,只求陛下放了孟浩然……” 李隆基抚须冷哼:“扫朕的兴也就罢了,居然还诋毁朕有眼无珠?谁敢替他求情,一并打入大牢!” “陛下圣明!” 一直看戏的李林甫总算抓住了机会,急忙站出来恭维李隆基。 看到李林甫站了出来,他的党羽纷纷出列,一致要求严惩孟浩然。 最狠的就是杨洄,终于逮住机会打击李瑛,只见他抱着笏板作揖:“孟浩然胆大妄为,污蔑圣人,罪该万死,请求将他立刻斩首示众,并解散开元诗馆。” 李白吓得额头见汗,急忙朝李瑛求情:“殿下,你赶快开口替浩然兄求情,他罪不当死啊!” 李瑛一脸为难,将目光投向贺知章,希望老人家能出来帮忙求情。 不是李瑛不够义气,而是孟浩然是他手下的人,若是贸然站出来求情,弄不好会惹怒李隆基,弄巧成拙。 贺知章感受到了李瑛的恳求,急忙出列,作揖恳求:“圣人文治武功,超秦越汉,当此盛世,若是轻易杀人,恐怕会让世人认为圣人度量狭隘。孟浩然虽然有罪,但不当死!” 御史大夫李适之也站出来求情:“贺监所言极是,孟浩然这诗虽然写的唐突,但想来绝非故意冒犯圣人。杀了他,反而会落世人口舌,显得圣人不够宽宏大量!” 李适之是御史台的老大,既然他站了出来,他手下的五六个马仔也纷纷跟着出列,包括御史丞、侍御史等官员。 “请陛下宽恕孟浩然,以彰圣人海纳百川之量。” 这让李瑛感受到了李适之的实力,体验到了结党的好处,就是在你不方便说话的时候会有人站出来替你说话。 “圣人明鉴,孟浩然罪不当死!” 李瑛的岳父薛绦也站了出来,一个五品的户部郎中,站出来算是支持下自己的女婿。 李隆基的面色稍稍好转了一些,目光扫向太子太师萧嵩:“萧卿怎么说?” 萧嵩缓缓出列,举着笏板道:“圣人今天的本意是歌颂我们大唐的武功,若因一布衣下乘之作便妄开杀戒,实在有违初心。故此,臣建议,将孟浩然逐出长安即可,不必见血!” 萧嵩不愧是做过丞相的人,他的话音刚落,便有几十名官员站出来支持,这里面包括户部尚书裴宽、宗正寺卿姚奕、太府寺卿张去逸等重要官员。 李隆基的怒容这才缓缓散去,捻须道:“朕乃是仁慈之君,岂是嬴政、刘彻这种嗜杀之君可比?传朕口谕,即刻将孟浩然逐出长安,终身不许再踏足一步!” “多谢圣人开恩!” 潇洒率性的李白此刻算是明白才华在权力面前一文不值,庆幸的是总算保住了孟浩然的性命,急忙跪地谢恩。 “父皇乃是有道明君,儿臣回去定当对诗馆众人严加告诫,以后作诗务必慎重严谨。” 李瑛作为诗馆的话事人,自然要站出来检讨,“今日孟浩然冒犯圣驾,儿臣难辞其咎,请父皇责罚!” “以后这种滥竽充数的人就不要收进诗馆了。” 李隆基捻着胡须,颇为市井的道,“罚你不必了,但你那一百两赏金也别想要了!” 卧槽……老毕登真抠门啊,吐出来的话竟然也能收回去…… 但李瑛也不敢反对,还得老老实实的谢恩:“多谢父皇!” 节省了一百两黄金,李隆基糟糕的心情好转了许多,扫视了一圈脚下众臣:“今天的风头都让开元诗馆的人出了,你们这些大臣就作不出一首像样的作品来么?否则,朕又怎会被这孟浩然羞辱?” 众大臣们面面相觑,开元诗馆的火力实在太猛了,除了李白气势磅礴的《关山月》之外,李瑛、崔颢、岑参、王之涣的作品也都是出类拔萃,把翰林院的几首诗衬托成了毫无亮点的打油诗,这时候再站出来岂不是自取其辱? “可惜啊,王摩诘出使河西未归,否则今天也轮不到孟浩然撒野!” 李隆基摇头叹息,准备结束今天这个并不圆满的“颂武大会”。 “臣侍御史王维出使归来,叩见圣人!” 就在这时,含元殿的大门被推开,身穿绿色官袍的王维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原来就在他被李白打伤鼻梁骨之后接到天子诏书,任命他为监察御史,前往河西节度使崔希逸的地盘探访慰问,前后花了二十多天的功夫,刚刚于今天早晨返回长安。 王维进城后直奔大明宫交差,刚进了丹凤门就撞见被降旨逐出长安的孟浩然,当即询问事情的经过。 不止李白是孟浩然的好友,王维同样也是孟浩然的好友,听完之后他就把责任怪到了李白的头上。 “此事全因这个爱出风头的伪君子引起,浩然兄到诗馆稍等片刻,散朝后我送你离京。” 孟浩然不忘规劝:“此事不怪太白,实在是我情商太低,想的不够周全,以致得罪了圣人。你千万莫要再找太白的麻烦,你俩的梁子就此翻过去?” “你别管!” 王维一溜小跑直奔含元殿,“想做今天的诗魁,先问问我王维答不答应!” 正要退朝的李隆基见到王维回来了,顿时喜出望外,急忙重新坐稳,笑道:“哈哈……王爱卿从河西回来了,真是时候!” 王维大致的介绍了一下崔希逸到任的情况,旋即把话题转移到今天的“颂武大会”上。 “听闻李太白写了一首诗,自诩是今天的魁首之作,王维不服,愿与谪仙人一较高下!” 第100章 太子输了吗?没输! “好好好……寡人洗耳恭听,听听我朝状元之作。” 李隆基拍掌叫好,似乎已经将刚才不愉快的事情抛诸于脑后。 事实上,这位天子很欣赏王维的才华,而且也认可王维的政治能力,但唯独对他与自己亲妹子玉真公主的事情不满,所以一直把他按在六品以下的职位上,不让他起来。 当然,这也是玉真公主的意思,她总是觉得王维的官位一旦升上去了,就不会再那么依赖自己…… 但今天被开元诗馆的布衣诗人大出风头,衬托的满朝文武胸无笔墨,这就让李隆基大为不爽,迫切期待有一个官员站出来替朝廷挽回颜面。 而王维,正是李隆基最为倚仗的人! 萧嵩、韩休、裴耀卿等大臣也俱都竖起耳朵,拭目以待,等着王维拿出匹敌李白的作品来为朝廷挽回颜面。 李白斜着眼看王维,不屑的道:“今日咱们只谈公事,你且听听我的关山月,再拿一首像样的作品出来,莫要让李白小瞧了你!” 王维懒得正眼瞧李白,冷哼一声:“诵来。” “让朕来!” 李隆基诗兴大发,抱起放在御案上的琵琶,开口吟唱起来。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 唐朝的诗大多时候都是用来唱的,因此满朝文武都见怪不怪,一个个摇头晃脑的配合着,似乎沉醉在李隆基的曲调之中。 李瑛也跟着拍子吟唱:“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 不得不承认,李隆基不愧为“梨园祖师爷”,他的音乐造诣极高,随手弹奏的一首曲子就慷慨激昂,雄浑悲壮,好似千军万马驰骋在沙场之上,又像旌旗猎猎,颦鼓动地…… 李隆基一曲奏罢,满朝文武齐声喝彩。 李隆基也很满意自己的演唱,唯一不爽的是,如此佳作为何会出自李白这种不懂礼数之人的手中? 就凭他方才在含元殿上大呼小叫,要不是因为他名气太大,才华又肉眼可见,就算他有多少脑袋都不够杀! “这首关山月确实有水平!” 王维虽然恨不得和李白再打一架,但对于他的诗歌造诣不得不服,“看来我王摩诘得拿出毕生所学,才能与之匹敌!” 他在大殿中来回踱步,似乎是在与旁人闲聊,又像自言自语。 “有了,我就写一首这次河西之行的见闻!” “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 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萧关逢候骑,都护在燕然。” 等王维吟诵完毕,李隆基第一个站起来拍掌叫好:“不愧是我大唐的状元,王摩诘这首诗可谓神仙之作,就算谪仙人也是略逊一筹!” “王御史这首诗确实写得好,尤其是这句‘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简直是神来之笔!”李适之紧跟着开口称赞。 紧接着满朝文武一片赞扬,好似朱雀大街上聒噪不停的蝉鸣。 “王御史写的好!” “太好了,神作、神作啊,这首诗比李白的关山月水平高出一大截,当为今天的诗魁。” “哈哈……民间的诗人写的再好终究只能锦上添花,真正有实力的人还是在庙堂之中啊。” 李白咂了咂舌,只觉得苦涩无比,“写的好像确实不赖!” 虽说文无第一,但既然大唐皇帝亲口说王维的诗第一,那他就是第一了! 况且,王维这句“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确实是神来之笔,要说压过自己的关山月一筹,似乎也没什么可说的…… 毕竟文学这东西不能直观的比较,只能各花入各眼。 李瑛也没什么可说的。 唐朝的伟大诗人中,如果说李白是状元,那王维至少是探花,况且关山月在李白的作品中不算最好的,第三名赢了第一名一次也没什么可说的。 李隆基心情大好,抚须道:“王摩诘去边塞视察有功,今日又献上如此佳作,即日起擢升为中书舍人,负责为朝廷起草各种诏书。” 王维现在的官职是正六品的侍御史,在御史台专门弹劾监察他人。 而中书舍人的级别是正五品,虽然只升了一级,但因为中书舍人负责为皇帝起草圣旨、诰令、诏书,其重要性甚至比一些四品官员还要大,算是朝廷中炙手可热的一个职位。 这个任命不仅让王维喜出望外,站在丹陛一侧的李瑛同样暗自窃喜。 这等于把王维送进了中枢机构,日后可以接触到很多核心机密,这对于自己的布局来说至关重要。 甚至可以说这是李瑛今天最大的收获,其作用绝对胜过李白的职位到底是七品还是八品,那些闲职只能锦上添花,中书舍人这种要职才能在关键时刻一锤定音。 “多谢圣人提携!” 明天就能穿上绯色官袍了,王维感激涕零,跪在地上磕头谢恩。 李隆基和颜悦色的道:“爱卿平身,望你日后在中书省兢兢业业,勿要让朕失望。” 等李隆基褒扬完了王维,李白飒然一笑,作揖道:“臣愿赌服输,就让司农寺罚我一年的俸禄好了。” “哈哈……朕不罚你。” 李隆基捻着胡须大笑:“你的《关山月》写的不错,但王摩诘的这首《塞外行》更胜一筹。今天他是诗魁,你是榜眼,太子的作品为探花。” “谢圣人夸奖。” 李白怏怏不乐的谢恩,对于这个心高气傲的天才来说,第二和倒数第一没什么区别。 李隆基继续道:“朕不仅不罚你,册封你为诗馆馆丞的任命依然有效,不过只能是正八品。” 八品与七品的区别在于,每月的初一、十五大朝议的时候,七品官员可以参加,而八品的官员无诏不得踏入皇宫。 李白感觉这是李隆基对自己的羞辱,但经过刚才孟浩然事件的插曲,李白心中的傲气已经被击溃,当下只能悻悻的磕头谢恩。 “微臣谢圣人提携!” “好、好、好!” 李隆基心满意足的大笑,对于他来说,今天最大的收获就是让谪仙人心服口服的跪倒在自己脚下。 “散朝!” 随着高力士一声吆喝,这场持续了半天的朝会就此散去。 李瑛与贺知章、李适之、王维等人没有过多的交流,在李隆基离开之后第一个走出了含元殿。 他是大唐储君,也是满朝文武的君主,自然不敢有人抢在他头里出门。 虽然开元诗馆大出风头,但李白却仿佛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的跟在太子后面,崔颢、岑参、王之涣等二十余名诗人紧随其后,跟着李瑛身后离开了含元殿。 王维来到李林甫面前,叉手道:“下官日后就要到首相麾下效力了,还望多多关照!” “哈哈……我们中书省得到王摩诘加盟,如虎添翼啊,好好干!” 李林甫笑吟吟的拍了下王维的肩膀,一拂衣袖,随后出门。 首相出了门,其他官员不再谦让,身穿紫袍的官员先走,再是穿着绯袍的官员,最后才是绿袍官员。 李林甫刚回到中书省,京兆府法曹吉温和大理寺丞罗希奭就来求见。 “有什么事吗?” 李林甫端着茶盏,假装和他二人不熟的样子,“若是有要紧事情,速速禀来。若是没有,就先禀报你们的上司,不要越级来找本相。” 吉温叉手道:“禀相爷,杨洄说工部郎中宋钧在大殿上骂你。” 第101章 五十步笑一百步 “骂我?” 李林甫不怒反笑,“嘿嘿……这世上骂我的人多了,还差宋钧一个吗?他们骂的越凶,圣人就越信任我。” 吉温和罗希奭一起拱手:“宰相肚里能撑船,下官佩服!” 李林甫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对了,你们大理寺查一下宋钧小舅子在渭南县购买土地之事,可有恃强凌弱,强买强卖的事情发生?” 罗希奭瞬间心领神会,叉手道:“下官马上去做。” “你弟弟那边如何说?” 李林甫放下茶盏,正襟端坐,问道。 在李林甫和杨慎矜的运作下,罗希奭的弟弟罗希辋前不久出任晋阳县县尉,负责替李林甫擦屁股。 罗希奭抱拳道:“昨夜刚收到老二书信,已经以流窜奸杀结案,凶手牛二本已经认罪伏诛。” 李林甫稍稍心安,捻须道:“做的不错,让他继续盯着下面,但有风吹草动,立即处置。” 罗希奭道:“据老二调查,那凶杀案现场附近有一座宅院属于太子,是否要多加关注?” 李林甫已经猜到水杨花三人遇袭的地方就是李瑛的巢穴,但既然事情已经结案,李林甫不想再横生枝节。 况且,大唐的法律也没有规定太子就不能在外地购买宅邸,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要再招惹太子。” 李林甫轻抚左手中指上的玉扳指,阴声说道。 旁边的吉温插话道:“相爷,不知道你可否看到,太子党正在逐渐形成。” 李林甫道:“有这个趋势。” 吉温道:“御史大夫李适之、秘书监贺知章、户部郎中薛绦、工部郎中宋钧,还有六七个御史台的官员们,不可大意啊!” 李林甫冷哼:“你还忘了一个在北庭都护府担任折冲都尉的杜希望,啧啧……李瑛有些本事啊!” “相爷千万别忘了被贬到荆州的张九龄,他才是太子党的中流砥柱。”罗希奭提醒道。 “张九龄不算!” 李林甫直接了当的下了结论,“这个人我了解,素来重视清名,不喜欢结党营私。他之所以支持李瑛做太子,纯粹是以一个宰相的角度来做选择,绝不掺杂个人感情,所以他绝不是太子党。” 吉温又道:“圣人最忌惮太子结党营私,请相爷马上去禀报圣人,必然能够一举扳倒太子。” “你有证据吗?” 李林甫冷哼一声,“李适之、贺知章都是本朝着名的文豪,他们去开元诗馆做客有充足的理由,你拿什么去咬死他们结党? 现在朝中还有萧嵩、韩休、裴耀卿这些前宰相存在,本相还做不到只手遮天!况且,圣人可不糊涂……” 吉温和罗希奭几乎同时叹息:“唉……这个诗馆真是给李瑛提供了便利,让他有了光明正大和官员们接触的理由。” “哼哼哼……” 李林甫发出一声阴恻恻的冷笑,“更何况,武惠妃对老夫咄咄相逼,本相正打算让李瑛制衡一下惠妃党羽,让她知道少了我李林甫的帮忙,她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因此,你俩非但不能举报太子结党,甚至还要替太子隐瞒,保护太子党的壮大,知道了吗?” 吉温和罗希奭对望一眼,齐齐叉手:“谨遵相爷之命!” …… 开元诗馆。 失魂落魄的孟浩然回来之后收拾好行囊,等着李白等人回来后辞行。 他实在不明白,自己这么老实耿直的人,为什么会混到今天这个地步? 在苦等了一个时辰之后,李瑛终于带着诗人们回来了。 当听说因为受到自己的牵连,圣人赏赐太子的一百两黄金惨遭收回,孟浩然惭愧不已,对着李瑛长揖到地。 “殿下,是庶民连累了你,此罪百死莫恕!你放心,我孟浩然只要一天不死,就会陆续的偿还殿下。” 李瑛急忙把孟浩然扶了起来:“孟先生,你这是说什么话?钱财乃是身外之物,得不足喜,失不足悲!” 担心隔墙有耳,李瑛有句话憋在心里没有说出来。 说到底,根本原因就是李三郎吝啬,舍不得黄金,所以找了个理由取消了对自己的赏赐。 他对王之涣、崔颢等人说的赏黄金一百两也没有兑现,最后把第一名判给了王维,就此耍了赖皮,仿佛没提过这事一样…… 李白叉着腰把孟浩然批评了一通,大致意思就是你个老家伙也快五十岁的人了,说话怎么不经过大脑? 当着皇帝的面,你怎么能写这样的诗?你肚子里的才华都被狗吃了吗? 李瑛在旁边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 这哥俩,真是五十步笑一百步,孟浩然的情商固然低,但你李白又高到哪里去?难道忘了差点被高力士逐出含元殿的事情吗? “看来上帝是公平的,给了他们无与伦比的才华,但却降低了他们的情商。” 从这方面来讲,唐朝的这些大诗人们,包括李白、杜甫、王昌龄、岑参等人在内,还算有政治水平的估计也就贺知章、高适了,王维勉强也算一个! 崔颢、岑参和孟浩然认识的时间还不算太长,王之涣更是昨天才认识,因此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说了一些勉励的话,让他不要丧失斗志,即便不能在京城做官,也能在其他地方发光发热。 李白拍着孟浩然的肩膀道:“浩然兄还记得我当年给你写的那首诗吗?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我看你还是再去扬州算了?” 李瑛却给出了另外一个选择:“孟先生,你去荆州投奔张公更好一些,他素来喜爱有才华之人,本身也是个正直的君子,不喜欢阿谀奉承。你若去荆州,定然会受到重用。若先生有心去荆州,寡人为你写一封荐书。” 李瑛说的张公正是被贬往荆州担任“大都督长史”的前任宰相张九龄。 大唐帝国总共设有二十四个都督,这些都督共分为三个等级,分别是下都督、中都督,各有十个。 在这二十个都督之上,就是大都督,全国设有四个,分别是扬州大都督、荆州大都督、益州大都督、并州大都督,职责是督察地方刺史及下属官员的日常行为。 这其中,中都督是正三品的官职,经常闲置不设,各地刺史由朝廷直接管辖。 而大都督更是位高权重,秩别为从二品,与京兆牧、河南牧、太原牧、安西大都护相当,因此朝廷更是极少任命,所以大都督府长史就是事实上的代理一把手。 从这一点上来说,张九龄由正三品的中书令贬为从三品的大都督长史并没有降低太多,李隆基只是把他撵出了京城,不想见他而已。 但在李隆基的心里,其实还是尊敬张九龄的,只是恼怒他不能唯自己马首是瞻,动不动就拿大道理来压制自己。 孟浩然素来钦佩张九龄的人品,听了李瑛的话不由得喜出望外,“若是承蒙张公收留,快乐犹胜京城。” 李白顿时不高兴了:“好你个孟浩然,原来跟我在一起不快乐啊?那你赶快去荆州!” “愚兄不是这个意思,实在是在京城约束太多,我不习惯。” 孟浩然急忙解释,一脸窘迫,“一会王摩诘还在春明门等我,愚兄就不逗留了,免得圣人怪罪。” “……” 李白登时白眼一翻,拂袖而去,“软饭奴的朋友又能好到哪里去?圣人的决定实在太英明了!” 第102章 给孤一万人,踏平大明宫! 望着李白的背影,孟浩然欲哭无泪。 可怜巴巴的望着李瑛道:“殿下,庶民真是嘴拙……” 李瑛笑笑,拍了拍孟浩然的肩膀,说道:“无妨,李白也没比你好到哪里去,不要听他哔哔……” “……” 孟浩然一脸愕然,无奈的舔了舔嘴唇。 你会说话你就多说点。 李瑛回到书房,笔走龙蛇,很快就给张九龄写了一封书信,极力举荐孟浩然。 “庶民就此别过,山高水长,来日再会!” 孟浩然将书信揣进怀里,背着包袱准备离开开元诗馆。 “且慢。” 望着一代诗人形单影只的离开长安城,李瑛心中有些不忍,吩咐诸葛恭赠送他一匹马,一柄剑,另外奉上五贯铜钱作为盘缠。 倒不是李瑛吝啬抠门,而是五贯钱就三十斤重了,再多怕他路上遇见劫匪。 “多谢殿下大恩大德!” 孟浩然作揖致谢,接过剑骑着马,将褡裢挂在马鞍上,满腹伤感的离开了布政坊。 此刻,还有一位挚友在景阳门外等着他,又是一场分别即将上演…… 孟浩然走后,李瑛派人把李白喊到自己的书房,给他做了一番政治工作。 再三告诫:“你今后是朝廷官员了,不要再终日喝的酩酊大醉,说话必须三思,免得被人抓住把柄,连累了诗馆。” “知道了。” 李白唉声叹气,感觉自己是不是也应该跟着孟浩然一块离开。 李瑛又道:“孟浩然走了,咱们诗馆损失了一员干将,你得抓紧派人把杜甫找来,对了还有一个叫高适的,也把他弄进咱们诗馆。” “如果有必要,派人到江宁县给王昌龄做一下工作,别让他再担任那没有前途的县丞了!” “微臣尽力。” 想到自己现在已经是朝廷命官,今天就能领到青色的官袍,李白的精神又稍稍振作了一些。 觉得李白不够稳重,李瑛又当众宣布由崔颢担任诗馆的副丞,自己不在的时候帮助李白处理诗馆事宜,免得他率性妄为,给诗馆招来祸端。 “庶民定然竭力协助李太白!” 崔颢也想有朝一日成为朝廷官员,毕竟自己出身于高贵的博陵崔氏,可不是李白这种商人之子能够相比的,当即一口答应下来。 处理完了诗馆的杂事,李瑛又乘坐马车赶往开化坊。 由将作监承建的“皇家戏苑”已经竣工,目前正在紧张的装饰和布置之中,再有半月就可以正式开业纳客,所以李瑛这段时间得盯紧一点。 将作监的人已经撤走,只剩下太子府的五十名奴仆在清理卫生,戏班子的人也帮着干些杂活。 这段时间,李隆基痴迷于《牡丹亭》,让曹班主带着戏班子又翻来覆去的表演了两遍,方才作罢。 就在前几天,曹班主的石姓师弟带着手下的二十多个成员来到了长安。 当得知师兄已经誉满长安,每天都要带着徒弟进宫给圣人表演,不由得羡慕不已。 在参观完了皇家戏苑之后,石班主说两个戏班子加起来总共才四十多人,根本满足不了这么大的场地,必须再招纳伶人和乐匠。 李瑛觉得这个石班主有些经营头脑,便委任曹班主担任戏苑监事、石班主担任副监事,由两人共同主持戏苑的建设和经营。 在这段时间内,这师兄弟二人四处拉拢人手,半个月下来又招募了四十多人,使得皇家戏苑的伶人与乐匠达到了九十多人。 李瑛来到戏苑视察了一遭之后,对曹、石二人的效率表示满意:“干的还行,但主楼的装饰还要再华丽一些,开业后门票卖的贵一点。其他的普通厅可以朴素一点,门票可以卖的便宜一些。” 曹班主忧虑的道:“实不相瞒,到目前为止,购买各种用品已经花了四十多万钱,庶民担心会超支。” “无妨。” 李瑛大方的表示这都不算事,“这是咱们戏苑的投资,绝不能省。寡人拨给你的资金如果不够用,你就找诸葛恭讨要,只要是正常预算,孤都会支持。” 石班主大喜:“师兄,我就说了嘛,太子殿下是个有格局的人,怎么会在投资的事情上斤斤计较,你就按照我说的布置便是。” 正说话之间,陈长生和曹婉如一起来到了李瑛的书房,双方跪倒在地。 “何事?” 李瑛一脸纳闷,“你俩起来说话,谁欺负你们了?” 陈长生道:“并无人欺负我们,只是庶民已经将近二十,希望殿下能为我们赐婚。” “这是好事啊!” 李瑛一口答应下来,当即按照民俗给这对情侣赐婚,婚礼定在三日之后。 转眼就过了三天,李瑛亲自来到戏苑给这对新人主持婚礼,并送上了贺礼。 戏班子的人员现在扩充到了上百人,而且作为曾经的邻居,李白也带着诗馆的人员前来祝贺,婚礼举行的很是热闹。 这段时间内,包括吏部尚书韩朝宗、鸿胪寺卿裴巨卿、大理寺卿李道邃、工部侍郎李志晖等一些喜欢戏曲的官员走马灯一般的来到戏苑造访,询问戏苑何时开业? 听皇宫里的太监、宫女们把《牡丹亭》传的神乎其神,这些大人们也迫不及待的想要一睹为快。 这又给了李瑛一个和官员们接触的机会,而且不用担心被人诬告结党营私。 皇家戏苑是李隆基让自己修建的,也是他让自己主持的,这些朝廷大员痴迷戏曲,没事就往戏苑跑,关自己什么事? “呵呵……韩尚书慢走,过几天戏苑开张,我一定把最好的位置留给你。” “殿下留步,免送!” “李寺卿放宽心,戏苑开张之日,孤一定派人给你下请帖。” “哈哈……那臣就安心恭候殿下的帖子。” 李瑛笑吟吟的送别一位又一位官员,只谈戏曲,不谈政治。 因为他分不清登门的这些官员哪些值得结交,哪些是李林甫、武惠妃派来试探自己的,所以必须谨言慎行,小心行事。 经过三个多月的经营,李瑛谋划的太子党已经初见雏形。 在朝廷内部,以御史大夫李适之为核心,秘书监贺知章为骨干,配上中书舍人王维,另外加上自己的岳父薛绦,算是组成了一个稍微有实力的党派。 只不过这些人除了薛绦之外都喜欢诗词,聚集在一起的时候,外人以为他们在研究文学,所以具有极强的隐蔽性。 在外围,被流放到真定县的常山郡王李琚逐渐站稳了脚跟,拿着李瑛给的黄金逐步收买了李隆基派来监督的侍卫,行动越来越自由。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他们在李隆基的眼里只是蝼蚁一般的存在,李琚稍微拉拢,这些人的立场就开始动摇。 李琚甚至在暗中招募死士,计划训练一支五百人的秘密部队,被李瑛紧急叫停。 现在还不到时候,操之过急会惹祸上身,必须安稳个三年两载,等着李隆基逐渐麻痹大意的时候才能搞事情。 在军方,李瑛的岳父杜希望迅速崛起,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就从八品的县尉升到了四品的都护府折冲都尉,手里掌握着一支五千人的边兵,这也是李瑛最看重的依仗。 “这可是骁勇善战的边兵啊,若是能秘密调遣一万人进城,我能把大明宫给他踏平了!” 李瑛望着地图上的「北庭」,内心久久不能平息。 更让李瑛欣喜的是,杜希望不仅善于用兵,在城府方面也颇为了得,他与上司李祎还有同僚李嗣业相处的十分融洽,甚至互为知己。 若是有一天,自己需要杜希望站出来支持,李祎这位战功赫赫的宗室,还有李嗣业这员悍将看在岳父的面子上,十有八九应该会支持自己? “哈哈……我的太子党终于成形了,再给我几年时间,李三郎你再也别想轻松拿捏我,就算死,我也要崩下你的门牙!” 第103章 请圣人从皇宫里搬出来? 开元时期的唐军依旧保持着强大的战斗力,各路唐军所向披靡。 身兼安西、陇右两镇节度使的王忠嗣表现出色,与盖嘉运一举击破于阗,收复失地,并向吐蕃本土发起了反攻。 郭子仪、高仙芝在俱兰、恒罗斯一带重创突骑施,杀的这支人马向西投奔大食帝国(阿拉伯帝国)而去。 郭子仪敏锐的发现,大食帝国似乎有向东吞并之心,于是修书上奏朝廷,希望在碎叶城增加兵力,以防大食人偷袭。 身兼安西大都护的李林甫不以为然,在早朝上对李隆基道:“大食目前正与波斯纠缠,岂会千里迢迢来招惹我大唐?为今之计,应该重兵猛攻吐蕃,让尺带珠丹臣服于陛下。” 于是,李隆基没有听从郭子仪的建议,并没有给安西卫增加新的兵力。 而在北方,发生了一件错综复杂的事情。 范阳节度使、幽州都督张守珪手下的武将白真陀罗派人向兵部举报张守珪谎报战绩,他手下的赵堪、郭骁等人在与突厥的战争中先胜后败,折损了三千多兵马。 张守珪非但不据实禀报,反而谎称获得大捷,斩杀了八千多名契丹人,请求圣人派出钦差严查此事,从重惩处张守珪欺君之罪。 兵部尚书牛仙客平素和张守珪就有过节,当即上奏李隆基此事。 李隆基闻言勃然大怒,当即命令四品宦官牛仙童持节前往幽州调查此事。 张守珪心中不安,于是派出能说会道的义子安禄山携带重金前往长安打探消息,寻找内援,帮助自己渡过难关。 日子如同白驹过隙,一晃就到了七月底。 前段时间,皇家戏苑正式开张,可谓高朋满座,一票难求。 长安城里的达官贵人几乎都来到了这座被命名为“大观楼”的戏苑主楼看戏。 这其中,包括大名鼎鼎的玉真公主、皇帝的好大哥宁王李宪、宰相李林甫、骠骑大将军杨思勖、太子太师萧嵩,反正在大唐帝国能够排上名号的几乎都现身大观楼。 唯一没来的就是高高在上的李隆基。 因为他不需要来这里,如果他想看戏,整个戏班子都得进宫去给他表演。 作为戏苑主持人,李瑛终于可以堂而皇之的和这些大唐政要坐在一起喝茶看戏,品味人生,还不用担心有人向李隆基举报自己交构大臣。 “老子可是和姑姑、伯父坐在一起看戏,跟宰相、骠骑大将军、太子太师坐在一起喝茶……” 你说寡人图谋不轨?真是好大的胆子,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陛下何故造反? 一开始,李瑛自然不好意思问他们要钱。 但时间久了,这些京城的名流们听说别人需要买票看戏,也不好意思总是白嫖,于是纷纷掏钱。 皇家戏苑自从开业以来,平均每天接待观众一千三百余人,每张门票平均两百六十文。 也就是说,戏苑每天的营业额高达三十多万钱,折合银子三百多两。 去掉给戏班子各种人员的开支,每天能够净剩三百两银子。 而汪伦经营的肥皂厂虽然已经走上了正轨,一个月下来的净利润也不过才四千两银子。 “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汪伦看完戏苑的账薄之后惭愧不已。 “一个戏苑月营业额接近白银一万两,折合一万贯铜钱,这哪里是戏苑,简直就是造币厂!” 李瑛大笑:“哈哈……王凤林不必羡慕,戏苑这种娱乐场所,刚开业的时候热度高,所以门庭若市,营业额自然水涨船高。过段时间,热度下来了,戏苑每天的收入能保持在十万钱就不错了!” 汪伦捏着下巴道:“那也不得了,毕竟戏苑才一百多人,我经营的庄园,连生产肥皂加编制手套的妇孺加起来超过五百多人了,每天才能创造和戏苑相等的价值,这本身就是一个失败!” 接下来的日子里,李瑛稳坐钓鱼台,要么去诗馆吟诗作赋,要么就是在戏苑陪着达官贵人们看戏,要么就是清点账簿,享受着财源滚滚的乐趣。 这天,汪伦把六月份的利润送到了李瑛设在诗馆的书房,这里也是他和李瑛偷偷“私会”的地方。 “六月份总共销售额一百八十万钱,去掉二十五万成本,净利润一百五十五万,折合铜钱一千五百五十贯。殿下应该分成一千两百四十贯,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全部兑换成黄金,总计一百二十四两。” 汪伦说着话把一个褡裢放在了李瑛面前的桌案上,里面装的是五两一锭的金元宝,总共二十五锭。 亲兄弟明算账,诸葛恭打开褡裢清点了一遍,最后道:“袋子里有一百二十五两,多了一两。” 汪伦赔笑:“这样好算账,就当我孝敬殿下的。” “寡人不能占你的便宜,下次算账刨掉。”李瑛示意诸葛恭把钱收好。 “殿下真是深明事理。” 汪伦心里很高兴,这位太子殿下并没有仗势欺人,也不喜欢占小便宜,和这样重信用的人合作很愉快。 “殿下放心,由于七月份增加了工人,还有香皂、手套的营业额没有计入,下个月的利润至少会翻三番。” 汪伦说着话伸出了三根手指头,“殿下至少能够拿到三百两黄金的分成。” 三百两黄金意味着什么? 太子府内帑的私房钱积攒了十几年,全部加起来也不过价值五六百两黄金,换句话来说就是,李瑛七月份赚的钱能够顶上他一半的积蓄。 这还只是庄园的收入,李瑛估计戏苑半个月的收入怕是还要在这个数字之上,当真是财源滚滚达三江,生意兴隆通四海…… “呵呵……真是不错,寡人没有看错你!” 李瑛端起茶盏了抿了一口,“不过呢,马上就是千秋节了,你帮孤想一下,给圣人送一份什么贺礼,才能讨他欢心?” 汪伦琢磨了半天,最后道:“殿下做生意的事情肯定瞒不过圣人,最好不要再搞写诗、唱戏这些虚头巴脑的事情……” “虚头巴脑?” 李瑛蹙眉,“好你个汪伦啊,不愧是生意人,吟诗唱戏这些精神享受在你的心里都是虚头巴脑的事情吗?” 汪伦嘿嘿憨笑:“嘿嘿……殿下莫生气,反正在小人的心里,这些看得见摸得着的才靠谱,譬如黄金、铜钱、宅邸、绸缎、女人……所以啊,殿下还是应该给圣人送这些东西。” “你说的这些东西太俗了,难道我这个做儿子的要给父皇送女人、送府邸?让他从皇宫里搬到外面来住?” 李瑛一口否决,“你在市面上打听打听,帮寡人搞一张有价值的古画,再买点有价值的古玩,不比你说的这些高雅?” 汪伦心道“如果有倾国倾城的女人,也不是不行!” 但他终究没敢说出口,抱拳道:“前几日我在醉月楼饮酒,听汝阳王家里的世子说起,他看上了一幅东晋画家顾恺之的《洛神赋》,但对方要价不低,故此没有谈拢。如果殿下感兴趣,今日下午我便去跟卖家谈谈。” “顾恺之的画?” 李瑛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一定要不惜代价买下来,如果遇上王羲之的书法,也千万不要错过!” 第104章 太子妃的传统美德 汪伦走后,李瑛又带着诸葛恭赶往戏苑。 时近晌午,戏苑里游人如织,无数达官贵人进进出出,络绎不绝。 为了方便出入,李瑛特意开辟了一个后门,可以直达他在戏苑里的办公书房。 书房的隔壁就是金库,戏苑每天的收入都会存放在这里,平日里由六名太子府的侍卫轮流值守,金库的钥匙则由诸葛恭掌管。 到目前为止,戏苑已经开业二十余日,累计营业额七百多万钱。 诸葛恭把其中一半兑换成了黄金,把三分之一兑换成了白银,剩下的铜钱则全部存放在柜子里。 “再取一百七十五两黄金,加上汪伦给的,孤今晚回家还给太子妃。” 李瑛拿着剪刀一边修理盆栽,一边吩咐诸葛恭。 “喏!” 诸葛恭答应一声,来到隔壁,从柜子里查出来三十五枚金元宝,连同之前的二十五枚全部装到了一个褡裢里。 三百两黄金,接近二十斤的重量,在袋子里沉甸甸的,被诸葛恭背出了书房。 傍晚时分,李瑛打道回府。 他进门后就先赶往薛柔的内院,得知太子妃去寿王府串门尚未归来,李瑛心中大喜,急忙来到闺房搜寻小金库的钥匙。 轻车熟路,钥匙依旧藏在床底的小匣子里,李瑛便揣进袖子里直奔内帑。 诸葛恭背着袋子紧随其后,吉小庆在前面举着火把照明,三个人鬼鬼祟祟的推门入内。 李瑛对于内帑的其他柜子毫无兴趣,径直打开了薛柔为儿子李俨单独开辟的小金库,将钥匙插进铁锁,“咔嚓”一声便轻松拨开。 “哈哈……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李瑛得意的走到存放黄金的柜子前,弯腰掀开,“吉小庆,快点把金元宝放进来……” “好嘞!” 吉小庆麻利的接过诸葛恭肩膀上的褡裢,伸手抓起好几个元宝就要放进柜子里。 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柜子里有一张纸笺,诧异的道:“殿下,里面有一张纸。” “什么纸?” 李瑛心中顿时浮现一股不祥的预感,急忙伸出双指把纸笺夹了出来,只见上面赫然是一行娟秀的字迹。 「殿下用钱为何不告知臣妾?妾岂是不明事理之人,殿下要用便用,只当臣妾没有看到」 「太子乃是东宫之本,若无殿下,臣妾何存?莫说殿下要用钱,纵是要臣妾之命,又岂会皱眉」 “呵呵……” 李瑛发出一声讪笑,“原来太子妃早就发现了,如此说来,倒是孤枉做小人了!” “放好金子后,把门锁上。咱们借了俨儿的三百两黄金,如今还他三百两,也算是完璧归赵了。” 做贼得手的兴奋感顿时荡然无存,李瑛悻悻的留下一句话,转身离开了内帑。 距离晚膳还有一段时间,李瑛便在桃红和柳绿的伺候下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 “这天气真是太热了,出门就是一身汗!” 望着桃红和柳绿身上若隐若现的薄衫,李瑛又有些心猿意马。 有句话说得好,饱暖思淫欲。 伟大的太子殿下现在远离了危险,再加上杜芳菲和崔星彩先后有了身孕,使得李瑛的夜生活有些无聊起来,只能在薛柔和王祎之间二选一。 “殿下,浴房外面有人,手不要乱摸……” 桃红被撩拨的面红耳赤,浑身难受,欲拒还迎的说道。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太子妃贴身婢女的声音:“殿下,寿王设了筵席款待娘娘,特地派人邀请你过去一块赴宴。” “李琩两口子邀请我媳妇吃晚饭,这是什么情况?” 李瑛有些懵,当下再也没有心情调戏婢女,急忙穿上衣服出门。 寿王府的官家已经在前院恭候多时,见到太子后作揖施礼:“小人给太子殿下问安,寿王殿下备了晚宴款待太子妃,特地命小人来请太子殿下赴宴。” “前面带路!” 媳妇赖在人家不回来,李瑛也没什么好说的,跟着寿王府管家出了门。 两座府邸对门而建,出了太子府就是寿王府。 片刻之后,李瑛就来到了李琩的宴客厅。 “十八郎,今天这是吹得什么风,竟然设宴款待你二嫂?” “见过太子殿下!” 李琩笑吟吟的施礼,“二郎这是说的什么话?咱们兄弟俩对门而居,就应该多走动走动!爱妃快跟三姐拜见皇兄。” 李瑛这才发现,筵席上除了薛柔和杨玉环之外,还有一个年约三旬,说好听点叫做风情万种,妩媚妖艳,说不好听的就是男人一看就想上的女人。 “这位是?” 李瑛压了压枪问道。 他喵的,这女人身材丰腴,皮肤白皙,胸前波浪起伏,白花花的胸脯露了三分之二,真是顶不住! 杨玉环笑吟吟的肃拜施礼:“拜见太子殿下,我给你介绍,这位是我三姐杨玉瑶。” 接着转身招呼:“三姐,快来拜见太子殿下。” 杨玉瑶这才笑吟吟的起身,用极其魅惑又略带慵懒的声音道:“民女杨玉瑶拜见太子殿下,久闻太子殿下才华横溢,今日一见,果真人如其名。” “呵呵……杨氏免礼。” 李瑛微微颔首,示意杨玉瑶平身。 按照历史的走向,杨氏三姐妹在杨玉环受宠后“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位杨三姐被封为“虢国夫人”,可以随便出入皇宫,而且跟李隆基之间眉来眼去,不清不楚。 许多官员为了谋求高官厚禄,纷纷给杨玉瑶送礼,使得她与堂兄杨国忠更是权势滔天,隐约间把持了大唐王朝的人事任命。 非但如此,甚至李隆基的儿子与孙子娶妻纳妾都需要经过杨玉瑶姊妹介绍,并勒索高达百两黄金的介绍费,这些皇子皇孙才能把媳妇娶进门。 李瑛不知道杨玉瑶为何会跟自己的媳妇坐在一起,当着众人的面也不便多问,猜测也许是杨玉瑶到妹妹家里做客,俩人碰巧撞见了? 想起杨玉瑶在历史上的所作所为,李瑶心中对她的好感就荡然无存,水性杨花,祸国殃民的荡妇而已。 但薛柔却笑着解开了李瑛心头的谜团,“二郎是否纳闷臣妾会与杨三姐坐在一起?” “呵呵,都是亲戚嘛!” 李瑛挨着李琩坐了,云淡风轻的回了一句,自己婆娘总不能给自己拉皮条? 薛柔继续道:“崔良娣与杜承徽相继有了身孕,臣妾与王良媛忙于照顾孩子,这段时间怠慢了二郎。故此,妾身认为二郎应该再纳一房妾室,以求开枝散叶,繁衍子嗣。” “呃……” 李瑛刚举起酒杯,听完薛柔的话登时愣住。 原来这位太子妃真打算给自己纳妾,古时候的女人真是人善心美,唉……只可惜在自己穿越之前,这种传统美德就不复存在了! 第105章 能屈能伸真小人 看到李瑛目瞪口呆,李琩笑道:“二郎发什么呆?你看我皇嫂多么通情达理,生怕你深夜寂寞,主动替你做起了媒。” 杨玉瑶单手托着香腮,风情万种的向李瑛暗送秋波,看样子似乎恨不得今天晚上就陪太子上床。 李瑛有些迷糊。 杨玉环的三姐看起来没有三十,也得二十七八了,难道她到现在还没嫁人? “正妻替夫君纳妾的事情倒也屡见不鲜,只不过,杨夫人看起来今年应该将近三旬了?”李瑛说道。 “呵呵……” 杨玉瑶“咯咯”娇笑,露出一排整洁的皓齿:“民妇今年二十九了,我丈夫裴珍已经去世三年,我现在是个寡妇,殿下若想纳我为妾也是可以的。” “寡妇?” 李瑛彻底无语了,不知道自己的老婆今天摆的什么龙门阵? 你要发扬传统美德,给我介绍妾室也不是不行,但你给我介绍个寡妇几个意思? 杨玉环接过话题,嬉笑道:“寡妇有什么不好,会疼人。” 李瑛露出不悦之色:“孤乃东宫之主,大唐储君,岂能纳寡妇为妾?胡闹!” 杨玉环不服,噘嘴辩解:“谁说太子不能纳寡妇为妾?远的就不说了,咱们的高宗皇帝不就娶了则天大圣皇帝为妻吗?” “放肆!” 李瑛心里虽然非常认可杨玉环的话,但作为大唐储君,必须假装维护皇室的尊严,当下拍案训斥,“先皇之事岂容我等妄议,若是传出去,你这可是大不敬之罪!” 李琩也被杨玉环的话吓了一跳,但他又不忍心责备,急忙起身赔罪:“皇兄息怒,玉环他只是随口一说,绝无冒犯先祖之意。” 李瑛板着脸道:“你们夫妻请寡人来赴宴,就是为了消遣我么?若是如此,可以结束了!” “哎呦……太子殿下莫生气,千怪万怪都怪民妇随便开玩笑。” 杨玉瑶像是一个交际花般站起身来,端着酒壶风情万种的走到李瑛身边,“民妇为殿下斟酒赔罪。” “殿下息怒,你听臣妾细说,事情这样的。” 薛柔也站起来解释,原来是她今天下午外出归来,正好在门前碰到从娘家返回的杨玉环,两人就在门前闲聊起来。 杨玉环热情的邀请薛柔到家里喝茶,薛柔推辞不过,便跟着她进了寿王府。 一盏茶下肚之后,薛柔说起崔星彩和杜芳菲都有了身孕,因此打算给太子寻觅一个良人为妾,并询问杨玉环可有合适人选? 杨玉环顿时想起了自己的三姐杨玉瑶,说她是升平坊出了名的媒人,可以向她打听打听。 谁知道无巧不成书,杨玉瑶恰好带着堂兄杨钊来寿王府求李琩办事,正好撞见做客的太子妃,李琩便设宴款待,又派了管家把李瑛邀请过来。 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说了一遍,薛柔最后赔罪道:“都怪臣妾没有提前告知二郎,自作主张方才引起误会,回家后妾身愿受惩罚。” 李瑛并没有当真生气,甚至也想拿着武则天和李治的风流韵事开玩笑,只是碍于太子的身份,才故作姿态。 “原来如此,寡人还以为你要把杨三姐介绍给我,误会一场,大伙吃酒、吃酒。” 李瑛举起酒盏来一饮而尽,却不料喝的太急呛了一下,顿时剧烈的咳了起来,“咳咳咳……” “殿下吐这里。” 只见坐在下首的一个高大男子迅速起身,摘下头顶帽子捧在手里,单膝跪在了李瑛面前,满脸谄笑:“殿下尽管吐、放心吐……” “呃……” 李瑛见过谄媚的,但没见过这么谄媚的,皱眉问道:“你是何人?” 这人身高在一米八五左右,国字脸大眼睛,算得上相貌堂堂,做事却如此奴颜婢膝,让李瑛算是大开眼界。 “呵呵……小人杨钊,寿王妃的堂兄。”杨钊满脸堆笑的自我介绍。 卧槽,原来这小人就是杨国忠? 李瑛差点喊出声来,一下子就理解了这男人为何能做出这么谄媚的事情。 根据野史记载,杨国忠在还未发迹之前依附于李林甫,有一次李林甫要吐痰,杨国忠便张开嘴巴,让李林甫吐到自己嘴里,并说自己愿意做宰相大人的一只“痰盂”。 李林甫最终有没有把痰吐进杨国忠的嘴里,李瑛不知道,但却知道杨国忠的不要脸已经天下无敌。 今天他能让自己吐进他的帽子里,而没有张嘴,说明他不要脸的功夫还没到家,有待继续修炼! “有劳了。” 李瑛使劲了鼓了鼓喉咙,朝杨国忠的帽子里吐了一口痰。 求仁得仁,成全你! 对待小人就不能用君子的方式,否则他会恶心你,甚至仇视你! “谢殿下。” 杨钊若无其事的捧着帽子退下,又重新坐回了最下面的位置。 旁边的李琩看的直皱眉头,忍不住把脖子抻到杨玉环耳边,悄声问道:“你这堂兄是个什么玩意?就这种人,三娘也让我帮他谋个官职?赶紧让他滚!” “堂兄确实恶心了一些。”杨玉环也有些不悦。 这个堂兄的性子她了解一些,他脸皮厚起来还能更不要脸,但你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贱啊? 杨玉瑶倒是习以为常,摇着团扇道:“哈哈……我们家大郎能屈能伸,比韩信还能忍。大伙就当他表演个笑话,咱们喝酒、喝酒哈……” “十八郎,寡人喝完了,该你了!” 李瑛岔开刚才的插曲,举起空盏示意李琩喝酒。 “好!” 李琩忍着心头的恶心,举杯一饮而尽。 杨玉瑶非常健谈,仿佛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一边喝酒一边口若悬河的卖弄见识。 “太子殿下你喝酒,别放筷子,多吃点!” 李琩有些郁闷,他的本意是让杨玉瑶给李瑛介绍一个自己人,好在李瑛身边安插一枚棋子,监控他的日常起居。 但没想到杨玉瑶恨不得贴上去,就像八辈子没见过男人一样,这媒人恨不得把自己送到床上去,也真是没谁了! 李琩倒是不介意这个守了寡的大姨子嫁给李瑛,但她如果真的成了太子的妾室,她还会帮自己监控太子吗?万一被她挑唆的玉环帮着太子监控自己,那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幸好,看起来李瑛似乎并不怎么喜欢这个风骚的大姨子,这让李琩稍稍安心。 杨玉瑶卖弄了半天,见李瑛眸子里的欲火不但没有燃烧起来,反而逐渐熄灭,也是暗自郁闷。 看来这个男人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好色,既然如此,那我就给他介绍一个妾室羞辱他一番,试试他能不能看出来? “殿下啊,民妇确实认识一个奇女子,生的倾国倾城,风华绝代,只是出身寒微,不知道殿下可感兴趣?” 李瑛没有听出杨玉瑶的弦外之音,放下酒杯道:“不知道杨三娘说的何人?” “果然是贱人生的贱种,真是不在乎出身啊!” 杨玉瑶心里暗自骂了一句,表面上却堆笑道:“我说的这女子姓沈名珍珠,今年十五岁,她的父亲曾经在江南吴兴县做过县丞。 在沈珍珠八岁那年,沈父因事获罪,被发配岭南,全家被抄。 沈母客死街头,沈珍珠因为天赋异禀,被公孙大娘看上,收为徒弟,目前跟着公孙大娘暂时住在开化坊。 半月前,我跟着咸宜公主去汝阳王家中做客,恰逢公孙大娘受邀表演,故此识得此女。 一番闲聊,方知他待嫁闺中,若是殿下有意,民女愿意做媒,为殿下纳此娇娘为妾。” 第106章 玉环的周公之礼 “公孙大娘?” “沈珍珠?” 听完杨玉瑶的话,李瑛的脑袋有点懵,需要捋一捋。 在李瑛的脑海里,存在着关于这位公孙大娘的记忆,甚至还有数面之缘。 人家虽然叫公孙大娘,但并不是满脸褶皱的大娘,只是因为在姊妹中排行老大,所以被人称作“大娘”,就像李瑛被称为“二郎”一个道理。 这位公孙大娘名叫公孙离,今年大概三十岁出头,据说自从十三岁就在民间卖艺,一口剑舞的出神入化,逐渐名声大噪。 后来,经过好友李龟年的举荐,公孙大娘被李隆基招入大明宫献舞。 她凭借一手《西河剑器舞》赢得李隆基的赞赏,成为了宫廷乐队中的重要成员,并被李隆基在开化坊赏赐了府邸,每当朝廷有重大庆典的时候,她都会带着徒弟参加表演。 可以这么说,公孙大娘现在是和李龟年齐名的国家级艺人,是受过大唐皇帝表彰的名人,每次应邀到达官贵人家中表演的出场费惊人,绝不是普通的艺人能够相提并论。 “但这个沈珍珠又是谁呢?感觉有点耳熟,却又完全想不起来……” 李瑛转动着手里的酒盏,对这个好听的名字充满了兴趣。 但不等李瑛开口,旁边的薛柔就插话道:“殿下乃是大唐储君,岂能纳一个犯官之女为妾,此事断不可行。” “呃……倒是民女疏忽了。” 杨玉瑶打个哈哈,有些懊恼自己的奸计没有得逞,“不过,这个沈珍珠长得真是好看呢,甚至不在玉环之下。” 李瑛虽然被杨玉瑶这番话勾起了兴趣,但薛柔说的话也有道理,自己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说对这个沈珍珠感兴趣,幸好公孙大娘的宅邸与皇家戏苑同处开化坊,想要认识这个沈珍珠有的是机会。 李琩心里只有杨玉环,对于沈珍珠什么的完全没兴趣,一个卖艺的想来也不会被自己所用,当即举杯向李瑛敬酒。 “三姐说话不靠谱,不要跟他浪费功夫了。皇兄,十八弟敬你一杯!” “谢十八郎敬酒。”李瑛仰头一饮而尽。 李琩放下酒杯,又问道:“再有几天便是千秋节了,不知道二郎给父皇准备的什么贺礼?” “呵呵……不值一提。”李瑛笑着敷衍。 杨玉环插嘴道:“太子殿下真是好头脑,听说你经营的戏苑每天能赚上百万钱,哇……一个月就是三千万钱,三万贯呢,这都赶上一个上县一年的赋税了。” “别听市井坊间的瞎说,哪有这么多钱?更何况还得拿出一半来孝顺父皇。”李瑛接过薛柔夹来的蟹肉,边吃边道。 杨玉环一脸羡慕的道:“殿下赚了这么多钱,肯定能购买价值连城的宝贝讨圣人开心,不像我们寿王府穷的叮当响,拿不出值钱的贺礼。” “呵呵……谁不知道十八郎的财富冠绝众皇子。” 李瑛拿起手帕擦拭了下唇角的油渍,开门见山的说道。 武惠妃势大,据说送礼的人都在杨洄的府邸门外排队,这其中一部分送进了皇宫,另外一部分则送到了寿王府。 而且李琩子凭母贵,隔三差五就会获得李隆基的赏赐,据说前年大婚的时候一下子就获得了一百斤黄金的贺礼。 想到这里,李瑛的心里忍不住想要爆粗口:“老毕登怎么不一视同仁了?妈卖批,一百斤黄金啊,那不是一百两!” 按照唐制,一斤等于十六两,一百斤黄金就是一千六百两,折合白银一万六千两,铜钱一千六百万钱。 李琩不想跟李瑛讨论财富,接过话题道:“我差人去安西境内买了一块形似寿桃的和田玉,不知道二郎准备了什么贺礼?” 李琩起身带着李瑛来到金库观看自己的贺礼。 只见这块玉确实形似寿桃,但体积却是普通桃子几百倍大,足足有一人高,通体晶莹碧绿,清澈似水,一看就价值连城。 “十八郎这贺礼花了多少钱?” 李瑛赞叹不已,娘的果然有钱,“怕是不下三百万钱?” 李琩笑而不答:“请恕小弟保密,你先告诉愚弟,你给父皇准备了什么贺礼? 李瑛笑笑:“买了几幅古人的字画,到时候再写一个剧本给父皇。愚兄比不得十八郎财大气粗,我可没钱买这么贵重的贺礼。” “还是皇兄别出心裁。” 李琩随口敷衍了一句,没有多想。 唐朝年间的古玩行当还没有发展起来,就算是王羲之的《兰亭序》也不过价值黄金百两,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是天价,但拿来作为献给皇帝的生日贺礼,却是完全不够看。 返回宴客厅又喝了两杯,李瑛起身告辞,带着薛柔离开了寿王府。 李瑛前脚刚出门,驸马杨洄就与咸宜公主双双驾到。 原来两人适才去了一趟大明宫与武惠妃密谋立后之事,出宫之后便来找李琩商议事情。 寿王府的大门敞开,门槛抽下来,马车径直驶入了府邸里面方才停下。 “公主慢点!” 伴随着一道谄媚的声音,只见杨钊高大的身躯趴在了马车一侧,弓着腰形成一个板凳状,“公主你踩着钊下车,这样稳当。” “再低一点。” 咸宜公主也不客气,伸出脚踩着杨钊的背部跳下了马车。 “大郎,起来!” 杨洄从马车里探出头,吹着口哨,“咱俩好歹是同宗兄弟,总不能让小弟也踩着你下车?” 杨钊谄笑:“三郎是驸马,金玉之躯,能让你踩着愚兄,是杨钊的福气,别客气!” 两人虽然都是出自弘农杨氏,但身份却是云泥之别。 弘农杨氏自从汉代就成为了名门望族,发展到唐代,历经八百年,族人怕是几十万都不止。 杨洄的父亲官至秘书监,袭爵观国公,母亲是唐中宗李显的女儿长宁公主,而他的祖父、曾祖都曾经做过十六卫的大将军,俱都承袭了观国公。 杨洄因为在家中排行老三,没有承袭爵位的资格,但他却成功的搭上了武惠妃,把李隆基最宠爱的咸宜公主娶进了家门,从此平步青云,不过二十五岁就成为了四品的卫尉少卿。 而杨国忠却出自弘农杨氏中的偏房,其曾祖杨令本在世时候还能谋求到四品的州刺史,其祖父杨友谅最高却只做到了七品的县令。 到了杨国忠的父亲混的更差,到死也只是一个九品的小吏,所以杨国忠根本没有门荫可以依靠。 再加上为人好吃懒惰,嗜酒爱赌,所以杨家人都很厌恶他,尽管已经到了而立之年,这无赖依旧还是一介布衣。 杨玉环姐妹的出身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们跟杨国忠一个曾祖,祖父杨志谦甚至还不如杨国忠的祖父混得好,到死也只是混了一个八品的县丞。 她们的父亲杨玄琰比祖父稍微强一些,三十岁的时候在蜀州刺史麾下担任参军,但却英年早逝,在杨玉环十岁的时候就一命呜呼。 没了爹的杨玉环只好寄养在三叔杨玄璬的家里,先是住在洛阳,后来杨玄璬被调到京兆尹下辖的粮曹做主簿,于是杨玉环又搬到了长安。 前年春天,咸宜公主下嫁杨洄,作为宗族的杨玄璬受邀参加,杨玉环跟着几个堂兄妹一块参加婚礼,却被十六岁的寿王李琩一眼相中。 于是,李琩死皮赖脸的向杨洄打听杨玉环的身世,然后又向杨玉环表明身份,希望能够娶她为妻。 被皇帝最宠爱的儿子看上了,这对于十七岁的杨玉环来说简直是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了! 她当即与小自己一岁的李琩山盟海誓,花前月下,就在杨洄与咸宜公主入洞房的时候,她也与刚认识不到半天的寿王在杨府凉亭里面完成了“周公之礼”。 第107章 小人有小人的价值 年方十六的李琩对杨玉环一见钟情,但杨玉环对他是否真心就不得而知了。 与杨玉环春风一度之后,李琩第二天就来向母亲武惠妃请求赐婚,并说出了女方是京兆府粮曹主薄杨玄璬的侄女。 “什么,你要娶一个粮曹的侄女为妃?” 武惠妃顿时气得暴跳如雷,当时就拿着鸡毛掸子给了李琩几下子。 李琩也不躲避,跪在地上表示自己非杨玉环不娶。 武惠妃已经有了联姻的目标,女方就是当时还是户部侍郎的裴宽幼女,出自河东裴氏,名门之后。 但李琩以绝食抗争,在武惠妃的门外跪了一天,最终使得武惠妃服软。 然后,武惠妃向李隆基请求赐婚,于是杨玉环鲤鱼跃龙门,从一个寒门女子一跃成为了寿王妃。 作为亲王的妃子,那可是堂堂的正二品夫人,于是守了寡的杨玉瑶,以及无所事事的杨国忠都贴了上来,纷纷从外地跑到长安,希望能够借一下杨玉环的光。 寿王府不缺钱,而且由杨玉环掌管,于是他在翊善坊给自己的三姐买了一套四合院,与杨洄的府邸比邻而居。 杨玉瑶闲着没事就往驸马府里钻,想着法子拍咸宜公主的马屁,因此才得以跟着她前往汝阳王府做客,并结识了公孙大娘的徒弟沈珍珠。 这就是杨洄和杨玉环姐妹、杨国忠之间的关系,别看杨玉环现在贵为寿王妃,但杨洄却依旧没怎么瞧得起这个出自杨氏偏房的女人。 杨洄嘴里说是自家兄弟,但还是踩着杨钊的肩膀跳下了马车,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宴客厅。 “嗨嗨……” 杨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想要跟着进屋,却被寿王府的宦官挡在了门外。 “对不起这位公子,殿下与公主有要事商议,就只能劳烦你先行告辞了!” “这……” 杨钊无奈的摇摇头,合着自己刚才白跪了? “好,我先回去!” 杨钊无可奈何,只能不甘心的离开了寿王府。 刚刚来到大街上,杨钊这才想起长安城已经进入了宵禁时刻,自己就这样走出去,势必会被金吾卫捉拿杖责,只好转过身来拍门。 “开一下门,开一下门啊,有劳寿王给写一张文牒,证明我在府上饮酒耽误了时辰。” 但无论杨钊怎么拍门,寿王府里的人就像都死了一样,再也没人搭理。 “我操!” 杨钊无奈,只能蹲在街道上唉声叹气,“实在不行,我就蹲在路边凑合一夜得了。幸好现在还只是初秋,夜晚还不算太凉!” 就在这时,杨钊的背后“吱呀”一声,响起了大门敞开的声音。 他急忙起身朝寿王府看去,却发现依旧紧紧关闭,这才意识到是对门的太子府敞开了。 “你是杨钊?” 吉小庆站在门口,上下打量着问道。 杨钊急忙施礼:“小人正是杨钊,敢问公公如何得知?” “太子殿下找你,随我来!”吉小庆招手道。 “哦……殿下找我?” 杨钊喜出望外,登时贼眉鼠眼的跟着吉小庆进了太子府,一路上双眼左看右顾,不停打量。 李瑛此刻正在书房里喝茶,他也不知道杨钊会被撵出来,只是让吉小庆在窥孔里暗中观察,如果有一个身材高大,相貌英俊,但言行举止却鬼鬼祟祟的家伙单独出门,就把带进来见自己。 “殿下,杨钊带到。”吉小庆敲了敲门。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 诸葛恭上下打量了杨钊一眼:“你就是杨钊?” 杨钊点头哈腰:“小人正是杨钊。” “进来!” 诸葛恭暗自皱眉,实在不明白,这个家伙是怎么把高大英俊与卑鄙猥琐结合在一起的? “小人杨钊给太子殿下问安了!” 杨钊往前走了两步,马上跪地磕头,一连磕了七八个,直磕的额头“砰砰”作响。 “起来!” 李瑛仿佛是在欣赏街头杂耍的猴子,“你与寿王妃什么关系?” 杨钊跪在地上道:“堂兄,我俩一个曾祖父。” “你何时来的长安?”李瑛又问。 杨钊继续跪在地上:“才来俩月。” “住在何处?” “跟玉环借了十贯钱,在道德坊租了一座宅子。” “可有差事?” “无业游民。” 杨钊话音刚落,忽然又砰砰磕头,“求太子爷给小人安排一个差事,杨钊愿为你效犬马之劳。” “听说你嗜赌如命?”李瑛问道。 “这……” 杨钊有些为难,一时间不知道说真话好还是假话好? “拿着!” 李瑛抬手丢给了杨钊一块碎金子,足足有二两左右。 杨钊两眼放光,又惊又喜:“殿下需要小人做什么?但有吩咐,小人愿为殿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去赌。” 李瑛端起茶盏来呷了一口,“你没事就在长安的市井间转悠,打听朝野趣闻,若有收获,便到开化坊的皇家戏苑找寡人禀报。” 杨钊没想到天下竟然有这样的好事,再次磕头:“小人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李瑛提醒道:“这是你一个月的酬劳,花钱有数点。” “一个月?” 杨钊又磕起了头,“从今往后,小人这条命就是太子爷的了!” 当朝宰相的月俸不过六千钱,太子爷竟然每月给自己两万钱,这简直是再造之恩! 李瑛提笔写了一封文牒,大致相当于后世的介绍信,上面写了杨钊到太子府送货,所以耽误了回家,请巡查的金吾卫予以放行。 最后加盖了太子大印,交给杨钊:“拿着他回家!” “多谢殿下提携!” 杨钊接过文牒,在吉小庆的带领下离开了书房。 杨钊前脚刚走,诸葛恭就提醒道:“殿下,此人举止猥琐,贼眉鼠目,为何要用这么一个人?” “呵呵……古时孟尝君尚且使用鸡鸣狗盗之辈,打探市井消息,杨钊这种混混比君子好使。” 李瑛留下一句话,起身前往薛柔的内院入寝,今夜要跟她好好聊聊。 可能诸葛恭、李琩他们做梦都没想到,就是杨钊这样一个恬不知耻的小人,将在若干年之后登上大唐宰相之位,把这个盛世带进了深渊之中…… “钥匙还你。” 李瑛回到卧房,当着薛柔的面把钥匙放进了床底的木匣子里。 薛柔正在给儿子做棉衣,尽管家里婢女成群,但她还是喜欢一针一线的亲手给孩子缝制衣服。 “用完了啊?” 薛柔头也不抬,只是莞尔一笑,继续穿针引线。 “爱妃什么时候发现的?” 李瑛挠挠头,走到薛柔背后轻轻帮她揉捏肩膀。 这个女人真是知书达理,发现自己挪用了儿子的赏赐,非但不吵不闹,甚至还到处张罗着帮自己纳妾,娶妻当娶贤,说的应该就是这种? 薛柔笑道:“妾身听薛愿说二郎找汪伦借钱,就知道你急需用钱,我就故意把钥匙放在了好找的地方。” “……” 李瑛不仅无语,还以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一切都在薛柔的掌控之中,“这笔钱我并没有乱花,我拿来……” 薛柔急忙伸出玉手堵住了李瑛的嘴巴:“二郎不需要向臣妾解释,你是一家之主。家里的一切由你支配,臣妾绝不会说半个不字。” 一股欣慰感瞬间涌上心头,李瑛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情绪,拦腰将薛柔抱起,大步流星的走向床榻。 第108章 京城巨变 寿王府内。 见杨洄夫妻到来,李琩命庖厨重新加菜,杨玉环姐妹在咸宜公主下面作陪。 “他来做什么?” 咸宜公主李果一边喝着酸梅汁,一边皱眉问道。 李琩把来龙去脉大致叙述了一番:“薛柔想要给李瑛纳妾,小弟就想找个自己人安插在他身边,但看起来李瑛似乎对纳妾不太感兴趣的样子……” “你这是自作聪明。” 咸宜公主对李琩的策略满脸不屑,“暂时不要管李瑛了,我们当务之急是把母妃推上皇后之位。只要她做了皇后,你就是嫡子,到时候再抓住李瑛的把柄将之扳倒,你成为太子的事情就水到渠成了。” “以萧嵩、韩休等人为首的顽固派强烈反对册立母妃为后,只怕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李琩忧心忡忡的说道。 咸宜公主微微一笑:“放心,我们的人已经抓住了萧老贼的把柄,他儿子在萧寅在担任洛阳漕运使的时候贪赃枉法,证据确凿,明日早朝就会被群起弹劾。 只要能把萧嵩逐出京城,韩休独木难支,裴耀卿明哲保身,那么册立母妃为后之事就成功了一半。” “这可真是太好了!”李琩击掌叫好,“看来我给父皇准备的贺礼没白花钱!” 一直埋头大快朵颐的杨洄插嘴道:“对了,李瑛给圣人准备的什么贺礼?千万别被他抢了头彩。” 李琩忍不住笑出声来:“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二郎献给父皇的贺礼是几幅画,还说要写个剧本献给父皇。” 杨玉环诧异的道:“这也太抠门了?听说太子经营的戏苑一天能赚百万钱呢,圣人五十三岁大寿,他就不肯出点血吗?” “哼……下贱之人生的儿子,哪里见过这么多钱?怕不是要在被窝里搂着睡觉,怎么肯花大价钱给父皇置办贺礼?” 咸宜公主一脸鄙视,把面前的瓷碗递给杨玉环:“五娘,再给我倒一杯酸梅汁。” 明明有十几个婢女在旁边伺候着,咸宜公主却还是颐指气使的指示自己,杨玉环明白这个大姑姐是在敲打自己,但也只能逆来顺受的陪着笑脸接过瓷碗。 “我们家厨子做的酸梅汁确实好喝,玉环帮你斟满。” 咸宜公主继续提醒李琩:“母妃的意思是让你盯紧其他皇子,弄清楚他们都给圣人准备了什么贺礼,千万不要被别人抢了头彩!” “小弟明白。” 李琩叉手领命,“阿姐放心好了,我已经掌握了四郎、五郎、六郎等十几个人的贺礼,就差大郎、六郎他们几个的底细还没弄清楚,这几天我会想办法。” 咸宜公主冷哼:“一定要盯紧李琮、李琬他们兄弟三个,千万别我们拼死拼活的把李瑛从太子之位上拉下来,最后被他们渔翁得利。” 杨洄道:“李琮这辈子注定跟储君无缘,倒是李琬深得圣人器重,朝野也是一片赞誉,不得不防。” “要是能把刘华妃这贱人踩下去就好了!” 咸宜公主一脸憎恶,“听母妃说她最近每天都陪着父皇看那个《牡丹亭》,似乎越来越受宠,真是烦死了!” “还不是李瑛惹出来的麻烦!” 杨洄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恨恨的道:“这厮不是作诗就是写戏,真不知道这蠢货从哪里学的这些小伎俩?” 咸宜公主的目光落在杨玉环姐妹身上:“今天我们的密谋没有背着你们,倘若敢泄露半个不字,后果你们自会知道!” 杨玉瑶急忙赔笑:“公主你这是说哪里话,十八郎如果成了太子,那我们家五娘就是太子妃了。我们帮忙出主意都还来不及,怎敢泄露半个字?” 在寿王家里待了将近一个时辰,杨洄夫妻这才乘坐马车出门离开了十王宅。 长安的夜晚静悄悄一片,苍穹之上却是黑云压城,犹如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翌日。 李瑛在家里吃完早膳,一如往常般乘坐马车赶往戏苑。 今天是七月三十,距离千秋节还有五天的时间,来自全国各地的官员纷纷涌入京城,街上的行人明显大增。 往常只需要半个时辰的路程,李瑛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方才抵达了开化坊。 “殿下,有大事发生。” 马车刚刚停下,诸葛恭就上前禀报,甚至来不及等着进入戏苑。 “何事?” 李瑛蹙眉,他知道普通小事绝不会让向来沉稳的诸葛恭如此迫不及待。 “徐国公被贬出京城,前往青州担任刺史了。”诸葛恭飞快的说道。 萧嵩现在的官职是从一品的太子太师,也是除了各种亲王、郡王之外的最高品级,满朝文武中唯一官拜一品的大臣。 而且萧嵩身上还有一个徐国公的爵位,可以世袭罔替。虽然被罢相之后没了实权,但声望却要压过李林甫许多。 萧嵩不仅出身显赫的兰陵萧氏,而且文武双全,年轻的时候担任过陇右节度使,立下过赫赫军功,后来入朝拜相,在内政上也有出色表现。 可以说,萧嵩堪称满朝文武之首,这样一位重量级人物被贬到外地,消息自然迅速引爆了长安城,使得大街小巷议论纷纷。 “去诗馆。” 李瑛马上改变了决定,他需要知道这件事的详细经过,“派人去一趟中书省,以鉴赏诗歌的名义邀请王摩诘来一趟诗馆。” 作为大唐帝国顶级的诗人,把王维召到诗馆无疑比戏苑更加名正言顺一些。 直到晌午过后,忙完了手头事情的王维方才姗姗来迟。 李白在得知王维要来诗馆之后,拉上王之涣和岑参出门喝酒,故意避开了这个冤家对头。 “臣中书舍人王维见过太子殿下!” 换了一身便装的王维作揖施礼,接着把萧嵩被贬之事讲述了一遍。 今天早朝,大理寺少卿杨夀第一个站出来弹劾洛阳漕运使萧寅利用职权贪污受贿,经过大理寺暗中调查,证据确凿。 随后,光禄卿裴敦复、鸿胪卿裴巨卿、国子监祭酒徐峤、卫尉少卿杨洄、户部左侍郎尹籍等人纷纷出列攻讦萧嵩管教不严,甚至包庇儿子。 随后,以户部右侍郎张春喜、刑部左侍郎安道全为首的李林甫派系也站出来要求严惩萧嵩,以震慑天下的贪官污吏。 洛阳漕运关系着长安城的百万居民能否吃饱饭,尤其是千秋节在即,却爆出这样的丑闻,贪污者还是萧嵩的儿子…… 这让李隆基勃然大怒,当即降旨把萧寅下狱,由大理寺、御史台、刑部三司会审,若是贪污之事属实,处以死刑,以谢长安百姓。 甚至就连李林甫也罕见的下了场,要求圣人惩处萧嵩,正所谓“养不教、父之过。” 眼见群情汹涌,众怒难平,李隆基一怒之下削去了萧嵩的太子太师之位,贬为青州刺史,要求克日离京。 “洛阳漕运关系着长安城一百多万百姓吃饭,萧寅有这么大的胆子贪污?” 李瑛摸着下颚稀疏的胡须,试着抽丝剥茧,“不会是被人冤枉的?” 王维抚须道:“看杨夀说的胸有成竹,应该不像是诬陷。这萧寅肯定是手脚不干净,被人抓住了把柄。” 第109章 你娘逼的太紧 由于长安城里的百姓超过一百多万,如何保证他们吃上饭,成了大唐历任皇帝非常头痛的一个问题。 长安的周遭被山脉环绕,道路崎岖,想要把粮食运进关内,需要消耗巨大的人力物力。 因此,自李渊建国以来,各级衙门就先通过水运把全国各地上缴的赋税运到洛阳,再从洛阳向长安转运。 但是洛阳到长安的路也不好走,中间隔着许多山脉,因此在李林甫担任洛阳水陆转运使的时候,命人开凿洛阳到长安的河流,并且在沿途分段修建水库,用于停靠运粮船,提高输送效率。 李林甫正是因为这件事情干的漂亮,所以才获得了李隆基的欣赏,一步步的登上了宰相之位。 萧嵩的儿子竟敢在往长安运粮这等大事上贪墨,而且还在圣人即将过生日的前几天被人抓住了把柄,李隆基不雷霆震怒才怪。 “兰陵萧氏乃是我们大唐屈指可数的望族,萧嵩更是梁武帝萧衍的后人。他们萧家并不缺钱,更兼萧嵩家教极严,萧寅怎么会铤而走险去贪污呢?” 李瑛试着提出疑问。 王维笑笑:“臣人微言轻,不敢轻易下结论。大理寺的差役已经赶往洛阳捉拿萧寅,接下来三司会审,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真相大白。” 李瑛霍然起身,沉吟道:“大理寺卿李道邃素来与李林甫交好,刑部尚书陈希烈一直是萧嵩的政敌,也许只有御史大夫李适之才能秉公处理此案?” “殿下莫非想要保萧嵩父子?”王维揣测道。 “哈哈……” 李瑛大笑:“圣人严禁皇子涉政,寡人怎么敢涉及此案?只希望这件事能够秉公处理。” 王维叹息:“看得出来,这次是惠妃党与奸相党合力,一举扳倒了萧太师。随着萧太师的离朝,怕是日后李林甫要大权独揽了……” “寡人只是随便问问,摩诘你回去!” 李瑛不敢让王维久留,让诸葛恭送他离开。 王维走了之后,李瑛一个人在书房里来回踱步,推测这件贪污案的起因。 为什么被贬的会是萧嵩,而不是裴耀卿?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他跟张九龄一样,得罪了武惠妃。 张九龄因为力保自己这个太子,最终被贬往荆州担任大都督。 萧嵩因为极力反对册立武惠妃为后,所以也被人攻讦弹劾,贬往青州担任刺史。 李林甫的党羽虽然也站出来攻讦了萧嵩,但萧嵩的太子太师只是一个散官,没有具体职务,相当于李隆基的高级顾问,李林甫犯不着设圈套陷害萧嵩,大概率是跟着武惠妃落井下石。 “由此可见,这桩案子的始作俑者就是武惠妃!” 萧嵩被贬出京城之后,反对她做皇后的官员将会失去领袖,这绝对正是武惠妃想要看到的结果。 “也许,用不了几天,武氏的党羽就会利用千秋节这个机会怂恿李隆基册立武惠妃为皇后。” “如果武氏成了皇后,那么李琩就成了嫡子,我李瑛作为庶子,担任太子的合法性反而不如李琩了。” 李瑛并不稀罕这个太子,如果李隆基愿意将他外放封王,他会毫不犹豫的禅让出去! 但主动禅让和被人抢去完全不一个性质,这是李瑛决不能忍受的。 禅让太子和废太子的待遇也完全不一样,宁王李宪由于禅让太子到现在依旧获得李隆基的尊重,而被废的太子们一个比一个死得惨! “我李瑛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李瑛目露凶光,狠狠地将手里的半块油桃捏扁。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绝妙的计划终于浮上了李瑛心头。 “李琩啊李琩,真是对不住了,你娘逼的太紧,愚兄只好拿你祭旗了!” …… 长兴坊,日昇赌场。 尽管长安城已经进入了宵禁,但这个赌场内依旧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这些赌徒们将会在赌场里玩个通宵,因此根本不用担心宵禁。 而且,只要不出长兴坊,在坊内是可以随便走动的,这里面酒肆、青楼、客栈一应俱全,就像是长安城中一个独立的小城池。 “杨大郎,你又输了!” 庄家将杨钊面前仅剩的两贯钱全部收走,“有钱就下注,没钱腾地方,别占着茅子不拉屎!” 前天晚上从太子府领了二两黄金,杨钊并没有回家,他一个光棍哪来的家? 他拿着太子的文牒叫开了长兴坊的门,一头扎进了“日昇赌场”,从昨晚一直赌到现在。 他把二两黄金换了二十贯铜钱,体验着财大气粗的感觉。 杨钊一开始手气不错,半夜赢了十来贯,但天亮之后运气却急转直下,从晌午到现在不仅把赢得钱全部输了回去,就连二十贯本钱也全部输掉。 “我操,你们赌场一定抽老千了!” 杨钊不甘心的骂了一句,磨磨蹭蹭的从赌桌上退了下来。 他玩的这个牌局属于赌场的高级场,最低赌注一贯。 搁在以前,杨钊是绝对不敢上桌的,是李瑛赏的二两黄金才给了他上桌的底气,没想到最终输了个裤衩不剩。 杨钊心里不服气,打算找赌场的庄家借点钱翻本。 “兄台,借我五贯钱,不管输赢,明天一定还上。”杨钊拱手陪笑,就差跪在地上磕头哀求。 “你何许人,脸这么大?” 长着麻子脸的赌场老板正在看胡姬跳舞,听了杨钊的哀求上下打量了一番,望着陌生的面孔,立刻发飙。 “有多远滚多远,在我这里输的倾家荡产的多的是!日昇赌场,不借不赊,有钱你就赌,没钱你就滚!” “咳……” 杨钊挺起胸膛,叉手道:“实不相瞒,我乃寿王妃的兄长,岂会欠你区区五贯钱?不管输赢,明天晌午之前定然还你!” “跟我吹牛皮?” 麻子老板一巴掌抽在杨钊的脸上,“你是寿王妃兄长?老子还是寿王他爹呢,给老子滚远点!” 马上过来几个看场子的打手,就要把杨钊轰出赌场。 “慢着!” 就在这时,从人群中走出一个体型魁梧,但却异常肥胖,年约三旬出头,头顶梳着小辫,肤色偏黄的胡人。 “和气生财,这位是我朋友,诸位给个面子!” 见这个胡人身后还跟了几个同伴,而且都是魁梧雄壮的汉子,衣着也是不俗,赌场的人便放了杨钊一马。 “算你小子走运,今晚让你在赌坊里过夜了!” 这年头的长安是个国际化大都市,别说胡人见怪不怪,就算是突厥人、波斯人、吐蕃人,甚至是黑皮肤的昆仑奴都是屡见不鲜,京城的百姓早就习以为常。 “多谢兄台!” 杨钊也不知道对方因何帮自己说话,病急乱投医,情急之下向对方借钱:“我乃寿王妃兄长,阁下可否借于我五贯钱一用?明日晌午定然如数奉还。” 第110章 边疆来的牛人 “喏,给你!” 胡人大咧咧的扔给了杨钊五串铜钱,“输完了,陪俺去对面的酒肆喝酒。” “嘿嘿……你这话说的。” 杨钊叉手道谢,一脸无赖的道,“就冲你这句不吉利的话,到时候我少还你一贯也是天经地义?” 胡人狞笑:“哼哼……那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杨钊拿着钱重新又回到了高级场坐下,有两个胡人不动声色的跟在了他的身后。 也不知道是杨钊的牌技太烂还是运气太差,不过一个时辰又把五贯钱输的一文不剩。 胖胡人迈着矫健的步伐来到杨钊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走老弟?陪俺喝酒去!” 杨钊不知道对方想干什么,心里有点发虚:“嗨嗨……有话好好说,钱我一定会还的,别乱来。” “俺带你去喝酒,哪里乱来了?” 胡人伸出又肥又大的手掌抓住杨钊的衣领,不由分说的拖着他向赌场外面走去。 打架斗殴甚至拔刀相向的事情在赌场里见得多了,庄家也懒得管闲事,任由杨钊被几个胡人带出门去。 “别乱来,这里可是京城!” 杨钊想要挣扎,可是魁梧的身躯在对方面前就像稚童,被老鹰抓小鸡一般带到了长兴坊里面的大街上。 别看长安城的主街道空无一人,但长兴坊内却是别有一番天地,客栈、酒肆、青楼、赌场灯火辉煌,彻夜不打烊。 胡人拎着杨钊径直走进了“日昇赌场”对面的一家酒肆里,要了一个雅间,吩咐一声:“把你们店里最好吃的酒菜给俺上一桌!” “几位爷稍等!” 店伙计答应一声,马上去张罗。 片刻之后,就有丰盛的菜肴摆在了桌案上,还有两坛散发着浓郁香味的美酒。 见对方并无恶意,杨钊心中稍安,抱拳道:“在下杨钊,出自弘农杨氏,寿王妃是我堂妹,卫尉少卿杨洄是我族弟。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安禄山!” 安禄山抓起酒坛亲自给杨钊倒满,肥嘟嘟的手掌指了指身旁的汉子,“这位是俺兄弟史思明。” 史思明抱拳道:“见过杨兄。” 杨钊一双眼睛骨碌碌乱转,心中暗自琢磨对方借钱给自己赌,又好生款待自己吃饭喝酒,到底意欲何为? 安禄山一眼便看穿了他的心事,朗声笑道:“哈哈……杨兄实不相瞒,俺之所以借钱给你,完全是因为你自称是寿王妃的堂兄,你应该不是骗我哥俩?” “什么意思?” 杨钊眼神闪烁,“我杨钊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曾祖父杨令本就是寿王妃的曾祖父。” “好,爽快!” 安禄山举起瓷碗敬酒,“干了这一碗,听俺慢慢给你说。” 杨钊也是个嗜酒之人,见对方并无恶意,便开怀畅饮,仰头喝了个精光。 一碗酒下肚,安禄山便开门见山的把结交杨钊的意思道来。 “实不相瞒,俺乃突厥人,现在是范阳节度使、幽州都督张守珪的义子,这趟来京城就是为了结识达官贵人,若是兄台能帮俺引荐认识寿王夫妻,必有重谢。” “原来如此啊!” 杨钊闻言彻底放下心来,“我何止认识寿王,我与太子殿下也有深交。” “太子殿下?” 安禄山又惊又喜,一把抓住杨钊的衣襟,“你若能把我引荐给太子殿下,必有重谢!” 杨钊想了想,伸出了十根手指头:“十两黄金或者一百贯,我保证让你站在太子的面前。” “拿钱!” 安禄山朝史思明使了个眼神,毫不犹豫的吩咐道。 史思明解下腰间的褡裢,从里面摸了两锭金元宝拍在了杨钊面前,恶狠狠的道:“如果你敢耍我们,我保证让你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杨钊兴奋的摸过元宝掂了掂,接着从袖子里拿出李瑛昨夜写的文牒:“喏……自己看!” 安禄山摸起来仔细端详了一番,掩饰不住脸上的喜悦,连声道:“真是失敬、失敬,兄台果然与太子殿下交情不浅。” “那是。” 杨钊举起瓷碗又喝了个底朝天,大吹大擂:“太子和寿王比邻而居,我隔三差五就去看望堂妹,自然跟太子熟的很……对了,你们找太子意欲何为?不说明白,我可没法给你们通禀。” “行,俺说给你听。” 安禄山略作思忖,颔首应允,又吩咐史思明:“你让门外的两个兄弟盯紧点,任何人不许靠近。” “好!” 史思明起身出门,只留下安禄山和杨钊对坐。 安禄山当下把来长安的目的大致的对杨钊说了一遍:“俺义父张守珪麾下有个叫白真陀罗的契丹将军,这人贪污军饷,被俺义父削了官职,他便诬告我义父谎报战绩,惹得圣人勃然大怒。” “俺义父担心自己蒙冤,于是让俺跟史思明带了金银财宝来长安活动,结识几个达官贵人,让他们在圣人面前帮忙说些好话,洗刷冤屈……” “原来如此。” 杨钊对安禄山的话半信半疑,但却记住了他随身携带金银财宝这句话,当下便动起了歪脑筋。 “嘿嘿……咱们兄弟喝了这杯酒,也算自己人了,要找太子殿下出头也不是不行,但那得看你有没有诚意。” 安禄山拍着胸脯:“只要能帮上义父,俺绝对有诚意!” “在下指的诚意是这个。” 杨钊从袖子里掏出金锭,在安禄山眼前晃了晃。 安禄山伸出了五根手指头:“实不相瞒,在下这趟来长安带了这个数……” “五十两?”杨钊猜测。 “五百两。” 安禄山给出了答案,“外加价值万贯的夜明珠一颗。” “我操,你们都督这么有钱?” 杨钊惊呼一声,心中暗自后悔介绍费要少了,早知道张守珪这么有钱,自己至少应该索要五十两黄金。 安禄山似乎看透了杨钊的心思,笑道:“杨兄尽管放心,只要太子殿下肯帮忙,在下还有重谢予你。” “那好,明天等我消息。”杨钊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痛快的答应下来,“你们住哪里?” 安禄山道:“开化坊鹏程客栈。” 杨钊道:“那真是太好了,太子殿下让我有事到皇家戏苑找他,明天你们在客栈等我消息。” “干了这碗酒,一言为定!” 安禄山扬起头,将瓷碗里的米酒一饮而尽。 又过了一个半时辰,鼓楼上的晨钟响起,长安城的宵禁结束了。 连续熬了两夜,再加上喝了酒,杨钊已是疲惫不堪,醉醺醺的起身抱拳:“安兄,我先回家睡个觉,明天下午去鹏程客栈找你。” “杨兄慢走!” 安禄山也不挽留,恭恭敬敬的把杨钊送出酒肆,一起走出了长兴坊,在大街上分道扬镳。 “禄山,就这样让他走了?” 史思明望着杨钊远去的背影,唯恐被骗,“万一这厮不去找我们怎么办?” 安禄山笑着拍了拍史思明的肩膀:“放心,我已经看清了文牒上写的地址,这厮就住在道德坊清心巷,他敢骗我,老子剜出他的心下酒!” 第111章 要利用好这把刀 八月初一。 【宜】访亲友、嫁娶、安床、盖屋。 【忌】百事不忌。 “就今天了!” 李瑛看完皇历之后,决定今天进宫觐见李隆基。 他昨晚熬了半夜,总算把《西厢记》剧本写完,经过精简后共有十六出戏,估摸有两万五千多字。 当然,这么长的剧本并非一晚上写出来的,之前李瑛就陆陆续续写了两万多字,昨晚只是熬夜把最后的三出戏赶了出来。 在四个妻妾的陪同下吃完早膳,李瑛钻进马车,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前往位于开化坊的皇家戏苑。 今天是初一,恰好正值大朝议,京城里面七品以上的官员全部都要去含元殿参加朝议,大概要持续到上午十点以后。 然后,李隆基再到偏殿批阅一个多时辰的奏折,所以选择下午进宫面圣才是明智之举。 “吉小庆,你去丹凤门盯着点,如果有什么大的动静,随时来报。” 喝了一盏茶之后,李瑛不是太放心,便又打发吉小庆去大明宫门口守着,听听退朝的官员们说什么? 从这一点上来说,没有把李白推上七品的职位,对李瑛来说是个损失。 毕竟李白如果混上七品官职的话就有了参加大朝议的资格,李瑛又是他的直属上司,可以向李白打听早朝上发生的事情,这可比偷偷摸摸的召见王维、贺知章打听方便多了。 吉小庆出门之后,李瑛在院子里练习了一会剑术,又回到书房摸起笔,准备“创作”下一部戏曲——窦娥冤。 就在这时,守门的侍卫伍甲来报:“殿下,门外有个叫杨钊的求见。” “杨钊?” 李瑛放下笔,蹙眉道:“带他进来。” 片刻之后,身材高大的杨钊就被带到了李瑛的书房,他进门后就跪地磕头,“砰砰”作响。 “小人杨钊给太子殿下问安了!” 李瑛正襟端坐,脸上挂着严肃的表情:“起来,你来找寡人,莫非打听到什么重要的事情了?” 杨钊站起身来,弯着腰赔笑:“确实打听到了重要的事情……” “哦……说来听听。” 李瑛端起茶盏来呷了一口,淡淡说道。 杨钊当下把自己遇见安禄山的事情改头换脸说了一遍:“小人奉了殿下之命混迹于各大赌场,遇到了一个出手大方的胡人……” “胡人?”李瑛的耳朵瞬间就竖了起来,“继续说,捡重要的说。” “这个胡人挥金如土,一晚上就在赌坊里输了上百贯铜钱,我见他形迹可疑……” “说重点!”李瑛不耐烦的叱喝一声。 杨钊急忙加快了语速:“这个胡人叫安禄山,是幽州都督、范阳节度使张守珪的义子,奉了命令前来长安寻找关系……” “安禄山?” 李瑛闻言内心大震,没想到杨国忠竟然跟安禄山这个死对头搅到了一块,真是造化弄人,“找关系做什么?” 杨钊继续道:“安禄山说有个叫白真陀罗的契丹人诬告张守珪谎报军情,惹得龙颜大怒,所以张守珪派他携带了重金来到长安找关系……” 他说着话压低声音,伸出了五根手指头:“安禄山说带了五千两黄金,还有一颗夜明珠,只要有人能帮忙在圣人面前美言几句,定有重谢!” “你放屁!” 李瑛拍案叱喝,“五千两黄金就是一千锭元宝,且不说张守珪能否拿得出来,就算拿得出来,他敢让安禄山带进长安城?是嫌自己贪污军饷的事情没有证据是?” “啪!” 一声脆响,杨钊重重的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再次跪倒在书案前:“可能是小人耳聋没听清,但安禄山确实说携带了重金进京,并央求小人引荐他见太子。” “嗯……” 李瑛霍然起身,在书房中来回踱步。 在这一刻,他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自己的机会来了。 如果自己这个太子在里面推波助澜,很可能会让安史之乱提前爆发,而那时候也正是自己取代李隆基最好的机会。 安禄山就是一把刀,如何将他捅进李隆基的心脏,而又保证自己的利益,甚至不让长安城的百姓受到战火蹂躏,这需要好好地谋划…… 见李瑛陷入了沉思之中,杨钊哀求道:“殿下,安禄山说那颗夜明珠价值万贯,你就见见他,一句话就能换回来……” “明日上午,带安禄山来戏苑看戏。” 短暂的思忖之后,李瑛迅速拿定了主意,安禄山这个人必须见,必须让这个搅的大唐不得安宁的鲶鱼游动起来! 高风险才能带来巨大的收益,如果做什么事情都瞻前顾后,又能做成什么大事? 李世民敢发动玄武门之变,斩杀了李建成和李元吉;李隆基敢发动唐隆政变和先天政变,弄死韦后和太平公主,自己作为穿越者难道不敢利用安禄山弄死老色批吗? 杨钊喜出望外,再次磕头:“多谢殿下,小人一定妥善安排!” 李瑛提醒道:“明日你们来了之后不要进大观楼,直接去“扬州厅”,到时候寡人会秘密会见安禄山。” “是、是,一定、一定。” 杨钊连连应诺,喜滋滋的告辞,从正门大摇大摆的离开了皇家戏苑。 这座戏苑本来就是一个公共场所,每天来看戏的观众如同过江之鲫,鬼鬼祟祟的走后门反而会引起怀疑,所以李瑛干脆让杨钊堂而皇之的出入。 晌午时分,吉小庆从丹凤门返回。 他来到书房向李瑛禀报:“殿下,我在门外撞见薛翁了。” 李瑛知道吉小庆说的是自己的老泰山薛绦,颔首道:“岳父说什么了?” “薛翁假装询问新平郡王的近况,悄悄告诉奴婢今天圣人心情不好,又把韩工部、裴户部,以及工部侍郎李志晖等人罚了半年的俸禄。” “为何?” “因为韩工部他们替萧太师求情,说即便是萧寅贪墨是真,也不应该迁怒于萧太师。李林甫、牛仙客等人站出来抨击韩工部和萧太师结党,因此他们十几个人被罚了半年的俸禄。” “知道了!” 李瑛点头,吩咐吉小庆去吃饭,下午还要陪着自己去大明宫面圣。 李隆基心情越不好,对自己就越有利,让他看看《西厢记》说不定能够缓解郁闷的心情,也许这就是传说中“最危险的时刻就是最安全的时刻”。 午饭过后,李瑛乘坐马车赶往大明宫,依然是吉小庆在马前伺候,伍甲、司乙等三十名侍卫随行拱卫。 从开化坊到丹凤门大概十里左右的路程,李瑛花了半个时辰的功夫方才抵达。 他是大唐储君,虽然不能参与政事,但进出皇宫却是畅通无阻。 李瑛在路上遇到了大太监尹凤祥,寒暄完毕后问道:“敢问尹将军,圣人何在?” 尹凤祥朝远处一指:“圣人这两日心情不好,正在惠妃娘娘的陪伴下,于太液亭看荷花。” “多谢!” 李瑛道一声谢,硬着头皮继续前行。 武惠妃在旁边陪着又怎么样? 今天这大明宫就算是龙潭虎穴,我李瑛今天也闯了! “只要让我的计划得逞,哼哼……武惠妃你就等着体会什么叫做色衰爱驰!还想做皇后,做你的春秋大梦去!” 第112章 老谋深算 太液池中碧波荡漾。 碧绿的荷叶围绕在太液亭周围,一朵朵鲜艳的荷花绽放着最后的风姿,再有一个多月,它们就会“荷叶已无擎雨盖”。 “圣人勿要愁眉苦脸,再有四天就是千秋节了。” 武惠妃笑靥如花,亲手剥开从岭南送来的新鲜荔枝,将晶莹剔透的果肉送进李隆基的嘴里。 李隆基摇头叹息:“朕如此厚待萧氏,除了萧嵩官拜一品之外,他的几个儿子,萧华、萧衡全都身居要职,这个萧寅因何负朕?” “从洛阳到长安运粮的钱关系着长安城一百多万百姓能否吃上饭?他怎么敢贪墨的?怎么敢的?” 还有一层关系李隆基没说,萧嵩不仅是当朝重臣,而且还是李隆基的儿女亲家,因为他的儿子萧衡娶了李隆基的女儿新昌公主,目前官拜长安县县丞。 武惠妃叹息道:“不是臣妾诋毁圣人,你这就有点识人不明了,他们兰陵萧氏祖上是什么好东西吗?梁武帝萧衍,昏君而已! 上梁不正下梁歪,新昌跟了萧衡,算是倒霉了。 我看干脆趁着这次机会让新昌跟萧衡和离算了,听说韩朝宗的三子新近丧妻,让新昌嫁到韩家算了?” “荒谬之论!” 李隆基蹙眉训斥:“萧嵩可以说是‘养不教,父之过’,萧寅是老二,萧衡是老四,萧寅贪墨关萧四郎何事?要不让咸宜跟杨洄也和离了,让十八郎跟杨氏也和离了?让朕的儿女们全都和离算了!” “唉哟……三郎莫要动怒,是臣妾乱说,我这不是看你生萧老贼的气,替你不值嘛!” 武惠妃自知惹了祸,急忙又剥了一枚荔枝塞进李隆基的嘴里,“再有几天就是千秋节了,三郎莫要生气,气坏了身子,天下的子民就该担忧了!” 就在这时,有小太监疾步来到太液亭外,对着高力士耳语一阵。 高力士旋即又对李隆基道:“大家,太子殿下求见。” “他来做什么?” 慵懒的坐在躺椅上的李隆基旋即坐直了身躯,“莫非是来替萧嵩求情的?他若是敢,休怪朕废了他这个太子!” “呵呵……大家息怒。” 高力士急忙解释,“殿下说是写了一个新的戏本,名字叫做《西厢记》,拿来让大家过目。” “戏本?” 李隆基绷紧的眉头这才绽开,“自从《牡丹亭》演完之后,朕已经二十多天没有看戏了,还挺想念那个姓陈的小生。既然是太子亲自创作的戏本,那就让他过来呈上看看。” “喏!” 高力士答应一声,转身走到凉亭的台阶上,扯着嗓子高喊一声:“宣太子殿下觐见。” 站在远处的李瑛急忙整理了下头上的进贤冠,小心翼翼的穿过池面上长长的走廊,一直来到太液池中央的华丽凉亭,便看到了众星捧月一般的李隆基正在等候自己。 “儿臣李瑛拜见父皇!” 李瑛长揖到地,毕恭毕敬。 李隆基眉眼微抬,伸手道:“太子免礼。” “儿臣拜见母妃!” 武惠妃乃是后宫之主,名义上也是太子的母亲,李瑛再次施礼。 武惠妃露出和蔼的笑容:“瑛儿免礼,自端午节一别,本宫将近三个月没有见你了,心中甚是挂念。” “儿臣心中也甚是挂念母妃,只可惜忙于戏苑和诗馆,未能探望母妃,还乞勿怪!” 既然武惠妃喜欢演戏,李瑛便陪着她飚一段演技,反正自己是演员出身,唱戏和演戏只是舞台不同而已。 李隆基在旁边冷眼旁观,心中甚至有些怀疑传言是假的。 看惠妃和太子这相敬如宾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势不两立的政敌关系啊?看来传言果然不能全信! “高将军说你创作了新的戏本,特意前来献给朕?”等武惠妃和李瑛寒暄完了,李隆基开口问道。 “正是。” 李瑛从袖子里掏出写好的《西厢记》呈给高力士:“父皇请过目。” 高力士接过来又转交给李隆基。 李隆基接过来看了许久,方才抚须称赞:“写的不错,交给你们戏苑的人好好排演,还是让那个陈长生饰演男主人公。” “谨遵父皇之命。” 李瑛又接过了李隆基还回来的戏本:“儿臣一定会让曹清他们尽快排练,争取在千秋节这天进宫为父皇表演。” “不必这么急!” 李隆基接过茶盏呷了一口,“慢工才能出细活,让戏班的伶人慢慢熟悉,朕抽空去一趟大观楼看戏。掐指算算,朕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出宫了。” 没想到李隆基竟然打算驾临皇家戏苑,李瑛不由得心头一紧,急忙叉手道:“儿臣一定做好部署!” “圣人,你要去大观楼也可以,但必须做好护卫。”旁边的高力士插嘴道。 李隆基抚须沉吟了片刻,说道:“传朕口谕,把金吾卫拨五百人给太子调遣,一个月之后收回。” “喏!”高力士领命。 卧槽,我有兵权了? 李瑛又惊又喜,虽然只有五百人,虽然只有一个月的指挥权,但这毕竟是一个好的信号,说明李三郎正在被自己麻痹…… 李隆基挑了挑眉毛,以开玩笑的语气道:“太子啊,听说进出戏苑需要购买入门券?朕去看戏,还需要买券吗?” 李瑛知道这是在敲打自己,急忙叉手回复:“回父皇的话,戏苑每天的收入大概在二十万钱左右,一个月大概六千贯的收入,到了年底儿臣自会派人送进宫里孝敬父皇。” “朕就知道你这个孩子不会忘了父皇!” 李隆基抚须大笑,一脸贪财的样子,“你每年给朕五万贯就行了,剩下的你自己留着用!” “……” 李瑛真想冲上去掐死老毕登。 沃日你仙人个板板,你他妈的还真是心黑啊,一个月赚六千贯,一年七万二,你自己要五万? 幸亏自己没说实话,戏苑一天真实的营业额在三十万到四十万之间,一个月能收入一万贯左右。 但即使有所隐瞒,却也被老色批抽去了一半的利润,毕竟戏苑的伶人、打杂的、看家的,吃的、喝的,哪个不需要开支? “老毕登,别给我机会,否则直接在戏苑里玄武门继承法审判你!” 李瑛肉疼不已,心里恨不得咒死这个又贪财又好色又多疑又贪权的老流氓,你他妈的一点也不随我,能不能像我对待汪伦这样仗义? “怎么,不愿意吗?”李隆基捻着胡须邪笑。 李瑛急忙叉手:“儿臣岂敢不愿意,本来打算全部献给父皇的,能留给儿臣这么多,真是受宠若惊!” “哈哈……”李隆基抚须大笑,“太子这份孝心,朕记下了!” 武惠妃在旁边看到李隆基又是夸奖李瑛的戏本写得好,又是要去皇家戏苑看戏,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样,心中很是着急。 但没想到,最后李隆基笑里藏刀的从戏苑抽了五万贯的提成,顿时差点笑出了猪叫声…… 五万贯是个什么概念?相当于一个望县全年的赋税收入,折合五千万钱,五万两白银,五千两黄金…… 如果要不是陛下开口索要,这笔钱岂不是要进了李瑛的腰包? “哈哈……还是圣人老谋深算,简直是个老狐狸!” 武惠妃看向李隆基的目光中充满了钦佩之色,自己拼死拼活的没有扳倒李瑛,这个老狐狸一句话就敲来了五千两黄金。 “但即便这样,李瑛每年还能落下两万多贯的收入,两万贯呢,折合两千两黄金……” 想到这里,武惠妃又心疼不已。 自己的儿子怎么就没有想到利用戏苑赚钱,这天上掉的馅饼竟然被赵氏那个贱人生的儿子接住了,真是走了狗屎运…… 第113章 李三郎,你真薄情 平白无故的得了五千两黄金,李隆基郁闷的心情突然大好。 当下站起身来活动了下筋骨,笑吟吟的道:“二郎啊,这五万贯就留到明年千秋节献给朕,让天下臣民看看太子的贺礼!” 戏苑才开张了不到一个月,你李隆基现在就算想要也没有啊! “谨遵父皇之命。” 李瑛感觉机会到了,急忙拱手道:“千秋节在即,父皇已经五十三岁,皇后之位空悬十余年,儿臣希望父皇能够册立母妃为后……” “嗯……” 武惠妃还以为自己耳朵听错,诧异的问道,“太子说的何人?” 李瑛笑道:“自然是母妃你!” “……” 武惠妃的手瞬间颤抖了一下,差点将茶盏打翻在地。 苍天啊,大地啊,本宫一直算计了多年的太子竟然建议册立我为皇后,这……天还没黑啊,本宫难道做起梦来了? 李瑛继续道:“自从孩儿的母亲去世之后,母妃您统率六宫,将数万人打理的井井有条,让父皇没有后顾之忧的处理国事,方才有了今日超秦迈汉的开元盛世。 论功劳,母妃仅在父皇之下,儿臣认为圣人应该在千秋节这天册立母妃为后,让您母仪天下。” “呵呵……好孩子,母妃打小就看你正直敦厚。” 武惠妃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努力克制着骤然加快的心跳。 太子这是哪根筋抽了,怎么会突然提议让我做皇后? 莫非是以退为进的策略? 看起来也不像啊,多老实的孩子…… 李隆基同样有些懵逼。 怎么个情况?面前的这个李瑛是李琩假扮的? 如果说刚见面时候的寒暄是虚情假意的客套话,太子现在主动提议册立武氏为妃,这是什么套路? 李瑛继续拱手作揖:“皇后之位已经空悬十余年,希望父皇能够从儿臣所请,册立母妃为后。” “圣人?” 武惠妃充满期待的望向李隆基,恨不得上前搬着他的脑袋点几下头,老不死的你快答应啊! 李隆基捻须道:“立后之事非同小可,千秋节后再议!” 武惠妃瞬间眼眶红了。 明白了,什么萧嵩反对,什么韩休反对……其实都是李三郎没有立自己为后的心而已,真是薄情之人啊! 李瑛遗憾的朝武惠妃望了一眼,然后弯腰领命:“儿臣只是出于孝心建议,绝不敢妄论国事。” 赌对了…… 我就知道李三郎没有册立皇后的打算,若干年后,杨玉环受到的宠爱远胜武惠妃,依然无法触摸到皇后的宝座。 李隆基他爱谁? 在他心里最爱的人就是自己,他不愿意有人坐上和他并肩而坐的皇后宝座而已! 李隆基打个呵欠道:“如果没有其他事,太子就退下,朕要回温室殿批阅奏折。” 李瑛急忙再次提议:“儿臣还有一个想法,父皇年龄愈来愈长,儿臣希望千秋节这天,所有皇子都携带正妃一起来大明宫为父皇贺寿。” 李隆基再次捻须:“也好,有好多儿媳朕都不认识,便借这个机会挨个认识一下。” 李瑛继续道:“圣人寿宴,既是国宴,也是家宴。届时,儿臣将会率领诸位兄弟坐在父皇身边为你贺寿。” 李隆基点头:“难得你有这片孝心,届时就由你安排诸位亲王的座次好了。” “谢父皇!” 李瑛按捺住心中的喜悦,作揖谢恩。 “不耽误父皇赏景了,儿臣告退!” 目的达成,李瑛心情愉悦的施礼告退,迅速离开了太液亭。 “臣妾腹部不适,回紫宸殿歇着了。” 武惠妃忍着眼泪,带着几十个宫女施施然离开,只留下李隆基在高力士等人的陪伴下继续在凉亭中欣赏太液池傍晚的美景。 李瑛愉快的回到太子府,薛柔满脸喜悦的告诉他了一个好消息:“二郎,臣妾又有身孕了。” “呃……好事啊!” 李瑛挠了挠头皮,憨笑一声。 这两个月以来,自己好像开了挂一样,杜芳菲、崔星彩、薛柔都相继怀孕,剩下唯一能伺候自己的就只剩下王祎了。 这下子,连抓阄都不用了。 但王祎却不干了,晚上哭哭啼啼的抹泪:“殿下,你晚上能不能多给臣妾一点雨露?其他姐妹都怀上了,只剩下臣妾一个人肚子没动静,太让人伤心了。” 李瑛无奈,这个夜晚加班加点,挥汗如雨,梅开三度。 “孤已经使出洪荒之力了,倘若爱妾再怀不上,那就不是我的事情了。” 李瑛早晨一边吃着滋补壮阳的早餐,一边吐槽,“再说了,你不是都有了倩儿跟俅儿了,何必这么着急?” “那也不行,太子妃再生就四个了,妾身才生了两个。” 王祎一边对着铜镜梳妆,一边立下誓言,“臣妾在此发誓,至少再生两个,若是这段时间不能怀孕,我便回老家崇善寺许愿。” “我看行!” 李瑛将碗里的海参填进嘴里,吃的津津有味:“给三郎和四郎改个名字,男子汉大丈夫叫什么李倩,还有李俅,让人一听就跟俅一样。” 对于前任的思维,李瑛实在不能理解。 老大的名字叫李俨也就罢了,李伸、李倩、李俅是几个意思? 王祎露出喜悦的表情:“这真是太好了,臣妾老早就想给孩子们改名了,只是殿下不同意,今天你总算想通了。” 李瑛琢磨了片刻,做了最终的决定:“三郎就叫李仰、四郎就叫李优。” “好好好……这名字比之前的好!” 王祎击掌欢庆,吩咐婢子把两个公子喊来拜谢父亲的赐名。 “谢父王赐名。” 七岁的李仰和五岁的李优一起撅着屁股磕头,叩谢老爹的赐名,虽然他们觉得还是以前的名字更好听一些。 李瑛之所以给两个孩子取了单立人偏旁的名字,乃是顺着前任思路做的决定。也许前任内心渴望着儿子将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那个“一人”自然是他自己! 而老五之所以名字叫做李备,据说是崔星彩自己取的。她为了这个名字绝食了三天,才逼迫李瑛不再勉强她遵从自己的决定。 吃完饭后李瑛又把薛柔召来,告诉他两个儿子改名的事,“三郎改名李仰、四郎改名李优,二郎的名字也要改。” “殿下你说了算。”薛柔一副唯你马首是瞻的表情。 李瑛说道:“二郎就改名叫李健好了,希望他将来健康长寿。” “谢殿下赐名。” 薛柔非常满意,“这个名字比李伸好多了。” 崔星彩得知后,急忙拎着胖嘟嘟的李备找了过来:“殿下,听说你给二郎、三郎他们都改名了,我儿子可不能改!” 李备嘴里嚼着一把爆米花,嘟囔道:“我喜欢刘备这个名字,父皇不要给我改名……” “我让你小子刘备!” 李瑛伸手在幼子的脑门上爆了一个栗子,以开玩笑的语气说道:“连祖宗都认错的玩意,罚你今天不许吃饭!” 李备做鬼脸:“孩儿不吃饭,我只吃肉。” 太子府里充满了愉快的气氛,李瑛逗弄了儿子片刻,乘坐马车离开十王宅,前往开化坊皇家戏苑。 半个时辰后,李瑛抵达了戏苑大门。 刚刚跳下马车,就有一名心腹上前禀报:“禀殿下,有个自称杨钊的人带着几个胡人来找你,遵照他们的要求,目前安排在扬州厅等候。” “哦……今天可以一睹安禄山的尊容了么?” 李瑛在心里暗自嘀咕一声,不动声色的吩咐道:“你去让他们耐心等待,孤稍后就会去与他们相见。” 第114章 安禄山的大礼 在李瑛的规划下,皇家戏苑共设有一个主楼,六十多个偏厅。 偏厅以大唐下面的州命名,分别叫做荆州、冀州、幽州、扬州等等,这些偏厅既可以卖给散客,也可以包场看戏。 杨钊按照李瑛的吩咐,带着安禄山进了戏苑之后直奔扬州厅,并且付了两万钱的包场费,这样就不会再有别的看客进入这个戏厅。 李瑛进了书房之后,伍甲和司乙就换了杂役服来到扬州厅门前守着,严防闲杂人等靠近。 而李瑛则换了一身戏服,从伶人通道走进了扬州厅。 “嘚嘚嘚……” 几个乐匠在后台奏起音乐,做武生打扮的李瑛嘴里哼着开场调,装模作样的上了舞台。 坐在椅子上等候的杨钊没有认出李瑛,击掌笑道:“哈哈……咱们的钱还真没有白花,太子殿下居然给我们安排了戏曲。” 李瑛摘下头上的装饰,肃声道:“太子何止给你们安排了戏曲,还要亲自给你表演。杨钊,还识得寡人否?” “哎呦……这不是太子殿下啊?” 杨钊吓得急忙跪地磕了一个头,“请恕小人有眼无珠,没有认出殿下!” 杨钊磕完一个头,挥手招呼安禄山、史思明:“这位就是太子殿下,快点磕头!” 安禄山却只拱手作揖,不卑不亢的道:“小臣身体肥胖,不便跪地,还望太子恕罪!” 史思明也跟着作揖参拜:“拜见太子殿下!” 李瑛站在舞台上仔细打量这两个把盛世大唐打入深渊的叛贼,不肯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只见安禄山生的阔面重颐,肤色偏黄,单眼皮小眼睛,塌鼻梁,厚嘴唇,头上扎着小辫,看上去憨态可掬,给人一种老实憨厚的感觉。 身高大概六尺出头的样子,折合到穿越前一米八三左右的样子,但身体却极为肥胖,估计至少两百一二十斤的样子。 这还是安禄山三十多岁时候的身体,等他将来造反当了皇帝,体重将会直线上升,飙升到三百斤以上。 在安禄山旁边的史思明稍微矮了一些,但身材却健硕颀长,一看就是那种身手矫健之人,一双眼睛里透着狡黠和精干。 “你就是杨钊说的安禄山?” 李瑛纵身跳下舞台,双手负在背后,缓缓踱步来到安禄山面前。 “俺叫安禄山,祖上是突厥人,现在是范阳节度使张守珪的义子。”安禄山昂首挺胸,做了自我介绍。 李瑛解释道:“圣人严禁皇子涉政,更不允许结交边关大将。若是走漏了消息,非但保不住你们都督,甚至还要连累他下狱,故此寡人才做这副打扮!” “殿下果然深谋远虑。” 安禄山恍然顿悟,抱拳连称佩服。 李瑛负手问道:“你们从幽州千里迢迢来到长安做什么?” 安禄山当即把自己入京的目的说了一遍:“请殿下相信俺义父是冤枉的,那白真陀罗勾结契丹被义父发现,所以才向兵部诬告义父,还望太子殿下在圣人面前替俺义父美言几句……” 安禄山说着话向史思明使了个眼神。 史思明立即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般大小的檀木盒子,打开之后,虽然隔着一层牛皮布,就已经能够看到光华四射。 “这是义父前年击破契丹,从他们单于府邸里缴获的一个宝贝。” 安禄山说着话扯开牛皮布,只见瞬间荧光四射,碧绿璀璨的光芒将幽暗的戏厅照耀的亮如白昼,甚至将安禄山脸上的汗毛照耀的纤毫毕现。 “去年春天,江南有个大商贾听说了这事,不远万里跑到幽州求见义父,要用一万贯铜钱购买这颗夜明珠,被义父果断拒绝。” “他老人家本想等着千秋节献给圣人贺寿,如今遭受不白之冤,前途不保,只好拿来疏通关系。” 安禄山双手呈给李瑛,“请太子笑纳,帮俺义父美言几句。” 一万贯铜钱,那就是一千两黄金,足以抵得上太子内帑目前所有的存储了,李瑛很是心动。 但在李瑛的心里,更想与安禄山搞好关系,让这枚棋子为我所用,从中获取最大的利益! “你就不怕寡人收了礼物,保不住张守珪么?” 李瑛伸手接过木匣子,缓缓盖上,戏厅里的光华顿时隐去,重新变得幽暗起来。 安禄山笑道:“呵呵……太子殿下乃是大唐储君,只要你答应帮忙,小臣相信义父一定能够逢凶化吉。” 李瑛颔首道:“收了你的礼物,寡人就会帮张守珪说话。我再另外提醒你一句,牛仙童这人很贪财,可以让你义父用重金贿赂他。” “多谢殿下提醒!” 安禄山面露喜色,抱拳致谢。 李瑛继续道:“牛仙童是杨思勖的义子,此人精明能干,但有个致命的缺点就是嘴巴不严,经常泄露天机。你修书告诉张守珪,不要让牛仙童知道太多的秘密。” “谢殿下提醒,能认识殿下真是安禄山三生之幸!”安禄山连连作揖。 安史之乱作为大唐由盛转衰的重要事件,李瑛在穿越之前做了重点研究,因此了解颇深。 按照历史的正常发展,如果不进行干预的话,一年之后牛仙童受贿的事情将会东窗事发。 勃然大怒的李隆基派遣杨思勖杀死了牛仙童,生剜其心,割肉千刀,而张守珪却因为往日的功劳只被免去了范阳节度使和幽州都督的职位,贬到括州担任刺史。 从这一点上来说,李隆基对待张守珪还算不薄。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李瑛压根就没打算替张守珪求情,只拿钱不办事,反正人死不了! 也许在张守珪的心里,多半以为这次要人头落地,或者被贬为庶民。 等将来他被贬为括州刺史的时候,说不定还以为是自己替他求的情,才保住了一个四品刺史的职位。 而且,只要自己不替张守珪说话,交构边疆大将的事情就不存在,我都没替张守珪说过话,何来交构一说? 等将来把夜明珠变卖了,换成黄金或者铜钱,神不知鬼不觉。 就算安禄山站出来指控自己,也可以矢口否认。 每天来戏苑看戏的胡人多的是,新罗人、突厥人、回纥人、大食人,甚至还有吐蕃人,寡人怎么认识谁叫安禄山? 李瑛露出赞赏的目光:“你这人不错,身为突厥人,还能说一口流利的官话,将来有机会,孤一定会提携于你。” 安禄山喜出望外:“多谢殿下夸奖,若有机会,俺一定会为殿下效劳。” 李瑛微微颔首:“耐心看戏,将来有事让杨钊传话。” 李瑛这话是故意点给安禄山,让他别忘了给杨钊好处,想要让这种小人保密,金钱无疑是最牢固的一把锁。 “恭送殿下。” 安禄山作揖送别。 李瑛纵身跳上舞台,哼唱了几句之后转进后台,顺着伶人通道离开了戏厅。 片刻之后,戏台上就出现了三四个伶人,“咿咿呀呀”的哼唱起来。 安禄山和史思明听不懂,想要起身离开,却被杨钊一把拉住。 “两位兄台留步,这可是咱们花了两万钱包的戏厅,看完再走不迟。嘿嘿……俺杨钊也算在戏苑包过场的人,将来说出去倍有面子!” 第115章 武氏血脉绝不认输! “千秋节至,暂弛宵禁,各坊勿需闭门,以庆佳节!” 在千秋节之前的晚上,长安城的大街小巷有许多骑马的金吾卫来回驰骋,高声宣布解除宵禁的律令。 于是,时隔三个月之后,长安城再次变得灯火辉煌,彻夜不眠。 汪伦花了十五两黄金买到了顾恺之的《洛神赋》,另外又花三百贯买到了王羲之的一幅字迹,但却不是兰亭序。 李瑛带回太子府,让下人做了精心包装,准备明天作为贺礼献给李隆基。 得知可以跟着太子进宫为圣人贺寿,薛柔特意找来长安城最顶级的裁缝,为自己量身定做了一套礼服,准备明天穿着赴宴。 “二郎,都知道你主持的戏苑日进斗金,就给圣人送这两件贺礼,是否有些寒酸了?” 薛柔一边对着铜镜欣赏着自己的新衣,一边温柔婉转的提出建议。 两件贺礼价值四十五两黄金,若是搁在以前,绝对会让薛柔这个太子妃感到肉疼。 但今时不同往日,薛柔知道自家男人通过经营庄园和戏苑获得了巨大的利润,虽然不知道具体数目,但估计每月几百两黄金是有的,心中便觉得这两件贺礼稍微寒酸了一些。 “臣妾昨天又去找寿王妃拉呱了,听说十八郎给圣人买的玉石寿桃花了四千五百贯……我的天啊,妾身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般值钱的石头。” 李瑛露出不屑的笑容:“不过四百五十两黄金而已,我前几天跟圣人做了约定,明年千秋节献上五千两黄金做贺礼,今年就这样……” “五千两……” 薛柔差点晕了过去,一个戏园子能赚这么多钱? 见李瑛不像开玩笑的样子,薛柔定了定心神,看向自家男人的眼神中满满的全是崇拜。 “二郎,你现在真是厉害,也不知道如何琢磨了这么多赚钱门路?” 李瑛莞尔一笑:“圣人不允许皇子涉政,孤能做什么?只好做个富家翁。” 对于明天的盛宴,崔星彩、王祎只有羡慕的份,作为妾室,她们没有参加的资格。 今天晚上长安城解除宵禁,她俩人便相约一起逛街,带着十几个婢子离开了十王宅,在长安的夜色中徜徉游玩。 杜芳菲的肚子已经明显大了起来,因此谢绝了两人的邀请,一个人在闺房中看书写字,打发无聊的时光。 …… 夜色中的大明宫巍峨雄壮。 一辆马车在十余名侍卫的簇拥下径直来到丹凤门停下,从车上下来的正是咸宜公主李果与他的丈夫杨洄。 由于明天就是千秋节,来自全国各地的官员或者使者都会来到大明宫呈上贺礼,所以今天晚上宫门就不关闭了。 远远看去,只见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高挂起,犹如过年一般喜庆。 看守皇宫的左右监门卫几乎倾巢出动,拢共八千人将大明宫与太极宫拱卫的森严壁垒,宛如铜墙铁壁。 咸宜公主作为李隆基最宠爱的女儿,又是武惠妃的长女,拥有自由出入皇宫的权力。 她走在前面,杨洄跟在后面,穿过御桥,走过连廊,左绕右转,花了一顿饭的功夫,方才抵达了武惠妃居住的紫宸殿。 “给母妃问安。” 咸宜公主和杨洄一起施礼。 面色很差的武惠妃躺在床榻上,幽怨的吩咐一声:“起来!” “女儿才几天没来给母妃问安,脸色怎么如此之差?” 咸宜公主看着母亲病恹恹的样子,心里顿时焦急起来。 “明天就是千秋节了,来自全国各地的官员们都会进宫给父皇贺寿,母亲这个样子哪里像是母仪天下的样子?你要振作起来啊!” 武惠妃缓缓坐了起来,头发有些凌乱,恨恨的道:“哼……什么母仪天下,李三郎压根就没这个想法,之前不过是拿着萧嵩、韩休等人做挡箭牌而已!” “啊……母妃何出此言?”咸宜公主不解。 杨洄没有说话,但他也认同武惠妃的看法,谋求立后之事希望渺茫。 武惠妃当即把那天发生在太液亭内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道:“枉我费尽心机的算计李瑛,没想到他请求立本宫为后了,李三郎却推三阻四……” “父皇太过分了!” 咸宜公主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怒火,“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母妃,我看干脆……” “嗯?” 武惠妃急忙用凌厉的眼神瞪了女儿一眼。 她深知李隆基是靠政变起家的,跟这个一言九鼎的圣人比起来,自己所构建的势力不过是以卵击石。 杨洄叹息一声:“可能是则天大圣皇帝给圣人留下的阴影太重了。” 咸宜公主一脸不甘:“难道就这样放弃了?我的身体里可是流着武氏的血脉,岂能这么轻易认输?我们费了这么大的劲做局,才把萧嵩拉下马,难道就这样放弃皇后之位了?” 杨洄捏着下巴,沉吟道:“为今之计,只能把希望放在十八郎身上了,只要能把他推上太子之位,咱们就有翻盘的希望。” 李果冷哼:“也好,听说李瑛给圣人准备了几幅古画,充其量也就是价值几百贯的样子。真不愧是舞伎的儿子,即便赚到钱了,也是舍不得出手,抠抠搜搜的,明日在宴会上我们要在贺礼上做文章,极尽挖苦讽刺之能事。” “古画?” 武惠妃的心里不由得掠过一丝悲哀,感觉非但登上皇后之位没有希望,就连扳倒太子也变成了难如登天的事情! “现在的太子已经不是昔日的吴下阿蒙了,他前几天入宫的时候跟圣人约定,下次千秋节奉上五千两黄金作为贺礼,这次送什么都不重要了。” “五千两黄金?” 咸宜公主目瞪口呆,“他哪来的这么多钱?这可是五万贯啊,相当于一个望县全年的赋税。” 武惠妃脸色如土:“自然是戏苑赚的!” 咸宜公主瞬间像是斗败的公鸡:“怪不得传言说他的皇家戏苑日进斗金,看来是真的了!” “李瑛自己说每天能赚二十多万钱,一个月就是六百万钱,不过哀家估计他没说实话。” 武惠妃有些幸灾乐祸,“幸好三郎也不傻,张嘴跟他索要每年五万贯,只留给了李瑛小部分。” “那也有两万多贯呢!” 咸宜公主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步。 “不能让他这么轻松的赚钱,回头得给他制造点麻烦,反正这个太子之位他必须让出来!他一个舞伎的儿子,凭什么做太子?” 武惠妃有些心灰意冷:“唉……母妃年龄大了,算是体会到什么叫做色衰爱驰了,可能我这辈子都无缘皇后之位了。扶持琩儿做太子的事情,日后就靠你们夫妻出谋划策了……” “阿娘?” 咸宜公主上前一把抓住武惠妃白皙丰满的肩膀,“你可是则天大圣皇帝的侄孙女,你甘心就这样认输吗?” “本宫又能怎样?” 武惠妃重新躺在了床榻上:“自那日在太液亭别过,圣人已经三天三夜没有来看我了,也不知道去哪个狐狸精的床上逍遥去了。” 接着挥手道:“罢了、罢了……本宫乏了,你俩回去歇着,明日盛宴莫要生事,免得惹怒了他。” 第116章 钱要赚,事要干! 天色未亮,李瑛早早的起床。 他必须提前赶往大明宫,因为除了给李隆基贺寿之外,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把汪伦种植的西瓜送上宴席。 由于端午节过后才播上种子,历经三个月的成长,直到八月份,长安城北漫山遍野的西瓜才逐渐成熟。 根据汪伦统计,一亩地大概能结二百多个西瓜,一千八百亩就是接近四十万个。 半个月之前,李瑛悄悄出城视察了一遍。 只见这些西瓜大小不一,小的大概跟儿童脑袋差不多,大的能有十来斤;形状也不够圆,许多都是椭圆形的,而且也不够甜。 但即便这样,李瑛依旧认为能够在这缺少水果的年代卖爆。 这种多汁的水果一定会让那些天天啃着苹果、嚼着油桃的长安贵族们爱不释口,一定能风靡市场。 唯一的遗憾就是种植的太晚,销售期太短,最多也就能卖到九月初。 天刚拂晓。 汪伦用五辆马车拉着昨天精心挑选的两千个西瓜,从景阳门进城送往大明宫,但还没靠近丹凤门大街,就被巡街的金吾卫拦住严厉告诫。 “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大明宫。” “呵呵……军爷通融一下,我等不是闲杂人等,而是来给太子送瓜的!” 汪伦笑着施礼,飞快的挥刀把一个西瓜切成了十几瓣,“诸位军爷尝尝。” 带队之人正是已经升职为金吾卫长史的颜杲卿,他接过西瓜咬了一口,只觉得清爽可口,连连夸赞。 “不错、不错,这瓜确实好吃,这是什么瓜?” 汪伦笑眯眯的道:“这是从西域都护府传播过来的种子,因此叫做西瓜。” 颜杲卿边吃边问:“你为何说是给太子殿下送瓜,而不是给圣人送瓜,不是给其他皇子送瓜?” “我这些西瓜可是花了大价钱栽培出来的,是太子花钱购买的,我们老百姓可没义务给圣人送贺礼。” 汪伦一脸市侩的模样,“每个西瓜售价一百钱,两千个西瓜二十万钱,我还得找太子付钱哩!” “一百文?” 颜杲卿不由得蹙眉,“这也太贵了?” 汪伦不屑:“这还贵?一斤荔枝市价五百钱,我这西瓜平均一个十斤重,一斤才相当于十文钱,哪里贵了?” “这样一比,倒也不是很贵。” 颜杲卿马上被现实打了脸,上次在街上给儿女们买了五颗荔枝,花了一百多钱,把婆娘心疼的絮叨了好几天。 那么小的荔枝,孩子们一口就吞了下去,相比之下,这西瓜简直是物美价廉! “卖给我一个。” 颜杲卿摸了摸荷包里的碎银子,“我这里有银子,可否?” 汪伦叉手道:“这位官爷,马车上是太子指定要的两千个西瓜,小人多赠了五十个作为备用。你要是觉得好吃,小人可以送你一个。” “但如果你到集市上买,一百钱肯定买不到,这价格少说也要翻一番。” 颜杲卿回头望了望身后的金吾卫,改变了主意:“还是算了,你的店铺在哪里?回头我让拙荆去买。” 汪伦如数家珍般道来:“小人的店铺在平康坊、崇业坊、青龙坊、开化坊都有,名字就叫做‘汪记百货’。若是大人去提我汪伦的名字,伙计们定然给你优惠。” “谢了!” 颜杲卿闪到一边,示意金吾卫让路。 车队顺利的进入了丹凤门大街,在距离丹凤门二里路的时候又被监门卫的队伍拦下。 “来者何人?”由二十人组成的巡逻队伍手持长戈,满脸警惕。 汪伦叉手道:“奉了太子殿下的命令来给圣人送西瓜贺寿。” “可有公文?”带队的火长问道。 “太子殿下已经去找光禄寺的官爷开具公文,稍后就会送来。”汪伦露出讨好的笑容。 “无公文不得入内,在此等候。” 火长一挥手,二十名禁军把五辆马车拦了下来。 就在这时,诸葛恭骑马赶到,手里拿着李瑛刚刚找光禄卿裴敦复写好的公函赶了过来。 “光禄寺的文书在此,着商户汪伦将西瓜由望仙门送进大明宫。” 监门卫看过文书之后,方才放心:“进去……” “多谢!” 汪伦叉手道谢,催促五辆马车加快速度。 …… 今天的盛宴由光禄寺和鸿胪寺联合主持,光禄寺掌膳食,鸿胪寺掌礼仪。 因此这两个部门从上到下,接近一千多人彻夜未眠,一个个忙的焦头烂额。 不等天亮,大明宫附近的街道已经是车满为患。 全国各地的官员们或者亲自来长安为圣人贺寿,或者派遣使者来献上贺礼,只把大街小巷堵得摩肩接毂,喧嚣嘈杂声直冲云霄。 李瑛给汪伦开具了供货文书之后并没有急着回家,而是直奔今天举行盛宴的延英殿去熟悉场地。 大明宫里灯光通宵达旦,上千名官吏忙的马不停蹄,也没人敢问太子为何来的这么早,李瑛不动声色的来到了延英殿。 按照李隆基的要求,入京的官员凡是七品及以上,俱都可以到延英殿参加国宴。 七品以下的使者去皇城光禄寺吃饭,各地官员们人可以不来,但是礼物却必须到。 当然,如果你不想要前途了,也可以不用送礼。 内侍省宦官们手里的小本本会清楚的记着哪个官员送的什么贺礼,保不准哪天李隆基心血来潮就会查账。 延英殿的宴席分为内筵和外筵。 殿内俱都是一人一张桌案,如果有夫人跟随,也可以两人共坐一桌。 桌案都是长方形的,屁股下面坐的是胡凳。 有资格进入内筵的都是三品以上的官员,或者是王爵、公爵、侯爵。 三品以下的官员全部都到殿外就坐,四品的官员依然可以享受单人单席的待遇。 而五品到七品的官员则只能到台阶下面的八人桌入座,整整齐齐摆了三百桌,头顶用篷布撑起来遮挡阳光。 在延英殿的中央设有一张醒目的金色龙椅,那就是大唐天子李隆基的座位。 龙椅两边则是武惠妃和刘华妃的位置,通过上面的图案一眼就能看的出来。 再向下就是李瑛这位大唐储君的座位,桌案上明黄色的布匹清晰的表明了主人的身份。 就算李瑛再不受李隆基喜欢,那也是大唐储君,国家副元首,也是满朝文武的君主,鸿胪寺的人自然要把他安排在圣人旁边。 更何况,李瑛现在的境遇今非昔比,谁也猜不透圣人对他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反正看起来比往年好了许多,这就更让鸿胪寺的官吏更加不敢怠慢。 “到时候就让李琩夫妻挨着我,这样杨玉环跳舞的时候,能让老色批看的清楚一些。” 李瑛背负双手,望着李隆基的龙椅暗自沉吟。 能否搅起长安城的风云,就看杨玉环今天的表现了! 第117章 皇帝一张嘴,送礼跑断腿 距离开宴还有两个多时辰,作为大佬之一的李瑛也不能现身太早。 他在延英殿视察了一圈之后,匆匆出宫,由丹凤门骑马返回十王宅。 为了表示对李隆基儿子们的尊重,金吾卫在丹凤门东街竖起了禁行告示,除了各路亲王,任何人不准从这条街上通行。 不管你是外地来的刺史,还是边疆来的将军,对不起,十王宅到丹凤门这段路你不能走,请绕行! 除了丹凤门到十王宅这段路空空荡荡之外,其他几条街都已经人满为患,车马辐辏。 昔日在各地威风凛凛的官老爷们,或者穿着红袍或者穿着绿袍,俱都按部就班的老老实实排队靠近丹凤门。 在他们的身边要么跟着马车,要么就让仆人用扁担挑着一箱箱贺礼。 丹凤门前摆开长长的一排桌椅,内侍省的宦官们负责登账造册,记录各地官员送来的贺礼,并且大声诵读出来。 “冀州刺史敬献黄金二百两,绢五百匹,绸三百匹。” “南海太守敬献象牙十对,珍珠串五十,白银三百斤。” “荆州大都督府长史张九龄献铜钱五十贯……” “五十贯?这是打发要饭的吗?” “张公清廉,高将军交代,他的贺礼就不要读出来了……” 丹凤门前,光负责收礼的太监就有上千人,马不停蹄的运进李隆基的私人仓库。 “他娘的,老家伙今天算是发财了!” 李瑛在心里暗自咒骂了一句。 看这架势,李三郎今天至少能够敛财百万贯以上,换算成黄金那就是十万两。 自己拼死拼活,又是经营戏苑,又是生产肥皂,又是种植西瓜,一年下来能赚个十万贯就已经是烧了高香。 李三郎随便过个生日,就有百万贯入账,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为什么收钱的是宦官,而不是主持仪式的鸿胪寺,那是因为这笔钱属于李隆基的私房钱,是要进他私库的,和国库无关。 丹凤门到十王宅不过三四里路程,不消一炷香的功夫,李瑛就返回了太子府。 在四个妻妾的陪伴下用过早膳,看看时辰已经接近巳时,也就是上午九点左右,李瑛便带着薛柔出门赴宴。 崔星彩、王祎等人一脸羡慕的送到门口:“恭送殿下入宫!” 太子府大门敞开,门槛抽掉,一辆华丽的銮驾缓缓驶出大门。 神色庄重的诸葛恭在前面开路,伍甲和司乙率领四十八名侍卫护卫两旁,列队直奔大明宫。 此刻,十王宅的其他皇子也陆续出了门,或者乘车、或者骑马、或者坐轿,本来安静的街道同样变得熙攘喧嚣起来。 外地的官员们畏惧太子如虎,但这些皇子们就不太给面子了,都是去给阿爷庆贺生日,我凭什么给你让路? 李瑛在马车上挑开帘子悄悄观察,只见走在自己前面的是忠王李玙的马车,跟在后面的则是骑马的老十二仪王李璲。 “太子驾到,都让一下,靠边站!” 在丹凤门维持秩序的是高力士麾下的右监门卫,看到太子的銮驾行驶了过来,急忙组成人墙阻挡络绎不绝的送礼队伍。 周围的外地官员纷纷翘首以待,争相一睹太子的风采。 马车在丹凤门前停下,身穿玄黄色五爪龙袍的李瑛淡定从容的走下马车,并非常绅士的搀扶太子妃下车。 薛柔身上穿着一袭朱红色的圆领襦裙,玉颈雪白,酥胸巍峨,头上插着金光闪闪的步摇,看起来高雅大方,气质非凡。 李瑛下车之后,面带微笑朝周围的官员叉手施礼,看起来彬彬有礼。 薛柔则落落大方的跟在他的身边,亦步亦趋,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夫唱妇随。 “真是一对玉人啊!” “大唐有这样的储君和太子妃,实乃万民之福!” “太子殿下果然有圣人的风采,得如此储君,万民幸甚,百姓幸甚!” 李瑛的礼貌换来一片交口称赞,官员们一个个赞不绝口,恨不得把太子夸成一朵花。 即便身为皇帝的儿子,贺寿也是需要登账记录的,否则李隆基怎么能记住哪个儿子孝顺了自己,哪个儿子浑水摸了鱼? 李瑛吩咐诸葛恭去内侍省宦官那里登账,自己则和薛柔并肩直奔丹凤门。 片刻之后,内侍省的宦官就念诵起来。 “太子殿下献顾恺之《洛神赋》一幅,价值黄金二十两。 王羲之真迹一幅,价值黄金三十五两。 来自西域都护府的西瓜两千个,价值二十万钱。” 宦官话音刚落,顿时引起周围一阵议论。 “太子殿下送的礼物还真是蹊跷,这西瓜是什么东西?闻所未闻啊!” “听禁军们说其实就是胡瓜,吃了生津止渴,汁多瓤甜。” “长安竟然有卖胡瓜的,何处出售?等返回苏州的时候,我买上几个给张刺史捎回去。” “听说在青龙坊、平康坊都有卖的,出售的店铺叫做‘汪记百货’。” 就在这时,宦官的吆喝声再次响起。 “寿王李琩献和田玉桃一尊,价值黄金四百五十两。” 瞬间又是引起一阵议论,大部分声音说的都是“寿王真有钱,真不愧是圣人最宠爱的皇子!” 跟在后面的忠王李玙听到后一阵羞愧,愈发觉得自己准备的礼物有些拿不出门来。 再后面的仪王李璲则是露出不满之色,心中暗自抱怨:“父皇还真是偏心啊,怪不得都说李琩内帑堆满了黄金,十八郎果然有钱!” 就在李瑛加快脚步,准备尽快赶往延英殿的时候,李琩忽然从旁边闪了出来,施礼道:“二哥,小弟等你许久了!” “呵呵……原来是十八郎。” 今天即将拿李琩的媳妇做文章,李瑛便停下脚步与他寒暄。 杨玉环今天打扮的性感迷人,穿着一件翠绿色的襦裙,扎着好看的发髻,随便那么一站,在万千人群之中便好似鹤立鸡群。 “妾身拜见太子殿下,拜见太子妃!”杨玉环肃拜施礼,宛如秋菊。 李瑛笑吟吟的颔首:“寿王妃免礼。” 薛柔则热情的上前牵了杨玉环的柔荑:“妹妹今天真漂亮,嫂子在你面前都成黄脸婆了!” 杨玉环捂嘴娇笑:“太子妃也好看,莫要取笑妹妹,咱们一块进宫。” 当下,李瑛和李琩并肩在前,薛柔和杨玉环挽着胳膊随后。 就在这时,丹凤门前再次响起宦官的吆喝声。 “范阳节度使张守珪献夜明珠一颗,黄金二百两,丝绸三百匹。” “嗯?” 李瑛急忙停下脚步,扭头朝登账之处看去,只见安禄山那肥胖的身躯在人群中格外显眼,此刻正满脸堆笑的跟宦官叙话,丝毫没有注意到太子刚刚进去。 李瑛心中不由得哑然失笑:“好一个安禄山,也不知道是拿个假的夜明珠忽悠我,还是他们从契丹单于的手中缴获了一双?回头我得好生研究一番,免得被他蒙蔽了。” 第118章 大场面 太子和寿王联袂入宫,引得沿途的官员纷纷施礼。 用了两炷香的功夫,李瑛带着三人抵达了延英殿。 此刻的大殿与清晨时候自是不同,殿内殿外俱都坐满了大唐王朝的中流砥柱,有人寒暄叙旧,有人闭目养神,有人心事重重,有人左顾右盼。 “太子殿下驾到!” 光禄寺的官员扯着嗓子呐喊了一声,大殿外面的红袍官员、绿袍官员纷纷站起身来拱手:“拜见太子殿下!” “诸位爱卿免礼。” 李瑛意气风发,边走边拱手还礼。 到了延英殿,身为太子妃的薛柔已经不能再跟杨玉环举止亲昵,而是仪态端庄的落后李瑛半个身位,亦步亦趋的跟随。 李琩悻悻的跟在后面,心中羡慕不已。 即便自己再受父皇宠爱,那也只是二十多位皇子中的一员,而太子才是大唐的储君,才是国家的元首,即便是当朝宰相见了也要自称一声“臣”。 “孤要是能做太子该多好啊,那样玉环就可以做太子妃了!她是如此渴望成为太子妃,我一定要不惜代价满足她!” 杨玉环同样落后李琩半个身位,每一步都走的风情万种,眼神中对薛柔的羡慕根本掩藏不住。 “我要是太子妃就好了,那样整个大殿的目光肯定都会集中在我的身上。而现在,应该薛柔才是焦点?” 穿过大殿外面的筵席,李瑛四人迈过门槛,进了正殿。 比起外面四品及以下的官员,殿内的紫袍大员们则一个个沉稳多了,并没有一窝蜂的起身施礼,而是当李瑛经过面前的时候方才拱手施礼。 “呵呵……见过太子殿下。”户部尚书裴宽笑着施礼。 金吾卫大将军陈玄礼抱拳,声音洪亮:“臣陈玄礼有礼了!” 宗正寺卿姚奕施礼:“臣这厢有礼了!” 尚书左丞相裴耀卿满脸堆笑,拱手道:“呵呵……老臣给殿下和太子妃问安!” 李瑛一路拱手,嘴里就说四个字:“爱卿免礼!” 除了这些大员们之外,庆王李琮、棣王李琰、鄂王李瑶等十几个皇子俱都到场,他们的座次按照光禄寺官员的引导入席,全部坐在龙椅的左侧,挨着吏部尚书韩朝宗、工部尚书韩休。 穿过近百张桌案,李瑛方才来到铺垫了玄黄色桌布的太子坐席前,旁边的宰相牛仙客笑眯眯的起身作揖。 “哈哈……殿下今天真精神,老臣这厢有礼了!” “牛卿免礼,今日没带夫人来么?” 李瑛客气的还礼,顺便聊了一句家常。 心中却暗自嘀咕,你这个李林甫的应声虫,等老子接了班,先把你的丞相给撸了! 牛仙客笑道:“有劳殿下牵挂,臣妇身体欠佳,不能赴宴,还乞见谅!” 李瑛回头,才发现李琩已经在远处停下了脚步,正在询问光禄寺的官员自己应该坐在何处? “十八郎,你来!” 李瑛笑吟吟的招手,如同春风,“你们夫妻坐到二哥身边。” 在李瑛的桌案旁边还空了几张,这是光禄寺特意留出来的,因为圣人交代过“诸位亲王的座次交由太子安排”,所以空出来一些备用。 李琩又惊又喜,搓手道:“二哥,这样合适吗?” 李瑛笑道:“圣人让我安排诸位兄弟的座次,我说合适就合适。” “多谢二哥!” 李琩心花怒发,牵着杨玉环的手来到李瑛身边,“爱妃,快快谢过二哥。” 杨玉环心花怒发,笑靥如花的行了一个万福礼:“多谢殿下照拂!” 李瑛大笑着拍了拍寿王的肩膀:“我们兄弟,就属你今天送的贺礼最贵重,理当坐在此处。” 为了不引起别人怀疑,李瑛又招呼道:“大郎,你是兄长,焉能坐在下面?你也过来。” “好……多谢二郎!” 被安排在宰相下面的李琮正在生闷气,但光禄寺的官员这样安排他也没有办法,只能有气憋在心里,此刻得了召唤,急忙起身挪到了上面。 李瑛又对牛仙客道:“今日是圣人的国宴,也是我等做儿子的为父亲贺寿,有劳牛相向下挪一个位置,此处留给三郎。” “呵呵……好、好,老臣就算到殿外也是无妨。” 牛仙客是个粗人,虽然被太子驱逐了,但心中却也不怎么生气。 老子本来就不想坐在这里,挨着李隆基这么近,做什么都不自由,被他俩眼一瞪,吓得半天回不过神来,要不是光禄寺的这帮混账让老夫坐这里,我才不稀罕! “老臣再向下挪一位,这个位置还是留给棣王好了。” 不等李瑛答话,牛仙客已经端着茶盏远远的走开,一副惹不起躲得起的表情。 李瑛只好招呼棣王李琰过来:“四郎,你来!” 就这样,在龙椅的左侧第一位是太子李瑛,第二位是寿王李琩,第三位是庆王李琮、第四位是忠王李玙,第五位是棣王李琰…… 本来挨着太子的次相牛仙客则远远的躲开,坐在了第六位。 再向下则是尚书左丞相裴耀卿、工部尚书韩休、户部尚书裴宽、京兆尹萧炅等人…… 而龙椅右侧的桌案,则是留给了老一辈的亲王,这些大佬们目前都还没有到场,仿佛俱都等着压轴出场一般。 右侧第一位自然是留给李隆基的好大哥,宁王李宪。 向下第二位则是李隆基的胞妹玉真公主,只要有她参加的宴会,必然是前三的存在。 玉真公主再向下则是当朝首相李林甫的坐席,他目前同样也没露面,仿佛和上面的两位大佬一样心照不宣。 在李林甫的下面则是几个嗣王和郡王,都是李隆基的同辈。 再向下则是骠骑大将军、虢国公杨思勖,已经八十岁高龄的他也是今天唯一有资格参加寿宴的宦官。 其他的高力士、林招隐、尹凤祥等人虽然身上有官职,却不能入席,因为他们的本职还是宦官,身上的将军职位只能算是兼职。 杨思勖再向下则是礼部尚书王琚、吏部尚书韩朝宗、刑部尚书陈希烈、御史大夫李适之等人,论资排辈,全部由光禄寺的官员引导入席。 李瑛优雅的落座,太子妃薛柔则坐在她的旁边,眼观鼻鼻观心,一副端庄姿态。 相比之下,坐在李琩旁边的杨玉环则显得有些不太安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左顾右盼,也不知道在寻找什么? “宁王驾到。” 伴随着宴席值事官的一声呐喊,宁王李宪带着正妻元氏淡定从容的走进了延英殿,一边走一边向打招呼的官员还礼。 不等李宪来到跟前,李瑛夫妻已经站起身来施礼:“侄儿李瑛给伯父伯母问安了!” “呵呵……太子免礼。”李宪夫妻急忙还礼。 等李瑛施礼完毕,李琩方才行了一个单膝跪拜礼:“李琩拜见伯父、伯母。” 李琩由宁王妃元氏从小带到七八岁,视若己出,急忙上前搀扶起李琩:“琩儿快快起来。” 杨玉环也跟着施礼:“侄媳杨玉环给宁王、王妃问安了!” “起来!” 宁王妃对待杨玉环的态度就没有李琩这么亲热了,略带不满的道:“我看寿王妃身段婀娜,看起来还是没有身孕?” “嗯,还不曾有身孕。”杨玉环低着头答道。 宁王妃又道:“琩儿娶了你也有两年,到现在依旧未能开枝散叶,我看也该让琩儿纳两房妾室了。杨氏你也是知书达理之人,想来不会反对?” 我今年才十九岁,还不想这么早就生孩子,老不死的急什么! 杨玉环在心中暗自诅咒,表面上却一脸温顺:“若是有十八郎看上的女子,妾身自是不敢有异议。但王妃可能也知道,寻常女子很难入十八郎的法眼。” 李琩接过话茬道:“伯母莫要担忧,我与爱妃都还年轻,不必急着生孩子。我这一世只爱玉环一个,绝不会再娶其他女子!” “唉!” 宁王妃无奈的叹息一声,摇着头在李宪的旁边坐了。 第119章 除了政事不干,啥都干! 随着时间的推移,其他几位老资格的嗣王相继赶到,宰相李林甫也是姗姗来迟,一同前来祝贺的还有他的正妻尹氏。 到了巳时末,也就是中午十一点左右,有资格参加延英殿宴会的官员几乎悉数到场。 大殿内坐了四五十个身穿紫袍的三品官员,另外加上二十多个亲王,十几个嗣王、郡王,三十多个公爵、侯爵,可谓高朋满座,济济一堂。 在大殿外面落座的绯袍官员更是多达五百余人,而着绿袍的六品、七品官员更是达到了惊人的一千五百人,将殿外的酒席坐的满满当当,座无虚席。 “玉真公主到!” 随着值事官一声呐喊,李隆基的胞妹玉真公主姗姗来迟。 只见他穿着一袭乳白色道袍,打扮的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走起路来自带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身后跟着两个肤白貌美的小道姑。 这位可是大唐最有权力的女人,延英殿内外的官员纷纷拱手施礼:“见过公主!” 玉真公主面无表情,仿佛没有听到官员们的声音,快速穿过筵席,一直来到龙椅旁边落座。 “侄儿拜见姑姑!” 李瑛起身施礼,态度恭敬。 玉真公主手里拂尘一晃,一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表情:“请太子称呼我为持盈道长。” “好的,道长。” 李瑛拱手坐下,这一刻脑海中浮现的竟然是王维和这个姑姑花前月下的场景…… 在那些缠绵悱恻的夜晚,李玄玄还会自称道长吗? “王摩诘啊王摩诘,你也是个牛人!” 李瑛忍不住伸长脖子朝大殿外面看去,在一帮绯色官员中寻找身为中书舍人的王维,只可惜人太多,曾经的美男子已经泯然众人矣…… 玉真公主坐下之后,目光落在对面的杨玉环身上:“寿王旁边的女子莫非是寿王妃?” 太子妃薛氏、庆王妃窦氏、忠王妃韦氏,以及其他几个皇子的正妻,玉真公主都认识,唯独没有见过寿王妃杨玉环。 杨玉环急忙站起身来施礼:“侄媳杨玉环拜见持盈道长。” 玉真公主上下打量了杨玉环一番,最后说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你与道教有缘,今生迟早参悟菩提。” “呃……” 杨玉环一脸懵逼,不知道玉真公主此话怎讲? 开什么玩笑,我杨玉环生的国色天香,倾国倾城,我为什么要出家修道? “圣人驾到!” 就在这时,大殿后面响起值事官洪亮的嗓音。 只见身穿明黄色十二爪龙袍,头戴衮冕的李隆基在高力士的搀扶下,身后跟着武惠妃和刘华妃,另外有十六名宫女打着团扇,列队进入了延英殿。 “众臣参拜圣人!” 主持仪式的鸿胪卿裴巨卿快步走到龙椅旁边,鼓足气息高声呐喊。 “吾皇万岁万万岁!” 左侧的官员由李瑛带领,右侧的官员由李宪带领,殿内一百多名高官贵胄齐刷刷的弯腰作揖。 大殿外面的两千多名官员也都齐刷刷起身作揖,跟着大殿里面的大佬们山呼万岁,声震寰宇。 李隆基心情大好,抚须大笑:“诸位爱卿平身,让你们久等了,尤其是那些从外地入京来为朕贺寿的官员们辛苦了,今天开怀畅饮,不醉不归!” “谢圣人。” 两千多名官员再次齐声谢恩,声音整齐嘹亮,仿佛经过了排练一般。 等臣子们都落座之后,光禄卿裴敦复走上前来施礼:“启奏圣人,宴席已经备好,是否开宴?” 李隆基抚须笑道:“当然要开宴了,已至午时,倘若饿坏了朕的诸位爱卿,可要拿你是问!” 裴敦复弯着腰,拱着手道:“时节虽然已至初秋,但晌午依旧炎热。太子殿下敬献两千西瓜为圣人及诸位同僚解渴,请圣人准许端上宴席。” “西瓜?” 李隆基面色微微不悦,目光转向李瑛:“西瓜是何物?来自何处?” 李瑛急忙起身:“据说从西域都护府传入京城,因来自西方,故称之为西瓜。有一商贾名叫汪伦,租种了儿臣的土地培植,因此低价卖于儿臣。此瓜能生津解渴,故此献上让众位卿家消暑解渴。” 见李瑛回答得当,并没有承认是他自己栽培的西瓜,李隆基的表情这才恢复了正常。 否则,在自己过生日的时候,让全天下的臣子们都知道了大唐储君被逼的去种西瓜,那自己这个皇帝禁锢儿子的骂名怕是洗不掉了! “你既然这样说,就让朕尝尝这来自西域的瓜怎么个生津止渴?” 李隆基抚须答应下来,心里却知道李瑛这是要借着今天的盛宴打广告,把他种的西瓜推销出去。 “这个狗儿子简直掉到钱眼里去了,又是开戏苑、又是卖肥皂、又是种西瓜,你小子是除了政事不干啥都干!” 不过,这正是李隆基想要的结果,想想从李瑛手里敲竹杠弄来了五万贯,他心里就开心不已。 裴敦复扯着嗓子吆喝一声:“上西瓜!” 马上就有数百名统一着装的宫女单手端着托盘,里面盛着由御厨切开的鲜红西瓜,袅袅婷婷的进了大殿,将一盘盘色泽鲜红的西瓜放在了桌案上。 很快,延英殿内外响起了一片吃西瓜的声音。 “这就是传说中的胡瓜吗?又甜又解渴,真是太好吃了!” “这么好吃的水果,岂能叫做胡瓜?胡人怎配吃这上等水果!” “韦明府说的好,此瓜产自我大唐西域都护府,乃是西瓜,绝非胡瓜!” 一块块西瓜下肚之后,大殿内外一片称赞。 好吃声此起彼伏,简直把这略微有些生涩的西瓜夸成了天庭仙果。 毕竟绝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品尝到这种与苹果、李子完全不同的水果,汁水多、瓜瓤甜,生津止渴,确实让人回味无穷。 再然后,许多外地的官员开始悄悄打听哪里有卖这种水果的,发誓就算价钱再高,也要带几个回去让家眷尝尝。 摆在李隆基面前的西瓜是光禄寺官员精挑细选的,不仅又大又圆,而且皮薄、瓤红、汁多、子少,吃起来唇齿生津,解渴打馋,直把李隆基香的赞不绝口。 “好吃、好吃,我们大唐的西瓜可比胡瓜好吃多了!” “想当年,朕也吃过胡瓜,酸溜溜的,焉能相提并论?这西瓜乃是我大唐产物,谁敢再称之为胡瓜,杖责三十!” 李隆基说的话虽然不假,但他所吃的西瓜乃是从西域千里迢迢送到长安。虽然一路马不停蹄,但到了长安的时候差不多已经馊了,吃起来自然酸溜溜的贼难吃。 汪伦栽培的这些西瓜虽然是头一茬,但由于土地肥沃,人手充足,施加了大量的粪料,再加上是昨天从地里新摘的,吃起来自然新鲜爽口。 听了李隆基的话,大殿内一片附和:“圣人所言极是,这西瓜乃是我大唐独有的农产品,藩邦所种胡瓜焉能相提并论!” 不知道谁起了一句哄:“太子一片孝心,我们沾了圣人的光才吃上了这美味的西瓜,何不赋诗一首,以作纪念?” 马上就有一大片附和声:“说得好,今天是圣人的佳节,太子殿下献瓜庆贺,将来定然传为佳话,请殿下作诗留念。” 李瑛微笑着起身,心中暗自嘀咕“幸亏我早就做好了准备,在这个一言不合就作诗的年代,想要保住诗王的名头,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 第120章 绝色尤物 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李瑛已经陆续盗诗五首。 其中胸前瑞雪灯斜照、天子呼来不上船、万国衣冠拜冕旒、不破楼兰终不还、乌云压城城欲摧等诗句都广为流传,为读书人所推崇。 这些诗的作者本来就是王维、杜甫、王昌龄等顶级诗人,质量自然出类拔萃,就算放在全史也是数得着的佳作。 因此李瑛现在的名气已经直逼李白、王维,更是让年轻的杜甫连车灯都看不到。 可以这么说,现在的大唐诗歌界呈现三足鼎立的局面。 一个是天纵奇才,谪仙人李太白。 一个是才华横溢,研究佛道的王摩诘。 而另外一个就是最近半年内崛起的天才诗人,大唐太子李瑛。 谓之大唐诗歌三巨头:诗仙、诗佛、诗王。 近千名从外地进京的官员对太子闻名已久,能够一睹太子现场作诗自然是一件令人期待的事情,等回到任职的地方也可以拿来吹嘘。 当听说太子要以“西瓜”为主题赋诗一首,大殿外面顿时响起雷鸣般的叫好声,响彻在大明宫的上空,经久不绝。 酷爱诗词的玉真公主也抚掌道:“久闻太子的才华比肩李白、王维,今日便让贫道一睹你的风采。” “呵呵……承蒙厚爱,寡人就献丑了!” 李瑛缓缓起身,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了延英殿的中央。 这一刻,身穿玄黄色五爪龙袍的李瑛成为了绝对的焦点,独一无二的焦点。 酝酿了片刻情绪之后,李瑛背负双手,缓缓迈开步伐。 一步、两步、三步……曹子建七步成诗,孤六步盗诗。 不过,诗人的事情能叫盗吗? 所以,称之为翻译似乎更合适一些,此乃中译中也! “座上水晶寒,天边玉露团。 琼珠容易碎,红子纷纷坠。 下咽除火气,入齿冰雪声 屈指又西风,霞藤卧晚丛。” 至于这首诗怎么来的,李瑛只想说一声“保密”。 实事求是的说,这首诗是李瑛所“翻译”的诗歌中水平最低的,毕竟不是出自名家之手。 但唐朝时期,西瓜还没有传到中华大地,李白、王维、杜甫这些诗歌界的大佬们还没有接触过西瓜,因此想要翻译关于“西瓜”的诗歌,只能向宋朝以后的诗人们借鉴,故此便有了这首还算不错的《西瓜吟》。 “好诗、好诗啊!” 李瑛话音落下,大殿内外响起雷鸣般的掌声,管他写的好不好,先喝彩准没错! 看着李瑛挥斥方遒、谈笑风生的模样,杨玉环的眸子里充满了爱慕。 “太子殿下真是风采绰约,才高八斗说的应该就是这样的美男子?我要是能嫁个这样的如意郎君,他每天写诗赞美我的美貌,我的名字应该会流传千年?” 想到这里,杨玉环看向李琩的眼神就有了一些厌烦甚至是憎恶。 真是没用的男人,每天除了会问自己“玉环你今儿想吃什么?玉环你今天想穿绫罗还是绸缎?玉环,我就想搂着你赖在床上……” 除了说这些腻死人的话,还会做什么?就会吃母亲老本的窝囊废! 你说说,你是会作诗啊还是会唱戏,还是会赚钱?是精通兵法啊还是弓马娴熟,简直像是个废物! 玉真公主抚掌叫好:“好一个‘下咽除火气,入齿冰雪声’,今日有幸一睹二郎的风采,方知传言不虚。你的才华确实不在王维、李白之下,我们李家出了你这么一个大诗人,足以让列祖列宗骄傲。” “多谢姑姑盛赞,侄儿愧不敢当!”李瑛急忙作揖致谢。 玉真公主算的上大唐诗歌界的金牌裁判,堪称一言九鼎,得到她的赞扬就跟镀了金一样。 经过了这个小插曲之后,筵席正式开始。 将近一千名宫女端着托盘在大殿内外来回穿梭,将一盘盘珍馐佳肴端到桌案上,将一壶壶琼浆玉液倒进官员们的酒盏里,现场顿时热闹起来。 “坐部伎,奏乐!” 随着鸿胪寺官员一声令下,四十八名坐部伎怀抱琵琶、古筝开始弹奏。 坐部伎的舞伎属于殿中省管理,专门在宴会上表演各种乐曲,今天他们弹奏的曲子叫做——长寿乐。 领衔弹奏的正是宫廷音乐博士李龟年,只见他十指拨弄,手下的古筝顿时演奏出一首好似高山流水的曲子,让人流连忘返,如梦似幻。 官员们推杯换盏,随着一杯杯琼浆下肚,盛宴的气氛逐渐活跃起来,大伙儿的拘束感逐渐消失。 坐部伎在表演完了《长寿乐》《龙池乐》《破阵曲》三首曲子之后退下,盛宴进入了下一个环节。 鸿胪寺寺丞扯着嗓子吆喝一声:“立部伎,献舞!” 顾名思义,坐部伎的演员们都是坐着表演的,而立部伎的表演都是站着的,而且规模更加宏大,着装更加性感。 今天立部伎共出动了一百八十名舞伎,全都穿着暴露的襦裙,一个个身段婀娜,肌肤雪白,扭动着性感的舞姿,让人看得血脉沸腾。 这个环节,可以说是三分之一的官员最喜欢的环节,比起坐部伎的弹奏琵琶可是劲爆多了! 但比起坐部伎的表演来说,立部伎的表演过于消耗体力,因此一炷香的功夫就撤了下去。 杨玉环没有喝酒,眼神中充满了不屑,显然她并没有把立部伎的表演放在眼里,觉得这些皇家舞伎也不过如此! 李瑛看过去的时候,正好和杨玉环的目光撞上,顿时让她霞飞双颊,急忙慌张的把头扭开。 李瑛心中暗自冷哼:“你这小浪蹄子,当着李琩的面就开始不安分起来了吗?虽然你落花有意,可是寡人这个太子不敢有情,现在无福消受! 既然你那么喜欢荣华富贵,便让我送你一程,让你好风凭借力,直上青云。将来你成了万人之上的杨贵妃,希望莫要害我!” “圣人。” 李瑛站起身来,霍然起身,拱手道:“孩儿有个提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隆基看向李瑛的目光有些贪婪,其实他在假借看向李瑛的时候偷偷打量坐在邻案的杨玉环。 李隆基光儿子二十多个,儿媳妇四五十个,所以从来没有注意过有杨玉环这么一个勾人魂魄的儿媳妇。 李琩娶妻两年以来,只有新婚次日带着杨玉环进宫谢恩,恰好当时李隆基被张九龄冲撞,因此直接把李琩夫妻打发回家。 今天,在李琩娶妻两年之后,李隆基才第一次认识了自己这个儿媳…… 这个女人是怎么长得如此符合自己的胃口? 你看这双含情脉脉的眼睛,你看这精雕细琢的鼻梁,你看这宛如青黛的眉毛,你看这娇艳欲滴的红唇,还有那巍峨的酥胸、羊脂白玉一般的肌肤…… 这一刻,李隆基只感到自己的魂要被勾走了…… “这样的绝色尤物应该属于大唐天子,我是这世间的主宰,我李三郎发誓,无论如何都要得到她!” 李隆基举起酒盏一饮而尽,厉声道:“当讲!” 第121章 圣人奏乐,玉环起舞 “寿王府与儿臣府邸毗邻,十八郎曾经让寿王妃为儿臣献舞。她的舞技堪称出神入化,远超立部伎的表演。今日父皇大寿,何不让寿王妃表演一曲?” 李瑛语速平稳,一副胸怀坦荡的样子。 我心里可没有乱七八糟的想法,若是李三郎跟杨玉环王八看绿豆对了眼,那可不关我的事! 李隆基正想让杨玉环站起来看看她的身高,当即一拍即合:“哦……朕竟然有这样的儿媳?那朕今天可要开开眼界,看看寿王妃怎么个出神入化?” 杨玉环闻言喜出望外,恨不得上前给李瑛磕一个,谢谢他在圣人面前举荐自己献舞。 我杨玉环苦练舞蹈十几年,为的不就是一鸣惊人,让大唐百姓知道我是天下第一舞伎吗? “多谢太子殿下举荐,妾身愿为圣人献舞。” 杨玉环眼含秋波,对着李隆基盈盈万福,胸前的雪白露了一大片,直把李隆基看的目不转睛。 宁王李宪最先感到不对劲,当公公的过生日,做儿媳的给你表演舞蹈,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三郎,这样做似乎不妥,杨氏乃是寿王妃,岂可当着大臣的面献舞,更不能当着圣人的面起舞。” “哦……” 李隆基有些扫兴,抚摸着下巴,为难的道:“妥还是不妥呀?” 他这句话似乎是在询问身边的人,又像是自言自语,看起来极为矛盾。 就在这时,寿王李琩却站起来替杨玉环说话:“父皇、伯父,玉环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舞蹈,若是不让她展现给大家,那可简直是明珠暗投,暴殄天珍!” 武惠妃也觉得事情有些不妙,似乎李瑛这小子在算计李琩,可怜自己这个傻儿子还小嘴叭叭的让杨玉环献舞,你就不怕李三郎起了色心? 不过呢,李三郎毕竟是当爹的,他再不要脸也不能打自己儿媳妇的主意? 是不是我想多了?再看看情况的发展再说…… 李琩话音刚落,宰相李林甫站了起来,拱手道:“寿王殿下一片孝心,天地可鉴,今日圣人大寿,让寿王妃献舞一曲,并无不妥。” 下面一片附和之声,许多人借着酒劲起哄:“就像寿王所说,寿王妃乃是舞蹈奇才,若是藏着掖着就是明珠暗投,理当让她表演。” 李隆基当即一口答应下来:“诸位爱卿言之有理,寿王妃,你可以献舞了!” “多谢圣人恩准!” 杨玉环唯恐还有人站出来反对自己跳舞,急忙对伺候在旁边的鸿胪寺官员说道:“我要跳秦王破阵舞,请为我奏乐。” “秦王破阵舞,奏乐!” 鸿胪丞扯着嗓子吆喝一声,后台的丝竹之声立刻响起。 大殿内为数不多的大臣本来还想劝谏,此刻也只能乖乖的闭嘴。 虽然寿王妃是圣人的儿媳,可她也是圣人的子民,作为子民给皇帝表演个舞蹈怎么了? 爱跳就跳,反正没外人,肥水不流外人田! 这一刻,谁都没想到,五十三岁的李隆基即将对十九岁的寿王妃爱的死去活来,只羡鸳鸯不羡仙,三千宠爱在一身。 雄壮的音乐响起,李龟年亲自领衔演奏,让人仿佛进入了金戈铁马,黄沙漫天的战场。 身着一袭绿色襦裙的杨玉环舒展衣袖,闪转腾挪,长袖翩跹,时而翩若惊鸿,时而矫若游龙,宛如天上的仙子来到世间为天子起舞…… 这一刻,李隆基醉了,眼里只有杨玉环! “给朕拿琵琶来!” 李隆基身体内的音乐细胞被彻底激活,决定亲自为儿媳伴奏。 冷静观察的高力士打个手势,马上有小内侍去把李隆基最趁手的乐器拿来。 李隆基盘膝而坐,怀抱琵琶,修长的十指拨动琴弦,顿时便有昂扬顿挫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让人心旷神怡。 李龟年心领神会,为了配合李隆基,示意身边陪伴的乐匠们降低音调,好似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李隆基的琵琶声…… “叮叮叮……” 悦耳的声音时而激昂,时而悲壮,时而柔情,怀抱琵琶的李隆基几乎醉了。 有圣人伴舞,年轻的杨玉环也几乎醉了,她忘我的翩翩起舞,与圣人琴瑟相合,配合的天衣无缝…… 延英殿上的满朝文武也几乎醉了,或者凝视舞姿绰约的寿王妃,或者侧耳聆听圣人的琵琶,简直是天作之合,天籁之曲,仙子之舞! 但李瑛没有醉,他清醒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真是太好了,一切都在按照我的计划发展,哈哈……李三郎啊李三郎,以后你就陶醉在杨玉环的舞姿之中,希望你春宵苦短日高起,君王从此不早朝!” 终有曲终人散的时候,李隆基不甘心的停下了拨弄琴弦的十指。 这一刻,他多么希望自己拨弄的不是琴弦,而是…… 而杨玉环也停下了意犹未尽的步伐,她此刻多么希望自己跳舞的地方不是众目睽睽的大殿,而是…… 大殿内一片喝彩,经久不息。 杨玉环停下脚步片刻后方才定下神来,对着高高在上的圣人盈盈施礼:“多谢圣人伴奏!” 接着又转身对着满朝文武万福施礼:“妾身献丑了,还望诸位大人勿要见笑!” 李隆基的双眼有些迷离,如痴如醉的道:“寿王妃真是舞蹈奇才,献舞一曲,朕心甚慰,赏黄金五百两!” “谢圣人隆恩。” 杨玉环喜出望外,急忙跪在地上,肃拜磕头。 五百两黄金是个什么概念? 折合白银五千两,铜钱五千贯,这相当于当朝宰相李林甫七十年的俸酬。 大唐的工资就是这么低,在不算禄米和职田的情况下,身为三品中书令的李林甫每个月只能领到六千钱的月俸,一年七十二贯,大概七十年才能攒够五百两黄金。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俸钱,各位官老爷私下里能搞多少钱那就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自己媳妇一曲舞蹈赚了五百两黄金,把自己给圣人购买贺礼的钱赚回来了不说,甚至还挣了五十两。 李琩不由得心花怒放,等杨玉环回到身边后竖起大拇指连声夸赞:“爱妃,跳的真是太好了,这次你在我们大唐算是一鸣惊人了!” 杨玉环露出敷衍性的笑容:“还行,以后十八郎你可要多带我参加这种场合。” 舞蹈结束了,但杨玉环却仿佛烙在了李隆基的心里,怎样都挥之不去,这让他不由得心烦意乱,顿时觉得吃什么都不香了。 大臣们哪里能想到一言九鼎的圣人会有这么多的内心戏,大家热情高涨,开始陆续起身敬酒,大殿内外更加热闹。 鸿胪寺官员站出来再次呐喊:“下一个节目,公孙离表演剑器舞。” 话音刚落,只见寒光一闪,一个身穿紫色劲装,身材窈窕,身高大约一米七左右,年约三旬出头,容貌姣好,英姿飒爽的女人手持长剑进入了大殿。 李瑛认得这人正是赫赫有名的“剑器舞大师”公孙大娘,当即凝神观看。 公孙大娘将长剑挥舞的虎虎生风,银光闪烁,看其步伐既像舞蹈又像实战,变化莫测,奥妙无穷。 “啧啧……这公孙大娘的剑舞真是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 李瑛捻着下颌逐渐生长出来的胡须,心中暗自沉吟:“师父风采如此非凡,这徒弟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沈珍珠究竟是何人,寡人越来越感兴趣了呢……” 第122章 切勿毁了一世英名 但让李瑛失望的是,今天来到延英殿表演的只有公孙离,她的徒弟沈珍珠并没有出现。 公孙大娘一曲舞罢,收剑致谢。 姿态从容,当真就像杜甫在诗中所写那样“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真是个绝代佳人,寡人今年也已经二十七岁,比这个公孙大娘小了不几岁,如果能把她收为妾室也是不错……嘿嘿。” 李瑛一边抚掌称赞,一边在心中暗自思忖,打算抽个空邀请公孙大娘带上沈珍珠到戏苑做客。 到了未时,大概下午三点左右,李隆基露出疲乏之色,起身道:“朕乏了,先回温室殿休息了,诸位爱卿慢慢喝……” 这都是往年的惯例,只有皇帝离开宴席了,大臣们才能起身告退,否则这贺寿酒喝到天黑也不算完。 当然,如果你有酒量,你也可以继续喝,一直喝到半夜都不会有人撵你,前提是你得有这个胆量。 “恭送陛下!” 大殿内的皇亲国戚与文武大臣们纷纷起身送行,殿外的中级官员后知后觉,也纷纷跟着施礼,“恭送圣人!” “孤年事已高,回府休息了。” 李隆基前脚刚离开,宁王李宪就起身告辞。 然后李林甫、牛仙客、裴耀卿、王琚、韩休等一帮紫袍大臣纷纷离开。 李瑛不打算继续逗留,作为太子身份特殊,没有几个人会和你推心置腹的喝酒。 “诸位爱卿慢慢喝,寡人回家去了。” 李瑛牵了太子妃的手,在一片送行声中走出延英殿,迅速离开酒宴现场,直奔丹凤门。 看到太子离开,庆王李琮、忠王李玙、荣王李琬等皇子也纷纷告辞,陆续离开了酒宴现场。 不过片刻功夫,延英殿内的大佬就走了将近一半。 但也有嗜酒之人继续留下来痛饮,为首的就是出了家的玉真公主:“汝阳王、李亚台、贺监,咱们再继续喝!千秋节休沐三天,三天不用上朝,此时不喝,更待何时?” 棣王李琰、鄂王李瑶、仪王李璲、汝阳王李琎等王爵与吏部尚书韩朝宗、御史大夫李适之、秘书监贺知章、刑部尚书陈希烈、金吾卫大将军陈玄礼等三四十名紫袍大佬意犹未尽,继续举杯畅饮。 玉真公主喝的有些多,不耐烦的道:“王维呢?让他进殿来陪贫道饮酒。” 在一边陪着的鸿胪卿裴巨卿陪笑道:“公主勿怪,王摩诘官居五品,没有进殿的资格,因此安排在了殿外饮酒。” 玉真公主拍着桌案道:“我不管,现在就把王维给我叫来!” 御史大夫李适之和贺知章一起道:“裴客卿啊,何必这么拘泥?圣人已经离开了,你放王维进来喝酒也不算违律,更何况有公主发话。” 裴巨卿无奈,只能亲自出门召唤:“王摩诘何在?公主殿下邀你进殿作陪。” 微有醉意的王维当即舍了身边的酒友,一溜小跑进了延英殿:“王维来了,公主殿下、诸位大王请开怀畅饮。” 身边有了王维陪酒,玉真公主依旧还没满足,又对裴巨卿提出了要求:“裴卿,你派人去开元诗馆把李白喊来,没有他在,喝酒不够热闹。” 不等裴巨卿开口,王维就已经提出抗议:“公主殿下,李白乃是一个八品小吏,连进入大明宫的资格都没有,岂能登堂入室,进入延英殿?这不合律制。” 裴巨卿急忙附和:“王舍人所言极是,李太白只是一个八品的散官,岂能让他到延英殿来撒野,此事断不可行。” 玉真公主顿时耍起了酒疯:“好你个王维,你才做了几天的中书舍人?竟然就跟姑奶奶我摆起了臭架子,天黑之前我便把你的官袍扒了,你信也不信?” 李适之与贺知章急忙来劝谏:“公主息怒,你喝多了,王摩诘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他了。” 玉真公主不干,召唤值事宦官黎敬仁来到跟前,吩咐道:“你去找三郎,让他现在就把李白的官职晋升到七品,否则,我现在就去找他,让他休息不成。” “哎呦喂……姑奶奶,你可别折腾老奴了。” 黎敬仁满脸堆笑,“公主殿下只管放心,老奴今天迟早把话带到。” 李隆基离开延英殿之后,武惠妃和刘华妃也不能再继续待下去,因此一起跟着圣驾离开了宴席。 “朕乏了,要回温室殿休息!” 李隆基摆摆手,坐上了肩舆前往温室殿,并没说让两位妃子伴驾。 武惠妃和刘华妃也不知道李隆基此刻满脑子都是杨玉环,当下武惠妃前往紫宸殿,而刘华妃因为住不惯大明宫,则返回了日常起居的太极宫甘露殿。 回到温室殿,整个下午李隆基都无精打采,甚至连晚饭都没有吃,这让高力士忧心如焚。 对于大臣们来说,换个皇帝可能继续荣华富贵,对于宦官来说,换了皇帝,基本只能养老等死了。 “大家,你不吃饭可不行,多少吃点?”高力士像是同甘共苦的妻子,柔声劝谏。 “没胃口。” 李隆基扔掉手里的奏折,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高力士本来不想点破,但看李隆基一副为情所困的样子,感觉再保持沉默不行了,“大家可是为了寿王妃苦恼?” 李隆基先是一愣,旋即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你胡说……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高力士苦笑:“老奴伺候了圣人将近三十年,比任何人陪伴的时间都长,圣人的心事能瞒过别人,却瞒不过老奴。” “她真的与众不同啊,朕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人!” 李隆基的心锁被解开,瞬间倒起了苦水,“杨玉环真是天仙下凡,这样的女子应该只有真龙天子才能配的上?” “其实也没这么好看,只是她跳的《秦王破阵舞》与大家你弹奏的琵琶配合默契,让大家惺惺相惜,产生错觉了而已。” 高力士苦劝,实在不想看到李隆基犯错。 眼前的这位圣人乃是千古一帝,足以比肩唐太宗、汉武帝、秦始皇,岂能在这种糊涂事上犯错,毁了一世英名。 “你胡说!” 李隆基不干了,将面前的奏折全部推下了桌案,“你是在怀疑朕的眼光?” “老奴不敢!” 高力士无语,急忙作揖告罪。 李隆基依旧不依不饶:“那你的意思是朕配不上杨玉环?” “老奴岂有此意……” 尽管八月的傍晚已经很凉爽了,但高力士的脊背却渗出了汗珠,他知道李隆基十有八九过不去这个坎了。 “唉……” 李隆基长吁短叹:“那你说朕和杨玉环是否般配?” “天造地设。” 高力士无奈,只能顺着李隆基的意思说。 否则的话,不等皇帝换人,可能自己的位置就会被人取代,林招隐、黎敬仁、尹凤祥等人可早就对自己的角色虎视眈眈。 第123章 听圣人的话 听了高力士吐出来的这四个字,李隆基方才露出欣慰的笑容。 “那你说,朕如何才能得到寿王妃?” 高力士狠了狠心,决定再劝一次:“圣人,做公公的扒灰可是要被耻笑的……” 李隆基拍案:“放肆,朕乃是天子,上天之子,九五至尊,这天下所有东西都是朕的,谁敢说朕扒灰?” “谁要敢背后这样诋毁朕,朕诛他九族!” 高力士弯着腰,感觉遇到了伺候李隆基三十年以来最大的难题。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整个天下都是圣人的!” 李隆基继续道:“既然如此,那杨玉环自然也是朕的了?” “可以这么说。” 高力士只能服软。 该劝的自己也劝了,该说的自己也说了,既然皇帝一意孤行,那作为内侍只能无条件执行。 李隆基继续追问:“那你告诉朕,如何才能得到杨玉环?” 高力士缓缓的道:“就说杨玉环的舞蹈有个瑕疵,圣人想要给她纠正。” 李隆基大喜:“好,就这样说,你现在就去寿王府传旨。” 高力士为难的道:“此刻,也太急了?玉真公主与棣王、汝阳王等人还在延英殿饮酒。” “正是因为有人饮酒才能掩饰孤召见寿王妃的目的,速去!” 李隆基一刻也不想等,以不容置疑的语气下令。 “好!” 高力士无奈,只能答应下来,“那圣人可要好好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教杨玉环跳舞。” “好、好……朕要吃饱喝足!” 李隆基兴奋的站起身来,“再拿一些西瓜来,朕要败败火。” “喏!” 高力士转身安排去了。 就在这时,负责在延英殿伺候的殿中省知事黎敬仁来到了温室殿。 “圣人,玉真公主殿下喝多了,要求您把李白的职位擢升为七品,好让他获得进宫的资格。老奴哄了一个时辰,哄不下来,实在没辙了……” 李隆基赶紧答应:“就依她,把李白擢升为七品。还有,让鸿胪寺继续加菜,让他们一直喝下去,就算到天亮也是无妨……” “喏!” 黎敬仁不知道皇帝什么意思,只能作揖领命。 黎敬仁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延英殿,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玉真公主:“殿下,圣人已经答应了,把李白诗馆馆丞的职位擢升为七品。” “我就知道三郎宠我。” 玉真公主这才满意,又吩咐黎敬仁道,“马上派人去寻找李白,让他速来大明宫陪贫道饮酒。” 黎敬仁走后,玉真公主得意的看向光禄卿裴巨卿以及王维:“李白现在是七品了,谁还敢说他没有资格进入大明宫?” 王维露出恼怒之色,起身抱拳:“看来殿下不需要王维陪酒了,告辞!” “你给我坐下!” 玉真公主大怒:“我既然能让李白的八品变成七品,也能让你的五品变成白身。你今天敢离开,明天长安便没了你的立锥之地!” 李适之急忙过来训斥王维:“王摩诘,公主殿下喝多了,你休要冲撞她!否则,明天御史台先参你个大不敬之罪,还不老老实实给我坐下饮酒?” “唉……” 王维无奈,只能郁闷的坐了回去,心中满满的屈辱感。 …… 李瑛回到太子府之后,心情大好,晚饭吃的唇齿留香,津津有味。 崔星彩一脸羡慕:“什么事情把二郎高兴成这样?” 李瑛笑而不答。 薛柔接过话茬道:“殿下今天当着两千多官员的面写了一首诗,赢得一片喝彩,就连玉真公主都夸二郎的才华足以比肩王维、李白呢!” 几个妻妾恍然顿悟,俱都为李瑛高兴。 但李瑛却知道,自己是因为李隆基和杨玉环看对了眼而高兴。 李隆基眼里的欲火隐藏不住,按照历史的宿命,他一定会为了得到杨玉环费尽心思,武惠妃的宠爱往后只怕会成为昨日黄花。 李瑛看李隆基那荷尔蒙旺盛的样子,猜测撑不了三天,这位大唐圣人就会找个理由召寿王妃进宫面圣。 因此他把看守西门的门童薛岩调到正门,让他带着另外两个小厮,不分昼夜的盯着对面的寿王妃,只要宫里来人,就马上禀报自己。 寿王府内。 李琩正在兴奋的和杨玉环清点元宝,每锭五两,整整一百锭。 “十八郎,这些钱是我赚的,我可有权利支配?” 杨玉环换了一身性感的吊带裙,手里摇着团扇,望着箱子里金灿灿的元宝,喜不自胜。 李琩像个舔狗一样露出讨好的笑容:“莫说这些黄金是圣人赏赐爱妃的,便是咱们寿王府内帑、外库里的钱财也全都由你支配,你说买什么就买什么!” “十八郎真好!” 杨玉环搂住李琩的脖颈撒了一个娇,“我准备买几座大宅子,让大姐、四姐全部搬到长安来居住。三姐在翊善坊的那座宅子太小了,我准备给他换一座大的。” “好、好、好……都依爱妃!” 李琩柔情似水,眼里只有杨玉环。 “圣旨到!” 就在两人你侬我侬之际,寿王府门前响起了宦官的吆喝声。 李琩急忙带着杨玉环来到前院接旨,正在对门偷窥的门童薛岩一溜烟般跑向书房,向太子禀报对面来圣旨了。 李琩跪地叩首:“儿臣李琩携妻杨氏恭迎圣旨!” 杨玉环跟着跪地磕头,心中惴惴不安,不知道为何自己刚回寿王府,圣旨就跟了过来? 宣旨太监是高力士最信任的义子张宝善,只见他展开圣旨,飞快的诵读:“寿王妃杨氏能歌善舞,堪称奇才。延英殿一舞,群臣折服。然《秦王破阵舞》中有一纰漏,寿王妃当速来宫中,由立部伎领舞予以纠正。” “儿臣接旨!” 李琩长舒一口气,起身接过圣旨,“吓死我了,孤还以为爱妃闯了大祸!” 杨玉环蹙眉道:“我跳的舞蹈有纰漏?不会,我从七岁就开始练习《秦王破阵曲》,如何会有出错的地方?” “父皇可是个舞蹈大家,既然他这样说,爱妃肯定有犯错的地方,速速更衣随孤入宫。” 李琩将圣旨交给管家收起来,叮嘱杨玉环赶紧更衣。 张宝善笑吟吟的道:“寿王殿下,你可能没听清圣旨,圣人是宣寿王妃入宫,并没有让你随行。” 李琩终于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什么意思?父皇宣我的媳妇进宫,却不让我进宫,这是什么道理?” 张宝善笑道:“出宫之前,义父特意让奴婢转告殿下:圣人今日已经厚赏寿王妃,若殿下再折返入宫,岂不让其他皇子感觉圣人偏心?”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李琩抚摸着清秀的下巴,恍然顿悟,“高将军想的真周到。” 张宝善又道:“为了避免引起其他皇子不忿,最好让王妃乘坐普通肩舆入宫,决不可招摇过市。” “理当如此!” 李琩当即安排了一顶四抬小轿,又派了六名婢女四名家奴随行。 杨玉环钻进屋里化了将近半个时辰的妆,直到张宝善和李琩闲聊到无话可说,这才浓妆艳抹的走了出来。 杨玉环一脸期待的钻进青色轿子,挥手道,“十八郎莫要挂念,困了就早睡觉,妾身去去就回。” 李琩亲自把爱妻送到门口,挥手叮嘱道:“爱妃,要听圣人的话,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千万不要顶撞。” “妾身记住了,十八郎回去!” 杨玉环甜甜的答应一声,落下轿帘,催促轿夫加快速度。 看到杨玉环乘坐肩舆跟着宦官进了宫,正在对面窥孔偷瞄的李瑛脑海中浮现了不可描述的画面…… 再看看站在寿王府门前远眺的李琩,忽然觉得他有些可怜,“王八对绿豆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十八郎要改名叫李瑁咯……” 第124章 恨不相逢未嫁时 张宝善前面引路,领着杨玉环鬼鬼祟祟的来到了大明宫。 一行人并没有走丹凤门,而是由最东面的延政门入内,一路疾行,依次穿过昭训门与含耀门,最后经崇明门来到了温室殿。 自从进宫之后,杨玉环就按捺不住心中的忐忑,不时撩起轿帘向外观看,发现情形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 在杨玉环的想象中,自己应该风风光光的穿过丹凤门,在那些还没有离开的官员掌声中来到延英殿,数百名立部伎的舞伎恭恭敬敬的等候,圣人怀抱琵琶翘首以待…… 但现在情形似乎有些不对,怎么感觉就像做贼一样? “圣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一刻,杨玉环的内心有忐忑,有憧憬,甚至还有一丝兴奋…… “落轿。” 张宝善吩咐一声,青色小轿缓缓落地。 “圣人就在殿内等候,王妃请!” 张宝善把杨玉环带上台阶,吩咐轿夫退到昭训门外等候,而随行的几个婢女与家奴早就被挡在了延政门之外,连大明宫都不曾进入。 杨玉环小心翼翼的来到大殿门口,只见高力士早已等候多时。 “呵呵……寿王妃来了?老奴这厢有礼了!” 高力士知道这个夜晚过后,寿王妃就会飞上枝头变凤凰,因此态度很是恭敬。 杨玉环早就从李琩的嘴里知道了高力士的权势,急忙万福施礼:“妾身见过阿翁,不知圣人何在?” “圣人在殿内等着呢,王妃请入内。” 高力士露出和蔼的笑容,伸手推开了沉重的殿门。 杨玉环伸手撩起裙子,忐忑不安的迈过门槛,进入了庄严华丽的温室殿。 “吱呀”一声,高力士没有并没有跟着进殿,反而从外面把殿门关上。 “阿翁?” 杨玉环轻唤一声,却不见高力士回答,只好壮着胆子前行。 温室殿内点着一百六十四盏青铜油灯,将大殿里面照耀的灯火辉煌,亮如白昼。 “铮铮铮……” 前方传来悦耳的琴声,犹如高山流水,让人瞬间陶醉其中。 “这琴声真好听,难道是李龟年大师在此演奏?” 杨玉环紧张的芳心顿时松弛下来,双手拢在小腹前,袅袅婷婷的向前走去。 温室殿的面积足够宽大,南北宽十二丈,东西长一百零八丈。 杨玉环向前走了数十丈,才发现一个身穿明黄色长袍的高大背影此刻正盘膝坐在大殿之内,背对着自己抚琴。 大殿内香气弥漫,显然内侍们点燃了价格昂贵的檀香,大唐天子在淡淡的烟雾之中挥舞双手拨弄琴弦,一派仙风道骨。 “为何立部伎的人不在,只有圣人独自弹奏?”杨玉环心中一团疑惑。 李隆基听到脚步声,就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女人来了。 但为了给杨玉环留下谦谦君子的形象,他便假装没有听到,继续“忘我”的抚琴演奏。 杨玉环不敢开口打扰圣人,只能伫立在李隆基背后数丈之外静静聆听。 李隆基如痴如醉,修长的十指仿佛在琴弦上跳舞,弹奏了将近半刻依旧不肯罢休。 杨玉环却已经完全陶醉在琴声之中,忍不住翩跹起舞,像个精灵一样跳跃腾挪,时而矫若游龙,时而翩若惊鸿。 又过了大概一刻左右,琴弦经不住这么激烈的弹奏,有一根突然断裂,琴弦这才戛然而止。 杨玉环吓了一跳,急忙跪倒在地:“惊扰了圣人,妾身该死,请圣人降罪!” “哦……玉环几时到的?” 李隆基假装没有发现杨玉环到来,急忙起身上前,伸出双手握住杨玉环的柔荑将她搀扶了起来。 “是朕疏忽了,你何罪之有?快快请起!” 这一刻,李隆基仿佛灵魂出窍。 好一双精致的柔荑,如此白皙、如此修长、充满了少女的弹性,怪不得跳舞这么好看…… 杨玉环的一颗心“怦怦直跳”,但面对着一言九鼎的大唐天子,却不敢躲避,只能任由李隆基把玩着双手。 “圣人说妾身跳的秦王破阵曲有纰漏之处,玉环诚惶诚恐,还请立部伎的领舞指教。” “呵呵……她适才突感不适,回去休息了!” 李隆基恋恋不舍的松开了杨玉环的双手,以免给他留下色中饿鬼的印象,“由朕教导你也是一样。” “嗯。” 杨玉环隐约觉得今晚可能会发生点什么,不由得面色绯红,“请圣人赐教。” 李隆基背负双手,一脸严肃的道:“你从第三段开始跳……” 杨玉环只好照做,按照李隆基的要求摆出了姿势。 “圣人,是这个姿势不对吗?” “对,就是这个姿势不对。” “腿还可以抬得再高一些……” 杨玉环忽然觉得不对了…… “圣人,这样不行!” “朕说行就行!” “陛下?” “玉环,你可知道,朕看到你的第一眼就魂不守舍了?” “圣人,我是寿王妃……” “以后就不是了!” …… 过了许久,李隆基如释重负,缓缓整理衣襟。 杨玉环身体绵软,大脑一片空白。 这节奏发展的太快了,这超乎了她的想象…… 望着杨玉环风情万种的身体,李隆基内心短暂的羞耻感瞬间就被占有欲取代,这个女人我要定了! 片刻的沉默之后,杨玉环啜泣起来:“圣人……传出去,玉环怎么做人?我可是寿王妃。” 李隆基露出霸气的笑容,肃声道:“过些日子,你就不是寿王妃了,朕要你做我的嫔妃。” 杨玉环内心五味杂陈,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羞耻:“可是……臣妾是寿王的妻子,如何能做陛下的嫔妃?怕不是要被世人的污言秽语骂死。” “谁敢骂你,朕诛他九族!” 李隆基缓缓蹲下,帮助杨玉环整理着凌乱的秀发,“这些首饰配不上你,你应该戴上皇帝妃子的凤冠。” 杨玉环哽咽:“圣人,玉环也喜欢你的才华,只恨未能在嫁人前相逢。” 李隆基欣慰不已:“玉环,你此言当真?” 杨玉环咬了下嘴唇,缓缓点头:“第一眼看到圣人的龙凤之姿,就深深的烙在玉环的心里。只是你是皇帝,玉环不敢有非分之想。” 李隆基轻抚杨玉环的脸颊,仿佛在欣赏着一件无价之宝:“有你这句话,朕无论如何都会让你成为大明宫之主……” 就在这时,温室殿的大门响起了“咄咄”的敲门声,同时伴随着高力士急促的声音。 “大家,惠妃娘娘朝温室殿这边来了,似乎她知道了寿王妃入宫的消息。” 第125章 高力士,你想做千古罪人? 杨玉环顿时慌了神,一时间不知道究竟是该先整理霓裳,还是先梳理青丝,慌乱之下手足无措,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圣人,玉环的名声毁了……” 李隆基冷哼:“谁敢毁你的名声,朕就让粉身碎骨!” 接着对门外的高力士道:“高将军,你拦住惠妃,就说寡人劳累了一天,已经睡下了。” “喏!” 高力士怀抱拂尘,面无表情的答应下来。 李隆基上前牵了杨玉环的柔荑,气定神闲的走到龙床旁边,示意她躲到玄黄色的帷帐后面。 “玉环你在后面躲着,朕看谁敢进来?” 杨玉环脸色煞白,壮着胆子躲到垂在地上的帷帐后面,连大气也不敢喘。 李隆基嘴上虽然强硬,但心里却有些忐忑。 他知道,这毕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倘若真的被武惠妃发现了,杀了她容易,但想堵住天下悠悠苍生之口却是痴人说梦! 片刻之后,武惠妃带了七八名宫女施施然走到了温室殿正门,却发现高力士怀抱拂尘仿佛雕塑一般站立。 “娘娘,这么晚了还没睡么?” 假装打盹的高力士缓缓睁开眼睛,一脸意外的问道。 武惠妃道:“本宫正想入寝,但思忖着今天是圣人的吉日,让他一人睡在温室殿,并非为妻之道。故此特来作陪。” “圣人今天疲惫不堪,已经睡下了。”高力士挡在门前,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 武惠妃脸上浮现不悦之色:“高力士,你想阻拦本宫?” 高力士急忙作揖:“老奴岂敢,实在是圣人今天醉的厉害,临睡之前再三叮嘱不许任何人打扰!” 武惠妃越发怀疑:“本宫今天就坐在圣人旁边,他也就喝了三斤左右,应该不会醉的这般厉害。你让本宫瞧瞧,免得我牵挂。” “娘娘请回,恕老奴不敢违抗圣人旨意!”高力士毫无退让的意思。 武惠妃彻底怒了,咆哮道:“高力士,你到底在替圣人遮掩什么?本宫听说有一顶肩舆抬着个年轻妇人来到了温室殿……” “娘娘,请莫要忘了圣人有三宫六院,难道宠幸哪个需要先请示于你么?” 高力士也提高了嗓门,“请娘娘谨记,你只是嫔妃之一,即便是皇后,也不能这样质问圣人。” 武惠妃顿时语塞,组织了下语言重新质问:“圣人佳丽三千,想要宠幸哪个,本宫自然无权干涉!可是高将军啊,本宫想要问问你,是哪位夫人、哪位世妇、哪位御妻需要鬼鬼祟祟的乘坐肩舆来与圣人幽会?” 武惠妃越说越怒,最后甚至恐吓起了高力士:“莫不是你从青楼给圣人招来了娼妓,祸乱后宫?若是这样,你高力士就是大唐的罪人,百死莫赎!” 高力士闻言非但没有害怕,反而激起了怒火,针锋相对的道:“敢问娘娘,你是如何知道有肩舆来到了温室殿,莫非你在暗中监视圣人,究竟意欲何为?” “我……” 武惠妃再次被问的哑口无言,索性撒起了泼:“你管本宫怎么知道的?你拦着本宫进殿就是心中有鬼,肯定挑唆圣人做了不可告人的事情!” 高力士自然不会让武惠妃带歪自己的思路,冷哼道:“看来娘娘在温室殿安插了耳目,我倒要看看哪个奴婢胆敢监视圣人……来呀!” 一声令下,马上就有几个穿着绯色宦官服的内侍站了出来,抱着拂尘拱手:“阿翁请吩咐!” 高力士冷声道:“将温室殿内外二十四名当值的的宫人与内侍全部杖毙!” 武惠妃闻言一惊,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高力士,你疯了?” 几个绯袍宦官也是吓了一跳:“阿翁,人数庞大,请慎刑!” 秋风吹得大殿石阶上的高力士衣袂猎猎,仿佛来自地狱里的死神。 “勾结外人,监视皇帝,其罪当死!知情不报,疏于防范当死!身边内奸勾连外人却浑然不觉,当死!所以,今夜在温室殿值班的奴婢,无论男女,一律杖毙!” “喏!” 几个宦官不再质疑,马上去调集人手前来温室殿执行命令。 吓得温室殿外面的宦官与宫女魂飞魄散,纷纷跪在地上求饶:“阿翁饶命,奴婢真不知道何人通风报信,更不敢监视圣人!” “好、好、好!” 武惠妃见形势失控,只能撂下一句狠话走人,“高力士啊高力士,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若是做了蛊惑圣人的事情,将来必遭千刀万剐!” 高力士拱手冷哼:“娘娘慢走!” 武惠妃气急败坏的转身而去,七八个宫女低头跟在后面,很快就离开了温室殿。 武惠妃走后,高力士的一名义子问道:“阿翁,温室殿的这些人还要杖毙吗?” 高力士冷声道:“给我仔细的审,若是找不出通风之人,全部杖毙!” 跪了一地的太监和宫女纷纷求饶:“阿翁饶命,我们岂敢监视圣人,也没看到身边的人给惠妃娘娘通风报信。” “今天发生的事情,哪个敢走漏半句,杖毙!”高力士恶狠狠的挥手,“全部带下去,仔仔细细的给我审!” “喏!” 几个绯袍宦官立刻带着一帮小黄门将这帮六神无主的近侍和宫女押解了下去,温室殿前只剩下高力士及一帮心腹。 高力士亲自找来一件带毡帽的黑色披风,敲响了温室殿的大门:“圣人,可以让寿王妃离开了。” 殿外的争吵声被李隆基尽收耳底,对于高力士的强硬很是满意,待听到武惠妃离开之后就把杨玉环从帷帐后面牵了出来,他自己坐在龙椅上,让杨玉环坐在自己的大腿上,紧紧拥在怀里,耳鬓厮磨,宛如水中鸳鸯。 “进来!” 听到高力士的话,李隆基纵然不舍,也只能放杨玉环回家,“玉环,朕改天再召你入宫切磋舞技。” 杨玉环温柔的行了一个万福礼:“玉环随时听候圣人召唤。” 高力士推门进殿,快步走到龙床前将披风披在杨玉环的身上:“时辰已经不早,寿王妃请回!” “谢公公。” 杨玉环将毡帽戴上,含情脉脉的辞别李隆基,跟着张宝善悄悄离开了温室殿。 被武惠妃这么一闹,高力士不敢再让肩舆进来,只能劳动杨玉环靠双脚出宫。 “武氏好大的胆子,竟敢监视朕,朕看她是想到冷宫里面住几天了!” 偷自己的儿媳毕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李隆基便用愤怒掩盖自己的尴尬,“你手下的这些个近侍与宫女也该好好筛选一遍了。” “是老奴疏忽,当罚!”高力士急忙作揖请罪。 李隆基霍然起身,在大殿中负手踱步:“是谁给寿王做的媒?” 高力士思忖了片刻,答道:“似乎是驸马杨洄。” “这厮经常打着武氏的幌子在夜间出入皇宫,找机会给朕拿下他,从严治罪!”李隆基怒不可遏的下令。 狗东西不知道体恤圣人,世上有这样的极品尤物不知道送进宫里来,竟然介绍给寿王,是可忍孰不可忍? “老奴明白。” 高力士知道李隆基这是恨屋及乌,而且武惠妃今天有点不给自己面子,那正好拿他的女婿开刀,让武氏知道我高力士不是软柿子! 第126章 肥水不流外人田 李瑛知道李隆基遇见杨玉环好似干柴遇上烈火,但没想到李三郎竟然这么饥渴,简直就是色中饿鬼! “啧啧……三郎啊三郎,你竟然连一个晚上都忍不住,看来杨玉环长得是真符合你的胃口呢!” 李瑛隔着大门上的窥孔目送杨玉环乘坐肩舆远去,吩咐薛岩继续盯着对门,等杨玉环回来后随时到书房禀报自己。 大概两个时辰后,到了晚上子时,薛岩一溜烟般跑到书房敲门:“殿下、殿下,对面有动静了。” 一直没有睡觉的李瑛急忙以最快的速度来到门坊前,透过窥孔向寿王府观察,却发现青色肩舆刚刚进门,只剩下几个奴仆在掩门。 “那青色小轿里面坐着的是何人?竟然让太子爷如此重视。”薛岩忍不住开口问道。 李瑛伸手在他脑门上爆了一个栗子:“不该问的不要问,更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寿王府今晚发生的事情,否则小命难保!” “啊?” 薛岩吓得嘴巴合不拢,“知、知道了。” 从十王宅到丹凤门也就四五里路程,来来回回算他一个时辰,也就是说杨玉环和李隆基幽会了一个时辰。 “啧啧……李三郎真是老当益壮,挺持久的嘛!” 李瑛一边在心里嘀咕,一边走向王祎的别院,“干柴遇见烈火,肯定一点就燃。要说李三郎今晚和杨玉环没有发生点什么,我才不信!” 幻想着李隆基和杨玉环“双修”的画面,李瑛仿佛看了一场动作片般欲火焚身,但薛柔、崔星彩、杜芳菲相继有了身孕,今晚也只能找王祎切磋“武艺。” 想起白天在大明宫里公孙大娘的风采,李瑛感觉是时候把纳沈珍珠为妾的事情提上日程了。 前几天听杨玉瑶提起这个名字,李瑛觉得有些耳熟,但一时间又想不起关于沈珍珠的记载。 经过几天的梳理之后,李瑛逐渐的有了眉目,推测这个沈珍珠有很大的概率就是历史上的沈皇后,其丈夫正是唐代宗李豫。 要问李豫是谁,答案就是唐肃宗李亨的长子,今年十一岁,现在的名字叫李俶。 如果不是李瑛的穿越改变了历史,按照正常轨迹发展的话,李俶将在安史之乱时期登上帝位。 这位沈氏在历史上并没有留下关于名字的记载,只说其出生于江南吴兴县一个姓沈的官宦之家,在开元末年,以良家女的身份选入东宫。 当然,那时候的太子已经换成了现在的忠王李玙,也就是后来的唐肃宗李亨。 恰好李亨的儿子李俶已经到了娶妻的年龄,于是李亨就把沈氏赏赐给了儿子为妾,并为李俶生下儿子李适。 安史之乱爆发后,叛军势不可挡,很快就攻陷长安,身为李俶妾室的沈氏没有来得及逃走,遭到了叛军的俘虏。 但没过几天,太子李亨在灵武登基称帝,其长子李俶被拜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统率各路唐军讨伐叛军,而作为李俶妾室的沈氏地位也随着水涨船高。 于是,安禄山下令把沈氏以及李俶的其他几个妾室全部押解到洛阳,严加看守。 在郭子仪、李光弼等唐将的努力下,李俶于公元757年收复东都洛阳,并在掖庭中找到了被叛军囚禁了将近两年的沈氏。 彼时,吐蕃大军对长安步步紧逼,刚刚被李俶收复的长安又危在旦夕。 出于安全考虑,已经被册立为皇太子的李俶把沈氏以及其他几个妾室全部留在了洛阳皇宫,以策万全。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就在长安被吐蕃攻陷的时候,安禄山之子安庆绪再次攻破洛阳,沈氏以及李俶的其他几个妾室不知所踪。 再后来,当了五年皇帝的李亨病死,已经更名的太子李豫在大明宫登基称帝,并册立沈氏的儿子李适为皇太子。 思念着沈氏的贤良淑德,李豫父子派出大量人手在全国范围内搜寻沈氏的下落,但可惜一无所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后来,太子李适登基称帝,遥尊母亲沈氏为“皇太后”,并继续派人在全国范围内搜寻母亲。 可惜,直到李适驾崩,依旧没有获得生母的任何音讯,沈氏仿佛从人间蒸发了一般,冒充皇太后的人倒是蹦出来了好几个。 李适死后,大唐的相关部门这才停止了搜寻沈氏的事宜,并由李适的孙子唐宪宗李纯为曾祖父发丧,追尊为太皇太后,并上庙号“睿真皇后”。 两任大唐皇帝倾全国之力,搜寻了沈氏将近五十年,依旧未能获得任何确切消息,这也使得沈氏的下落成为了历史上的未解之谜。 根据杨玉瑶所说,这个沈珍珠的籍贯正是湖州吴兴县,父亲在本县担任县丞,因为犯了罪,被抄家发配;所以沈珍珠才流落街头,最后被公孙大娘收为弟子。 从这点上来看,这个沈珍珠有很大的可能就是唐代宗李豫的正宫皇后。 而且杨玉瑶说过,这个沈珍珠今年十五岁,比好大侄李豫大了四岁,年龄也非常贴近。 大唐皇室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在皇室成员年少的时候,家长更喜欢给他挑选年龄偏大的媳妇,因为知道疼人,而且成熟稳重,不容易犯错。 “嘿嘿……要是这样的话,这个沈皇后,我李瑛就当仁不让了!” 李瑛一边踱步走向良媛王祎的别院,一边在心里暗自打定主意。 什么? 你说沈氏是我的侄媳妇? 那杨玉环还是李隆基的儿媳妇,三郎都敢玩,我李瑛娶一个侄媳妇又怎么了? 老李家的传统就是这样,主打一个“肥水不流外人田”。 更何况,杨玉环现在已经是李隆基的儿媳妇了,而沈氏现在还只是一个犯官之女。还在跟着公孙大娘卖艺,跟李俶还没有一毛钱的关系,自己纳沈氏为妾,也不会遭到道德方面的谴责。 穿越到这个世界将近半年了,作为大唐帝国的储君,自己也该享受一下了! “就这样定了,改天抽空见见这个沈珍珠。” 成功的撮合李隆基和杨玉环修成“孽缘”,武惠妃的皇后美梦彻底破碎,李琩也永远告别了太子之位,彻底的将这个竞争对手踩在了脚下,李瑛心情大好。 “爱妾,寡人来了!” 李瑛推门入内,就看到王祎穿着性感的纱裙,正在床上等待自己的滋润。 …… 寿王府内。 忐忑不安的李琩终于等到了杨玉环归来,顿时喜滋滋的迎了出来:“爱妃,你回来了?” 杨玉环有些心虚,不敢与李琩对视:“嗯,妾身回来了,十八郎还没睡么?” 李琩露出讨好的笑容:“你知道孤不搂着你,无论如何都睡不着的。” “时辰已经不早了,十八郎你先去睡,妾身去浴房沐浴更衣。” 杨玉环感到亵裤里面有些黏糊,生怕被李琩发现,急忙催促他去睡觉,“听话,妾身沐浴完了,便去找你。” 李琩却感觉跟杨玉环分别了很久,缠着不肯离去:“我与爱妃共浴可好?” 杨玉环露出不悦之色:“不好,妾身今天很累,殿下就不能让臣妾好好洗个澡?” “好!” 杨玉环一发飙,李琩马上服软,“孤先到床榻上等你。” “嗯。” 杨玉环这才放心的前往浴房,脱去衣衫,露出雪白的d体,泡进了温水之中。 “唉……” 杨玉环幽幽叹息一声,感觉今天发生的事情有些如梦似幻,也不知道和圣人的关系究竟会给自己带来富贵还是灾厄? “圣人说会宠爱我一辈子,看样不像逢场作戏。” 杨玉环掬起一捧水,撩在自己浓密乌黑的青丝之上,“但我是他的儿媳,这该如何是好?” 想起今天偷偷摸摸的情形,杨玉环就有些不甘心:“我才不要偷偷摸摸的偷人,我要正大光明的出入大明宫,可我是李琩的妻子,这该如何是好……” 杨玉环长吁短叹,愁肠百结,忍不住呢喃道:“如果李琩得病暴毙了那该多好?” 转念想起李琩对自己的宠爱,杨玉环又觉得这种想法有点恶毒。 “呸呸呸……十八郎对我还是不错的,我不能咒他。但我想成为全天下最耀眼的女人,我又有什么办法?” 经过今天的这次寿宴,杨玉环笃定李琩根本无法扳倒李瑛的太子之位,他的智商和才华根本无法与李瑛相提并论,要不是仗着母亲武惠妃得宠,也许他现在就是一个普通的皇子。 “十八郎啊十八郎,你也莫怪我,跟着你没有任何前途,是你阿爷强迫我的,我也没办法!” 杨玉环将雪白的脖颈枕在浴盆的边缘,脑袋向后仰着,在心里为自己的想法辩解。 “唉……但愿圣人能有办法把我接进宫内,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以后不用再偷偷摸摸。” 第127章 拿的就是驸马! 大明宫。 子时过后,在延英殿通宵达旦畅饮的酒鬼们终于走光。 大部分人都是被小太监背到了丹凤门前,然后由家里的下人接回家。 作为孤家寡人的李白没人管,索性睡在了宫门前,只见他倚在墙角,翘着二郎腿,嘴里不停地嘀咕:“公主殿下,给我洗脚!” 不过是一个穿着绿袍的小官,看守皇宫的禁军也懒得搭理他,任由李白在萧瑟的秋风中酣然入梦。 今夜的长安依旧解除宵禁,全城灯火通明,不时有寻欢作乐的公子哥勾肩搭背的走在街上。 杨洄骑着马,咸宜公主坐着轿,夫妻二人在十几名家丁的护卫下径直来到丹凤门停下。 杨洄翻身下马,将手里的马鞭扔给下人,扶着妻子跳下马车,并肩直奔丹凤门。 此刻的丹凤门已经关闭,但杨洄几乎认识所有领班的禁军头目,自信有十足的把握进宫。 原来是杨玉环进宫之后,李琩前思后想觉得有些不对劲,便连夜去了一趟杨洄的府邸,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杨洄夫妻。 咸宜公主不以为然:“父皇这辈子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弹曲和跳舞,他宣杨氏进宫,肯定是给她纠正舞姿,君无戏言嘛!更何况延英殿里的那帮酒鬼怕是要喝到半夜才肯离开,十八郎休要胡思乱想。” “阿姐言之有理。” 李琩吃了一颗定心丸,这才放心的回家等着杨玉环归来。 李琩走后,杨洄越想这件事越不对劲,于是催促着咸宜公主和自己连夜进宫面见岳母,把这件可疑的事情告诉武惠妃。 咸宜公主耐不住杨洄的絮叨,只好化妆更衣,陪着杨洄来到了大明宫。 “陈校尉,有劳了!” 杨洄将一块碎金子塞进了统兵校尉的手里,“惠妃娘娘白天喝多了,今夜吐得厉害,公主不放心,特地来探视一番。” “杨少卿,你可要当心,切莫被宫里巡逻的小黄门撞上。” 陈校尉将金子塞进袖子里,吩咐手下打开丹凤门一侧的小门,这是夜间紧急出入大明宫的通道。 杨洄笑笑:“呵呵……看见了也是无妨,谁不认识我杨洄?” 陈校尉赔笑:“有公主殿下陪着,杨少卿自然无恙,只是小校怕是会受惩罚。” 咸宜公主冷哼:“我倒要看看谁敢惩罚放我进宫的人?母亲生病了,做女儿的回来探望还要被拒之门外,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呵呵……有公主这句话,小校就放心了!” 陈校尉点头哈腰,亲自帮着推门,目送杨洄夫妻进了大明宫。 夫妻二人穿过御桥,来到昭凤门,发现迎面走来一支巡逻的队伍,看甲胄像是监门卫的禁军。 杨洄不以为然,径直迎了上去,嘴里喝道:“咸宜公主探视惠妃娘娘,让开去路!” 为首一名年约三旬,相貌刚毅,身材颀长的武官停下脚步,上下打量了杨洄一眼,喝问:“公主探视惠妃娘娘,你是何人?” “混账东西!” 杨洄大怒,双手叉腰叱喝道,“我是当朝驸马,卫尉少卿杨洄,你说我是何人?” “拿下!” 这名武官拔刀出鞘,喝令左右拿人。 杨洄又惊又怒:“混账,你究竟是聋子还是瞎子?没听到我说,我乃驸马杨洄。” “拿的就是驸马!” 五六个披甲的劲卒一拥而上,将杨洄的双臂反扭了到了后面。 杨洄又急又怕:“你们看清,我是咸宜公主的丈夫,卫尉少卿杨洄!” 咸宜公主从惊愕中回过神来,顿时大怒,上前就要解救自己的丈夫:“你们是何人部下?竟敢动我的驸马,莫非活得不耐烦了?” 这名武官抱拳拱手,毫无畏惧之色:“我乃左监门卫麾下果毅都尉张巡,奉了高力士大将军的命巡视大明宫。按照大唐律制,任何成年男性无诏不得于夜间在大明宫行走。” 杨洄顿时急眼:“公主救我!” “放了我丈夫!” 咸宜公主急了眼,想要动手去抢人,但被对方魁梧的身躯挡在身前,根本无法碰到自家男人。 “带下去!” 张巡死死拦住咸宜公主,朝手下吩咐一声。 “喏!” 五六名劲卒答应一声,有人夹着胳膊,有人抬着腿,将拼命挣扎的杨洄抬起来向远处而去。 咸宜公主几乎要气疯了,撒泼道:“好啊,你们监门卫的人造反了不成?我要去找父皇告你张巡对公主无礼,你就等着被砍头!” 张巡抱拳:“小臣等着,若圣人怪罪,张巡愿献上头颅!” “滚开!” 咸宜公主歇斯底里怒吼。 “给公主让路!” 张巡做个手势,数十名禁军“哗啦”一声,闪开两旁。 “回家准备棺材!” 咸宜公主撂下一句狠话,几乎用跑的姿势直奔紫宸殿。 她并没有急着去找李隆基,而是决定先去找武惠妃。 这两年,咸宜公主没少跟杨洄在皇宫里出入,遇上禁军的次数没有十次也有八次;往常他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天居然敢动手抓人,而且态度强硬。 咸宜公主猜测这个叫张巡的家伙很可能得了高力士吩咐,直接去找李隆基不见得会替自己说话,还是先请母亲帮忙更好一些! 望着咸宜公主远去的背影,一名队正苦笑道:“听说咸宜公主是圣人最宠爱的公主,得罪了他,咱们怕是没好果子吃咯!” 张巡也是苦笑:“高将军特意叮嘱捉拿杨洄,咱们要是放了他,怕是更没好果子吃!” “唉……在宫里当差真是难啊,我更愿意去边疆和胡人一刀一枪的拼个生死!”队正无奈的摇头叹息。 张巡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把杨洄送进大牢,我去禀报高将军。”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咸宜公主就跑到了紫宸殿,几乎把鞋子跑掉。 皇宫里灯火辉煌,到处都有夜明灯,倒是不用担心看不清楚路。 “开门、开门。” 咸宜公主喘着粗气来到殿门前,拍的门板“砰砰”作响,“快开门,我找母妃有事。” “来了。” 片刻之后,殿门敞开,两名宫女恭迎咸宜公主入内。 李果提起裙子,迈过门槛,一溜烟般直奔寝室,嘴里喊着:“母妃醒醒,不要睡了,驸马被监门卫抓走了。” 武惠妃被气的头疼,回来喝了一碗姜汤,此刻正坐着生闷气。 听到女儿的声音后,不满的瞥了一眼:“看你急的这副模样,就像被狼撵着一般,成何体统?对了,你刚才说谁被抓走了?” “杨洄被抓走了,你女婿被抓走了呀!” 咸宜公主一屁股坐在床榻上嚎啕起来,“好几十个监门卫的人不容分说的就把杨洄抓走了,还有人推搡女儿,今天可是丢人丢大发了,以后让女儿在长安怎么立足呢?” 第128章 我要一剑劈了这贱人 “杨洄被抓了?” 武惠妃脑袋一阵眩晕,第一反应就是跟自己去温室殿大闹有关系。 看起来李三郎今晚确实偷人了,他之所以让高力士统率的监门卫捉拿杨洄,完全是在报复自己。 “你们深更半夜进宫来做什么?” 武惠妃揉了下太阳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咸宜公主掏出手帕擦拭了下泪珠,哽咽道:“事情是这样的,十八郎今晚去我们府上,说圣人召杨玉环进宫……” 武惠妃听完之后两眼一黑,登时直挺挺的倒了过去。 咸宜公主被吓得发出杀猪一样的尖叫:“母妃,你怎么了?你醒醒啊,你醒醒,来人,快传太医!” 紫宸殿里的宫女顿时吓得惊慌失措,有人去找宦官,有人去找太医。 还是武惠妃的大婢武睿有经验,将她抱在怀里,使劲掐着人中不松手。 片刻之后,武惠妃悠悠醒来,睁开眼睛顿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李三郎啊李三郎,你个老不死的真是不要脸了啊,你不嫌丢人,我都替你丢人……” 咸宜公主一脸懵逼:“母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唉吆喂……真是丢死人了,让我死了算了!” 武惠妃依偎在大婢的怀里呢喃咒骂,连续骂了十几句之后方才定下神来,缓缓坐直了身躯。 “母妃,你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何事?”咸宜公主晃荡着母亲的肩膀,一脸焦急的询问。 “都给本宫退下!” 在咒骂了李隆基一阵之后,武惠妃心中的怨气得到了发泄,反而冷静了下来。 当下,紫宸殿内除了从武氏娘家陪嫁跟来的大婢武睿留下来之外,其他宫女全部被赶出殿外。 屏退所有人之后,武惠妃方才将今晚的事情娓娓道来:“一个时辰前,我安插在温室殿的眼线传话过来,说高力士的义子张宝善带着一个年轻妇人乘坐肩舆偷偷摸摸进了温室殿。 母亲还以为李三郎叫来了哪个臣子的妻妾寻欢,没想到啊没想到,来的竟然是杨氏这个贱人,真是让本宫没想到!” “杨氏这个贱人!” 咸宜公主气的拍案怒骂,“当初就不该撮合他跟十八郎,没想到现在竟然偷自己的公公,真是不要脸到家了!” 咸宜公主说着话起身摸起挂在墙壁上的宝剑:“我现在就去温室殿把这贱人劈了!” “住手!” 武惠妃愤怒到极点反而冷静了下来,“你要是敢把这事张扬出去,你父皇先把你劈了,信不信?” 咸宜公主道:“老家伙做出扒灰的事情,还怕丢人吗?” “杨洄之所以被抓起来,就是因为为娘到温室殿闹的缘故。” 武惠妃起身来回溜达:“家丑不可外扬,更何况是天子的家丑,传出去对琩儿也不好。” “难道就这样算了?” 咸宜公主不忿,摩挲着手里的宝剑道,“那就等我出宫后去寿王府,一剑捅死这贱人!” “那也不行!” 武惠妃狠狠地剜了女儿一眼,“你不能动杨玉环,只要她一死,这件事就会纸包不住火。” “那怎么办?难道白白让这个狐狸精蛊惑李三郎?” 咸宜公主怒极,直接用“老家伙、李三郎来称呼”李隆基,“我看,干脆让邓文宪率领羽林军包围大明宫,咱们娘俩学韦后一杯鸩酒送老不要脸的上西天算了!” “住口!” 武惠妃再次怒斥,“你这话传出去,咱们娘仨谁也别想活!” “太恶心了!” 咸宜公主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他两个刚刚认识一天啊,真是王八看绿豆,恶心!” 武惠妃来回踱步,犹如热锅上的蚂蚁:“邓文宪掌握的羽林军只负责皇城的警戒,根本不能来大明宫。而且他有胆量抓李瑛,不等于有胆子抓李隆基。” “况且,拱卫皇宫的羽林军只是其中之一,北衙六军大部分都被高力士、林招隐、尹凤祥等阉贼控制着,光靠左羽林卫想要造反成功,无疑于痴人说梦。” “李三郎可不是韦后那个娘们,他做了三十年的皇帝,想要发动政变,那比登天都难!” 咸宜公主顿时泄了气,将宝剑扔在地上,叹息道:“那怎么办?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母妃倒是说个办法啊?” 武惠妃道:“假装不知道这件事,试探下李隆基对杨氏究竟是个什么态度?到底是露水情缘,一夜之欢,还是他不要脸了,打算跟杨氏长期偷情?” “露水情缘要怎样?长期偷情又要怎样?”咸宜公主又问。 武惠妃道:“要是露水情缘就好办了,过几天直接一杯毒酒送贱人归西。如果李三郎打算长期勾搭杨氏,我们就得从长计较了……一时之间,为娘也想不出办法来。” 咸宜公主也没了主意,此刻仿佛泄了气的皮球:“那就都听母妃的,你倒是先把杨洄救出来啊!” 武惠妃揉着太阳穴道:“躲着不见反而显得心虚,我现在去见见李三郎,试试他什么态度?” 咸宜公主点头如捣蒜:“女儿等母妃回来。” “你跟着阿娘一块去,你要连哭加闹,就说你担心母妃喝多了,才跟杨洄一起进宫探视。” 咸宜公主乖乖领命:“女儿知道了。” 武惠妃叹息一声,吩咐武睿道:“把人喊进来给本宫梳头。” …… 温室殿内。 身为左监门卫大将军的高力士接到张巡的报告之后,马上把抓到杨洄的事情报告了李隆基。 这时候,李隆基已经从偷儿媳的刺激感与被武氏捉奸的羞耻感中镇定了下来,开始冷静的考虑如何善后? “杨洄进宫来做什么?”李隆基问道。 高力士道:“据果毅都尉禀报,杨洄自称进宫来探视惠妃娘娘的,一年他能偷偷摸摸进宫十次八次,每次遇上禁军都是这个理由。” 李隆基抚须道:“朕猜测十有八九是寿王把玉环进宫的事情告诉了咸宜夫妻,所以他两口子才深夜进宫来找武氏商量对策。” “多半如此!” 高力士点头,表示同意李隆基的推测。 心中却暗自嘀咕“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偷儿子的媳妇,寿王能不告诉她娘?” “如何处置?”李隆基有些心烦意乱。 高力士躬身道:“家丑不可外扬,圣人还是应该先稳住惠妃娘娘,如果她当面质问,圣人就一口咬死是召寿王妃进宫纠正舞姿。” 李隆基点头:“就这么说,你现在派人去通知立部伎的领舞,就说她也在现场。胆敢泄露半个字,朕诛她全家!” 高力士又道:“今夜值班的二十四名近侍和宫女中有人向惠妃娘娘通风报信,张宝善到目前还没审出来,该如何处置?” “全部拉到紫宸殿前杖毙,杀鸡儆猴!” 李隆基恼怒不已,满脸杀气:“趁着武惠妃母女还没有来闹,你马上去传一道圣旨,并连夜通知李林甫、卫尉卿韦光乘:杨洄夜间擅自入宫,违反祖制,依律杖责二十,革除卫尉少卿一职,贬为河南令!” “老奴遵旨!” 高力士抱着拂尘领命,转身而去。 第129章 伴君如伴虎 高力士前脚刚走,武惠妃就带着咸宜公主找到了温室殿。 咸宜公主在殿门外面又哭又叫,李隆基也没办法再假装睡觉,只好吩咐内侍开门,放武惠妃母子进来。 虽然恨不得大骂李隆基不要脸,但咸宜公主只能憋在心里,抹着眼泪叫屈:“父皇啊,你可要为女儿做主,高力士的人都欺负到女儿的头上来了……” “哦……谁敢欺负朕的女儿?” 李隆基伸手轻抚漂亮的胡须,脸上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他内心的想法。 咸宜公主抹泪道:“女儿担心母妃白天喝多了,便让杨洄陪着女儿进宫探望。谁知道高力士手下的监门卫根本不买女儿的帐,直接把你女婿抓走了。父皇,你可要替女儿做主啊!” “你说的杨洄啊?” 李隆基登时拉下脸来,“朕还没找你问罪,你竟然跑来找朕要人?御史台的人屡次弹劾杨洄无视律制,夜间擅入宫闱。今晚监门卫加强巡逻,他被抓了个现行,你还好意思替他求情?” 咸宜公主急忙跪在地上狡辩:“父皇,当女婿的回家探视母亲难道不行吗?咱们大唐可是以孝治国。” 李隆基冷哼:“天子家事,岂能等同百姓?寡人十几个女婿,二十多个儿子,若是人人都像杨洄这样擅自入宫,成何体统?” “父皇……” 咸宜公主现在总算明白,自己母子加上李琩彻底失宠了,“你让高将军放了我郎君,女儿以后再也不敢了!” 李隆基冷哼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朕已经下旨将杨洄革去卫尉少卿之职,杖责二十,贬往河南县担任县令。” 河南县是大唐六个赤县之一,县令是正五品,但跟卫尉少卿没法比,而且离开了长安,等于断了武惠妃一条臂膀。 不过,总算保住了杨洄的人头,咸宜公主也只能哭着谢恩:“谢父皇。” 李隆基的目光又扫向武惠妃:“武氏,朕适才在睡梦中听到你在温室殿外吵闹,所为何来?” “我……” 被李隆基冷峻的目光盯上,武惠妃不由得打了个冷噤。 在此之前,这种眼光,她从来没有见到过。 “说!” 李隆基厉声叱喝。 武惠妃定了下神,说道:“臣妾想着今天是圣人的吉日,让三郎一个人睡有失妻纲,所以前来陪伴圣人。谁知道高力士拦在殿前,不让臣妾进门,因此吵闹起来……” 李隆基冷哼:“朕听高力士说你怀疑朕召娼妓入宫?武氏,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大放厥词!” “臣妾没有说!” 武惠妃咬死不承认,“我只是听说有一顶肩舆来到了温室殿外……” “你敢监视朕?” “没有,臣妾来到温室殿方才听小黄门说的。” “哪个小黄门?” 武惠妃咬着嘴唇不说话。 李隆基冷哼:“不说是?待会回你的紫宸殿看看去,朕已经下令将今夜在温室殿值勤的所有奴婢全部杖毙,保证会让你大开眼界!” 武惠妃不说话,闭眼跪在地上:“臣妾求死!” 李隆基再次冷哼:“莫非你以为朕是残暴之君?自明日起,朕搬到兴庆宫起居,惹不起你还躲不起你吗?” 武惠妃悬着的心方才落地:“多谢圣人。” 李隆基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武氏,你今夜之所以兴风作浪,多半是为了朕召见寿王妃杨氏?” “召见寿王妃?” 武惠妃假装一脸懵逼,“臣妾不知道啊,圣人何时召见的玉环?臣妾说了,我是来陪伴圣驾,高力士不让我进门,再加上听了小黄门的话,臣妾激动之下,言语方才激烈了一些,妾身确实不知道圣人召见杨氏之事。” 咸宜公主也跟着演戏:“十八郎和弟媳来过?几时走的?” 李隆基起身踱步:“朕不知道你娘俩是不是在演戏?但朕可以告诉你们,朕召见寿王妃光明正大,坦坦荡荡,实乃为了纠正她舞姿中的一段瑕疵。 杨氏在温室殿待了不过一刻,旋即离去,立部伎的领舞段盈娘可以作证。倘若不信,朕派人唤来问话便是。” 武惠妃急忙道:“不必了,臣妾敢怀疑圣人召娼妓入宫,却不敢怀疑圣人与儿媳有染。三郎乃是一代明君,岂会做出这种龌龊事!” 李隆基感觉武惠妃这句话似乎在讽刺自己,但又没有证据,最后冷声道:“你若是敢监视朕,下次休怪朕不念旧情!下去!” “臣妾告退。” 尽管现在刚刚八月时节,但武惠妃的心却犹如坠进了冰窟。 她知道,从今夜开始,自己彻底失宠了。 就在武惠妃母女准备离开的时候,李隆基为了表示自己的公正,又喊住了女儿:“你说监门卫冲撞你的都尉叫什么?” “好像叫张巡。” 咸宜公主蔫蔫的说道,此刻他对这个无名之辈的痛恨已经被李隆基取代,但她却不敢发作。 李隆基召唤一声:“来人。” 知道出了大事的林招隐已经从宦官别院赶到了温室殿,听到李隆基的召唤急忙出列,“老奴在。” “传朕口谕,这个果毅都尉张巡冲撞公主,实乃大不敬之罪,削去军职,贬往雍丘县担任县令。高力士管教不严,扣除俸禄三个月。” 林招隐躬身领命:“喏!” 咸宜公主知道李隆基在使苦肉计,罚了高力士不痛不痒的三个月俸禄,区区二三十两银子,几百石大米而已,拿着一个小小的都尉开了刀,纯粹是在敷衍自己。 “谢父皇为女儿讨回公道!” 咸宜公主跟母亲跪地谢恩,灰溜溜的离开温室殿,返回了紫宸殿。 当回到殿前的时候,母女二人才看到台阶前横七竖八着排列了一堆尸体,有太监有宫女,全部被杖毙于地,一个个被打的血肉模糊,想来就是在温室殿值勤的那二十四人。 紫宸殿的十几个宫女和太监吓得瑟瑟发抖,一个个瘫软的坐在殿前,不知所措。 “啊……” 武惠妃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天威凛冽,什么叫做伴君如伴虎! 什么独宠后宫,什么三千宠爱,都抵不过色衰则爱驰这句至理名言! 第130章 天狂有雨人狂有祸 为了庆祝千秋节,长安城暂弛宵禁三日,朝廷的官员们也休朝三天,可以在家里睡个懒觉。 但身为宰相的李林甫需要日理万机,却没这个福气,他刚睡下一个时辰,就被管家李普叫醒。 “阿翁,宫里来人了。” “来的何人?” 李林甫披上衣衫,打着呵欠,隔着房门问道。 李普答道:“是林招隐将军的义子鱼朝恩。” “是林公公的人啊,着了他赏钱,让他书房等我。” “喏!” 片刻之后,穿戴整齐的李林甫来到书房,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宦官正在等候。 “拜见李相。”鱼朝恩急忙施礼。 李林甫微微颔首,在椅子上正襟端坐:“林将军派你深夜来老朽府邸,可有要事?” 鱼朝恩抱着拂尘道:“小奴来相府乃是为了传达圣谕,这趟差事本来应该是高力士义子张宝善干的。阿爷为了让李相知道的详细一些,特意向高力士讨了这个差事,着小奴前来传旨。” “有劳鱼公公!” 李林甫叉手致谢,因为这不是圣旨,所以李林甫不用磕头,“圣人有何指示?” 鱼朝恩道:“其一,革除杨洄卫尉少卿之职,贬往河南县担任县令。” “哈哈……果然应了一句话,天狂有雨人狂有祸,姓杨的还是太年轻了!” 李林甫大喜,总算出了心头的一口恶气。 狗东西,让你仗着武氏受宠跟老夫蹬鼻子上脸,现在知道姜还是老的辣了? 而且,通过杨洄被贬,李林甫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个信号,那就是武惠妃失宠了。 “敢问鱼公公,杨洄因何连夜被贬?” 李林甫知道,林招隐打发鱼朝恩来传达圣谕,就是为了向自己透露更多的信息,因此立刻将心头的疑问抛了出来。 鱼朝恩道:“具体原因阿爷也不知道,只听说是杨洄跟咸宜公主深夜进宫,被高力士麾下的监门卫捉拿了个正着。因此被圣人以违反律制为由,革去卫尉少卿贬为河南令。” 李林甫捻须道:“杨洄至少每个月都偷偷摸摸进宫一两次,圣人早就察觉了,为何这次大作文章,这里面必有缘故。” “具体起因阿爷也不知道,但听说紫宸殿前有二十多名内侍与宫女被杖毙,死了一地尸体。”鱼朝恩将知道的细节如实道来。 李林甫一惊:“哦……紫宸殿是惠妃娘娘住的地方,这么说,圣人和武氏爆发了剧烈的冲突。导致龙颜大怒,不仅杖毙了二十多名宫人,还把杨洄给贬出了京城……” “阿爷也是这样猜测的,具体起因不知道。”鱼朝恩道。 李林甫又问:“圣人可还有其他口谕?” 鱼朝恩又道:“圣人已经下达了旨意,明日移驾兴庆宫,以后在兴庆殿举行早朝,请首相尽快向六部九寺传达此事。” “遵旨!”李林甫叉手领命。 鱼朝恩起身:“圣谕已经传达完毕,小奴告辞。” “公公慢走!” 李林甫起身送客:“李普,送鱼公公出门。” 鱼朝恩走后,李林甫睡意全无,尽管他今晚才睡了一个多时辰。 鱼朝恩走后,李林甫便钻进了偃月堂,亲手点燃一炷香,分析今晚发生的事情。 白天的时候,看得出来李隆基心情大好,似乎跟武惠妃也没有什么矛盾,为何这才一夜的时间就像吵了架的夫妻,不仅把女婿撵出了长安城,而且还要搬到兴庆宫起居,这究竟是为何? “莫非是跟寿王妃有关?” 李林甫猛地揪断一根胡须,试着做出推测。 今天在延英殿举行盛宴时他这个宰相坐在皇帝右侧第三位,正好和李琩夫妻斜对,他早就发现了李隆基看儿媳妇的眼神中透着贪婪和好色…… 后来,李隆基抚琴,杨玉环跳舞,两人眉来眼去,下面的人看不到,但坐在近处的他尽收眼底,看的一清二楚。 “呵呵……看来这就是真相了!” 李林甫抚须奸笑。 “圣人看上了寿王妃,被武氏发现,吵闹了一通。遂深夜召李果、杨洄夫妻商量对策。圣人一怒之下拿着杨洄开刀,杀鸡儆猴,不仅将杨洄贬出长安,甚至还要移驾兴庆宫……” “唉……武氏鼠目寸光,照着她姑奶奶差远了!” 李林甫摇头惋惜,深知今夜之后,武惠妃失宠差不多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李琩本身没什么特长,只是子凭母贵,才获得了李隆基的宠爱。 现在武惠妃失了宠,估计李琩也要被晾起来了。 恐怕更让李琩难堪的是,杨玉环是他的媳妇,倘若圣人只是玩玩也就罢了,如果玩上瘾了那估计有李琩好受的了…… 看透了局势之后,李林甫复仇的快感逐渐消失,反而为前途担忧起来。 武惠妃母子失了宠,目前暂时没人能够威胁到李瑛的太子地位,这对自己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李林甫深知自己和李瑛结下了梁子,如果将来被李瑛继承了帝位,估计自己全家都要去给李隆基陪葬。 “目前永王还没有和太子争储的实力,荣王心思难测,还不能让李琩倒下,老夫必须帮武氏母子渡过这个难关。” 李林甫决定再出手扶一把武惠妃母子,不是为了她们,而是为了自己。 毕竟他和武惠妃之间只是利益矛盾,和李瑛之间才是生死仇敌! 想到这里,李林甫立即派人把自己的次子李屹从床上喊醒,让他连夜去一趟杨洄的府邸,邀请他跟咸宜公主来一趟相府,自己有要事跟他们夫妻相商。 之所以派亲儿子李屹出马,而不是让管家李普登门,也是为了表示对杨洄的慰问和尊重。 从李林甫所在的平康坊到杨洄所在的翊善坊,不过六里路程,李屹快马加鞭,不消一刻就到了翊善坊。 此刻的杨府如丧考妣,杨洄在大明宫受了二十杖,趴在咸宜公主的马车里回了家。 幸好行刑的人知道他是圣人的女婿,不敢下重手,只是略施惩戒,所以杨洄只是受了些皮肉伤,并没有伤及臀骨。 否则,刽子手发起狠来,二十大板落在身上,就算不死也会丢半条性命。 听到门童禀报,说首相家的二公子求见,杨洄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吩咐管家出迎。 “快快迎接李二公子进来。” 杨洄深知今夜过后武惠妃就会彻底失宠,如果李林甫还能帮忙,那简直就是雪中送炭的情义。 李屹跟着杨府管家来到卧室,就看到杨洄正趴在床上接受郎中的治疗。 “听闻驸马触犯圣人,被革去卫尉少卿一职,贬出京师,家父特地派遣李屹前来探望。” “难得李相还想着杨洄,真是感激不尽!” 杨洄忍着痛楚致谢,嘴里时不时呻吟几声,“哎哟、哎哟……高力士,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公主何在?”李屹问道。 杨洄忍着痛道:“我被监门卫抓到西内苑受了杖刑,然后就被扔出了舆安门,下人们将我接了回来。公主此刻应该还在大明宫,就是不知道是在紫宸殿还是温室殿……” 李屹道:“家父有至关重要的事情与公主及驸马面谈,驸马能否派人入宫一趟,把公主找回来?” 杨洄愁眉苦脸的道:“圣人大发雷霆,放我进门的那名陈姓校尉已经被杖毙,今夜怕是无法进宫了。若相爷有重要事情,我独自去拜谒可好?” 李屹摇头:“阿爷说了,必须公主亲至,他才能坦诚相告。” 言下之意很明白,你杨洄不去可以,但咸宜公主必须去。 杨洄无奈的道:“那就有劳二公子稍等,再有两个时辰天就亮了,到时候我派公主的贴身婢子进宫找她。” 李屹也没有办法,只能到外面的客厅里吃着西瓜等候咸宜公主归来,杨洄裸着大屁股让郎中抹药,自己在旁边看着也不合适。 第131章 不能让太子的雪球滚起来 李屹等了大概半个时辰,杨府门前响起喧哗声,挂念丈夫的咸宜公主不等天亮就叫开宫门返回了杨府。 她是李隆基最宠爱的女儿,而且是女性,又是出宫,所以守卫宫门的监门卫也没有为难她,开门放她回了家。 “三郎、三郎,你没事?” 看的出来,李果跟杨洄的感情很不错,她一进门就心急火燎的冲进了卧室。 “娘子总算回来了,为夫并无大碍,只是一些皮肉伤。” 杨洄急忙向咸宜公主指了指客厅,“李相家的二公子等候多时了,你快去见礼。” “父皇真是狠心啊,高力士狐假虎威,这笔账姑奶奶记下了!” 咸宜公主也知道自己母女失了宠,现在更要依仗李林甫这个宰相的帮忙,匆匆查看了下丈夫的伤势,撂下一句话便去跟李屹相见。 “李相日理万机,还不忘派遣二郎来探视我夫君,咸宜真是感激不尽。” 咸宜公主放下往日的骄傲,行了一个万福礼,“本公主在这里谢过李相了!” “不敢当!” 李屹还了个礼,把来杨府的目的对咸宜公主说了一遍,“天色快要亮了,希望公主能与驸马到我们相府一趟,也让我好对家父有个交代。” 若是搁在以前,咸宜公主十有八九会耍公主脾气,质问李林甫好大的架子,为什么不来见我? 但今晚她已经被吓破了胆,正不知道应该找谁帮忙出主意,既然李林甫抛来了橄榄枝,自然求之不得。 “好好好,本公主现在就去。” 在屁股上抹完金疮药之后,杨洄从床上爬了起来,提上裤子,跟着咸宜公主一起钻进了马车。 他的屁股肿的厉害,没法坐着,便侧身躺在马车里哼哼唧唧,嘴里不停地咒骂高力士,声称此生和这个阉贼势不两立! 小半个时辰后,咸宜公主夫妻抵达了相府。 李屹命人敞开大门,抽掉门槛,引导着马车直奔内院。 听到马车声,李林甫笑眯眯的迎了出来:“劳烦公主登门,失礼之处,还乞海涵!” 咸宜公主赔笑施礼:“李相乃是大唐相国,百官之首,树大招风,你去我们杨府太引人注目,理当我夫妻来探视你。” 杨洄忍着疼痛叉手施礼:“杨洄拜见李相,下官年轻气盛,往日失礼之处还望多多包涵!” “哈哈……驸马爷这话说的,老夫岂是这种小肚鸡肠的小人?” 李林甫笑吟吟的拍了下杨洄的肩膀,看似无心实则在敲打他,小子以后给我收敛一些,不要小人得志的样子,需知“先胖不算胖,后胖压塌炕”。 在李林甫的引领下,杨洄夫妻跟着进了书房,李屹亲自奉上茶水。 李林甫开门见山的道:“一个半时辰之前,本相收到天子圣谕,说是将杨驸马革去卫尉少卿一职,贬往河南担任县令。敢问公主、驸马,可否将原因据实相告?” 杨洄讪笑:“呵呵……实不相瞒,我跟着公主进宫探望岳母,被高力士手下的监门卫抓了个正着,触怒了圣人……” 李林甫登时就把脸沉下来,冷声道:“老夫冒这么大的风险邀请公主和驸马登门,只因我将惠妃娘娘当做恩人与盟友,事到如今,贤夫妻还不肯据实相告么?” 咸宜公主叹息一声,说道:“李相莫生气,还是我来说!” “洗耳恭听。” 李林甫端起茶盏来呷了一口。 咸宜公主当即把今晚发生的事情大致的讲了一遍:“戌时时分,十八郎到我们府上告知,说圣人连夜把寿王妃召见了宫中……” “果然不出我所料!” 李林甫捋着漂亮的胡须,在心中暗自沉吟,“圣人竟然真的看上儿媳了。” “我本以为圣人召杨玉环是为了正事,但夫君怀疑此事蹊跷,于是我们便一块进宫寻找母妃。谁知道刚到昭庆门,就有埋伏的监门卫把夫君抓了起来……” “如此说来,杨县令还没见到惠妃娘娘,她就知道了寿王妃入宫的消息。” 李林甫恍然顿悟,怪不得圣人雷霆震怒,原来身边被武惠妃安插了耳目。 咸宜公主急忙岔开话题:“父皇恼怒阿娘质问,便把我夫君革了职,自己搬到了兴庆宫。今夜过后,我阿娘必然失宠,还望李相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帮忙出个主意,如何才能挽回君心?” 李林甫端起茶盏呷了一口,缓缓的吐出两个字:“造势!” “造势?造什么势?” 杨洄夫妻不懂,几乎异口同声的问道。 李林甫道:“把事情造大,大张旗鼓的宣扬,知道的人越多,惠妃娘娘的地位反而越稳固。” 杨洄恍然顿悟:“我明白了,这样就会让圣人投鼠忌器,碍于市井流言,不敢明目张胆的惩罚母妃。” 李林甫拱手道:“本相言尽于此,还望贤伉俪转告娘娘,要忍辱负重,学习勾践卧薪尝胆。只要能把寿王推上太子之位,则可以绝地逢生,扭转乾坤。” “多谢李相指教!” 咸宜公主和杨洄一起致谢,由相府管家李普送上马车,趁着天亮之前悄悄返回了翊善坊家中。 “唉……” 李林甫站在走廊下眺望黎明前的夜空,感觉犹如大唐目前的局势一般混沌不明。 李林甫深知,李琩已经失去了成为太子的可能,但现在还不能让他倒下去! 至少现在不能! 明眼人都能够看的出来,李瑛正在逐渐起势,这半年以来又是作诗又是写戏,声誉鹊起,混了个“诗王”的绰号,名声已经响彻大唐。 圣人也越来越信任他,又是让他掌管开元诗馆,又让他建设皇家戏苑,赚的盆满钵满,财源滚滚,以至于名利双收。 到目前为止,御史大夫李适之、秘书监贺知章、中书舍人王维、工部郎中宋钧、将作少卿彭敞等人逐渐呈现依附态势,再加上太子妃的父亲薛绦,太子党已经呼之欲出。 前些日子,吉温告诉李林甫,宋钧这厮在含元殿辱骂他。 于是李林甫发动手下的张春喜、安顺全、罗希奭等人弹劾宋钧,想要将他以懈怠政事、贻误工程的罪名打下去。 谁知道,李适之率领御史台力保宋钧,甚至就连吏部尚书韩朝宗都帮李适之说了几句话,最后宋钧被罚了半年俸禄,屁事都没有。 这才让李林甫幡然醒悟,发现自己有些小瞧太子党了,再不加以遏制,势必会影响自己在朝堂上的地位。 更让李林甫忌惮的是,李瑛还有了外援,他岳父杜希望在北庭都护府混的风生水起,与大都护李祎相处融洽,深受士兵爱戴,俨然已经成为北庭的二号人物。 如果现在李琩倒了,那么朝廷中势必会有许多见风使舵的投机之辈倒向李瑛,或明或暗的依附于太子,这是李林甫绝对不能接受的。 所以明知李琩已经无缘太子,但李林甫还是要拉一把逐渐陷入了泥潭之中的惠妃母子,让她们再苟延残喘一段时间。 而且,在帮李琩续命的同时,还要加快扶持永王李璘,甚至是为荣王李琬造势,尽快推出一个声望能够与太子抗衡的人,才能不让太子党像滚雪球一样迅速壮大。 “唉……这路越来越难了,李瑛为何就突然变得如此棘手起来?” 李林甫百思不得其解,摇摇头返回了书房。 距离天亮还有半个时辰,他必须补个回笼觉,才能保证有充足的精神处理各种繁琐的政事。 第132章 大赚特赚 翌日。 惠风和畅,晴空万里。 李瑛这一觉睡得特别香,一直到日上三竿方才睁开眼睛,昨晚实在太累了。 王祎这要强的女人,为了怀上孩子,昨晚不停地索求雨露,那画面真是少儿不宜…… “殿下、殿下,大事情。” 李瑛正在刷牙,出门打探消息的吉小庆就风风火火的跑到了面前。 “呜噜噜……” 李瑛涮了下嘴里的牙膏沫,问道,“发生了何事,慢慢说?” 吉小庆飞快的说道:“驸马杨洄被贬到外地做县令了。” “贬到哪里?” “那就不知道了,可能是岭南也可能是幽州。” 李瑛也不追问,毕竟是吉小庆从街上打探到的消息,能有准确性才怪。 要想知道准确的消息,还得从中书舍人王维的嘴里打探。 于是,吃过早膳之后,李瑛骑马出了太子府。 秋阳从天空洒下来,照耀的对面寿王府一片金黄,但李瑛却感觉到绿油油的。 寿王府大门紧闭,也不知道李琩和杨玉环在做什么? 今天的长安街头,有一件比驸马被贬更轰动的事情,那就是数不清的人流涌向平康坊、青龙坊等坊市,寻找“汪记百货”购买西瓜。 外地的官员要买一些回去让家眷品尝,本地的达官贵人则是听说昨天这种水果获得了赴宴君臣的交口称赞,这才蜂拥抢购。 汪伦早就料到了这种结果,因此昨天在瓜地里亲自监督,指挥近千名临时雇佣的农夫帮着摘瓜,昼夜不息。 经过十二个时辰的抢摘,设在长安城各个区域的八家“汪记百货”门前已经是门庭若市,人山人海的排起了长龙。 昨天卖给太子一个瓜一百钱,今天直接翻了三倍,论斤卖,一斤三十文。 李瑛骑马来到戏苑,在书房里换了一身便装,带着吉小庆、伍甲、司乙出门看热闹。 因为把李隆基赏赐的府邸分出了一块给汪伦当做百货铺,所以李瑛出了戏苑就能看到排队购买西瓜的场景。 只见偌大的店铺门前摩肩接踵,尽管汪伦雇佣了三十多个伙计卖货,但闻风前来购买西瓜的顾客还是排起了长龙,目测至少有两三百人的规模。 换了便装的颜杲卿排了半个时辰的队,总算买到了一个八斤重的西瓜,报了汪伦的名号之后,享受了“半价待遇”,总共花费了一百二十文。 排队购买的几乎全是达官贵人派来的家奴,颜杲卿这种七品的金吾卫长史也只能乖乖的排队。 之所以没让家里的下人来购买,颜杲卿是为了刷脸打折。 没办法,一个月才三千钱的月俸,不节省着点花,根本养不起全家。 “颜长史!” 吉小庆拨开人群喊住了拎着西瓜准备回家的颜杲卿。 颜杲卿一脸诧异:“小郎子如何认得我?” 吉小庆笑眯眯的道:“我家主人唤你。” “你家主人是谁?”颜杲卿一脸警惕,“我在长安并无朋友。” 吉小庆朝远处一指:“我家主人就在那边,你过去一看便知。” 颜杲卿举目望去,只见在戏苑的墙角下站了一个身高六尺出头,长身玉立,器宇轩昂,手持折扇的翩翩公子,看着有些面熟,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是谁? “莫非这人见我排队买到了西瓜,想要买我手里的西瓜?” 颜杲卿心中暗自思忖,真要是熟人提出了这种要求,自己也不好意思拒绝,那就把瓜转让给他,重新回去排队。 “幸好今天休息,有的是功夫。” “前面带路。” 颜杲卿跟着吉小庆直奔那站在远处的公子,来到跟前方才认出竟然是当今太子,不由得吓了一跳。 急忙拎着西瓜叉手作揖:“小臣颜杲卿见过太子殿下。” “颜长史免礼!” 李瑛笑容可掬的邀请颜杲卿跟着自己从后门进戏苑说话。 因为来买西瓜的人太多,导致戏苑的人流也跟着增加,熙熙攘攘,门庭若市。 颜杲卿不知道太子召自己一个小人物做什么,但李瑛却知道颜杲卿人才难得。 为了将来打算,李瑛不仅要拉拢身居高位的官员,颜杲卿这种有真本事的中下级官员也要拉拢,才能逐渐构筑一个有实力的集团。 撮合李隆基和杨玉环只是手段,只是让李隆基提前变得昏庸起来,打铁还需自身硬,要想从李隆基手里接过江山,没有一个强有力的团队,最后只能是镜花水月。 闲聊了几句之后,李瑛说道:“汪伦租种的土地是寡人的职田,今早特地派人送了五十个西瓜到戏苑供孤与伶人享用。我看颜长史排了半天的队才买了一个七八斤的西瓜,可见你为官清廉,本宫甚是欣慰……” “吉小庆,去给颜长史挑两个西瓜拿上,挑大的……” 颜杲卿感动不已:“殿下,这、这……合适吗?” 李瑛笑道:“若是人人能像颜长史这样清廉,我大唐何愁不能中兴?莫说送你两个西瓜,便是一座府邸也是应该的。” “谢殿下恩赐!” 颜杲卿大为感激,长揖到地致谢。 李瑛心中也是感慨不已,瞧瞧,两个西瓜就拉近了和一位名人的关系…… 趁着吉小庆去挑瓜的时候,李瑛又问颜杲卿住在哪里? 颜杲卿说自己才来长安半年,在西南角的归义坊租了一座宅院暂居,家里的两个儿子和两个女儿都跟着来到了长安。 “颜长史,给!” 正说话间,吉小庆用麻袋背来了两个大西瓜,“一个十一斤,一个十二斤,几乎是最大的了。” “多谢殿下关照!” 颜杲卿再次致谢,喜滋滋的把麻袋背在肩上离开,心中暗自盘算,可以把其中的一个送给好友张巡,为他离开京城到外地赴任送行。 送走了颜杲卿,李瑛又在购买西瓜的人群中看到了两个认识的人影,安禄山和史思明。 但由于人太多,李瑛也不敢和安禄山打招呼,旋即转身返回了戏苑。 安禄山只是自己的一颗棋子,要发展起来还需要很长的时间,自己要做的就是不得罪他也不拉拢他,躲在暗处,静观其变。 回到戏苑之后,李瑛吩咐切开几个西瓜,让吉小庆和伍甲等侍卫们大快朵颐。 吉小庆吃的唇齿留香,边吃边遗憾的道:“可惜薛岩不在这里,吃不到这么好吃的西瓜。” 李瑛笑道:“适才汪伦的人说了,已经派人送了一百个西瓜到太子府,此刻家里的奴婢们早就吃的鼓腹含和了。” “啊……” 吉小庆摊手做了个无奈状,“看来是奴婢自作多情了。” 李瑛在戏苑一直苦等到晌午,在中书省起草完了各种诏书的王维方才姗姗来迟。 别人都在休假,他这个大才子却在苦哈哈的加班,而且是没有加班费的那种。 没办法,中书省今天的事情有点多,身为中书舍人的王维需要拟诏,只能牺牲自己的时间为大唐做贡献。 每天进出皇家戏苑的官员络绎不绝,所以王维都不用再遮遮掩掩,直接大摇大摆的就进了门。 什么交构太子,不存在的,看戏而已! “拜见殿下!” 王维在吉小庆的引导下来到“青州厅”与等候多时的李瑛相见,作揖施礼。 “摩诘免礼!” 李瑛笑容满面,示意王维在自己对面的椅子上看座:“孤听说杨洄被贬到外地担任县令了?” 王维依言落座,颔首道:“确实如此,杨洄昨晚擅自进宫,被高力士麾下的监门卫捉住,惹得圣人雷霆震怒,直接革除了杨洄的卫尉少卿一职,贬为河南令。” 李瑛不用多动脑子,就能猜到杨洄连夜进宫,多半是和李隆基召见杨玉环有关系。 把这个嚣张的家伙撵出了长安城,也算是报了他陷害自己的一箭之仇,只可惜没能彻底踩死他,只是被贬到了洛阳担任县令,将来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王维继续道:“臣在中书省听说大明宫内昨晚还发生了一件大事。” “愿闻其详。”李瑛道。 “据悉,有二十四名内侍和宫女被杖毙在紫宸殿前,那情形老惨了,可谓血流成河,尸积如堆。” “为何?” “听说惠妃娘娘与圣人吵架了,惹得圣人龙颜大怒。” 李瑛假装不解:“吵个架而已,至于这般大开杀戒么?这可是二十多条人命。” 王维压低声音道:“殿下,臣告诉你一个惊天秘密,你可千万要保密。” 李瑛露出好奇之色:“说来听听。” 第133章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王维凑到李瑛跟前,压低声音道:“臣听说惠妃娘娘之所以和圣人大吵一通,是和寿王妃有关。” “十八郎的媳妇?”李瑛露出吃惊之色,“难道惠妃恼怒杨氏在宴会上跳舞?” 其实,李瑛已经推测到杨洄深夜进宫的原因,肯定是李琩觉得事情不对劲,连夜把杨玉环被召进宫的消息告诉了咸宜公主夫妻。 咸宜公主既然知道了,肯定会进宫告诉其母,所以武惠妃自然也就知道了李隆基召见杨玉环的事情。 只是,让李瑛没想到的是武惠妃竟然敢顶撞李隆基,以至于害死了二十多条人命。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罪过、罪过!” 李瑛先是在心里浮起一阵歉疚感,旋即又把罪过推到了李隆基的身上,“是李隆基下令杀的人,这个暴君才是凶手!” 气得李隆基大开杀戒,看来她昨晚跟武惠妃的冲突很激烈,估计从今以后,这个一心要把儿子扶上太子之位的女人要彻底失宠了。 王维并不知道李瑛在这一瞬间想了许多事情,将声音压得更低:“并非因为杨氏跳舞,而是听说圣人昨晚秘密召杨氏入宫了……” “世上真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啊,即便李三郎贵为皇帝,也无法遏制流言的传播。” 李瑛有些纳闷消息为何传播的如此之快?李隆基身为皇帝,难道对流言没有丝毫控制能力吗? 表面上却故作姿态的道:“这种流言切莫相信,父皇乃是一代明君,就算召见寿王妃肯定也是事出有因,决不可妄言。” “臣明白。” 王维急忙起身施礼,“臣并没有相信这个传闻,只是讲述给殿下听听。” 李瑛颔首道:“寡人知道这件事了,但却不相信父皇会做出不道德的事情,肯定是有人在恶意中伤。” 王维又道:“圣人今天已经移驾到了兴庆宫,暂时住在南熏殿,后日早朝将在兴庆殿举行。” 呵呵……李三郎这是躲开后宫的嫔妃,跑到兴庆宫方便和杨玉环幽会? 李瑛心中暗自冷笑,表面上却是古井不波:“有劳王摩诘给孤传递消息,接下来你便放松心情看戏,孤还有其他事情要忙。” 王维拱手致谢:“谢殿下。” 李瑛起身离开之后,吉小庆端来一盘西瓜与点心,然后就有伶人登台表演戏曲,唱的正是最近风靡长安的《天仙配》。 到了傍晚时分,汪伦喜滋滋的来见李瑛,禀报道:“今天总共卖了五万多个西瓜,平均每个一百八十钱,差不多收了九百多万钱。” 九百万钱就是九千贯,按照一贯六斤四两计算,那就是五万七千六百斤。 按照李瑛穿越前的计量单位就是二十八吨,能够装满一辆大货车,因此汪伦光收钱的伙计就雇佣了一百多人。 为了保证这些钱财的安全,汪伦在挨着兴庆宫的道正坊购买了一座宅院改成了金库,并雇佣了五十名退伍老兵看家护院。 汪伦继续道:“目前地里还有三十多万个西瓜,估计还能卖五千多万钱。” “好啊,太好了!”李瑛兴奋的搓手。 六千万钱就是六万贯,折合白银六万两,黄金六千两。 就算对于李隆基来说,这笔钱也算是一个不小的收入。 更让李瑛高兴的是,这笔钱还不用给老色批分成,可以全部装入自己的腰包。 不管哪个年代,想要成就大事都离不开钱财的支持,收买人心、拉拢敌人、购买兵器甲胄、购买马匹,哪一样能离了钱? 就算李隆基贵为大唐天子,你不给将士们发军饷,看看还有多少人替你卖命? 李瑛叮嘱道:“一定要保证钱财的安全,寡人派我的头号侍卫吕奉仙去镇守,免得出现差错。” 汪伦大喜,拱手致谢:“早就听太白兄说过,太子府的侍卫统领吕奉仙是边塞骁将,拥有以一敌百的武力,有他看守这笔钱,肯定不会出现差错。” 商议完毕,汪伦悄悄离开戏苑,李瑛则返回了太子府。 李隆基已经进了套,随着他和杨玉环感情的加深,将来很可能会逐渐的“君王从此不早朝”。 李瑛要做的就是抓住机会拉拢人心,笼络党羽;四处搞钱,积蓄实力。 …… 长安城内有三个皇宫,分别是被称作“西内”的太极宫、“东内”的大明宫,以及被称作“南内”的兴庆宫。 兴庆宫由李隆基修建,西边挨着长安东市,东边挨着春明门,与长安东城墙连为一体。 为了方便兴庆宫和大明宫之间的联系,开元十一年,李隆基又命工部顺着长安的东城墙修建了一道宽两丈的夹墙,将东内和南内连接了起来。 这样的话,李隆基可以不用抛头露面,就能从大明宫搬到兴庆宫。 今天天色未亮,李隆基就带着高力士、林招隐、尹凤祥等人从大明宫温室殿搬到了兴庆宫南熏殿,北衙六军的防御重心随即从大明宫转移到了兴庆宫。 所谓的北衙六军,指的是左右羽林军、左右神武军、左右龙武军,每军六千到八千人不等,平日驻扎在太极宫的西内苑,主要任务就是拱卫皇宫的安全。 与北衙六军相对的是“南衙十六卫”,他们的办公场所在位于太极宫南面的皇城之内。 南衙十六卫之中的左右监门卫负责长安城各门的镇守,其中右监门卫把守长安十二城门,左监门卫掌控“三大内”的所有宫门。 因为左监门卫肩负着把守皇宫大门的任务,所以李隆基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最信任的高力士。 今天是千秋节休沐的第二天,李隆基依旧不用上朝。 移驾来到兴庆宫吃过早膳,李隆基就在高力士的陪伴下来到“龙池”钓鱼。 钓竿虽然支了起来,但李隆基满脑子都是杨玉环的身影,好几次提起鱼竿来一无所获。 “混账!” 李隆基恼羞成怒,跳起来直接将鱼竿撅折,扔进了池子里:“派人把龙池里的鱼全部捕光,杀掉送给百姓!” “圣人息怒。” 高力士急忙上前搀扶着李隆基返回南熏殿,心中知道他是为了杨玉环烦恼。 “小的们,拿渔网来捕鱼,犒劳百姓!” 高力士一边搀着李隆基,一边装模作样的吩咐了几个干儿子一句,圣人的话还是要做做样子的,否则便是抗旨欺君。 回到南熏殿,李隆基依旧烦躁,看了几篇中书省送来的奏折,便扔到了一旁。 “朕看李林甫和牛仙客是不想干了,什么事情都来请示朕。传朕旨意,改中书令为右相,侍中为左相,各司其职。谁干不好,朕砸谁的饭碗!” “喏!” 高力士立即找来自己的义子张宝善,让他去皇城各个衙门传旨。 既然皇帝搬到了兴庆宫,那么三省以及御史台也就不用再留在大明宫办公,而是搬回了太极宫外面的皇城之内。 到了中午,李隆基闹情绪不吃饭。 高力士心疼不已,柔声劝谏:“大家,你就吃点,何苦为难自己?” 李隆基叹息:“上苍待李三郎何薄?为何要让杨玉环成为朕的儿媳,朕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茶饭不思啊……” 第134章 见色起意 高力士道:“根据小的们刺探,市井坊间对于温室殿昨晚发生的事情已经起了流言,圣人你得克制下自己。” “哼!” 李隆基拍案冷哼,“让长安县、万年县的差役给朕严查,谁敢嚼舌根,就给朕下狱。” 就在这时,掌事宫女再次前来禀报:“启奏圣人,午膳已经重新加热,请移驾用膳。” “滚!” 李隆基瞪眼,“不吃,再来聒噪,杖毙!” “圣人饶命。” 吓得宫女跪地磕头。 “下去!” 高力士挥手示意宫女退下,然后帮着李隆基捶背:“圣人,请以国事为重,保重龙体,多少吃一点……” 李隆基使起了性子:“不吃,今天见不到玉环,朕一口也不吃……” “唉……” 高力士摇头苦笑,又回忆起了自己刚刚认识李隆基的时候,那一年自己九岁,被降为临淄王的李隆基八岁。 “大家,老奴倒是有个法子,能让圣人后天见到杨氏。”高力士就像一个好大哥般帮助耍性子的弟弟出起了主意。 “哦……有什么办法,力士你快说!” 李隆基的双眼之中顿时有了色彩,一脸期待的望着高力士。 高力士肃声道:“如果老奴没记错的话,后天就是韦昭仪的生日。圣人可降旨把她擢升为妃子,然后召集诸位王妃到南熏殿来给韦妃庆贺生日,然后圣人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见到杨氏了。” “好,就这么办!” 李隆基一口答应下来,“马上去太极宫传旨,擢升韦昭仪为顺妃,让她前来兴庆宫伴驾。明天再通知各个亲王妃,后天来兴庆宫为顺妃贺寿。” “老奴遵旨!” 高力士抱着拂尘答应了下来。 虽然暂时不能见到杨玉环,但有了光明正大见到杨玉环的理由,李隆基顿时开心了起来;甚至在心里暗中盘算,到时候就以陪伴韦顺妃为理由,多留几个儿媳妇在兴庆宫住几天。 擢升韦昭仪为淑妃的消息很快就在“三大内”传开,三宫六院的女人们纷纷前去祝贺。 武惠妃得知消息后在紫宸殿掩面啜泣,深感无力,儿子李琩和女儿李果在旁边无奈的安抚。 “母妃莫要哭了,就算郭氏做了妃子,你还是后宫之首。” 李琩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让语气尽量温柔的安慰母亲。 咸宜公主李果气得不想正眼看自己的弟弟:“还不是被你那狐狸精媳妇害得,你要是个男人,就现在回家一剑捅死她!” “阿姐,你切莫诋毁玉环。” 李琩对于姐姐的愤怒表示莫名其妙,“玉环说了,父皇召她进宫就是为了帮她纠正舞蹈,当时高力士还有立部伎的领舞段盈娘都在场,你不信可以去问她们。” “傻子,现在长安城谁不知道老家伙跟狐狸精有事?” 李果勃然大怒,“他要不是心里有鬼,为何不让你陪着杨氏进宫?还让高力士的儿子偷偷摸摸的把那贱人接进宫?被我们发现了就大做文章,先把我郎君给贬出长安,自己又跑到兴庆宫躲了起来,要说她跟杨玉环是清白的,谁信?” “我信!” 李琩笃定的说道,“玉环说了,她的心里只有我!” “滚、你给我滚!” 咸宜公主气得大声咆哮,“扶不起的阿斗,给我滚回家去,别留在这里气阿娘了。” 李琩忿忿的道:“我现在就回去问玉环,你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然后,朝武惠妃道一声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紫宸殿。 望着李琩远去的背影,武惠妃叹息道:“女儿啊,十八郎没指望了,咱们要想翻盘,将来必须把希望放在二十一郎的身上……” 咸宜公主对此深表赞同:“阿娘说的是,过了年,二十一郎就十五岁了。比起十八郎这个窝囊废,可要勇敢聪明多了。” 想起自家老二,垂头丧气的武惠妃顿时恢复了一些底气,吩咐身边的大婢武睿把刚从翰林院读书归来的盛王李琦喊到面前。 按照李隆基的规定,皇子超过十五岁之后便要娶妻搬出皇宫,在十五岁之前可以跟母亲住在一起,因此李琦一直跟着武惠妃起居。 片刻之后,身高已经超过五尺半的李琦来到了含元殿,作揖施礼:“母妃唤孩儿来有何吩咐?” 武惠妃正色道:“我儿,你年龄也不小了,也该帮为娘分担一些压力了。” 李琦愤然道:“昨夜父皇欺负阿娘,孩儿很是生气,若不是武睿拉着,我就要去向父皇讨个说法了!” “好孩子,比你兄长强多了!” 武惠妃欣慰不已,伸手爱抚着次子的脑袋,柔声道:“再有三个月,你就十五岁了,可以娶妻了,我儿心中可有看上的女子?” 李琦拱手道:“上次在宁王家里赴宴,我看上一个比我大三岁的小娘子,好像是右骁卫大将军苏庆节家里的六娘,还望母亲设法撮合。” “好!” 武惠妃露出赞许的神色,“苏家乃是名门,苏庆节承袭了他父亲苏定方的邢国公爵位,若是能娶了她的女儿,我儿就有了强有力的外戚作为帮手。” 咸宜公主道:“就怕老家伙不同意这桩婚事。” 武惠妃冷哼,面色阴冷:“改日我去跟他摊牌,他抢了我的一个儿媳,还我一个儿媳不算过分?如果再刁难我,为娘便从长安城墙上跳下去,拼着一死,让他成为商纣、隋炀一样的暴君!” “阿娘息怒,请一定谨记李林甫的告诫,要学会忍辱负重,卧薪尝胆。” 咸宜公主唯恐母亲冲动,急忙柔声安抚。 “我儿,你退下!” 武惠妃斥退了李琦,又对李果道:“你闲着没事多去几趟你舅舅家串门,虽然他们官职不显赫,但毕竟是你的亲娘舅,关键时刻还得靠他们帮忙。” 武惠妃有两个弟弟在朝廷做官,一个名字叫做武信,目前在国子监担任国子司业,属于国子监的二把手,从四品,相当于后世的教育部副部长。 另外一个叫做武忠,目前在左千牛卫担任中郎将,正四品,手里有一定的兵权。 这也是武惠妃最得宠的时候给自家二弟争取的,可惜武忠能力平平,到现在都没能再更进一步。 “女儿知道了!” 咸宜公主答应一声,又闲聊了片刻,遂起身离开了大明宫。 韦昭仪作为九嫔之一,平日里住在太极宫里面的淑景殿。 此番她被擢升为顺妃之后,获得了二十名宫女、二十名宦官,以及黄金、布匹等若干赏赐,前来祝贺的后宫九嫔、御妻、世妇等络绎不绝,几乎要踏破淑景殿的门槛。 韦昭仪出身于京兆杜氏,母亲是唐中宗李显和韦后的女儿永寿公主,名字叫做韦秀,今年三十四岁。 也就是说,论辈分她得喊李隆基一声“舅舅”。 而且是血缘关系不算太远的堂舅,这就是大唐帝国的优良传统,肥水不流外人田,先便宜自家人再说! 李隆基为何会娶李显和韦后的外孙女为嫔,原因不得而知,但大抵逃不过见色起意这四个字。 在开元六年,三十三岁的李隆基迎娶十五岁的韦秀入宫。 这时候韦后、太平公主的势力已经被全部肃清,李旦也已经驾崩,李隆基独掌大权,没有任何人能够左右他选拔后宫的决定。 而李隆基依然置血缘关系于不顾,娶了这个比自己小十九岁的外甥女入宫为嫔,可见称呼他一声“老色批”丝毫不冤。 这韦秀性格和顺,逆来顺受,可能因为是近亲结婚的缘故,先后给李隆基生下了两个女儿,都先后夭折,从那以后就失了宠。 李隆基此番之所以忽然想起将失宠了近二十年的韦氏擢升为妃子,原因自然就是因为她性格和顺,即便发现了自己和杨玉环偷情,也不会产生不满,甚至还有可能帮助自己遮掩。 “多谢诸位姐妹的祝贺,妹妹要去兴庆宫伴驾了。” 本来就不善于跟人交流的韦顺妃在敷衍完了祝贺的女人之后,匆匆坐上马车,先由太极宫赶往大明宫,再顺着夹墙由大明宫赶到了兴庆宫。 但李隆基只是简单的和韦氏寒暄了几句之后,就把她安排在长庆殿居住,今晚根本没有宠幸的意思。 此刻的李三郎心里,满脑子都是杨玉环,恨不得马上就跳到后天。 第135章 吃瓜吃到了自己头上 今天的长安城依旧暂弛宵禁。 李瑛傍晚来到诗馆,在李白、岑参、崔颢、王之涣等人的陪伴下举杯共饮,他发现诗馆里又多了一员大将。 “庶民高适,今年三十三岁,渤海蓨县人。” 身材魁梧,长相忠厚的高适抱拳施礼,态度恭敬。 “将门之后,能文能武,好好干,寡人相信高达夫将来定然能够出人头地!” 李瑛勉励了高适一番,给他定了每月五两银子的月俸,让他跟着李白好好混。 比起面前的李白、崔颢等人,高适的政治智慧明显高出好几个等级。 他也是唐朝诗人中官职最高的之一,巅峰时期官拜剑南西川节度使,后来进入长安担任刑部侍郎、散骑常侍、加青银光禄大夫、赐爵渤海县侯,官至正三品。 李瑛相信,如果将来自己有幸掌权了,高适、颜杲卿这些有才之士,都会成为自己手中的利器。 当然,仅靠这些人还远远不够,李瑛知道自己必须趁着李隆基沉醉在温柔乡里的时候,加大力度笼络党羽,只有不断的增强实力,将来才有坐上龙椅的机会。 在诗馆小酌了一个时辰,李瑛乘坐马车返回了太子府。 虽然薛柔等人都有了身孕,但也不能让她们一直独守空房,于是李瑛今晚睡在了薛柔的别院。 一番温存之后,薛柔躺在男人怀里,忧心忡忡的道:“二郎,我今天回娘家,听阿爷说朝中私下里都在议论一件事情。” “何事?” 虽然李瑛能够猜到妻子要说什么,但还是先耐着性子询问。 薛柔道:“阿爷听翰林院的人说,圣人昨晚召寿王妃入宫,惠妃娘娘得知后跑到温室殿撒泼,惹得圣人龙颜大怒,杖毙了二十多人。” “此乃流言蜚语,不必相信!” 李瑛不想跟薛柔解释太多,吩咐她闭眼睡觉。 薛柔又道:“妾身今天让嫂子打听了,说是右骁卫大将军苏庆节家里有个六娘,今年十七岁,尚未许配人家……” “呵呵……” 李瑛笑笑,“邢国公苏定方的孙女?右骁卫大将军的女儿,这可是将门之后,圣人怎么会答应这桩婚事?你要是真想给我纳妾,那就多打听打听五品官员家里的女儿……” 薛柔却是不肯罢休:“二郎别管了,我先托人摸摸苏家六娘的意思,我小妹与她关系不错。若是苏六娘有这个意思,再想办法游说圣人。” “难得爱妃如此用心,夫君先在这里谢过你了。” 李瑛心中感激不已,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贤内助? 她真要是能促成了这一桩婚事,让苏庆节变成了自己的岳父,那自己的太子党可以说是如虎添翼。 右骁卫是十六卫中兵力最强盛的一支,在全国各地隶属右骁卫的兵马总共五万余人,接受大将军苏庆节的节制,还在长安城外的骊山驻有八千军队,拱卫长安。 虽然李瑛并不看好这桩联姻,但薛柔既然这么上心,那就让她帮着张罗便是,万一成了呢? “爱妃为了孤煞费苦心,孤也得有所表示才行……” “怎么表示?”薛柔娇笑。 “降雨。” “不行呐,妾身有孕……” “已经一月有余,无妨,寡人动作小点。” “唉……你这贪吃的猫!”薛柔无奈,“看来给二郎张罗晚了。” 次日。 李瑛刚吃完早膳,就有宦官前来传达圣人口谕。 “圣人有旨:淑妃韦氏,贤良淑德、温顺和善,后天正值生辰,特着太子妃薛氏以及诸王妃前往兴庆宫花萼相辉楼为韦妃庆生,钦此!” 听完圣谕之后,李瑛心中不由得连叫“卧槽!” 没想到吃瓜竟然吃到自己头上来了,李三郎这老色批竟然召自己的媳妇进宫,他想干嘛? 幸好圣谕里说了,除了薛柔之外,其他诸王妃也要去兴庆宫给韦妃贺寿,那倒不用担心李隆基丧心病狂的打自己媳妇主意…… 薛柔倒是没当回事,毕竟这是以圣谕的形式公开传达的,不怕李隆基有什么坏心思。 李瑛吃饱喝足后乘坐马车出了门,花了半个时辰抵达了皇家戏苑。 “李三郎这段时间把心思都用在杨玉环的身上了,我得抓住机会拉拢几个人。” 为了掌握每天都有哪些重量级的大佬来戏苑看戏,戏苑的曹班主按照李瑛的吩咐做出了规定,如果想要预定“大观楼”的雅间,必须提前送帖子预约,才能予以保留。 这样的话,未来几天都会有哪些官员来“皇家戏苑”看戏,李瑛就可以掌握的一清二楚。 看过这几天的帖子之后,李瑛知道今天有两个重要人物来戏苑看戏,一个是少府卿刘君雅,当朝从三品;另外一个就是京兆少尹韦陟,正四品。 所以,李瑛今天早早的来到戏苑,打算和这俩人套套近乎,争取把他们笼络进自己的太子党。 之所以把目标瞄准这两人,那是因为刘、韦都是四十出头的年龄,仕途有很大的上升空间,前进一步很可能就成为六部尚书的候选,所以这种人相对容易拉拢。 而且,明眼人现在都能看得出来,身为太子的李瑛正在逐渐起势,圣人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抵触他。 如果现在倒向太子,将来他顺利的登基继位,那么作为天子元从,两人都有极大的希望入阁拜相。 再一个,这两人的人品也算正直,在诗歌方面都有一定的造诣,对李瑛颇为推崇,因此李瑛才瞄上了这两个当朝大员。 至于笼络武将,李瑛现在想都不敢想。 拉拢级别太低的校尉、都尉没什么用处,手握兵权的大将军又不见得会卖自己面子,而且这是李隆基的逆鳞,最好不要轻易触碰。 李隆基这只老虎现在只是暂时打盹,不要以为他没了爪牙,一旦他张嘴咆哮,一口就可以把自己吞的连骨头都不剩! 刘君雅和贺知章私交不错,因此李瑛早早的派人把贺知章请了过来,让他与刘、韦二人偶遇。 “呵呵……真巧啊,刘少府今天也来看戏?” 在大观楼等了一会的贺知章,见到刘君雅一进门,就笑呵呵的起身寒暄。 刘君雅对将近八十岁的贺知章执晚辈礼,作揖道:“见过贺监,想不到你也在此。” “难得休沐三日,老朽发誓要看个够!”贺知章笑道。 刘君雅羡慕不已:“贺监住在戏苑隔壁,溜达几步就过来了。” 贺知章邀请刘君雅到自己的包间里喝茶闲聊,说话的功夫,京兆少尹韦陟也走进了大观楼。 “那位不是韦少尹吗?” 贺知章笑着指给刘君雅,并派出自己的仆人邀请韦陟上来喝茶。 “真巧啊,没想到贺监与刘少府都在此处。”韦陟拱手施礼。 贺知章道:“大观楼今天人太多,咱们干脆换个单独的戏厅算了,两位意下如何?” 今天是千秋节的第三天,外地进京的官员都还没有离开,因此大观楼里人满为患。 对于贺知章的提议,刘君雅和韦陟一口答应下来,询问过戏苑的主事,来到了一个名为“荆州”的戏厅。 贺知章故意对戏苑的胥吏说道:“太子何在?你就说老朽过来看戏了。” 片刻之后,李瑛来到荆州厅,如沐春风的对三名当朝重臣施礼:“呵呵……寡人还以为只是贺监自己来了,没想到刘少府、韦少尹都来了,那寡人就把戏苑的当家名伶陈长生喊来表演。” “多谢殿下关照!” 韦陟与刘君雅俱都有心结交太子,当下心照不宣的施礼致谢。 于是,在当朝太子的陪伴下,三位朝廷重臣一起在戏厅里看了一个时辰的戏。 时值中午,李瑛热情挽留:“戏苑的庖厨已经备好午宴,还望两位爱卿共进午餐。” “多谢殿下款待!” 两人也不推辞,跟着李瑛走内部通道一起来到了后院的待客厅。 当下宾主尽欢,推杯换盏,聊得很是投机,刘君雅和韦陟就差挑明我们日后唯太子马首是瞻这句话了。 唯恐被李隆基的耳目察觉,这场小型酒宴一个时辰后便结束了,毕竟韦陟和刘君雅不像贺知章、李适之那样有诗人的身份作为保护,还是小心为妙。 “殿下他日若有需要直管吩咐,臣等告辞。” 刘君雅和韦陟一起作揖告辞,顺着内部通道返回戏厅,然后各自离开了戏苑。 贺知章就住在隔壁,直接走戏苑的后门便能回家。 李瑛回到书房,心中暗自开心。 获得了一个从三品、一个正四品官员的支持,太子党可谓如虎添翼,虽然暂时还不能抗衡惠妃党和奸相党,但却也已经形成了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嘿嘿……希望三郎跟玉环继续两情相悦,多给我一些发展时间!” 第136章 这女人是刺客! 皇家戏苑的隔壁就是“汪记百货”。 只因位于毗邻天街的开化坊,故此这座店铺也成了汪伦手下八个店铺之中生意最火爆的场所。 今天虽然已经是千秋节的第三天,但是前来抢购西瓜的顾客依旧络绎不绝。 一斤西瓜三十文,价格虽然不菲,但比起荔枝来还是便宜了许多,因此消息传开之后,长安附近的有钱人也纷纷涌入京城抢购。 汪伦今天亲自来到开化坊分店坐镇,指挥三十多个伙计殷勤的招揽顾客,称重收钱,忙的不亦乐乎。 晌午过后,购买西瓜的顾客稍微少了一些。 只见一个年约十五六岁,身材窈窕修长,肌肤胜雪,青丝若瀑,一双眼睛如同秋水,双眉弯弯,鼻梁精致,唇若涂丹的少女领着两个婢子出现在了百货铺门前。 排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之后,终于轮到了少女三人,甜甜的道一声:“刘掌柜,给我们挑三个西瓜,要大的。” 刘掌柜是开化坊本地人,汪伦用五千钱的月俸高价聘请的,听到招呼立马满脸堆笑:“原来是沈姑娘,回去替我向大娘问好,已经有些日子没有看她舞剑了。” “好的,刘掌柜,珍珠一定把话带到。” 沈珍珠甜甜的一笑,惹得周围的男人纷纷投来垂涎的目光。 伙计们麻利的过秤,然后由刘掌柜算账:“总共三十七斤,每斤三十文,总计一千一百一十钱,零头免了,珍珠姑娘付一贯钱即可。” “让开、让开!” “都滚开、不想死的赶紧让路!” 就在这时,开化坊的街道上响起一串气势汹汹的叱喝声。 只见五六十名侍卫簇拥着一个骑着黑马,穿着赤色蟒袍,头戴青色幞头,年约二十,耳朵如鼠,鼻孔上翻,长着一双小眼睛的皇子嚣张跋扈的直奔皇家戏苑。 马上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李隆基的儿子,天子家里的十六郎,永王李璘。 “呸……仗势欺人之辈!” 沈珍珠悄声骂了一句,付了一贯钱带着两个婢女转身离开,“咱们走!” “给老子站住,你们几个女人瞎眼么?” 永王府的侍卫看到几个女人蔑视自己的威风,顿时就不干了。 “天子脚下,你让我站住,我就站住么?” 沈珍珠报以轻蔑的眼神,一手拎着一个西瓜,丝毫不理会怒目相向的侍卫。 “给我拿下!” 侍卫头目勃然大怒,一个饿虎扑食冲了上去。 沈珍珠身体转动,轻飘飘的避开了对方这一扑,同时右脚一钩,登时将这名头目绊倒在地,在众目睽睽之下跌了个狗啃泥。 “我看你这贱货找死!” 侍卫头目脸上登时挂不住,“呛啷”一声,佩刀出鞘。 沈珍珠一个箭步退出丈余,双掌一错,摆出防御姿态:“本娘子已经让你了,你再咄咄逼人,休怪我不客气!” 侍卫头目丝毫没有把沈珍珠放在眼里,招呼左右帮忙:“兄弟们,拿下这个冲撞殿下的疯婆娘!” “且慢!” 永王李璘看见沈珍珠的模样,顿时两眼放光,策马向前叱喝一声。 沈珍珠挑眉:“这位大王还算通情达理,你的侍卫太跋扈了。” 李璘色眯眯的打量着沈珍珠,奸笑道:“小娘子,本王可以不抓你,但你必须先向本王认罪。” “认罪?” 沈珍珠一脸莫名其妙,“我好端端的走在街上,是你手下的侍卫上来就骂我打我,还要拔刀行凶,我何罪之有?” “你偷本王的瓜了!” 李璘指着沈珍珠手里的两个西瓜,煞有介事的说道。 “呵……” 沈珍珠顿时无语了,“我还以为这位大王是个讲理之人,没想到比你的爪牙还要蛮横。这是我方才花了一贯钱买的,何时偷了你的瓜?” 李璘道:“本王何时卖你瓜了?” “我从汪记百货买的,干你何事?” 沈珍珠算是看出对方故意找事了,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王爵,但总归不是自己惹得起的,还是赶紧离开为妙。 “灵儿、双儿,我们走!” 看到对方想走,李璘自然不会放过,喝令侍卫拦住去路:“偷了本王的瓜还想离开?来人,给我抓回府去,家法伺候!” 七八个如狼似虎的侍卫立即上前将沈珍珠三人围住:“跟我们去一趟永王府!” 沈珍珠方才知道这个丑八怪是李隆基的儿子,当今的十六皇子,顿时有些忧心如焚,急忙对躲避到街道两侧的顾客求援。 “诸位,大伙都看到了,小娘子我的西瓜是从汪记百货花钱买的,这位大王却说我是偷得他的,天下哪有这样仗势欺人的道理?” 周围众人畏惧于李璘的权势,无人敢站出来说话,这更加助长了李璘的嚣张气焰。 李璘冷哼道:“整个汪记百货的西瓜都被本王买下来了,你不经过本王的同意便擅自取瓜,那便是偷!” 就在这时,身穿白衣的汪伦走了出来,抱着折扇施礼:“永王殿下,庶民乃是汪记百货的东家,我怎不知这些西瓜被你买下来了?” 李璘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金子,扔在了汪伦面前:“现在知道了?” 汪伦赔笑:“不知道殿下想要多少西瓜,庶民差人送到你的府上便是,休要为难这位姑娘!” “啪!” 李璘手中的鞭子抽在了汪伦的脸上,顿时留下一条血痕,“下贱东西,你也配跟本王说话?” 汪伦强压着心中怒火,捂着火辣辣的脸颊道:“殿下虽然身份尊贵,但长安乃是天子脚下,也没有这样强买强卖的?这些西瓜,庶民不卖给殿下!” 李璘大怒,叱喝左右道:“来人,给孤把汪记百货砸了!” 他旁边一名四旬左右的管事用手掌捂着嘴巴提醒道:“殿下切勿冲动,听说这家店铺跟太子关系匪浅。” 李璘冷哼:“本王砸的就是汪记百货,凭啥他二郎可以经商获利,我们兄弟只能看着?小的们,给我砸了!” “喏!” 几十个侍卫答应一声,一个个摩拳擦掌的冲向店铺。 沈珍珠感觉是自己连累了汪伦,暴脾气上来,将手中的西瓜砸向李璘:“狗王,真是欺人太甚!” 李璘猝不及防,被西瓜砸在脸上,瓜皮瞬间裂开,鲜红的西瓜汁登时溅了满脸满身都是。 “这女子刺杀本王,给我拿下!” 李璘不怒反喜,抬起袖子擦拭了下脸上的西瓜汁,冲着身边的爪牙叱喝一声。 “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五六名侍卫佩刀出鞘,一拥上前,将沈珍珠围了起来。 沈珍珠顺势从旁边的一家店铺里摸起一把竹伞当做武器,与侍卫们对峙:“谁敢先上,我就先捅死谁,杀一个不亏,杀两个血赚!” 第137章 她是谁的部将? “殿下……不好了、不好了!” 李瑛正在书房里写戏本,突然就有汪伦的心腹前来求援,一脸心急火燎的样子。 “发生了何事?” 李瑛放下毛笔,蹙眉问道,难道有人到店铺里闹事,真是太岁头上动土,何人这么大的胆子? “店铺被砸了,东家被打了!” 年轻伙计捂着胸口,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还真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啊!” 李瑛将毛笔拍在桌案上,立马冲出书房:“伍甲、司乙,随我来!” “咻!” 伍甲吹一声口哨,立马有二十多名侍卫跟了上来。 李瑛刚走出戏苑正门,就看到“汪记百货”的牌匾被砸了下来,门前的西瓜被摔得七零八落,遍地都是鲜红的西瓜瓤,好似血流成河的战场一般。 围观的人群远远躲开,唯恐惹祸上身。 不远处,一个身穿紫色襦裙,身材高挑,相貌绝美的少女正拿着一把竹伞和五六个大汉对峙,脸上挂着一道清晰血痕的汪伦正在劝架。 而在大街中央立马横刀之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十六皇子,永王李璘。 “这少女是何人部将?居然如此勇猛,竟敢跟皇帝的儿子叫板……不过,这长得也太好看了?我喜欢!” “住手!” 李瑛背负双手,大步流星的上前叱喝一声,声如洪钟。 正在打砸的永王府侍卫认得太子,登时就被吓得面如土色,一个个停下动作,低着头聚成了一堆。 围攻沈珍珠的几个侍卫也不敢再造肆,各自收刀归鞘。 汪伦忍着疼痛对沈珍珠道:“这位姑娘不要担心,太子殿下来了!” “太子和永王一个爹,怎会帮我们?” 沈珍珠一脸担忧,悄悄对身边的婢子道,“灵儿,你快偷偷回家找我师父来帮忙,就说我遇见大麻烦了!” 李璘这才翻身下马,皮笑肉不笑的道:“二郎因何在此?” “请称呼寡人太子!” 李瑛怒视李璘,“十六郎,你纵容手下打砸商贾,欺负民女,意欲何为?” 李璘心中冷哼,面上却依然挂着笑:“太子殿下,这女子是刺客,你没看到他用西瓜砸我?要不是我躲得快,怕是就要被他砸死了!” “是他污蔑我偷瓜在先!” 沈珍珠忍不住,站出来辩解。 李瑛举手示意沈珍珠不要插话,继续盯着李璘道:“十六郎,这女子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她因何刺你?” “我这不正打算捉回府中审讯。” 李璘装模作样的擦了一下身上的西瓜汁,“二郎你看看,这女人差点把你弟弟砸死了,你不抓人,反而先审问我?” 李瑛继续逼问:“且不说这女子因何刺你,与汪记百货又有什么关系?你仗势欺人,损毁私人财物,已经触犯了大唐律法!” “这家杂货铺和她是同党!” 李璘强词夺理:“这女子的凶器就是杂货铺提供的,我的手下要寻找证据,对方负隅顽抗,冲突起来,才损坏了店铺。” 李瑛忍着愤怒,高声道:“李璘,寡人不知道你因何当街耍横,但念在兄弟一场的份上,你马上向这位姑娘赔罪,并赔偿汪记百货的损失,这件事情就算翻过去了。否则,孤现在就入宫面圣,将你的不法行为禀于圣人。” 李璘却是毫不让步,同样提高了嗓门:“李瑛,你如此袒护这个女刺客,莫非他是你的人?还是这杂货铺是你开的?我也正想面见圣人,问问父皇,如果你二郎能卖西瓜,我们其他皇子是不是也能卖荔枝?” 汪伦急忙站出来解释:“永王殿下休要误会,这百货铺是我的,我只是租种了太子殿下的职田而已。” “滚开!” 李璘手中马鞭高高举起,奔着汪伦就是一鞭子,“下贱人,这里可有你说话的份?” 李瑛跟着杜芳菲练习了两个月的剑术,身手已经颇为敏捷,手腕一翻就将身后伍甲的佩刀拔在手中,迎着李璘的马鞭挥了出去。 只听“咔嚓”一声,马鞭断为两截。 “敢当着储君的面伤人,你李璘真是目无尊长!” 李瑛没想到李璘丝毫不给自己面子,当即改变战术,先给他扣上一个罪名。 李璘针锋相对:“你身为储君,涉嫌经商,实在有辱宗室,我也要弹劾你!” 李瑛又气又怒,但一时间还真不能把李璘怎么着,论打架对方的人也不少,论身份他也不输自己多少,而且自己经商这件事的确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 李瑛灵机一动,又把一顶帽子戴在了李璘的头上:“十六郎,你逾制了,目无法纪!” “我哪里逾制了?”李璘不服。 李瑛指了指他身边的爪牙:“按照大唐律制,太子配四十八率,亲王二十四率,你身边这是带了多少人?” 李瑛话语的意思就是按照大唐的法律规定,太子出行身边最多可以配四十八名侍卫,而亲王最多只能配二十四名侍卫。 但眼前跟着李璘前呼后拥的随从至少五十人左右,明显的逾制了。 李璘马上反应过来,矢口抵赖:“他们之中有一半是家奴,是跟着我来买西瓜的。” 李瑛冷哼:“一个个腰悬佩刀,体型矫健,你跟寡人说这是家奴?” “伍甲、司乙、陆丙、齐丁?给孤将李璘的侍卫悉数拿下,寡人要面奏圣人,让大理寺、御史台彻查此事!” “喏!” 太子府四大侍卫一起拔刀,指挥二十多名侍卫刀指对方,“太子殿下有令,尔等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李璘见对方人少,态度强硬:“本王就算逾制,也用不到你管,自有父皇惩罚!小的们,谁敢动手,就给本王砍死他!” 李瑛今天出门只带了二十多名侍卫,此刻敌众我寡,真要当街厮杀起来,肯定是两败俱伤的局面,甚至还会给李林甫、武惠妃找到攻讦自己的借口。 “太子殿下、永王殿下请息怒,公孙离这厢有礼了!” 听到动静的公孙大娘出门查看,上前一问方知是自己的爱徒惹了祸,只能硬着头皮出来化解干戈。 让公孙大娘庆幸的是,永王在欺负沈珍珠,而太子似乎是在维护正义,心中不由得感激万分。 “咦……这个少女竟然是公孙大娘的徒弟,看她长得如此俊俏,十有八九就是我心心念念的沈珍珠了?” 李瑛有些出乎意料,没想到这个临危不惧的女中豪杰竟然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沈珍珠。 “原来是公孙博士,不必多礼!” 公孙大娘也算是有半个官身的人,李瑛拱手回礼,同时向沈珍珠投去友善的目光。 沈珍珠本来以为太子会帮着永王欺负自己,没想到他竟然为了自己和永王当街互怼,心中不由得感激万分,此刻正悄悄打量太子,撞上目光之后登时霞飞双颊,下意识的低下了头。 第138章 替父申冤 与太子见礼完毕,公孙离又接着对李璘作揖。 “永王殿下,这是我的关门弟子沈珍珠,绝对不是刺客。还望殿下看在公孙离的面子上,网开一面。” 李璘没想到这少女竟然是公孙大娘的徒弟,虽然她无权无势,但却是长安城的名人,和李龟年、张旭、吴道子等人交好,而且经常进宫表演剑舞,如果被她到处宣扬这件事,自己也绝对占不了便宜。 “原来是公孙大娘的徒弟,那这件事就是误会了!” 李璘借坡下驴,但对李瑛却是怒目相向:“二郎,我可以给公孙大娘一个面子,但你今天污蔑我的这件事没完!我一定会联合诸位兄弟向圣人弹劾你私自经商,辱没宗室!” 李瑛冷笑:“十六郎,你今日既然敢跟寡人翻脸,那也休怪我不客气!你今天扰乱秩序,损毁私人财物,欺凌民女,逾越礼制,寡人也会向圣人弹劾你!” 李璘狡辩:“我适才对公孙大娘说了,这是一场误会。我怀疑这女子是刺客,怀疑汪记百货铺是她的帮凶,因此才起了冲突。等大理寺调查下来,本王照价赔偿便是。” 话音落下,翻身上马,招呼随从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开化坊。 公孙大娘带着沈珍珠来到李瑛面前致谢:“太子殿下,多谢你仗义援手,否则小徒今天怕是惹上麻烦了。” “到戏苑里说话。” 李瑛热情的邀请公孙大娘前往戏苑做客,又对街上看热闹的百姓拱手道: “诸位街坊,永王违法乱纪,寡人一定会禀明圣人将他以法绳之,大伙儿都去忙自己的事情!” 熙熙攘攘的百姓这才敢吐槽李璘无法无天,同时夸赞太子仗义执言,不因为兄弟之情徇私包庇。 最后,李瑛又装模作样的安抚汪伦:“汪掌柜,你放心,寡人一定替你讨回公道。不过呢,你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向衙门报案,据实禀报。” “是、是……庶民马上前往县衙报案。” 汪伦点头哈腰的陪着演戏,随即亲自前往万年县衙门报案。 李瑛则带着公孙大娘与沈珍珠进了戏苑,穿过长长的走廊,一直来到后院书房。 “珍珠,快给太子殿下磕头。” 刚一进门,公孙大娘就催着沈珍珠谢恩,“若不是太子替你出头,你今天怕是要大祸临头了。” 沈珍珠“噗通”一声跪倒在李瑛面前,不由分说的磕了三个响头。 “民女这三个头感谢太子殿下拔刀相助,帮我化解了永王的诬陷。” 说完之后,沈珍珠又给李瑛磕了三个头:“这三个头是求太子殿下帮我父亲洗刷冤屈,若是家父能够沉冤得雪,民女愿在太子身边做牛做马,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沈娘子快快请起!” 李瑛急忙起身把沈珍珠拉了起来。 触手之处,她的手掌不算太细腻,可能是整天练武的缘故,但手指却非常的纤细好看,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处子幽香,让人心旷神怡。 公孙大娘叹息一声:“唉……你这丫头整天心心念念的替你父亲洗刷冤屈,你对太子殿下说说也好。” 就在这时,吉小庆奉上茶水,李瑛招呼公孙大娘师徒落座。 沈珍珠无论如何都不肯:“太子殿下请坐,小女站着叙述便是。” 当下,李瑛与公孙离对坐喝茶,听沈珍珠把她父亲的冤屈道来。 案子并不复杂,原来沈珍珠的父亲名叫沈易直,在担任吴兴县丞的时候发现县令张春喜贪污赋税,于是写信向上司湖州刺史张均举报。 没想到,最终的结果却是沈易直被判了个诬告,甚至还被从湖州来调查的官吏从家里搜出数百两黄金,因此判了流放岭南,家产充公。 “我父亲为人正直,绝对没有贪墨一文钱,那些金子都是张均和张春喜合伙诬陷我阿爷的。请太子殿下为我阿爷做主,只要能还他清白,珍珠愿在太子殿下身边持帚执巾。” 沈珍珠把父亲的冤屈说完之后,再次磕头。 “沈娘子快快起来,既然寡人知道了这件事,一定设法帮你父亲洗刷冤屈。” 听完沈珍珠的故事,李瑛已经完全可以断定她就是历史上那位充满了传奇色彩的沈皇后,现在她主动送上门来,岂能让美人失望? 李瑛握着沈珍珠的双手,将她从地上搀扶起来。 “你说的这个张春喜现在已经升任户部右侍郎,而且是李林甫的得力爪牙,要想帮你父亲洗清冤屈,必须从长计议。” “珍珠知道。” 沈珍珠点头,“我知道张春喜现在位高权重,只要太子肯帮忙,珍珠相信家父迟早会沉冤得雪。” 其实沈珍珠有句话没说,她一直在寻找机会刺杀张春喜和张钧。 只是公孙大娘看出了她的意图,再三告诫她不要冲动,让她相信朝廷早晚会还沈易直公道,所以沈珍珠一直克制着心中的仇恨。 李瑛继续道:“你说的这个张均应该是前宰相张说的儿子,他目前调任扬州刺史,虽然不在朝廷,但属于上州刺史,职位显赫,要扳倒他需要足够的证据才行。” “只要太子殿下肯帮忙,我阿爷就有洗刷冤屈的希望!”沈珍珠开心不已。 李瑛提出了个请求:“开元诗馆的李太白等人久仰公孙大娘之名,寡人今天请他们来,一睹大娘的风采如何?” “我也久仰谪仙人的大名,如果能够一睹李太白的风采,三生有幸。” 公孙大娘投桃报李,盛赞起太子手下的诗人。 “既然如此,寡人便带大娘去一趟诗馆,给李白、崔颢他们表演下你的剑舞。” 李瑛当即命令伍甲等人准备马车,与公孙离、沈珍珠师徒共乘一车,前往开元诗馆。 同时派遣诸葛恭前往李适之家中邀请他来赴宴,明日早朝还要依仗这位大佬率领御史们弹劾李璘,今天必须今天让他开怀畅饮。 同车共乘,一路上李瑛忍不住悄悄打量公孙离师徒。 只见沈珍珠青春靓丽,充满了少女的活力。 公孙大娘成熟稳重,风韵犹存,浑身散发着优雅的味道。 当真是梅兰竹菊,各擅胜场。 得知太子把公孙大娘带来表演剑舞,诗馆的诗人们兴奋不已,李白带头施礼。 “久闻公孙大娘之名,今日一见,足慰平生!” 崔颢、岑参、王之涣、高适等人也是兴奋不已,纷纷表示看完公孙大娘跳舞之后,一定要赋诗一首。 开元诗馆的庖厨当即忙碌了起来,很快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宴。 不多时,受到邀请的李适之欣然前来赴宴。 李瑛当即把李璘今天的所作所为对李适之大致的讲了一遍,最后拱手道:“永王纵容爪牙打砸商贾店铺,欺凌民女,逾越礼制,冲撞储君,明天就有劳县公出头了。” 李适之抚须沉吟:“永王做事如此冲动,莫非背后有人挑唆?” “不管是谁挑唆的他,既然李璘跳了出来,那就要把他的嚣张气焰打下去!否则寡人威望何存?” 李适之拱手道:“殿下放心,明日早朝,我们御史台必然全力弹劾永王!” 第139章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在李白的安排下,诗馆里的婢女排着队,把各种美味佳肴端上了筵席。 “诸位,难得大名鼎鼎的公孙大娘来咱们诗馆做客,大伙开怀畅饮,不醉不归。” 李白身为开元诗馆的馆丞,俨然以东道主自居。 李瑛坐在中间位置,御史大夫李适之坐在次席,公孙大娘与沈珍珠偏下一点位置,李白则率领着崔颢、岑参、王之涣、高适等诗人在下面作陪。 酒过三巡,公孙大娘起身舞剑,李白则拍打羯鼓相和,端的是剑气如虹,鼓如奔雷。 等公孙大娘表演完了,李白又起哄让沈珍珠表演:“太子殿下今日帮了沈娘子大忙,你岂不是应该表演一段剑舞,以作答谢?” “那就献丑了!” 沈珍珠也不扭捏作态,接过师父的宝剑,来到筵席中央翩然起舞,“还请太白先生为我击鼓!” “好!” 当下李白再次敲打起羯鼓,鼓声雄壮。 沈珍珠剑舞翩跹,银光闪烁,时而矫若游龙,有时翩若惊鸿,当真是风华绝代,一舞倾城。 李瑛不由看的痴了,瞬间体会到了李隆基看到杨玉环的那种感觉了,心中暗自发誓:“好一个沈珍珠,你这女人,我李瑛要定了!” 长安城今天依旧暂弛宵禁,众人开怀畅饮,一直到深夜方才结束。 看的出来,公孙离今天很高兴,嘴里一个劲的念叨:“能和我们大唐的诗王、诗仙共饮,实在是人生一大乐事,只可惜李龟年不在此处。” 李白道:“改天咱们到城北李龟年的庄园去痛饮,欣赏一番长安城外的秋景。” 公孙离道:“若是太子殿下去,我便去。” “哈哈……都说公孙大娘心如铁石,眼里没有男人,你这是看上太子殿下了么?”李白一边送客,一边开玩笑。 公孙离大笑:“李太白莫开玩笑,我公孙离还有自知之明。不过一个卖艺的,何德何能敢起这个念头?” “那不一定,我看大娘也是风韵犹存嘛!” 喝的醉醺醺的李适之也跟着插科打诨,开起了玩笑。 相比之下,李瑛喝的并不多,目前处于微醉的状态,听了几个人的玩笑未置可否。 “寡人已经三个多月没有出城了,既然李白说了,咱们改天便去城北看看秋色。” 来到诗馆门口,李适之乘坐轿子回了家,公孙大娘师徒则依然乘坐李瑛的马车回家。 李白挥手作别的时候不忘起哄:“大娘,我听说太子妃、良媛她们都有了身孕,你今晚干脆跟着太子一起去十王宅算了……” 公孙离在车上大笑:“李太白,你可是诗仙啊,怎么像个媒婆一样絮絮叨叨?” “哈哈……这一桩媒如果做成了,当可传为一段佳话……” 当马车走远的时候,李白还在喋喋不休,自得其乐,却没发现身边的崔颢、岑参等人早就溜之大吉。 大概两炷香的功夫,李瑛的马车在开化坊门口停下,公孙大娘师徒下了马车。 “殿下身份尊贵,寒舍简陋,公孙离就不挽留了。”公孙大娘抱拳送行,“太子慢走!” 沈珍珠跟着抱拳:“殿下慢走,切莫忘了珍珠今日所托!” 李瑛从马车里探出头来,朝沈珍珠莞尔一笑:“珍珠姑娘请放心,孤一定会替你父亲主持公道。” 马车粼粼,队伍继续前行,一直走到东市再向北拐,用了半个时辰方才返回了太子府。 李瑛刚进家门,薛柔就来到跟前,悄声说道:“殿下,五郎在书房里等你,说有要紧事情相告。” “孤去与他相见。” 李瑛当即带着吉小庆直奔书房。 距离李瑛和李琚发生龃龉已经过去了半年,诸位皇子逐渐淡忘了这场冲突,所以李瑶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刻意与李瑛保持距离。 在外人看来,毕竟是亲兄弟,时间长了关系有所缓和才符合人之常情。 鄂王李瑶正在吃西瓜,看到李瑛回来了,便抱怨起来:“二哥真是快活,今晚又跟谁去对饮了?看看你五弟,独自在家里吃着西瓜,好生可怜。” “再忍几年。” 李瑛拍了拍李瑶的肩膀,坐在他旁边一起吃瓜:“五郎有何要紧事情?不是又来找你二哥要钱的?” “二哥小瞧我了,上个月你差人送来了一百万钱,我们鄂王府至少能花半年。” 李瑶将啃的精光的西瓜皮丢进竹篓,拿起手帕擦拭了下嘴唇:“听说二哥今天与十六郎起了冲突?” “何止是冲突,双方侍卫差点大打出手!” 李瑛气得一拳砸在桌案上,“连李琩都不敢正面得罪我,这个丑八怪竟然敢跟我跳脚,看二哥明天如何收拾他!” 李瑶悄声道:“李璘正在四处串门,拉拢其他兄弟一起弹劾你。” “弹劾我经商?” 李瑛早就料到了李璘会使这一招,“他都是鼓动了谁?” 李瑶道:“为了套李璘的话,我假装支持他弹劾你。据李璘所说,大郎、十二郎、十三郎都答应了帮他,明早都会跟着他去兴庆宫,向父皇弹劾你私自经商,辱没宗室。” “弹劾我?那就各个击破!”李瑛报以轻蔑的冷笑,“五郎你回家,愚兄现在就去挨着拜访这几个兄弟。” 李瑶表示赞成:“想要堵住他们几个的嘴,就多送一些金子。李璘是存心和你作对,但大郎他们却是眼红你赚了大钱。” 李瑛对此表示理解。 毕竟都是李隆基的儿子,别人都在苦哈哈的过日子,一月只能领到两三万钱的月俸,而自己卖一天西瓜就入账九百万钱,换了自己也会眼红! 李瑶当即起身告辞,从侧门悄悄离开了太子府。 李瑛接着命诸葛恭前往位于道正坊的秘密金库,连夜取三百两黄金回来。 诸葛恭马上乔装成商人,伍甲、司乙扮作仆人随行护卫,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出了门。 过了大概一顿饭的功夫,诸葛恭背着一个牛皮褡裢返回了太子府,打开之后,里面赫然正是金灿灿的元宝,总计六十锭。 “这可是三百万钱呐,够咱们太子府一年的支出了。”诸葛恭有些不舍。 李瑛笑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钓鱼还需要鱼饵呢!” 当即命令诸葛恭将黄金分成三份,今天晚上要连夜给庆王李琮、仪王李璲、颍王李璬送去。 既然他们因为钱财而眼红,那就用钱财收买他们,只有李璘这个丑八怪必须狠狠地打击他,才能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第140章 有钱能使鬼推磨 被李璘一阵洗脑,李琮有些火大。 凭啥自己吃苦受穷,他李瑛赚的盆满钵满? 必须借着李璘挑头的机会狠狠地弹劾李瑛,如果能动摇了他的太子之位才好! 李璘走后,李琮在书房里写起了弹劾书,争取有备无患,上了大殿之后有理有据。 就在这时,门童来报:“太子殿下门外求见。” 李琮吃了一惊,第一反应就是自己跟李璘明天弹劾他的事情泄露了! 但事已至此,李琮也只能硬着头皮相见,反正今晚得罪他和明早只差了一个晚上而已! 寒暄过后,李琮把李瑛带进了客厅,一脸戒备的问道:“夜色渐深,不知二郎所为何来?” 李瑛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明来意:“特来给大郎送钱。” 然后拍了下手掌,等候在院子里的诸葛恭便把一小型的木箱抱了进来,打开之后,里面赫然正是二十锭黄澄澄的元宝。 “每锭五两,总共一百两,大郎请笑纳。” 李瑛莞尔一笑,推到了李琮面前。 李琮戴着青铜面具,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明显的呼吸急促了许多。 “二郎,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瑛笑着解释:“我经营戏苑赚了不少钱,让十六郎红了眼。但有件事情我还没来得及告诉诸位兄弟,我赚了钱大伙都有分红,这一百两金子就是大郎一年的分红。” 按照宗室律制,李琮每月的薪俸为两万钱,一年仅仅只有二十四万钱。 虽然李琮还有禄米、职田等其他收入,但这一百万钱绝对不是小数目,登时就让他动了心! “呵呵……这、这有点受之有愧啊!” 李琮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早知道这样就不该答应十六郎了,也不知道李瑛是否知道自己和李璘合谋的事情? 李瑛继续道:“大郎放心,除了咱们兄弟们都有之外,父皇拿了最大的分成。” “分多少?”李琮忍不住问道。 李瑛伸出了五根手指:“一年这些。” “五百两?” “五千两!” “咳……” 李琮隐藏在面具下的脸庞忍不住一阵抽搐。 李瑛继续道:“十六郎今天在街上欺男霸女,逾越礼制,还顶撞我这个太子。这都不重要,他说要怂恿诸位兄弟明日一起弹劾我,请圣人关闭戏苑…… 呵呵,我倒是不打紧,每年刨除圣人的五千两黄金,再给兄弟们分一分,我也就剩下三四百两,如果辱没了咱们宗室,那就关了,只要圣人高兴就好!” 李琮的脊背上不由得渗出了汗珠。 卧槽,差点被李璘这丑八怪害死,连皇家戏苑的底细都没摸清楚,就嚷嚷着弹劾太子,这不是找死吗? 差点被他带到沟里去了! 李琮当即大发雷霆,拍着桌案道:“十六郎真是无礼,国家层面上,二郎是君,他是臣。兄弟情面上,他是弟,二郎是兄。他不法在先,还要弹劾你,真是岂有理! 开设戏苑也是圣人同意的,可以弘扬文化,展示国粹,何来辱没宗室之说?二郎放心,明日早朝,愚兄肯定帮你弹劾十六郎!” 李瑛起身抱拳:“有大郎这句话,二弟就放心了,为了父皇与诸位兄弟,这戏苑还要好生经营。” “必须开!” 李琮挥拳,“谁敢说关闭戏苑,我李琮第一个不答应!” 李瑛又道:“还有件事情需要大哥保密,戏苑刚营业一个月左右,去掉父皇的分成,还能剩余多少不得而知。因此小弟优先保证大哥的分红,其他兄弟的分成可能会略有浮动。” “二郎放心,今夜之事,愚兄保证不会对任何人提起一个字。”李琮拍着胸膛做了保证。 “时辰不早,小弟告辞。” 李琮亲自把李瑛送出门,心满意足的找妻妾炫耀去了。 离开庆王府之后,李瑛又先后拜访了老十二仪王李璲、老十三颍王李璬,各自送上一百两黄金收买人心,接着使用相同的措辞,叙述了自己今天和李璘的冲突。 李璲和李璬的反应几乎和李琮一样,先是愤怒,抱着和李瑛撕破脸的态度。 然后,听说李瑛是来送钱的,就有些惭愧莫名…… 再然后,听说皇家戏苑最大的受益者是李隆基,每年能分五千两黄金,顿时吓得目瞪口呆,背上直冒冷汗。 同时,在心里对李璘咒骂不已,恼怒差点被他带进了阴沟里! 最后,矛头一致对准李璘,批评他目无尊长,逾越礼制,明天一定要帮着二哥弹劾他。 李瑛起身告辞,出门前不忘叮嘱对方,不要泄露了消息,别人一年能拿五十两就不错了,给你一百两是因为咱们兄弟关系铁。 只把李璲和李璬高兴的像鸡啄米一样点头:“二哥只管放心,日后谁敢提关闭戏苑,小弟第一个不答应!” 回到太子府之后,李瑛心中暗自开心。 “有钱能使鬼推磨,古人诚不我欺啊!” 这是第一次利用钱财拉拢人心,简直是一件无往不利的大杀器。 李瑛现在相信了一句至理名言:金钱能搞定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事情,如果搞不定,那就是筹码不够! 而与此同时,李璘也在家中与咸宜公主密谋。 太子和亲王当街嘴炮,手下的人差点拔刀血拼,这样劲爆的消息迅速传遍了长安,各种流言甚嚣尘上。 有人说两人是因为分赃不均,有人说两人是为了争抢公孙大娘的徒弟,还有人说是为了争抢公孙大娘,反正各种版本数不清楚…… 汪伦甚至跑到万年县衙报案。 万年县令卢有邻接到报案顿时头大,永王损坏商贾财物,又和太子刀剑相向,让自己一个小小的县令怎么办案? 他立马跑到相府禀报了李林甫。 李林甫马上意识到这是一个打击太子的好机会,正好可以利用李璘蛊惑其他皇子一起攻讦李瑛。 毕竟树大招风,同样都是李隆基的儿子,天天看着李瑛像划拉树叶一样赚钱,其他皇子没有情绪才怪! 于是李林甫马上给咸宜公主写了一封书信,让她出面前往李璘的府邸,请永王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 首先把所有成年皇子都挨着游说一遍,利用他们的眼红心理,说服他们明天一起弹劾李瑛私自经商,人越多越好。 明天早朝之上,只要李璘能够发难,宰相党和惠妃党都会站出来支持他,就算不能一举扳倒李瑛,也能把这个皇家戏苑给他关掉! 李林甫深知这个戏苑对于李瑛起了难以估量的帮助,他利用官员们进出看戏的机会,每天都在接触文武百官,天知道他已经笼络了多少人? 李林甫的人不敢直接进入十王宅,但是咸宜公主却可以随便出入。 李璘接到李林甫的指示后大喜过望,让李果在家里等消息,他自己开始窜门游说。 经过大半夜的奔波,李璘喜不自禁,一边与咸宜公主对饮,一边洋洋自得。 “阿姐放心,经过小弟的活动,已经获得了大郎、五郎、十二郎、十三郎,再加上十八郎的支持,足够让李瑛喝一壶了!” 咸宜举起酒盅抿了一口:“嗯……把二十一郎也算上,有你们六七个表达不满,老……老爹肯定要慎重考虑,凭啥他李瑛一个人赚钱,其他人干瞪眼?” “嘿嘿……” 李璘发出一声恶狠狠的冷笑,“阿姐等着看好戏,这次就算二郎不倒台,也要让他剥一层皮!” 第141章 杀人诛心 天色很快亮了。 今天要跟李璘斗法,所以李瑛早早的起了床。 这个丑八怪胆敢当街挑衅自己,必须进行狠狠地打击,才能保证自己的权威。 我踏马的斗不过李隆基,还收拾不了你这个小比崽子? 尤其让李瑛恶心的是,这丑鬼竟然还打沈珍珠的主意,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你配吗? 李隆基将近三十个儿子,李瑛就没见过这么丑的,甚至有些怀疑这李璘到底是不是李隆基的亲生骨肉? 只可惜,这年头还没有dna检测技术,没法确定李璘和李隆基的血缘关系。 薛柔对昨天的冲突有些担忧,吃饭的时候柔声劝谏: “二郎,你不止是经营戏苑,还有肥皂、西瓜等买卖呢,万一被李璘抓住把柄,怕是有些难堪。我看还是让大郎调解一下,送他十两金子,化干戈为玉帛算了?” 崔星彩也有些担忧:“姐姐说的有道理,万一殿下经商之事引起轩然大波,被圣人加以禁止,咱们可就没了外快。你要实在气不过,就写诗骂他几句算了!” “你们都安心养胎,不用替寡人担心,孤这次非要把十六郎收拾的服服帖帖!” 李瑛一边飞快的喝着粥,一边斩钉截铁的说道。 匆匆吃完早膳,李瑛骑马直奔兴庆宫,伍甲、司乙等四十名侍卫随行护卫。 等李瑛到了兴庆门的时候,发现李璘已经到了。 而且,除了李璘之外,李琮、李璲、李璬、李琩,甚至老四李琰、二十郎李玢、二十一郎李琦等等几乎都到了。 不过,李琮、李璲、李璬等人都似乎刻意和李璘保持着距离,只有五郎李瑶和李璘谈笑风生,看起来关系亲近。 而李璘对李琮等人的举止完全理解,认为表现的不是很亲近,反而更能给李瑛一个措手不及。 只有两个亲王没到场,其中一个是三郎李玙。 据说他昨天改名叫李亨了,并且获得了圣人的批准,今天正在家里张罗着改名仪式。 另外一个没来的亲王则是老六荣王李琬,因为没有圣人的宣召,诸位皇子完全不用来兴庆宫,所以李琬直接缺席。 诸位皇子禁止参加朝议,所以大伙儿都在门口等着。 “哼!” 李璘远远看到李瑛到来,鼻孔朝天,拉着李瑶就走,“五哥,咱们离这小人远点!” 于是,两人远远的躲开。 李瑛下马后心照不宣的和李琮、李璲、李璬微微颔首,最后在李琩身边停下。 李琩心里还记着前几天盛宴上李瑛帮着说话,拱手道:“见过太子殿下。” “十八郎免礼!” 寒暄了几句之后,李瑛开门见山的道:“十八郎啊,今天晌午,诸位王妃要来兴庆宫给韦顺妃贺寿,你不回家帮弟媳收拾一番,在这里掺和什么?” 李琩登时面红耳赤,嗫嚅道:“听说昨天十六郎与二哥爆发了冲突,作为兄弟,我必须来劝劝你们……” 李琩这两天脑子里全都是杨玉环和李隆基的传闻,一个头两个大,根本不想来掺和今天的事情。 但是耐不住姐姐咸宜公主骂他,母亲武惠妃训他,李琩只好硬着头皮前来兴庆宫,准备跟着李璘一块弹劾太子。 李瑛压低声音道:“据说,诸位王妃进宫之后,可能要在花萼相辉楼住几天,你还是回家叮嘱下弟媳为妙。” “啊……” 李琩顿时变色,头也不回的钻进马车,在其他皇子一片诧异声中,绝尘而去。 李璘一脸懵逼,对李瑶道:“十八郎怎么回事,为何被二郎一句话就劝的临阵脱逃了?” 李瑶拍着胸脯道:“十六郎放心,有你五哥在,今天定然让李瑛这个小人不痛快!” “多谢五哥鼎力相助!”李璘感激不已。 诸位皇子本以为至少还得一个时辰,甚至更长的时间才能结束今天的早朝,毕竟这是千秋节休沐三天之后第一次开朝。 没想到天色还未完全亮,三三两两,身穿各色朝服的官员们陆续走了出来。 李瑛一脸诧异:“咦……今天的早朝为何结束的如此之早?” 李璘心中大喜,急着进宫弹劾李瑛,看到大理寺丞罗希奭从面前走过,抱拳施礼道:“罗寺丞,今日早朝为何散的如此之快?” 罗希奭是李林甫的爪牙,已经接到指示帮着李璘弹劾李瑛,当下无奈的摊手道:“圣人今天罢朝了。” “为何罢朝?” 李璘登时有些急眼,合着自己今天白准备了? 罗希奭道:“据内侍省的人说,圣人今天忙着给顺妃娘娘贺寿,所以罢朝一日。” 与此同时,李瑛也从京兆少尹韦陟的嘴里知道了早朝上发生的事情。 原来文武百官早早来到了兴庆殿等候圣驾,没想到苦等了半个时辰后,高力士过来宣布“圣人今天不来了,大伙儿散了!” “真是计划不如变化快!” 李瑛有些无奈,自己昨天的釜底抽薪白忙活了,看来还要再等一天才能收拾李璘这小比崽子! 自己可是花了三百两金子,才买通李琮、李璲等人帮着自己说话。 亲王和太子打官司,除了皇帝之外,谁敢裁决? 即便是李林甫也不敢出来接这烫手的山芋。 于是众亲王各自回家,李瑛则前往皇家戏苑办公。 …… 文武百官离开之后,李隆基开心不已,因为今天终于可以见到杨玉环了。 掐指算算,自从千秋节晚上一别之后,自己已经超过三十多个时辰没有见到她的影子了。 “力士,马上派人去十王宅催促各王妃,速速来兴庆宫为顺妃贺寿。” 李隆基一刻也不想多等,在南熏殿里来回踱步,让高力士派人去催促。 高力士无奈,只能答应下来。 “圣人,你先陪着顺妃娘娘去花萼楼等着,要让诸位王妃相信你是真心实意的为娘娘贺寿。” “好。” 李隆基无奈,只能带着浩浩荡荡的随从来到了花萼相辉楼。 韦顺妃早就在此等候多时,见了皇帝到来,起身施礼:“臣妾拜见陛下!” “平身。” 李隆基心不在焉的答应一声,便假装欣赏风景,爬到了五楼向宫外眺望。 花萼相辉楼是为了表彰宁王李宪把太子之位让给李隆基而修建,兄弟之间和睦友爱谓之“花萼相辉”,兄弟都才华横溢,称之谓“棠棣竞秀”。 花萼相辉楼位于兴庆宫的西南角,楼高五层,是一座集宴会、起居、娱乐为一体的综合性建筑,耗费了一亿多钱方才建成。 登上五层楼,可以看到兴庆宫的两个正门、东市,以及周遭几个几个坊市的全景。 等了大概半个时辰之后,逐渐有王妃继续抵达。 第一个来的是忠王妃韦氏、第二个就是庆王妃窦氏、第三个是太子妃薛氏…… 李隆基对这些儿媳妇完全没有兴趣,只想看到让自己日思夜想的杨玉环。 “圣人,寿王妃来了。” 高力士手中拂尘一指,便看到杨玉环从一驾马车中钻了出来,在十几个婢女的侍候下,携带礼物,袅袅婷婷的从金明门进了皇宫。 第142章 走后门 李隆基尽管很想马上就把杨玉环拥在怀中,倾诉思念之情,但众目睽睽之下也只能忍着。 酒宴设在花萼相辉楼的二楼。 让诸王妃诧异的是,除了这些儿媳妇之外,其他的九嫔、御妻、世妇们居然都没来。 李隆基对此给出的解释是:最近边关征战不休,钱粮靡费巨大,我们身为皇室,应当节约费用。但韦妃的生辰又不能不办,所以就由你们这些晚辈来祝贺。 反正不管其他儿媳是否相信,李隆基自个儿信了。 “开筵!” 随着李隆基一声令下,筵席开始。 今天只是个小型筵席,与前几天的千秋节盛宴自然无法相提并论。 甚至为了避嫌,李隆基都没让杨玉环当众跳舞,只是由“皇家首席音乐大师”李龟年弹奏了几首曲子,多少表示一下意思。 筵席结束之后,李隆基下了命令:“顺妃膝下无子,一个人寂寞无依,诸位王妃就不必回去了,留下来多陪伴爱妃几天。” 圣人下了命令,十几个王妃没办法,只能在兴庆宫里住了下来。 幸好花萼相辉楼足够大,每个王妃都有一个单独的套间,可以带着两到三名婢女下榻。 张宝善领了高力士的吩咐,让太子妃薛柔和庆王妃窦氏等人住在四楼,让寿王妃杨玉环以及年轻的永王妃、济王妃等几个人住在三楼。 而且杨玉环的房间还有一个后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走秘密通道下楼。 华灯初上,诸位王妃继续陪着韦顺妃吃酒,而李隆基以国事繁忙为借口没有来参加。 杨玉环草草喝了两杯酒,就捂着额头道:“娘娘,玉环不胜酒力,头痛不已,我先失陪了!” 韦顺妃一脸恬静,颔首道:“去,早点休息!” 杨玉环回到下榻的房间,急忙洗漱化妆,想起马上就要见到阔别了三日的李三郎,一颗心不由得怦砰直跳起来。 过了小半个时辰的功夫,杨玉环刚刚在性感的朱唇上抹了口红,就听到后门响起了“笃笃”的敲门声。 “娘娘,奴婢张宝善,奉了圣人口谕来接你去南熏殿交流舞技。” “来了。” 吱呀一声,杨玉环拉开了门,就看到了站在门前的张宝善。 为了保密,杨玉环只留下从娘家跟着陪嫁的婢子伺候自己,其他人全部安排到了偏殿住宿。 张宝善递给了杨玉环一件白色披风:“娘娘,请穿上这个。” 杨玉环接在手里,边穿边叮嘱婢子:“有人来敲门,就说我睡下了。” 婢子颔首:“知道了。” 杨玉环穿着白色披风,用毡帽盖住了三分之二的脸颊,跟着张宝善由密道走下花萼相辉楼,悄悄赶往南熏殿。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杨玉环出现在了李隆基的眼前。 不等李隆基开口,杨玉环就已经扑了上去:“圣人,玉环好想你……” 李隆基开心不已:“朕也想你,今晚你不用回去了,可以陪朕睡到天亮……” “嗯……” 杨玉环娇羞的低头,美不胜收,“妾身今夜是陛下的……” 李隆基拦腰将杨玉环抱起:“走,让朕仔细看看你。” “让妾身先给圣人跳个舞可好?” “人多的时候跳舞,独处之时,有些事比跳舞更有意思。” 李隆基抱着杨玉环大步流星的走到龙床旁边,温柔的将杨玉环放在了绣着金龙的锦被上。 “陛下……” 杨玉环嘤咛一声,霞飞双颊,“请把灯熄了可好?” “不好!” 李隆基断然拒绝:“这般倾国倾城的美人儿,不看个清楚,岂不是暴殄天珍?” 很快,龙床上的帷幔就晃动了起来。 …… 十王宅。 睡不着觉的李琩叫开了太子府大门,前来拜见李瑛。 他的内心现在充满了孤独感,他能感觉到母亲越来越不喜欢自己,姐姐越来越瞧不起自己,甚至就连陪了自己两年的爱妃今天晚上也不回来了。 这种感觉让李琩抓狂,无奈之下只能来拜访李瑛。 他现在才发现,自己一心想取而代之的二哥,竟然成了最关心自己的人。 “二郎,自从娶了玉环之后,每个晚上我们都同床共枕。”李琩端着茶盏感慨道,“她不在身边,我睡不着。” 李瑛笑笑:“慢慢就会习惯了。” 李琩蹙眉:“二郎这话什么意思?” “愚兄的意思是让你再纳一房妾室,等杨氏将来有了孩子,或者回娘家的时候好有个伴,她总不能时刻陪着你?” 李瑛端起茶壶,亲自给李琩斟满,“看你二哥,你嫂子不回来,我完全没影响,还有其他人等着你二哥宠幸呢!” “唉……” 李琩摇头,“我心里只有玉环,只是我现在心乱如麻。二兄,你说那些流言是真的吗?” “你指的说父皇与弟媳的事情?”李瑛明知故问。 李琩默默的点了点头。 李瑛道:“你都说是流言了,当然就是假的。” 李琩又道:“父皇今晚把儿媳留在了兴庆宫,二哥你就不担心吗?” “哈哈……” 李瑛大笑:“有什么好担心的,父皇是个如此正直的人。再说你嫂子也是知书达理,大家闺秀,愚兄有什么好担心的?” 李琩仿佛受到了鼓舞:“二哥说的是,玉环出自弘农杨氏,也是大家闺秀,我想她一定会有分寸的。” 俩人又闲聊了片刻,李琩也说不出什么有志向的话,翻来覆去的让李瑛猜测杨玉环此刻在兴庆宫做什么? 李瑛心中不由得偷笑,老色批的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说他此刻在做什么? 李琩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只能起身告辞。 当他回到家里的时候,才发现姐姐咸宜公主和杨洄正在等着自己回去。 经过了三天的休养,杨洄屁股上的淤肿已经消去了大半,因此便自告奋勇跟着老婆前来给李琩上课。 “你做什么去了?” 李琩刚一进门,坐在椅子上等候多时的咸宜公主就瞪着眼问道。 “我去找十六郎了。”李琩随口扯了一个谎。 咸宜公主大怒:“撒谎!十六郎方才来找你,你不在,他喝了一盏茶刚走。” 李琩顿时红了脸:“我说的是六郎。” 杨洄猜测道:“你不会去找李瑛了?” 既然被揭穿了,李琩干脆承认:“既然你们知道了,那我就不必隐瞒了,我就是去找二郎了。” “你找他做什么?”咸宜公主李果逼问。 李琩道:“问问圣人留玉环在兴庆宫做什么?” 咸宜公主大怒,拍着桌案怒斥:“混账东西,明天就要联合大郎他们一起弹劾李瑛了,你居然这时候跑去找他?” “我不想掺和这事了!” 李琩双手抱头,“我不想做太子了,我没这个本事!我连自己媳妇都守不住,我何德何能做太子?谁愿意弹劾谁弹劾,我不去!” 李果气得肚子疼,捂着胸口道:“你、你气死我了……气死我不打紧,难道你还想气死母妃吗?” “李瑛不是坏人,你们为什么要算计他?” 李琩感觉自己快要被逼疯了,双手抱头:“阿娘上次也说了,二郎都请求父皇册立她为皇后了,你们还要一起攻讦他,你们还是不是人?” 咸宜公主冷声道:“皇室之中,本来就没有兄弟之情,成王败寇。你只有登上帝位,才配谈论兄友弟恭,否则你只会像李建成一样被砍下脑袋!” “我不做太子,我也不争了!” 李琩拉开门,做了一个逐客的姿势,“你们走!” 眼见姐弟两人逐渐闹僵,杨洄急忙用眼神示意李果少说几句,自己苦口婆心的劝谏。 “十八郎啊,你既然不想做太子,我们便扶持二十一郎。明天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难得李琮、李瑶、李璬、李璲他们达成了一致,你这时候必须要落井下石,争取一举扳倒李瑛。” 李琩叹息:“你们走,我答应你们了……” 顿了一顿,又道:“姐夫,你是玉环的族兄,你能不能劝劝她,注意影响?” 杨洄不由得无语,这事我敢劝吗? “行,我尽力。” 为了稳住李琩,杨洄还是答应了下来,希望在自己离开长安之前能够看到李瑛被从太子之位上拉下来! 第143章 堂下何人状告本官 天色未亮,李瑛就早早的起床。 昨天未能收拾李璘这丑八怪,今天一定要让他心服口服! 在桃红和柳绿的伺候下,李瑛梳洗完毕,换上了一身玄黑色的蟒袍,足登皂靴。 简单的用过早膳,李瑛跨上马匹,在四十名侍卫的簇拥下出了太子府。 随着季节的推移,天气愈来愈凉,街边的梧桐树不时有枯叶零落。 南熏殿内。 杨玉环刚刚离开半个时辰,精疲力尽的李隆基躺在龙床上不肯起,任凭高力士隔着帷幔怎么劝谏,就是一动不动。 “圣人,昨日已经罢朝了,今天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罢了!” “让太子监朝好了……” 李隆基翻了个身,酣然入睡,“你就不能让朕睡个好觉?” “唉……” 高力士无奈,只能抱着拂尘前往兴庆殿传旨。 兴庆殿。 李林甫深知“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 昨天未能成功的弹劾李瑛,已经失去了先机,如果今天再不能发动诸王攻讦李瑛,那么明天估计大伙儿就都没了心气。 所以,今天无论如何,都得让李璘跳出来咬太子一口! 可是,现在都卯时中了,陛下依旧姗姗来迟,不会今天又罢朝了? 想起昨夜林招隐传来的消息,陛下留诸位王妃在兴庆宫过夜,李林甫就断定李隆基醉翁之意不在酒…… “唉……圣人这笔瘾真大啊!” 李林甫决定行使宰相的权利,吩咐小黄门道:“本相发现诸位皇子连续两日在兴庆门外等候,可召他们入宫,一问究竟。” 小黄门领命:“谨遵右相之命!” 李林甫的想法很简单,不管李隆基今天来不来举行早朝,先把李瑛私自经商之事捅出来,把舆论搞起来,这样才会让李琮、李璲等人看到希望,不至于泄了气…… 小黄门抱着拂尘径直来到兴庆门宣布:“右相有命,请诸位皇子进宫!” 李瑛闻言露出诧异之色。 为何是右相之命?难不成老色批今天又不早朝了?这昨晚是一整宿没睡么?真是没谁了! 李璘闻言大喜,第一个径直走向兴庆门,路过李瑛身边的时候,冷哼一声:“李瑛,你私自经商,辱没宗室,今天定要让你好看!” 李瑛心里突然有点没底了。 李隆基不来的话,早朝势必会由李林甫主持,莫非是李璘和李林甫沆瀣一气,达成了一致? 如果李璘获得了李林甫的支持,有奸相党帮忙,太子党还真不一定能占到便宜。 毕竟,惠妃党和奸相党是同盟,在对付自己这件事情上,他们一定能够达成一致。 虽然李璘欺压百姓、冲撞储君、侍卫逾制都证据确凿,但这些事都不算太大,没有造成伤亡,最多只能算是劣迹。 而在唐朝,商人身份低下,如果储君经商之事证据确凿,那奸相党和惠妃党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打击自己的机会。 李瑛没有搭理李璘,朝后面的李琮、李璲、李璬等人扫了一圈,只见他们若有所思,也不知道心里想的什么? “今天能否惩戒李璘,就看李琮这些人的选择了,希望他们不会突然变了卦。” 李瑛一甩衣袖,面无表情的穿过兴庆门,直奔兴庆殿。 李琮、李瑶、李琰等十余人随后,而老三李亨、老六李琬依旧没有现身,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 兴庆殿上,文武百官分列两旁。 右面的百官由中书令李林甫领衔,左面的百官由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充侍中牛仙客率领。 其他的几十个紫袍大佬,上百名绯袍官员,以及部分重要的绿袍官员一字排开,把兴庆殿站的满满当当。 李林甫也不询问其他官员了,直接把话题抛给了李璘:“诸位皇子,你们连续两日来到兴庆宫门外等候,不知有何要事?” 李璘站出来,抱拳施礼:“右相,事情是这样的……” 李适之也觉得形势似乎对太子有些不利,出列道:“右相,圣人不在,今日不宜议政,改日再议算了。” 牛仙客却附和李林甫道:“李亚台,既然诸位皇子都来了,就让他们说说也是无妨……” “圣人口谕!” 就在这时,高力士拖着长长的腔调,从后门进入了兴庆殿。 “圣人有旨:朕今日感染风寒,身体抱恙。然自千秋节过后,至今已经罢朝多日,为免荒废政事,今日特命太子监朝,钦此!” “呃……” 李瑛又惊又喜,沃日……这不是要赢麻了? 高力士继续道:“给太子殿下升座。” 当即有五六个内侍抬来了一张椅子,摆在了龙椅一侧。 高力士作揖道:“太子殿下,请升座监朝!” “多谢高将军!” 在众目睽睽之下,李瑛昂首挺胸的上了丹陛,坐在椅子上扫视脚下的文武百官,瞬间就有一种君临天下的气魄! 沃日,太爽了! 而李林甫、李璘等人明显有点懵,一时间竟然不知所措。 李瑛看着李璘那目瞪口呆的样子,心里几乎笑出了猪叫声,真想大喝一声:“堂下何人,竟敢状告本官?” 看到李林甫发懵,站在前列的李适之急忙捧着笏板作揖:“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满堂文武一起跟着作揖施礼,山呼千岁:“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 “爽!” 李瑛心中暗自叫爽,恨不得李三郎累死在杨玉环的肚皮上,那么自己就可以挪到龙椅上去了! 等参拜声落下之后,李瑛这才清了清嗓子,肃声道:“诸位爱卿,哪个有本奏来?” 他的眼光也不看李璘,仿佛压根就没把他放在眼里一般。 而李璘已经懵了逼,愣在原地,脸色青一块紫一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等李瑛落下,御史台的侍御史贾范就站了出来:“臣有本启奏!” 李瑛正襟端坐,厉喝一声:“奏来!” 贾范捧着笏板,肃声启奏:“臣听闻前日午后,永王在开化坊砸了一家店铺,动用超过五十人的卫队,甚至还冲撞太子殿下,此等恶劣行经,必须予以严惩。” 贾范话音刚落,御史中丞吴登峰,以及其他几名侍御史纷纷站了出来:“臣等附议。” 李璘依旧还处在懵逼状态,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付 之前和咸宜公主设想过好几种方案,但就是没想到李瑛这个被告人会坐在金銮殿上主持这场审判,这种高端局怎么打? 第144章 欺君之罪 看到李璘不知所措,老谋深算的李林甫捧着笏板走了出来,以审问的语气质问道:“永王殿下,御史台的几位御史所言可是真的?” “本王确实砸了一家店铺……” 李璘不知道李林甫什么意思,只能冷着脸应了一声。 李林甫接着问:“你乃是圣人皇子、大唐宗室,为何打砸商贾的店铺?” 李璘马上明白过来,李林甫这是在给自己铺路搭桥,创造话题。 急忙对着满朝文武抱拳施了一遭礼,高声说道:“本王昨天去开化坊买西瓜,遇上了缺斤少两的事情,本王买了三百斤西瓜,被这奸商少了三十斤。 你们都知道,西瓜这东西价格不菲,一斤三十钱,三十斤就是九百文。 本王的下人气不过,就找商家理论,谁知道这家店铺的伙计嚣张跋扈,说他们的东家是当今太子,就算少了我们的秤又能如何……” 李璘话音刚落,兴庆殿内马上响起一阵喧哗。 “怪不得汪记百货的生意做得这么大,原来后台是太子殿下。” “西瓜虽然好吃,但堂堂的储君经商做生意,传出去岂不是要被藩邦笑话?” “孟大人言之有理,太子乃是国之储君,而商贩自古以来就是下九流的生意。太子经商,这成何体统?” 说话之人一多半是李林甫的党羽,另外一部分是武惠妃的爪牙,剩下的则是不明就里的老顽固。 对他们来说,太子经商简直就是奇耻大辱,这可要比永王欺负百姓严重多了! 见自己的话点燃了众臣的情绪,李璘洋洋得意,继续趁热打铁继。 “李瑛身为太子,除了贩卖西瓜之外,还经营着一桩众所周知的生意,那就是皇家戏苑,每天都赚的盆满钵满。太子乃是储君,若是众亲王纷纷效仿,那咱们大唐干脆改名叫‘大商’算了!” 高力士也懵了,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局面,早知道无论如何都要劝圣人来参加早朝。 李瑛冷笑一声,拍案而起:“好你个李璘,在金銮殿上还敢颠倒黑白,信口雌黄,你可知道现在犯的是欺君之罪?” “寡人坐在这金銮殿上,便是大唐的国君,你若是敢颠倒黑白,那就是欺君!你当面污蔑寡人,更是罪加一等!” 既然都说打砸店铺、冲撞储君、逾越礼制是小事,那就给他扣一顶欺君之罪的大帽子! 欺君之罪的大帽子扣下来,李璘又懵了,嗫嚅道:“我……你、你就是经商了!” “万年县令卢有邻可在?” 李瑛胸有成竹的扫了一遭脚下的大臣,今天自己坐在这位置上,如果还收拾不了李璘,那还争个锤子的皇帝! 万年县令卢有邻急忙出列,捧着笏板道:“微臣在此。” 李瑛肃声道:“昨天下午,汪记百货遭到打砸之后,商贾汪伦去你们县衙报了案,你是亲临现场还是派了手下去现场调查?” 卢有邻心中暗暗叫苦,拿眼角偷瞄李林甫,希望宰相大人出来说句话。 但李林甫抱着笏板站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仿佛灵魂出窍般一言不发,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李瑛知道卢有邻是李林甫的爪牙,当下提高嗓门道:“卢有邻,你把事情的经过当着满朝文武详细说一遍,若有半句假话,那就是欺君!” “欺君者重则处死,轻则抄家流放,所以,孤希望你实事求是的说!” 卢有邻几乎被吓破了狗胆,只好将汪伦报案之后发生的事情大致的说了一遍。 “臣接到汪伦报案,听说此事涉及太子与永王两位殿下,便与县丞带了数十名差役前往现场勘察,并询问证人。” 李瑛圆睁双目,盯着瑟瑟发抖的卢有邻逼问:“可是像永王所说,他买了三百斤西瓜,被商铺的人缺了三十斤?” 卢有邻再次看向李林甫,只见他依然毫无动作,不由得额头渗出了汗珠。 作为万年县令的自己,今天注定骑虎难下了。 实事求是肯定会得罪永王和李林甫,但如果在金殿之上欺君,那就不是得罪的事情了! 李适之高声呵斥:“卢有邻,太子殿下问话,你左瞻右顾的瞧什么?速将事情的经过道来!” 卢有邻急忙把腰弯下,抱着笏板道:“启奏太子殿下,根据现场走访,永王殿下并没有进入‘汪记百货’店内,也没有购买三百斤西瓜。” 李瑛挥手示意卢有邻退下,盯着李璘冷笑道:“永王,你还有什么话说?” 李璘知道抵赖没用了,不如干脆承认,当下晃着脑袋道:“李瑛,我承认,是我仗势欺人砸了汪记百货的店铺!因为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辱没祖宗,从事这些下贱的营生!” “你如何证明汪伦的后台是寡人?” 李瑛一脸不屑,“千秋节那天,孤已经当着圣人的面说了,这些西瓜是汪伦租种我的职田种植。据我所知,你的职田被一个姓刘的大地主租来种植棉花售卖,那你十六郎岂不也在经商,侮辱祖宗?” “我……” 李璘顿时哑口无言,气急败坏的道,“好、好、好……就算西瓜不是你种的,那戏苑总归是你经营的?钱都进了你的腰包,这是不是做生意?” 李璘说着话目光扫向李琮、李瑶、李璲等人,以近乎求救的语气道:“大哥、五哥、十二哥、十三哥、十八弟,你们说说,他李瑛身为太子,利用职务便利谋私,中饱私囊,这戏苑是不是应该关了?” 脸上戴着青铜面具的李琮缓缓出列,冷声道:“这戏苑是父皇准许开的,十六郎的意思是父皇错了?” “你……” 李璘如遭雷击,瞬间傻了眼,指着李琮的手指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老十二仪王李璲也站了出来:“十六弟,你这话就不对了,开设戏苑乃是为了弘扬文化,让咱们长安的显贵有个消遣的地方,怎么能用金钱衡量呢?太俗了!” 老十三李璬也跟着附和:“两位兄长言之有理,戏苑不仅丰富了咱们长安显贵的生活,也让藩邦领略了我们大唐的璀璨文化,这可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好啊,好啊……原来你们跟李瑛是一丘之貉!” 李璘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自己被人出卖了,顿时气得双腿发软,一屁股瘫倒在地上。 这时候,李适之再次站了出来,捧着笏板道:“太子殿下、诸位同僚,永王污蔑太子殿下经商,还在金銮殿上当众撒谎欺君,仗势欺人、逾越礼制、颠倒黑白,罪不可恕,请予以严惩,以儆效尤!” 李适之手下的七八个侍御史纷纷站出来跟着请求:“请严惩永王不法之事,以儆效尤!” 除了专门负责弹劾百官的御史台之外,还有四五十名中立的官员站出来要求惩罚李璘:“永王所为,必须严惩,请太子殿下降旨!” 弹劾李璘的官员声势浩大,秘书监贺知章、少府卿刘君雅、京兆少尹韦陟、中书舍人王维都没有站出来。 他们深知,大局已定,没必要把所有的底牌都亮出来…… 第145章 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在一片请求治罪的声音中,李璘乖乖的认输。 “李二郎,釜底抽薪玩的好啊,我李璘今天认栽了,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如果可以,李瑛真想砍下李璘的脑袋,杀鸡儆猴,告诉其他人太子不好惹! 但李瑛也知道自己目前还没有这个权利。 李隆基只是昨天晚上太累了,一时兴起才让自己监朝,处罚亲王这等大事,他肯定是要过问的。 与其被李隆基驳回判罚,不如拿出一个能让他接受的方案。 毕竟是他金口玉言让自己监朝,只要不是太过分的决定,他应该不会轻易打自己的脸! “司农卿何在?” 李瑛正襟端坐,扫了一眼脚下的百官,沉声喝问。 司农卿韦贲三步并作两步走了出来,手捧笏板施礼:“臣在。” “李璘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欺君、颠倒黑白、冲撞储君、逾越礼制、调戏民女,数罪并罚,扣除一年俸禄。” 李瑛声音洪亮,以不容质疑的语气下达了对李璘的处罚。 韦陟抱着笏板领命:“臣遵命!” 李璘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不就是一年的俸禄嘛,老子能承受的起。 但李瑛只是稍作停顿,又接着开口:“并将食邑削减一千户!” 李璘马上炸了,跳脚道:“李二郎你敢,我李璘跟你没完!” 扣除俸禄只是一年的,而削减食邑却是永久的,年年岁岁一直到死,这是李璘无法接受的。 兵部左侍郎郭虚己是他的亲舅舅,再也看不下去,站出来怒斥道:“十六郎,还不赶快谢太子不杀之恩?” “用你管!” 李璘红着眼睛攥拳咆哮,“老子只有两千户食邑,你给我削了一千户,还不如杀了我! “来人!” 李瑛叱喝一声,“永王李璘咆哮朝堂,辱骂储君,给我杖责四十!” 马上涌进数名全幅甲胄的武士,将咆哮叫嚷的李璘拖出了兴庆殿。 “我不服,我要见父皇弹劾你!” 尽管被金甲武士拖出了大殿,但李璘依旧不服,依然声嘶力竭的叫嚣。 犹如老僧入定一般的李林甫心中暗自叹息。 “这永王固然有胆量,但实在太鲁莽了,估计是一滩敷不上墙的烂泥!想要指望他取代李瑛,难如登天呐!” 很快,兴庆殿外面传来了杖责的“噼里啪啦”声,以及李璘的惨叫声。 “哼……小比崽子,竟敢跟我斗,也不掂量下自己几斤几两!” 收拾完了李璘,李瑛心情大好,决定趁着自己监朝的机会给老铁们放一波福利。 “诸位爱卿,有事出奏。” 李瑛朝京兆少尹韦陟施了个眼神,意思是你有事的话抓紧吱声,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啊! 韦陟会意,马上捧着笏板出列:“启奏太子殿下,由于旱灾连绵,京兆府亟需在蓝田、渭南、高陵、武功等地修建四座水利工程,需户部拨款三千五百万钱,望太子核准。” “准奏!” 李瑛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多谢太子殿下!” 韦陟喜滋滋的退回班列,体会着上头有人带来的好处。 然后,秘书监贺知章也站了出来,说是秘书省的藏书院年久失修,希望户部能够拨款修缮,需要铜钱八百万。 李瑛摸着唇角逐渐生出来的胡须,朗声道:“秘书省的藏书关系着我大唐的历史记载,岂能等闲视之?八百万怎么能够,着户部拨给秘书省一千万!” 贺知章喜出望外,连连谢恩:“哈哈……太好了,我们的藏书馆终于不用再担心秋雨连绵了,真是太谢谢殿下了!” 看到太子有求必应,户部右侍郎张春喜也站了出来,苦着脸作揖禀奏: “殿下,陇右节度使王忠嗣又修书向我们户部要钱,这次索要三十万贯,限我们户部一个月之内解送到前线。 殿下啊,王忠嗣离开长安之前,圣人拨给他了四十万贯,六月底拨给他了二十万贯,这才隔了一个多月,他又要三十万贯。 他在书信中还说,如果军饷不到位,耽误了和吐蕃的战事,就会弹劾我们户部所有官员。 这、这、这……殿下啊,这才半年的日子,光王忠嗣就索要九十万贯,难道真当我们户部能够凭空变出钱了吗?” “好啊,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你欺负了沈珍珠的父亲,寡人正想找你麻烦,没想到你竟然自己跳了出来!” 李瑛悄悄打量张春喜,只见他大概四十七八岁的样子,中等身材,留着八字胡,一看就是奸诈之徒。 “张春喜!” 李瑛拍了下椅子的扶手,高声叱喝:“王忠嗣现在统率陇右、安西两镇兵马,总数接近十万,按照每名士卒每月一千五百钱的军饷计算,一个月下来就是十五万贯。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将士们立了功劳,难道不需要奖励吗?难道马匹损失了,不需要就地购买吗?难道修建工事,征用民夫,不需要给他们补偿吗? 陇右的战事乃是我们大唐的重中之重,其他任何花钱的地方都可以拖欠,唯独陇右不行! 王忠嗣索要的三十万贯,一文钱不能少,一天期限也不能超!若是耽误了吐蕃的战事进展,拿你张春喜的项上人头是问!” 张春喜顿时瞠目结舌,别人有求必应,怎么到了我就成了提头来见,只能作揖领命:“臣遵旨!” 站在前面的李林甫恨不得大骂张春喜一顿,你个蠢材站出来向李瑛申请,这他娘的不是打着灯笼进茅厕——找屎嘛! 张春喜被斥退之后,又有几名官员站出来启奏,凡是涉嫌奸相党和惠妃党的人员被李瑛一律驳回,凡是太子党的人员,或者和太子党亲近的一律准奏。 “有权不使,过期作废!” 李瑛心中暗爽。 真希望老色批能够从此“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你就安心的玩杨玉环,朝廷上的事情我来替你分忧。 早朝持续了一个半时辰,李瑛还没有过完“一言九鼎”的瘾,迟迟不肯宣布退朝,继续追问文武百官。 “诸位爱卿,哪个还有本启奏?尽管说出来,寡人一定尽力成全。” 但李林甫的党羽以及武惠妃的爪牙已经看清了形势,这位太子殿下嘴上说得好,真要出来禀奏反而会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是等着明天圣人临朝再说! 见没人再站出来,李瑛只能无奈的宣布退朝:“既然没人……” “老臣有本启奏!” 只见一个年约七旬,须发皆白的老臣手捧笏板走了出来。 李瑛定睛看去,只见说话之人正是年已七十出头的工部左侍郎徐立志。 第146章 太子说得对 “呵呵……徐卿有什么事情启奏,尽管道来?” 看到有人出列,李瑛立刻满脸堆笑的询问。 徐立志颤巍巍的双手捧着笏板,弯着老腰说道:“老臣年事已高,千秋节那天喝高了,近日头晕眼花,浑身乏力,请求致仕还乡,还望太子殿下批准。” “这个……” 李瑛没想到这老头竟然是要辞职,一时间有些犹豫不决,不知道该批准还是驳回? 据李瑛所知,这个徐立志为官清廉,既不是奸相党也不是惠妃党,算是个难得的清流,不知道李隆基对于他的辞职是个什么态度? “我干脆别掺和了,老徐退休的事情还是交给基哥来决定!” 一念及此,李瑛笑眯眯的道:“爱卿确实年事已高,但贺监比你还年长了七八岁呢;你是朝廷重臣,致仕之事,寡人不敢擅自做主,改日让圣人作决定。” “咳咳咳……” 徐立志咳嗽着作揖:“殿下啊,老臣这几天身子骨越来越沉重,今天也是强撑着上朝,再折腾几天怕是就要下去陪高祖、太宗了,还望殿下垂怜。” 旁边的工部郎中宋钧出列道:“启奏殿下,微臣是徐老一手提拔起来的,他的情况臣最知晓。徐老已经吃了五六年的药,近期病情加重,殿下就成全了他?” 望着宋钧恳切的表情,李瑛突然心生一念。 工部下辖四个司,分别是工部司、屯田司、虞部司、水部司,各司设有郎中一人,职位是从五品。 按照资历来说,宋钧是有资格代替徐立志成为工部侍郎的,既然如此,那就把宋钧推上去。 难得今天手握一次大权,要最大限度的为自己谋取利益。 再者说了,是徐立志主动辞职的,我顺势提拔工部的郎中接任侍郎,也是合情合理嘛! 想到这里,李瑛拱手道:“既然如此,那寡人就准了徐卿所奏,着户部发放致仕金五百贯,回家颐养天年去!” “老臣叩谢太子殿下成全之恩!” 徐立志老泪纵横,当即就要下跪谢恩,李瑛急忙招呼左右:“快快扶住徐老,不得行大礼!” 被众人搀扶住的徐立志摘下头顶上的官帽,脱下官袍交给了吏部的官员,无事一身轻的朝众人拱手:“呵呵……老夫就先走一步了。” 目送徐立志离开兴庆殿之后,李瑛又言归正传:“既然徐老致仕,工部左侍郎空虚,寡人任命工部屯田司郎中宋钧暂时充任此职,将来待圣人定夺。” 六部侍郎毕竟是正四品的高官,为了避免引起李隆基反感,李瑛并没有直接任命宋钧接替徐立志,而是更为稳妥的让他暂时代理此职。 温水煮青蛙,这样李隆基更容易接受,就算他不喜欢宋钧,那也还有回旋的余地。 李林甫这个当朝宰相被晾了半天,任命侍郎这么大的事,监朝的太子也不跟自己商量,直接提拔了和自己不对付的宋钧代理,这让他再也压不住心头的怒火。 “太子殿下,臣乃是当朝宰相,任命侍郎事关重大,工部郎中李长治、虞部郎中欧阳兴、水利郎中蒋赋田难道就没有资格竞争侍郎吗?” 李林甫手捧笏板,涨红着脸,据理力争。 李瑛笑道:“四司郎中都可以竞争侍郎之位,但徐老明显更看好宋钧,所以寡人才让他暂时接任。右相若是有意见,改日再找圣人面奏便是。” 李林甫压抑着心中的愤怒,缓缓的吐出了一句话:“太子殿下,你初次监朝,就独断专行,有些专权了呀……” “是吗?” 李瑛假装浑然不觉,拱手道:“那寡人下次注意,还望右相多多指点。你今天也不说话,孤还以为你最近心力交瘁,不胜压力,打算像徐卿那样致仕呢……” 李林甫不怒反笑:“太子今日监朝,若是看不惯微臣,也可以罢免了我这个右相。” “右相言重了!” 李瑛陪着演戏,“右相身负重任,乃是大唐的中流砥柱,你说的话寡人半个字都不敢反驳,岂敢将你罢免。只可惜右相今天不爱说话……哎呀,时辰不早了,退朝!” “退朝!” 在高力士的吆喝声中,今天的早朝落下了帷幕,满朝文武再次作揖,口称千岁。 “体验权就这样结束了吗?” 尽管李瑛有些恋恋不舍,也只能离开了兴庆殿,准备前往戏苑,“唉……要是能够去南熏殿继续处理公务就好咯!” 李瑛走后,李林甫面无表情的第一个离开,其他百官陆续的散场。 永王李璘吃了四十杖,尽管金瓜武士没敢用力,但依旧打的锦衣玉食的十六皇子呲牙咧嘴,屁股上青一块紫一块。 但李璘也算有种,行刑期间一直咬紧牙关,愣是没叫一声。 散朝之后,李璘扶着腰不肯离开,跟太监们吵嚷着要去见李隆基。 “你们这些奴婢真是没有眼力劲,赶紧准备肩舆,抬着本王去面见圣人,我要弹劾李瑛!” 太监们谁敢,但李璘赖着不走,只好由一名地位稍高一些的太监前往南熏殿禀报。 李隆基此刻正在听高力士介绍早朝发生的事情,并查看早朝记录,看看初次代替自己监朝的李瑛都做了哪些决定? 此番让李瑛代替自己监朝,固然是因为李隆基昨夜纵欲过度,一时心血来潮之后的无奈之举,也是为了试探李瑛,看看如果把权力放给他,他会有多大的胆量? 监朝记录由高力士的义子钟世宁执笔,几乎一字不落的将李瑛的决断记载了下来。 李隆基看完之后还算满意:“太子说得对,王忠嗣的军饷不能缺,张春喜如果贻误了军机,耽误了击破吐蕃,朕要他的脑袋!” 自从李隆基继位之后,强大的吐蕃就三番五次的骚扰大唐边境,如今终于取得了压倒性的上风,李隆基恨不得直捣逻些城,将吐蕃从地图上彻底抹去。 “徐立志致仕了呀?朕还打算让他再干两年呢,太子竟然直接应允了,有些越权了!” 听了李隆基的沉吟,高力士作揖解释:“圣人,是这样的,一开始太子并未答应,让徐立志改天找圣人请辞。但徐立志看起来虚弱的厉害,再三恳求,太子无奈,只能答应了他。” “算了,辞了就辞了!” 李隆基只好作罢,“朕总不能再把他召回来?这个宋钧被任命为充工部左侍郎?宋钧人品还行,能力也可以,就是稍微太耿直了一些,不懂得迂回。既然太子让他暂时署理,那就先让他干几天试试。” “启奏圣人,永王在兴庆殿门口吵嚷着要见你,不肯离去。” 就在这时,殿门外响起了宦官的声音。 李隆基忍不住皱眉:“永王吵什么?” “大家,你看这一张,上面记载的清清楚楚。” 原来为了保护李瑛,避免引起李隆基生气,高力士悄悄把记载着李璘告状不成反而被定了一个欺君之罪的这一页挪到了后面。 这样的话,就算李隆基对李瑛对李璘的处理不满,在看过前面的决断之后,也不会过于生气。 这就叫做循序渐进,而不是上来就把最激烈的冲突展示给李隆基。 李隆基飞快的看完,登时就把脸拉了下来:“戏苑乃是朕同意建设的,十六郎建议关闭意欲何为?四十杖太少了,传朕旨意,让殿中省再追加二十杖!” 第147章 圣人,差不多得了 李瑛在戏苑里听说李璘去找李隆基告状,又被追加了二十杖,最后是由永王府的下人轮流背回家去的,不由得笑出了猪叫声。 “这个傻孩子,估计到现在还不知道李隆基才是戏苑最大的股东?”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挡人钱财如同杀人父母,李隆基一年能从戏苑拿到五千两黄金的分成,你要给他关了,老色批自然要跟你急眼!” 李瑛傍晚回到家中,发现薛柔竟然还没有回来,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嘶……基哥这瘾是真大啊,今晚还不放杨玉环回家吗?” 就在李瑛准备派诸葛恭到兴庆宫打探一番的时候,薛柔的贴身婢女回来报信,说圣人有旨,让所有的王妃留下来再陪韦顺妃一天,明天晌午再回家。 “所有的王妃都留在了兴庆宫吗?” 李瑛不放心的追问了一句。 婢子点头:“所有王妃全留了下来,一个也不许离开。” 次日。 天色未亮,李瑛便早早的起床,命吉小庆去兴庆门打探:“去看看圣人今天是否早朝?” 万一李隆基今天又不想起床了,那自己又能捞半天的“监朝权”,手握生杀大权的这种感觉让李瑛欲罢不能。 但遗憾的是,吉小庆很快就带回来了噩耗,李隆基今天上朝了。 “唉……杨玉环的魅力终究有限啊,要想让李隆基彻底放弃权力,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既然不能监朝了,李瑛便慢条斯理的吃完早膳,在伍甲、司乙等四十名侍卫的簇拥下出了太子府。 向前走了一里路,便经过了李璘的永王府,此刻大门紧闭,也不知道这小比崽子在家里做什么? 但六十杖下去也够这厮喝一壶的,就算行刑的人再怎么手下留情,这家伙怕是也要在床上躺上半月二十天的。 李瑛在戏苑里等到下午,中书舍人王维便如约而至, 两人依旧在戏厅里见面,王维向李瑛报告起了今天早朝上发生的事情。 首先,圣人训斥了张春喜,责令户部必须全力支持王忠嗣的军事行动,不惜一切代价保证陇右的钱粮,若是出了差错,包括户部尚书裴宽在内,一个也跑不了! “基哥对王忠嗣这个义子是真爱啊!” 李瑛羡慕不已,感觉就连十八郎李琩最受宠的时候也是无法相比。 第二件事就是圣人肯定了幽州都督张守珪是被冤枉的,下旨处死那名叫做白真陀罗的契丹武将。 第三件事就是同意将永王李璘的食邑由两千户削减为一千户,并扣除一年的俸禄。 其他李瑛昨天决定的事情基本上全部维持,甚至就连宋钧暂时署理工部左侍郎的任命也获得了准许。 “看起来,圣人对太子殿下越来越信任了!” 王维捻着胡须,由衷的感到高兴。 这意味着他跟对了人,如果太子能够顺利的登基称帝,那自己就是从龙之臣,将来要个六部尚书做,不算过分? 傍晚时分,李瑛回到家里,发现薛柔回来了。 “爱妃回来真是太好了,寡人还以为陛下还要留你们在兴庆宫再住一天。” 薛柔莞尔笑道:“殿下猜对了,妾身和荣王妃、颍王妃因为有了身孕,所以才获准离开,其他的王妃又被留在了花萼相辉楼,明天才让回家。” “原来如此……” 李瑛顿时了然于胸。 如果杨玉环今天继续留在兴庆宫,这就是两人连续偷情的第三个晚上,看来李三郎对杨玉环是欲罢不能啊! 就在这时,门童来报:“寿王殿下求见。” 李瑛立即命令诸葛恭把人迎到客厅,并奉上茶水:“十八郎所为何来?” 李琩无心喝茶:“我听说六嫂回家了,所以特意来看看二嫂有没有回来。” 李瑛立即命桃红去把薛柔请来跟李琩相见。 “嫂嫂,为何你跟六嫂回来了,父皇却不放玉环回来?” 李琩心如死灰,脸色铁青,越发相信传言是真了。 薛柔柔声安慰:“十八郎勿要多虑,圣人说顺妃娘娘膝下无子,一个人寂寞无依,因此命我等多陪伴几日。我与荣王妃、颍王妃因为有了身孕,故此被准许提前回家。除了你家玉环之外,其他几个弟妹也都留在兴庆宫呢!” 听了薛柔的话,李琩这才稍微放心了一点点。 “我还以为只有玉环没回来,原来其他嫂嫂都在宫中,那就没事了。” 李琩喝了一盏茶,心事重重的起身告辞。 李瑛忍不住询问薛柔:“爱妃,你也在宫中住了两天,以你之见,寿王妃和圣人的传言是真是假?” “难说。” 薛柔一边对着铜镜卸妆,一边说道,“反正寿王妃每天晚上都回房间睡觉,清晨从房间走出来,住在他隔壁的永王妃和济王妃可以作证。” “这样嘛?” 李瑛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但几乎可以百分之百断定,杨玉环下榻的房间里绝对有暗道。 第二天,李隆基总算放所有的儿媳妇回了家,只把李琩高兴的亲自到金明门迎接,嘘寒问暖的扶着杨玉环钻进了马车。 李隆基站在花萼相辉楼的最高层,目送着杨玉环被儿子接走,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力士,玉环被十八郎接走了啊!” 高力士苦笑:“嗯……杨氏毕竟是寿王的媳妇。” 李隆基想起杨玉环今晚要在李琩的膝下承欢,心里就烦躁不堪,忍不住来回踱步:“高力士,有什么办法可以把寿王妃永远留在朕的身边?” “圣人,差不多得了!” 高力士一脸无奈,“一点办法都没有。” “哼!” 李隆基满脸不悦,拂袖而去。 日子过的飞快,转眼间就到了八月底,已经是秋风肃杀,百花零落的季节。 在这段时间内,李隆基又以各种名义召杨玉环进宫了三次,但都是待了半天就离开,因为没有光明正大的理由留下来过夜。 这让李隆基大为光火,但又无可奈何。 毕竟就算是手握生杀大权的皇帝,也只能决定他人的生死,但不能决定别人的嘴巴。 在这期间,武惠妃来到兴庆宫拜见了李隆基一次,丝毫没有提杨玉环的事情,这让李隆基悬着的心总算落地。 别人议论,李隆基还不怎么害怕,最害怕的就是武惠妃母子闹腾。 只要武惠妃、李琩不在大庭广众之下把这件事抖出来,那就终究是停留在流言阶段。 但如果武惠妃母子闹起来,那自己扒灰偷儿媳的行为可就坐实了。 为了补偿武惠妃,李隆基特意留她在南熏殿住了一夜,一来弥补自己的过错,二来也换换感觉,为下一次和杨玉环颠鸾倒凤做好铺垫。 毕竟再好吃的山珍海味天天吃也有腻了的时候,作为一个风流皇帝,又怎么可能只耕一块地? 第148章 打个巴掌给个枣 武惠妃的良田已经干旱了许久,得到雨露的滋润之后,火气也下降了许多。 毕竟,她和李隆基生育了五个子女,共同生活了二十年,彼此之间还是有深厚感情的。 于是,武惠妃向李隆基提出请求,希望能把右骁卫大将军苏庆节的六女儿许配给自己的儿子李琦。 没想到李隆基并没有直接答应,而是让武惠妃先托媒上门摸摸苏家的意思。 “爱妃你也知道,在婚姻这种事情上,有些大臣并不一定百分之百奉诏。” 有唐以来,门阀士族拒绝和皇帝联姻的事情不能说是屡见不鲜,但也偶有发生。 武惠妃无奈,只能离开兴庆宫返回了大明宫,火速召见自己的表兄,身为羽林卫大将军的邓文宪。 武惠妃的意思是这样,邓文宪跟苏庆节都是武将,彼此之间可能有更多的共同语言,由他说媒成功率更高一点。 但武惠妃不知道的是,她联姻苏庆节的话刚一提出,就被李隆基摸透了心思。 李隆基知道,自己和武惠妃之间已经出现了隔阂,如果在这时候还让苏庆节的女儿嫁给李琦,那就是把刀柄递到了武惠妃的手里,这是李隆基绝对不允许的! 于是,武惠妃前脚刚离开,李隆基就找来一把宝剑,亲手把剑柄拆掉,让高力士派人前往苏府赏赐给苏庆节。 大家都是聪明人,李隆基相信苏庆节应该能懂自己的意思。 如果你想成为别人的刀柄,那我只好把这“柄”拆掉! 苏庆节收到圣人赏赐的“无柄之剑”后一脸莫名其妙,还没回味过来,邓文宪就登门提亲。 苏庆节马上明白了李隆基的意思,圣人这是不想让自己成为武惠妃的“刀柄”。 于是婉言谢绝了邓文宪的好意,一个劲的说自家六娘生性顽劣,不懂礼教,绝不能嫁给盛王为妃。 恰好,这几天太子妃薛柔也有意撮合苏家六娘嫁给李瑛为妾,当下也一块拒绝了。 苏庆节知道,只要自己还想当这个右骁卫大将军,就不能跟皇帝做亲家。 遭到了苏庆节的拒绝,武惠妃大为恼火,立刻去找李隆基告状。 “圣人,这苏庆节竟然拒绝把女儿嫁给二十一郎,当真是瞧不起陛下,你可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好啦、好啦,朕一定替爱妃找回面子。” 于是,李隆基下诏免去苏庆节的右骁卫大将军,调任左卫大将军。 按照大唐律制,为了避免大将军在治下培植党羽、拉帮结派,每隔四年就要轮换一次,苏庆节已经在右骁卫大将军的位子上盘踞了五年,早就该挪窝了。 “从右骁卫大将军调任左卫大将军,李三郎这是在拿本宫当猴耍啊!” 后知后觉的武惠妃在紫宸殿望着苍穹的残月,恨得牙根痒痒。 李隆基深谙打个巴掌给个甜枣吃的道理,于是马上降诏,把太原尹杨慎矜的次女许配给盛王李琦为妻。 虽然杨慎矜不像苏庆节那样手握兵权,但身为从三品大员,执掌一方,也算是位高权重。 武惠妃心里的怒火又被压了下去,只能暂时忍着李隆基和杨玉环偷情,等待机会再谋求利益。 薛柔的联姻提议遭到苏家拒绝之后,心中闷闷不乐,整日长吁短叹。 “唉……看来要给二郎找个合适的妾室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门户太低的配不上,权势太大的顾虑多。” 李瑛笑道:“爱妃为了夫君的婚事操碎了心啊,我倒是有个目标,不如你帮我撮合一下?” “不知二郎看上了谁家娘子?”薛柔好奇的问道。 “公孙离。” 李瑛缓缓的吐出了三个字,“孤问过了,公孙大娘今年三十二岁,比我大了五岁。她对孤多少应该有些好感,爱妃若是出面,应该能够促成。” 薛柔有些举棋不定:“公孙大娘是个剑伎,嫁给二郎,身份合适么?” “公孙大娘虽然以舞剑为生,但目前也算半个官身,而且名闻天下,为人又洁身自好。若是爱妃能够促成此事,那可比苏家六娘合适多了!” “既然如此,那妾身就试试。” 薛柔勉强答应下来,“杨玉环的三姐跟她认识,改天我让杨玉瑶登门做媒,试试公孙大娘怎么说?” “呵呵……那就有劳爱妃了。” 李瑛之所以不直接向公孙离表明心迹,是为了避免被拒绝后的尴尬。 毕竟公孙大娘是江湖中人,不能按常理推测,天知道她对嫁给太子为妃的富贵荣华有多大的兴趣? 而没有提沈珍珠的名字,是因为李瑛觉得她已经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沈珍珠已经许下承诺,只要自己能帮他父亲洗刷冤屈,她愿意做牛做马报答自己的恩情。 既然牛马都做了,让她做个妾还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况且,沈珍珠今年才十五岁,李瑛还想让她再发育一年两栽,享受一下养成的乐趣。 若是能够将这对师徒收入后宫,也算是自己穿越生涯中引以为傲的成就。 季节进入九月之后,天气逐渐变凉。 田地里的西瓜秧已经全部枯黄,四十万个西瓜也被汪伦售罄,总共赚了五千五百万钱,折合五万五千贯。 就算把大部分都兑换成了白银和黄金,依然将位于道政坊的秘密金库堆的满满当当。 金库由吕奉仙率领五十名卫士日夜轮流看守,再加上做了伪装,看起来就是一座普通的宅院,没人能够想到在里面堆积了大量的金银铜钱。 这日傍晚,李瑛正要离开戏苑,李白就带着一个年轻人找上门来。 “咱们与公孙大娘约了去李龟年昔日的庄园痛饮,欣赏关中的秋色,转眼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天,殿下到底还去不去?” 李瑛不由得一拍额头:“孤竟然把这件事情给忘了,太白你觉得哪天出城合适?” 李白击掌道:“择日不如撞日,明天正值重阳,我们就明天出城,如何?” 李瑛也有些日子没见到公孙大娘师徒了,心中甚是挂念,自然一口答:“那就定在明天出城,有劳太白先生通知公孙大娘师徒。” “嘿嘿……殿下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李白的笑容有些淫荡,“是否需要微臣给你做媒?实话实说,公孙大娘人长得真是不错,腰细屁股大,肯定能生儿子。” “咳咳……” 李瑛咳嗽一声,示意李白旁边还有人呢,说话注意点影响,“这位年轻人是谁?” “庶民杜甫,拜见太子殿下!” 一直没有来得及插嘴的杜甫作揖施礼,毕恭毕敬。 第149章 兄弟不能开路虎 “原来你就是杜甫啊?寡人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字!” 李瑛高兴的拍了拍杜甫的肩膀,同时仔细打量他的相貌。 只见杜甫大概二十五六岁的年龄,身高在五尺七寸左右,折合到自己穿越前大概一米七出头的样子,相貌敦厚,与李白的潇洒不羁截然相反。 “惭愧、惭愧。” 杜甫连连谦虚,“庶民何德何能配让殿下记住名字,倒是殿下的大作让我心悦诚服,高山仰止。” “杜先生谦虚了,你的诗歌浑然天成,韵味深长,将来必然是流传千古的佳作。有你加盟诗馆,孤麾下的诗人可谓如虎添翼!” 李瑛不吝赞美之词,一顿猛夸,“对了,好像杜先生跟我的承徽杜芳菲是一家人?” 杜甫弓着身子道:“杜希望将军乃是京兆杜氏的直系,庶民出自旁系,但论辈分我得喊杜将军一声叔父。” “说起来我们也算是一家人。” 李瑛也不管旁系直系,直接给杜甫扣上了自家人的帽子,“跟着李太白在诗馆好好干,孤相信你将来定然能够写出名垂千古的诗篇。” “多谢殿下赏识,杜甫愿为殿下庶竭愚钝,尽我所能!”杜甫再次作揖致谢。 李白问道:“殿下觉得给杜子美定多少钱的月俸合适?” “五贯如何?” 杜甫虽然在历史上与李白齐名,但他现在毕竟是个年轻了十几岁的晚辈,李瑛也不能上来就给他开出与李白一样的待遇。 但没想到李白竟然拒绝了:“三贯就行了,毕竟高适、王之涣都是三贯。杜子美刚来就给他开支五贯的俸禄不合适,等将来过几天之后,臣再统一给他们涨钱。” “呃……” 李瑛瞬间给整的不会了。 好你个李太白,你真是既怕兄弟过得苦,又怕兄弟开路虎啊! 不过,李瑛也知道,自己作为穿越者拥有先知优势,知道在下去一千多年之后,杜甫成为了和李白齐名的“诗圣”,但是李白他不知道啊! 在李白的眼里,杜甫只是一个很有才华很有潜力的年轻人,他目前的成就很难说超过了高适、王之涣等人,李白作为诗馆的掌门,他要保持平衡的想法也是可以理解的。 杜甫对此倒是丝毫不在意,连声道:“杜甫何德何能,享受月俸五贯的待遇,三贯足矣,三贯就够了!” 李白捻着胡须道:“孺子可教也,毕竟一个七品官的月俸也只有三千钱嘛!” 寒暄完毕,李白带着杜甫前往公孙大娘家中拜访,约她明日一起城外欣赏秋景。 李瑛身份特殊,不能随便出入民宅,只能等着明天再和公孙大娘师徒相见。 “最好能让公孙大娘把李龟年一块约上,若是能在城外欣赏我们大唐乐圣弹奏的曲子,当为人生一大乐事。”李瑛提议道。 李白颔首答应:“臣也正有此意,我还想把玉真公主约来呢!” 李瑛赶紧阻止:“我这位姑姑还是算了,她若是去了我们大伙都不自在。若是太白先生想与她老人家共饮,麻烦你去终南山找她。” “唉……殿下不知道,玉真公主可真是个有趣的人!” 李白摇头晃脑的告辞,“罢了、罢了……改天我去终南山拜访她,尔等与她终不可为伍!” 看着李白带着杜甫走进了开化坊,李瑛翻身上马,在伍甲等侍卫的簇拥下返回了十王宅。 公孙大娘的宅邸共有房屋上百间,占地十余亩,在这寸土寸金的开化坊,也算是一座豪宅。 得知李白登门造访,公孙大娘带着几个徒弟出门迎接,笑容满面的拱手:“谪仙人驾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 李白还了礼,在公孙大娘的带领下参观了一遭宅院,赞不绝口:“大娘的宅邸建设的真是别出心裁,自成一派,当初花了多少钱买的?” 公孙大娘笑道:“三年前花了两百三十万钱买的。” “两百三十万钱?” 李白不由得咋舌,“我每个月能领到一万钱的俸酬,一年不吃不喝也才十二万钱,需要二十年才能买得起这座宅院。 唉……早知如此,我李白还写什么诗,要是跟着大娘一块表演剑舞就好了。我跟你说,李白的剑术不敢说炉火纯青,却也是登峰造极……” 公孙大娘还没答话,后面的沈珍珠不由得“噗嗤”笑出声来:“太白先生真逗,登峰造极似乎比炉火纯青更厉害一些。” “那我李白就是既登峰造极又炉火纯青!”李白毫不谦虚的接受了沈珍珠的夸赞。 公孙大娘莞尔笑道:“舞剑虽然能赚钱,但也只能是娱乐世人,而太白先生的诗歌却能名垂千古,万世流芳,岂能相提并论。” “哈哈……大娘这句话我爱听,那我李白还是继续写诗!”李白抚须大笑,毫不谦虚。 这是李白初次登门,公孙大娘便命人设宴款待。 李白嗜酒如命,自然一口答应下来。 杜甫生性谨慎,提议道:“太白先生,再有半个时辰就宵禁了,咱们在亥时之前能返回诗馆么?” 李白丝毫不以为然:“怕什么?走不了,咱们就到戏苑里住一夜,凭我和太子殿下的关系,还不是随便睡?” “那好!”杜甫只能挠头同意。 公孙大娘笑道:“无妨,我家中也有客房的,两位完全可以住下来。” 杜甫赶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大娘尚未嫁人,我与太白兄住下,恐为大娘引来流言蜚语。” 公孙大娘不仅宅邸够大,家里还养了二十多名婢女,十几个仆人,以及三名庖厨。 半个时辰之后,一桌丰盛的酒宴张罗完毕,众人分宾主落座。 李白这才将来意道明,邀请公孙大娘明日一起出城郊游,共赏关中秋色。 公孙大娘却没有痛快的答应,而是面露迟疑之色,沉吟道:“要不然……我就不去了?还是你跟太子殿下,还有龟年先生去?” “大娘不去,我们去还有什么意思?” 李白顿时急了眼,“之前不是早就说好了么,大娘为何突然变了卦?” 就在这时,沈珍珠起身跪在了公孙大娘的面前:“师父,珍珠知道你是为了徒儿才心生顾虑,故意躲开太子殿下。你若是这样想,让珍珠日后如何能够留在你身边?” “你们师徒这是唱的哪一出?” 李白顿时一头雾水,不知道公孙大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要是不想留李白吃饭,直说便是,神神道道的这是做什么?” 第150章 他还能活三十年 “呵呵……太白先生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公孙离岂会如此!” 公孙大娘摇头苦笑,弯腰把沈珍珠从地上搀扶了起来。 “珍珠啊,你想多了,为师并非因为你故意躲避太子。只是我虽然欣赏他的才华,但也知道我只是一个剑伎,卖艺谋生,他是国家储君,为师配不上!” 当下,众人一边饮酒一边听公孙大娘讲述她拒绝与太子一起郊游的原因。 原来就在几天之前,与公孙大娘有过一面之缘的杨玉瑶登门拜访,直言受了太子妃所托前来做媒,希望公孙大娘能够嫁给李瑛做妾。 这让公孙大娘有些不知所措,一时间不知道该拒绝还是答应,便告诉杨玉瑶容自己斟酌几天。 听了公孙大娘的话,李白拍案道:“既然太子妃都托人做媒了,那还考虑个屁,明天在城外的庄园里你们就把生米煮成熟饭。” “太白先生……” 公孙大娘不禁无语,谪仙人说话怎么可以这般粗鲁? 但李白不在乎,举杯一饮而尽:“大娘你都三十多了?过了这个村可就没了这个店,难不成你想做一辈子老处女?不提太子殿下的储君身份,要相貌有相貌,要身材有身材,要才华有才华,要能力有能力,你还犹豫什么?” 公孙大娘苦笑:“并非我犹豫,实在是太子殿下身份尊贵,我一介庶民,配不上他。” “人家太子妃都托人做媒了,大娘你还顾虑什么?” 李白仰头将杯中酒又喝了个精光,“再说了,太子将来是要做皇帝的人,肯定三宫六院,佳丽成群,难道每个人都需要出身名门? 远的不说,太子殿下的生母不就是舞伎出身,最后不也是受到了圣人的宠爱,被册封为了丽妃? 大娘兰心蕙质,容貌姣美,英姿飒爽,名动天下。就连圣人都待你为座上宾,京城谁不知你的名字?你难道还比不了当年只是潞城一普通舞伎的丽妃娘娘?” 看到沈珍珠一脸着急的样子,李白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肯定是公孙大娘觉得自己成了太子妾室,会让徒弟沈珍珠产生不满。 “嗨……你俩只是师徒关系,又不是娘俩?共侍一夫,有何不可?实在不行,大娘出嫁的时候,把珍珠作为通房丫鬟一块陪嫁了过去便是!” 李白仰起头来,“吱溜”又是一杯。 别人还没动筷子,他已经连干三杯。 “我李白现在也是孑然一身,如果大娘不答应太子殿下的求婚,那我李太白明天可就来你家求婚了。你若是不答应,我天天喝的烂醉如泥,在你家门口写诗……” 吓得公孙大娘赶紧端起酒壶给李白斟满:“太白先生别闹,妾身拿你当知己好友,你可别吓唬我!” 李白大笑着又是一饮而尽:“那就这样定了,明天我告诉太子,让他安排婚礼便是。这个媒人算我李白的,她杨玉瑶靠边站……” 顿了一顿,半是认真半开玩笑的道:“对了,这位杨玉瑶莫不是寿王妃的三姐?听说她人长得极为美艳,要不大娘给我做个媒?我不嫌弃她是寡妇。” 公孙大娘抿嘴笑道:“我可不会做媒,你若是看上了杨家三娘,可让太子妃帮你做媒。” “吃酒、吃酒!” 李白豪气干云,饮如鲸吸。 “明天出城把李龟年一块约上,我再约上吴道子、张旭,到时候大娘舞剑、龟年抚琴、道子做画、张旭挥毫,我李白击鼓做诗,岂不快哉?” 对这幅群贤毕至的画面,年轻的杜甫不禁心驰神往。 “一下子能见到这么多赫赫有名的人物,我杜甫这趟长安真是没有白来。何不把王摩诘先生一块约上?” 李白突然变色:“给我滚,现在就滚!” “呃……” 才来长安不过三天的杜甫顿时一脸懵逼,“太白先生,甫说错话了吗?” “滚!” 李白吐出一块鸡骨头,没好气的说道,“听到那软饭奴的名字我就来气!” “软饭奴?” 杜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般挠头,“太白兄说的是王摩诘先生?” “快滚!” 已经有些微醉的李白又毫不客气的骂了一句,“还提这小人,我就不该带你来见大娘!” 公孙大娘笑着化解尴尬:“好了,太白先生,不知者不怪,看来这位小兄弟并不了解你跟王维的龃龉。不过呢,市井坊间对你们的三角关系传的沸沸扬扬,妾身倒是想知道,你真的跟王摩诘抢玉真公主了么?” “嗝……” 李白打了个酒嗝,醉醺醺的道,“我在此借用王昌龄的一句诗歌明志‘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我与玉真公主之交清清白白,绝无半点男女关系,他王摩诘纯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公孙大娘朗声大笑:“哈哈……既然是误会,早晚会解除,喝酒、喝酒!” …… 次日天亮。 李瑛在桃红和柳绿的伺候下早早起床,梳洗更衣。 出城欣赏秋景放空身心、与公孙大娘师徒相见都在其次,最重要的是李瑛需要视察一下自己的职田,争取明年扩大种植面积。 李瑛的职田高达一万五千亩,由于没赶上季节,再加上西瓜种子不够,所以仅仅只种植了一千八百亩的西瓜。 但即便如此,一个夏季下来,也有五千五百万铜币入账。 刨除汪伦两成的分红,李瑛到手还有四千多万。 要知道,让长安的王公贵族们都眼红的皇家戏苑,一个月的营业额也不过只有一千万钱出头。 因此,明年扩大种植面积,疯狂捞金是李瑛当前的头等大事。 有了钱就可以收买人心,有了钱就可以交构大臣,甚至是暗中组建军队,购买马匹、甲胄…… 总之,想要登上帝位光靠金钱肯定不行,但如果没有金钱的支持,那是万万不行! 唯一对李瑛不利的消息是,很多贵族看到汪伦卖西瓜赚的盆满钵满,于是各自派遣人手赶往西域采购西瓜种子。 可以想象,明年的长安城外肯定漫山遍野都是圆滚滚的西瓜。 到时候,长安恐怕将会变成“西瓜之都”。 但李瑛不在乎,该赚的钱继续赚,无非是多一点少一点罢了! 从古至今,没有永远被垄断的商业。 到时候别人卖三百钱每斤,我就卖一百钱每斤,也算是造福长安的百姓。 而商业眼光极其精明的汪伦未雨绸缪,已经赶往扬州、青州、荆州等地租赁土地。 到时候,别的商家在长安打价格战的时候,汪记百货的西瓜将会在其他地方畅销,让那些跟风者永远都只能慢自己一步。 诸葛恭找到监院知事徐有贞,开了一张出城文牒,回来交给李瑛过目。 “天黑之前回城。” 李瑛接过来看了一眼,忍不住冷哼一声:“哼……早晚有一天,孤要随心所欲,这长安城我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诸葛恭作揖道:“殿下暂时先忍着,圣人渐老,那龙椅早晚是您的。” “呵呵……” 李瑛未置可否,翻身上马。 他很想告诉诸葛恭一声,你可能没想到,这老色批挺能活,如果正常发展,他还能活将近三十年,你敢信吗? 如果不能取而代之,就算顺利继位,自己也已经是年近六旬的花甲老人了。 “所以,必须取李三郎而代之!” 李瑛双脚轻轻磕了一下马镫,胯下白马雄赳赳气昂昂的出了太子府。 伍甲、司乙、陆丙、齐丁率领四十四十名侍卫腰悬佩刀,每人一骑,如临大敌一般簇拥着李瑛自通化门出了长安城,前往城北视察职田。 第151章 死神来了 既然要视察职田,李瑛就得早出门。 因此派人告诉李白,让他带着诗馆的诗人们,还有公孙大娘师徒、李龟年等人从景阳门出城,等自己视察完了职田,大伙儿晌午在庄园里碰头。 马蹄哒哒,一行五十余骑从通化门出了长安,顺着东城墙向北疾驰。 这也是李瑛穿越之后第二次走出长安城,投入大自然的怀抱。 秋风萧瑟,田野里的庄稼已经被收割完毕,旷野中光秃秃一片。 驿道两侧杨树上的树叶已经发黄,在秋风中不断地零落。 一行人向北走了十余里,绕过龙首原折返向西又走了二十余里,道路就逐渐变得逼仄起来。 秋风吹来,道路两侧的芦苇左右摇摆,如同藏着人影一般。 “陆丙、齐丁,你俩前面开路,将太子挡在后面!” 伍甲凭借本能嗅到了一丝危机,呼哨一声,示意陆丙和齐丁赶到太子的前面去。 “殿下慢一些,我俩在前面开路!” 陆丙和齐丁一起催促胯下战马,飞快的超过了李瑛。 面对此景,李瑛也提起了戒备之心,一手控辔,另外一只手握住了腰间的剑柄。 秋风拂面而过,吹得他青丝飞舞,肩上的披风猎猎作响。 “咻!” 一道破空之声突兀的响起。 一支利箭瞬间射中了陆丙坐骑的眼睛,瞬间人立而起,发出痛苦的嘶鸣。 “咴!” “不好,有刺客!” 陆丙翻身下马,就地一滚,拔刀出鞘,“保护殿下!” “咻咻咻!” 瞬间百弩齐发,无数利箭破空而来,密集如同飞蝗。 七八名侍卫躲避不及,要么被射中四肢,要么被射中肩膀和胸膛,惨叫声不绝于耳。 敌人在暗,本方在明,况且对方有弓弩傍身,如果不能迅速找出他们来,接下来只能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李瑛拔剑在手,大喝一声。 “冲进芦苇丛!” “冲!” 伍甲也明白了这个道理,大喝一声,催马冲进了芦苇丛。 “敌人的箭矢好像射光了,兄弟们杀进去!” 司乙不肯落后,率领着十余骑紧随其后,风驰电掣一般冲进了芦苇丛。 进了草丛之后,杀手们看不见侍卫的踪迹,反而无法使用弓弩,只能短兵相接。 很快,草丛里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兵器碰撞声,以及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落马的陆丙手持钢刀紧紧的跟在李瑛马前,随时防备着偷袭的敌人。 “咻!” 一道冷箭破空而来,疾如闪电。 尽管李瑛已经下马减小目标,还是被一箭射中了肩膀。 “咄”的一声正中胛骨,登时发出一声惨叫,痛的差点当场晕死过去。 “卧槽……好痛!” 李瑛以剑撑地,痛苦的单膝跪在地上。 “周围的兄弟下马,保护殿下!” 陆丙弯腰捡起一支弩箭,狠狠地朝芦苇丛中掷出,正中一名刺客。 瞬间就有十余名侍卫翻身下马,围成一圈将李瑛簇拥在中间。 伍甲与司乙率领十余名侍卫纵马进入芦苇丛,砍杀了十余名刺客之后,不敢向前深入,只能又拨马返回。 李瑛跪在地上,捂着肩膀上的伤口止血,疼的呲牙咧嘴,“砍出一片防火圈来,放火把芦苇丛烧了。” “快点砍!” 伍甲、司乙等人来回策马,很快砍出了一片方圆数十丈的防火带。 “点火!” 随着伍甲一声令下,十几个侍卫同时摸出火镰,点燃了脚下的杂草。 很快,周围的芦苇丛熊熊燃烧起来,借助着北风越烧越旺,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李瑛等人站在以道路为圆心的防护圈内,警惕的望着周围,时刻防备着突然射来的冷箭。 按照大唐的法律,允许民间持有弓箭、刀剑、短矛等兵器,严厉禁止私藏弩、铠甲、盾牌、长枪等兵器,甚至就连亲王侍卫都不允许披甲。 因此,保护李瑛的四十八名侍卫全都没有披甲,身上只有单薄的衣衫。 在对方的偷袭之下,太子侍卫伤亡惨重,死了十一人,负伤八人,坐骑也死伤逃跑了一半,还有二十九人暂时无虞。 随着火势的燃烧,被烧成灰烬的草丛面积越来越大。 只见有一百四五十名身穿灰色劲装,黑巾蒙面的杀手陆续从芦苇丛中钻了出来,集结在道路的两端,准备对被困在中央的李瑛等人发起围攻。 “狗太子已经负伤了,兄弟们,加把劲,杀了他!” “杀掉太子,每人奖励黄金二十两,给我杀!” “杀啊,狗太子速速受死!”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杀手们举起手里的刀枪,呐喊着蜂拥而至。 “陆丙!” 马上的伍甲攥紧了手里的钢刀,“你与齐丁带着几个兄弟保护太子,我与司乙向两边冲杀!” “放心去,太子交给我们!” 陆丙提刀挡在李瑛的旁边,“殿下,你再坚持一会,我们兄弟一定会杀退刺客!” 李瑛握紧了手里的佩剑,脸色阴鸷,高喝一声:“所有侍卫听令,杀贼一人,奖黄金二十两。生擒一人,奖黄金三十两!” 齐丁不由得心动,握紧了手里的长剑:“老陆,太子交给你,我去协助老五和老四杀贼!” “随我杀贼!” 伍甲大喝一声,当下催马杀出。 “杀贼!” 伴随着一声呐喊,十一名侍卫挥舞着刀剑,紧随着伍甲的马蹄冲了上去。 而司乙一不肯示弱,手握三节鞭,率领八名侍卫策马杀向相反的方向,“兄弟们,杀贼赚赏金啦!” “杀!” 齐丁提着刀,率领了三个失去马匹的侍卫跟随着伍甲等人的马蹄冲了上去。 防火圈中央只留下陆丙率领四名侍卫保护李瑛,以及负了伤或坐或躺的八名侍卫。 很快,杀声大作,在刺鼻的浓烟之中,双方展开了血肉横飞的厮杀。 杀手们依靠人多势众,侍卫们仗着马快人高,很快形成了僵持局势,双方各有伤亡。 “第五个!” 伍甲挥刀砍死一名杀手,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我杀死五个了!” “给我下来!” 一名剽悍的杀手悄悄摸到伍甲马前,一刀将马腿砍断。 那战马嘶鸣一声,顿时跪了下去,一下子便把伍甲掀落马下。 “纳命来!” 旁边的一名杀手怒喝一声,挺起长枪疾刺从马上跌下来的伍甲。 伍甲猝不及防之下被一枪刺中肩膀,登时掀翻在地。 危急时刻,一柄钢刀划过,将持枪杀手的头颅砍了下来。 “老伍,欠我一条命啊!” 齐丁提着鲜血淋淋的大刀,放声大笑。 就在齐丁放松戒备的时候,那名砍断了伍甲马腿的杀手从背后摸了上来,用刀尖奔着齐丁的后背就捅了下去。 “给老子去死!” 危急时刻,一柄长枪刺到,正中杀手的咽喉,一下子就搠了个透明窟窿。 原来是伍甲见齐丁危在旦夕,便迅速拔下插在肩膀上的长枪,反手朝杀手刺了出去,不偏不倚的正中对方的咽喉。 “嘿嘿……还你了!” 伍甲用带血的手掌擦拭了下脸颊,登时留下了数道血痕。 两名为首的头目已经血战至此,更遑论其他侍卫。 二人齐齐扫视战场,只见本方已经只剩下十余人还能厮杀,其他侍卫悉数死在了杀手的刀下,依旧完好无损骑在马上的仅剩下五六人。 而杀手们虽然战死了近半,尸横遍地,但剩下的七八十人仗着人多势众,还是逐渐把包围圈越缩越小。 “骑马的冲出去,从外围夹攻。落马的退到中间,拼死保护殿下!” 伍甲大声指挥,不顾肩膀上血流如注,与齐丁率领着八名徒步的侍卫退到防火圈中央,与陆丙等四人会合。 第152章 十步杀一人 “一个也休想出去!” 一名虬髯大汉暴喝一声,手中长矛猛地刺出,将一名策马狂奔的侍卫连人带马掀翻在地。 五六名杀手蜂拥而上,登时将这名侍卫乱刀分尸。 “陆丙,你冲出去报官!” 李瑛扫了一下残余的十余名侍卫,伍甲和司乙都负了不同程度的伤,齐丁的武力稍弱,似乎也只剩陆丙有希望冲出去。 “遵命!” 陆丙答应一声,牵过一匹黑马,翻身上鞍。 “驾!” 陆丙双脚在坐骑腹部轻轻一磕,这匹黑马嘶鸣一声,离弦之箭般向前飞驰。 “拦住他,休要让他走了!” 虬髯大汉明白陆丙是想突围求援,急忙挥舞长枪大喝一声。 “哪里走!” 瞬间就有好几杆长矛迎着陆丙竖了起来。 锋利的矛尖在秋阳照耀下熠熠生辉,令人不寒而栗。 陆丙胯下的战马受到惊讶,下意识的减缓了脚步,甩着尾巴发出不安的嘶鸣。 “挡我者死!” 陆丙大喝一声,手中钢刀一招横扫千军,奔着最前面的一名杀手劈了出去。 这名杀手急忙收了长矛阻挡,却不料陆丙反手一刀斫向另外一人,登时将头颅砍飞。 就在这个电光火石之间,另外几名杀手同时向陆丙发起攻击。 长矛猛刺马颈、朴刀斩向马腿,刹那就将陆丙掀翻马下。 陆丙临危不乱,在坠马的瞬间将手中钢刀刺进了挨着最近一名杀手的胸膛,转瞬完成了双杀。 “哎!” 望着陆丙被拦住了去路,伍甲等人忍不住扼腕叹息,大喝一声“支援老陆”,刹那间就有五六人冲了上去。 一时间兵器交鸣声大作,响彻原野。 “哒哒哒……” 后方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听动静来的至少有二十余骑。 李瑛急忙循声眺望,发现来的正是李白、公孙大娘一行。 “太白先生,救我!” 李瑛登时喜出望外,挥舞着胳膊大声呼救。 杀手们起初还紧张不已,以为是官兵到了,当看清来的是一帮书生之后,顿时俱都笑出声来。 “他娘的,吓死老子了,还以为官兵来了,原来是一帮臭书生!” “天堂有路他们不走,地狱无门自己闯进来,全部杀了,以免泄露消息!” “哇咔咔……还有好几个娘们,长得还不赖,兄弟们先爽一把再杀,千万别直接弄死了!” 杀手们立刻分出三十人,挥舞着兵器冲着李白等人迎了上去,“快快下马受死,给你们个痛快的!” 伍甲等人听到马蹄声同样喜出望外,但看清来的是开元诗馆的书生之后,一个个瞬间失望不已。 本方还能够厮杀的只剩下十余人,保护太子的任务已经是岌岌可危,哪里还能分心保护这些诗人,只能让他们自求多福…… “哎呦……有人打架?” 李白先是惊愕,当看清了被困在中央之人正是太子李瑛之后,立刻拔出腰间佩剑,纵马冲了上去。 “殿下休慌,我李太白今日便化身常山赵子龙,杀他个七进七出!” “师父,是太子殿下遇险了,咱们要救他呀!” 沈珍珠拔剑在手,跟着李白冲了上去,“殿下,珍珠救你来了!” “珍珠,你回来!” 公孙大娘想要阻止徒弟,却发现沈珍珠已经跟着李白莽了上去,只能无奈的吩咐岑参、崔颢等人:“你们快回城报官,我与太白先生去帮太子。” “快走!” 崔颢知道其他人留下来只能白送人头,当即拨转马头,沿着原路朝长安城狂奔求援。 王之涣急忙招呼其他诗人回城:“龟年先生、季明先生,咱们快走,免得留下来拖累太白他们!” 受邀前来做客的李龟年、张旭、吴道子等人几乎已经被吓破了胆,当即乱哄哄的调转马头,跟着崔颢、王之涣向长安城逃命。 “我要留下来帮助太白!” 岑参略通剑术,犹豫片刻之后,还是留了下来。 “把剑借给我,你走!” 高适人高臂长,趁着岑参不备,一把将剑夺了过去。 “岑兄啊,恕我直言,你留下来只能白白送死,还是跟着崔颢回城报官去!” 岑参不服:“我白白送死?你又能厉害到哪里去,把剑还我!” “我不敢说厉害,但肯定比岑兄厉害,你可看好了!” 高适叱喝一声,催马舞剑,跟着李白冲了上去。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就在众诗人落荒而逃之际,李白却已经和来势汹汹的杀手们短兵相接。 只见他嘴里哼唱着歌词,纵马如飞,胯下骏马矫健如龙,手中银剑如同天降霜雪,在与杀手交错之际,瞬间就斩杀两人。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李白声如洪钟,剑出如虎,一句诗词吟罢,又撂倒两人。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又是两颗人头,带着血花飞到了空中。 目睹此景,正在浴血奋战的伍甲、陆丙等人不由得看痴了。 “卧槽,这哪里是诗仙,分明是剑仙!” “兄弟们,杀敌!” 李瑛深受鼓舞,翻身上马,迎着冲过来的一名杀手劈出了手中佩剑。 “嗤啦”一声,利剑撕破血肉的声音响起。 这名杀手瞬间就被锋利的宝剑从脑门上带着半截膀子劈了下来。 “杀!” 齐丁大喝一声,举着钢刀,紧紧跟在李瑛的马后,挥刀将一名杀手迫退。 趁着这名杀手格挡齐丁兵器的时候,李瑛手中宝剑捅出,瞬间刺穿对方脖颈,殷红的鲜血顺着剑刃喷薄而出。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不行,这句没气势!” 李白这一次失了手,并没有完成期望中的双杀,顿时就懊恼起来。 “再来……” 伴随着他雄浑的叱喝声,胯下红马调转马头,再次冲进了人群之中。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哈哈,又是双杀!” “太白先生,别浪了,支援太子!” 高适纵马杀到,挥剑砍死一名杀手,催促李白去支援遭到围攻的李瑛等人,“快去,我和大娘应付这些杀手。” “你行吗?” 李白露出半信半疑的神色,“大娘的剑术炉火纯青,你高适可别白送人头。” “太白先生莫要小看我!” 高适手中铁剑奔着一名冲过来的杀手掷出,一下子便刺穿了对方的胸膛,力透后背而出。 “高适啊高适,你把兵器扔了,用什么杀敌?” 李白勒马带缰,一边观察战场上的局势,一边放声大笑。 “太白先生,看好了!” 高适纵马向前,在被刺死的杀手即将倒地之前,伸手抓住了对方刺来的铁枪。 猛地一用力,便把长枪夺了过来。 “太白先生,我用剑不如你,但我的高家枪也不是花拳绣腿!” 第153章 幕后元凶 高适话音落下,催马向前,枪出如龙,一个照面便将迎面冲过来的杀手挑翻在地。 “高家枪不错嘛,回头我可要跟你切磋一番!” 李白赞不绝口,剑出如风,朝着围攻李瑛的杀手冲了过去,“殿下莫慌,李白来也!” 另一边的公孙大娘师徒不擅马战,各自下马,与周围的几名杀手周旋。 虽然剑舞并非杀人技,但剑术跟剑舞一脉相通,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自然就融会贯通。 更何况,公孙大娘行走江湖多年,遇上强盗拦路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亲手斩杀的匪徒少说也有几十人,早就积累了丰富的实战经验。 只见她闪转腾挪,剑出如风,身姿矫健如游龙,不多时便撂倒了五六名杀手。 而旁边的沈珍珠虽然也习武多年,毕竟只有十五六岁的年龄,在力量与经验上都与公孙大娘差了许多,纵然倾尽全力,也只是勉强解决了两名杀手。 不过片刻功夫,冲过来拦截的三十名杀手就被李白杀掉了九人,高适杀了五人,公孙大娘杀了五人,沈珍珠杀了两个…… “这些人简直是丧门星,扯呼……” 剩下的九名杀手最终信心崩溃,各自落荒而逃。 “哪里走!” 高适大喝一声,催马飞奔,挥枪将一名落荒而逃的杀手挑翻在地。 “高先生,抓活的!” 公孙离捡起一把铁剑掷出,正中一名逃命的杀手腿部,登时跌倒在地无法站起。 “珍珠,把他捆起来!” 公孙离拎着长剑继续追赶下一个。 沈珍珠一个箭步上前,扯下这名杀手裤脚上的束腿带,缠了个五花大绑。 “看我的!” 高适得了公孙大娘提醒,纵马如飞,飞快的追上一名撒腿狂奔的杀手。 抡起枪杆狠狠地抽在对方的脊背上,登时撂倒在地,发出杀猪一般的怒吼。 就在高适和公孙大娘合力杀退众凶徒之时,另一边高声吟唱“侠客行”的李白又手刃刺客十一人。 深受鼓舞的甲乙丙丁四大侍卫与李白里应外合,率领仅剩的十几名侍卫从包围圈里面反击,很快就杀的人数占优的刺客们阵脚大乱。 李瑛仗着马快剑利,跟在陆丙、齐丁身后捡漏,再次连杀两人,染了一身鲜血。 在丢下了一半的尸体之后,剩下的杀手们心惊胆战,军心崩溃,呼啦一声做了鸟兽散。 “太白,抓活的!” 李瑛收剑归鞘,捂着血流如注的肩膀,大声提醒。 “看我的!” 李白纵马如飞,须臾之间便生擒了两人。 伍甲、陆丙等人一阵追袭,同样擒获了四名刺客。 “殿下的伤势没有大碍?” 战斗结束,公孙离师徒与李白来到太子身边,关切的查看伤势。 李瑛的衣衫已经被鲜血染红,依旧忍着疼痛强颜欢笑,“多谢令师徒援手,只是皮外伤,当无大碍。” “这一箭伤及殿下的胛骨,着实不轻,必须立即止血。” 公孙大娘拎起裙子,挥剑割下一块布条:“民妇略通医术,有劳殿下露出臂膊,我帮你拔掉羽箭,止血包扎。” “哦……大娘还会疗伤?真是好极了。” 李瑛在沈珍珠和李白的帮助下解开衣衫,袒露出中箭的臂膀,在地上盘膝而坐:“有劳大娘。” “殿下忍着点。” 公孙大娘将布条折叠起来交给李瑛,“咬着这个,可以减轻痛苦。” 李瑛强笑:“关云长刮骨疗毒的时候能够从容下棋,曲曲箭伤何足道哉?孤虽然比不上武圣,但也用不着像孕妇生产一样咬着东西,大娘尽管动手便是……” “那好,民妇动手了啊!” 公孙大娘用眼神示意李白扳住太子的身体,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拔掉了插在李瑛肩膀上的羽箭。 “啊……” 瞬间一股钻心裂肺的疼痛传遍全身,李瑛终究没有忍住,扯着嗓子大声惨叫起来。 李白忍不住笑出声来:“殿下你比女人生孩子叫的还要响亮,嘿嘿……关老爷可不是那么容易学的!” 就在李瑛痛不欲生的时候,一只纤细修长的柔荑握住了他的手掌。 沈珍珠蹲在李瑛面前,一脸温柔的说道:“殿下,你握住我的手就不痛了。” “呵呵……嘶……啊……寡人失态了。” 李瑛露出惭愧的笑容。 但奇怪的是,手里握着沈珍珠的玉手,肩膀上的疼痛竟然消失了一多半。 公孙大娘仔细检查了下箭头,一脸庆幸的道:“殿下运气比关老爷要好,箭头上没有毒。” “也许这就叫做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李瑛紧握着沈珍珠的手,苦中作乐, 公孙大娘从李瑛手里拿回布条,娴熟的帮他包扎止血:“我身上没有金疮药,只能先包扎止血。” 就在这时,返回长安求援的崔颢引领了一队身穿甲胄的官兵赶到。 看起来大约五六十人的规模,带队之人正是金吾卫长史颜杲卿。 “把尸体挨着检查一遍,将所有活着的刺客全部绑起来!” 颜杲卿吩咐一声,立即上前拜谒李瑛:“金吾卫长史颜杲卿拜见太子殿下。” “颜长史免礼。”李瑛忍着疼痛与颜杲卿叙话,“马上审问这些刺客的来历,争取将他们的同党一网打尽!” “臣遵命!” 颜杲卿拱手领命,不忘安抚一声:“臣在出城之前,已经派人去召唤郎中赶来,料想很快就到。” 除了李瑛之外,包括伍甲、司乙在内的十几名侍卫也都负了不同程度的伤,大伙儿在公孙大娘的帮助下暂时止血,苦等郎中到来。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岑参和杜甫带领四名背着箱子的医匠骑马赶到。 其中技术最精湛的老郎中立即为李瑛疗伤,先把他肩膀上被鲜血染红的布条拆开,消炎止血,涂抹金疮药,重新用纱布做了包扎。 另外几个医匠分头为其他侍卫疗伤止血,现场的惨叫声顿时此起彼伏,不绝于耳,让人不忍听闻。 不多时,颜杲卿返回向李瑛禀报:“启奏殿下,这些被擒的杀手已经如实交代,他们是奉了永王的命令前来行刺。” 李瑛冷哼一声:“果然不出我所料,还真是十六郎干的!这些杀手至少有一百五六十人,看来这家伙在暗中蓄养死士。” 接着转身对陆丙道:“马上去皇城禀报御史台的李适之,让他约了大理寺寺卿一块来现场勘察。” 颜杲卿又禀报道:“据金吾卫清点,现场共有杀手尸体一百零五具,被擒九人,其余的已经逃窜。” 李瑛沉声下令:“立即查清楚这些杀手的据点所在,增派人手围剿,力争一网打尽!” “殿下尽管放心,我们的援兵随后就到,臣定然会将杀手的老巢给他一窝端掉!”颜杲卿抱拳领命,声如洪钟。 第154章 帝王心,海底针 不多时,三百名全副披挂的金吾卫抵达了现场。 颜杲卿也从擒获的杀手口中审问出了李璘蓄养死士所在,城西二十里王家村,大概有三百多人的规模。 “立刻随我直捣王家村!” 颜杲卿策马扬鞭,率领金吾卫杀奔城西关家村。 太子遇刺绝非小事,京兆府少尹韦陟、长安令韦坚、京兆府法曹吉温先后率领数百名差役赶到,一面勘察现场,一面做案情记录。 当听说这些杀手是永王李璘派来的之后,这些官员们在震惊的同时,又在意料之中。 前些日子,永王李璘控告太子不成,被罚了一年的俸禄,削减了一千户食邑,杖责六十。 京城里面对太子恨之入骨,又有胆量和实力谋杀的也只有他和惠妃一党了。 惠妃目前和太子还没有到不死不休的局面,那么胆敢铤而走险的也就只有永王李璘了。 杀手们死了一百多人,李瑛的侍卫也没好到哪里去,战死二十六人,负伤九人,只有十三人完好无损,甚至就连陆甲和司乙两名头目都身负重伤。 “陆丙、齐丁,你俩负责把兄弟们好生下葬,要买最好的棺椁。” 李瑛痛心疾首的将一名死不瞑目的侍卫眼睛阖上,“从重抚恤他们的家眷,每家发放三百贯的抚恤金。负伤的兄弟,每人发放一百贯的补偿金,让他们安心养伤。” 陆丙和齐丁心情沉重的一起拱手:“遵命。” 半个时辰之后。 御史大夫李适之率领数十名随从,大理寺卿李道邃也带了上百名官差,联袂而至。 目睹现场惨烈的情形,这些官员俱都大为震撼。 “永王真是胆大妄为,刺杀储君,这种事情……” 李道邃本来想说“这种事情我们大唐自开国以来都不曾发生”,但想起玄武门之变当即改口…… “这种事情真是骇人听闻,必须让圣人从严处置,以儆效尤!” 李适之则一脸老成持重的问道:“确定是永王殿下所为?” 李瑛颔首:“有九名刺客被擒,已经如实招供。金吾卫长史颜杲卿已经于一个时辰之前率部杀向城西王家村,争取一举捣毁他们的巢穴。” 这等大案不属于金吾卫管辖,留下来保护现场的兵卒当即把刺客移交给大理寺的官差,李道邃亲自勘察现场,审讯刺客。 就在这时,后知后觉的刑部尚书陈希烈也率领了两百多名差役抵达现场,了解案情的经过。 这场发生在长安郊外的刺杀案死了将近一百五十人,太子身负重伤,引得御史台、大理寺、刑部、金吾卫、京兆府、长安县等五六个部门纷至沓来,一时间现场的官差多达千人。 但由于大唐最高刑案部门大理寺的介入,刑部、京兆府、长安县也只能在旁边打下手,侧面了解案情的经过。 李适之望着脸色苍白的太子,心情沉重的道:“太子殿下请回城养伤,臣等定然将案子如实向圣人奏明。” 大理寺卿李道邃、刑部尚书陈希烈、京兆府少尹韦陟等高官纷纷恳请:“请殿下保重贵体,回城养伤。” 由于失血过多,李瑛此刻已经是精神疲倦,头晕目眩:“既然如此,那就有劳诸位爱卿了!” 李适之急忙命随从把自己的马车撵过来:“请殿下坐老臣的车舆回城。” “多谢县公。” 李瑛道一声谢,在公孙离和沈珍珠的搀扶下钻进了马车。 李白、公孙大娘师徒,以及剩下的五十名金吾卫随行护驾,在一片嘈杂声中离开了案发现场。 晌午时分,颜杲卿带了十余骑金吾卫抵达现场,向李适之、李道邃、陈希烈等当朝重臣禀报案情。 “启禀诸位大人:下官率部赶到王家村之后,永王蓄养的死士已经逃离,并纵火焚烧现场。下官在救火的同时分兵追捕,共擒获悍徒十九人,搜获铠甲一百四十副、弩六十把、弩箭三千支,以及旗帜若干。” 李道邃抚须叱骂:“永王胆大妄为,不仅刺杀储君,还豢养死士。我等当立刻前往兴庆宫面奏圣人。” 事关重大,其他人自然不敢怠慢,各自留下一部分人员继续在现场办案,为首的大佬们则结伴返回长安,直奔兴庆宫。 一个时辰之后,御史大夫李适之、大理寺卿李道邃、刑部尚书陈希烈、京兆少尹韦陟出现在了李隆基的面前,并将今天上午发生的这件大案如实禀报。 “十六郎好大的胆子,着大理寺立即将其擒拿下狱!” 刚批阅完奏折的李隆基拍案而起,怒不可遏:“此案交由大理寺、刑部、京兆府三司会审,如果证据确凿,立即将永王处死,以儆效尤!” “臣等遵旨!” 众臣作揖领命,“圣人请暂熄雷霆之怒,臣等告退!” 几位大臣们离开之后,高力士一边帮李隆基捶背,一边劝谏。 “圣人息怒,永王还是年轻,以至于铸成这等大错。还望圣人念在他是你的至亲骨肉份上从轻发落,留他一条性命,逐出长安更为妥当。” 李隆基脸上的怒容已经散去了大半,抚须沉吟: “朕岂能不知道十六郎是我的亲生儿子?但他刺杀太子的行径实在恶毒,另外暗中蓄养死士,图谋不轨,只有处以极刑才能杀鸡儆猴,震慑其他诸王!” 顿了一顿,接着道:“再者说了,太子如今的威望与日俱增,朕必须加以压制。杀了李璘,必然会引起流言蜚语,在许多人眼里就会认为太子没有容人之量,逼死了自己的亲兄弟,定然能够削弱其威望。” “原来圣人是这样考虑的……” 高力士抱着拂尘苦笑,心中五味杂陈。 半个时辰之后,一队上百人的官差包围了永王府。 “大理寺办案,请永王殿下跟我们走一趟!” 换上了崭新蟒袍的李璘自知在劫难逃,主动开门走了出来:“哈哈……不用费劲,老子跟你们去大理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在王府妻妾的哭叫声中,李璘被戴上枷锁,关进囚车,押解着前往大理寺。 其他王府俱都大门紧闭,诸王唯恐遭到连累,无人敢出门询问。 诸葛恭得到消息,急忙来禀报在床榻上养伤的李瑛:“禀报殿下,永王已经被大理寺捉拿归案。” 太子妃薛柔、崔星彩、王祎、杜芳菲等妻妾都在一旁啜泣抹泪:“十六郎这又是何必呢?都是自家兄弟,何必闹到这般田地!” 李瑛躺在床上苦笑:“都莫要哭了,寡人死不了!帝王家本就凉薄,何谈兄弟之情?难道你们都忘了当年的玄武门之变么?” 就在这时,门童来报:“御史大夫李适之大人求见,他说是来取回马车的。” 李瑛这才恍然顿悟,原来李适之让自己坐他的车回城并非因为关切,而是为了找个理由来见自己。 “诸葛,你出门去把清河县公迎进来。” 诸葛恭抱着拂尘领命:“奴婢遵命!” 李瑛接着朝妻妾们挥了挥手道:“你们都退下,免得李适之说话不方便。” 第155章 反其道而行 片刻之后。 李适之跟着诸葛恭来到卧房,先询问了几句伤情之后,接着直奔主题。 “圣人得知此案后龙颜震怒,责成大理寺、刑部、京兆府三司会审,如果证据确凿,则对永王处以极刑,不知殿下是何看法?” 李瑛冷声道:“这厮胆大妄为,蓄养死士在前,谋刺寡人在后。按律当死,父皇若是能把他处死,这才是秉公执法的体现。” 李适之抚须笑道:“殿下身负重伤,险些丧命,臣理解你的心情。但臣希望殿下能够放下私人恩怨,把眼界提高一下,在这件事上权衡利弊。” “哦……县公的意思想让孤放过十六郎?”李瑛露出不解之色。 李适之侃侃而谈:“殿下的目标是将来继承帝位,成为九五至尊。所以,不管何时,殿下都应该呵护自己的羽毛。” 李瑛若有所思,颔首道:“县公请接着说。” “虽然永王依律当死,可他毕竟是殿下的手足兄弟。他之所以铤而走险,也是与殿下积怨渐深。人言可畏,如果传出去,难免会有不明真相的人将永王之死归咎于殿下……” 李瑛听到这里总算明白了李适之的意思:“寡人明白了,县公是想让我向圣人求情,免除永王的死罪,好保住自己的名誉。” “这只是其一!” 李适之唇舌鼓动,继续分析。 “臣以为,殿下应当反圣人之道而行之! 圣人如果铁了心要处死永王,殿下则全力替永王求情,最好当着文武百官甚至其他诸王的面,要表现的真心实意,发自肺腑。 这样的话,就算圣人执意要处死永王,殿下也能避免落个逼死兄弟的骂名。 当然,如果圣人有意包庇永王,则殿下就要据理力争,要求圣人以法绳之,处死永王,为殿下自己以及那些死去的侍卫们讨回公道!” “寡人明白了……” 李瑛如同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当下就要爬起来向李适之致谢,“承蒙县公指点,孤感激不尽,请受李瑛一拜!” 李适之急忙把李瑛按住,情真意切的道:“殿下有伤在身,切勿活动。微臣之所以冒死献言,乃是为了大唐将来得到一位完璧无瑕的新皇帝。今日所言,还望殿下替臣保密,否则臣死无葬身之地也!” 李瑛再次道谢:“孤将来若想登基,还要依靠县公的扶持与提携,岂会轻易泄露机密。” “臣言尽于此,就此别过!” 李适之作揖告辞,“殿下在家中安心养伤,臣会随时将此案的进展通知李太白,再由他来转告殿下。” “县公慢走!” 李瑛急忙招呼门外的诸葛恭替自己送客:“诸葛,替寡人送县公出府。” 翌日早朝。 大理寺卿李道邃出列禀报:“启奏圣人,经过臣与陈尚书、萧府尹连夜会审,永王对谋刺太子一案供认不讳,人证物证俱全,请圣人发落!” 李隆基正襟危坐,一脸痛心疾首: “养不教父之过,想不到十六郎竟然如此胆大妄为,朕这个做父亲的难辞其咎!虽然永王是朕的儿子,但国法无情,传朕旨意,立即将李璘削去王爵,贬为庶民。并由大理寺即刻于东市当众处以绞刑,以儆效尤!” 圣人雷霆震怒,满朝文武无不凛然。 兵部侍郎郭虚己出列跪倒在地,哭着恳求:“陛下开恩,请圣人念在十六郎年幼,他母亲去世早的份上,饶恕他的死罪。” 与郭虚己私交甚笃的户部左侍郎尹籍、大理少卿杜长生、将作监大匠李让等人也跟着出列替李璘求情。 “永王固然罪该万死,还望圣人念在他是至亲的份上网开一面,留其性命!” 李隆基拍案怒斥:“朕心意已决,谁敢再替李璘求情,按同党论处!” “陛下……” 郭虚己匍匐在地,痛哭失声,“臣作为舅舅,疏于教导,请陛下降罪!” “来人!” 李隆基面色冰冷,毫不留情,“将郭虚己摘掉官帽,褫去官服,贬为庶民,逐出兴庆宫!” “谢陛下不杀之恩!” 郭虚己没想到皇帝竟然直接把自己贬为庶民,不由得瘫倒在地,任凭几个小黄门上前摘下帽子,扒掉官袍,架起双臂,扔在了大殿之外。 其他几个人看到郭虚己丢了乌纱帽,再也没人敢出来求情。 李隆基继续道:“着大理少卿杜长生监刑,即日午时于东市绞死庶民李璘,以谢天下!” 杜长生硬着头皮出列接旨:“臣遵旨!” 看到杜长生把笏板装进袖子,忧心忡忡的离开兴庆殿,领衔文武百官的李林甫一言未发。 在他看来,李璘这枚棋子已经失去了价值,没有任何必要保他。 失去了圣人的信任,就算他不死,又能掀起什么浪花? 早朝又持续了一个时辰,永王李璘即将被处死的消息已经在长安传的沸沸扬扬。 圣人即将处死自己的亲生儿子,这可是天大的事情! 喜欢看热闹的百姓一窝蜂般涌向东市,挤得东市大街熙熙攘攘,人满为患。 在早朝即将结束之际,黄门郎来报:“启奏陛下,忠王殿下在宫门外求见!” 李璘三岁的时候就死了母亲,从小跟在三哥李亨身边长大,李隆基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李亨是来给李璘求情的。 “不见!” 李隆基大手一挥,一言九鼎,“朕今天谁都不见,谁也别想替这逆子求情!退朝!” 高力士抱着拂尘,扯着嗓子大喊一声:“退朝!” 李林甫率领文武百官作揖送行:“恭送圣人!” 散朝之后,李适之有些焦虑,不知道李瑛为什么没有按照自己说的来为李璘求情? 虽然他的伤势不轻,但乘坐轿子或者马车应该没有问题,莫非他恼怒李璘刺杀,放不下心中的仇恨? “若是这样的话,格局有点低了。” 李适之摇头叹息,心中浮现一丝失望。 有道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将军额头能跑马”,自己已经把利害关系分析到这个地步了,想不到太子还是没有听进去…… “或者是案子进展太快,太子殿下还没有得到消息?” 李适之也没想到,不过一晚上的功夫,李璘谋刺案就尘埃落定,这进展着实出乎大部分人的预料之外。 他返回御史台之后立即派了一名亲信赶往开元诗馆向李白报信,再由李白去向李瑛转告,请太子务必出面替李璘求情。 哪怕就算圣人不肯收回成命,也要假惺惺的演一场戏,最大程度的保护太子的名声,以免将来落个逼死兄弟的骂名。 第156章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午时。 东市大街人满为患,看热闹的百姓里三层外三层,把行刑现场围了个水泄不通。 维持现场秩序的除了大理寺的官差之外,还有金吾卫、万年县的衙役,围成一道人墙,将摩肩接踵的百姓挡在外面。 监斩亲王,这可不是一件好差事。 但君命难违,既然圣人亲自点名,大理少卿杜长生只好自认倒霉,带着三百多名大理寺的差役,将身穿囚服的李璘押解到了东市大街,并竖起了绞刑架。 “哈哈……我李璘敢作敢当,死则死矣,十八年之后又是一条好汉!” 当绞绳挂在了五花大绑的李璘脖子上的时候,他非但没有惧色,反而放声大笑。 “诸位大唐的子民,你们听好了:我李璘今日之死,乃是被李瑛这个小人所逼,不得已而为之。 这厮爱财如命,不顾储君身份,私自经商,赚了不少黑心钱,坑了不少咱们长安的老百姓。 这厮阴险狡诈,坑害兄弟,一手策划把寿王妃献给李三郎,用美色蛊惑君主。 这对昏君佞臣,早晚会把大唐带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监刑的杜长生被吓了一跳,急忙大喝一声:“来人,将罪犯李璘的嘴巴堵上,休要让他胡言乱语!” 马上就有刽子手上前把布条塞到了李璘的嘴里,他这才“呜呜”叫着,说不出话来。 前来为他送行的忠王李亨泪水盈眶,哽咽道:“十六郎,别挣扎了,安心去,愚兄会给你多多烧纸,让你在九泉之下不愁吃喝!” 又过了片刻,坐在监刑台上的杜长生从签筒里摸起一支令箭丢了下去:“午时已到,行刑!” 马上有人传下命令:“验明犯人李璘正身,准备行刑!” “禀报监刑官,犯人李璘已经验明正身,确凿无疑。” “行刑!” “绞!” 随着一声令下,刽子手缓缓拉起绳索,登时就把李璘吊在了绞刑架上。 不过片刻,李璘就已经双腿乱蹬,舌头吐出,双眼凸起,眼见就要气绝身亡。 “绳下留人!” 就在这时,数十名侍卫奋力拨开看热闹的人群,抬着一顶青色小轿来到了现场。 轿帘掀开,从里面走出的人正是当今太子李瑛。 “杜侍郎,暂缓行刑!” 李瑛一脸肃穆,沉声下令,“寡人马上进宫面圣,恳请圣人留李璘一命!” 杜长生急忙挥手:“太子殿下有令,先把罪犯李璘放下来!” 随着绞绳的松动,已经看到了太奶奶武则天的李璘跌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李瑛。 他不明白,为何在自己即将踏入鬼门关的时候,李瑛会出面救自己? 忠王李亨也站了出来,对着李瑛作揖施礼:“二哥,你能站出来替十六郎求情,小弟真是太感激了……” “三郎啊,十六郎是你的兄弟,又何尝不是我的兄弟?” 李瑛拍了拍李亨的肩膀,泪流满面,哽咽道:“虽然十六郎犯了大罪,可他毕竟是我们的兄弟啊,我李瑛作为太子,岂能目睹他命丧黄泉?” 听了李瑛发自肺腑的话语,围观的百姓无不肃然起敬,纷纷报以雷鸣般的掌声。 “殿下真是宅心仁厚!” “太子殿下真是个好兄长,自己险些死在永王的刀下,还能站出来替永王求情。这样的慈悲心肠,却是去哪里才能找到?” “我们大唐有这样的储君,真是万民之幸,社稷之幸!” 李瑛之所以没有急着到兴庆宫去给李璘求情,为的就是这一幕。 朝廷上的文武百官都是官场老油子,与其在他们面前演戏,还不如在百姓面前演戏,更能收买人心。 听到一片赞扬之声,李璘算是明白了。 李瑛这奸贼是拿着自己来博取一个“仁义”之名,用自己的人头换取他的美名。 但李璘也没有办法,他实在不想跟着太奶奶去黄泉,太奶奶那张老脸太可怕了,还是留在人间更惬意一些。 “二哥,我错了,求你饶我一命,小弟一定痛改前非。” 尽管心中对李瑛恨之入骨,但李璘为了活命也只能跪在地上磕头求饶,痛哭流涕的认错。 大丈夫能屈能伸,只要能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李瑛虽然一样恨不能亲手勒死李璘,但为了自己的名声同样强颜欢笑: “十六郎,希望经过这次波折之后,你能洗心革面,痛改前非,也不枉寡人宽恕你这一次。” “请二哥放心,小弟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为了活命,李璘不停的磕头认错,只求不要再见到太奶奶那张老脸。 见李瑛没有说话,李璘又对着围观的百姓拱手认罪: “诸位百姓,是我李璘该死,是我嫉妒二哥,阴谋刺杀他,并给他泼脏水!我李璘罪该万死,只要今天能保住性命,我李璘日后定然痛改前非!” “嘁!” “卑鄙小人!” “无耻之徒!” “打死他!” 瞬间,鸡蛋、臭豆腐、菜叶、咸鱼铺天盖地向李璘飞来,落在他的头上、脸上、身上,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李璘也只能强忍着仇恨,在心中暗自发誓。 “你们这些贱民给我等着,倘若本王将来一朝得势,定然杀你们个鸡犬不留!” 李适之派来围观的心腹目睹此景,马上钻出人群,快速返回御史台向李适之禀报此事。 李瑛再次装模作样的叮嘱杜长生:“杜侍郎,孤现在进宫面圣,没有孤的口谕,不得行刑。” 杜长生拱手领命:“微臣遵命!” 忠王李亨一脸感激:“二哥直管去,小弟在现场盯着,没有你的话,谁也别想动十六郎一根毫毛。” “呵呵……” 李瑛拍了拍李亨的肩膀,转身钻进了轿子,心中暗骂“去你娘个蛋!” 东市刑场距离兴庆宫只有三里路,李瑛的侍卫簇拥着轿子,费了好大劲才穿过人潮抵达了兴庆门。 太子乃是储君,不需要通传可以直接入宫。 李瑛忍着肩膀上的伤痛,徒步走了三四里路,方才抵达了李隆基日常处理政务的南熏殿。 李瑛可以不经通传直接入宫,但却不能直接入殿。 他在大理石砌筑的台阶前驻足,向值班的小黄门拱手道:“请向圣人通传,就说太子李瑛求见。” “殿下请稍等!” 值班的黄门是高力士的义子钟世宁,当下不敢怠慢,急忙敲门禀报:“阿爷,太子殿下求见圣人。” 第157章 神来之笔 已经四五天没有见到杨玉环了,刚批阅完奏折的李隆基心烦意乱,正在喝着茶生闷气。 他猜不到李瑛求见自己的原因,更是做梦都没想到李瑛是来给李璘求情的。 “朕已经下令处死十六郎了,他还有什么要求?” 李隆基不耐烦的在大殿里走来走去,吩咐高力士道,“力士,你去问问他,所为何来?如果没什么正事,就打发他回去,朕烦的紧!” 片刻之后,高力士回来禀报:“太子殿下请圣人赐婚。” “赐婚?” 李隆基有些出乎预料,“女方是谁家的娘子?” 高力士道:“太子没说,奴婢也不敢多问,大家还是亲自问殿下好了。” 李隆基无奈,只能召见李瑛:“让他进来!” 片刻之后,李瑛来到李隆基面前,单臂施礼:“儿臣有伤在身,不能施全礼,还望父皇海涵。” “太子,你的伤没有大碍?” 李隆基扫了李瑛一眼,半真半假的问道。 李瑛毕恭毕敬的道:“回父皇的话,这一箭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伤到了儿臣的胛骨。据郎中所说,至少个月才能痊愈。” “哼……这个逆子,死有余辜!” 李隆基这才想起发火,拍着桌案怒斥,“朕已经下令即刻处死十六郎,太子应该满意了?” “儿臣非常感激父皇主持公道。” 李瑛弯腰谢恩,“儿臣这次遇险,多亏了李白与公孙离援手,方才逃过一劫。故此,儿臣想请父皇降旨,把公孙离赐给儿臣为妾。” “你说的是公孙大娘啊?” 李隆基抚须沉吟,目光闪烁。 实事求是的说,李隆基曾经打过这个女人的主意,但看到公孙大娘剑术非凡,又担心她行刺自己,所以一直没敢开口,不曾想今日竟然被李瑛抢了先。 李瑛颔首:“正是公孙大娘,儿臣与她也算是兴趣相投,还望父皇成全。” 若是搁在以前,李隆基未必会答应李瑛。 但现在有了杨玉环的出现,李隆基早就对公孙大娘这个一身江湖气息的女人失去了兴趣。 在李隆基看来,李瑛作为太子只有四个妻妾确实少了一些,只要他不与大臣联姻,一切都好商量。 “既然你们郎情妾意,朕便成全你们!” 李隆基略作思忖,最终忍痛割爱,“高力士,马上差人到公孙离的府邸传旨,赏赐她太子承徽的头衔,由太常寺择日为太子迎娶入门。” “奴婢遵旨!” 高力士怀抱拂尘,弯腰领命。 “啊呜~” 李隆基打个呵欠,挥手道:“二郎,就这样,媳妇也给你娶了,十六郎也处死了,你就好好在家养伤。你要是不方便去戏苑,朕就派黎敬仁暂时替你打理。” 没想到老色批竟然企图借机剥夺自己戏苑总裁的职务,李瑛赶紧表示自己没有大碍。 “父皇请放心,儿臣休息几天就能去戏苑主持工作。没有儿臣的戏本,戏苑一年想要给父皇赚够五千两黄金,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那好!” 李隆基也知道李瑛写的剧本是皇家戏苑的灵魂所在,只能放弃了鹊巢鸠占的打算,“还有事情么?” “有。” “哦……奏来。” 李隆基只能耐着性子听李瑛还想说什么? 这小子若是得陇望蜀,可别怪老子不给你脸! 李瑛清了清嗓子,说道:“今天是九月初十,再有半个月就是祖母窦太后的诞辰。儿臣以为父皇应当挑选一个家眷为祖母祈福,以表孝心。” “祈福?那需要女人才行。” 李隆基有些莫名其妙,“况且普通人祈福毫无作用,必须是出家之人方能为太后延绵福祚,让她老人家在九泉之下享福。” “那父皇就问问嫔妃或者女儿、儿媳们,看看有没有人愿意出家替祖母祈福?” 李瑛看似无心,实则故意指点,“万一有人看破红尘,自愿出家为祖母祈福也不一定。” 听了李瑛的话,李隆基不由得心头大震,如同醍醐灌顶。 这个办法简直是神来之笔! 自己正为如何与杨玉环长相厮守茶饭不思,正好借这个机会让杨玉环出家为窦太后祈福。 到时候在兴庆宫内给她建设一座道观,岂不就可以与她朝朝暮暮,双宿双飞? 等杨玉环出家之后,再给李琩娶一房媳妇,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就彻底断绝。杨玉环再也不是自己的儿媳,自己也不再是杨玉环的公公。 等下去个三年两载,杨玉环为窦太后祈福完毕,就可以让她还俗,再光明正大的纳她入后宫为妃,谁还敢再指责自己扒灰? 想到这里,李隆基心情大好,顿时满面春风。 “太子真是至孝之人,你对祖母一片孝心,天地可鉴。朕决定采纳你的意见,改天就让高力士去征询各位嫔妃与公主、王妃们的心意,可有人愿意出家为太后祈福?” 高力士惊讶的合不拢嘴,瞬间就明白了李隆基心中的想法。 圣人这是打算让杨玉环假借出家为名,在皇宫里来个金屋藏娇。 “奴、奴婢遵旨!” 高力士忽然感觉李瑛这话是在故意提醒李隆基,给他出馊主意、 但仔细凝视李瑛,只见他心无旁骛,说的极为认真,似乎又是无心之言。 好像太子并没有提到寿王妃,只是让陛下询问皇室中可有女子愿意出家为太后祈福,也许他压根就没想到寿王妃,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李瑛也觉得自己心怀坦荡,一片孝心。 我只是建议基哥找个家眷给故去的祖母祈福,我可没有半个字提到寿王妃,也没有指向杨玉环,以后发生了什么事,那纯粹是你们周瑜打黄盖,和本太子没有一毛钱关系! “父皇有近百嫔妃、十几个成年的女儿,十几个儿媳,儿臣相信一定会有人愿意出家为皇祖母祈福。” 李瑛云淡风轻的说了一句,接着话锋一转,“父皇为祖母祈福,天下万民都能看到您的孝心。但儿臣不想让父皇因为我背上杀子之名,坏了你在百姓心目中的慈父形象。” “二郎,此话怎讲?” 李隆基轻抚胡须,双眼眯起,不知道李瑛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他想替李璘求情? 不可能? 李璘三番两次与他作对,甚至还派遣刺客暗杀他,他还能替李璘求情,世界上真有这么大度的人? 李瑛单膝跪地,言辞恳切:“父皇,你不仅是大唐的圣人,还是我们兄弟的慈父,是这个世上最好的父亲……” 李瑛不愧是演员出身,说到这里,瞬间泪如泉涌。 三郎,你可真是个慈父啊,玩自己的儿媳妇花样那叫一个多,真尼玛父慈子笑! 第158章 原来殿下在大气层 李隆基做梦也没想到,李瑛竟然真的要为李璘求情。 但想到了把杨玉环名正言顺变成自己嫔妃的法子,李隆基心情好的一批,当下耐着性子听李瑛涕泪横流的诉说。 李瑛演技爆棚,泪流满面,感人肺腑。 “十六郎固然罪当极刑,可他是圣人的亲儿子啊,他是儿臣的亲弟弟! 我们怎么能因为他犯了一次错,就剥夺了他的性命? 倘若如此,只恐圣人会背上不仁之名,而孩儿不阻止父亲便是不孝! 还望父皇为了自己,为了儿臣,为了十六郎收回成命,饶他一命,让他洗心革面,戴罪立功……” 李隆基的鼻子抽搐了一下,竟然有些小小的感动。 “是啊,朕不仅是你们的皇帝,也是你们的父亲……唉,难得二郎有仁有义,忠孝两全,朕……朕就听你的。” “多谢父皇!” 李瑛一只胳膊撑在地上叩首:“把十六郎发配到辽东就行,不用抄家了!他的儿女都是父皇的孙子、孙女,是儿臣的侄子、侄女,也要给他们留一口饭吃,只惩罚十六郎一个人便是。” 李隆基本来打算好人做到底,把李璘的亲王降成郡王算完,但没想到李瑛提出要把李璘发配到辽东,也只能顺水推舟。 “力士啊,你现在就按照太子所请去拟旨:将庶民李璘发配辽东,其子李偒封襄城郡王,其家眷依旧居住于十王宅,不必搬迁。” “谢父皇宽恕十六郎!” 李瑛达成目的,再次单臂叩首谢恩。 之所以留下李璘一条命,除了李适之的劝谏之外,李瑛还有自己的一个想法。 那就是李璘可不是一个安分的主,这家伙在历史上举兵造反,对抗李亨的朝廷。虽然最后被迅速剿灭,但也造成了大唐王朝一定的震荡。 既然如此,那就留着李璘一条命,把他扔到辽东搞事情。 虽然他现在的身份成了庶民,但他在血缘关系上依旧是皇帝的儿子,说不定会联合契丹、鲜卑、回纥等异族闹出一番腥风血雨,甚至会跟安禄山搞到一起也说不定! 很快,高力士亲自动笔起草好了圣旨,待晾干后交给李瑛。 李瑛看完之后非常满意,施礼告退:“十六郎还在刑场等着圣裁,儿臣现在就去救他!” “去!” 李隆基挥挥手,一颗心早就飞到了杨玉环的身上,等李瑛出门之后,立即击掌大笑。 “高将军啊高将军,咱们为何没想到这个法子?以为太后祈福的名义敕命杨玉环出家,简直是神来之笔!哈哈……等杨氏出了家再还俗,谁再敢诋毁朕,诛他九族!” “此事似乎可行。” 高力士无奈,唯有报以憨笑。 他心里早就想到了这个办法,但觉得蛊惑皇帝霸占儿媳乃是佞臣所为,因此一直没有提出来,没想到今天竟然被李瑛无意间给捅破了…… 但在高力士看来,自己这个想法纯粹是为了帮助李隆基霸占寿王妃。 而太子,可能真的是想帮故去的窦太后祈福,也许这就是两者之间的区别? 李隆基搓着双手,兴奋的道:“马上召将作卿李让来南熏殿见朕,即刻在兴庆宫修建一座道观,尽快让寿王妃出家为太后祈福。” 高力士弯腰领命:“奴婢遵旨!” 半个时辰后,李瑛手持圣旨来到了东市刑场。 倍受煎熬的李璘已经再也不想死,看到李瑛后就嚎啕大哭起来。 “二哥,我错了,我猪狗不如、我禽兽不如……你一定要让父皇饶了我这条狗命啊!” 李瑛没有搭理李璘,缓缓展开圣旨,朗声诵读: “皇帝敕命:永王李璘目无法纪、霍乱纲常、蓄养死士、谋刺储君、罪大恶极,按律本该处以极刑。但念在太子恳请,圣人垂怜,现褫去永王封号,贬为庶人,发配辽东。其子李偒加封为襄城郡王,家眷仍旧暂居十王宅。” 虽然被贬为庶民,但留住了性命不说,甚至还保全了妻儿的荣华富贵,李璘当即叩首谢恩:“谢圣人不杀之恩,谢二哥不杀之恩!” 李瑛单臂扶起李璘,把圣旨交到他的手中,语重心长的道: “十六郎啊,父皇盛怒难消,愚兄竭尽全力,也只能做到这样了。望你到了辽东之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说不定圣人哪天会重新召你回京。” 李璘接过圣旨,哽咽道:“能够保住性命,已经是二哥天大的恩赐,不杀之恩,没齿难忘!” 李亨也跟着拜谢:“二哥的恢弘气度,小弟心悦诚服。我大唐能有你这样的储君,实乃社稷之幸、万民之幸、宗室之幸!” 在刑场附近围观的数万百姓纷纷攘臂高呼。 “太子殿下宅心仁厚,我们大唐有福了!”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殿下要保重龙体,早日康复,我们大唐的储君不能有闪失!” 此刻,正在一座酒楼高层眺望的李适之忍不住抚须大笑:“哈哈……还是太子殿下棋高一着啊,惭愧、惭愧……” 还以为他是个青铜,没想到他原来在大气层! 就这样,一场轰动长安的大案落下帷幕,李璘被贬为庶民,发配辽东,而太子李瑛收获了“仁义”之名,赢得了朝野一片赞扬之声。 在世人的眼里,这个太子才华横溢,腹有诗书,宅心仁厚,忠义两全,简直是大唐建国以来的完美太子。 但李隆基现在已经无暇思考李瑛带来的威胁,满脑子只想把杨玉环弄进兴庆宫朝夕相伴,与她双宿双飞,莲开并蒂。 为此,李隆基勒令将作监调集了五百工匠,日夜在兴庆宫里大兴土木,在“龙池”的正西方位修建一座道观。 大唐王朝的宫殿中建有道观已经不是稀罕事,除了兴庆宫尚没有道观之外,在太极宫与大明宫之中都建设了好几座道观,主要的作用就是让那些守了寡的嫔妃们有个养老的地方。 要知道,有些皇帝和嫔妃们的年龄差距高达四五十岁。 就像是太极殿的佛光寺里面,到现在还住着好几个高宗李治的女人。当年她们被选为美人的时候不过十五六岁,到现在一晃过了五十年,也不过才六十多岁。 而女人们本来就长寿,所以这些无从安置的嫔妃,就全部送进道观或者寺庙里面出家,了此残生。 至于住在道观里的中宗李显、睿宗李旦的嫔妃那就更多了,林林总总的不下几十个。 就像是在大明宫承香观出家的一个梁姓女子,刚被选为睿宗李旦的宝林没几天,皇帝就驾崩了。 十五岁的她出家为道,到现在一晃过了二十五年,也不过才四十岁的年纪,甚至比当朝天子还要年轻十来岁。 因此,李隆基在兴庆宫里面大兴土木,并没有引起武惠妃的注意。 大伙都以为圣人未雨绸缪,是打算等自己殡天之后让年轻的嫔妃们有个去处,谁也没想到这座道观原来是为了“金屋藏娇”。 第159章 一入宫门深似海 圣旨降下之后,半推半就的公孙大娘不再推辞,安心接受了做太子妾室的命运。 年轻的徒弟们都来祝贺,笑嘻嘻的道:“徒儿们拜见承徽娘娘。” “都给为师一边去,没个正经!” 公孙大娘坐在椅子上嗔怒,风情万种,“你们没听过‘一入宫门深似海’这句话么?如果不是君命难违,为师真不想答应这桩婚事。” 有两个徒弟起哄道:“没事、没事,反正有珍珠师妹陪着,师父肯定不会寂寞。等太子将来登基之后,你们一个东宫皇后、一个西宫皇后……哇哈哈,徒儿们可就威风咯!” 沈珍珠羞的俏脸绯红:“师姐们别拿我开玩笑,有师父在,珍珠只能是个跑腿打杂的。” 公孙大娘端起茶来抿了一口,笑道:“那可不一定,看得出来,太子殿下的眸子里对你充满了爱意。 师父这种上了年纪,又不懂得讨男人欢心的女人可没什么前途。倘若有一天,师父被打入冷宫了,珍珠可要替师父求情……” 沈珍珠的脸蛋更加红了,低着头道:“师父,连你也取笑我……” 徒儿们开始犯嘀咕:“圣旨光说嫁给太子为妾,却没说哪一天,也好让我们有个准备不是?” 公孙大娘放下茶盏,正色道:“太子乃是国家储君,需要礼部、太常寺查日子,各种礼仪十分繁琐,为师都不急,你们急什么?耐心等着就是。” 几天之后,太常寺的官员登门送来婚帖与聘礼。 黄金三百两、绢三百匹、绸三百匹,以及其他礼物若干。 这些聘礼是从李隆基的私库拿出来的,因为是他给儿子娶媳妇,所以做公公的要有所表示,即便是皇帝也不能例外。 至于婚期,因为太子身负重伤,暂时不能洞房,所以定在了十月十六。 太常寺的官员走了之后,公孙大娘的徒弟们俱都唉声叹气,一个个生无可恋的样子。 公孙大娘挑眉问道:“你们一个个怎么了?” “我等还盘算着趁师父大婚,徒儿们好偷个懒休息几天呢,谁知道婚礼要推迟到十月中旬,俺们真是白高兴了。” “真是没个正形,每个人去给为师练习平沙落雁式,每人一百次,练不完不许吃饭!”公孙大娘板着脸训斥道。 太子府。 薛柔接到太常寺的公文之后总算安下心来。 “太常卿果然细心,知道二郎身负重伤,把婚礼定在了一个月后。若是这几天举行婚礼,只怕会折腾坏了。” 李瑛笑道:“寡人岂会心中没数?身负重伤还非要行周公之礼,爱妃多虑了。” 已经三个月身孕的崔星彩挺着肚子道:“洞房花烛,把新娘子晾在一旁不吉利,婚期定在一月之后再合适不过。” 肚子没有一点动静的王祎心情沮丧,提出了回老家上香的请求:“三个姐妹都有了身孕,就臣妾肚子毫无动静,我要回太原崇善寺许愿。” “爱妾是该回去上香了。” 李瑛赶紧答应下来,正好借这个机会休养生息,养精蓄锐,等到了大婚之日才能生龙活虎。 王祎说走就走,在二十多名侍卫的簇拥下,乘坐马车离开长安返回太原而去。 两天之后,被贬为庶民的李璘也离开了长安,踏上了前往辽东的路途。 虽然成了庶民,但李璘依旧派头十足,出行乘坐豪华的马车,身边有两个美妾作陪,携带了好几箱金银珠宝,并有三十多名家奴客护送。 他毕竟是皇帝的儿子,也没人敢跟他较真,大理寺奉命押送的十名差役非但不敢大声说话,甚至还要点头哈腰的讨好他。 李璘离开长安之后,立即派出数名人手,四处联络昔日的死士,邀请他们到辽东与自己相见,再图大事。 “告诉他们,只要我李璘不死,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李瑛在病床上听到李璘离京的场景后不由得哑然失笑:“无妨,十六郎可以把动静搞的再大一些,你跳的越高,寡人的机会就越多!” 李瑛知道,如果一直天下太平,那自己就是跳不出如来佛手掌的那只孙猴子! 要想早日登基,那就要把天下大势搅浑,自己才能像李亨那样趁乱登上帝位,取代李隆基成为大唐天子。 日子过得飞快,一晃就过了半个月。 李瑛这段时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家中安心养伤,伤势恢复迅速,伤口已经结痂,负伤的臂膀已经能够进行轻微的运动。 晌午时分,门童薛岩来报:“启禀殿下,杨钊求见。” “寡人这些日子几乎忘了这小人。” 李瑛轻轻拍了下额头,吩咐吉小庆把人带到书房来见自己。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身材高大,衣着光鲜的杨钊来到书房。 刚一进门,他就匍匐在地,行了一个跪拜大礼:“庶民杨钊拜见太子殿下。” “免礼。” 李瑛在椅子上正襟端坐,肃声招呼杨钊起身。 “小人跪着说话更舒服一些。” 杨钊像一只狗般趴在地上,不肯起来。 既然他愿意当狗,李瑛索性成全他:“杨钊啊,看你衣着光鲜,这段日子似乎过得挺滋润呢?” 杨钊腆着脸赔笑:“还不是上次沾了殿下的光,我把安禄山引荐给殿下,他给了我十两黄金的好处。” “才给了十两么?”李瑛蹙眉问道。 “呵呵……二十两!” 杨钊有些发毛,“第一次给了二十两,后来又给了三十两,总共五十两黄金。” 李瑛点头:“算你识相,以后再跟孤撒谎,便是欺君之罪知道么?” “小人知错。” 杨钊急忙磕头,额头触碰到地,“砰砰”作响。 “行了!” 李瑛鄙夷的吐出两个字,“你这次来找寡人所为何来?是安禄山给你的钱花光了?” 杨钊赔笑:“是花光了,不过小人没有全部拿来赌博,而是在崇业坊买了一座宅子,又娶了一个女人,故此花光了。” “所以你来找寡人要钱?” 李瑛端起茶盏呷了一口。 “孤当初是答应每月给你二两金子的酬劳,但前提是你帮我在市井坊间打探消息。可自从你带着安禄山与孤见了一面之后,已经快两个月没有出现在孤的面前,你也好意思来讨钱?” “小人不敢,乃是安禄山托我来见殿下的。”杨钊如实招来。 李瑛有些意外,蹙眉问道:“哦……张守珪的案子已经尘埃落定,安禄山还没有离开长安么?” 第160章 步步为营 杨钊如实禀报:“回殿下的话,虽然张守珪的案子已经结了,但安禄山想为自己谋求高官厚禄,所以迟迟不肯离开长安。” “这样啊!” 李瑛转动着茶盏,目光如炬,心中思索如何利用安禄山。 杨钊继续道:“近日,安禄山听说平卢节度副使病死,他想谋求这份差事,所以特地托小人来见太子,还望殿下安排见面。” “平卢节度副使?”李瑛蹙眉,“这可是个从三品的职位,安禄山现在的官职差的有些远。” 杨钊继续道:“安禄山说如果殿下能够促成此事,愿意献上三千两黄金答谢。” “哦……安禄山这么有钱?” 李瑛闻言,脸上浮现一丝震惊之色。 三千两黄金就是三万贯铜钱,能够抵得上一个中等县全年的赋税,安禄山的财力竟然如此雄厚? 杨钊压低声音道:“不敢欺瞒殿下,小人有一次跟安禄山喝酒,他喝醉了吐露在剿灭契丹单于的一场战役中,他率领心腹缴获了价值连城的财宝。 安禄山分给了张守珪一部分,上缴给朝廷一部分,剩下的都被他藏匿了起来。别说三千两黄金,就算三万两他也能拿得出来……” 对于安禄山的这份厚礼,李瑛颇为心动。 而且,李瑛迫切的想要把安禄山推上平卢节度使的位置,早日挑起安史之乱,自己好渔翁得利,像李亨一样取代李隆基称帝。 李瑛感觉只要自己操作得当,就不会让安史之乱的局势失控,更不会让叛军进入长安。 李瑛认为,一个真正的谋略高手应该善于创造局势,并利用局势获得利益。 历史上的叛军之所以能够长驱直入,直捣长安,除了唐军防御松弛,战斗力日渐衰落之外,也与李隆基的用人不当有着不可推卸的关系。 李瑛相信,只要自己能够及时取代李隆基称帝,再利用好郭子仪、王忠嗣、哥舒翰、李光弼、张巡等名将,完全可以将安史之乱扼杀在黄河以北。 既然早晚都要把安禄山推上去,那现在帮他一把,还能获得三千两黄金,何乐而不为? 三千两黄金全部兑换成铜钱,那就是三万贯,足以支付两万军队的月俸。 如果全部拿来购买马匹,能够买到三千中等马匹。 如果拿来制作铠甲,能够制作一万副全套的罩甲。 这样一笔巨款送上门来,不要白不要! “安禄山现在是个什么职位?” 李瑛捋了下日渐浓密的胡须,沉声问道。 杨钊答道:“好像是平卢兵马使。” “兵马使只是个五品的中级武官,距离从三品的副节度使还有一定的差距。” 李瑛背负一只胳膊,负伤的胳膊则垂在一侧,在书房中来回踱步。 “孤可以操作先让他成为正四品的营州都督,下去个一年半载,再让他登上平卢节度使之位。至于这个节度副使,不做也罢!” 杨钊喜出望外,叩首道:“若是如此,安禄山定然会为太子效犬马之劳。” 李瑛又道:“三天之后,你带安禄山到戏苑见孤。” “多谢殿下,安禄山知道了一定会兴奋的难以入眠。” 杨钊喜出望外,笑的合不拢嘴巴,这意味着他又可以敲安禄山的竹杠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办!” 李瑛拍了拍一直跪在地上的杨钊肩膀,“你堂妹杨玉环的前途不可限量,这些日子你安排安禄山跟她见个面。” 杨钊又惊又喜:“难道传言是真的?” “这不是你该打听的!” 李瑛冷声说道,“你只管按照寡人的吩咐行事,安排安禄山与寿王妃见个面。你就告诉安禄山,你这个堂妹将来一定会帮上他大忙,让他飞黄腾达。” “小人遵命。” 杨钊先是颔首,转而为难的道:“可是寿王十分反感小人,我现在连寿王府的大门都无法踏入,怎样才能安排五娘与安禄山相见?” 李瑛返回书案后面坐定,提醒道:“你是个聪明人,这还需要寡人提醒?你见不到寿王妃,难道你还见不到杨玉瑶?” “多谢殿下提醒。” 杨钊恍然顿悟,“明儿个我便去见三娘,让她约五娘到戏苑看戏,再让安禄山到戏苑里与她相见。” “还行,不算笨!” 李瑛端起茶盏了抿了一口,“看你整日无所事事,寡人给你安排一个官差如何?” “若如此,殿下简直就是杨钊的再生父母。” 杨钊喜出望外,急忙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行了,起来!” 李瑛再也看不下去杨钊这副谄媚的样子,真不知道这样的人是怎样被李隆基提拔为大唐丞相的? 杨钊跪的膝盖有些酸痛,当即借坡下驴爬了起来。 “多谢殿下关怀。” 李瑛提笔给京兆府少尹韦陟写了一封举荐信,让他给杨钊安排一个职位,最好是管理治安之类的差事,这样可以让杨钊更加方便的为自己效力。 “你拿着这封书信去京兆府衙门拜见少尹韦陟大人,他会给你安排一个职务。” 等字迹晾干之后,李瑛加盖了自己的大印,把信笺交给了杨钊。 “多谢殿下成全,杨钊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杨钊把书信揣进怀里,千恩万谢。 李瑛又道:“杨钊这个名字太俗气了,寡人赐你一个新名字,说不定将来能够让你转运。甚至可以扶摇万里,青云直上。” “这真是太好了,请殿下赐名!” 杨钊满脸谄笑,弯着腰讨好道。 李瑛不假思索的吐出了三个字:“杨国忠。” “好名字,小人以后就叫杨国忠了。” 杨钊不假思索的答应了下来,“为国尽忠,就是我杨国忠了!” “去忙你的!” 李瑛挥挥手,示意杨国忠退下,“切勿忘了寡人交代的事情,尽快安排安禄山与寿王妃相见。” “小人就算忘了吃饭,也不敢忘了殿下的交代。” 杨国忠叉手领命,信誓旦旦。 李瑛面色一冷,警告道:“孤在这里提醒你一句,绝不可对任何说起是寡人让他们相见。你若是敢泄露半个字,孤让你看不到冬天的雪花!” 杨国忠点头如捣蒜:“殿下放心,小人保证守口如瓶。” “下去!” 李瑛挥挥手,驱赶杨国忠离开。 “小人告退。” 杨国忠连连作揖,点头哈腰的离开了太子府。 第161章 小人得志扬其势 杨国忠怀揣着太子的举荐信走出十王宅,来到大街上顿时将腰杆挺得笔直,看谁都觉得低人一等。 “嘿嘿……我杨国忠要发达了!” 杨国忠笑的几乎合不拢嘴。 一方面有太子的提携。 另一方面,自己的堂妹杨五娘竟然搭上了圣人。 有了这两座强大的靠山,自己还愁不能出人头地? 半个时辰后,杨国忠溜达着来到了位于天街中央的京兆府衙门,把书信交给差役,求见少尹韦陟。 京兆府的府尹是萧炅,当朝从三品,相当于长安市市长,算得上当朝实权人物。 另外有少尹两人,一个是依附于宰相李林甫的郭伯道,另外一个就是新近成为太子党羽的韦陟,皆是从四品。 京兆府设有三座大门,中间的是府尹衙门,两边的是少尹衙门,三个人平日里各司其职,只有发生了大事才会坐在一张桌子上共商大计。 韦陟看到太子的书信后,命令差役把杨国忠带来面见自己。 “你叫杨国忠?” 韦陟上下打量了面前的男子一番,皱眉问道。 杨国忠露出讨好的笑容:“正是。” 韦陟又问:“殿下说你出自弘农杨氏?” “正是。” “殿下还说寿王妃是你的堂妹?” “嘿嘿……正是。” 韦陟抚须道:“失敬!” 杨国忠心中暗自高兴,看来自己的妹子果然混出名堂来了,想不到提起她的名字就连正四品的少尹都另眼相看。 而在韦陟看来,寿王妃与圣人的流言甚嚣尘上,愈演愈烈,看起来圣人已经是情蛊深种,不惜为了这个杨玉环背上扒灰的骂名。 种种迹象表明,杨玉环以后十有八九会被弄进皇宫,那么她的堂兄肯定不能得罪。 而且这杨国忠举止间透着小人行径,那么就更加不能得罪,正所谓“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 杨国忠叉手道:“还望少尹给庶民安排个差事,感激不尽。” “你可有功名在身?” 韦陟拿起京兆府的花名册翻了一遍,查看哪些职位目前正在空缺之中。 杨国忠赔笑道:“呵呵……回少尹的话,庶民只有秀才身份。” “只是个秀才吗?” 韦陟挠了挠头,最后道:“长安县的法曹数日前得了急病去世,职位暂时空缺,不过只是个八品的职位,你可愿意担任此职?” “愿意、愿意。” 杨国忠连连点头。 “等着。” 韦陟立即提笔给长安县令韦坚写了一封书信,任命杨国忠为长安县法曹。 “行了,你拿着文书到长安县述职去!” “多谢少尹。” 杨国忠笑逐颜开的接过委任状,走出京兆府衙门,趾高气昂的直奔长安县衙。 长安县属于韦陟分管,拥有七品以下官员的任命权,回头只需要向府尹萧炅打声招呼,再到吏部备个案即可完成流程。 杨国忠来到长安县衙,见到县令韦坚后呈上任命状:“庶民杨国忠,拜见明府。” 韦坚是忠王李亨的大舅兄,跟韦陟也是同族,看完任命状后自然没有异议,立即命令主薄给杨国忠发了一顶乌纱帽与深青色的官服。 长安县法曹的职位相当于长安县公安局局长,拥有单独的衙门,下辖仵作、捕快三百余人,虽然比不了王公贵族,但在老百姓心中已经是个大人物。 杨国忠换上官服,由主薄陪着来到法曹衙门走马上任,与手下的一干官差相见。 “诸位兄弟,本官出自弘农杨氏,寿王妃是我的堂妹。我隔三差五的出入十王宅,与寿王、荣王乃至太子都薄有交情。你们日后哪个遇上困难,尽管来找本官,保证为你们排忧解难!” 杨国忠一副自来熟的模样,与众官差甫一认识,就大吹大擂起来。 衙门里本来就敷衍趋势成风,再加上杨玉环现在堪称长安城的焦点人物,听说杨国忠的关系如此之硬,马上就引来一群阿谀之徒的奉承。 “想不到杨法曹竟然是名门之后,将来的前途定然不可限量!” “鄙人张小敬,现在忝任捕快班班头,并掌管长安县的不良人,还望法曹多多提携!” “小人梁元文,长安县头号仵作,这厢有礼了!” 杨国忠放声大笑,豪气干云:“不当班的兄弟今晚都去翠云楼吃饭,本官请客。” 众差役一片欢呼:“杨法曹真是豪爽,兄弟们日后定然以你马首是瞻!” 见杨国忠很快与手下的差役打成一团,主薄返回县衙禀报韦坚:“禀报明府,这杨国忠原来是寿王妃的堂兄。” “哦……怪不得韦陟直接把他提拔成了长安县法曹。” 韦坚恍然顿悟,“此人不可得罪,你要好生注意他的举止,随时来向我禀报。” 主薄叉手道:“这杨国忠颇有笼络人心的手段,法曹衙门里的一些个班头、差役已经被他折服了,估计今晚要跟着他去吃酒。” 韦坚捻着胡须道:“吾观此人面相多半是个见风使舵、睚眦必报的小人,不可得罪。只要不惹出乱子,由着行事便是,反正出了事有韦陟和寿王顶着!” 傍晚时分,身着官服的杨国忠带着近百名差役出现在了崇业坊的翠云楼,由他做东请客。 他们是长安县的官差,在天街以西不用受宵禁的约束,因此可以肆无忌惮的通宵畅饮。 在翠云楼吃饭人均消费一百钱左右,一百个人就要花掉一万钱,杨国忠当然不会自掏腰包,吹完牛就派人赶往鹏程客栈邀请安禄山来翠云楼共饮。 “本官包场了,所有客人全部撵出去!” 杨国忠进门观察了一圈,发现没有什么大人物,立即颐指气使的吩咐酒楼老板清场。 上百名官差狐假虎威,纷纷跟着叫嚷:“我们大人包场,闲杂人等退避!” 这些酒客们自知惹不起,纷纷起身告辞,翠云楼里很快只剩下长安县衙的一帮官差。 就在这时,安禄山与史思明带着几个随从抵达了翠云楼。 一进门就发现官差撵人,待看清了为首之人正是杨国忠后,不由得捧腹大笑。 “哈哈……杨大人好大的官威,吓得安某差点不敢进门!” 身着深青色官袍,头戴乌纱的杨国忠笑吟吟的上前揽住安禄山肥胖的肩膀,拽着他直奔二楼。 “安兄不进门可不行,这顿饭钱还指望你来结账呢!” 第162章 铁打的皇帝,流水的宰相 杨国忠吩咐翠云楼的掌柜只管准备酒菜,又让众差役在楼下等着自己,待自己与安禄山谈完了事情之后再出来与众人共饮。 众官差见安禄山气度不凡,自然不敢说半个不字:“杨法曹直管去忙,兄弟们唠嗑等你。” 杨国忠站在二楼大手一挥,吩咐道:“来几个伶人唱曲,让本官的兄弟们乐呵乐呵,绝对不会少你半文钱!” “嘿嘿……好、好!” 掌柜的赔笑答应,心中却在暗自咒骂,“芝麻一般大的官,排场几乎赶上宰相了。” 长安乃是天子脚下,当官的如同汗牛充栋,在大街上随便转一圈,就能遇见几个穿绿袍的官员,有时候甚至能够看到紫袍大佬。 像杨国忠身上穿的这种青色官服,一看就是八品的底层官吏。 但有句话叫做“县官不如现管”,如果是普通的青袍官员,酒楼完全可以不给面子;但杨国忠是长安县的法曹,酒楼的掌柜只能逆来顺受,笑脸相迎。 安排好了之后,杨国忠回到包厢和安禄山叙事。 “哈哈……安兄,小弟算不算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安禄山竖起大拇指:“你这个官虽然不大,但在长安却是举足轻重,莫非是太子殿下保举你的?” “那是自然!” 杨国忠翘着二郎腿,志得意满:“殿下说了,让我先在法曹的位子上干个一年半载,明年擢升我为长安令。” 长安令属于正五品,比其他地方的县令高了一到两级,能够登上这个位置大有前途。 安禄山闻言羡慕不已:“你现在只是个八品的法曹,直接升级成五品的长安令,简直是一步登天啊!” 见安禄山深信不疑,杨国忠索性把牛皮吹得大一点。 “哈哈……太子殿下还说了,等他将来登基称帝,最次也会让小弟担任六部尚书,甚至出阁拜相也不不是没有可能。” 史思明悻悻的拿牙签剜着耳屎:“你别光说自己,俺大哥让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太子是否愿意帮助俺大哥谋取平卢节度副使的位子?” 杨国忠讪笑道:“安兄上次给的五十两金子,被小弟花完了。” 史思明皱眉:“杨钊,你也太得寸进尺了?五十两黄金就是五百贯铜钱,就凭你现在的官职,需要二十年才能赚到,这才俩月的工夫就花光了?” “一套宅子我就花了三十五贯,给芸娘赎身花了十贯,就剩下五贯,我还能花多久?” 杨国忠有些恼怒,脸红脖子粗的辩解。 安禄山急忙插话:“杨兄勿急,事情只要能办成,钱不是问题。” 安禄山说着话伸出一根手指头:“若杨兄能说服太子殿下助我登上平卢节度副使的位子,我给兄台一百两黄金作为酬劳。” 杨国忠这才转怒为喜:“哈哈……还是安兄爽快,我杨国忠将来是要做宰相的人,岂会在乎区区十两黄金?只是现在虎落平阳罢了!” 顿了一顿,没好气的对史思明道:“本官现已经不叫杨钊了,我叫杨国忠,是太子殿下为我取的名;希望我为国尽忠,成为国之栋梁。” “好名字……这是十两黄金,今晚安某请客,杨国忠大人请笑纳。” 安禄山笑眯眯的从袖子里摸出两锭元宝放在桌子上,“算是安某给杨兄上任的贺礼,不算在酬劳之内。” “哈哈……知我者,安兄也!” 杨国忠心中的不快一扫而空,摸起两锭元宝塞进了袖子里。 “太子殿下说了,你现在的平卢兵马使只是个五品的官职,距离节度副使差距较大。所以他打算先把你推上营州都督之位,等到明年夏天直接让你变成平卢节度使,还做什么副使!” 安禄山闻言喜出望外,拱手道:“请杨兄转告太子殿下,提携之恩,安禄山没齿难忘,将来若有用到我的时候,定然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杨国忠拍了拍袖子里的元宝,开门见山的说道:“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现在主要是这个……太子殿下也缺钱呐!” “明白、明白。” 安禄山满脸堆笑:“五千两黄金也不是一个小数目,请杨兄转告太子殿下,安某先送上两千两,等我回到幽州安排妥当,再派人把剩下的三千两送到长安。” 杨国忠心里暗自骂了一声“狡猾”,心知安禄山这是担心被骗,所以打算分两次付钱。 毕竟对方是大唐的储君,而且两人又没有直接接触,倘若李瑛收了钱不认账,安禄山也只能是哑巴吃黄连,自认倒霉。 “我得先请示一下太子殿下,才能答复你。” 杨国忠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决定继续完成太子交代的第二个任务,“安兄啊,我打算再给你引荐一个能量巨大的人物,不知你是否有兴趣认识?” “杨兄说的莫非是右相李林甫?” 安禄山满腹狐疑的问道,心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当朝宰相李林甫。 自从来到长安后,安禄山绞尽脑汁的想要结识李林甫,先后认识了京兆府法曹吉温、大理寺丞罗希奭等李林甫的爪牙,希望他们能够牵线搭桥,让自己见上右相一面。 只是这俩家伙刁钻狡诈,吃拿卡要了自己三百两黄金,到现在还没能踏进右相府的大门。 相比之下,杨国忠只收了五十两金子就促成了自己与太子见面,并成功的帮助义父张守珪化解危机,比起吉温、罗希奭这俩吃人不吃骨头的贪官可是厚道多了! “嘁!” 杨国忠满脸不屑,“咱们大唐是铁打的皇帝,流水的宰相。自圣人登基以来,担任过宰相的多了去……” 杨国忠掰着手指头盘点:“张说、姚崇、宋璟、萧嵩、杜暹、韩休、裴耀卿、张九龄……再到李林甫,担任过宰辅的少说也有十来个了?最长的不过三四年,你觉得这李林甫还能在宰相位子上坐多久?” 安禄山不想听杨国忠说教,咳嗽一声道:“咱们不谈宰相,不知道杨兄说的这人是谁?” “我堂妹。”杨国忠骄傲的说道。 安禄山脑子一时间没转过弯来:“你堂妹?上次一块吃饭的那个漂亮寡妇?” 第163章 这女人值得投资 “哎呀……那是我家三娘杨玉瑶!” 杨国忠端起茶盏来抿了一口,笑道:“我说的是五娘玉环,也就是现在的寿王妃。” 前段日子,杨国忠见安禄山财力雄厚,出手阔绰,又是正五品的平卢兵马使,有心撮合他跟杨玉瑶,便安排两人吃了一顿饭。 杨玉瑶听说安禄山有了好几房妻妾,还要跟着他去遥远的幽州,还没吃完饭就找了个借口开溜了。 安禄山虽然对杨玉瑶的美貌垂涎不已,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也只能作罢。 此刻听杨国忠说起堂妹,首先想到的便是杨玉瑶,没想到他说的却是寿王妃杨玉环。 “原来杨兄说的是寿王妃?最近她好像很出名,成了长安城茶余饭后的闲谈人物。” 安禄山抚摸着唇角上浓密的八字胡,“只是杨兄说她能量巨大,何以见得?” 杨国忠其实也不太相信,毕竟皇帝的女人多了去,杨玉环还只是个偷情的儿媳,说不定随时就会被弄死灭口。 但这话既然是太子说的,杨国忠也只能硬着头皮吹嘘。 “圣人既然甘心为了五娘背上骂名,这样的恩宠可不是普通嫔妃能比的。只要玉环帮你吹吹枕头风,那可比李哥奴说话管用多了!” 史思明坏笑道:“想不到圣人竟然是个情种,我如果看上了自己的儿媳,就算把儿子弄死也要抢过来!” “果然是野蛮的异族!” 杨国忠在心里暗自骂了一声,继续吹嘘道:“安兄,过了这个村可就没了这个店,等我家五娘飞黄腾达了,你再想抱大腿还有机会么?” 安禄山听到这里不再犹豫,叉手道:“既然如此,有劳杨兄安排。” “哎……这才叫有眼光!” 杨国忠高兴的拍了拍安禄山的肩膀,“那就明天,我带着五娘到戏苑看戏,你来假装偶遇,一定要带好礼物!” “一定、一定。” 安禄山不再犹豫,一口答应下来。 一个睡了皇帝儿子,又睡了皇帝的女人,肯定有两把刷子。 在这样的女人身上下点功夫也是应该的,说不定这个杨玉环真的能够帮助自己飞黄腾达。 商量好了之后,杨国忠带着安禄山和史思明出门喝酒,长安县的差役们早就恭候多时。 “喝酒、喝酒……诸位兄弟,大伙儿今晚开怀畅饮,不醉不归!” 杨国忠坏笑着在唱曲的伶人屁股上揉了一把,“小娘子长得真俊,今夜跟着大爷回家可好?” “大爷莫要欺负奴家,我卖艺不卖身。” “十贯如何?” 伶人闻言双眼放光,随即娇嗔一声:“大爷……那今晚你可别累坏了身子。” 安禄山、史思明不喜欢跟汉人喝酒,只是浅酌了几杯便起身告辞。 杨国忠也不挽留,把两人送到酒楼门口,折返回来继续痛饮。 喝到半夜,醉醺醺的杨国忠带着伶人返回了新买的四合院,其他差役各自散去。 “你个天杀的,刚把我娶回来不到一个月,就往家里领女人。” 杨国忠家里叫做芸娘的女人看到他领着女人回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扯着嗓子叫骂。 “臭婊子,滚厢房睡觉去!” 杨国忠一个巴掌下去,顿时将芸娘扇的晕头转向,眼冒金星。 “你是老子从青楼赎回来的,还真把自己当成正房夫人了?再敢聒噪,明天卖你到窑子里去!” “呜呜……我芸娘真是命苦啊!” 这女人再也不敢叫唤,捂着火辣辣的脸颊钻进了厢房自艾自怨。 很快,主卧室里就传来年轻伶人销魂的呻吟声。 翌日天亮。 杨国忠扔给了伶人一贯铜钱,问道:“昨夜忘了问小娘子的名字,不知道姓甚名谁?” “张翠翠。” 女人一边梳头,一边眼波流转的答道。 杨国忠笑道:“我纳你为妾,不知道需要多少聘礼?” 伶人掩嘴笑道:“那我得回家问问夫君是否愿意和离?” 杨国忠登时大怒,拖着女人的衣袖就撵出了家门:“原来你是有丈夫的臭婊子,给老子滚!” 撵走了这个张翠翠,杨国忠又哄了半早晨芸娘,方才出门。 这毕竟是他花了十贯钱从青楼赎回来的,孬好是个女人,万一跑了不还得花钱去青楼嫖。 走出崇业坊,杨国忠叫了一辆出租性质的驴车把自己送到了十王宅,在门口的监院知事那里登了记,然后前往太子府向李瑛禀报。 李瑛刚刚吃完早膳,正在书房喝茶打坐,听说杨国忠来了,便让他来见自己。 杨国忠把昨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做了禀报:“韦少尹看了太子的书信之后,便任命小人做了长安县的法曹。” 李瑛捏着下巴颔首:“这个职位不错,好好干,有机会孤提拔你做京兆府的法曹,把吉温这个李林甫的爪牙撵下去!” “多谢殿下提携。” 杨国忠急忙谢恩,又道,“小人已经约了安禄山今天上午去戏苑,稍后我再去三娘家里,让三娘约着玉环去戏苑。” 李瑛再次警告:“切勿对任何人说这是寡人的授意,便是安禄山与寿王妃也不可透露!” “小人明白。” 杨国忠连连点头,又道:“安禄山说他身边只有两千两黄金,剩下的三千两需要等返回幽州后,再派人送来。事关重大,小人不敢擅自答应……” “安禄山为了降低风险,可以理解,答应他!” 李瑛爽快的同意了安禄山的条件。 把他推上节度使的位置才是自己想要的,捞钱是次要的。 没想到太子答应的如此爽快,杨国忠喜出望外,拱手道:“难得太子如此大度,小人今天见了安禄山,就让他把两千两黄金准备好,两天之后去戏苑拜谒殿下。” “依你所言。” 李瑛挥手,示意杨国忠赶紧去办正事,“你马上去见杨玉瑶,让她约寿王妃去戏苑看戏。” “喏!” 杨国忠拱手告退,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太子府,然后徒步前往杨玉瑶居住的翊善坊。 翊善坊对面就是大明宫丹凤门,距离十王宅只有三里路,杨国忠用了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门坊下。 翊善坊地理位置优越,寸土寸金,这里住着许多地位显赫的大人物。 像是骠骑大将军杨思勖、咸宜公主、汝阳王李琎、尚书左丞相裴耀卿等人,堪称长安城的顶级住宅区。 杨玉环在千秋节获得了五百两黄金的赏赐,遂拿出二百多两给杨玉瑶买了一座拥有八十多间房屋的宅邸,并买了几十个丫鬟和仆人,使得杨玉瑶认为自己已经跻入了长安城的名流阶层。 杨国忠这段时间没少到杨玉瑶家里串门,不需禀报便来到客厅与堂妹相见。 杨玉瑶躺在床榻上,慵懒的吃着荔枝:“大郎,这么早来找我有何贵干?” 第164章 小巫见大巫 杨国忠当即把自己的来意对杨玉瑶道来。 杨玉瑶听完之后立即坐直了身躯:“大郎,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五娘现在是何等身份,怎么能见一个又胖又臭的胡人?” 杨国忠笑眯眯的道:“三娘莫急,愚兄岂不知道安禄山是个又胖又臭的胡人?可是他的钱不臭啊……” 杨玉瑶柳眉竖起:“此话怎讲?” “安禄山一心结交权贵,他光在太子身上就花了几千两黄金,仅仅一颗夜明珠就价值万贯。” 杨国忠虚虚实实,半真半假的说道。 杨玉瑶不由得两眼放光:“这个胖子竟然这么有钱?大郎为何不早说?” 杨国忠双手一摊:“那时候我还以为是张守珪的钱,没想到安胖子比张守珪还有钱。嘿嘿……这家伙还挺喜欢三娘,你要是改变了主意,现在也不迟……” “呸呸呸……” 杨玉瑶一脸鄙夷,“长安城有钱的比比皆是,我何必把自己搭在一个又胖又臭的胡人身上?那一颗夜明珠就价值万贯吗?” 杨国忠点头:“可不,太子殿下已经卖给江南的商人了,卖了一千一百两黄金。” “哎……我要是能有这么一颗宝贝就好了!” 杨玉瑶唉声叹气,羡慕不已。 杨国忠又道:“所以我才在安禄山面前替五娘吹牛,说他现在可以影响圣人的决定。惹得这家伙一个劲央求我安排五娘和他见一面,让他表示一番孝心。” 杨玉瑶瞪了杨国忠一眼:“什么叫吹牛?” 接着压低声音道:“大郎,我告诉你个秘密,你在外面千万别乱传……” “三娘直说,愚兄的嘴严着呢!”杨国忠满脸堆笑的把耳朵凑了过来。 “兴庆宫里的道观再有半个月就完工了,到时候五娘就会进宫出家……”杨玉瑶用手掌挡着嘴巴,悄声说道。 杨国忠吓了一跳:“出家,那不是完了么?” “你懂什么!” 杨玉瑶板着脸训斥道,“这是圣人想的法子,叫做暗度陈仓。五娘出了家就不再是寿王妃,在道观里为窦太后祈福个三年两载,还俗后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成为圣人的嫔妃……” “呃……还可以这样?” 杨国忠瞠目结舌,算是开了眼界。 果然,和圣人比起来,那些风流才子们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 杨玉瑶继续道:“圣人还说了,以后会让五娘做皇后,绝不会让她白白背上骂名。” “皇后?” 杨国忠不由得欣喜若狂,“怪不得太子爷给我改了名,说我将来有可能会飞黄腾达。” 杨玉瑶眨了眨杏眼,问道:“太子殿下给你改名?改的什么名字?” “杨国忠。” “杨国忠?” 杨玉瑶品味了片刻,夸赞道,“好名字,比你的杨钊强多了。殿下果然有才华,可惜他看不上我这个守了寡的女人。” 杨国忠奸笑:“怪不得三娘看不上安禄山,原来在打太子殿下的主意。” 杨玉瑶又问:“太子殿下帮你改名?难道你搭上太子殿下这条线了?” “何止搭上了!” 杨国忠一脸得意,“那晚我用帽子帮着太子接痰,太子爷对我赞赏有加,依为心腹。昨日已经提拔我为长安县法曹,还说他将来登基之后要拜我为相。” “少吹牛!” 杨玉瑶并不信,“你能混个侍郎就算是杨家祖上烧了高香。” 接着秀眉紧锁,沉吟道:“不过呢,那天我跟五娘闲聊,她说能与圣人结缘多亏了太子无意中的安排。是太子让她在国宴上献舞,才引起了圣人的注意。 而且太子对五娘不错,又和武惠妃不对付。五娘将来进了宫,肯定少不了受到武惠妃的刁难,咱们以后还要多多交好太子,依为五娘的外援。” 杨国忠竖起大拇指道:“玉环能有这般见识,真是出乎我的预料!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富贵,太子爷就是送玉环扶摇直上的青云,咱们兄妹可要抓住这个机会,争取让杨家飞黄腾达。” 杨玉瑶也是心动不已:“如果五娘真的做了皇后,我跟圣人要个一品夫人不过分?” “不过分、不过分!” 杨国忠赔笑,“五娘伺候好了圣人,再把太子哄好。就算将来圣人驾崩了,她也是不愁荣华富贵。” “……” 饶是杨玉瑶平日里卖弄风骚,此刻听了杨国忠的话也不由得面红耳赤。 自家五娘已经从寿王妃去伺候公公了,难不成将来等圣人殡天了再…… 杨玉瑶摸起一颗荔枝塞进嘴里,化解下尴尬:“大郎,真的要安排五娘和安胖子见面么?” “当然。” 杨国忠不容拒绝的说道,“送上门来的钱财,岂能拒之门外?等五娘将来进了宫,那些个宦官、宫女们,哪个不伸着手要钱?没有钱,拿什么笼络人心,怎么才能登上皇后之位?” “行,我现在就去见五娘。” 杨玉瑶立即换了衣衫,吩咐下人备车,“去十王宅。” 杨国忠围着马厩转了一圈,选了一匹黑马:“嘿嘿……三娘如今发达了,把这匹马送给愚兄如何?省的我来你这里还得雇驴车。” 杨玉瑶家里买了五匹马,倒是也不差这一匹,当下痛快的答应了。 “那就送给大郎,日后可要多帮我跟五娘跑腿!” 杨国忠笑容满面:“自家兄妹,尽管使唤。” 车马粼粼,不消片刻功夫,杨玉瑶的马车就抵达了寿王府门口。 杨国忠和仆人在门外等着,杨玉瑶自己拍门入内。 寿王李琩此刻正在花园里观赏菊花,一脸的失魂落魄。 因为杨玉环已经三天没让他碰了,而且是在没有来月事的情况下。 而杨玉环给出的理由是身体不舒服,需要静养,因此两人这几天分了床。 这让李琩茶饭不思,日渐憔悴,今天看秋阳正好,便抖擞精神在后花园里赏菊。 听下人说杨玉瑶来了,李琩急忙小跑着到前院迎接:“三娘总算来了,你快进屋看看爱妃怎么了?” 杨玉瑶莞尔笑道:“殿下莫急,你去忙自己的,我去看看五娘。” 李琩嗫嚅道:“三姐,外面的谣言越传越难听了,你能不能劝劝爱妃,下次圣人召见的时候不要进宫了?” “殿下啊,外人不相信五娘,难道你也不相信她么?” 杨玉瑶一本正经的给李琩洗脑,“玉环可是个正经的女子,她做事怎么会没有分寸?她只是嗜舞如命,而圣人又是舞蹈大家,所以两人才有了志趣相同的地方,殿下怎么能相信世人的流言蜚语呢?” 第165章 隔墙有耳 被杨玉瑶一阵训斥,李琩连忙认错。 “三娘教训的是,我也相信爱妃的人品。只是圣人召她入宫的次数太频繁了,下次爱妃如果执意想入宫,可以向圣人请求把孤带上,这样流言便可以不攻自破。” 杨玉瑶翻了个白眼:“你呀,就是小心眼!得……我让五娘下次跟圣人说说,进宫的时候带着你。” 李琩大喜:“多谢三娘,我就知道你是通情达理之人。” “你去忙自己的,我去跟五娘说些悄悄话!” 杨玉瑶挥挥手,示意李琩别在跟前碍事。 “本王去后院赏花。” 李琩屁颠屁颠的一个人去了后院。 杨玉瑶进了房间,就看到杨玉环正在一个人对着铜镜顾影自怜。 “五娘。” 杨玉瑶进门后轻唤一声,“你在发什么呆?” 杨玉环叹息一声:“妹妹已经七天没有见到圣人了。” “你不是说上次进宫,圣人说等道观修好了,就派人召你进宫为窦太后祈福么?”杨玉瑶压低声音说道。 杨玉环忧心忡忡的道:“伴君如伴虎,这么久没见到圣人我担心他变了心,万一移情别恋,那可如何是好?” “呵呵……这世上哪个女人能有我家五娘有魅力?” 杨玉瑶笑着安抚妹子,“圣人肯定担心流言蜚语,这才憋着等道观建好。到时候你入宫为道,就可以日日与圣人相守。” “但愿如此!” 杨玉环强颜欢笑,“将作监的工匠真是没用,修建区区一个道观,也需要花费一个多月的时间,真不知道朝廷养着他们做什么!” 杨玉瑶接着又把自己今天来的目的说了一遍,最后道:“这个安禄山一心结交权贵,出手阔绰,大郎安排你在戏苑与他相见,他必然有所表示。” 杨玉环担心的道:“我与一个男子私下相见,传到圣人耳朵里,倘若引起误会,如何是好?” 杨玉瑶道:“不必担心,不是还有姐姐我在场么,我让大郎告诉安禄山偷偷进来,尽量不要引人注目。” 见杨玉环依旧有些迟疑,杨玉瑶继续劝说:“等你进了宫,身边的那些个太监、宫女,哪个不需要花钱收买?没有钱财傍身,你拿什么登上皇后之位?” 杨玉环闻言不再犹豫:“姐姐你去跟李琩说一声,妹妹化个妆,咱们就去戏苑。” “好!” 杨玉瑶立即扭着身姿,风情万种的来到后花园,只见李琩正坐在凉亭里对着菊花黯然神伤。 “殿下。” 杨玉瑶走进凉亭轻唤一声。 李琩急忙起身施礼:“三娘,可是问过爱妃,最近这是怎么了?” “问了,五娘说是被流言蜚语所伤,而且殿下你也怀疑她,所以心情郁闷,愁肠百结。”杨玉瑶煞有介事的说道。 李琩的脸上顿时浮现自责之色:“都怪我不好,是我太小心眼了。” 杨玉瑶又道:“玉环心中烦闷,我打算带她去戏苑看戏散散心。” “那真是太好了。”李琩高兴不已,“孤去收拾下,马上陪你们出门。” “殿下就不必去了,让妾身陪着五娘,给她开导一番,殿下在身边说话反而不方便。” 杨玉瑶神态自若的说道,看起来言之凿凿,根本不像撒谎的样子。 李琩略有犹豫,最终还是重重的点了点头:“也好,那就有劳三娘劝导了。” 杨玉瑶笑靥如花:“自家人客气什么。” 半个时辰后,杨玉环梳妆完毕。 为了避免引人瞩目,杨玉环并没有乘坐寿王府的马车,而是与杨玉瑶共乘一车,前往皇家戏苑。 杨国忠骑着马在前面趾高气扬的引路,马车跟在后面,另外还有四个仆人、四个婢女随行,阵仗着实不小。 李瑛肩膀上的伤口已经脱了痂,长出了新的肉芽,只是胛骨尚且需要恢复一段时日。 今日杨玉环要和安禄山见面,这勾起了李瑛的好奇心,因此在杨国忠出门之后立刻赶往戏苑守株待兔,打算在隔壁监听这两个风云人物的初次碰面。 李瑛在戏苑书房等了大概一个半时辰后,吉小庆屁颠屁颠的跑进来禀报:“禀报殿下,杨大郎来了,点了上次他跟那胡人来的扬州厅。”‘ “甚好。” 李瑛立即起身直奔扬州厅,躲在了幕布后面静候今天的主角登场。 “舞台也可以是观众席,观众席也可以是舞台,今天这出戏就交给你们两位了。” 不过片刻功夫,咋咋呼呼的杨国忠就在戏苑小厮的陪伴下进了扬州厅,先装模作样的检查了一遍,最后说道。 “这个厅不错,大爷今天包场了,就点《西厢记》的前三出戏。不过要等一个时辰才能表演,因为我等的人还没到来。” 小厮奉上茶水后连连点头:“大爷付了两贯钱的包场费,今天这扬州厅你说了算,啥时候开唱只管吱声。” 等小厮离开之后,杨国忠也跟着出了戏厅。 过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只见相貌妩媚的杨玉瑶走在前面,身穿红色斗篷,戴着毡帽,以薄纱遮面的杨玉环跟在后面,身边陪着两个长相机灵的婢子。 “啧啧……这杨玉瑶长得还真是诱人,怪不得李三郎把持不住,来了个花开并蒂。” 李瑛坐在幕布后面的候演室内,通过一个手指般粗细的小孔窥视外面的动静。 杨国忠挑了一个中间的位置,示意杨玉环姐妹落座:“坐这里候着,我到门外看看安胖子来了么?” 杨玉环点头:“大郎一定要小心,注意下有无人员跟踪。” 杨国忠笑道:“凭我跟太子殿下的关系,这戏苑就像是咱们杨家的一样,谁敢在这里搞事,老子弄死他!” “殿下真的如此信任你?”杨玉环半信半疑的道。 杨国忠得意的道:“五娘,我现在担任的长安县法曹就是太子帮我谋取的,说句不好听的,他对我可是比寿王对我好多了。” 杨玉环叹息:“唉……别提他了,他现在已经不相信我了。” 杨玉瑶插嘴道:“管他信不信,反正再有半个月你就要入宫了。到时候你就说因为李琩的怀疑让你伤了心,看破红尘,出家为道。” “嗯……圣人也让我这样说。”杨玉环点头。 杨玉瑶又道:“只是到时候你如何出家呢?总不能自己跳出来要求出家?” 杨玉环道:“等道观建好之后,圣人会派内侍挨个询问,到时候高力士会亲自来我们寿王妃征询我的意思。到那天我提前跟李琩大吵一通,寻死觅活,然后高力士来了,我就可以顺理成章的答应出家。” 杨国忠不由得感慨道:“圣人玩的可真花啊!” “大郎休要胡说!” 杨玉瑶瞪了杨国忠一眼,吩咐道,“赶紧出门看看安胖子何时能到?咱们收了礼物赶紧离开,免得节外生枝。” “得,你姊妹俩先唠着,我出门瞧瞧。” 杨国忠拱了拱手,大步流星的离开了戏厅,只留下杨玉环姐妹与两个婢女继续等待。 第166章 黄金貔貅 李瑛坐在候演室内,听着杨家几个人的对话,心中不由得对李琩产生了一丝同情。 “唉……可怜的孩子,被人戴了绿帽子还要蒙受不白之冤。” 只听外面的杨玉瑶又说道:“武惠妃现在是后宫之首,又有庞大的党羽支持,你进了宫她肯定会刁难你。所以咱们要多跟太子亲近,借助他的力量对抗惠妃一党。” 杨玉环忧心忡忡的道:“惠妃娘娘跟李果肯定不会轻易饶了我,等我进宫之后还不知道有什么陷阱等着我呢……” “所以,咱们更要跟太子搞好关系,你在圣人面前多帮着太子美言几句。” 杨玉瑶掏出一个巴掌般大小的铜镜,照了照自己模样,说道。 杨玉环惆怅的道:“若是姐姐能嫁给太子为妾就好了。” “姐姐倒是有这个想法,可惜那李瑛瞧不上我!” 杨玉瑶对着铜镜重新插了下头上的步摇,一脸苦恼的说道。 后面的婢子忍不住笑出声来:“若是五娘嫁给圣人,三娘嫁给太子?那么太子究竟该称呼圣人妹夫啊,或者是圣人称呼太子姐夫?” “哈……” 躲在暗处的李瑛差点笑出声来,急忙捂住嘴巴,把笑声憋了回去。 不过呢,杨玉环姐妹对待自己的态度让李瑛很满意,不枉自己把她跟李隆基撮合到一块。 有杨玉环在宫中作为内应,自己跟她里应外合,摆平武惠妃只是时间的问题。 “如果能搞定杨玉环,让她帮着我弄死李隆基,那可就太妙了!” 当然,李瑛也就是意淫一下,她现在没有任何胆量尝试这个方案,也没有一丝把握说服杨玉环。 自己和杨玉环现在也就是薄有交情,而李隆基已经和杨玉环如胶似漆,一日夫妻百日恩,万一杨玉环把自己卖了,估计自己能被李三郎给挫骨扬灰。 所以,还是循序渐进,一步步寻找机会更为妥当。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更别说谋夺江山了! 杨玉环姊妹并没察觉的隔墙有耳,俱都笑出声来,轻叱道:“瓶儿好大的胆子,是不是想被诛九族?” 就在这时,杨国忠带着安禄山、史思明走进了戏厅,杨氏姐妹这才收了笑容,正襟端坐。 杨国忠带着安史二人走到杨氏姐妹面前方才停下脚步,郑重的介绍道:“安兄,我家三娘玉瑶你已经认识了,这位便是我家五娘杨玉环,当今的寿王妃。” 杨玉环脸上挂着一层白色的薄纱,面容若隐若现,但丰腴的身材、白皙的肌肤、高挑的身材已经让安禄山怦然心动,惊为天人。 安禄山心中暗自惊叹,世上竟有这样的绝色尤物,怪不得李隆基这老小子宁可背上扒灰的骂名也要搞到手,换了我,我也搞! “小人安禄山拜见寿王妃!” “噗通”一声,安禄山肥胖的躯体跪倒在地,干脆利索。 躲在后面偷看的李瑛忍不住骂了一声:“妈的,王八又看上绿豆了!安禄山这狗贼见了我这个储君也没有下跪,你还没看清楚杨玉环长得什么样,跪的这叫一个利索啊!” 杨玉环忍不住“噗嗤”一笑,声若银铃:“咯咯……安将军跪在地上的样子就像、就像一个西瓜。” “哈哈……能让王妃开心,安禄山做一个西瓜也是无妨。” 安禄山放声大笑,甚至在地上翻了两个跟头,最后憨笑道,“这样看起来,是不是更像西瓜了?” 旁边的杨国忠看的直皱眉,心中暗骂“无耻,真是不要脸!” 杨玉环缓缓摘下脸上的面纱,露出了绝美的容颜,柔声道:“好了,安将军就不要再逗我开心了,咱们谈正事!” 安禄山竖起大拇指,惊叹道:“王妃真是仙子下凡,倾国倾城!我安禄山这辈子也见过不少女人,但能赶上王妃十分之一的都少之又少!今日能够一睹王妃的容颜,我安禄山死而无憾!” “安将军过奖了。” 女人天生喜欢赞美,就算美艳如杨玉环也不例外,嘴上虽然说着谦虚的话,但心里却像喝了蜜一样甜。 杨玉瑶却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安禄山,你今天来这里不是为了耍嘴皮子?” “哈哈……三娘这话说的,我安禄山岂是小气之人。” 安禄山说着话从袖子里摸出一只“黄金貔貅”,毕恭毕敬的呈送到杨玉环面前。 “区区见面礼,不成敬意,还望王妃笑纳!” 这个黄金貔貅大概巴掌一般大小,充其量也就是二三十两重的样子。 若是搁在以前,杨氏姐妹说不定会心动,但以杨玉环现在的身份,自然瞧不上。 杨玉瑶当即拉下脸来:“这是打发要饭的么?” 杨国忠也露出恼怒之色:“安兄,你消遣我不打紧,你消遣我们家五娘,怕是这平卢节度使不想做了?” “哈哈……三娘、杨兄莫急,听我慢慢道来。” 安禄山大笑一声,当下把这黄金貔貅的来历说了一遍: “此物的重量微不足道,二十六两而已。但这是汉武帝刘彻在位期间一位匠人所献,其工艺之高超便是现在也望尘莫及。 若是拿到市场上售卖,这个黄金貔貅的价值在千两黄金之上。 当初我攻破契丹单于的老巢,从他的巢穴里缴获了三件宝贝,其中两颗夜明珠已经分别献给圣人与太子,剩下最值钱的便是这个黄金貔貅。 为表对王妃的敬意,安禄山特地把此物献给王妃,还望笑纳!” 杨玉环喜出望外,接过来把玩道:“哎呀……这么一个东西竟然价值万贯?” 杨玉瑶半信半疑:“安禄山,你不是在忽悠我们家五娘?” “请王妃拿到古玩店找行家鉴定,若低于一千两黄金的价格,我安禄山就此弃官归隐,再也不会踏入长安半步。” 安禄山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说道。 安禄山所言的确是真,但他这趟来见杨玉环却也是做了两手准备,右边袖子里藏着价值连城的黄金貔貅,左手袖子里藏了一只价值百两黄金的翡翠手镯。 在来戏苑之前安禄山就打定了主意,如果这个杨玉环有倾国倾城之色,那就把价值昂贵的黄金貔貅献给她。如果杨玉环只是一般的美女,最多只能把翡翠手镯送给她。 倒不是安禄山痴心妄想,胆敢打杨玉环的主意,而是认为只有倾国倾城的绝色尤物才能迷倒李隆基,才值得自己花大价钱投资。 如果这杨玉环只是一般的美人,估计李隆基也就尝个鲜,寻求个刺激,往后还是尘归尘土归土,那样就把翡翠手镯送给她,降低投资风险。 但当看到杨玉环的真容之后,安禄山立即笃定这个女人一定能迷倒李隆基,哪怕再大的代价花在她的身上都是值得的! 第167章 上阵夫妻兵 听了安禄山的话,杨玉环喜滋滋的把黄金貔貅交给身后的婢子,柔声道:“安将军,有些话我不方便对你说,但我可以保证,将来定然会让你飞黄腾达。” “明白、明白!” 安禄山满脸堆笑,憨态可掬,“有幸给王妃这样的美人送礼,我安禄山何其有幸!” 见杨玉瑶黑着脸,安禄山又从另外一只袖子里掏出那只翡翠手镯送给她。 “上次与娘子相见,甚是匆忙,未来得及准备礼物,还望勿怪!我这里有个价值百两黄金的翡翠手镯,还望三娘莫要嫌弃。” 一百两黄金对于杨玉瑶算得上是巨款,当即笑逐颜开的致谢:“呵呵……安将军有心了,妾身在此谢过。” 又闲聊了片刻,杨玉瑶开口道:“安将军,我家五娘身份特殊,就不在这里逗留了。你将来有什么话,让我堂兄转达即可。” “明白、明白!” 安禄山连连点头,毕恭毕敬的做了个送行的姿势:“末将恭送王妃,祝王妃早日母仪天下!” “谢安将军吉言。” 杨玉环站起身来,将面纱重新戴上,又把斗篷的毡帽盖在头上,最后在杨玉瑶的陪同下,带着两个婢女施施然离开了戏厅。 “二位先在戏厅暂候片刻,我送两位姊妹离开。” 杨国忠叮嘱了安、史二人一声,紧赶慢赶的跟在杨氏姊妹身后出了戏厅。 等杨玉环一行出门之后,史思明这才大笑着拍了拍安禄山的肩膀,淫笑道:“大哥,这娘们长得真带劲啊,看样子几乎要把你的魂勾走了!” 安禄山摩挲着胡须道:“简直是人间尤物,若是能够一亲芳泽,死而无憾啊!” 史思明道:“大哥莫急,我发现这娘们看你的时候眼里有光,说不定你将来能得偿所愿。” “唉……难啊!” 安禄山拍着圆滚滚的肚子喟叹:“若是其他人的娘们,我安禄山都敢动了挖墙脚的心思。但这是皇帝的女人啊,进了皇宫再见一面都难,更别说偷腥了!” “哼……皇帝又怎样?” 史思明冷哼,“就像项籍说的彼可取而代之,也像陈胜吴广所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说不定哪天咱们兄弟也能过把……” “嘘……” 安禄山急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心隔墙有耳。” 史思明当即闭上嘴巴,不再说话。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杨国忠送走杨玉环姐妹之后重新返回戏厅,吩咐戏苑的小厮可以让伶人登台开唱了。 李瑛知道他们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说了,当即悄悄离开扬州厅,返回了自己的书房。 安禄山耐着性子看了半个时辰的戏曲,再也坐不下去,便与史思明起身告辞。 杨国忠也不挽留,把二人送到戏厅门口,叮嘱道:“太子殿下答应了你们分两次支付黄金的要求,两天之后,还是这个戏厅,你们带着两千两黄金过来,太子会亲自与你们相见。” “一言为定!” 安禄山拱手告辞,和史思明混进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悄无声息的返回了鹏程客栈。 李瑛回到书房,吩咐吉小庆去一趟公孙大娘的府邸,邀请她来做客,有重要事情托付与她。 吉小庆嬉笑道:“殿下,你伤势还没痊愈呢,你不会沉不住气想要一亲芳泽了?” “你小子越来越放肆了啊?” 李瑛伸手在吉小庆那喜庆的额头上爆了一个栗子,“寡人真想脱下你的裤子来看看阉干净了没有?” 吉小庆吓得咋舌:“我的太子殿下,奴婢就开个玩笑,你不至于这么小肚鸡肠?再说了,我不是担心你的身体嘛!” 李瑛佯怒:“快去!” “遵命!” 吉小庆一溜烟般跑远,“奴婢不仅要把公孙大娘请来,还要把那位沈珍珠小娘子也请来!” 小半个时辰之后,公孙大娘师徒应邀而至。 只见公孙大娘打扮得体,穿着一身中性的襦裙,淡施粉黛,看起来宛如秋菊一般淡雅怡人。 沈珍珠则刻意换了一袭淡紫色的裙子,跟在师父身边显得朝气蓬勃,明媚犹如春光。 看到属于自己的两个美人,李瑛心情大好。 杨玉环又如何,我有沈珍珠足可匹敌! 杨玉环固然美艳动人,但沈珍珠却也是楚楚可人,可谓是梅兰竹菊各擅胜场。 平心而论,沈珍珠的相貌未必会输给杨玉环,只是名气没有杨玉环大而已。 这是被被赐婚之后,公孙大娘第一次与李瑛近距离接触,竟让她这个昔日英姿飒爽的奇女子有些拘谨,施完礼问道:“不知殿下唤妾身来有何吩咐?” “公孙承徽请坐。” 李瑛壮着胆子牵了公孙离的手,把她按到了书案对面的椅子上。 由于常年练剑,公孙大娘的手掌不算柔软,但却非常修长有力,给人一种月经量大有规律的感觉。 公孙大娘脸色微红,任由李瑛握住自己的手:“多谢殿下。” “呵呵……往后就是一家人了,不必这么见外!” 李瑛莞尔一笑,又扳住沈珍珠的香肩,将她也按到了椅子上,“珍珠,你也坐下。” “谢谢太子。” 沈珍珠嫣然一笑,充满了青春的活力,反而比公孙大娘更加坦然自若。 李瑛这才返回书案后面落座,正色道:“孤今天找你们来,是想让你们师徒帮个忙。” “帮忙?” 公孙大娘有些意外,“妾身能帮殿下什么忙?” 沈珍珠却有些兴奋的道:“是不是帮太子打架?嘻嘻……我愿意!” “看不出来,你这个丫头恬静的外表下竟然有一颗狂野的心。” 李瑛抚掌大笑,“我好歹也是大唐的储君,如果跟人打架还需要自己的媳妇上阵吗?” 听了“媳妇”两个字,公孙大娘的脸色更加红了,有些不好意思与李瑛对视,便假装打量房间里的布局。 沈珍珠却十分健谈:“有道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咱们夫妻上阵应该也能爆发出强大的战斗力。” “那以后打架的时候,寡人一定会把你带上,让你第一个冲锋陷阵!” 李瑛开了一句玩笑,随即言归正传:“我需要你们师徒秘密去一趟镇州,把一笔黄金送给常山郡王李琚。” “给八皇子送黄金?”公孙大娘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殿下为什么不派自己的侍卫去送?” 李瑛端起茶盏呷了一口:“这笔黄金数量巨大,派普通侍卫押送容易被劫,如果派孤手下武艺最高的吕奉仙出马,又容易被人盯上。孤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由你们师徒押送最为稳妥。” “不知道殿下想给常山郡王送多少黄金?”公孙大娘正色问道。 “两千两!” 李瑛放下茶盏,缓缓吐出了三个字。 “这么多?” 公孙大娘深感震惊,同时又对李瑛的信任感激不已,“殿下不怕妾身携带黄金跑了吗?两千两黄金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李瑛笑道:“寡人不相信我的承徽身份抵不过两千两黄金,如果爱妾真的携款潜逃了,那孤认栽了。” 第168章 推心置腹 “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多黄金!” 听说可以离开长安出去转转,沈珍珠欢呼雀跃,“就是不知道殿下送给八皇子这么多黄金做什么?” “招兵买马,蓄养甲士。” 李瑛缓缓吐出了八个字。 李瑛深知,历史的进程已经被自己加快,必须未雨绸缪,等安史之乱爆发后迅速将之扑灭。 如果只会煽风点火,而没有救火的本事,最终导致生灵涂炭,那么自己就是历史的罪人! 李琚在镇州已经站稳了脚跟,李隆基派遣监视的二十名侍卫也逐渐被收买,再加上李隆基现在被杨玉环迷得神魂颠倒,是时候让李琚暗中培养一支嫡系队伍了。 为此,李瑛甚至还打算把高适派到镇州担任李琚的谋主,免得他谋事不密,被李隆基的耳目察觉。 “招兵买马干什么?”沈珍珠一脸无邪,“太子是天下的储君,大唐的兵马不都是你的吗?” “珍珠。” 公孙大娘知道李瑛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自己,那就是百分之百的信任,急忙阻止了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徒弟。 “不要问了,既然太子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委托给我们,咱们只管执行便是!” 李瑛却偏偏要说。 “公孙氏,孤今天之所以坦诚相告,是觉得你们值得信任。” “我相信你们都知道十王宅,其实那就是皇帝软禁我们这些皇子的地方。” “大唐有雄兵百万,但那都是皇帝陛下的,我这个太子甚至不能调遣一兵一卒。” 公孙大娘经常进入宫闱表演,自然听说过这些事情,但此刻也不敢轻易发表见解,只是宽慰道:“殿下勿要担忧,等圣人百年之后,帝位自然是你的。” “呵呵……圣人老当益壮,孤真不知道能不能熬到那一天?所以必须未雨绸缪,培养自己的力量。” 李瑛缓缓起身,在书房中来回踱步。 “半年之前,孤设计把老八逐出长安,为的就是摆脱圣人的控制。如今老八已经在镇州站稳了脚跟,亟需大笔钱财招募死士,所以孤才让你们师徒替我把黄金送到镇州。” 公孙离抱拳道:“难得殿下如此信任妾身,我这条命往后便是你的了!” “还有珍珠这条命。” 沈珍珠也跟着抱拳,“不过、不过……殿下一定要设法帮我阿爷洗清冤屈。” 李瑛正好走到沈珍珠的身后,忍不住停下脚步轻抚她的秀发。 “珍珠你放心,上次孤监朝的时候训斥了张春喜,并因为给王忠嗣供应军饷之事引得圣人对他不满。 回头孤再让王忠嗣联合御史台弹劾张春喜一本,等他丢了官,再派个自己人审理此案,必能为你阿爷洗刷冤屈。” “真是太好了,阿爷知道了一定很开心。” 沈珍珠闻言忍不住鼻子一酸,起身就要给李瑛磕头,被死死按住肩膀,起身不得。 又闲聊了片刻,李瑛吩咐道:“为了避免被人盯上,孤就不留你们师徒吃饭了。两天之后,孤会派人把黄金送到你们家中,到时候你们悄悄出城,快马加鞭送往镇州。” 公孙大娘霍然起身,叉手道:“遵命!” 李瑛笑着伸出双臂:“这次有劳你们师徒了,孤无以为报,送个拥抱为你们饯行。” “呃……” 公孙大娘顿时脸红,“这、这还是免了?” “还是抱抱!” 沈珍珠调皮的把师父推进了李瑛的怀抱,“再有半个多月就要洞房了,先熟悉一下。” “珍珠!” 公孙大娘被气的吹胡子瞪眼,但又无可奈何,只能任由李瑛将自己拥在怀里。 好在当着徒弟的面李瑛也不好意思非礼师父,只是简单的抱了抱这个马上要跟自己入洞房的女人,好戏不怕晚,急什么…… “珍珠,孤也不能冷落了你,来……” 李瑛又向沈珍珠伸出了双臂。 “抱就抱。” 沈珍珠撅了撅嘴巴,热情的投进了李瑛的怀抱,“殿下想抱多久就抱多久,你看我多大方?” “孤可不是无礼的登徒子。” 难得沈珍珠如此落落大方,李瑛倒是不好意思动手动脚,同样浅抱了一下旋即分开。 “祝你们师徒一路顺风,回来之后定有酬谢!” 公孙离淡然一笑:“一家人还说什么两家话。” 沈珍珠却是拍手叫好:“必须谢!不过呢,钱财还是免了,殿下就给我师父作一首诗,歌颂她的风采。” “作诗啊?”李瑛哑然失笑。 “昂!” 沈珍珠认真的点了下头,“殿下都能给李白他们写诗,不能给我师父写一首吗?” “能、能、能。” 李瑛连声答应,“等你们师徒从镇州凯旋归来,孤一定给你师父写一首脍炙人口的佳作。” 李瑛把公孙大娘送出书房,便让吉小庆代替自己送客,免得引起注意。 弹指之间,两天的时间便过去。 这日上午,穿着便服的杨国忠早早的来到皇家戏苑,又装模作样的包下扬州厅,等着安禄山到来。 不多时,安禄山与史思明带着七八个随从,以看戏的名义进入了扬州厅。 杨国忠瞧着一行人两手空空,不由得蹙眉道:“安兄,你给殿下带的东西呢?” 安禄山拍了拍腰间的褡裢:“在这里呢!” 史思明也跟着把裹在袍子里面的褡裢解下来,将里面的金锭倒在了戏台上。 “全都是十两重的大元宝,每人身上带了二十锭,总共两百个。” 随着安禄山一声令下,其他随从全部把裹在袍子里的褡裢解下来,将里面的金元宝倒在戏台上,很快就堆积了金灿灿的一大堆。 杨国忠抚须笑道:“还是安兄谨慎,小弟马上去邀请太子过来与你相见。” 杨国忠立刻离开戏厅,悄悄赶往李瑛的书房禀报:“启禀殿下,安禄山来了,一两不少的带来了两百个十两重的大元宝。” “你去戏厅等着,孤化个妆马上便过去。” 李瑛撵走杨国忠,旋即对着铜镜画了个妆,并在脸上戴了一个武生面具。 片刻之后,李瑛从扬州厅的演员通道进入了戏厅,摘下面具与安禄山相见。 “臣安禄山拜见太子殿下!” 安禄山急忙叉手作揖,态度恭敬。 史思明与其他随从也齐刷刷的跟着抱拳,但嘴里并没有说话,免得动静太大。 李瑛开门见山的说道:“安将军只管放心,俩月之内孤会把你推上营州都督的位子。等明年夏末秋初的时候,孤再想办法让你出任平卢节度使。” “多谢殿下提携之恩!” 安禄山这次终于跪了下去,重重的给李瑛磕了一个头,“将来若有差遣,臣定当万死不辞!” 第169章 千万别做骑墙派 李瑛简单的与安禄山寒暄了几句,旋即从后台离开了扬州厅。 他前脚刚离开,吉小庆就带着陆丙、齐丁等人进门,把黄澄澄的元宝装进箱子里,悄悄从后门抬了出去。 杨国忠今天有公务在身,随即与安禄山、史思明一起离开,只留下了五六个随从象征性的留在戏厅里看戏,以求掩人耳目。 吉小庆按照李瑛的吩咐,把二百锭十两重的黄金全部装进酒坛子里,整整装了五坛,又掺杂了十坛米酒混装在马车上,大摇大摆的送往同在开化坊的公孙大娘府邸。 公孙大娘早就在家中等候多时。 与吉小庆交割了黄金之后,她挑选了最信任的七个徒弟,效仿安禄山将这些黄金分开背在身上,骑马出了开化坊,直奔长安城东门。 公孙大娘本是江湖中人,经常隔三差五的出城拜访友人,因此也没人注意她的去向,当下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了长安城。 公孙大娘携带重金成功的离开长安,总算让李瑛悬着的一颗心落地。 黄金的好处就是价值高昂,便于运输。 这两千两黄金若是换成铜钱,那就是两千万钱,光重量就能达到六十多吨,用马车运输,至少三十多辆才能装的下。 唐朝普通士卒每月的军饷是一千钱左右,如果蓄养一支千人部队,每月需要支出一百万钱。 当然,想要招募秘密部队,酬劳肯定要大幅提升,最起码每个人每月五千钱左右,才能笼络住人心,这样一个月就需要支出五百万钱。 李瑛在书信中给李琚的要求是先招募五百人,严格把控兵员素质,要求这些死士严格保密,切不可鱼龙混杂,什么人都要! 这样的话,养一支五百人的队伍,每个月需要支出二百五十万钱,这两千两黄金差不多能够李琚维持八个月左右。 “他娘的,养兵是真费钱啊!” 李瑛算完账后头痛不已。 自己费尽心机的讹了安禄山两千两黄金,也就只能够养一支五百人的秘密部队,看来必须加大搂钱的力度。 翌日。 李瑛派人把御史大夫李适之还有京兆少尹韦陟、少府卿刘君雅召集到戏苑密谈,要求这些日子找个机会举荐安禄山担任营州都督。 韦陟禀报道:“前些日子被圣人一怒之下贬为庶民的郭虚己已经被重新启用,他非常感谢殿下向圣人求情,保住了李璘的性命,有心为殿下效力。不知殿下是否愿意与他会晤?” “郭虚己人品不错,能力也不错,如果能够倒向我们,将会让孤手下平添一员大将。” 李瑛高兴不已,立即吩咐韦陟安排自己和郭虚己见面。 两天之后,韦陟带着兵部左侍郎郭虚己出现在了李瑛的面前。 作为李璘的舅舅,郭虚己不停地作揖致谢,感谢太子宽宏大量,向圣人求情赦免了自己外甥李璘的死罪。 “大唐有殿下这样的储君,实乃社稷之幸、万民之幸,微臣日后愿以太子马首是瞻,匡扶社稷!” 郭虚己那日被贬之后算是想明白了,没有同党的支持,想要在朝堂上做点事情那是困难重重。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目前的朝廷三党并立,一派是以右相李林甫为首的宰相党,另外一派则是武惠妃这些年提拔起来的“惠妃党”,以及这半年迅速崛起的太子党。 比起口蜜腹剑的李林甫,还有企图牝鸡司晨的武惠妃,声望越来越高的太子李瑛无疑更值得投靠,于是郭虚己这才向韦陟表达了自己的意愿。 “呵呵……郭侍郎言重了,十六郎乃是孤的亲弟弟,他还年轻,怎能因为一时之错而处死他呢?” 李瑛为了收买郭虚己之心,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语,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宅心仁厚的兄长。 另外还有一点,郭虚己与目前风头正劲,身兼安西、陇右两镇节度使的王忠嗣私交甚笃,把他拉拢进太子党,有利于以后争取王忠嗣的支持。 寒暄完毕,李瑛开门见山的提出了自己的请求,表示想把目前的平卢兵马使安禄山推上营州都督的位子。 郭虚己拱手道:“有劳殿下让安禄山提供一份战绩表,臣自当在朝堂上举荐安禄山。到时候只要李亚台、贺监、刘少府、韦少尹随便站出来几个人支持,此事必成。” “甚好。” 李瑛大喜,等韦陟和郭虚己离开之后,立即派人召见杨国忠,命他联系安禄山立刻准备一份战绩报告,提交给兵部侍郎郭虚己。 安禄山闻言喜出望外:“太子殿下真是给力,既然如此,我还巴结什么李林甫!” 杨国忠背负双手,鼻孔朝天:“我就说了嘛,李哥奴只是个流水的宰相,怎么和太子殿下相比?我可提醒你,千万不要脚踏两条船做骑墙派!” “呵呵……杨兄告诉太子,我安禄山此生定然以他马首是瞻!” 安禄山笑着把装了一百两黄金的褡裢交到了杨国忠的手里,“有劳杨兄费心,寿王妃那里也要替我美言几句!” 安禄山很快写好战绩表,派遣史思明以使者的身份前往兵部衙门,呈送给兵部侍郎郭虚己。 次日早朝。 在礼部尚书和工部尚书禀报完了之后,郭虚己捧着笏板站了出来,向李隆基禀奏道: “启奏陛下,营州都督之职自从李珪病死之后一直空缺,如今契丹有死灰复燃之势,臣举荐平卢兵马使安禄山担任此职,以加强边关防御。” 郭虚己话音落下,京兆少尹韦陟、工部郎中薛绦还有几个侍御史纷纷站出来表示支持。 “臣等听闻安禄山此人忠诚可靠,善于用兵,还是范阳节度使张守珪的义子,足以胜任此职。” “那牛卿的意思呢?” 营州都督是个从四品的高级武将职位,因此李隆基特意询问了一下兵部尚书牛仙客的意思。 牛仙客不想得罪郭虚己,捧着笏板道:“臣支持郭侍郎的提议,安禄山可堪此任。” 李隆基当即同意:“既然如此,那就从郭卿所奏,任命安禄山为营州都督。” 早朝结束,郭虚己立刻派人以最快的速度禀报在戏苑里修养的李瑛。 李瑛又接着把杨国忠找来,让他去客栈告诉安禄山,提拔他为营州都督的兵部批文即将下发,让他火速赶回幽州等候,不要再继续在长安逗留下去,免得被人弹劾。 安禄山得到消息,当即带着随从离开长安,冒着日渐凛冽的寒风向北而去。 第170章 来如雷霆收震怒 从长安到镇州一千五百里。 公孙大娘带着沈珍珠等七个徒弟骑乘快马,并每人携带一匹替换的马匹,全力疾行,每天可以走四百多里路程。 用了四天的时间,公孙大娘一行抵达了常山郡王李琚所在的真定县。 经过了半年的经营,李琚已经在这片地方站稳了脚跟,与镇州刺史王昶,真定县令的关系也非常融洽,这使得李琚的胆子逐渐变肥了起来,这段时间秘密招募了近百名死士,全部藏匿在真定县城外的一处庄园之中。 见到公孙大娘送上的两千两黄金,身材高大的李琚忍不住放声大笑:“哈哈……二哥对我真是太好了,有了这笔钱,我能组建一支两千人的军队。” “我这里有一封太子殿下写给郡王的书信。” 公孙大娘将李瑛的亲笔信交给李琚,叮嘱道:“殿下说让郡王一定按照信中所言行事。” 李琚看完之后有些郁闷:“二哥让我最多招募五百人,还要给每个人发五贯的月俸,五百人能有个屁用啊!” “呵呵……兵在精不在多,将在谋不在勇,还望郡王谨遵殿下的吩咐。” 公孙大娘笑着给李琚做工作,“太子殿下还说了,过几天会派一个叫高适的人来做你的谋主,协助郡王经营。” 李琚摩挲着浓密的胡须道:“嫂嫂亲自来给我送钱,我这个当弟弟的还能说什么?有劳你回去告诉二哥,就说老八一切唯他之命是从。” 为了答谢公孙大娘千里送金之情,李琚特意准备了丰盛的酒宴,并安排自己的妻子陈氏,以及妾室严氏、卢氏作陪,把酒言欢。 在镇州休息了一天,公孙大娘带着徒弟们重新踏上了返回长安的旅途。 此刻已经进入了十月时节,北方已是寒风刺骨。 当公孙大娘一行走到太原的时候,天空下起了鹅毛大雪,天地间一片苍茫。 大婚之日已经迫在眉睫,因此公孙大娘也不敢耽误,催促弟子们冒雪赶路,又花了五天的功夫终于返回了长安。 返回长安之后,公孙大娘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到戏苑里向李瑛禀报,并呈上李琚的亲笔信。 “请陛下放心,常山郡王目前在镇州颇得民心,和地方官员相处的也十分融洽。他让我转告殿下不必担忧,他一定会遵命行事。” 李瑛看完李琚的书信之后欣慰不已:“老八现在变得沉稳了,我心甚慰!” 李瑛放下书信,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檀木盒子,双手送给公孙离。 “爱妾啊,再有三天就是我们的大婚之日,这是孤找了长安最出色的工匠为你打造的一套首饰。虽然不算昂贵,但上面刻了寡人送给你的诗歌,聊表存心。” “真是太谢谢殿下了!” 公孙大娘开心不已,急忙打开檀木盒子,只见里面有一对金手镯,一对金头钗、一条颈链,做工精致,堪称巧夺天工。 “师父,让珍珠看看殿下给你写的诗词。” 沈珍珠眼疾手快,看到手镯上面刻有文字,当即一把抓起诵读起来。 “今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绛唇珠袖两寂寞,晚有弟子传芬芳。” 只可惜杜甫的这首诗歌是在二十年后写给公孙大娘弟子的,前半部分描写的是公孙大娘的风采,可以拿出来使用,但是后半阙描述的是安史之乱后的悲伤场景,所以不能拿出来见人,只能扼杀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读完之后,沈珍珠击掌称赞:“写的真是太好了,简直把我师父刻画的栩栩如生。” 而公孙大娘却已经泪水盈眶,哽咽道:“谢谢殿下,这是你送给臣妾最好的礼物!” 三天的时间,转瞬即过。 弹指间,到了太子纳妾的日子。 距离李瑛上次迎娶杜芳菲已经过了将近三年的时间,对于长安城的官员来说这也是一件喜事,所以上至宰相下至县令,几乎都派人送来了贺礼。 李白亲自在太子府门前登账,身边跟着崔颢、杜甫、岑参、王之涣、高适等一帮诗人打下手。 “右相李林甫送礼金一百贯、瓷器两双。” “左相牛仙客送礼金一百贯,玉器一对。” “京兆尹萧炅送黄金二十两,绢五十匹。” “礼部尚书……” 朝廷大员们都派人送来了贺礼,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寒碜。 紫袍大佬们的贺礼都在一百贯上下,毕竟这已经超过了他们一年的月俸,李瑛也不敢强求太多。 就像宰相李林甫,每个月的月俸为七贯,一整年也不过才八十四贯,送上一百贯的贺礼算是给足了面子。 绯袍官员们的贺礼都在五十贯上下,绿袍二十贯,七品以下的官员没有送贺礼的资格。 当然,也有一些清官确实拿不出钱来,只能象征性的送一点。 其中最典型的就是秘书少监杨玉,也就是贺知章的副手,大唐国家图书馆的副馆长,只送了五贯钱的贺礼。 而这,还是他把家里的禄米卖了几十石才凑够的。 李瑛知道后悄悄把贺知章喊到无人之处,塞给了他一锭金元宝,让他回头送给杨少监,就说这是太子的答谢礼。 各个中枢部门的大佬并没有来参加酒宴,基本上都是副手作为代表来赴宴。 譬如中书令李林甫没来,派了中书侍郎萧隐之参加。 兵部尚书牛仙客没来,派了兵部侍郎郭虚己参加。 户部尚书裴宽没来,派了户部侍郎张春喜来参加…… 作为伴娘的沈珍珠看到张春喜就恨得牙齿痒痒,恨不能上前一刀宰了他,亏了公孙离再三约束,方才压下心头的仇恨。 婚礼由太常卿赵廷佑主持,在进行完了繁琐的仪式之后,新婚夫妻被送入了洞房。 公孙离头上盖着大红的盖头,身穿凤冠霞帔,温柔的坐在床头,与她之前英姿飒爽的风采宛若两人。 李瑛拿起床头的玉如意挑起盖头,就看到了公孙离化了浓妆的脸庞,与从前相比却是别有一番风韵,让他忍不住怦然心动,荷尔蒙迅速上升。 第171章 见龙卸甲 但外面宾朋满座,李瑛也知道现在还不是行周公之礼的时候,只能莞尔一笑:“有劳爱妾再等候一些时辰,孤先去外面招待宾朋。” 公孙大娘莞尔笑道:“殿下只管去忙。” 望着公孙大娘俊美的脸颊,李瑛不由得有些痴了,忍不住伸出双臂将她揽进怀中…… 公孙氏虽然已经过了而立之年,但却是初经男女之事,娇羞不已,与那大杀四方的女侠简直判若两人。 李瑛本想将这神圣的时刻留到夜晚,此刻见公孙氏反应如此剧烈,却是再也把持不住。 当即见龙卸甲,枪出如龙…… 事毕。 公孙氏躺在床上,眼波流转,吐气如兰:“殿下,妾身现在成了你的女人了……” 李瑛将她身子底下沾染了落红的绢布拿出来,不由得欣喜若狂: “哈哈……真是想不到,爱妾到现在竟然还是处子之身,真是难能可贵。” 公孙离不好意思的蜷缩在被窝里,幽幽的道:“妾身岂是随便之人,本来打算终身不嫁,谁知道竟然遇上了殿下……唉,命中注定呢!” 李瑛一边整理衣衫,一边柔声安慰:“这是上天赐给我们的姻缘,孤一定会全心全意的爱护你。” 公孙氏催促道:“宾客们都在外面等着呢,若殿下在房间里耽误的迟了,少不得要被人说三道四,你快去!” 李瑛当下不再逗留,立即若无其事的走出洞房,前往宴客厅。 路过走廊时,恰好撞见端着饭菜的沈珍珠要去给师父送饭。 “殿下,大伙儿都在等你喝酒呢,你进洞房都待小半个时辰了,因何出来的这么慢?” 李瑛莞尔一笑,伸手撩了下沈珍珠俊美的下巴:“孤与你师父切磋武艺来着,所以耽误了一些时辰。” “啊……你们在洞房里切磋武艺啊?”沈珍珠一头雾水,“那场地也太小了,最后谁赢了?” “你师父被孤杀的丢盔弃甲。” 李瑛大笑着走远。 “嘁!” 沈珍珠一脸鄙夷,“吹牛,我师父一招就能打败你!” 太子府今天摆了四十桌酒宴招待各路宾朋,除了各部官员之外,草圣张旭、画圣吴道子,还有李龟年等人也都来参加酒宴,祝贺太子与公孙大娘喜结连理。 酒席从晌午一直喝到傍晚,酩酊大醉的的李白依然意犹未尽,拉着贺知章、张旭等人,不让他们离开。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谁都不要走,痛饮到天明!” 高适和岑参不由分说的搀扶着李白往太子府外走去,“别闹了,太白,你痛饮到天明,让殿下怎么洞房?” “他洞房他的,咱们喝咱们的,井水不犯河水!” 李白喝了八斤米酒,双腿有点发软,虽然不甘心就此结束,也只能被搀扶着渐行渐远。 华灯初上的时候,各路宾朋已经走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太子府的下人们收拾杯盘狼藉的场地。 公孙大娘脱下婚服,穿上便装,出门与太子的其他几个嫔妃相见,并一一敬酒。 “我本一江湖中人,承蒙殿下厚爱,进了皇室。日后倘有失礼之处,还望姐姐海涵!” 公孙大娘端着酒盏,首先向太子妃薛柔敬酒。 薛柔已经怀孕将近三个月,因此只是象征性的端了一下酒盅,最后和颜悦色的道:“承徽年长我六岁,按岁数我当称呼你姐姐。” 公孙离连忙道:“使不得,尊卑有序,你是太子妃,理当我称呼你为姐姐。” “咱们太子府不按地位,只论年龄。” 薛柔大方一笑,对此毫不介意,“日后,大娘你就是我们的姐姐。” 公孙离又接着给良媛崔星彩斟酒,嘴里依然道一声“姐姐。” 崔星彩连道:“使不得,既然太子妃说了,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姐姐。我的儿子长大了还要跟着你学剑法呢!” 马上就要四岁的李备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对着公孙大娘磕了一串响头:“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呃……” 公孙大娘有些出乎预料,只好弯腰把李备提溜了起来,“哎呀……你这小家伙,既然头都磕了,你这徒弟我是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啊!” 沈珍珠也钻出来凑热闹,一把将李备抱起来:“姐姐还以为我是关门弟子呢,没想到这门没关住,被你个小家伙一脚踹开了。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刘备。” 李备嘴里嚼着糖块,昂首挺胸的说道。 “刘备?” 沈珍珠被逗得“噗嗤”笑出声来。 旁边的崔星彩登时拉下脸来:“好好说话,阿娘看你屁股又痒了是?” 李备赶紧改口:“李备,字玄德。” “你到底是有多崇拜刘备啊?”崔星彩忍不住去扭小胖墩的耳朵。 “师父救命!” 李备赶紧去捂耳朵,目光望向李瑛,“阿爷经常给我讲桃园三兄弟的故事,说孩儿长大了可以卖桃。” 李瑛双手一摊:“孤啥也不知道,不关我事!” 在一阵哄笑声中,李备的插曲落下帷幕。 公孙氏继续敬酒,下一个是良娣王祎。 她从老家太原上香刚刚返回长安没有几天,脸上还带着些许疲惫,所以有些少言寡语。 四个人之中只有她没有身孕,所以在其他人的怂恿下仰头一饮而尽。 最后一个则是承徽杜芳菲,她的身孕已经四个多月,肚子越来越大。 她直接夺过公孙氏手里的酒杯,摆手道:“免了,这些繁琐礼节就免了,等我将来生下孩子,定然好生向姐姐讨教剑法。” 公孙离只得作罢,笑道:“杜承徽乃是将门之后,家学渊博,肯定不是我这种江湖流派所能相比的。” “大娘你成名已久,大唐谁人不知你剑舞天下第一,莫要谦虚。”杜芳菲马上投桃报李,一个大高帽反手戴了回去。 又说了一会话,薛柔很识时务的起身:“春宵一刻值千金,咱们今儿个就到这里,让大娘跟二郎早点入洞房,也好早点开枝散叶,给咱们太子府增丁添口。” 众人哄笑道:“散了、散了,大娘武艺高强,今夜可别欺负我们殿下。” 正在逗弄李备的沈珍珠心有不甘:“再多聊一会啊,我还想听李玄德给我讲桃园三兄弟的故事呢!” 一个师姐上前拉住沈珍珠就走:“傻丫头走了,明年这时候师父就能给你生个李云长。” 白天一战匆匆忙忙,李瑛尚未过瘾,当下牵了公孙氏的手直奔洞房,誓要杀他个七进七出,丢盔弃甲。 第172章 李琩,你这个废物! 兴庆殿,早朝。 在几个官员禀奏完毕之后,将作大匠李让手捧笏板站出来启奏:“启奏圣人,道观已经建成,可以投入使用了。” “甚好!” 李隆基喜出望外,手抚胡须扫视脚下的文武百官:“今天是十月十三,再有三天就是先太后窦氏的诞辰,朕打算在皇室中寻找一个至诚至孝之人出家为母后祈福,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满朝文武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修建在兴庆宫里的道观不是为了将来皇帝殡天后留给后宫女人们出家的,而是给窦太后祈福的。 右相李林甫马上站出来,捧着笏板道:“此乃大孝之事,圣人此举定可感天动地。” 其他文武百官纷纷跟着附和:“为太后祈福,庇佑大唐社稷,此事可为。” 太常卿赵廷佑捧着笏板道:“玉真公主跟圣人一奶同胞,可以让她回来给太后祈福。” “不可!” 李林甫脑筋转的飞快,马上就猜到了李隆基这么做的真正目的,他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十有八九打的是杨玉环的主意。 身为宰相,此时不拍皇帝的马屁更待何时? “必须从皇室中择一女子在太后诞辰这天出家,祈福方能有效。玉真公主已经出家多年,若是让她回宫,徒劳无益。” 李林甫话音刚落,朝堂上便响起一片附和之声:“右相所言极是,必须另择一女子在太后诞辰这天出家进入道观修行,方能为太后祈福。” 李隆基捻着胡须表示同意:“右相所言极是,退朝后寡人便派遣内侍省的宦官去征询皇室成员的意思,问问可有至孝之人愿意出家为太后祈福?” 早朝散去。 李隆基立刻派遣内侍省知事高力士亲自赶往太极宫、大明宫挨着询问嫔妃,可有自愿出家为太后祈福之人? 高力士来到太极宫问了几十个人,还真有一个年约三旬的陈姓才人自愿出家,为窦太后祈福。 高力士岂能被她破坏了李隆基的计划,当即驳斥道:“陈才人生了两个孩子连续夭折,注定是无福之人,断不可为太后祈福。” 高力士说完后,带着一帮随从前往大明宫,只留下一脸懵逼的陈才人愣在原地。 为了掩耳盗铃,高力士今天并没有急着出宫询问其他王妃,而是装模作样的咨询了上百位世妇、御妻,然后返回兴庆宫禀报李隆基。 “启奏圣人,后宫中并无适合出家为太后祈福之人。奴婢以为应该征询诸位公主或者王妃的意思,看看可有自愿出家为太后祈福之人?” 李隆基此刻正在南熏殿书房召开内阁会议,在场的除了左右丞相李林甫、牛仙客之外,还有六部尚书以及御史大夫在场。 李隆基假装烦躁:“朕有一百多名妻妾,却找不出来一个为母后祈福之人,真是岂有此理!高力士,就依你所言,明天咨询诸位公主与王妃,看看可有至孝之人?” “奴婢遵旨!” 高力士抱着拂尘领命。 在场的诸位大人们俱都眼神转动,好几个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了李隆基的真正意图。 不等天黑,高力士就派遣义子张宝善赶往十王宅,找机会跟杨玉环见了个面,叮嘱她明天就可以跟李琩吵架了。 杨玉环接到指示后心中忐忑不安,大半个晚上没有睡好。 半夜时分,李琩来了兴致,又开始索求云雨之欢。 “李琩,你没完了是?” 杨玉环爬起来穿好衣服,脸上冷若冰霜,“还让人睡不睡觉了?你说你屁本事没有,整天就知道干这个!” 李琩正在兴头上,遭到杨玉环莫名其妙的辱骂,心中不由得有些恼怒:“杨玉环,你这话什么意思?就算你不答应,也不用这般羞辱我?” 杨玉环爬起来掌上灯,房间里顿时亮如白昼, “怎么,不爱听是?” 杨玉环叉着腰,冷着脸,“我冤枉你了么?你说你能干啥,你会作诗还是会骑马,你是会唱戏还是会射箭?整天就知道往我身上爬,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你!” 李琩又怒又急,“杨氏,你过分了!” “大半夜的你爬就爬,人家还没反应过来,你就完事了。合着你这是拿我练习仰卧起坐吗?” 杨玉环的话语比外面的寒风还要刺骨,让李琩如同置身冰窟之中,再也按捺不住怒火。 抬手一个巴掌狠狠的扇在了杨玉环的脸上,登时留下了五道鲜红的手印。 “臭婊子,竟然这样羞辱孤!” “老子是你的丈夫,你不让老子爬,想让谁爬?想让李三郎爬吗?啊?看来传言是真的,你这个私通公爹的贱货!” “李琩,你竟然这样骂我?” 杨玉环立即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我不活了,我要跟你和离!别以为你是皇子,就可以侮辱我!我杨五娘冰清玉洁,我死也不会让你侮辱!” 两人的吵闹声惊醒了府中的下人,很快就聚拢来几十个婢女,纷纷劝谏两人息怒。 杨玉环哭了一阵,最后盘膝坐在床榻上,嘴里念叨道:“这日子没法过了,我要跟十八郎和离。” 众婢子纷纷劝谏:“娘娘休要动怒,大王也是一时上火,下手有些重了。夫妻之间哪有不吵架的,床头吵架床尾和,都消消气就好了。” 终究还是李琩先服了软,作揖道:“爱妃,是孤错了,在这里跟你赔不是!” 杨玉环脸色如霜,冷冷的道:“大王如此羞辱我,臣妾活着已经没有意义,若大王不与我和离,我便自行了断。” “唉……” 李琩叹息一声,摇着头去隔壁睡觉,打算让时间消磨杨玉环的怨气。 上午巳时,大概九点左右,高力士带着一帮宦官出现在了十王宅。 他首先从庆王府开始询问,征求诸王的妻妾可有愿意出家为太后祈福之人? 这些皇子妻妾的年龄几乎都在二十五六岁以下,一个个吓得像拨浪鼓般摇头,纷纷表示不懂得如何祈福,还请高将军另寻他人。 “好好好,奴婢再问问。” 高力士走出被摘了牌匾的“永王府”,拍响了太子府的大门。 李瑛接到报告后,带着太子妃薛柔亲自出迎:“呵呵……不知道二哥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不知道哪阵风把你吹来了?” 高力士愁眉苦脸的道:“明天就是已故的窦太后诞辰之日,圣人建了道观为太后祈福,到现在还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原来二哥是为了这事来的!” 心知肚明的李瑛抬手拍了下自己的脑门,“你看我光忙着张罗纳妾之事,竟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真是该死!” 高力士煞有介事的扫了一眼跟在李瑛身后的几个女人,摇头道:“殿下的妻妾们都有了身孕,肯定不能出家为太后祈福,奴婢再去寿王府问问。若是寿王妃也不肯,那只好再去征询各位公主的意思了。” “寡人今天闲来无事,我陪你去!” 李瑛有心去看看杨玉环的表演,当下自告奋勇的要求跟着高力士一起去寿王府。 这件事情本来就是李瑛提议的,高力士也不好说什么,而且李瑛是储君,算是窦太后的长孙,由他出面也是合情合理。 最重要的是,将来有人帮着自己分担骂名,免得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说是自己逼迫寿王妃入宫出家的。 “好好好……有殿下陪着,今日定然能找到自愿为太后祈福的至孝之人。” 第173章 我愿出家 天亮之后,杨玉环就把自己反锁在屋里不肯出来,任凭谁叫门,也不打开。 此刻的她心怀忐忑,盼星星盼月亮的等着高力士进门。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杨玉环知道自己已经没了任何退路,只剩下进宫争宠这一条华山路。 李琩过来敲了两次门,道了两次歉,见杨玉环不吃自己这一套,只能悻悻的前往后花园赏菊。 就在这时,看门的仆人来报:“启禀大王,高力士带着一帮宦官来了,此刻正在前院等候你与娘娘。” “高力士来咱们家做什么?” 李琩顿时嗅到了一丝不安的气息,但也没时间考虑,急忙匆匆赶往前院。 “见过两位二哥。” 李琩看到李瑛也跟在旁边,心中有些莫名其妙。 说起高力士的“二哥”来,颇有说道。 在隋唐时期,“哥”这个字不完全指兄长,有时候也指长辈,是一个和“爷”几乎平等的称谓。 因为高力士在家中排行老二,因此包括李瑛在内的这些皇子们私下里会称呼他为“二哥”,以示尊敬。 而一些朝中的大臣,私下里更是尊称高力士为“阿翁”,要知道这可是奴仆对家主的称呼。 由此可见,高力士的声望已经达到了极点,就连储君、亲王、宰相都恭敬有加,甚至以晚辈自居。 高力士抱着拂尘,皮笑肉不笑的道:“呵呵……寿王殿下,老奴此番前来非为别事,乃是奉了圣人之命来咨询各位王妃可有愿意出家为太后祈福之人?” 李琩因为得罪了武惠妃这个亲娘,现在进宫的次数已经极少,故此到目前尚不知道为太后祈福的消息。 “呵呵……太子殿下,还是你来为寿王殿下讲讲?” 高力士心中有些愧疚,目光落在李瑛身上,希望他站出来说几句话。 李瑛纯粹是跟着来看热闹的,自然不会多说话,急忙摇头:“孤不知道父皇如何吩咐的,还是高将军你来说。” “太子越来越狡猾了!” 高力士在心中暗自腹诽一句,只好亲自把来寿王府的目的和盘托出,最后道:“不知道寿王妃何在?老奴问问她的意愿,也好回去交差。” 听了高力士的话,李琩心头大震,突然就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杨玉环昨天半夜无缘无故的和自己吵架,还以前所未有的语气辱骂自己,又寻死觅活的跟自己和离。 然后,高力士就带着圣人的旨意登门征询她是否愿意出家替太后祈福,要说这里面没有鬼才怪! “呵呵……玉环才二十多岁,怎么可能出家呢,高将军还是请回!” 李琩克制着心中的愤怒,希望能把高力士打发走。 “吱呀”一声,杨玉环敞开关了半天的房门,大步流星的走了出来。 “高将军,我杨玉环愿意出家为道,为太后祈福!” 李琩气得脸色变得发紫:“杨玉环,你……” “呵呵……寿王殿下莫急。” 高力士笑着接过话茬,“寿王妃能有这个想法,乃是人间大孝,还望你顾全大局,尊重她的想法。” 杨玉环冷声道:“你侮辱我、殴打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愿意出家为太后祈福,你不会想要阻止我?你若这样做,那可就是不忠不孝之人!” “我打……” 李琩刚举起手,被高力士威严的目光一瞪,顿时泄了气。 突然就像疯了一样仰天大笑:“哈哈……出家,都出家,我也要出家为祖母祈福!我李琩活得如此窝囊,苟且在世还有什么意思?” “十八弟,顺其自然!” 李瑛面无表情的拍了拍李琩的肩膀,心中并无愧疚。 上一世,就是他的母亲和姐姐、姐夫设计陷害自己,导致头一天还是储君的自己像只死狗一样被吊死在东市。 导致自己的妻妾失去了丈夫,导致自己的儿女失去了父亲,那时候你李琩可曾怜悯过我? 现在你只不过失去了一个本来也不应该属于你的杨玉环罢了,没什么值得可怜的。 高力士不再搭理李琩,一本正经的对杨玉环道:“寿王妃,既然你自愿出家为太后祈福,我现在便回宫禀报圣人,为你赐道号,择日进宫出家。” “妾身一切听凭圣人做主。” 杨玉环也不再去看李琩,仿佛他不存在一般。 “太子殿下,老奴先回宫禀报圣人去了。” 高力士朝李瑛作了个揖,带着随从转身离开了寿王府。 杨玉环朝李瑛行了一个万福礼:“太子殿下,妾身这日子没法过了,不如出家为太后祈福,余生多少还有些意义。” “难得杨氏你有这般孝心,回屋收拾行囊去!” 李瑛挥挥手,跟着高力士的步伐离开了寿王府,只剩下痛苦的李琩一个人在寒风中凌乱。 很快,一条消息迅速引爆了长安城。 “寿王妃自愿出家为窦太后祈福,圣人御赐法号‘太真’,并将兴庆宫中新修建的道观命名为‘太真观’。” 长安城西四十里。 一支数百人的队伍簇拥着一辆华丽的马车直奔乾陵。 坐在车里的正是几乎要被气炸了肺的武惠妃,旁边坐着她的女儿咸宜公主李果。 率队护卫的则是武惠妃的亲兄长武忠,率领了三百千牛卫随行护驾。 直到杨玉环自愿出家的消息传到耳朵里之后,武惠妃方才如梦初醒,反应过来李隆基这是要做婊子立牌坊。 他大兴土木在兴庆宫建造道观,又要为死去了将近五十年的窦太后祈福,原来目的就是为了名正言顺的霸占杨玉环。 “李三郎,你这个荒淫无道的昏君,你简直比杨广、商纣还无耻!” 武惠妃气得浑身发抖,在紫宸殿里破口大骂。 就在这时候,咸宜公主前来求见,说要带他去乾陵祭拜曾祖母,并带她见一个人,一个可以为武惠妃扭转局势的人。 武惠妃快要被气疯了,只能跟着女儿从重玄门出了大明宫,直奔乾陵而去。 大明宫自身就是长安城墙的一部分,出了宫就等于出了城。 经过了一个时辰的颠簸,乾陵已经隐隐在望。 “咸宜,你要带阿娘见谁?” 武惠妃在路上咒骂了半天,心中的怒火稍稍散去,耐着性子询问女儿。 咸宜公主露出一抹狞笑:“母妃莫急,到了乾陵你就知道了。” 第174章 女人不狠,地位不稳! 乾陵位于长安城西四十里,里面埋葬着唐高宗李治和武惠妃的姑奶奶武则天。 这里有专门看守陵墓的卫兵,甚至还有宦官和宫女每天清扫。 武忠带着千牛卫到了之后立即斥退守陵的卫兵:“你们暂且退下,乾陵暂时由我们千牛卫接管。” “喏!” 山上风大,守陵的士兵巴不得回屋烤火取暖,当即一窝蜂般退回寝房。 武惠妃的马车穿过高大的石像与森森松柏,径直来到巨大的陵墓前方才停下。 武惠妃由咸宜公主搀扶着下了马车,身上的斗篷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咸宜,你搞什么鬼?带母亲来这里见谁?” “往上走走就知道了。” 咸宜公主吩咐婢女们不要跟着,自己只身一人扶着武惠妃拾阶而上,直奔巨大的陵墓之下。 “母妃,这里面躺着的可是你的姑奶奶!” 咸宜公主故意拿话刺激母亲,“她可是做过皇帝的人,你作为她的侄孙女,非但连个皇后都做不成,甚至还要被李三郎抢走了儿媳,这般羞辱,你能咽下这口气么?” 武惠妃咬的牙齿“咯咯”作响,恨不得一口咬死李隆基。 “无耻昏君,我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就在这时,身着便服的杨洄从墓碑后面转了出来,施礼道:“小婿杨洄拜见母妃!” 原来杨洄以前担任过守卫乾陵的主事,因此很容易就混了进来。 “杨洄?” 武惠妃一脸莫名其妙,“你怎么会在这里?” 杨洄作揖道:“小婿并非京官,无诏不得进京,只好让咸宜约你到这里相见。” 武惠妃大怒,瞪着咸宜公主道:“你说的人就是你丈夫?大冷天的,你带着为娘到山上来吹风,是嫌我死的不够快吗?” 杨洄急忙解释:“母妃息怒,这都是小婿的意思。” “本宫现在被气的头痛欲裂,你们两口子想害死我便直说!” 武惠妃没好气的甩了下袖子,就要转身离开。 杨洄作揖道:“母妃且慢,请听小婿把话说完。我之所以从洛阳快马加鞭返回长安,乃是想到了一个可以绝地反击的计划。只要母妃能狠下心来,必然能够扭转局势,不仅你能登上皇后之位,还能册立二十一郎登上太子之位。” “哦?” 武惠妃闻言这才停下脚步,面目狰狞的道:“什么计划,还需要本宫狠下心来?是要鸩杀李三郎吗?如果我手中现在有一杯毒酒,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喂他喝下去!就算跟他同归于尽,也算值了!” 杨洄拱手道:“母妃,以圣人现在的心态,肯定会对你加倍防范。就算你手里有毒药,你也无法伤害他!” “那你让咸宜把本宫约出来意欲何为?陪你吹风吗?”武惠妃恼怒的训斥道。 杨洄面不改色的道:“小婿之所以把母妃约出来,是为了让你下定决心。” “本宫纵有决心,又有何用?” 武惠妃又气又怒,又想不出办法。 杨洄继续道:“母妃身为则天大圣皇帝的侄孙女,又是后宫之主,你就没想过有一天像她那样君临天下么?” “我……” 武惠妃先是心头一震,旋即垂头丧气的道,“我哪有姑祖母的这个能力。” 杨洄道:“不,母妃并不是没有则天大圣皇帝的能力,而是没有这个狠心。” “狠心?”武惠妃不解,“此话怎讲?” 杨洄道:“敢问母妃,则天大圣皇帝是用什么办法斗垮的王皇后?” “嗯……” 武惠妃想了想,难以启齿。 根据宫闱传言,为了扳倒王皇后,当时还是昭仪的武媚娘亲手扼杀了襁褓中的女儿,并栽赃王皇后,引得李治大怒,遂将王皇后废黜。 杨洄继续道:“敢问则天大圣皇帝对待自己的儿子如何?” 武惠妃依然不能作答。 根据当世的史书记载,时人都认为太子李弘暴毙在洛阳“合璧宫”,乃是遭到了天后武则天的鸩杀。 但也有支持武则天的人说是李弘“沉疾日久”,突然暴病身亡,但这种观点逐渐势微,大部分人都认定李弘就是被武则天毒死的。 而武则天的次子李贤则无可争议的是被武则天逼死在了四川,这一点就算是武则天从棺材里爬出来也百口莫辩。 见武惠妃不说话,杨洄继续道:“母妃啊,由此可见,想要成就非常之功,必须用非常手段。只有心狠手辣,才能成就帝王之业……” “杨洄,你到底想说什么,直说?”武惠妃冷着脸问道。 杨洄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压低声音道:“此乃剧毒七步断肠散,我想让咸宜毒死十八郎……” “啊?” 武惠妃吓得花容失色,一跤跌倒在地,“杨洄,你在说什么?莫非你疯了?” 杨洄拱手道:“小婿非但没有疯,反而比从前更加清醒。母后如果不能当机立断,我们将会一败涂地,杨玉环将会变成则天大圣皇帝,而你将会变成被做成人彘,泡在酒缸里的王皇后……” 听了杨洄的话,武惠妃马上想起了关于武则天和王皇后争夺后宫之主的这段故事。 王皇后出自并州太原,因为在后宫争宠中不敌萧淑妃,于是向李治推荐了同样出身并州的武媚入宫侍君。 这时候的武媚作为太宗李世民的遗孀,彼时正在感业寺出家为尼。 但因与李治年龄相当,李世民在世时两人之间就颇为暧昧。 获得了皇后的准许,李治再无顾忌,于是公开召武媚回宫,并册封她为婕妤。 武媚回宫后给李治生下儿子李弘,并凭借过人的心机迅速压制了萧淑妃,并被册封为九嫔之一的昭仪。 让王皇后追悔莫及的是,她引进后宫的武媚就是一头恶狼,不仅不遗余力的打击萧淑妃,对她这个媒人也是毫不留情的中伤诋毁。 王皇后屡次失宠于李治,最终被贬为废人,与萧淑妃双方囚禁在冷宫。 扳倒了王皇后与萧淑妃之后,武媚独掌后宫,又联手李治将宰相长孙无忌、褚遂良等元老逐出长安,让总是受到宰相掣肘的李治彻底掌握了皇权。 而年方三旬出头的武媚,也正式被加冕为大唐皇后,实现了母仪天下的梦想。 武媚甫一登上后位,便瞒着李治下令将王皇后与萧淑妃各自杖责一百,砍掉手足,泡入酒缸之中,以不输吕雉的手段处死了两个情敌。 一想起这段故事,武惠妃就遍体生寒。 她现在忽然觉得这杨玉环似乎在走自己姑奶奶的路线,而自己似乎正在变成王皇后。 武媚由后娘变成媳妇,杨玉环由儿媳变成媳妇,一个由大变小,一个由小变大,简直是异曲同工。 “本宫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打击杨玉环这个贱人,我绝不能落得王皇后那般下场!” 瘫坐在地上的武惠妃一拳砸在屁股底下的石砖上,红着眼睛发誓。 第175章 抓住李隆基的死穴 见武惠妃逐渐被自己说服,杨洄继续趁热打铁。 “母妃啊,现在杨玉环和圣人如漆似胶,圣人甚至不惜为了她背上骂名,咱们再不使用雷霆手段,只能一败涂地。” 发完誓后,武惠妃心中的良知又让她不忍:“可是十八郎终究是我的亲生儿子,为什么就一定要毒死他?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母妃,你听我给你慢慢讲述这样做的好处。” 杨洄扶着武惠妃走进陵墓的祭祀通道,以躲避凛冽的寒风,咸宜公主李果则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其一,十八郎现在和杨玉环爆发了巨大冲突,如果十八郎暴毙而亡,杨玉环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其二,甚至有人会怀疑是李隆基挑唆杨玉环毒死了十八郎,我相信这是李隆基最不想看到的事情。” “只要十八郎一死,母妃你就找到李隆基大哭大闹,要求处死杨玉环给十八郎抵命。必要的时候你要怀疑李隆基,指责是他挑唆杨玉环毒死了十八郎,骂他杀子夺妻……” 武惠妃心中犹豫不决:“人不是李三郎杀的,我这样指责他,怕不是当场就要被处死。” “李隆基他不敢!” 杨洄笃定的道,“这老家伙虽然好色,但他还是要脸的,在他的骨子里做梦都想成为千古一帝。如果十八郎尸骨未寒,他就下令处死母妃,那这件事他同样也洗不清了。 将来的史官只会记载,李隆基垂涎儿媳杨氏,合谋鸩杀十八子,为防行径败露,又处死其母武氏。 所以,只要母妃你使劲闹,提出一堆条件,再说一些威胁他的话,李隆基为了自己的脸面,一定会就范的。” 咸宜公主在旁边插嘴:“到时候母妃就说已经起草了上百份告示,并派人秘密送到了许多州县。只要老贼敢加害你,你拼了一死也要让他遗臭万年,成为和杨广一样的无道昏君。” 杨洄马上接过话茬给丈母娘洗脑:“只要十八郎一死,母妃就可以要求李隆基册立你为皇后,并册立二十一郎做太子。” 顿了一顿,解释道:“这也是小婿建议母妃毒死十八郎的原因。只有十八郎死了,二十一郎才会成为嫡长子。” “我相信母妃你也看到了,十八郎优柔寡断,性格懦弱,指望他肯定成不了大事,而二十一郎则比他果敢凶狠多了。只要十八郎活着,就算母妃成了皇后,那太子也只能由十八郎这个嫡长子继承……” 武惠妃有些心动了:“琦儿确实比十八郎出色多了,如果他能登上帝位,将来一定是个好皇帝……” 杨洄继续给武惠妃洗脑:“等杨玉环进了宫,十八郎一辈子都会遭受世人耻笑,内心一定非常痛苦,我们送他离开也算是让他获得解脱。 等将来母妃控制了朝堂,咱们再毒死李隆基,那么二十一郎就可以继承帝位,母妃你既可以学习吕雉垂帘听政,也可以学习则天大圣皇帝君临天下。 到时候再追封十八郎为皇帝,让他在九泉之下享福,也比让他痛苦的活在世间好上一万倍!” 当听到只要毒死了李琩,就有机会效仿吕雉,甚至成为姑奶奶那样的女皇,武惠妃终是动了心。 “谁去给十八郎下毒?万一弄巧成拙,咱们三人可就再也没了翻身的机会。” 咸宜公主道:“母妃放心,在十八郎身边伺候的喜儿从小跟在我身边长大,她跟我更近一些。自从传出杨氏这个贱人的绯闻之后,我就让她盯着杨玉环,她每天都会到我府上禀报杨氏的举止,到时候我会让喜儿按照我的计划行事。” “好,就依你们。” 武惠妃重重的点了点头,“让喜儿把药量加大一些,让琩儿走的不要太痛苦。” 杨洄得意的晃了晃手里的白色小瓶:“母妃放心,这是小婿花了大代价才弄到的剧毒。只需服下一滴,不需七步便会肝肠寸断,吐血而亡,当年则天皇帝鸩杀太子李弘用的就是这种毒药。” 武惠妃急忙掩鼻,唯恐自己会中了毒:“让喜儿全都给琩儿倒上,这样死的快一点。” 顿了一顿,又问道:“你从洛阳跑回长安,没有人看到你?” “小婿没有进城。” 杨洄当下把自己返回长安的经过大致的说了一遍。 被调到洛阳之后,杨洄便派出多名爪牙密切关注着长安朝廷的动作。 当得知李隆基在兴庆宫修建了一座道观,杨洄便判断这有可能是李隆基打算用道观“金屋藏娇”,以出家的名义把杨玉环弄进宫中偷情。 经过一番谋划,杨洄最终构思出了这个恶毒的计策,于两天前悄悄返回了长安城。 为了避免被人发现,杨洄并没有贸然进城,而是在城西的一个客栈住了下来,派遣下人进城约咸宜公主到城外密谋。 听说杨洄的计划以毒死李琩为代价,咸宜公主被吓了一大跳,犹豫着不敢告诉武惠妃。 直到今天上午,杨玉环要进宫出家的消息引爆长安,咸宜公主方才怒不可遏同意了杨洄的计划,悄悄进宫把武惠妃骗到了乾陵。 杨洄之所以把武惠妃骗到武则天的陵墓前,是因为担心武惠妃狠不下心来杀死李琩,所以利用武则天的成功来给她洗脑,坚定她杀子的决心。 武惠妃听完之后不再犹豫,眼神逐渐冰冷:“就这样定了,杨玉环明天就会进宫出家,今晚是我们最后下手的机会。” 咸宜公主点头:“母妃回大明宫等着,女儿回去就让喜儿去下毒,只要十八郎一死,阿娘就可以去找老贼大闹。” 杨洄抱拳道:“为了避免被人发现,小婿连夜返回洛阳。回洛阳后,我会亲自起草几百张李隆基勾搭杨玉环毒死寿王的告示,万一李隆基跟我们玩狠的,我们就让他身败名裂!” 计议停当,身穿便装的杨洄从小路悄悄下了山。 武惠妃母子则装模作样的祭奠了一番陵墓中的李治和武则天,然后钻进马车,由三百千牛卫护送下了山,顺着原路返回了大明宫。 第176章 大王,喝了这碗汤 天色很快黑了下来。 刚从咸宜公主府邸回来的武喜儿忐忑不安的揣着小瓶进入了李琩的房间。 此刻的李琩正躺在床上黯然神伤,桌上放着早已变凉的饭菜。 自从高力士走后,杨玉环再次把门关闭,只等明天高力士带着得道高人来为自己束发出家。 在这期间,李琩忍不住来哀求了杨玉环几次,希望杨玉环看在和自己往日的情义上能够改变决定,不要出家。 但杨玉环吃了秤砣铁了心,把门死死关闭,无论李琩说什么也不搭理。 李琩没了办法,只能回到厢房黯然伸伤,哀叹自己一腔热血付诸东流。 “哈哈……女人啊,真是无情无义!” “殿下,饭菜都凉了,你就起来吃一口?” 武喜儿把一碗参汤端到了李琩面前,柔声劝谏。 她是武惠妃贴身大婢武睿的侄女,年龄与咸宜公主相仿,跟着武睿进宫的时候只有八岁,与咸宜公主从小一直玩到大。 后来,李琩娶了杨玉环搬出大明宫,武惠妃就派她照顾李琩,但她私下里却跟咸宜公主来往密切,几乎每天都会见面。 武喜儿是武氏族人,如果武惠妃真的能够登上皇后之位,甚至能够效仿武则天,定然会重振武氏往日的荣光。 所以,尽管武喜儿心中不忍,但还是接下了毒死李琩的任务。 武喜儿在寿王府身份尊贵,仅在李琩和杨玉环之下,因此行动自由,可以随便出入。 “不吃了!” 李琩躺在床上长吁短叹,“像我这样的废物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饿死算了!” 武喜儿心中稍微轻松了一些。 既然李琩一心求死,自己帮他解脱也算是帮了他? 为了稳妥起见,武喜儿决定怂恿李琩去打杨玉环一顿:“殿下,既然杨氏无情无义,那你趁着她还没有出家,就去痛殴她一番,发泄你心中的不满。这样传出去,世人也不会耻笑你懦弱!” 听了武喜儿的话,李琩顿时恶向胆边生,一骨碌爬了起来。 “喜儿你说得对,孤今晚便去揍死这个婊子!” 趁着李琩出门的功夫,武喜儿悄悄从袖子里掏出瓷瓶,向参汤里滴了数滴。 李琩满脸怒容的来到杨玉环的房门外,使劲拍门:“杨玉环,给我滚出来!” 没有任何回应。 李琩再也忍不住,一脚踹开了房门。 只见杨玉环正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顾影自怜,被李琩的突然举动吓得花容失色,惊慌失措的站了起来。 “十八郎你想做什么?” “老子今日打死你这个贱人!” 李琩再也不管了,上前一把扯住杨玉环的头发,将她拖倒在地,抬脚奔着她的胸部和腹部就是好几下。 “让你这个贱人不守妇道,让你这个贱人迷惑君王,我李琩今日要打死你,为国除害!” 杨玉环被吓得蜷缩在地上,发出杀猪般的嚎叫:“来人呢,救命啊,杀人了,十八郎杀人了!” 踹了杨玉环几脚,李琩还不解气,又把她从地上拖起来照着脸颊抽了几个耳光。 “我让你犯贱,让你不要脸,老子把脸给你打肿!” “救命啊,十八郎杀人了!” 杨玉环披头散发的想要跑出去,被李琩抓住头发一把揪了回来,“想跑,没门!” 就在这时,许多婢子和仆人纷纷赶了过来,七手八脚的拉住了李琩:“大王息怒,不要冲动啊!” 杨玉环坐在床榻上嚎啕大哭:“李琩,你这个只会打女人的窝囊废,我要去圣人面前告你抗旨,阻挠我出家为太后祈福!” 李琩仰天大笑,声音中透着凄凉:“去,让父皇毒死我算了,也好成全你们!” 痛殴了杨玉环一顿,李琩心头的压抑得到了释放,但却又突然感到一片空虚,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哈哈……我李琩真是个废物啊!” 李琩红着双眼,失魂落魄的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杨玉环从惊恐中定下神来,没有李隆基的吩咐,也不敢擅自离开寿王府,只能等明天见了高力士之后再说。 很快,寿王府又恢复了宁静。 只不过,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下人们心中俱都惴惴不安,不知道寿王府会在这场风雨中驶向何方? 武喜儿在李琩的房间里陪他说了一会话,看到院子里的灯光逐渐熄灭,便端起那碗参汤走到床榻前,柔声说道。 “殿下,你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把这碗汤喝了。” “唉……喜儿啊,你说我李琩苟活在世还有什么意义?徒让世人嘲笑而已!” 李琩接过瓷碗喝了一半,便还给了喜儿,“不喝了,没胃口。” “殿下听话。” 武喜儿唯恐毒不死李琩,差点就要端起来给李琩灌进去,“都喝了,快!” “喜儿啊,这世上只有你对我最好了。” 李琩接过碗一边喝一边露出感激的笑容,很快就把一碗参汤完全喝光。 “阿爷抢了我的媳妇,阿娘和阿姐已经好久对我不闻不问……唔,我肚子好痛……” 武喜儿大惊失色,急忙一把按住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的李琩:“殿下,你怎么了?” “我……” 李琩只感到腹如刀绞,一股腥甜的鲜血从喉咙里以不可阻挡之势冲了出来,将他的衣衫染的斑驳淋漓。 “喜、喜儿……你……你……” 李琩想要站起来,却是浑身无力,一口口鲜血从喉咙里汩汩涌出,逐渐的瞳孔涣散,一双眼睛无论如何都不肯闭上。 片刻之后,李琩便倒在了床榻前,再也不动一动。 “殿下?” 武喜儿伸手探了下李琩的鼻息,确定没了呼吸之后方才放下心来。 “好厉害的剧毒。” 武喜儿心里的愧疚被害怕迅速取代,当下悄悄转身离开了李琩的房间,只等有人发现后便站出来收拾残局。 过了大概一个时辰,有婢女看到李琩的房间里依旧亮着灯光,便拍门提醒:“大王,请将灯灭了再入寝,以免起火。” 拍了几下,不见回应,这名婢女便关心的推开门查看。 “大王,你睡着了吗?天气寒冷,谨防感染风寒……啊?大王,你怎么了?” 望着斜斜的歪倒在床榻上的李琩两眼圆睁,一动不动,这名婢子登时吓得瘫倒在地,哭嚎着大叫。 “来人啊,来人呢,不得了啦,大王死了!” 半夜里突兀的尖叫声很快就惊醒了寿王府的下人,很快就有几十个婢子和奴仆聚集到了李琩的房间,俱都被李琩的惨状吓得瞠目结舌。 “大王被毒死了,这可怎么办呢?” “完了、完了,咱们寿王府的天塌了!” 就在这时,假装刚从睡梦中醒来的武喜儿头发凌乱的走了进来:“乱哄哄的,发生何事了?” 有人嗫嚅道:“大、大王死了,好像是被人下了毒?” “殿下,殿下你怎么了?” 武喜儿立即啜泣着扑了上去,跪倒在床榻前:“大王啊,你怎么去了?是谁害死你的,你告诉喜儿啊,我替你报仇……” 哭了片刻之后,武喜儿以大婢的身份发号施令。 “肯定是寿王妃恼怒大王刚才打了她,偷偷摸摸的给大王下了毒。但我们是下人,也不敢过问此事,去几个人看住王妃,莫要被她跑了,我现在连夜去禀报咸宜公主。” 第177章 贼喊捉贼 武喜儿带着几个婢女走出寿王府,十王宅里静悄悄一片。 唯有街风掠过,吹得她毛骨悚然,感觉就像李琩跟在身后一样。 “干什么的?” 十王宅的监院太监加强了夜间防御力量,有十几个佩刀的宦官守在门坊之下,见到五六个婢女挑着灯笼走了过来,厉声喝问。 “寿王殿下薨了,我们要去咸宜公主府上禀报,再让她去禀报圣人和惠妃娘娘。” 武喜儿挑着灯笼,强作镇定的答道。 “啊……寿王殿下薨了,好端端的怎会这样?” 监院太监们顿时傻了眼,只能放武喜儿一行离开。 “十八皇子薨了,咱们必须派人进宫禀报高将军。” “徐公公不在,吾等哪个有资格进宫?” “徐公公去哪了?” “好像回宣平坊的家中给小妾过生日去了。” “那赶紧去宣平坊找他啊!” “没有夜间行走公文,被金吾卫拿住,是要挨杖的。” “那怎么办?” “等宵禁结束后再说,反正寿王府的人去找咸宜公主了。” …… 被李琩打的浑身酸痛的杨玉环在浑浑噩噩中入睡,没多久就被院子里的嘈杂声吵醒。 起初她以为是失了火,并没有在意,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但很快她就觉察出了不对劲的地方,似乎有杂乱的脚步向自己这边走来,听动静至少有几十人的样子,到了门口似乎就不走了。 “难道李琩想要弄死我?” 想到这里,杨玉环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后悔自己遭到李琩家暴后没有及时离开。 担心李琩再来对自己施暴,所以杨玉环睡觉的时候没敢脱衣服。 此刻听到动静不对劲,便披了披风走到门口,隔着房门问道:“门外是谁?你们想做什么?” 没有人回答杨玉环的话,几十个家丁用沉默回应。 杨玉环用手指在窗棂上捅了个窟窿,用一只眼睛朝外面瞄去,只见有大概二十多个仆人将门窗全部堵死,不知是何用意? “你们竟敢对我无礼,等天亮后我让圣人把你们杀光!” 杨玉环隔着窗棂,恶狠狠的威胁道。 这些家丁已经被接二连三的变故吓傻,一个个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对杨玉环的威胁充耳不闻。 如果调查不出寿王的死因,王府上下四百多人,谁也别想好过,轻则发配到蛮荒之地,重则杀头也不是没有可能。 杨玉环心头火起,恼怒的拉开房门骂道:“李琩让你们来做什么?都给我滚开!” 不知道谁回了一句:“大王死了,娘娘就不要为难我们这些下人了,等宫里来人再说?” “什么?十八郎死了?” 杨玉环闻言心头大震,“不可能,天黑的时候他刚来把我打了个半死,怎么会突然死了?” “娘娘别演戏了,一切等着宫里来人再说!” 黑夜中,又有人回道。 “哪个说我演戏?给我站出来!” 杨玉环又气又急,此刻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处在不利的境界。 见没人回答,杨玉环决定亲自往李琩的房间一探究竟:“我倒要看看李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表情麻木的奴仆们急忙组成人墙挡住了杨玉环的去路:“娘娘你涉嫌鸩杀大王,不得离开。” “放屁!” 杨玉环拿出女主人的勇气,给挡在面前的几个奴仆赏了几巴掌,“谁给你们的胆量这般对我说话?给我滚开!” 这些奴仆被杨玉环的气势震慑,又看到他朝李琩的房间走去,而不是奔向大门,似乎并不是打算逃跑,当下便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 片刻之后,杨玉环来到李琩的房间,只见房门敞开,里里外外站了至少上百人,一个个嘴里正在嘀咕着什么。 这让杨玉环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难道李琩真的死了?” 抬脚迈过门槛,杨玉环便看到了斜躺在床上,满身血渍,双眼圆睁,死不瞑目的李琩,却是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啊?” 杨玉环顿时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十八郎,你、你怎么就死了?平白无故的,你怎么就死了?” 就在这时,院子里响起一阵嘈杂声,只见咸宜公主腰悬佩剑,带着上百名家奴闯进了寿王府。 “十八郎呢?人在哪里?” 咸宜公主一进门就装模作样的大声喝问。 武喜儿朝房间里一指,哽咽道:“大王、大王就在里面……” 看到咸宜公主到来,下人们不由自主的向两边闪避。 咸宜公主跨过门槛,便看到了横死在床榻上的李琩尸体,当即捶胸顿足的大哭:“十八郎,你这是怎么了?是谁把你害死了?你告诉阿姐,阿姐替你报仇!” 杨玉环瘫坐在地上,脸上露出惊恐之色:“阿姐、不是我、不是我做的。” 有人答道:“大王从昨夜开始就与王妃吵架,越吵越凶,天刚黑的时候大王去暴揍了王妃一顿,到了半夜就有人发现大王气绝身亡……” 杨玉环惊恐万状,急忙摆手:“不是我做的,我一直待在房间里没有出来。” “呛啷”一声,咸宜公主拔出了腰间佩剑。 “好你个水性杨花、心如蛇蝎的贱女人!你要出家你便出家,你要进宫你便进宫,你为何毒死我弟弟?我要杀了你这个毒妇,为十八郎报仇!” “住手!” 伴随着一声雄浑的叱喝,太子李瑛带着一帮侍卫与家丁出现在了寿王府。 今夜寿王府动静闹得这么大,对面的太子府不可能一点动静都察觉不到,直到咸宜公主带着上百人闯进寿王府,太子府的门童急忙叫醒了熟睡中的李瑛。 “咸宜公主来了?” 李瑛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却能想到咸宜公主大张旗鼓的闯进寿王府,肯定是出事了。 他当即一骨碌爬起来,带着公孙大娘、沈珍珠,还有诸葛恭、吉小庆等人火速进入寿王府,恰好撞见咸宜公主正要挥剑斩杀杨玉环。 看到李瑛出现,被吓破了胆的杨玉环跌跌撞撞的爬起来冲向李瑛,“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苦苦哀求。 “太子殿下救命,我没有杀李琩,我真的没有杀李琩,咸宜她冤枉我!” “什么?十八郎死了?” 李瑛闻言震惊不已,没想到局势已经失去了控制,走上了自己完全无法预知的轨迹。 第178章 阉贼,还我儿命来! 李瑛迈过门槛,走进房间,便看到了死状极其悲惨的李琩。 “十八郎像是被下了毒。” 跟在李瑛身后的公孙大娘行走江湖多年,悄声提醒李瑛。 “唉……” 李瑛内心有些五味杂陈,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形容? 咸宜公主提着剑道:“二郎,杨氏这贱人一心进宫出家,她和圣人打的什么主意,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今夜十八郎打了她一顿,这蛇蝎心肠的女人便把咱们的弟弟毒死了,你不要拦着我,让我杀了她,替十八郎报仇!” “不得鲁莽。” 李瑛一时间也不知道李琩究竟是被谁毒死的,但却知道这件案子迷雾重重。 “寿王死因蹊跷,必须严加审查,我马上入宫面圣,请圣人派遣大理寺、刑部来彻查此案。” 咸宜公主却是不依不饶,蛮横的握着剑要杀杨玉环:“二郎,你护着这个贱人作甚?” 李瑛拉下脸来:“咸宜,此案在查清之前,不得轻举妄动。纵然寿王妃是凶手,也不是你能审判的。” 咸宜公主这才收剑归鞘,恨恨的道:“死的不是你亲弟弟,你自然不会心疼!不需要你进宫面圣,我阿娘已经去找父皇替十八郎讨回公道了。” 她本来也没有胆量杀掉杨玉环,只是想在她脸上划几道伤口,看看她毁了容之后再怎么蛊惑皇帝,让自己的母亲失宠? 但现在李瑛的出现让她不敢再肆意妄为,只能恨恨的收剑归鞘。 李瑛背负双手,沉声道:“诸葛恭何在?” “奴婢在!” 诸葛恭抱着拂尘站出来领命。 “你立刻到街上寻找金吾卫,让他们火速派人来封锁寿王府,阖府上下,一个人不许离开。” “喏!” 诸葛恭奉命而去,不大会功夫,就有一队金吾卫列队进入十王宅,将寿王府的几个门全部封锁了起来。 寿王府今晚的动静如此之大,其他几位皇子纷纷被惊醒,庆王李琮、忠王李亨、荣王李琬等人陆续赶过来询问原因。 当看到李琩暴毙身亡的时候,俱都满脸震惊,唏嘘不已,深深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兔死狐悲。 寒暄了片刻,李瑛对李琮、李亨道:“十八弟暴毙而亡,咱们三人是兄长,理当连夜入宫禀奏父皇。” 李琮颔首:“事不宜迟,现在就去!” 李瑛以储君的身份下令:“寿王府内所有闲杂人等全部回避,府中人员一律不准离开,否则视为凶手。金吾卫控制王府四门,不准任何人踏出半步!” 咸宜公主心中有些忐忑,迫切想要知道母亲和李隆基的谈判怎样了,当下昂首道:“十八郎是我一奶同胞的亲弟弟,我也要进宫面圣,替十八郎讨回公道!” 李瑛也不知道李果打的什么主意,还以为他们姐弟情深,所以才将仇恨发泄在杨玉环的身上。 “也好,为兄理解皇妹的心情,你要进宫,便随我们一块去!” 兴庆宫,南熏殿。 武惠妃接到咸宜公主派人送来李琩已经死亡的消息后,忍不住嚎啕大哭了一场。当即乘坐马车,顺着大明宫和兴庆宫的夹墙,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南熏殿。 此刻已经是半夜,李隆基早就入寝,而高力士也休息去了,只留下他的义子张宝善带着十几个内侍在殿门外伺候着。 突然听到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张宝善吓了一跳,还以为有人造反作乱,急忙下令身后的内侍警备。 当对方走到跟前的时候,张宝善才发现带头的正是满脸悲容的武惠妃,身边跟着二三十个宦官与宫女。 “赶快去通知阿爷!” 张宝善见武惠妃来者不善,急忙派遣一个小太监去把高力士搬来救火,同时硬着头皮上前施礼,“奴婢张宝善拜见娘娘。” 武惠妃面如寒霜,冷声道:“圣人何在?” 张宝善赔笑道:“圣人自然是在殿内入寝,不知娘娘有何要事?你告诉奴婢,等天亮后奴婢定然一字不落的转达。” “下贱东西,滚开!” 武惠妃抬手扇了张宝善一巴掌,恶狠狠的道,“我现在就要见李三郎,给我滚开!” 张宝善知道忤逆了武惠妃的意思只是挨一顿骂,但是不经通传便放武惠妃进去,轻则挨杖,重则掉脑袋。 当下拼死挡在门口:“娘娘息怒,你要见圣人也不是不可,待我通禀一声可好?” “本宫等不了,滚开!” 武惠妃一脸乖戾,想要推开张宝善,但对方死死挡在门口纹丝不动。 “来人,把这个阉贼给我拉开!” 武惠妃大怒,吩咐身后的随从把张宝善拉开。 但张宝善是高力士的义子,位高权重,武惠妃的随从还真不敢动手,双方一时间形成僵持局势。 就在这时,得到消息的高力士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老远的就赔笑道:“小的们不懂礼数,怠慢了娘娘,还望勿怪,老奴给你赔礼了!” 武惠妃冷着脸,手上暗自蓄力。 等高力士来到跟前,抬手狠狠地扇了他一个耳光,“你这该死的阉贼,还我琩儿命来!” “啪”的一声,清晰的耳光瞬间就让南熏殿周围的空气变得凝固起来。 高力士已经是五十二岁的人,作为跟随李隆基政变的从龙之臣,一路平步青云,位高权重,这些年来别说挨打甚至连骂都没有挨过。 即便李隆基身为大唐皇帝,一言九鼎,对他这个内侍省的知事也是以礼相待,没想到今天竟然吃了比自己年轻十岁的武惠妃一记耳光。 这一巴掌扇的高力士有点懵。 扇的周围的太监、宫女也有点懵,平日里威风凛凛的高总管何曾被人这般羞辱过? 高力士在来南熏殿的途中暗自揣测武惠妃半夜杀上门的原因,推测她十有八九是因为杨玉环进宫的事情来吵闹。 他自知理亏,心中打定主意,无论武惠妃骂的多难听,都不能让她与李隆基见面;只等天亮为杨玉环束发把生米煮成熟饭,就算武惠妃再怎么闹也于事无补了。 但让高力士出乎预料的是,武惠妃竟然直接动手,当众扇了自己一个耳光,这属实不给自己面子,以至于被扇懵了没有听到武惠妃的下半句话…… “娘娘,你失态了啊!” 高力士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强忍着心头的愤怒。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更何况武惠妃是后宫之主,高力士为奴,就算权力再大也不能翻脸,只能以后慢慢给她穿小鞋。 武惠妃愤怒的道:“本宫失态?高力士,本宫恨不得手刃了你这个阉贼!你因何教唆杨氏,毒杀我儿李琩?” 高力士闻言心头剧震,刚刚吃了一巴掌的愤怒值瞬间烟消云散,怔怔的问道:“娘娘说什么?寿、寿王殿下薨了?” 第179章 无解的阳谋 武惠妃冷哼,用凶狠的目光为自己壮胆。 “高力士,你少在这里跟我演戏?你今天去寿王府询问杨氏出家之事,对她说了什么,以至于杨氏铤而走险毒杀我的琩儿?” “老奴冤枉、老奴冤枉啊!” 向来沉稳的高力士方寸大乱,一时间不知道是不是杨玉环毒死了李琩? “老奴只是奉了陛下的旨意去征求各位王妃的意思,问问可有人愿意出家为太后祈福?当时太子殿下与寿王殿下都在场,老奴私下里没跟寿王妃说一句话,焉能挑唆寿王妃杀人?” 武惠妃冷哼:“杨玉环一介女流,怎敢杀人?若不是你擅自指使的,就是李三郎指使的!都给我滚开,本宫要见他!” “娘娘节哀顺变,容老奴禀报。” 武惠妃死了儿子,再怎么发疯也是情有可原,高力士的气势瞬间就被压制了下去。 “吱呀”一声,殿门突然敞开。 身穿睡衣的李隆基从里面探出头来:“放武氏进来,高力士,你也来!” 殿外闹得这么凶,李隆基早就被吵醒。 跟高力士一样,做贼心虚的李隆基刚开始同样以为武惠妃是因为得知杨玉环要进宫出家才来大吵大闹,便抱定了不跟她见面的打算。 任凭武惠妃怎么吵闹,自己就是不与她相见。 等天色一亮,就让高力士带着紫虚道长去给杨玉环束发出家,带着她住进“太真观”,把生米煮成熟饭。 到时候就算武惠妃再怎么闹还能把杨玉环撵出宫去,中止给太后祈福? 她如果真敢这样做,道义上便站不住,天下人的吐沫星子也能把她淹死,自己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将她打入冷宫! 但听到最后,没想到武惠妃竟然说李琩被杨玉环毒死了,这顿时让躲在里面偷听的李隆基再也无法淡定,只能打开门现身。 “好啊,李三郎,你终于不再装死了?” 武惠妃进门后直接开骂,“是不是你干的好事?指使杨玉环那个贱人鸩杀我儿,你们好行媾和之事?” “放肆!” 李隆基大怒,企图用皇帝的威严镇压武惠妃,“你血口喷人,侮辱诋毁皇帝,信不信朕杀了你?” 武惠妃猛地从头上拔下寒光闪烁的银钗,顶在自己脖颈上:“不用你杀我,今夜若是不能为琩儿讨回公道,我便死在你这南熏殿内!” “你……” 李隆基又气又急,却又不敢奈何武惠妃。 武惠妃继续哭骂:“好你个李三郎,你与儿媳勾搭成奸也就罢了,你掩耳盗铃、自欺欺人要把杨玉环弄进宫中也就算了;你因何指使杨玉环毒死我儿,李隆基,你好狠的心呐!” 看到李隆基被逼的方寸大乱,高力士急忙站出来道:“娘娘请节哀顺变,寿王乃是圣人的骨血,岂能加害于他?” 李隆基定了定神,挥手道:“高力士,马上传旨:命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三司会审,一定要查出鸩杀寿王的凶手来。如果真、真是……杨玉环做的,以法绳之!” “不必了!” 武惠妃大声咆哮,“李隆基,你少在这里惺惺作态?凶手是你指使的,大理寺、御史台的人岂敢调查你?你在这里哄骗三岁小孩是?” “我已经命人起草了告示连夜出了大明宫,只要我今夜死在南熏殿,用不了几天,你李隆基勾搭儿媳,合谋毒杀亲子的事情便会传的天下皆知!” “你李隆基可以杀尽天下人头,但你却不能堵住悠悠众口。在若干年后,你李隆基便会成为杨广、商纣一样的无道昏君!” 李隆基怒极:“武氏,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朕在这里指天发誓,琩儿的死与朕无关!” 武惠妃继续用手里的银钗抵着脖颈,厉声道:“我有三个条件,你若不答应,我今天便死在这南熏殿,随我儿去九泉之下向列祖列宗控诉你的恶行。” “说来!” 李隆基现在算是明白了,如果今晚哄不好武惠妃,自己指使杨玉环毒杀李琩的嫌疑是洗不掉了。 数百年以后,自己很可能会背着毒杀亲子、霸占儿媳的恶名,名声甚至会比杨广还要臭,这是李隆基绝对不能接受的! “其一,处死杨玉环替琩儿报仇。”武惠妃提出了第一个条件。 李隆基呼吸粗重,双眼通红:“如果真是寿王妃毒死了十八郎,朕定然不会姑息。” “我不信你的调查,杨玉环必须死!” 武惠妃打断了李隆基的话,发出一声嘶吼。 见李隆基没吱声,武惠妃又提出了两个条件:“册立我为皇后,追谥琩儿为太子。” “嗯?” 听了武惠妃这句话,李隆基瞬间拨开了层层迷雾。 武惠妃这是图穷匕见了啊,儿子刚死,她便迫不及待的逼着自己册立她为皇后,明显是有备而来。 换句话说,寿王之死很可能是武惠妃一手布置的“阳谋”。 而且这是个无解的阳谋! 就算李隆基现在能够断定是武惠妃鸩杀了李琩,但却无法让天下人相信李琩是被武惠妃毒死的。 相比之下,自己这个霸占儿媳的皇帝,有更大的嫌疑毒死李琩! 如果武惠妃真的死在南熏殿,自己更加百口莫辩,这个恶名无论如何都洗不掉了! 想到这里,李隆基不禁笑出声来:“呵呵……好高明的手段,武氏,你长本事了啊?不愧是武氏后人!” “李三郎,你少在这里贼喊捉贼!” 武惠妃也知道李隆基会看破自己的计划,但赌的就是他只能就范,所以必须演的堂而皇之。 “我们武氏怎么了?如果没有我的姑祖母,焉能有你?我们武氏再不济,也没有偷自己的儿媳,也没有联合儿媳谋杀亲子! 你可以把我们武氏满门抄斩,但你堵不住天下苍生众口,你只要杀了我,将会遗臭万年!” “够了!” 李隆基大声咆哮,“朕可以册立你为皇后,也可以追谥琩儿为太子,但杨玉环不能死!十八郎怎么死的,你比谁都清楚!” “十八郎就是被杨玉环害死的,除了她不会有第二个人!” 终于迫使李隆基就范,武惠妃乘胜追击,再次抛出新的条件。 “你不想杀杨玉环可以,我可以饶她一命。但我儿李琦,必须取代李瑛成为太子。” 第180章 我们都是武氏子孙 见武惠妃开始跟自己谈条件,李隆基反而逐渐冷静下来。 他深知在目前的条件下,肯定不能弄死武惠妃,必须先将她稳住,等李琩这件事逐渐平息了,再跟她秋后算账。 “二郎做了二十多年的太子,一直如履薄冰,行事谨慎,朕有什么理由废了他的太子?” 武惠妃占据上风后咄咄逼人,气势更盛:“就凭他是庶子!” 听了武惠妃的话,李隆基顿时哑口无言。 如果册立武惠妃为皇后,在李琩死了的情况下,二十一郎李琦的确摇身一变成了嫡长子,比李瑛更有担任太子的合法性。 李隆基缓了片刻,手抚额头道:“武氏,朕可以答应你的前两个条件,册立你为皇后,追谥十八郎为皇太子。至于你说的废黜二郎,改立二十一郎为储君之事也不是不行,但必须给朕一段时间徐徐图之,否则如何服众?” 武惠妃也知道李隆基已经做了最大的让步,如果逼的他太紧,谈崩了最后只能鸡飞蛋打。 “好,我答应你,但你必须现在就起草诏书,连夜派人送往三省六部,并于今天早朝公之于天下!” 李隆基脸色铁青:“朕也可以答应你,但琩儿的死亡原因必须是突发急病而亡,而不是你所说的被人鸩杀!” 武惠妃点头:“只要你下诏,我便不再追究琩儿的死因,对外宣称他是暴病身亡。” “高力士,拟诏去!” 李隆基尽管胸中怒火中烧,但脸上却是逐渐风平浪静。 “寿王李琩罹患疾病,不幸暴薨,追谥为慜怀太子,其母惠妃武氏册立为皇后。” “老奴遵旨!” 高力士躬身领命。 李隆基又道:“立即派遣你的监门卫赶往寿王府维持局势,朕会责成礼部尽快将寿王下葬,入土为安。” 高力士明白,李隆基这是让自己去保护杨玉环,再次拱手:“奴婢遵旨!” “去!” 李隆基挥手,示意高力士赶紧赶往寿王府主持局势。 “且慢!” 武惠妃喊住了急于离开的高力士,又对李隆基提出了一个条件,“我二兄武忠在千牛卫做了十几年的中郎将,也是时候迁升为大将军了。” “呼……” 李隆基强压着心头的怒火,挥手示意高力士:“按照皇后的意思去传诏,升武忠为左千牛卫大将军。” 武惠妃这才露出满足的笑容:“高力士你去,圣人说的话你敢漏掉半个字,本宫唯你是问!” “老奴不敢!” 高力士同样按捺着心中的怒火,领命而去。 等高力士离开之后,李隆基发出一声怪笑。 “嘿嘿嘿……武灵筠,现在殿内只剩下你我,可以说说心里话了。二十多年的夫妻,朕真没想到你的心肠竟然如此歹毒,真不愧是武媚的侄孙女!” 武惠妃马上嗤之以鼻:“李三郎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我是姑祖母的侄孙女,你还是她的孙子呢,你也好意思污蔑我?既然十八郎是暴病身亡的,你最好就不要再含血喷人!” “好好好……算你狠,十八郎是暴病身亡的。” 李隆基决定不再废话,当下一言不发的坐在龙榻上,等着高力士回来禀报。 而武惠妃也不急着离开,就在南熏殿坐着等候早朝。 她知道,只有等册立自己为皇后的诏书下达之后,自己才算暂时安全了。 至于李三郎以后怎么报复自己,那就只好见招拆招,走一步算一步! 兴庆宫里有翰林院的人昼夜值班,随时准备为皇帝起草诏书,等高力士到了之后立即按照他所言写好了圣旨。 高力士又会同林招隐、尹凤祥三人取出玉玺,加盖了天子大印,最后拿给武惠妃过目。 “皇后娘娘,诏书已成,请过目。” 武惠妃看完之后表示满意,催促高力士马上连夜送到三省六部。 虽然现在正值深夜,但皇城里的各个衙门都有官员值守,诏书下达之后就算公之于天下了。 “谨遵皇后娘娘懿旨。” 为了哄武灵筠开心,高力士已经对她口口声声的尊称皇后,这让武氏获得了极大的满足。 李隆基挥手道:“去,不要忘了去寿王府。” “老奴遵旨!” 高力士将圣旨卷起来,匆匆离开了南熏殿。 等高力士来到兴庆门的时候,一名监门卫的中郎将已经率领五百名士卒集合。 高力士把圣旨交给张宝善,让他前往皇城各个衙门宣旨,并告知右相李林甫。 张宝善奉命而去,高力士则骑着马率领监门卫直奔十王宅。 当走到兴宁坊的时候,迎面过来一支队伍,高力士策马向前询问,才知道来的是太子李瑛、庆王李琮、忠王李亨等人。 双方打过照面之后,了解了彼此的目的。 高力士道:“圣人已经知道寿王暴薨的消息,据皇后娘娘所说,寿王近期一直身体欠佳,故此乃是因为急病而亡,并非是被人毒杀。” 咸宜公主忍不住露出喜色:“皇后娘娘?我阿娘被立为皇后了?” 望着咸宜公主一脸得意的样子,高力士心中愤怒不已。 这哪里像是刚死了弟弟的样子,要说李琩之死和这娘俩没有关系才怪! “确实如此,圣人已经连夜降诏,知会三省六部、九寺五监,册立惠妃娘娘为大唐皇后。寿王殿下不幸暴薨,特追谥为慜怀太子。” 听了高力士的话,李瑛瞬间就把今夜发生的事情猜透了个十之七八。 在寿王府的时候,李瑛还认为杨玉环有极大的嫌疑毒死了李琩。 原因就是遭到家暴之后激情犯罪,不顾一切代价毒死了李琩泄愤。 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样! 武惠妃死了儿子不急着来看李琩什么情况,反而直接去找李隆基兴师问罪,说明她的内心已经接受了李琩的死亡。 而现在,李琩尸骨未寒,她就被册封为皇后,这分明是一场政治妥协。 “武氏出手的机会真是太好了,这是直接抓住了李隆基的死穴,让他没了半点脾气!” 李瑛可以想象到南熏殿发生的情景,武惠妃大吵大闹,甚至以死威胁,把李琩之死栽赃到了李隆基和杨玉环的头上。 就算李隆基明知道这是武惠妃的阴谋,也不敢弄死她,因为李隆基在这里面本身就做了不光彩的事情。 如果李琩死了,李隆基再把武惠妃杀了,那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勾结儿媳毒杀亲子的恶名将会伴随着他遗臭万年。 “厉害啊,这不是阴谋,这简直就是无解的阳谋!” 所以,最后在武惠妃的逼迫之下,两人达成了政治谈判。 李隆基册立武惠妃为皇后,而武惠妃接受李琩暴病身亡的结果,这样各取其需,暂时相安无事。 但李瑛也知道,走到这一步,武灵筠已经和李隆基离心离德,在未来的几年要么就是你弄死我,要么就是我弄死你! “这可是个坐收渔翁之利的好机会啊!” 李瑛双手抱在胸前,貌似在听高力士诉说,其实心中却在暗自盘算怎样才能火中取栗,谋取最大的利益? 第181章 路遥知马力 “高将军,借一步说话。” 当着李琮和李亨的面,李瑛有些话不方便说,便招呼高力士到一旁说话。 高力士抱着拂尘,跟着李瑛来到一旁,拱手道:“殿下有话直说,老奴还要去寿王府主持局势。” 李瑛道:“高将军放心,寡人已经调金吾卫控制了寿王府,并派人保护杨氏,她不会有事的。” “多谢殿下稳定局面。” 高力士闻言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如果今天保不住杨玉环,那自己以后就别想在宫里混了。 李瑛又道:“我住在寿王府对面,因此对这件事了解的比较透彻。一开始我以为是杨玉环盛怒之下鸩杀了十八郎,现在看来并非如此啊……” “嘘……慎言!” 高力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摇头叹息:“老奴也不瞒殿下了,圣人有错,但虎毒不食子,他怎狠心杀害自己的儿子?” “高将军所言极是。” 李瑛嘴上赞同,心里却在暗自冷笑。 在这场大型的家庭伦理剧里面,只有李琩一个无辜者! 李三郎虎毒不食子? 真是好笑! 这只是因为我穿越成了李瑛,否则半年之前你们就已经在东市刑场看到了三位皇子像死狗一样被吊在绞刑架上。 如果可以再次穿越,李瑛真想带着高力士去历史长河中亲眼看看这一幕,不知道那时候他会怎么说? 顿了一顿,李瑛又抱拳道:“高将军,请你转告父皇,他是我大唐最英明的圣人,谁都不可以抹黑他!为了他的名誉,我李瑛愿意献出一切,包括太子之位。” “好、好、好啊!”高力士忍不住泪水盈眶。 “老奴一定会将殿下的孝心转告给圣人,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老奴相信,不管风雨如何飘摇,殿下的孝心都会获得大唐列祖列宗的庇佑!” 李瑛相信,太子这个位置已经变成了自己的筹码,如果李隆基想要回去,那就拿出足够的诚意来跟自己交换。 当然,最高明的手段不是和李隆基开门见山的谈判,而是打着忠孝的幌子来蒙蔽他,才能让李隆基心甘情愿付出更大的代价。 “既然圣人已经知道十八郎辞世的消息,那孤就回去了,一切就有劳高将军!” 李瑛提高嗓门,朝高力士抱了抱拳,故意让李琮和李亨听到。 李琮和李亨对局势虽然不甚了解,但也知道李琩之死绝非一场简单的谋杀案,既然皇帝已经介入,那就没必要再干涉此事。 “原来十八弟是得了急病去世,既然父皇与皇后已经知晓此事,高将军也来主持大局了,就没咱们的事了,回去!” 李琮朝高力士拱了拱手,吩咐侍卫打道回府。 李亨跟着朝高力士施礼:“十八弟的后事就有劳高将军了!” 咸宜公主却不肯回家,说道:“母后与父皇此刻一定万分悲伤,我要进宫陪他们。” 也没人搭理咸宜公主,众人当下分道扬镳,咸宜公主带着随从赶往兴庆宫,李瑛兄弟三人跟在五百监门卫的后面返回了十王宅。 兴庆宫距离十王宅只有五里路程,不消半个时辰便到了。 高力士率领监门卫替换了金吾卫,包括李瑛在内的三位皇子各自回家。 见到高力士,杨玉环就如同见到了亲人,哭着上前诉苦:“高将军,十八郎真的不是我毒死的,你一定要替我向圣人伸冤,咸宜公主她冤枉我。” “寿王殿下乃是得了急病暴亡,与王妃无关,你且回房休息,听从老奴安排。” 高力士手持拂尘,给杨玉环吃了一颗定心丸。 “多谢公公信任!” 杨玉环虽然不知道高力士这话什么意思,李琩的尸体明明就在那里,只要眼睛不瞎,一看就知道是被人毒死的,高力士为何说他是得了急病暴毙? 年轻的杨玉环过了年才只有二十岁,她还没有太多的城府,看不透阴谋诡计。 但既然高力士说李琩是因病暴毙,那自己就不是杀人凶手了,这也算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情。 高力士带着十几个心腹进入李琩的房间,亲手把李琩那死不瞑目的眼睛阖上,命令随从准备寿衣和棺椁连夜将李琩收殓入棺,等候发落。 高力士在寿王府布置完了一切,留下张宝善主持局势,自己又马不停蹄的返回兴庆宫参加早朝。 还不到早朝时分,各路官员已经纷至沓来。 在朝廷中混,谁还没有个三朋四友,这么大的事情一传十、十传百,绝大部分人几乎都知道昨夜十王宅发生了巨变。 但让大部分官员心怀疑惑的是,如果寿王是得了急病暴毙,圣人为何又连夜册立武氏为皇后? 难道仅仅只是为了追谥寿王为太子,显然不是! 几乎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寿王之死绝不是这么简单,但圣人已经直接降诏册立武氏为皇后,那么这件事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君无戏言,圣旨已下,从这个夜晚开始,武灵筠就是大唐的新一任皇后。 这里面最高兴的当属右相李林甫。 他不知道武氏是如何逼迫李隆基就范,册立她为皇后的,但却知道百分之百和李琩之死有关。 要么就是李隆基勾结杨玉环谋害李琩被武氏发现,为了避免事情败露,只能答应武氏的要挟。 要么就是武氏效仿她的姑奶奶,直接鸩杀了李琩,然后栽赃李隆基,利用李隆基和杨玉环不清不楚的把柄逼迫他就范。 但不管原因如何,武惠妃终于成功的登上了皇后之位,从而使得盛王李琦成为了大唐皇室的嫡长子。 这样一来,李瑛的太子就名不正言不顺了,李林甫更加坚定了扳倒李瑛的决心。 “如果李琩是被武氏鸩杀的,这心肠是真够歹毒的啊,几乎可以比肩武则天了!” 李林甫又有些畏惧武皇后,和这样心如蛇蝎的女人合作必须小心翼翼,她连自己的儿子都敢弄死,别说自己一个外人了。 等一脸倦容的李隆基走入兴庆殿后,李林甫率领文武百官山呼万岁。 施礼完毕,李林甫又出列道:“臣等惊闻寿王昨夜驾薨,还望圣人节哀顺变。” “寿王患有沉疴,昨夜不幸病发辞世,着礼部主持寿王葬礼,追谥为慜怀太子,尽快入土为安。” 李隆基揉了揉太阳穴,振作精神下令。 礼部尚书王琚手捧笏板出列:“臣遵旨!” 李隆基又道:“皇后之位空悬十余载,为了追谥寿王为太子,朕决定册立武惠妃为皇后,你们礼部也要着手准备立后典礼。不过呢,寿王新死,就一切从简!” “臣遵旨。” 王琚再次抱着笏板领命。 李隆基已经颁布了册立武氏为皇后的诏书,圣旨煌煌,现在又金口玉言,那些反对武氏做皇后的官员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再也没人敢站出来表示反对。 支持武惠妃的党羽反而悲喜交加,不知道到底是应该高兴还是悲伤? 高兴的是武惠妃苦苦追求的皇后终于到手,从今天起就可以母仪天下。 悲伤的是,年纪轻轻的寿王毫无征兆的暴毙,使得李瑛减少了一个竞争储君之位的有力对手。 但让惠妃党羽感到庆幸的是,她还有另外一个儿子,再有两个月就满十五岁的盛王李琦。 相比于兴高采烈的宰相党、悲喜交集的武氏党,太子党的成员则嗅到了一丝不妙的气息。 既然武灵筠登上了皇后之位,那他的儿子就成了嫡长子,岂不是意味着比李瑛更有资格成为储君? 倘若李瑛哪天被人抓住把柄,怕是将会遭到李、武党羽的群起而攻之,到时候太子之位很可能易主,是不是再也无缘皇帝之位了? 第182章 鸡肋太子 早朝在压抑和诡谲的气氛中结束。 武惠妃成功登上皇后之位,他的兄长武忠也荣升千牛卫大将军,这让“皇后党”吃下了一颗定心丸,感觉局势目前似乎被皇后所掌控。 “退朝!” 高力士捧着拂尘,哑着嗓子喊了一声。 百官们俱都默不作声,各自心事重重的离开了兴庆殿,顺着朱雀门大街返回皇城各司其职。 早朝的时候,武惠妃要求在兴庆殿后面旁听,以免李隆基跟自己耍花招。 在听到李隆基当众宣布册立自己为皇后的时候,武惠妃知道这件事已成定局,悬着的心方才落地。 “哼……这下你满意了?” 李隆基转到后殿,望着武灵筠母子,冷哼一声。 武后随即露出悲戚之色:“我有什么满意的?这皇后之位本来就是我的!只是可怜了我的琩儿,拿他的性命才帮做娘的换回了这个皇后位子,我可怜的儿啊……呜呜,我要去看琩儿……” 武后说着掩面而走,嚎啕大哭:“咸宜,跟为娘去十王宅祭奠十八郎,我可怜的儿子啊,娘来送你最后一程了……呜呜,我的琩儿啊!” 望着一脸伤心的武灵筠,李隆基心里说不出来的恶心。 “青竹蛇儿口,黄蜂尾后针,两者皆犹可,最毒妇人心。” 李隆基目视武后母女越走越远,眸子里泛着杀气骂道。 李隆基知道,即便这个女人现在是大唐的皇后了,自己也可以轻易的将她连根拔起,将武氏党羽铲除个彻底。 但李隆基为了自己的名声,目前还不能这样做。 他只能等待机会,等待李琩暴毙之事逐渐被人淡忘。 再抓住武灵筠的把柄,将她抹黑成十恶不赦的罪人,那样她说的话就失去了公信力,才能没有后顾之忧的除掉她! 在此之前,即便身为大唐皇帝,李隆基也只能忍着。 高力士抱着拂尘道:“老奴在去寿王府的路上遇见太子了,当时他正与咸宜公主还有庆王、忠王一块来向你禀报寿王驾薨的消息。” “咸宜这个逆女,居然骗朕说她是自己来的!” 李隆基狠狠的攥了下拳头,手指关节发出“咔咔”作响的声音。 “她们娘俩是不是以为朕老了,提不动刀了?居然敢在关公面前耍大刀,早晚有一天朕让她娘俩死无葬身之地!” 高力士又道:“太子殿下说了,他完全相信大家你的为人,为了圣人的名誉,他愿意让出太子之位,免得大家你为难。” “哦……难得瑛儿能有这样的想法!” 因为儿子暴毙,老婆逼宫倍受打击的李隆基心中泛起一股暖意,终于感受到了亲情的滋味,这是血缘至亲才能给予的,与臣子的那种畏惧和奉承完全不同。 “朕这一生有上百个女人,对我最好的就是丽妃了。” 想起那个陪伴了自己十余年,心地善良,无微不至的女人,李隆基忍不住潸然泪下,最后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想我李隆基纵横一生,二十五岁扳倒韦后母女,二十八岁铲除太平公主,大权在握,一言九鼎。不曾想,现在却被一个妇人拿捏,险些背上了毒子夺媳的恶名,让朕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高力士长揖到地:“圣人请节哀,武氏心肠歹毒,鸩杀亲子,纸终究包不住火,迟早都会败露。圣人只需要耐心寻找时机,定能以法绳之。” 李隆基抹了下眼泪,喟叹道:“这些年来,朕犯了一个错,一直在极力压制太子,却忽略了武灵筠这头恶狼。她不愧是武氏的后人,心肠当真歹毒呐!” “你现在就去十王宅,让太子秘密入宫见朕。同时要保护好杨玉环,让她尽快进宫。” 李隆基的情绪逐渐平复了下来,捋着胡须做出部署。 高力士劝道:“以老奴之见,杨氏并未与寿王殿下和离,目前她成了寡居状态,为了避免流言蜚语,当暂缓入宫。” 李隆基背负双手在大殿中来回踱步,沉吟了许久,理智终是战胜了欲望。 “那好,就让杨氏为寿王守三个月的节,等明年开春再入宫出家,为太后祈福。” 高力士躬身领命:“陛下圣明!” 李隆基挥挥手:“武氏母女已经赶往十王宅,你火速去坐镇,免得这对蛇蝎母女伤害玉环。” “圣人放心,张宝善带了五百监门卫在,武后伤害不了寿王妃。”高力士宽慰李隆基道。 李隆基却不放心:“武氏现在成了皇后,气焰更盛,张宝善镇不住她,你必须亲自去坐镇。” “老奴遵旨!” 高力士施了个礼,匆匆而去。 李瑛回到家中便一个人钻进书房,苦苦思索下一步的计划。 武灵筠既然成功的登上了皇后宝座,下一步肯定会全力谋取自己的太子之位。 李隆基虽然不甘心受制于武氏集团,但目前就像被捕蛇人抓住了七寸的毒蛇一般无法还嘴,自己是否可以趁机利用太子的地位换取足够的利益? 虽然太子是大唐的储君,但手中没有任何权利,不能调动一兵一卒,连个九品官员都无权任命,简直就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真要是能为自己换来兵权,也算是值了。 就在这时,门童来报:“高公公求见。” 李瑛急忙亲自到门口迎接:“二哥,宫里这般繁忙,你怎的有空到孤的府上来?快快入内喝茶。” 高力士举手道:“不必了,皇后娘娘已经进了寿王府,圣人命我来主持局势。另外给殿下捎一句话,让你天黑后秘密入宫。” 李瑛闻言心中暗喜,看来李隆基这是打算借自己的力量对付武后集团了。 武灵筠现在成了皇后,肯定会有一部分见风使舵的官员依附过去,而且她和李林甫还是政治盟友,这绝对会让李隆基感受到压力,所以他也需要政治盟友。 政治这东西,本来就没有永远的敌人,是敌是友,总会随着局势的变化而产生变化。 “我知道了,十八弟的后事就有劳二哥了。” 李瑛也不挽留,拱手送高力士进了对面的寿王府。 高力士前脚刚走,忧心忡忡的薛柔就过来询问:“二郎,高公公所为何来?” “圣人召我秘密入宫。”李瑛随口答道。 薛柔担忧的道:“二郎,妾身从昨晚知道了十八郎的死讯后就心神不宁,一会儿说是被人毒死的,一会又说是暴病身亡,有些让人害怕。” “十八郎是暴病身亡的!” 李瑛拍了拍妻子的肩膀,郑重的叮嘱:“爱妃一定要约束好全府下人,谨防祸从口出。谁敢再说十八郎是被毒死的,给我逐出太子府!” 薛柔点头:“这个妾身自然知晓。只是武后现在成了皇后,我怕她会对你不利,也不知道陛下秘密召你入宫做什么?入宫之时多带些人手,以防不测。” “爱妃放心,圣人现在需要依仗我,不会做出对我不利的事情。” 李瑛抚摸了下薛柔的玉颈,心中满满的感动。 “爱妃你记住,政治如同打仗,不要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我现在这个太子之位就是一座空城,既不能调动一兵一卒,又不能任命一官一职,该舍的时候就舍,该弃的时候就弃,你们不要惋惜甚至留恋……” 薛柔急忙解释:“二郎你误会了,臣妾绝非恋栈太子妃之位,实在是担心你的安危。只要你能好好的活着,就算做个庄稼汉,妾身也愿意织布纺纱,相夫教子,最怕你会落得十八郎一般下场……” 李瑛忍不住将妻子揽在怀中,用温柔但坚毅的声音安抚:“爱妻放心,孤保证会好好的活下去,让我的妻妾儿女锦衣玉食,荣华无忧。” 第183章 对自己狠一点 北风肆虐了一夜,长安城外的河流开始结冰。 怒号的朔风卷起漫天黄沙,从长安城的上空掠过,天地间一片混沌,好似在为寿王的不幸默哀。 李瑛吩咐吉小庆带几个人把浴桶搬到书房门口,并灌满凉水。 “灌满凉水,殿下要做什么?” 吉小庆一脸不解的问道。 李瑛面无表情的训斥一声:“少啰嗦,只管照做。” “哦……” 吉小庆吐了吐舌头,乖乖照做。 不消一炷香的功夫,一个木制浴桶就被搬到了书房门口,里面灌满了刚从井里打上来的井水。 李瑛把手伸进桶里试探了一下,带着深井的温度,估摸在二十度左右。 “全部倒掉,把缸里的凉水刮过来。”李瑛冷声吩咐。 “好……” 吉小庆不知道太子想干什么,只能指挥几个家奴照做。 先把浴桶里的水全部倒掉,又去厨房外面把水缸里的冰层敲开,再用木桶提过来倒进浴桶之中。 李瑛伸手试探了一下,冰冷彻骨,估计温度在零度上下。 “很好!” 李瑛非常满意,挥手示意家奴退下,并叮嘱吉小庆守在进入书房的月洞外面。 “没寡人的允许,任何人不准进来,记住,是任何人!” 吉小庆感觉太子殿下今天怪怪的,不敢再多问,老老实实的领命:“奴婢遵命!” 等所有人离开之后,李瑛迅速的脱掉衣服,只穿着一条内裤跳进了冰冷的浴桶之中。 “嘶……” “我操,要命了!” 冰冷的凉水让李瑛浑身哆嗦,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忍着点,想要骗过李三郎,就要对自己狠一点。” 李瑛在浴桶中盘膝而坐,紧握双拳,接受冷水的浸泡。 阵阵寒风掠过,吹得李瑛上下牙齿不停地打颤,又坚持了大概半个时辰的功夫,再也无法忍受这个刺骨的冰冷,便跳出来回了书房。 这个宽敞的书房是个套间,里面有单独的卧室,李瑛拿起毛巾擦干身体,钻进被窝暖和一下身子。 他只是想让自己的身体发烧,而不是想陪着李琩共赴黄泉,所以也不能把自己折腾的太狠,万一落下病根,那就得不偿失了。 …… 就在李瑛为了与李隆基见面而殚精竭虑之时,对面的寿王府正在紧锣密鼓的张罗李琩的丧事。 礼部尚书王琚、礼部侍郎令狐承、光禄卿裴敦复三人奉旨主持葬礼,在高力士的领导下为寿王李琩发丧。 这其中包括灵堂设祭、宗室祭奠、官员吊唁、追谥太子等一系列流程,最快也要七天左右才能走完,等所有的流程完毕,才能将之下葬。 寿王府门前贴上白色的楹联,灵堂挂起白色的帷幔,遍地都是冥钱,乐手们鼓着腮帮子奏起哀乐,使得闻者落泪、听者伤悲。 灵堂内放置着一具华丽的棺椁,躺在里面的正是寿命停止在十八岁的寿王李琩。 因为没有子嗣,所以李瑛的儿子李俨、李亨的儿子李俶,还有其他诸位亲王每家派一个男孩来为这位英年早逝的叔父守灵。 只是这些孩童几乎都在八九岁的年龄,对于人世间的生离死别还没有什么感受,虽然一个个披麻戴孝,但却都无拘无束的打打闹闹。 惹得在旁边伺候着的小太监时不时的上前安抚:“唉哟……小祖宗喂,别闹了,咱们安心给寿王爷守灵哟!” “不会,你替我们守灵!” 小孩们打打闹闹,对于太监的劝说充耳不闻。 杨玉环一身缟素,默默地跪在灵堂前,心乱如麻。 她实在没想到局势会发展成这样,李琩好端端的怎么会死了? 他明明是被人毒死的,为什么高力士还有主持葬礼的官员都说李琩是病死的,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杨玉环更害怕李隆基会对自己始乱终弃,今天总算体会到了皇室夺权的冷酷无情,远远不是自己这个年龄能够驾驭的。 她静静地跪在灵堂前,既盼望有人来,又惧怕有人来。 就在他忐忑不安的时候,高力士回来了,这让杨玉环稍稍心安。 “高将军,我什么时候能进宫?” 杨玉环爬起来凑上前,嗫嚅着问道,“我不想留在这里了,我好害怕,感觉李琩随时都会爬出来掐死我一样。” 高力士安抚道:“王妃受了惊吓,故此胡思乱想。你可有亲戚住在长安,我派人唤来与你作伴?” 杨玉环急忙说道:“我三姐杨玉瑶就住在丹凤门对面的翊善坊,我堂兄杨国忠是长安县的法曹。” 十王宅今天戒备森严,闲杂人等一律不许出入,所以杨玉瑶到现在也进不来,杨玉环的贴身丫鬟也出不去。 杨国忠立即派出一名心腹前往翊善坊把杨玉瑶接来与杨玉环作伴,身边也好有个照应。 高力士又叮嘱道:“王妃啊,寿王新薨,你是她的遗孀,暂时不宜进宫。你就安心留在寿王府为寿王守节三个月,待明年开春再进宫为太后祈福。” “啊……还要在这鬼地方待三个月吗?” 杨玉环闻言大惊失色,泪水顿时夺眶而出,“府里都是武惠妃和咸宜公主的人,我怕活不到过年。” 高力士安抚道:“王妃放心,寿王府中的婢子与太监大部分都是圣人赏赐的。寿王无后,这些赏赐甚至府邸都是要收回去的。我重新派一些宫女与侍从来伺候你,并照顾你的安全。有谁敢威胁王妃,你只管告诉我高力士便是!” “多谢高公公关照。” 杨玉环别无他法,只能嘤嘤啜泣着拜谢,“有劳高公公转告圣人,就说玉环十分思念他。” “皇后娘娘驾到!” 就在高力士与杨玉环说话之际,寿王府门口响起一声嘹亮的呐喊,却是武皇后母女带领着娘家人上门来祭奠李琩。 “皇后娘娘?” 杨玉环花容失色,怔怔的望着高力士,“哪个皇后娘娘?难道是十八郎的母亲惠妃娘娘?” 高力士点头:“今天清晨,圣人已经诏告天下,册立惠妃娘娘为皇后。” 杨玉环闻言又惊又惧:“那我以后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王妃只管放心,有圣人在,谁也动不了你!” 高力士心中有些纳闷,武皇后母女明明比自己离开兴庆宫更早一些,为何却比自己晚来了半个时辰? 其实真相是,武灵筠离开兴庆殿后并没有直接来十王宅,而是先返回了大明宫,在紫宸殿召见了自己的兄长武忠、武信,以及表兄邓文宪。 要求他们抓紧联络党羽为次子李琦造势,争取早日取代李瑛成为大唐储君。 武忠和武信是皇后的亲哥哥,邓文宪是皇后的姑家表兄,进宫探望死了儿子的妹妹,没人敢说三道四,使得武灵筠可以从容的做出部署。 然后,武氏换上皇后的盛装,带着长女李果、次子李琦,以及次女李歆,还有两个兄长前来寿王府祭奠已经咽气许久的李琩。 第184章 清官难断帝王家事 “儿媳拜见皇后娘娘!” 杨玉环被武灵筠的气势所慑,急忙行了一个万福礼。 “啪”的一声脆响,武皇后结结实实的给了杨玉环一巴掌。 “你还知道是本宫的儿媳?不守妇道的贱人!” 杨玉环昨晚遭到李琩殴打,已经是鼻青脸肿,此刻又挨了武氏一巴掌,漂亮的脸蛋顿时又红肿了起来。 高力士急忙站出来劝阻:“皇后娘娘请节哀顺变,寿王殿下不幸暴病薨天,王妃亦是伤心欲绝,还望皇后娘娘莫要再为难她!” “哼……是圣人让你来护着她的?” 当着王琚、令狐承、裴敦复等臣子的面,武灵筠也不敢称呼李隆基为“李三郎”,最终还是以圣人称呼。 高力士手捧拂尘,不卑不亢:“皇后娘娘此言差矣,寿王殿下与王妃感情不睦,王妃已经决定出家为太后祈福。圣人对她的孝心甚是感激,特地叮嘱老奴关照,有何不可?” 武灵筠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哼哼……孝心?怕是孝顺到床上去了!” 高力士也不搭理武灵筠的冷嘲热讽,提高嗓门警告道:“寿王殿下暴病而亡,草木皆悲,并非寿王妃之错。还望皇后莫要迁怒于他人,免得节外生枝!” 高力士就差直接把话挑明,你儿子是怎么死的,你比谁都清楚! 圣人现在对你做了让步,满足了你做皇后的愿望,你就别再得寸进尺了,否则惹的他掀了桌子,你也没有好果子吃! 王琚、裴敦复、令狐承等人对此俱都缄口不语,不敢插嘴。 他们来到寿王府之后,一起查看了李琩的尸体,一眼就能看出是死于剧毒。 但既然皇帝和皇后一致认定李琩是暴病身亡,那就只能按照暴病身亡发丧。 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是帝王的家务事,谁敢插嘴那是嫌自己命长! 遭到了高力士的顶撞,武灵筠稍微收敛了一些气焰,对着杨玉环叱喝道:“跪着去,给我儿守节三年,你要是再敢做出不知廉耻的事情,本宫剥了你的皮!” “贱货!” 咸宜公主抬手也想给杨玉环一个巴掌,被高力士用手中的拂尘挡住,“公主,灵堂之上,不得造肆!” “哼!” 咸宜公主冷哼一声,跺脚跟着母亲走向棺椁。 身高已经接近五尺八寸,大概一米七五左右的李琦倒是沉得住气,对着高力士作了一揖:“兄长的后事,让二哥费心了!” “此乃老奴分内之事。” 高力士不敢怠慢,急忙抱着拂尘还礼。 他知道,随着武灵筠成为皇后,李琦子凭母贵,现在的身份已经是水涨船高。 十三岁的太华公主李歆抹着泪质问杨玉环:“嫂嫂,我那么尊敬你,你为何害我兄长?” 杨玉环跪在地上,幽怨的道:“太华,我没有害十八郎,她的死与我无关。” 高力士不想让这个年幼的公主看到李琩去世的凄惨模样,劝阻道:“小公主,你年纪尚小,就不要上前看了。” “我不,我就要看看十八哥怎么死的?” 太华公主倔强的推开高力士的胳膊,跟着母亲、姐姐、兄长走向棺椁。 武忠和武信没有跟上去,兄弟二人站在原地对着高力士憨笑。 即便这两兄弟再愚钝,也知道外甥突然暴毙,妹子不急着调查凶手,反而去对皇帝逼宫登上了皇后之位,肯定在这件事里做了不光彩的事情。 “开棺!” 武灵筠站在棺材前,面无表情的吩咐一声。 她身后的几个随从立即上前,将棺椁盖慢慢挪开。 李琩那张因为中了剧毒,导致脸色发紫的面庞缓缓的呈现在武灵筠眼前。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看到亲生儿子死的这般凄惨,武皇后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我的儿啊,你死的好惨……” 咸宜公主面无表情,李琦则是双手合十祷告。 太华公主“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扶着棺椁大哭道:“你们骗人,十八哥不是病死的,你们看他的脸色都变成了紫色,他是被人毒死的……” 咸宜公主急忙把妹妹拉到一边,板着脸道:“不许哭,十八郎是病死的!” “不是,十八哥是被人害死的!” 太华公主据理力争,“去年外祖母死的时候我见过,就像睡着了一般,绝对不是这样。” 小姑娘说着话跪倒在武灵筠面前:“阿娘,你要查出凶手,为十八哥报仇,不能让他白死了啊!” 武灵筠心烦意乱,吩咐随从把棺椁盖上,伸手去拉女儿:“歆儿起来,等你长大了就会知道你哥是病死的。” “阿娘不肯替十八哥伸冤,我去求父皇。” 太华公主对母亲失望不已,转身想要出门。 却被咸宜公主一把拽住,一个巴掌扇在了脸上:“不让你来,你非要来,胡说八道些什么?” 太华公主捂着脸颊大哭:“阿姐你为何要打我?难道你看不出来十八哥是被人害死的吗?还是你们有事情瞒着我?” “宁王驾到!” 就在这时,寿王府门口又响起了一声嘹亮的呐喊。 王琚和裴敦复对视了一眼,知道灵堂里是待不下去了,到外面躲躲清净才是明智之举。 帝王家事还是让他们李家的人自己处理,作为臣子就不要掺和了,圣人怎么交代怎么执行便是! “令狐,出门迎接宁王殿下去。” 王琚招呼一声,第一个迈过门槛,走出了灵堂。 令狐承会意,急忙尾随着光禄卿裴敦复走出灵堂,一起前往门口迎接宁王李宪。 好几辆马车在寿王府门口停下。 年近六十的宁王李宪跳下马车,又伸手搀扶着双眼红肿的妻子元氏下了马车。 他的几个儿子,汝阳王李琎、嗣隋王李琳、嗣申王李寿都跟着前来送别这个从小在宁王府长大的堂兄弟。 李琩由李宪夫妻抚养到八岁,视若己出,按理说听到李琩驾薨的消息就应该第一时间赶过来一探究竟。 但宁王妃元氏听到李琩暴毙的消息后过于激动,以至于晕厥了过去,经过太医的救治,直到一个时辰前才稳定了下来。 李宪本来不想让元氏过来,但劝不住老太太,只能带上几个儿子,陪着一起来寿王府吊唁。 “我的琩儿啊,你怎么突然就走了呢?” 元王妃望着门槛上的楹联,看着满地的冥钱,听着悲凉的哀乐,触景生情,刚下马车就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第185章 替你爹管教你 在几个儿子的搀扶下,元王妃跟在李宪后面进了灵堂。 看到武灵筠母女也在,李宪面无表情,冷声道:“原来皇后娘娘也在,本王是不是应该先向你施礼?” 李宪做了五十年的王爷,见惯了政治场上的尔虞我诈,当听说李琩死亡后李隆基做的第一件事情竟然是册立武氏为皇后,立刻推测这里面存在着政治交易。 李琩暴毙的消息绝对不是那么简单,李隆基、武灵筠、杨玉环可能都与李琩之死脱不了关系,这让他无比愤怒。 此刻看到武灵筠和杨玉环,恨不得上前抓住两人的衣襟问问她们,十八郎到底怎么死的? 武灵筠露出友善的表情:“自家兄弟,宁王殿下免礼了!” 元王妃在家里听了李宪父子的分析,虽然不相信李琩的死是武灵筠所为,但恼怒她不急着查清儿子的死因却跑去谋夺皇后之位,说明这个女人毫无母亲的慈爱,因此同样十分憎恶武氏。 “老身腿脚不便,也不能给皇后施礼。皇后若是介意,就让外面那两个礼部的官员进来给老身定罪!” 元王妃拄着拐杖,一顿夹枪带棒的讥讽,甚至是挑衅武皇后的权威。 武灵筠压着心头的不快,尖刻的道:“姐姐年龄确实不小了,也不知道还有多少寿元?这礼就免了!” 李宪的三个儿子却不敢失礼,在老大李琎的带领下齐刷刷的行礼:“见过皇后娘娘。” 武灵筠站的笔直,拿出皇后的姿态颔首道:“免礼。” 等宁王一家与皇后见完了礼,高力士这才上前施礼:“老奴见过宁王殿下、宁王妃。” 李宪微微颔首:“高将军也在这里啊,辛苦你了!” 元王妃吩咐几个儿子道:“你们把棺椁打开,让老身看看琩儿怎么死的?” 高力士好心阻止:“宁王殿下、王妃,我看还是算了,就让寿王殿下入棺为安?” 元王妃却是无论如何都不同意:“琩儿虽然不是老身所生,但却是吃老身的奶长大。在老身的心里,她就是我的儿子,做儿子的死了当娘的怎能不看最后一眼?” 武皇后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其实她的心里并不想让李宪夫妻看到李琩的死亡真相,因为这俩人能够对李隆基造成巨大的影响。 但元王妃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武皇后也不能阻止,只能静观其变。 李宪吩咐几个儿子道:“大郎、二郎、三郎,过来把十八郎的棺椁打开。” 李琎三兄弟上前一起动手,缓缓的推开棺盖,李琩那张紫黑色的脸庞便再次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琩……” 元王妃急火攻心,一句话没有说出来,再次晕死过去。 “母亲!” 李宪的几个儿子急忙把人抱住,盘腿的盘腿,掐人中的掐人中,手忙脚乱的抢救…… 片刻之后,元王妃悠悠醒来,放声大哭:“我的孩子啊,是谁把你害死了?你告诉为娘,老身就算豁出性命也要为你讨回公道……” 大殿内外听到元王妃的哭声,无不垂泪,感觉比起武皇后来,元王妃似乎更像母亲。 李宪冷着脸质问武皇后:“武氏,不是说琩儿暴病身亡的吗?谁家得病之人脸色发紫?” 武灵筠面无表情的指了指跪在旁边的杨玉环,冷声道:“琩儿是被这个贱人毒死的!” 见宁王夫妻在此,杨玉环心中的屈辱顿时爆发了出来,只见她猛地起身,指着武灵筠道: “十八郎昨晚打我的时候还生龙活虎,半夜突然就咽了气,你这个当娘的不管儿子的死活,却跑去找圣人讨要皇后,我看十八郎的死和你脱不了关系! 你少在这里贼喊捉贼,你以为你是赵高吗,可以指鹿为马,颠倒黑白?” 武灵筠大怒,气得头上的步摇乱颤:“放肆!” 咸宜公主趁着杨玉环不备,冲上去扇了一巴掌:“敢对皇后娘娘不敬,我看你是想去教坊司当娼妓了是?” 突然,一个巴掌扇了过来,正中咸宜公主的脸颊,登时将她扇的鼻孔流血,眼冒金星。 “谁敢打我?” 咸宜公主发出歇斯底里的吼叫。 定睛看去,赏了自己一耳光的人正是宁王李宪。 李宪冷哼一声:“养不教,父之过!这一巴掌我替你父亲打你!” “你凭什么打我?” 咸宜公主扯着嗓子尖叫。 “凭我是你伯父!” 李宪背负双手,拿出长辈的气势来压制这个刁蛮的公主。 “你在十八郎的灵堂上大放厥词,侮辱他的遗孀,岂有让弟媳去当娼妓的道理?别说现在,就算当着三郎的面,本王照打不误!” 咸宜公主气得咬牙切齿,朝母亲投去求助的目光:“母后?” 武灵筠压制着心头的怒火,冷声道:“退下!” 咸宜公主这才不甘心的退下,用阴冷的目光瞥了下李宪,心里暗自发誓:“等我李果将来做了皇太女,定要让你这个老狗好看!” 等咸宜公主停止了撒泼之后,武灵筠这才诡辩道:“皇兄,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琩儿就是被杨玉环毒死的,而且很可能是受李三郎指使。” “我没有!” 从昨晚一直被虐的杨玉环发丝凌乱,精神萎靡,红着眼睛争辩,“你血口喷人。” 李宪举手示意杨玉环不要说话,先让武灵筠把话说完。 武皇后继续道:“之所以把琩儿定性为暴病身亡,乃是为了给你们家三郎留面子,不让他遗臭万年,背上杀子夺妻的骂名。琩儿是我生的,我这个做娘的怎么会害他?” 李宪算是明白李隆基突然册封武灵筠为皇后的原因了,原来是遭到了武氏的威胁。 不过,在这件事情里,李隆基屁股不干净,偷自己儿媳的事情几乎人尽皆知,所以他才担心黑锅背在身上甩不掉,才会受制于武氏。 “三郎也是咎由自取,作茧自缚啊!” 李宪心中暗自叹息,对李隆基有些恨铁不成钢。 自己那勇武睿智、雄才大略的三弟怎么会连续在女人身上犯错?自己可早就跟他说过姓武的女人不可靠,现在吃亏了! 武灵筠继续道:“我之所请求李三郎册立我为皇后,也是为了给冤死的琩儿讨要一个太子的谥号。只有本宫成为了皇后,他才能名正言顺的成为太子。” 一直没有开口的高力士拱手道:“宁王殿下,借一步说话。” 李宪微微颔首,跟着高力士走出灵堂,来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听他诉说这里面的曲折。 第186章 皇帝的反击 天色刚黑,鼓楼的暮鼓就敲响了。 因为寿王之死,长安城提前一个时辰进入宵禁时刻,一直持续到寿王入土为止。 李瑛骑着白马,穿着一袭黑色披风,头戴毡帽。 公孙离带着沈珍珠以及另外两个女徒弟充当保镖,每人一匹马,跟着李瑛出了十王宅,直奔兴庆宫。 当走到永嘉坊的时候,迎面走来一支巡逻的金吾卫,大声喝问:“对面来的什么人?” 李瑛亮了下手中的令牌:“奉内侍省知事高力士大总管之命进宫。” 金吾卫看的也不是太清楚,只是感觉像是宫里的令牌,而且李瑛身边跟着几个女人,估计都是兴庆宫里面的宫女,当下急忙让开去路。 一顿饭的功夫之后,众人抵达了兴庆门。 因为泡在冷水里导致身体发烧的李瑛将马鞭交给公孙氏:“宫门右边有个供随从避风歇脚的地方,你跟珍珠她们去那里等孤。” 公孙离一脸担忧:“二郎,你的手掌好烫,脸色苍白,妾身陪你面圣如何?” 李瑛附在公孙离耳边:“不用担心,这正是孤想要的结果,只有装病才能骗过圣人。” 公孙大娘似懂非懂,担忧的道:“那、那你可要小心,千万别惹出事端。” “放心好了!” 李瑛微笑着拍了拍公孙离的肩膀,转身进了兴庆宫。 沈珍珠一脸好奇的问道:“师父,殿下跟你说的什么悄悄话?” “小孩子家莫要多问。” 公孙大娘牵着李瑛的马匹以及自己的红马,亲手拴在宫门一侧的拴马石上,然后带着徒弟们进入歇脚房等候李瑛出来。 李瑛一路左顾右盼,当走到无人之处时悄悄从袖子里掏出今天下午准备好的鱼鳔,然后用一根中空的银针插在自己的胳膊上。 殷红的鲜血登时顺着银针滴进了鱼鳔里,很快就滴满。 李瑛用嘴巴咬着鱼鳔的口,防止鲜血撒出来,又从袖子里掏出用药水浸泡过的棉花摁在针孔上,等了大概三分钟左右的时间,这才把染血的棉球塞进了袖子里。 他接着掏出细线,小心翼翼的把鱼鳔口系住,避免里面的鲜血撒出来,然后握在了掌心的虎口之间,不停地揉捏,延缓血液的凝固速度。 片刻之后,李瑛来到南熏殿,在门前代替高力士值班的是殿中省知事黎敬仁。 而他也是四大宦官之中唯一没有兵权,身上没有大将军职位的大太监。 “父皇可在?”李瑛拱手施礼,“劳烦黎公公通禀一声。” “殿下稍等。” 黎敬仁客气的还了一个礼,转身走到殿门前敲门:“圣人,太子殿下求见!” “宣!” 烦躁的李隆基急忙扔下正在修理的琵琶,回到御案后面正襟端坐。 李瑛推门入内,步履沉重的来到了书案前,对着李隆基拱手施礼:“儿臣拜见父皇,还望父皇节哀顺变,保重龙体!” “瑛儿。” 李隆基叹息一声,“父皇现在无比思念你的母亲,你知道吗?我见到了你,就像见到了她。” 李瑛并没有同情貌似可怜的李三郎。 此刻他就像是一个在小妾那里吃了气,才想起原配各种好的油腻老男人,一脸的悔不当初,但是等哪天消了气,又会毫不犹豫的投入小妾的温柔乡里。 “倘若阿娘在世,一定不会这样为难父皇。” 李瑛搬出自己的母亲,拉近自己和李隆基之间的距离。 “若阿娘还在世上,孩儿不幸薨了,阿娘更不会去争夺皇后,她只会哭成泪人,不分昼夜的守在儿臣的尸体旁边!” “该死的武灵筠!” 李隆基暴怒而起,一拳砸在了桌案上:“瑛儿,我要杀了这个贱人,将武氏满门抄斩!” 李瑛拱手:“高将军已经把整个事情的经过对儿臣说了,儿子相信父皇绝不是狠心杀害自己儿子的人,父皇一个都不会杀……” 李隆基倍感欣慰,抚须道:“是啊,朕怎么舍得杀害自己的儿子?十六郎犯了天大的错,朕都宽恕了他,又怎么会谋害十八郎?” “但如果武氏一闹腾,舆论会对父皇不利,武氏及他的党羽会把十八郎之死栽赃到父皇的头上。” 李瑛一步步循序渐进,试探着李隆基的意思。 李隆基捻着胡须道:“所以父皇现在只能忍耐,只能答应武灵筠的条件,暂时册立她为皇后。等琩儿之死逐渐平息了,朕再收拾这个心如蛇蝎的女人!” “父皇可有计划?” “有!” 李隆基的表情从愤怒逐渐恢复到了威严,重新变成了手握生杀大权的无上帝王。 “先向武灵筠示弱,让他感觉到朕投鼠忌器,再给他的势力加官进爵,甚至给他兵马大权,让她逼宫造反。 朕再一举铲除,给她扣上谋反的罪名,那么他对朕所有的指控就变成了诬陷,就不会再有人相信。 到时候,朕就可以挥起屠刀,像当年屠杀韦氏族人那样,将她的家族与党羽赶尽杀绝,杀她个人头滚滚,杀她个血流成河,让这个女人知道算计朕的下场!” “父皇英明。” 李瑛抱拳称颂,“儿臣不知道能为父皇做什么?” 李隆基抚须道:“高力士说,你对他说过,为了帮朕维护名誉,你甚至不惜禅让太子之位?” “儿臣的太子之位本来就是父皇赏赐的,为了父皇,别说区区储君之位,就算是献出性命,儿臣也在所不惜!” 李瑛知道重头戏要来了,努力让自己的表演更煽情一些,以求能够打动李隆基。 “好孩子,朕果然没有看错你!” 李隆基一脸欣慰之色,“武氏对朕逼的甚急,想要让二十一郎取代你成为太子。朕也想借此麻痹他,答应她的请求,这样她才会有胆量谋反逼宫……” 李瑛毫不犹豫的答应,“请父皇明日早朝就宣布,废黜儿臣的太子之位。” “倒是不必这么急,朕需要吊着武灵筠的胃口,跟她慢慢周旋。” 李隆基完全进入了权谋状态,“一下子就答应了她的请求,反而会让她觉得过于容易,从而引起她的警惕。” 李瑛弓着腰:“一切听父皇的,儿臣这太子之位你随时拿去!” “朕心甚慰。” 李隆基没想到李瑛答应的如此痛快,心情大好,捋着漂亮的胡须解释道: “朕知道二郎做太子这些年一直兢兢业业,并无过错,所以朕不会当真废了你。只是暂时借用你的太子职位麻痹武氏,等朕将她铲除之后,定然会恢复二郎的储君之位。” 顿了一顿,用征求的目光盯着李瑛,问道:“不知道二郎有什么要求?” 第187章 儿臣愿为父皇背黑锅 南熏殿里灯火通明,袅袅燃烧的檀香可以让人目清神明。 看到李瑛陷入了思量之中,李隆基提醒道:“瑛儿尽管开口,朕免去你的太子之位后肯定改授亲王,太尉、太师、太傅之位随便你选。 朕还可以把你的食邑从三千户增加到五千户,赏赐你无数的金银珠宝,再赏赐你三百个宫女,随便你在三大内挑选。” “儿臣都不要……咳!” 李瑛摇了摇头,心知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 “那你想要什么?” 李隆基有些诧异,这也不要那也不要,你总不会想要我的皇帝之位? “儿臣想去边关……咳、咳……” “边关?” 李隆基瞬间就警惕起来,这小子想要觊觎兵权?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难道瑛儿想要统兵?” “咳咳……” 李瑛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趁着捂嘴之际将手里的鱼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了嘴里,并狠狠咬开,弯着腰猛烈咳嗽。 等把鱼鳔里的鲜血差不多全部咳嗽出来之后,迅速的把鱼鳔吞进了肚子里。 “咳咳咳……儿臣、儿臣,咳咳咳……” 李隆基这才发现李瑛居然咳出了殷红的鲜血,喷的手掌和衣服上鲜血淋漓,不由得大惊失色,急忙起身上前查看。 “瑛儿,你怎么了?” “呵呵……” 李瑛脸色惨白,凄笑道:“实不相瞒,儿臣在今年春天染上了重病,咳咳……身体每况愈下,所以儿臣也不愿意再继续担任太子之位。 只想临死前去看看边塞的风景,看看金戈铁马的壮观,也好让儿臣死后落个马革裹尸,为国捐躯的美名,而不是死在病榻上……” 李隆基伸手抚摸李瑛的额头,只感到滚烫炙热,顿时惊慌失色,大吼道:“黎敬仁,传太医、快传太医!” “老奴这就去!” 殿门外面的黎敬仁急忙派了几个小黄门赶往太医院,召首席御医汤济世来为太子看病。 看到李隆基对自己如此关切,李瑛心中暗自窃喜,看来这老家伙上当了。 “父皇不必担忧,人各有命,能活多久都是儿臣的寿命。” 李瑛振作精神,继续扮演“孝子”。 “如果儿臣把太子之位禅让给二十一郎,武氏依旧不满足的话,孩儿还有一个办法为父皇洗清骂名……咳咳……” “到朕的床榻上躺着。” 李隆基亲自扶着李瑛走向龙榻,“到床上躺着,等御医为你诊断完病情再说不迟。” 李隆基的力量极大,不容抗拒的把李瑛摁到床上:“给阿爷老老实实的躺着。” 李隆基的龙床宽敞奢华,铺垫的软硬适中,躺在上面非常舒坦,李瑛希望有朝一日这南熏殿会变成自己的寝宫。 “咳咳……父皇你听儿臣说,如果武氏得寸进尺,依然拿着十八郎之死威胁父皇,儿臣就在朝堂上宣布是我私通杨玉环,然后派人毒杀了十八郎,让儿臣扛下这个罪名,后世就再也没人怀疑父皇杀子夺媳了……” 李瑛躺在床上,一脸真诚的说道,“反正孩儿也没几年活头了,最多还有三四年的寿命,就让儿臣替父皇背下这口黑锅,也算报答了父皇的养育之恩。” 李隆基的鼻子抽了抽,几乎要落泪了。 多么孝顺的儿子啊,我李隆基这些年来处处对他提防,极力打压,到头来却让武灵筠这个蛇蝎女人钻了空子,真是悔不当初! “难得我儿有这份孝心,此事以后再说,万一武灵筠鱼死网破的时候再用这一招化解他对朕的污蔑。” 这个儿子孝顺归孝顺,可真要是关系着自己的千载名誉,李隆基觉得也可以牺牲李瑛的名誉,反正他是自愿的。 李瑛微微颔首:“儿臣明白,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也不会行此下策。不过,要让世人相信儿臣跟寿王妃有私情,平日里可能要与她亲密一些,还望父皇谅解……” “嗯……” 李隆基砸了砸嘴唇,未置可否。 寡妇门前是非多,杨玉环跟自己这个公公的事情已经闹得满城风雨,要是李瑛这个大伯哥再插一杠子,这他娘的谁还能厘的清楚? 就在这时,首席御医汤济世拎着药箱来到了南熏殿,立刻给太子查看病情。 汤济世先用手试了下李瑛的额头,感觉十分滚烫,就像感染了风寒一样。 可是感染风寒也不至于吐血? 而且看地上的血迹,吐血量也不算太小,十有八九是肺部有毛病了。 汤济世又查看了下地上的血迹,蹲下来用手指头揩了下,再拿到眼前端详,甚至用舌头舔舐了一下。 依然无法判断太子患得什么毛病。 “有劳太子殿下张开嘴给微臣看看。” 李瑛遵照吩咐张开嘴巴,汤济世看了片刻,也没看出什么病因来。 接下来号脉,汤济世依旧无法判断病因,额头不由得渗出了汗珠。 如果诊断不出太子得了什么病,自己这首席御医的职位怕是不保! “汤太医,药王孙思邈的弟子方千里今年春季来长安行医,我夫人将他邀至府中为孤看病,他判断孤患的是肺痨……” 李瑛躺在床上,一脸虚弱的说道。 汤济世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对对对……就是肺痨,殿下患得正是肺痨,必须好好调理。” “方千里说孤最多只能活三年了,汤太医你看呢?” 汤济世皱起了眉头,煞有介事的说道:“这个、这个……根据太子殿下的脉相来看,至少能有三年的寿命。微臣给你开些药方好生调理,再多活一两年,问题应该不大。” 李隆基惊讶不已:“什么?太子只能活三四年了?” 汤济世起身道:“启奏圣人,太子脉络紊乱,血流不畅,显然肺部已经病变。身体又烫的厉害,还呕了这么多血,多半已经病入膏肓,能多活两年,已经算是回天之术了!” “唉!” 李隆基心中五味杂陈,仰天叹息,“朕已经折了十八郎,二郎现在又患了这样的疾病,悠悠苍天,何薄于朕?” 若是放在半年之前,李瑛死了也就死了,李隆基甚至想要出手帮着武灵筠弄死他。 但经过这次的李琩之死,李隆基感觉这个儿子还算不错,倒是从心里不希望李瑛死亡,毕竟这个儿子肯为自己分忧解难。 李瑛从床上爬了起来:“父皇,请为儿臣保密,莫要让天下人知道儿臣患病之事。” 李隆基颔首,吩咐汤济世道:“太子的话听到了吗?你若是敢对外人吐露半个字,朕诛你九族!” “臣不敢!” 汤济世吓得匍匐在地,磕头如捣蒜。 李隆基挥手道:“赶紧下去为太子配药,并秘密送到太子府。” “臣告退!” 汤济世擦拭了下额头的汗珠,战战兢兢的退出了南熏殿。 第188章 天策大将 等汤济世离开之后,李瑛爬起来对着李隆基单膝跪地,恳求道。 “父皇,孩儿再有两年就到而立之年,可我一辈子没有离开过长安……” 听了李瑛的话,李隆基陷入了沉默之中。 自己脚下的这片土地就是昔日的“五王宅”,也是李瑛出生的地方,赵丽妃生下他的时候自己还只是临淄王。 后来自己当了皇帝,一言九鼎,却把所有的儿子圈在了十王宅,在今年之前没有让一个人离开过长安的范围…… “孩儿活了将近三十年,还不知道黄河有多长?不知道大海有多浩瀚?不知道草原多么一望无际?不知道沙漠如何黄沙万里?” “孩儿希望用我的残生到边关看看大唐的疆域,体验下金戈铁马,让儿臣做一个小小的监军即可,儿子只希望史书记载我死于沙场,而不是病榻……” “父皇,请成全儿臣,让我去边关,无论是西域还是北庭,亦或是陇右还是岭南,哪里都可以……” 李隆基眼眶湿润了。 当年就算则天皇帝控制自己也没有这么严厉,自己还能去潞州,还能去看看奔腾的黄河,还能去五台山拜佛。 而自己竟然把李瑛困在长安将近三十年,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更难能可贵的是,他却毫无怨言,甘愿为了自己禅让太子,甚至不惜为自己背上黑锅,承受那千载骂名! “瑛儿啊,阿耶答应你!” 李隆基伸手揽住了李瑛的肩膀,这一刻感觉到自己更像一个父亲。 “朕已经考虑好了,免去你太子之位的时候改封唐王。” “唐王?” 李瑛有些诧异。 按照道理来说,“唐”这个号是不能册封的,否则自己做了唐王,那不就是皇帝第二? 李隆基继续道:“难得瑛儿对父皇这般孝顺,父皇也要为你考虑。朕封你为唐王,就是让天下的臣民都知道,你虽然被罢免了太子之位,可你仍然是大唐的王,是凌驾于其他亲王之上的王!” “多谢父皇。” 李瑛作揖致谢,头脑依旧保持清醒,“还望父皇给儿臣一个军职,让儿子可以名正言顺的出入军中。” 什么唐王、秦王都是浮云,自己连太子的头衔都放弃了,又怎么会计较封号,能获得一个拥有实权的将衔才是最重要的。 李隆基的心中已经有了打算,反正李瑛只剩下三四年的寿命了,那自己就哄哄他,让他心甘情愿的为自己效力,也算是弥补下自己这些年对他的苛刻。 “朕届时会册封你为天策大将,开府仪同三司,节制大唐所有兵马!” 李隆基一字一顿,抑扬顿挫的说道。 唐太宗李世民曾经担任过“天策上将”,官职为正一品,在太师、太尉、太尉之上,为大唐第一官职。 后来李世民使用“玄武继承法”登上帝位,这“天策上将”就此成了名誉职位,再也没人获得这个职位。 而按照唐朝律制,上将军要高于大将军,也就说李瑛这个绝无仅有的“天策大将”仅仅比李世民低了一点点。 更让李瑛高兴的是,李隆基竟然让自己节制大唐所有兵马,这着实出乎了预料之外。 也不知道这老家伙是良心发现了,还是被自己的演技感动,也许是觉得自己活不了两三年,才对自己放下心来了? 李瑛真想跪地磕头,大声告诉李隆基:“请现在就免了我这个鸡肋太子,我要做天策大将,我要开府啊,我要招贤纳士,天下的英雄豪杰,请来为我这个唐王效力!” 但李瑛也知道还不能高兴的太早,必须谦虚一下。 “孩儿何德何能敢望太宗项背,只要给儿子一个监军即可,无论是陇右还是瀚海,无论是安西还是北庭,任凭父皇差遣。” 李隆基却是心意已决,抚摸着李瑛的脖颈道:“儿啊,父皇能为你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不用推辞。等你免去太子之日,就是加封唐王,开府治事之时!大唐的疆域随便你走,大唐的将士任你调遣,你的幕府想开在哪里就开在哪里……” “孩儿愿从父皇差遣。” 李瑛跪地叩首,“只要能保住父皇的名声,孩儿便是做一边卒又有何妨?” 李隆基又道:“不过呢,朕也不能答应武氏太快,还要和她拉锯一段时间,让她感觉朕被逼无奈才废黜了你的太子之位。否则,她起了疑心,就不会发动谋反,反而让咱们父子的谋划前功尽弃。” 李瑛拱手:“儿臣唯父皇马首是瞻,父皇剑指何处,儿臣便会义无反顾!” 李隆基对儿子的表态很满意,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这样定了,你回家好生休养,一切听朕决断。” “儿臣告退。” 李瑛作揖辞别,“请父皇节哀顺变,保重龙体。” 李隆基提高嗓门吆喝一声:“黎敬仁,给太子准备一顶肩舆,你亲自送太子出兴庆门。” “奴婢遵旨!” 门外的黎敬仁答应一声,待李瑛出门后前面带路,“殿下请往这边走。” 鳞次栉比的宫灯照耀下,黎敬仁在前带路,李瑛随后,一起赶往尚乘局。 李隆基麾下有四大太监,分别是内侍省知事高力士、林招隐,殿中省知事尹凤祥与黎敬仁。 内侍省的职责是传达皇帝口谕、守卫宫门、清扫宫廷、内库出纳等事宜,而殿中省的职责是掌管皇帝的饮食起居、衣药住行、銮驾仪仗、家具置办等等。 两个省各有知事两名,一个正三品一个从三品,职责范围也差不多。 不同的是高力士身兼右监门卫大将军、林招隐身兼左龙武军大将军、尹凤祥身兼右神策军大将军,只有黎敬仁没有将军职位。 这让黎敬仁自觉的低其他三人一等,心中对李隆基满腹牢骚,但又不敢对人倾诉。 几个月以前,李瑛就推测到了黎敬仁的心理,一直想找个机会把他拉拢过来,只是苦于不得时机。现在终于与他单独相处,自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如果孤没记错的话,黎主事的老家是山东青州?” 李瑛看似无心,实则有意的问道。 黎敬仁将拂尘抱在胳膊弯内,笑道:“难得殿下还记得老奴的故乡,真是诚惶诚恐。” 李瑛笑道:“孤住在宫里的时候可是没少承蒙黎主事关照,如何不记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黎主事今年应该整整五旬了?” “殿下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我一介奴婢,殿下还能记得如此清楚,真是让我感动。” 黎敬仁感慨不已,“老奴还记得,丽妃娘娘在世的时候,老奴在安仁殿内伺候了她将近一年。时光荏苒,丽妃娘娘已经去世十余载,老奴也到了知天命的年龄,岁月不饶人啊!” 李瑛又问:“不知黎主事住在哪个坊市?” 第189章 圣人身边的棋子 “奴婢在崇德坊有一座私宅。” 黎敬仁答道。 作为殿中省的副主事,黎敬仁的权力虽然不及高力士、林招隐,但也赚了万贯家财。 因此他在长安城置办了好几处房产,在永昌坊、务本坊、崇德坊各有一座宅子,此刻听了李瑛的询问,他便只说了位置最差的崇德坊。 “黎主事年龄大了,住在崇德坊来回奔波太远。前些日子有人给孤送了一套宅子,位于长乐坊,大概有一百多间房屋。孤也住不到,便送给黎主事了。” 李瑛轻描淡写的说道,仿佛送的不是宅子而是一坛酒、一筐梨般无足轻重。 李瑛说的这套宅子并不是凭空编造,而是一个月前见到街上的售卖启示,便让汪伦出面购买了下来,花了两百四十万钱。 至于买下来做什么,自然是留着将来送人,交构大臣。 否则李瑛赚了这么多钱,难不成将来做守财奴、富家翁? 这黎敬仁乃是李隆基身边的四大太监,位置举足轻重,只要买通了他就能掌握李隆基的一举一动,此时不动用糖衣炮弹,更待何时? 长乐坊位于翊善坊与十王宅之间,距离大明宫丹凤门只有三里路程,也是长安城寸土寸金的地方。 黎敬仁估摸着一套拥有上百间房屋的宅邸至少价值三百万钱,太子张嘴就送给了自己,简直是恩宠有加! “承蒙太子厚爱,老奴愿为太子效犬马之劳,竭力辅佐太子登上帝位。” 黎敬仁再也不掩饰自己的想法,抱着拂尘深深一揖。 他之所以决定倒向李瑛,不仅仅只是为了钱财,而是打算像高力士当初选择李隆基那样选择李瑛。 只要赌对了,把李瑛扶上皇帝之位,那自己就是从龙之臣,就可以取代高力士成为宦官第一人,再也不用被高、尹、林三人压在头上。 “黎知事不必见外,孤定然会继承父皇的志愿,振兴大唐。” 李瑛急忙将黎敬仁扶起,又道,“改天你派个心腹来一趟孤的府邸,孤会让人悄悄带他去长乐坊交接宅邸。” 黎敬仁道:“谨遵殿下吩咐,改天老奴便让义子柳胜登门。” “孤认识他,随时恭候。” 李瑛点点头,钻进黎敬仁安排好的轿子,由四名轿夫抬着出了兴庆门。 公孙离师徒三人在宫门外苦等了一个半时辰,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加坐立不安。 期间公孙离甚至想要进宫一探究竟,但因为她的承徽身份低微,没有皇帝允许不得入内,只能继续揪着心在门外等候。 轿子出了宫门之后,李瑛亲自下轿招呼公孙离三人:“美女们,回家了。” 公孙氏这才放心:“殿下在宫里待了这么久不出来,可把妾身急坏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 沈珍珠跟着起哄:“殿下如果再不出来,我都打算跟着师父偷偷潜入宫内找你了。” “我是太子怕什么?” 李瑛瞪了沈珍珠一眼,警告道:“以后千万别乱来,你们犯了错,遭到弹劾的会是我这个太子,切勿任意妄为。” 公孙离瞥了一眼青色肩舆:“殿下要坐轿回家?” 李瑛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孤身体不适,浑身发烫,圣人特意派遣了肩舆送孤回府。” “那就赶紧回家。” 当下,公孙离师徒三人分别上马,护送着李瑛乘坐的肩舆,用了小半个时辰的功夫返回了太子府。 当此非常之时,李瑛被连夜召入宫中,太子妃薛柔、良媛王祎、良娣崔星彩、承徽杜芳菲等人俱都牵肠挂肚,跟公孙离师徒一样望眼欲穿。 当见到李瑛安然无恙的归来之时,这些妻妾们方才如释重负。 只是李瑛的脸色有些难看,不停地咳嗽。 薛柔搭上手掌在他额头上一摸,顿时吓得惊叫起来:“啊呀……竟然这般滚烫,殿下这是染了风寒,赶快传太医。” 李瑛不由得哑然失笑,心中暗道:“汤济世这个首席御医还不如一介妇人,我明明就是受了风寒,后世俗称感冒,让你这家伙整得只剩下年寿命……要不是我自己策划的,怕是要被你吓个半死!” 就在这时,门童来报:“太医院的汤御医求见,说是来给殿下送药。” “让他进来!” 李瑛急忙钻进书房里的卧榻,一脸病入膏肓的样子,并吩咐在旁边伺候的薛柔等妻妾。 “寡人要装病,无论汤御医说什么,你们都不得出声。” “装病?” 包括公孙氏在内的五个女人俱都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家男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平白无故的装什么病? 汤济世带了三名弟子随行,手里拎着好几包草药,来到病榻前施完礼,安抚道:“微臣给殿下配了最名贵的草药,只要你按照方子准时吃药,微臣保证最少能活五年。” “还能活五年?” 听了汤济世的话,薛柔等人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尽管李瑛提前打了预防针,仅仅只有十六岁的杜芳菲还是哭出声来:“呜呜……好端端的怎么会这样?” 王祎也是一脸担忧:“汤御医你是不是弄错了?明天你再找几个同僚来给殿下重新诊断一番,殿下还不到三十岁,怎会只剩下五年寿命。” “咳咳……” 李瑛急忙咳嗽一声,训斥道:“汤御医乃是太医馆头号御医,怎么会弄错?孤能活五年就不错了,你们都退下,孤身体疲倦,必须入睡了。” 汤济世急忙领着徒弟告辞:“既然如此,微臣就不打扰殿下休息了,就此告退!” 汤济世只是一个御医,不像高力士那么尊贵,所以李瑛的妻妾们都没有起身送行,而是让诸葛恭把人送出门去。 等着汤济世前脚刚走远,薛柔便关切的问道:“汤御医说殿下只剩下五年的寿命,又开了这么多药,是何原因?” 李瑛不敢把自己的计划告诉这些妇人,担心她们无意中泄露,万一传到李隆基的耳朵里,那就前功尽弃了。 但如果瞒着她们的话,又怕这些妻妾们担心,影响了身体和肚子里胎儿的健康。 “不用问了,孤现在还不能跟你们说,但孤的寿命绝对不止五年,说不定还能活五十年。不过呢,倘若有外人问起,你们就说孤患了疾病,时常咳嗽……” 李瑛郑重的警告五个女人,“你们绝对不可以对任何人说起孤的情况,这关系着我们全家的兴亡,一定要守口如瓶。” 既然李瑛不肯说,这些妻妾们便不再追问,齐声道:“妾身记住殿下的吩咐了!” 李瑛的肺痨虽然是假,但感冒却是真,唯恐传染了别人,因此他选择一个人在书房里过夜。 “你们都退下,让桃红和柳绿伺候我即可。” 沈珍珠自告奋勇留下来:“我从小没少干伺候人的差事,就让我留下来服侍太子殿下。” 诸葛恭找来祛风寒的草药,由沈珍珠煎了,服侍李瑛喝下,这才钻进被窝里昏昏睡去,没多久便出了一身大汗,将锦被都湿了大片。 第190章 棺材板快按不住了 因为寿王之死,李隆基宣布罢朝三日,以示纪念。 在礼部和光禄寺的主持下,李琩的葬礼有条不紊的举行,第一天是设置灵堂,第二天是王室成员吊唁,第三天是官员祭奠。 在这三天的时间里,作为母亲的武皇后仅仅来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现身,只留下老二李琦为兄长守灵。 杨玉环一身缟素跪在李琩棺椁的一侧,好几天下来,双腿有些浮肿,精神也有些麻木。 志得意满的李琦盘膝坐在一旁,时不时偷瞄对面这个一身孝服的嫂嫂,心里在想自己有没有可能一亲芳泽? 都说这个女人水性杨花,跟圣人有一腿,还跟太子不清不楚,既然人皆可夫,是不是自己也可以染指一番? 除了李琦之外,年龄仅仅比他小了半月的济王李环,也加入了守灵队伍。 李环不仅年龄和李琦相仿,而且个头也相差无几,母亲是钟美人。 作为兄弟的李环之所以比李琦早婚,是因为他偷食禁果,把一个宫女睡了,发展的时间长了,这宫女生下了个男孩。 李隆基见木已成舟,便金口玉言,册封这个孙姓宫女做了“济王妃”,命李环搬进十王宅,比李琦这个兄长早一年成了家。 此刻,这个小色胚双手托着下巴,同样在偷瞄棺材对面的杨玉环,心中所想和李琦几乎大同小异。 “我们济王府和寿王府只有一墙之隔,下去个一年半载,我是不是可以爬墙过来安慰一下孤枕难眠的嫂嫂?” 李环瞄了一眼摆放在灵堂中央的棺椁,心中暗道:“十八哥你放心,我会替你照顾嫂嫂。” 比起处在青春期,心怀不轨的两个哥哥,还未成年的信王李瑝、陈王李珪等人则和大侄子李俨、李俶等人玩的不亦乐乎。 高力士已经三天没有返回兴庆宫,昼夜留在寿王府主持大局,指挥王琚、裴敦复等人为寿王发丧,免得再生枝节。 李宪那天义愤填膺的要为李琩讨回公道,最后被高力士一番话说服,让他为了圣人的千载名誉暂时忍耐。 李宪见李隆基与自己的推测一致,也知道逼的武灵筠太急了,她万一来个鱼死网破,李隆基很可能会背上杀子夺妻的恶名,只能忍着心头的怒火带着妻子离开了寿王府。 晌午过后,寿王府门前车马隆隆,五百名龙武军护送着李隆基的车驾到来。 “圣人驾到!” 伴随着黎敬仁嘹亮的呐喊,身着便服的李隆基从御辇中走了出来。 高力士急忙率领主持葬礼的礼部尚书王琚、光禄卿裴敦复、礼部侍郎令狐承等人出门迎接圣驾。 “臣等恭迎圣人驾临!” 李隆基努力做出悲怆模样,抚须道:“朕来送送十八郎。” 就在这时,一队三百人左右的官兵进入了十王宅,为首之人正是新任左千牛卫大将军武忠。 “陛下出宫,臣没有及时护驾,特来请罪。” 武忠一溜小跑来到李隆基面前单膝跪地,拱手请罪。 左右千牛卫各有六千人,职责是天子出行时护卫銮驾,执掌仪仗,左千牛单日值班,右千牛双日值班,其他时候屯兵于皇城大营。 “朕来看看儿子,何须护驾?” 李隆基面无表情的瞪了这个大舅兄一眼,挥手道,“你退下!” “臣遵旨!” 武忠悻悻的领命退下。 李隆基心中暗自盘算,过几天再给武忠的左千牛卫增加兵力,争取让武氏兄妹尽快膨胀,促使武氏家族早点谋反,自己到时候就可以大开杀戒,将武氏杀个鸡犬不留。 至于让千牛卫护驾,李隆基可不敢冒这个险。 万一武忠当街弑君,那自己可就是自寻死路了,还是小心方能驶得万年船! 在高力士、王琚等人的簇拥下,李隆基表情凝重的进入了寿王府,直奔灵堂。 他今天之所以御驾亲至寿王府,一是为了探视一下李琩的遗体,杜绝舆论,第二个就是来探望将近半月未见的杨玉环。 “拜见父皇!” 看到李隆基走进灵堂,李琦、李环、李瑝、李珪等亲王纷纷磕头施礼。 平日里他们不需要跪拜,但今天替兄长守灵,别说见了父亲,就算是见了伯父、叔父、姑姑等长辈也是要叩首的。 李俨、李俶等孙子辈也跟着磕头:“孙儿叩见皇祖父!” 比起诚惶诚恐的皇子、皇孙们,一身缟素的杨玉环跪在地上一动不动,脸上露出嗔怪之色,仿佛闹了别扭后再次见面的少女。 之前她一直盼望着李隆基能来看自己,现在来了,心里又责怪他不把自己弄进宫里出家,却让自己留下来受苦。 平白无故的挨了武灵筠母女好几个巴掌不说,每天跪在这里,几乎要把两条腿跪肿了。 李隆基看着杨玉环梨花带雨,一身缟素的模样,一颗心不由得怦然心动。 “果然是女要俏,一身孝,朕的美人儿穿上这身缟素真是好看啊!” 高力士站在门口召唤李琦等人:“诸位皇子、皇孙,圣人要单独跟寿王殿下说几句话,你们都去后院休息片刻!” “喏!” 李琦拱手答应,起身就走。 小孩儿们一哄而散,兴高采烈的冲出门,要去后院玩捉迷藏的游戏。 只有二十二郎李环在最后面磨磨蹭蹭,想要偷听李隆基说什么,“我看父皇不是要跟十八郎说话,而是要跟十八嫂说话?” “咳……济王殿下?” 高力士咳嗽一声,抱着拂尘提醒李环,小孩子别太好奇。 李环揉着腿道:“孤跪的双腿几乎废了,有劳高将军找个人背我。” 高力士无奈,只能吩咐两个小太监上前把李环背到后花园,然后亲自和黎敬仁把守在灵堂门口,严禁任何人靠近。 李隆基亲手推开棺椁,望了下已经逐渐长出尸斑的李琩遗体,面无表情的重新合拢。 他心中此刻只有一个念头,武灵筠真是心如蛇蝎,自己必须小心提防,否则很可能会和棺材里面的十八郎落得一样下场。 “臣妾见过圣人。” 等李隆基瞻仰完了丈夫的遗体,杨玉环这才站起身来上前行了一个万福礼。 “免礼!” 李隆基一脸爱怜,“玉环啊,让你受苦了!” “唉哟……” 杨玉环手扶额头,作势欲倒。 李隆基急忙伸出双臂将她揽在怀里,一脸关切的道:“玉环,你怎么了?” 杨玉环依偎在李隆基的怀里,幽幽的道:“日夜操劳,跪的太久,还屡次三番的遭到武氏和你那宝贝闺女的殴打,臣妾身心俱疲,可能也要随十八郎去了……” “你放心,朕一定会替你讨回公道。” 李隆基伸手轻抚杨玉环的秀发,满怀柔情的安抚道。 杨玉环又道:“十八郎不是我害死的。” “朕知道。” “那你还封她做皇后?” “朕也是被逼无奈,但朕肯定不会让武灵筠得意太久。” “你是皇帝,不能下令处死她吗?” “你还年轻,以后就会懂了。” “好……” 杨玉环一脸幽怨,“臣妾在这寿王府实在待够了,圣人能让我现在就入宫吗?” 第191章 花开并蒂 灵堂里到处扎着白色的挽花,中间放着一具华丽的棺椁。 李琩安安静静的躺在里面,再也不能醒来。 李隆基揽着杨玉环站在棺椁一侧窃窃私语,郎情妾意。 听了杨玉环的请求,李隆基喟叹一声,无奈的说道: “朕也想现在就让你进宫,与你双宿双栖。但流言可畏,十八郎新丧,你至少要为他守节三个月,明年春天朕才能召你入宫。” “唔……还要三个月吗?” 杨玉环抹泪,楚楚可怜,“臣妾真怕自己活不到那个时候。” 李隆基温柔的抚摸她的后脑勺:“你放心,朕已经让高力士把寿王府所有下人换成内侍省的宦官与宫女,等十八郎的葬礼满月之后,朕会隔三差五的来看你。” “嗯。” 杨玉环这才高兴了起来,“我就知道陛下一定不会不管我,我堂兄杨国忠现在担任长安县法曹,希望陛下能够提拔他。也好让玉环有个外戚撑腰,也让臣妾不至于每天都诚惶诚恐。” 李隆基抚须道:“杨国忠?朕记下这个名字了,回头就提拔他做万年县的县丞。” 杨玉环撇嘴道:“才让堂兄做县丞啊,一个八品官员,也太小了?就不能让他做个县令吗?” 李隆基解释道:“万年县乃是赤县,县令是正五品,县丞是正六品,已经不低了。别人做二十年的官未必能达到这一步,你这堂兄有你这妹子,却是一步登天咯!” “那好!” 杨玉环见好就收,“我三姐杨玉瑶守寡两年,到现在都是租的房子,圣人能不能赏赐她一座宅邸。” “当然可以,你平日里总是夸赞你三姐长得不在你之下,改天有机会朕倒要见识见识何人能够与你媲美?” 李隆基想起杨玉环时常夸赞她这个三姐美艳绝伦,此刻不由得有些心驰神往。 杨玉环抿嘴笑道:“何必等以后,我三姐现在就在寿王府里陪伴我,妾身这就喊她来拜见陛下。” 杨玉瑶来到寿王府后一直在杨玉环的房间里起居,偶尔给妹子送点饭,陪她说说话,因为是外人,却是无法踏足灵堂。 此刻杨玉环得了李隆基的吩咐,立即从灵堂后门赶往自己的房间,对杨玉瑶说道:“圣人现在要见你。” 杨玉瑶又惊又喜:“圣人要见我?这、这……你看我没一点准备,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妆也没有化。” “这样就很好看了,不必换衣服也不必化妆。” 杨玉环拉着姐姐向门外走去,边走边叮咛道:“待会儿我告诉圣人,就说我有衣服忘在了南熏殿,让姐姐晚上去帮我拿回来,若是圣人同意,你就马上答应下来。” 杨玉瑶一颗心怦怦乱跳:“让圣人派个宦官给你送来不行?” “我的傻姐姐!” 杨玉环在杨玉瑶的胳膊上扭了一把:“妹妹这段时间无法与圣人相见,我怕他移情别恋,所以你这段时间要帮我哄着圣人。如果他答应让你入宫,那就是对你有意,到时候你就顺水推舟,陪伴圣驾,在妹妹入宫之前使出浑身解数缠住圣人。” 杨玉瑶恍然顿悟,嗫嚅道:“行,只要五娘不介意,姐姐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片刻之后,杨玉环带着三姐来到灵堂后厅与李隆基相见:“圣人,这就是我三姐杨玉瑶。” 李隆基顿时两眼放光,从杨玉瑶的身上看到了一丝风尘味,所谓的天生媚骨便是如此。 “民妇杨玉瑶拜见圣人。” 杨玉瑶盈盈施礼,身子使劲向下压,雪白的沟壑顿时一览无余的呈现在李隆基的眼中。 “杨三娘娘免礼。” 李隆基急忙弯腰握住了杨玉瑶的一双柔荑,“怪不得玉环说你的美貌不在她之下,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你姊妹俩当真是梅兰竹菊,各擅胜场。” “呵呵……圣人谬赞了!” 杨玉瑶捂嘴笑道,一身妩媚。 杨玉环撒娇道:“圣人,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亵衣落在了南熏殿,妾身想等天黑之后让三姐进宫帮我拿回来。” “亵衣?” 李隆基先是一愣,随即恍然顿悟:“哦……对对对,好像确实有一件亵衣落在了帷幔之中。” 杨玉环又对杨玉瑶道:“有劳三姐今晚帮我取回来。” 杨玉环一脸娇羞:“只要圣人准许姐姐进宫,我便帮你取回来。” 李隆基随即从腰间取出一块令牌交给杨玉瑶:“拿着朕的令牌,你可以自由出入皇宫。” “多谢圣人信任!” 杨玉瑶心中暗自窃喜,看来自己今晚要跟圣人之间发生一点故事了? 打虎亲兄弟,上床亲姐妹,只要自己跟杨玉环能缠住李隆基,还愁没有荣华富贵吗? 又闲聊了几句之后,李隆基感觉时候差不多了,对杨玉环道:“朕就此回宫了,过几天再来看你。” 杨玉环姐妹一起行万福礼:“恭送圣人回宫!” “起驾回宫。” 在黎敬仁的呐喊声中,李隆基钻进马车,由五百龙武军护卫着离开十王宅,朝兴庆宫返程。 天色很快黑了下来,在宵禁之前,杨玉瑶乘坐肩舆来到了兴庆门,并凭借李隆基给的令牌顺利的进了兴庆宫。 “敢问公公,南熏殿何在?” “顺着这条路向前走,过了兴庆殿和跃龙殿,再向右拐穿过跃龙门,就是南熏殿了。” 杨玉瑶一路打探,终于找到了巍峨雄壮的南熏殿。 正在值班的是黎敬仁的义子柳胜,上前询问道:“你这女子是做什么的?大晚上的竟敢随便走动?” 杨玉瑶亮出手中令牌,自我介绍道:“我姓杨,圣人让我来取一件东西。” “稍等。” 柳胜瞥了一眼,立即转身来到殿门前敲门:“启奏圣人,有一个姓杨的女子手持令牌求见。” 望眼欲穿的李隆基喜出望外,立即吩咐一声:“让她进来见朕。” 片刻之后,忐忑不安的杨玉瑶走进殿内,远远的给正在御案后面批阅奏折的李隆基磕头:“民妇杨玉瑶叩见圣人。” 李隆基笑吟吟的招手:“杨氏平身,跟着孤来拿玉环的亵衣。” “民妇遵旨。” 杨玉瑶壮着胆子起身,蹑手蹑脚的跟着李隆基走向内殿。 内殿装饰奢华,一张华丽宽大的龙床盘踞在黄色的帷幔中央,床上的金黄色锦被充分展示着帝王的无上权威。 “不知五娘的亵衣在哪里?” 杨玉环低着头,故作娇羞的问道。 “自然是在你的身上,脱下来让朕闻闻味道如何?” 李隆基大笑着把杨玉瑶拦腰抱起,扔在了床榻上。 “哈哈……汉成帝有幸获得赵飞燕、赵合德姐妹,朕今天也要尝尝花开并蒂什么滋味……” “圣人。” 杨玉瑶双臂拢在胸前半推半就,佯作害羞。 帷幔落下,一件件衣衫被扔了出去,烛影晃动,销魂的声音逐渐响起。 第192章 驸马的野望 这日早朝。 等兵部尚书牛仙客报告完了陇右的战事,鸿胪卿裴巨卿站出来启奏道:“启奏陛下,岐州刺史周凤武致仕已久,臣建议由郭伯道接替。” 裴巨卿话音刚落,国子祭酒徐峤、户部侍郎张春喜、刑部侍郎安顺全等人纷纷站出来附和:“岐州乃是上州,刺史不可长期空缺,郭伯道足可胜任此职。” 岐州别称凤翔郡,距离长安一百八十里,下辖九县,地理位置重要,乃是拱卫长安的门户屏障,因此州刺史官居从三品。 李隆基目光扫向李林甫:“右相以为如何?” 李林甫捧着笏板道:“郭伯道足可担当此任。” “准奏!” 李隆基打了个呵欠,同意了裴巨卿的请求。 郭伯道出列谢恩:“多谢圣人器重。” 但郭伯道并不是太高兴,因为这是李林甫和武皇后协商出来的一个结果,让身为宰相党骨干的郭伯道给杨洄腾位置。 虽然京兆少尹是正四品,岐州刺史是从三品,表面上看起来升了一级,但离开了长安上升空间却是无法相提并论。 但既然李林甫拍了板,郭伯道也没什么说的,只能按照计划执行。 裴巨卿刚刚退下,卫尉卿韦光乘就站出来禀奏:“启奏圣人,郭伯道离开京城之后,京兆少尹一职空缺,臣建议调河南令杨洄回来接替。” 户部左侍郎尹籍也站出来附和:“皇后娘娘新近丧子,心情悲痛,杨洄作为女婿理应回来多尽孝心,并陪伴咸宜公主。” 马上有一帮官员站出来附议,其中有左羽林卫大将军邓文宪、左千牛卫大将军武忠、国子祭酒徐峤、国子司业武信、光禄卿裴敦复等皇后党。 而李林甫手下的宰相党也站出来表示支持,这里面包括户部侍郎张春喜、刑部侍郎安顺全、大理少卿杨夀、太常少卿薛岩松、大理中丞罗希奭、御史中丞王鉷等人。 李隆基并不能清晰的分辨谁是哪个党派,但本能的感觉武灵筠的势力正在发展壮大。 “朕就成全武氏,加快她作死的步伐,杨洄这厮,朕早晚将你凌迟!” 李隆基眯着双眼,心中暗自发誓。 他虽然已经许久没有见到杨洄了,但想着杨洄从前时不时的偷偷入宫,估计平日里没少给武氏母女出主意,说不定武氏这次的栽赃嫁祸之计也是出自这个卑鄙小人之手。 李隆基清了清嗓子,爽快的答应下来:“诸位爱卿言之有理,那就调杨洄返回长安担任京兆少尹。” 退朝之后,消息很快送到大明宫紫宸殿。 武灵筠得知后喜出望外:“呵呵……李三郎还算识相,能把杨洄调回来真是太好了,胜过千军万马。只可惜他是京兆少尹,下一步必须让他取代萧炅成为京兆尹,这样才能便于我们行事。” 当日傍晚,调杨洄返回长安担任京兆少尹的圣谕抵达洛阳,河南尹郑元理、少尹王端、洛阳令裴幼卿等官吏纷纷登门饯行,祝贺杨洄重返长安。 “杨少尹年纪轻轻就身居要职,前程不可限量,假以时日,定然出阁拜相。” 五十出头的郑元理笑容可掬,眉目间写满了奉承,“还望杨少尹见到皇后娘娘替我等美言几句,吾等定然以皇后娘娘马首是瞻!” 王端、裴幼卿等人纷纷附和:“我等的仕途就有劳驸马提携了。” 杨洄摩挲着棱角分明的下巴大笑:“哈哈……好说、好说,只要诸位能看清局势,加官进爵指日可待。” 但对于郑元理的话,杨洄有一句不认可。 出阁拜相,你以为这是我杨洄的目标? 我告诉你,差得远! 我杨洄的外公是中宗皇帝李显,我母亲是公主;我岳父是当今皇帝李隆基,我媳妇也是公主,我杨洄弄个亲王当,不算过分? 我杨洄的目标最起码是封王,甚至是把咸宜公主推上女皇的位子,让我的儿子继承皇位,那我杨洄也可以过一把太上皇,甚至是皇帝的瘾。 陇西李氏算什么望族,不过是从隋朝开始兴起的,焉能与我们弘农杨氏相比? 在河南令的衙门之内,洛阳的这些官员频频举杯向杨洄敬酒,觥筹交错,俱都酩酊大醉。 杨洄喝到得意之时,拍着胸脯道:“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不出三个月,李瑛的储君之位必然被废黜,盛王李琦将会成为下一任太子。” “杨少尹所言极是,太子乃是丽妃之后,身份是庶子。盛王乃是圣人嫡子,当代李瑛成为太子。” 众人纷纷举着酒觥附和杨洄,一片阿谀之声。 杨洄继续道:“明春三月,圣人十有八九会来洛阳赏花。届时,皇后娘娘与咸宜公主都会随行,当然我也会伴驾而来,到时候你们可要……嘿嘿,好生伺候。” 众人拱手道:“圣人来了,我们自当好生伺候。” 又喝了小半个时辰,众人俱都东倒西歪,酒宴方才散去。 次日天亮,杨洄便爬了起来,引领着数十名随从策马扬鞭,顺着驿道朝长安返程。 从长安到洛阳四百多里官道,平坦而宽阔,杨洄等人快马加鞭,于天黑时抵达了长安城东侧的通化门。 “开门,我乃新任京兆少尹杨洄,刚刚奉旨从洛阳返回。” 杨洄勒马带缰,在城门外大声吆喝。 武皇后现在风头正劲,长安城内谁人不知道驸马杨洄之名? 守门的校尉查验过杨洄的文牒之后下令打开城门,将杨洄一行放进城内。 策马走在承天门大街上,杨洄志得意满,忍不住笑出声来。 “哈哈……我杨三郎又回来了!” 一顿饭的功夫之后,杨洄回到家中,发现妻子咸宜公主并不在家。 “公主何在?” 下人答道:“近日公主一直住在大明宫陪伴皇后娘娘。” 杨洄立即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就要进宫探望武皇后母女。 杨府管家劝道:“少翁,你上次就是因为夜间擅自进入宫廷被抓住了把柄,最好明日再入宫。” 杨洄不以为然:“此一时彼一时也,现如今十八郎暴病而亡,岳母心情悲痛。我从洛阳迢迢归来,理当入宫探望,谁敢抓我?” 当下,杨洄不顾管家的反对,骑马赶到大明宫丹凤门,求见皇后娘娘。 上次守卫丹凤门的陈姓校尉因为擅自放杨洄进宫,被判了充军发配岭南,新任的校尉不敢擅自放杨洄入内,但也不敢得罪他,只好派人去征询武皇后的意思。 一顿饭的功夫之后,小黄门气喘吁吁的跑来送信:“皇后娘娘懿旨,宣驸马杨洄入宫觐见。” 有了皇后的懿旨,这名校尉便不再说什么,拱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杨少尹请!” 望着杨洄大步流星的进了丹凤门,守门校尉急忙差遣亲兵快马加鞭赶往十王宅,报告正在寿王府主持葬礼的监门卫大将军高力士。 “速报大将军,那个姓杨的家伙又夜入皇宫了!” 第193章 孤男寡女,成何体统! 夜幕笼罩着寿王府。 寒风吹来,门槛上的白色楹联哗啦啦作响,好似鬼魅夜行,让守在门前的小厮直觉的毛骨悚然。 这已经是李琩葬礼的第六天。 明天由礼部执行完追谥太子仪式,后天差不多就可以下葬了。 这段时间以来,高力士白天黑夜都住在寿王府,名义上是主持寿王葬礼,实际上是为了保护杨玉环,防备武皇后母女来戕害她。 因为葬礼期间,寿王府无论白昼都需要敞开大门,迎接各路吊唁人员,所以必须时刻小心防备。 等葬礼完了,把寿王府大门一关,有高力士的心腹把守大门,武皇后母女想要再进来就不那么随便了。 难得高力士距离自己如此之近,李瑛怎么会放过这个和他接近的机会。 尽管感染了风寒,李瑛每天都会和高力士相见,甚至在他身边故意加重咳嗽,好让他向李隆基传达自己的确已经病入膏肓的讯息。 李瑛知道,高力士几乎就是李隆基的影子,李隆基做任何事情都不会瞒着他,因此也就把自己和李隆基的密谋和盘托出。 高力士感慨不已:“唉……真是天妒英才,太子殿下才华横溢,忠孝双全,老天偏让你患了这样的重病,真是苍天不公啊!” “咳咳……二哥啊,父皇能够答应让我去边关,孤已经很满足了。我李瑛宁愿做一个马革裹尸的亲王,也绝不做病死在床榻上的太子。” “难得太子能够想到舍弃自己的名誉为圣人背黑锅,古往今来,有这般孝心之人宛如凤毛麟角。” “二哥不提醒的话,孤几乎忘了,要为父皇背黑锅,我得让世人感觉到孤与杨玉环有些暧昧。” 李瑛掏出手帕擦拭了下唇角的鲜血,“我去灵堂看看寿王妃,总觉得李环那小子不怀好意。” 高力士点头:“去,济王有点没分寸,好几次对寿王妃动手动脚,老奴呵斥他,他却说跟嫂子开玩笑。” “哼……开玩笑?”李瑛冷哼,“也不怕十八郎从棺材里爬出来掐死他!” 由于皇孙们年幼,所以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李俨、李俶等人就被送回家中,只留下李琦、李环、李瑝、李珪四个皇子为兄长守灵。 李瑝今年十二岁、李珪更是只有十一岁,随着时辰的推移很快呵欠连天,李环当即别有用心的撵着两个弟弟去睡觉。 “二十三郎、二十五郎,你们都去十八郎的卧室睡觉,我跟二十一哥留下来守灵即可。” “多谢二十二哥。” 两个小孩哪里能够猜到李环的花花肠子,当即兴高采烈的离开灵堂,睡觉去了。 李环又对李琦道:“二十一哥,咱兄弟俩分开守灵,一个上半夜一个下半夜。” 李琦霍然起身,以不容反驳的语气道:“你上半夜,我下半夜。” “呃……” 李环虽然有些不甘心,也只能答应,“行,那就听二十一哥的。” 李环之所以这般煞费苦心,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寻找一个可以骚扰杨玉环的机会。 别人都可以轮班守灵,但杨玉环作为遗孀却不行,除了吃饭上厕所,就算睡觉也只能在椅子上侧身打个盹。 一连六七天煎熬下来,她已经是精神疲惫,一双眼眶浮肿,甚至就连说话都有了口臭。 不过杨贵妃天生丽质却不是盖的,即便在这样的条件下,即便六七天不施粉黛,但照样妩媚动人,风姿绰约,惹得李琦和李环两个小年轻色心大动。 相比之下,因为和李琩是一奶同胞,而且目标瞄准了太子之位,所以李琦还知道把自己的心思藏着掖着。 而再有俩月就要十五岁的李环完全就像一个小混混,一双贼眼没事就盯着杨玉环打量,时不时的走过去讲个荤段子,甚至好几次假装无意触碰杨玉环的身体,试探她的反应。 要不是被高力士撞见了两次,这精虫上脑的二十二郎,怕不是要来个霸王硬上弓,在李琩的棺材前就把杨玉环给就地正法了。 人的精神到了下半夜最为疲倦,李环本想上半夜养精蓄锐,趁着下半夜夜深人静调戏杨玉环,最不济也要吃这个嫂子几口豆腐,没想到李琦却让自己守上半夜。 但李琦现在身份高贵,又是兄长,李环也只能遵照吩咐。 “好色之徒,以为小爷没看出你打的什么主意?” 李环亲自把李琦送出灵堂,望着他的背影在心中悄悄咒骂,“上半夜就上半夜,老子照样吃杨氏这个荡妇的豆腐。” 杨玉环已经极度疲倦,此刻正坐在椅子上,侧着身子趴在桌子上打盹。 李环咽了下口水,搓着双手蹑手蹑脚的走到杨玉环的背后。 望着杨玉环丰腴的双峰伴随着她的呼吸不停地起伏,李环色向胆边生,毫不犹豫的伸出了一双魔爪…… “李环,你在做什么?” 一声中气十足的呵斥在灵堂上响起,把色欲熏心的李环吓了一跳。 急忙扭头看去,却发现站在门前的正是二哥李瑛。 “呃……那个啥、那个……” 李环有些语无伦次,情急之下解开身上的披风作势要给杨玉环披上,“我看十八嫂睡着了,怕她感染了风寒,所以给她加件衣服。” 李瑛手按腰间佩剑,大喝一声:“你小子少跟我鬼扯,你以为寡人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今天放你一马,倘若再敢动歪心思,我保证给你弄一口棺材,跟十八郎摆的整整齐齐!” “小弟不敢!” 李环吓得骇然变色,急忙跪在地上磕头,“小弟不敢,二哥饶命!” 杨玉环从睡梦中睁开眼睛,看到李环跪在自己的身边,太子站在门前怒斥,马上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顿时鼻子一酸,哭出声来。 “多谢太子殿下关照,二十二郎这几天总是想欺负妾身。” 李环面如土色,诡辩道:“我没有,十八嫂莫要冤枉我,我只是怕你伤心,逗你开心而已,你可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呐!” 李瑛冷哼一声:“李琦去哪了?舍下你们孤男寡女在灵堂里,成何体统?” 李环急忙朝后院一指:“二十一郎睡觉去了。” “你们兄弟两个能睡觉,却不让寿王妃睡觉,是何道理?” 李瑛大步上前,把杨玉环从椅子上搀扶了起来:“从今晚开始,你每天亥时回屋睡觉,清晨卯时回来守灵。晚上就让李环与李琦守灵,这话是我这个兄长决定的,谁不服就去问父皇!” 亥时是晚上九点,卯时是早晨五点,倘若每晚能睡上八个小时,足可解除疲乏。 杨玉环闻言心中一阵感激,对着李瑛行了一个万福礼:“妾身多谢殿下关照,哎呦……” 也不知道她是故意的,还是疲倦之下体力透支,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前倾倒了过去。 李瑛犹豫了片刻,还是伸手搀扶住了杨玉环:“寿王妃,你没事?是否需要找御医来为你诊断?” “不必了。” 杨玉环扶着额头,一副柔弱之态,“妾身这是身体疲倦,心力交瘁所至,休息一晚便好了。” 李瑛微微颔首:“寡人送你回房休息。” “多谢殿下!” 杨玉环手抚额头,柔弱无骨的被李瑛搀扶着从后门出了灵堂。 望着李瑛搀扶着杨玉环逐渐走远,李环气得拍着李琩的棺材板破口大骂。 “十八郎,你起来看看,你老婆简直是人尽可夫啊!跟父皇传的满城风雨,现在又跟二郎不清不楚,为何要跟我李环装的冰清玉洁?欺负我年轻是?” 第194章 帮基哥弥补漏洞 李瑛对着头顶的太阳发誓,自己绝对没有对杨玉环起一丝色心。 “呃……现在是晚上啊?那没事了!” 李瑛保证,自己绝对是为了谋取帝位才讨好杨玉环。 多跟这个女人打打感情牌,只要她将来能在李三郎面前帮自己说几句好话,那绝对能够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怎样才能打动女人呢? 那就是在她最脆弱、最需要的时候站出来,还要表现出君子之风,绝不能让她认为自己和李环那个小色狼是一样的品种…… 那个家伙不用做亲子鉴定,就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绝对是李隆基的亲生儿子。 不过十三岁的年龄,就把贴身的宫女给办了,今年才十四岁就当了爹,能是个好鸟才怪! 至于和杨玉环举止亲昵会引起流言蜚语,那无所谓,反正已经获得了李隆基的批准。 至于将来替他背黑锅,那纯属上坟烧报纸——糊弄鬼! 万一哪天自己玩脱了,李隆基想要弄死自己,自己也可以效仿武灵筠,拿这些丑事来威胁李隆基。 两人很快走到杨玉环的卧室门口,杨玉环扶着额头道:“这就是妾身的卧室,殿下还进来坐坐否?” “免了。” 李瑛拱手告辞,“日后倘若还有人欺负你,你告诉寡人,孤保证会让他们在你面前毕恭毕敬。” 望着李瑛远去的背影,杨玉环心中五味杂陈,既有感激也有崇拜。 “真是个难得的翩翩君子,刚才搀扶着我的腰肢,手掌竟然一点都不乱动。难道我杨玉环的美貌真的入不了他的法眼吗?” 李瑛离开后院,来到高力士下榻的房间,继续闲聊。 “孤男寡女共处灵堂不成体统,寡人已经命寿王妃回房休息,留下二十二郎一个人守灵。” 李瑛在床榻上与高力士盘膝对坐,肃声说道。 高力士连连赞同:“殿下是兄长,我是奴婢,此事由殿下出面决定最为妥当。” 李瑛又道:“派几个宫女去寿王妃门前伺候着,免得引起流言蜚语。” 高力士立即照办,吩咐义子张宝善挑选几个婢子过去伺候寿王妃。 高力士端起酒壶,亲自给李瑛斟满:“这酒可以滋润五脏六腑,适量饮酒可以缓解病情。” “能够与二哥共饮,孤当舍命陪君子。”李瑛仰头一饮而尽,“咳咳……咳咳……” “殿下慢点、慢点。” 高力士急忙帮着李瑛夹菜,“虽说喝酒有益身心,但也不能这样喝,必须浅酌慢品才行。” “呵呵……我听二哥的。” 李瑛放下筷子,虚心接受。 就在这时,守卫丹凤门的禁军前来向高力士禀报杨洄又连夜进宫的消息。 “知道了。” 高力士挥挥手,吩咐禁军退下。 李瑛放下筷子,冷笑道:“这厮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只是父皇现在为了滋生武灵筠的野心,暂时不会杀他,只能先让他猖狂几天了。” 高力士转动着手里的酒杯,忧心忡忡的说道: “圣人的谋划若是能够成功,固然能够一举荡平武氏;可随着杨洄晋升为京兆少尹、武忠成为千牛卫大将军,不少官员依附了过去,也需要提防弄假成真,万一被武氏政变得逞,那可就悔之晚矣……” 李瑛心道,我巴不得武灵筠弄死李三郎,到时候我这个天策大将举天下兵马讨贼,一箭双雕,简直完美! 怕就怕武灵筠拥有超强的政治手腕,倘若她不弄死李隆基,而是逼着他禅位,再由李琦登基称帝,颁布诏书免去自己的“天策上将”职位,那局势就会变得棘手起来。 “孤认为李林甫和武灵筠有共同利益,必须加以遏制。” 李瑛从盘子里抓起一把蚕豆,丢进嘴里,边吃边说道。 高力士捋了下浓密的眉毛,问道:“李林甫身为右相,真的会倒向武灵筠吗?” 李瑛继续道:“李林甫之所以能够登上如此高位,一半的功劳来自于武灵筠的举荐,在他内心肯定支持武灵筠做皇后,支持二十一郎做太子。” “李林甫确实是武氏推上来的。” 高力士多次见到武灵筠在李隆基面前夸赞李林甫,怂恿着李隆基给他加官进爵,对李瑛的这个观点无力反驳。 李瑛继续分析:“当朝宰相支持皇后,这是很危险的一件事情。另外还有牛仙客这个左相,他就是李林甫的一个应声虫,李林甫说向东他绝不敢说往西,李林甫让他打狗他也不敢骂鸡。 两个宰相全部支持武氏,父皇再蓄意给武氏放权,册封李琦为太子,固然能够滋生武氏的野心,但也要做好应对准备,万一被她们政变成功……哈哈,咱们可就满盘皆输了!” 高力士的面色更加凝重起来,从床榻上站起身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李林甫这家伙善于钻营,深得圣人欢心,如果贸然对圣人说他支持武灵筠,将他罢相,可能性不大。不知太子殿下可有良策帮圣人把这个计划的漏洞补上?” 李隆基这个计划难就难在是个阴谋诡计,他自己在里面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所以不能拿出来和朝廷的文武大臣们商量,只能和高力士这个家奴商量。 参与者太少,没人查漏补缺,提出补充,难免就有疏忽之处。 而李瑛要做的就是帮李隆基把这个缺点补上,保证计划的顺利实施,让李隆基和武灵筠斗个两败俱伤。 “二哥可以向圣人提议增加宰相的数量,用以遏制李林甫、牛仙客,我个人举荐御史大夫李适之,以及被贬到荆州的张九龄,或者是贬到青州的萧嵩。这三人之中随便提拔一个为相,都可以帮助父皇控制朝堂的局势。” 李瑛端起酒壶,缓缓给高力士斟满了酒盅。 高力士高兴不已,竖起了大拇指:“殿下真是大才,稍后陪伴圣人早朝,我便把你的意思转达给圣人。” “哎……” 李瑛举手打断高力士,“不要说是寡人的意思,就说是二哥你自己的意思,这样父皇肯定会一口答应。” “哈哈……知父莫若子,还是太子殿下更加了解圣人啊!” 高力士大笑着再次竖起了大拇指,又接着摇头:“可惜殿下身患重疾,否则我大唐拥有这样一位睿智的皇帝,何愁不能继承圣人的志向,中兴大唐?” “呵呵……人的寿命都是天数,强求不得!” 李瑛笑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两人又闲聊了半个时辰,李瑛起身告辞,而高力士也决定连夜返回大明宫伺候李隆基早朝,找个机会劝李隆基再增加一位宰相。 李瑛回到太子府立刻提笔写了一封书信,然后派吉小庆拿着自己的令牌连夜赶往开元诗馆,让李白找个借口在早朝之前交到李适之手里。 书信中告诉李适之,李隆基很可能会任命一位新宰相,目标是李适之、萧嵩、张九龄三选一,让他串通一下太子党的其他成员,全力争取这个宰相之位。 当然,就算最终结果是张九龄或者萧嵩重登相位,对于李瑛来说也是个不错的结果,最起码可以遏制李林甫宰相党的发展壮大。 第195章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高力士回到兴庆宫的时候正值子时末,距离早朝还有两个时辰,他便在南熏殿外面的配殿眯了一觉,吩咐小太监到了寅时末就把自己喊醒。 连续数日,杨玉瑶都会在夜间悄悄进入兴庆宫陪伴圣驾,让李隆基又找到了久违的快乐,心情大好。 杨玉瑶不敢在宫里过夜,每天都会在寅时末悄悄离开。 为了保证她的安全,李隆基特意叮嘱黎敬仁准备一辆马车,并派出几名太监随行保护,直到把杨玉瑶送回家中为止。 今天早晨,杨玉瑶依旧在寅时末离开,李隆基则在宫女们的服侍下梳头更衣,准备参加早朝。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 心情大好的李隆基甚至哼起了戏曲,正是李瑛所创作的《牡丹亭》里面的戏词。 他不愧是被后世称赞为梨园祖师爷的男人,哼唱起来有模有样,颇有水准。 “呵呵……奴婢在寿王府主持葬礼的这几天,圣人的戏曲水准又提升了许多啊!” 就在李隆基唱兴正浓的时候,匆忙梳洗完毕的高力士赶了过来,人还没进门就恭维了起来。 李隆基吩咐黎敬仁道:“黎知事,你伺候了一夜,回去休息,让高将军陪着朕去参加早朝。” “奴婢遵旨!” 黎敬仁做梦都想陪着李隆基参加早朝,成为在龙椅旁边伺候着的那个太监。 但他也知道,只要高力士身体健康,就没人能替代他! 不只是自己替代不了,就算尹凤祥和林招隐,同样也取代不了。 高力士接过宫女手里的木梳,挥手示意宫女退下:“你们都退下,咱家来帮圣人梳头。” “唯!” 几个宫女毕恭毕敬的退出了南熏殿。 高力士一边帮李隆基梳头,一边说道:“大家,杨洄昨夜又进了大明宫。” 李隆基冷哼:“朕就知道这小子前脚进了长安城,后脚就会踏入大明宫。朕为了让武灵筠钻进圈套,只能让他先嚣张几天。” “奴婢还听说了一个传闻。” “说来听听。” “听说李林甫和牛仙客打算一致把杨洄推上京兆尹的位置,取代萧炅。” 李隆基闻言勃然变色:“杨洄不过才二十五岁的年纪,如今官拜正四品的京兆少尹,已经是破天荒的事情!李林甫和牛仙客居然还想把他推上京兆尹的位置?他们这两个宰相想要做什么?” “圣人,人心隔肚皮啊!” 高力士一边帮李隆基梳头,一边忧心忡忡的说道,“如果奴婢没记错的话,李林甫之所以能够一步步走到宰相的高位,皇后娘娘当初可没少帮他说好话。” 李隆基挑眉:“力士你的意思说李林甫会跟武氏勾结?” 高力士没有正面回答,旁敲侧击的道:“奴婢没有真凭实据,不敢乱说。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李林甫真的倒向了武皇后,恐怕局面就有点棘手了啊!” “不可能!” 李隆基断然否决了高力士的看法:“李林甫是个聪明人,他怎会分不清孰轻孰重?在皇后和皇帝之间,他如果选择皇后,岂不是个天下第一大蠢材?他绝对不会这么傻!” 高力士继续耐心劝谏:“奴婢并不是想让圣人罢免李林甫的宰相,只是想让圣人再提拔一位宰相,对李林甫和牛仙客加以制衡,圣人才能安稳的掌控局势。” “牛仙客不是经常和李林甫唱反调吗?” 李隆基不太相信李林甫和牛仙客是同党,“你这话听谁说的?大概率是有人中伤他们?” 高力士道:“如果奴婢没有记错的话,牛仙客只是在小事上和李林甫有分歧,大事上几乎不出声,这多半是李、牛二人的策略。市井坊间都说牛仙客是李林甫的应声虫,陛下若是不信,可以找几个大臣分别询问。” 李隆基蹙起了眉头:“传朕旨意,推迟半个时辰早朝,分别让京兆尹萧炅、大理卿李道邃、金吾卫大将军陈玄礼来见朕。” 高力士知道李隆基这是要从别人嘴里印证自己说的事情,当下加快帮李隆基梳头的速度。 “奴婢遵旨!” 在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内,已经陆续赶到兴庆殿等候早朝的萧炅、李道邃、陈玄礼三人先后被招入了南熏殿,接受皇帝的询问。 兴庆殿里的文武大臣们俱都暗自揣测,不知道圣人又要搞什么大动作,有什么事情不能在朝堂上说? 已经收到李瑛书信的李适之心中却是七上八下,暗自腹诽:“看来太子所言果然是真,圣人要再册封一位宰相,只是我大概率竞争不过张九龄与萧嵩。” 但在进宫的时候,李适之把这个消息悄悄告诉了贺知章,让贺知章帮自己拿主意,是否应该竞争这个宰相? 贺知章当即告诉李适之,既然太子提前告诉你,那就是支持你做宰相,必须想尽办法拿下这个足以让太子党如虎添翼的职位。 于是贺知章又悄悄告诉了韦陟和刘君雅,韦陟又告诉了郭虚己。 李适之又告诉了王维,由王维约了宋钧和薛绦,再加上一帮侍御史暗中达成一致,决心把李适之推上宰相之位。 李隆基在分别询问完了萧炅、李道邃、陈玄礼三个人之后,获得了三个不同的答案。 萧炅说没有关注过李、牛之间的关系,对于坊间传闻不知是真是假。 李道邃说李林甫和牛仙客一点都不对付,私下里经常拆台,说牛仙客是李林甫的应声虫纯属污蔑。 陈玄礼却说李林甫与牛仙客确实像是唱双簧戏,小事争执,大事一致,而且牛仙客处处以李林甫为尊,私下里从不忤逆,说他是李林甫的跟屁虫都不为过。 等三人走后,李隆基又犯了难,询问高力士道:“力士啊,一个人一个说法,朕该相信谁?” 高力士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既然陈玄礼听说过这个传言,那就证明有这个可能性存在。老奴以为陛下应当迅速册立一位新宰相,以达到制衡李林甫、牛仙客的目的。” “那力士以为何人可以胜任宰相?” 李隆基权衡再三,决定采纳高力士的建议,再增加一位宰相,以求达到制衡李、牛的目的。 “老奴以为御史大夫李适之可以担此重任。” 高力士按照李瑛的建议把李适之举荐了出来。 李隆基捻着胡须沉吟:“可还有其他人选?” “外放到青州的萧嵩也可以重新拜相,或者把信安郡王李祎从北庭召回来担任宰相。这三人之中,萧嵩是四朝元老,对大唐忠心耿耿;信安郡王与李适之都是皇室,也不会帮着武氏对抗圣人,无论是谁都能担当宰相重任!” 高力士捧着拂尘举荐了三个人选,但却没有完全遵照李瑛的吩咐,而是把张九龄换成了德高望重的信安郡王李祎。 第196章 帝王心术 高力士的一生当得上“忠臣”二字,但相比于效忠大唐,他更加倾向于效忠李隆基。 倘若有朝一日换了皇帝,朝廷的那些大臣们依旧可以官居显赫,最多就是换个部门。 而对于高力士来说,倘若换了皇帝,那他的宦官生涯也就结束了,要么留在宫里了却残生,要么回家颐养天年,这都算是善终的下场。 万一新主子看他们这些老宦官不顺眼,直接三尺白绫赐死,或者送去皇陵给先帝陪葬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高力士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会把李隆基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在高力士看来,李瑛举荐的张九龄过于正直,他肯定看不惯李隆基跟儿媳扒灰的行为,保不准就趁乱扶持李瑛登上了皇位,这是高力士不愿看到的。 故此,经过一夜的权衡之后,高力士最终没有举荐张九龄,而是举荐了德高望重的信安郡王李祎。 李隆基抚须思忖,良久后说道:“信安郡王年岁有些大了,再加上本身就是一品的太子太师,军功显赫,不宜再担任宰相。 萧嵩是反武派领袖,如果他重新拜相,定然会极力压制武氏党羽,反而不利于让武灵筠谋反。 相比之下,还是李适之更适合担任宰相,他既是皇室出身,年龄也正值盛年,能力和人品也都不错,就是稍微贪酒一些。 就李适之,待会儿朕到兴庆殿问问,如果没人反对,就拜李适之为相!” “圣人英明,李适之足可胜任宰相之职!” 高力士对于李适之同样持支持态度,抛开能力不说,此人比张九龄圆滑,懂得审时度势,而不是非黑即白,皇帝稍有不对就唱反调,高力士不想让李隆基再遇上这样的宰相。 很快,李隆基就在高力士陪伴下来到兴庆宫,文武百官站立两旁,齐刷刷的抱着笏板施礼参拜。 “吾皇万岁万万岁!” 李隆基正襟端坐,威严的双眸扫了一下脚下的文武百官,最后落在了杨洄的身上。 “杨洄?” 重新换上了深绯色官袍的杨洄急忙出列,捧着笏板道:“臣在。” “几时回来的?” “臣昨夜戌时进的城。” “可曾去拜见皇后了?” 杨洄也不敢隐瞒,毕竟自己这么大的活人进宫也瞒不住,弓着腰道: “寿王新丧,皇后悲痛万分,臣身为女婿自当入宫探望。不过,臣可不是擅自入宫,而是请了皇后的懿旨,方才斗胆进入大明宫。” “你对寿王之死有何看法?”李隆基抚须追问。 杨洄道:“寿王暴病身亡,令人心痛。圣人能够追谥他为太子,足见恩宠,当可瞑目。” 李隆基的目光又落在李林甫的身上:“朕打算给盛王李琦增加五百户食邑,不知道右相怎么看?” 李林甫捧着笏板道:“臣以为陛下刚刚追谥寿王为太子,再接着给盛王增加食邑,圣眷过隆,难免会引起其他皇子不满,不如明年再议。” 在李林甫的心里,想的是把李琦推上太子之位,所以这些小恩小惠不要也罢! 李隆基又把目光转向牛仙客:“左相以为如何?” 牛仙客不知道李隆基是在故意试探自己,当即习惯性的和李林甫唱起了反调。 “臣以为盛王如今已是大唐嫡子,地位当在其他亲王之上,理当增加食邑。” “呵呵……还真被高力士说对了,这俩人果然在这种小事上唱起了反调!” 李隆基心中冷哼一声,意味深长的扫了旁边的高力士一眼,心中暗道: “就算是宰相,那也是外人,还是高力士这样的家奴才是自己人!以后朕要更加信任宦官,让以后的皇帝也多多重用宦官,如此大唐才能长治久安!” “既然两位宰相意见相左,这件事以后再议。” 李隆基直接跳过了这道开胃菜,抛出今天的大餐。 “随着周边战事迭起,各地的奏折如同雪片一样飞进长安,仅靠李卿和牛卿主持内阁,明显力不从心。故此,朕决定再增设一名宰相,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李林甫闻言大惊失色,急忙捧着笏板再次站了出来:“为了大唐,臣愿肝脑涂地,岂敢言累?臣以为宰相有两人即可,不宜再另外增设。” 牛仙客也慌了神,同样捧着笏板站了出来:“右相所言极是,为了陛下与黎民,老臣绝不言累!如今朝廷经费紧张,再增加一个宰相,就要多支出一笔俸禄,加重国库负担,臣以为不必多此一举。” 李隆基心中暗自冷哼一声:“高力士说的果然没错,在大事上,牛仙客又跟李林甫保持起了一致,果然是在唱双簧戏。” 李隆基心中本来还对设立三个宰相有些犹豫,想要听听满朝文武的意见,此刻在试探完了李林甫和牛仙客的反应之后,决定换相。 对,就是换相,把牛仙客换掉,而不是增加宰相。 “牛卿啊?” 李隆基目光落在牛仙客的身上:“半月前,信安郡王之子李峘上书,说北庭苦寒,皇叔年迈,自从上月感染风寒之后一直未能痊愈,请求让皇叔返回长安休养。” “嗯……” 牛仙客双眸转动,飞快的揣测李隆基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是想让自己举荐一个接替李祎担任北庭都护的人选吗? “如果臣没有记错的话,过完这个冬天,信安郡王就满七十了?确实该回来颐养天年了,臣举荐调张守珪前往北庭担任节度使。”牛仙客弓着腰撅着腚说道。 经过半年的时间,李瑛的岳父杜希望已经成为了北庭军的二号人物,李林甫自然不想让杜希望登上北庭都护的位子,免得让李瑛如虎添翼。 此刻,他也来不及揣测李隆基的用意,急忙站出来支持牛仙客。 “臣以为左相所言极是,张守珪镇守边关多年,前往北庭接替信安郡王坐镇,再合适不过。” “又保持一致了,看来这是触碰到两人的共同利益了。” 李隆基心中冷哼,表面上却是和颜悦色:“幽州北面的契丹死灰复燃,张守珪驻守范阳,不能离开。朕心中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朕说出来,两位爱卿帮朕参谋参谋如何?” 牛仙客笑呵呵的捧着笏板:“不知道圣人心中的人选是谁?” 李林甫心中打定主意,只要不是杜希望,自己就不反对,当下双手握着笏板道:“臣洗耳恭听!” 第197章 你不体面就帮你体面 李隆基笑吟吟的盯着牛仙客,说道:“此人近在眼前。” “啊?” 牛仙客闻言大惊失色,近在眼前的只有自己和李林甫,难不成陛下说的是自己? 可自己的职位现在是兵部尚书兼门下省侍中,要是调往北庭担任节度使,那岂不是被罢相了? 卧槽,我犯什么错了,怎么无缘无故的就把我给罢相了,还有没有地方说理啊? 牛仙客几乎要哭了,顿时满脸沮丧的道:“圣人说的不会是老臣?” 李隆基笑吟吟的道:“朕说的就是爱卿,你先后担任过河西节度使、朔方节度使,拥有丰富的用兵经验。如今北庭军与西突厥激战正酣,有你接替皇叔坐镇,朕才能放心!” 牛仙客急的口干舌燥,嗫嚅道:“可是老臣年岁已高,怕是适应不了北庭的严寒。” 李隆基脸上的笑容逐渐散去,加重嗓门道:“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牛卿今年不过才六十二岁?而信安郡王马上就要七十了,难道他能适应北庭的严寒,你就不能适应,莫非想让朕御驾亲征啊?” “臣不敢!” 牛仙客也听出了李隆基话语中的不善,这是铁了心要将自己罢相啊,如果自己再不选择体面的离开长安,怕是这位皇帝陛下会帮自己体面。 “承蒙圣人信任,臣愿意前往北庭坐镇,击破西突厥!” “对咯,这样才像我们大唐的宰相嘛!” 李隆基捋着胡须,目光又扫向李林甫,“右相以为由牛卿出任北庭都护之职如何?” 就在李隆基和牛仙客对话之际,李林甫已经找到了症结所在。 怪不得圣人今天奇奇怪怪的左问一句自己,右问一句牛仙客,感情这是在试探自己和牛仙客的反应。 这样看来,早朝之前他把萧炅、李道邃、陈玄礼召到南熏殿多半是在打探自己和牛仙客的关系,而自己还被蒙在鼓里浑然不觉。 事已至此,那只能是死道友不死贫道了!“ “臣以为牛尚书从军多年,经验丰富,又有极高的威望,乃是接替信安郡王的不二人选。请陛下即刻降旨,免去牛仙客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之职,改任北庭都护。” 李林甫弓着腰,双手捧着笏板,语速飞快的说道。 “李林甫……” 牛仙客本来还指望李林甫能率领党羽为自己求情,说不定能让李隆基改变决定。 没想到他竟然恨不得现在就把自己撵出长安,怪不得世人骂他“口蜜腹剑”,果然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我真是谢谢你的赏识。” 牛仙客最终没敢在朝堂上辱骂李林甫,只能选择忍气吞声。 北庭都护再不济也是正三品的边关大将,自己骂了李林甫得罪人不说,万一被扣上抗旨的帽子,怕是只能落个贬为庶民的下场。 李林甫面无表情的说道:“本相为国荐贤,只看才能,不看交情,只求做到人尽其才。牛都护不必谢我,只要在边关多打几个胜仗,就是对圣人最大的回报!” 听了李林甫的话,李隆基这才露出满意的表情。 感觉自己也有可能是误会李林甫了,或许他和牛仙客的关系并不完全像传言中说的那样,方才自己的试探也许只是个巧合。 但不管怎么说,既然把牛仙客罢相的决议已经说了出来,那就不可能再改变! 李隆基正襟端坐,扫了一遭脚下的文武百官,朗声宣布: “朕决定,免去信安郡王李祎的北庭大都护一职,圣谕到时即可返回长安休养。着兵部尚书牛仙客改任北庭都护,尽快启程赶往边关主持军事。” 李祎由于功勋卓着,其担任的北庭大都护是从二品,级别与安西大都护相当。 而牛仙客现在担任的北庭都护没了这个“大”字,相当于降低了半级,北庭也由大都护府降级成了上都护府。 但不管怎么说,北庭都护在品级上与宰相相当,都是正三品。 就算离开长安,牛仙客也算是体面,当即跪地接旨:“臣谨遵圣谕,定然会尽快启程赶往北庭,绝不会辜负圣人的重托!” 面对这突然的变故,站在前面的紫袍大佬们顿时精神抖擞,纷纷感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按照李隆基的习惯,通常都会任命两到三位宰相搭档,绝不会让一个人独揽大权。 从最早的张说、姚崇搭档,再到姚崇、宋璟搭档,再到张九龄与裴耀卿搭档,再到李林甫与牛仙客搭档…… 由此可见,今天的大唐将会诞生一位新的宰相。 牛仙客被罢相,剩下的五位尚书以及御史大夫李适之全都有拜相的资格。 这不能不让礼部尚书王琚、刑部尚书陈希烈、工部尚书韩休、户部尚书裴宽、吏部尚书韩朝宗等人充满了期待,甚至就是从宰相之位上被罢免的裴耀卿也有希望官复原职。 而提前获得了太子消息的李适之却淡定从容,感觉宰相之位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唯一让他不解的是,太子在书信中说圣人计划任命一位新宰相,没想到竟然直接把牛仙客罢免了。 不过在许多人看来,牛仙客这个毫无主见,只会做李林甫应声虫的武夫早就该罢免了,他何德何能身居宰相的高位? 李隆基的目光再次落在李林甫的身上:“右相以为何人可以拜相,协助你处理朝政,决断国事?” 李林甫再次出列,捧着笏板道:“臣以为刑部尚书陈希烈恪尽职守,品德高尚,能力超群,足可胜任左相之位。” 李林甫话音刚落,他的党羽纷纷站了出来,在卫尉卿韦光乘、户部侍郎张春喜、刑部侍郎安顺全、大理少卿杨夀、太常少卿薛岩松等人的带领下纷纷捧着笏板出列。 “臣等附议。” 武灵筠的党羽被这突然的变故弄得有些措不及防,没想到皇帝竟然毫无征兆的将牛仙客罢相,一时间不知道该支持谁做宰相,在没有获得指示的情况下无人敢站出来表态。 李隆基并未急着否决,而是一脸玩味的望向垂头丧气的牛仙客,笑吟吟的道:“牛卿做了两年的宰相,你觉得谁可以接替你的职位?” 牛仙客心里正恼怒李林甫落井下石,当即表态:“臣以为陈希烈性格懦弱、遇事不决,不足以担任宰相之职。倒是御史大夫李适之为人豁达,聪敏睿智,恪尽职守,廉洁奉公,足可接任宰相之职位。” 听了牛仙客的话,李林甫气得脸色涨红,恨不得大骂牛仙客一句。 “你可真是个棒槌,你没看出来圣人怀疑咱们了?我如果反对你去北庭,咱俩就要被一锅端!陈希烈是我们自己人,把他推上来,这朝廷还是我们说了算!你个有勇无谋的武夫,真是愚蠢啊!” 第198章 入土为安 牛仙客说完后,李隆基笑眯眯的捋着胡须,装模作样的询问群臣的意见。 “诸位爱卿以为李适之可否担任宰相之职?” 李隆基话音刚落,兵部侍郎郭虚己、秘书监贺知章、少府卿刘君雅、京兆少尹韦坚、署理工部侍郎宋钧、户部郎中薛绦、中书舍人王维,以及御史台的七八个御史纷纷站出来表示支持。 “臣等以为李亚台德高望重,足可胜任宰相之职!” 李隆基颔首道:“既然如此,那就加李适之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日常处理门下省事务,并依旧担任御史大夫一职,直到有合适人选接替为止。” 李适之喜出望外,立即捧着笏板出列,跪地谢恩:“多谢圣上器重之恩,臣定当庶竭驽钝,肝脑涂地!” 新宰相花落李适之头上,满朝文武有人欢喜有人忧,但却一致认为最起码不会再出现李林甫一言九鼎的局面,而其他尚书则希冀着哪天圣人再增加一位新宰相。 接下来,李隆基又询问了李琩的丧事进展。 礼部尚书王琚抱着笏板出列道:“早朝结束之后,礼部会在寿王府举行追谥太子仪式,明天就可以入土为安。” 李隆基也想着尽快结束李琩的丧事,让这件事尽早平息下来,也好着手收拾武灵筠一党。 在此之前,自己已经叮嘱礼部和光禄寺一切从简,这些狗官们还磨磨蹭蹭的举行了七八天,莫非这些人是想回家抱孙子了? “加速办理,一切从简!” 李隆基不耐烦的起身,转身离开了龙椅,“今天的朝议到此作罢!” 高力士扯着嗓子吆喝一声:“散朝!” 早朝散去,满朝文武纷纷向新任宰相李适之祝贺,而被调任北庭都护的牛仙客则品尝到了人走茶凉的味道,一个人垂头丧气的走出了兴庆殿。 “嘿嘿……从明天开始,老夫再也不用早起晚睡的来参加早朝了,北庭我说了算,想睡到何时便睡到何时。” 牛仙客站在兴庆殿的台阶下,眺望巍峨的宫殿,强颜欢笑。 就在他满脸沧桑的准备离开之时,身后响起一道声音。 “牛都护慢走。” 牛仙客转身看去,招呼自己的人正是驸马杨洄。 “呵呵……杨少尹唤老夫何事?你不是应该去庆贺李适之拜相么。” 恨屋及乌,对于李隆基的这个女婿,牛仙客并没给好脸色。 杨洄并不生气,笑吟吟的道:“我杨洄岂是敷衍趋势之徒,正好今天闲来无事,我便为牛都护设宴饯行。” “难得杨少尹有心,老夫在这里多谢了!” 牛仙客当了两年的宰相,也没几个挚交好友,反而因为附炎李林甫得罪了不少人。 此刻看到他被罢相,就连为数不多的几个酒肉朋友也都划清界限,竟然无一人相送,倍感郁闷的牛仙客只好跟着杨洄一起出了兴庆宫。 在杨洄的带领下,牛仙客跟着来到位于胜业坊的一家酒肆。 落座之后,杨洄开门见山的道:“牛都护今天之所以被贬,只因为你没有同党。而李林甫只是在利用你,并没有把你当做盟友,所以关键时刻没人替你说话。” 牛仙客叹息道:“我自担任宰相两年以来,处处以李林甫马首是瞻,没想到他竟然把我当做弃子,老夫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酒菜很快端来,杨洄亲自给牛仙客斟满酒杯,游说道:“皇后如今势大,牛都护何不加入我们皇后党?” “若是皇后娘娘能把老夫从北庭捞回来,我愿为她效犬马之劳!” 牛仙客不再犹豫,直截了当的提出了要求。 “这有何难?” 杨洄一口答应下来,“不过呢,牛都护需要先为皇后娘娘办一件事?” “何事?” 牛仙客端起酒盅,一饮而尽。 杨洄压低声音道:“帮助我们打压杜希望,也就是李瑛的岳父。” 牛仙客露出为难之色:“杨少尹都说了,这杜希望是太子的岳父,我打压他不是自寻死路?” 杨洄端起酒壶再次给牛仙客斟满,并陪着喝了一盅:“牛都护放心,用不了三个月,李瑛就不是太子了。” 牛仙客半信半疑:“此话当真?” 杨洄信誓旦旦的说道“我岳母现在成了正宫皇后,盛王李琦就是嫡子,而李瑛则变成了庶子。有皇后党和宰相党联手,扳倒李瑛不在话下。但在李瑛倒台之前,牛都护必须先帮我岳母压制住杜希望,尽量削弱李瑛的党羽。” 牛仙客再次端起酒盅喝了个精光:“只要皇后娘娘能把我调回长安,就算不做宰相,只做个六部尚书,我也能让杜希望身败名裂!” 杨洄大喜:“一言为定,只要能踩死杜希望,我保证最少让牛都护重新担任兵部尚书之职。” 谈妥了条件,杨洄起身道:“今天要为寿王举行追谥太子仪式,我得去一趟寿王府。我找了几个同僚过来陪牛都护饮酒,本官就暂且失陪了。” 杨洄离开之后,果然来了几个皇后党的成员为牛仙客饯行,这里面有羽林卫大将军邓文宪、户部左侍郎尹籍、万年县县令卢有邻等人。 推杯换盏之间,牛仙客总算找回了一丝信心,感受到了组织的温暖,再三拍着胸脯对邓文宪发誓。 “请邓将军转告皇后娘娘,就说我牛仙客日后定然以他马首是瞻!” 邓文宪抚须大笑:“哈哈……我们皇后党能得到牛兄的加入,可谓如虎添翼啊!” 寿王府内。 由礼部和光禄寺共同主持的寿王追谥太子仪式正式开始。 皇后武灵筠亲自驾临,包括太子李瑛在内的十几位亲王也全部来到现场。 此外,新任宰相李适之、户部尚书裴宽、太常卿赵廷佑、鸿胪卿裴巨卿等数十位大臣代表朝廷来到现场,一起参加追谥仪式。 礼部尚书王琚也看出来李隆基有些不耐烦了,于是不再听从光禄卿裴敦复的劝谏,简化了追谥流程,仅用了一个时辰就结束了。 “王尚书,追谥太子仪式如此简单,你莫非是瞧不起本宫?” 武灵筠对此非常不满意,把王琚训斥了一顿,拉着脸离开了寿王府。 “微臣岂敢、岂敢啊,实在是圣人催得急!” 王琚一直追到马车前解释,只是武灵筠根本不听,也只能摇头叹息差事难干。 李瑛则笑容满面的向李适之祝贺:“祝贺李亚台荣升宰相,我们大唐又多了一位干吏,此乃百姓之幸,社稷之幸!” “哈哈……太子过奖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李适之也不敢和李瑛表现的太亲密,只是简单的寒暄了几句,便弦外有音的说道:“臣有些日子没去戏苑看戏了,打算后天去戏苑包个场,还望殿下提前给我留出戏厅来。” 李瑛会意,连声答应:“一定、一定。” 追谥仪式结束,众人各自散去。 是夜,关中大地狂风呼啸,天降大雪。 天亮之后,长安城一片银装素裹,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飘摇的招魂幡在前面引路,童子们抛洒纸钱,乐匠们吹着凄凉的唢呐。 一支数百人的送葬队伍簇拥着李琩的棺椁自长安城南面的明德门出城,一直向南走了三十里,把李琩下葬在了终南山脚下。 很快,送葬的队伍返回了长安城,只剩下一座孤零零的坟茔在纷飞的大雪中静静矗立,无声无息。 第199章 秘密会议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年底。 在这两个月内,长安城内看似平静,实则潜流暗涌。 在李隆基的刻意放纵之下,皇后党持续壮大,除了光禄卿裴敦复、鸿胪卿裴巨卿、国子祭酒徐峤等原先的骨干之外,就连礼部尚书王琚、太常卿赵廷佑等人都倒向了武皇后。 李隆基觉得这还不够,又把贬到岭南的裴元礼调回长安担任兵部郎中,为的就是尽快促使武氏党羽造反。 你武灵筠的党羽现在既有羽林卫大将军、又有千牛卫大将军,还有长安少尹、还有兵部的官员,甚至还有尚书、九卿这样的高官,此刻不造反更待何时? 这两个月以来,李瑛深居简出,在家里相妻教子,甚至就连戏苑也很少去了。 既然已经获得李隆基“开府仪同三司”的许诺,李瑛只需要等着自己的太子被罢免后直接开府招贤纳士就行了,完全不用再偷偷摸摸的借着戏苑联络官员。 在这段时间内,李瑛给张九龄写了好几封书信,对于他在担任宰相期间的政绩高度赞扬,对于他高尚的品格更是赞不绝口。 李瑛在书信中告诉张九龄,在牛仙客被罢相的时候,自己是非常支持圣人重新启用他重新拜相,但圣人最终选择了李适之。 李瑛之所以这么做,就是给张九龄灌输精神食粮,让他知道自己这个储君非常看好他,只要他能熬到自己登基,一定会重新启用他担任宰相。 免得张九龄因为官场失意情绪低落,从而影响了身体健康。 根据李瑛的记忆,张九龄的寿命应该不算太长了,大概还有个三四年的寿命。 要知道,张九龄今年不过才五十八岁,比李隆基仅仅大了五六岁而已。 但历史上的张九龄刚到花甲之年就因病辞世,很可能与他官场失意,长期心情郁闷有关,李瑛觉得自己多给他灌输一些精神食粮,或许能让张九龄多活几年。 “唉……孤之所以这么做,实在是当世没几个宰相之才啊!” 李瑛把给张九龄写的新年贺信晾干笔墨,亲手装进了信封之中,派人送到驿站再转送到荆州江陵。 经过了两个月的沉淀,李瑛发现大唐王朝在天宝年间有一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不缺帅才和将才,但是缺少相才。 安史之乱时期,大唐王朝涌现了郭子仪、李光弼等盖世良将,开元期间也有王忠嗣、哥舒翰、高仙芝等身经百战的名将,但在姚崇、宋璟之后却再无良相。 即便是被世人称赞为人品高尚的张九龄也因为性格过于耿直,时常得罪李隆基,也没有太大的政治作为。 以至于到了天宝年间,大唐的丞相只能靠着李林甫一个人扛大旗,后来甚至就连杨国忠这样的卑鄙小人都能窃据宰相之位。 这固然是由李隆基年老昏庸造成的,但大唐王朝的中后期也确实缺少房玄龄、杜如晦这样安邦定国的良相。 所以,李瑛希望能够延长张九龄的寿命,在自己登基之后有一位宰相之才可以帮着梳理朝政,拨乱反正。 这日晌午,高力士的义子张宝善来到太子府,代表皇帝赏赐过年的礼物,并送给李瑛一封密信。 “此乃陛下密诏,请太子殿下过目。”张宝善亲自把书信交到李瑛手中。 “有劳张公公。” 李瑛财大气粗,抬手就赏赐了张宝善一块五两重的金锭,“马上过年了,买几坛好酒喝。” “多谢殿下。” 张宝善喜滋滋的接过金锭,拱手告辞:“奴婢就不叨扰了,我还得继续去给其他诸位皇子送新年礼。” 李瑛微微颔首,吩咐诸葛恭送客。 张宝善前脚离开,李瑛后脚就钻进书房拆开了李隆基的密诏。 书信大致内容如下:武灵筠的党羽这两个月一直在为盛王李琦造势,而且愈演愈烈,估计新年过后他们就会在朝堂上掀起换储浪潮。 因此,李隆基要求李瑛做好被免去太子之位的心理准备,而他也会兑现册封李瑛为唐王、天策大将、开府仪同三司的承诺。 “赶紧的,我等的皮都痒痒了,现在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到边关转一圈!” 李瑛看完书信后并没有按照李隆基的要求烧掉,而是放进一个匣子里收了起来。 万一李隆基不兑现承诺,自己也学武灵筠拿着他的丑事来威胁他,而这书信就是最好的证据。 到摊牌的时候了,李瑛决定秘密召见自己的党羽,把这个重磅消息告诉李适之他们。 顾不上吃午饭,李瑛立即乘车赶往皇家戏苑,并派出心腹秘密赶往李适之的府邸,命他邀请贺知章、韦陟等人来一趟戏苑,共商大计。 后天就是新年,李隆基宣布休沐三天,所以官员们都处在放假的状态。 大概一个时辰之后,左相李适之、秘书监贺知章、少府卿刘君雅、兵部侍郎郭虚己、署理工部侍郎宋钧、长安少尹韦陟、中书舍人王维等太子党的核心骨干陆续抵达皇家戏苑,并心照不宣的进入了扬州厅。 扬州厅门外,伍甲、司乙、陆丙、齐丁率领着四十名侍卫把守,严禁任何闲杂人等靠近。 等所有人到齐之后,李瑛开门见山的宣布:“孤今天之所以召集诸位到这里,乃是为了向你们宣布一件大事。” 李适之抚须道:“殿下请讲,臣等洗耳恭听。” 李瑛清了清嗓子,肃声说道:“过完年之后,孤就不是太子了,盛王李琦将会成为新任储君。” “啊……这、这,殿下听谁说的?” 李适之闻言大惊失色,其他人也俱都乱成一团,议论纷纷。 李瑛正襟端坐,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大将风度:“是圣人告诉我的。” 李适之痛心疾首:“殿下放心,臣已经联络了裴耀卿、韩休等人力保殿下的储君之位,若是圣人一意孤行,臣便辞去这宰相之职。” 贺知章更是义愤填膺:“明眼人都能够看得出来,武皇后正在党同伐异,大肆为盛王成为太子造势。若是圣人不辨忠奸,老臣也要告老还乡,长安我都不待了!” 其他人也纷纷跟着起哄:“太子乃是国之根本,岂能轻易更换?若圣人偏听谗言,我们这官不做也罢!” 李瑛笑道:“诸位莫急,请听我仔细道来。免去孤的太子之位,册立李琦为太子,乃是我与圣人共同商议的结果。” “共同商议的结果?” 众人闻言顿时一头雾水,不知道李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难得圣人会征求你的意见,你应该痛哭流涕的认错,恳请圣人保留你的太子之位,岂能轻易的就同意了? 你自己不拿太子当回事,可你也不能让我们这些支持你的小弟一腔热血付诸东流啊! 在场的官员们俱都是在宦海沉浮多年的老油条,深知在选择储君的问题上一旦站错了队的下场,官职不保都是小事,弄不好全家老小都要给自己陪葬! 第200章 钓鱼执法 看到在座的官员俱都面面相觑,李瑛也知道他们的担忧,当下不再卖关子,清了清嗓子把自己和李隆基的谋划从头到尾的对众人讲了一遍。 “父皇说了,这次免去孤的太子之位只是暂时的,等将来灭了武氏一党,再重新册立孤为太子。” 听完李瑛的话,包括李适之在内的所有官员一个个瞠目结舌,目瞪口呆。 他们想要找一个词来形容李隆基的这个计划,奈何一时间又想不出来。 看着众人欲言又止的模样,李瑛笑道:“你们是不是想找一个词语形容父皇的这个计划?孤给你们总结一下——钓鱼执法,像不像?” “先撒上鱼饵,等着鱼咬钩了,再把鱼竿收起来,这鱼就成了砧上鱼肉,要杀要剐全凭圣人裁决!” 听了李瑛的话,众人又是一阵议论。 “像、像……太形象了,圣人简直就是在钓鱼执法。” “圣人故意给武氏创造机会诱惑她,万一武皇后真的行谋反之举,这事到底算不算谋反?” “武灵筠以抹黑圣人的声誉来要挟君王,不是谋反是什么?” “如果寿王真的是被武灵筠毒杀的,再以此来要挟圣人,那心肠也太歹毒了,简直堪比武曌一般歹毒!” “万一真被武灵筠的计划得逞,那咱们大唐怕是又要重蹈武则天的旧辙咯!” 李瑛拍了拍手掌,示意众人稍安勿躁:“诸位爱卿,今日孤所说之事,你们不得对任何人提起。” 众人纷纷拱手:“臣等有多少胆子,敢泄露这等机密大事。” 李瑛又道:“你们可知道武灵筠要挟圣人的手段因何得手?” 李隆基扒灰杨玉环的事情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在场的官员都是人精,自然都能参透此中的玄机。 李隆基做了不光彩的事情,被武灵筠把黄泥倒进了裤裆里,不是屎也成了屎。 万一武灵筠破罐子破摔,拼死咬定是李隆基为了霸占杨玉环毒死了寿王,李隆基杀子夺妻的恶名算是洗不清了! 见没人说话,李瑛也就不说破,继续道:“在寿王之死这件事上,圣人的确有错,错在行为不检。但武灵筠毒杀亲子,更加歹毒,必须不惜代价将之铲除,所以圣人才与孤定下这个「钓鱼执法」的计策。” 郭虚己插了一句:“可以写进三十六计里面去了。” 李适之捻着胡须道:“武氏固然罪该万死,但就怕圣人铲除武氏之后不肯兑现诺言……” 李瑛很想告诉这帮党羽,自己早就想好了如何对付李隆基这一手。 只要任命自己为“天策大将”的圣谕一下,自己马上就开府治事,招募一批文臣武将,迅速赶往边关夺权,构建一支完全属于自己的军队。 武灵筠的谋反不可能这么快,就算她的胆子再大,也要筹划个一年半载,甚至更长的时间。 在这段时间内,自己完全可以掌控一支乃至多支骁勇善战的边军。 等除掉武氏集团后,如果李隆基食言,那自己就把李隆基做的丑事添油加醋的给他抖出来,让他失掉人心,同时进兵长安,逼迫李隆基禅位。 当然,这只是李瑛的下策,相比于他的中策和上策更加冒险激进。 如果李隆基撕破脸皮,豁出老脸来拒不禅位,同时调集兵马讨伐李瑛,那双方将会发生一场恶战。 李瑛对此并无把握,甚至感觉胜算不到三成。 毕竟历史上谋反的也只有燕王朱棣以叔父的身份讨伐侄子建文帝获得了成功,自己以儿子讨伐老子,卧槽……想想就刺激! 而且,唐军内战,无论谁胜谁负都会对国力造成巨大的破坏,所以这是李瑛“夺帝三策”之中的下策。 除了这个兵行险着的下策之外,李瑛还有另外的中策与上策。 但是中策和上策都有一定的条件限制,并不能完全由李瑛掌控。 在李瑛心中,实行中策的前提条件是李隆基并没有依照诺言册立自己为太子,但也没有免去自己天策大将的权力。 如果这样的话,自己就继续在边关厉兵秣马,等待安史之乱爆发;到时候率领边兵返回长安平叛,再来一个“黄袍加身”,学习李亨取代李隆基的皇帝之位。 如果李隆基依照诺言重新册立李瑛为太子,不管李隆基是否免去李瑛的天策大将之位,李瑛都会伺机发动兵变,逼迫李隆基退位,这就是他的上策。 没办法,李三郎实在太能熬了。 虽然他今年已经五十三岁,但按照正史还能活二十五年。 而且这还是在安史之乱爆发后,李隆基仓皇逃到四川,被李亨夺取帝位,失去了杨贵妃、失去了高力士、被幽禁到兴庆宫多年造成的结果。 李瑛甚至觉得,如果不是爆发了安史之乱,这老色批活到九十多岁都不不成问题。 如果李瑛不设法夺取帝位,很可能到死都是太子,还要一直活在李三郎的阴影之下。 三条夺帝之策,李瑛现在不确定哪条更好一些,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而且现在他也不敢对这些大臣表明心迹,万一有人去找李隆基告密,那自己肯定死在武灵筠的前头。 “你们放心好了,圣人既然主动与我商量,又怎会食言?” 李瑛并没有正面回答李适之的问题,而是很圆滑的奉承了李隆基,又安抚了自己麾下的这帮小弟。 “再说了,武灵筠被废黜,圣人就没了嫡子,不立我李瑛为太子,他又立何人呢?” 众人纷纷颔首:“但愿圣人能够依照诺言,重新册立殿下为太子。” 王维捋着漂亮的胡须道:“以我之见,圣人随着年龄的增长渐有昏聩之势,若是他能直接把帝位禅让给殿下,自己去做个无忧无虑的太上皇就好了。” 王维话音落下,引得郭虚己和韦陟深表赞同。 李瑛对此更是赞成的不能再赞成。 如果李隆基现在就退位,除了偷自己儿媳妇的道德污点之外,他的帝王基业堪称完美,说是历史前五有些夸张,但跻身前十还是大有希望的! 但可惜,李隆基对权力的热爱不在美女之下,想要让他主动禅位,完全就是与虎谋皮。 会议到此也就差不多了,李瑛最后道:“孤今天之所以召诸位来,就是为了提前告知你们这个消息,以免到时候你们反对圣人。” 李适之当先拱手道:“幸亏太子提前告知臣等,否则我们肯定会在金銮殿上死谏。” “等任命孤为天策大将的圣谕一下,孤立刻在长安城开府治事,招贤纳士,然后迅速赶往边关笼络军心。” 李瑛把自己的打算道来,“孤不在长安的时候,国家社稷就委托在诸位身上了。” 众臣纷纷拱手:“太子殿下只管放心,臣等定然庶竭驽钝,全力辅佐圣人铲除武氏一党,肃清朝纲!” 第201章 三千宠爱在一身 “上谕:年关将至,全城暂弛宵禁三日,各坊市勿需闭门,可通宵营业!” 数十名金吾卫传令使敲着锣游走在长安城的大街小巷,宣布最新的宵禁政策。 于是,长安城沸腾了,家家户户张贴春联,大街小巷悬灯结彩,一派热闹景象。 持续了三百六十多个夜晚的皇城灯光黯淡了下来,三省六部九寺五监再也没人值班,各个衙门的大老爷在参加完了南熏殿的国宴之后纷纷回家与亲人团聚。 而李隆基则把所有的嫔妃全部打发走,该去太极宫的去太极宫,该去大明宫的去大明宫,只身一人留在南熏殿里迎接新年的降临。 等到华灯初上,一辆马车驶出寿王府,直奔兴庆宫。 里面载着的正是已经为李琩守寡了两个多月的杨玉环,以及他的三姐杨玉瑶。 在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杨玉环的良田并没有荒芜。 在李琩下葬后的第三天,李隆基就派人把她接进兴庆宫,给她那干涸了有些日子的荒地降了一场甘霖。 从那以后,杨玉环每隔十天半月就会偷偷进一次宫与李隆基幽会,被充沛的雨水滋润的面如桃花,重新变得神采奕奕起来。 今天正值新春佳节,李隆基打算夜御杨氏姐妹,为自己的开元盛世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力士,朕打算明日早朝改元天宝。” 李隆基背负双手伫立在大殿门口眺望落了一地瑞雪的兴庆宫,对明年充满了憧憬。 “物华天宝,仓廪丰盈,这就是朕心目中的大唐盛世!” 高力士躬身称赞:“奴婢相信肃清了武灵筠一党,陛下的盛世将会更上一层楼。开元中兴,天宝延祚,秦皇汉武,皆逊一筹!” 不多时,身穿盛装的杨玉环姐妹来到了南熏殿,人还没进门声音就飘了进来。 “祝圣人新年如意,千秋万世!” “哈哈……玉环跟三娘来了啊?” 李隆基左搂右抱,笑逐颜开,“咱们接着奏乐接着舞,朕奏乐,玉环舞,通宵达旦,畅饮至晨鸡报晓。” “唉,一过年妾身就犯愁。” 杨玉瑶前脚刚迈进大殿,后脚就诉苦。 李隆基揽着她的香肩,笑眯眯的问道:“三娘有何忧愁,说出来让朕给你排忧解难?” 杨玉瑶可怜巴巴:“过完年之后,大姐、二姐、四妹都会来长安走亲戚,到时候孩子一大堆,各个伸着手要压岁钱,你说怎能不让妾身犯愁?” 李隆基抚须大笑:“哈哈……原来三娘是为了这事犯愁?力士啊,一会去内帑给三娘支取三百两黄金,就当是朕给三娘的贺岁礼。” “喏!” 伺候在一旁的高力士恭恭敬敬的答应。 “多谢陛下赏赐。” 杨玉瑶花心怒放,揽着李隆基的脖子亲了一口,“圣人真是太好了,可是,你只给三娘赏赐,也不能冷落了五娘?” 李隆基仰着脖子大笑:“哈哈……三娘娘说的是,玉环你想要什么贺岁礼?” 比起衣着暴露,举止轻佻的杨玉瑶,杨玉环则显得端庄了许多。 她安安静静的跟在李隆基身后,一副视钱财如粪土的表情:“玉环只要圣人的一颗心。” “哈哈……朕的心里只有玉环。”李隆基弯腰在杨玉环的脸蛋上啄了一口,“还有你三姐。” 杨玉瑶赶紧的道:“自从寿王去世之后,玉环在家中常常做梦,总是半夜惊醒。妾身听说圣人有颗夜明珠光滑璀璨,照耀的屋内亮如白昼,可否赏赐给五娘?” “朕的心都可以给玉环,又岂会在乎一颗夜明珠?” 李隆基揽着杨氏姐妹在琳琅满目的酒宴前落座,吩咐高力士道:“再把张守珪献上的那颗夜明珠拿来,赏赐给玉环。” “呃……是!” 高力士的心在隐隐作痛。 据内帑官员估价,这颗夜明珠市值一千二百两黄金左右,折合铜钱一万两千贯。 再加上赏赐给杨玉瑶的三百两黄金,那就是一万五千贯,相当于一个中县全年的赋税收入。 如果拿来买马,可以买到一千五百匹良马,足够支付上万将士一个月的俸禄,足可打造五千副铠甲…… “圣人,你可真是个好皇帝……” 杨玉瑶搂着李隆基的脖子撒娇,招呼杨玉环道,“五娘,快亲一下圣人。” 杨玉环露出娇羞状:“姐姐,别闹了,高将军还在旁边呢!” 杨玉瑶捂嘴娇笑:“哈哈……别拿高公公当人就行。” “……” 高力士顿时无语,只觉得这杨三娘实在过于放浪形骸了。 李隆基朝高力士挥挥手:“力士啊,你在朕身边伺候一年了,再有两个时辰便是新的一年,下去歇着!” “老奴遵旨。” 高力士确实有些累了,心累,感觉自己伺候了将近三十年的皇帝正在距离英明睿智越来越远,可自己也是无能为力…… 看到高力士走了,杨玉瑶更加放肆,直接拿起李隆基的手伸进了自己的衣襟里:“圣人,你摸一下,妾身心里每天想的都是你。” “哈哈……山势巍峨,峰峦雄峻。” 李隆基过了把手瘾,又把手抽了出来,转向杨玉环。 杨玉瑶又道:“圣人啊,听说太府寺抄没的宅邸还有上百套闲置,灰尘都落得一指厚。” 李隆基乐在其中的道:“七八十套宅邸应该有的,大多都是当年查抄韦后、太平党羽之时充公没收的。” 杨玉瑶立刻把李隆基的胳膊揽进自己的怀里,撒娇道:“这么多宅子闲置着岂不可惜?我大姐、二姐他们都住在弘农,来往奔波需要两三天的时间。姐姐们平常想要来探视玉环,多有不便,圣人赐给我们一套宅邸如何?这样姐妹们就可以多陪伴玉环说话了……” 李隆基端起杨玉环递来的酒杯,仰头喝了个精光:“好,明日朕就让太府寺去办。” 一直没有开口的杨玉环终于提出了要求:“圣人,在寿王去世的这段时间里,我堂兄杨国忠没少照顾妾身,他说万年令卢有邻经常欺负他,圣人能不能把卢有邻调走,让我兄长做万年令?” “喝酒,陛下!” 杨玉瑶举起酒杯放在李隆基手里,自己端了一个酒杯,“来,陛下咱们喝个交杯酒。” “好、好、好……” 李隆基几乎要被杨氏姐妹弄晕了,急忙仰头喝光,“酒不醉人人自醉,今夕何夕,天上人间啊!” 杨玉瑶又道:“万年令也不过是个五品官,陛下干脆让我堂兄做宰相算了?” “不、不、不可……” 李隆基还算清醒,急忙摇头,“万年令掌管长安东城,治下五十多万百姓,官拜正五品,已经算是大官了,宰相万万使不得……” 杨玉瑶嗤嗤笑道:“妾身跟陛下开玩笑呢,看把你吓得,宰相再大,还不是圣人一句话就免了?在我们姐妹的眼里,圣人之下,皆是蝼蚁!” “哈哈……朕喜欢这句话!” 李隆基放声大笑:“两位美人快喝,喝完了好去同床共枕……” “圣人,你好坏!” 杨玉环“嘤咛”一声低下了头,霞飞双颊,让李隆基看的不禁痴了。 第202章 李姓牛人与刘姓牛人 太子府内。 李瑛带着全家一起吃年夜饭,他与太子妃薛柔居中而坐,崔星彩、王祎、杜芳菲、公孙离分别坐在两侧。 作为李瑛内定的下一任妾室,沈珍珠也被薛柔安排坐在了筵席上。 桌子上六个女人,三个挺着大肚子。 杜芳菲自从去年六月底有了身孕,到现在已经六个多月,再有三个多月便要临盆。 崔星彩和薛柔则分别比杜芳菲晚了半个月和一个月,到了这个夏天,太子府注定会结出累累硕果。 “可能明天过后,孤就不是太子了!” 李瑛举杯敬酒。 敬妻妾,敬昨天,敬前世,敬自己…… “孤将会成为唐王、天策大将、开府仪同三司,节制天下兵马。” 在此之前,李瑛已经把这个消息挨个告诉了五个妻妾,所以她们此刻已经平静的接受了结果。 “刘备愿为父王担任先锋……” 四岁的李备坐在幼儿座椅上,拍着桌子发飙,“俄要去长坂坡杀个七进七出……” “哈哈……” 李备话音刚落,惹得周遭的李俨、李健、李仰等人捧腹大笑。 “啧啧……这满满的表演欲。” 李瑛不由得笑出声来,“看来不能再让诸葛恭给你小子讲三国了,这都快要走火入魔了!” 站在后面伺候的诸葛恭摇头苦笑:“奴婢没办法啊,闲暇之余,小公子就缠着奴婢给他讲三国的故事。” “阿娘让你刘备。” 崔星彩抚着肚子起身,一把揪住儿子的耳朵,“赶明儿个阿娘就进宫,请求圣人把你逐出族谱,赐你姓刘。” “疼、疼、疼!” 李备一边求饶,一边犟嘴,“姓刘好啊,历史上姓刘的都很牛,比如刘邦、刘彻、刘秀、刘备,咱们姓李的都是小喽啰,就像李儒、李典啥的……” 李瑛笑道:“历史上咱们姓李的确实不如姓刘的牛,但在以后的历史中,咱们姓李的也会很牛,就像高祖、太宗,还有你爷爷……” “那阿耶你牛不牛?” 李备用一双呆萌的大眼睛,认真的盯着李瑛问道。 “阿耶现在还不牛,但阿耶以后会变成像太宗一样的牛人。” 李备又问:“那阿耶能不能带着我一起牛!” 李瑛大笑:“这个还能带吗?牛不牛要看你自己的能力,所以你现在要多读书。” 李备仰着头:“等阿耶做了皇帝,将来驾崩的时候传位给我,我就可以牛了!” “逆子,莫非以为阿娘的巴掌不疼乎?” 崔星彩抡起巴掌就朝着畅所欲言的儿子抡了过去。 一只大掌伸出,把即将抽在李备脸上的巴掌捉住:“别打了,等着晚上混合双打!” …… 紫宸殿。 天黑之后,武皇后秘密召见了武忠、邓文宪、杨洄三人,要求他们纠集党羽,明日早朝向李隆基逼宫,请求他废黜李瑛的皇太子之位,改立盛王李琦为太子。 武忠三人离开之后,武皇后就躺在床榻上进入了梦乡。 迷迷糊糊中,他看到满脸是血的李琩一步步的走向床榻,嘴里喊着:“阿娘,孩儿死的好惨啊……” 在李琩的身后跟着自己的姑奶奶武则天,满脸杀气腾腾:“武灵筠,你比朕还要心狠手辣啊,干得好,赶紧把李隆基毒死,自己做皇帝!” “阿娘,还我命来……” 李琩双眼流着鲜血逼了上来,伸出一双枯槁的双手掐住了武氏的脖子:“阿娘,那毒药怎能让孩儿一个人喝?你也要陪着我喝呀……” “咳咳……” 武灵筠感到几乎要窒息了,发出剧烈的咳嗽,双手乱抓,双脚乱蹬,嘴里高喊:“走开,不是阿娘害死你的,我不喝……” 听到动静的武睿闯了进来:“娘娘、娘娘……你怎么了?” 武皇后从噩梦中睁开眼睛,猛地一下子坐了起来,这才发现浑身大汗淋漓。 “做噩梦了……” 武皇后面如土色,心有余悸,“我梦到琩儿了,明天你去寿王墓祭奠他,多烧些纸……” “奴婢遵命。” 武睿颔首领命,“娘娘你继续睡,奴婢在门外看着你。” 转瞬,天亮了。 日出东方,灿烂的光芒洒向大地,大唐王朝又进入了新的一年。 绚烂的朝霞洒在瑞雪上,斑驳陆离的景色让人心旷神怡。 今天的朝会比平日晚了两个时辰,主要就是为了让长安城里的官员在新年第一天给皇帝问个安,道一声贺,然后下午继续休沐。 每逢初一、十五都是大朝会,今天来到南熏殿的除了五品以上的官员之外,还有身穿绿袍的六品、七品官员,以及成年的王爵、公爵也都纷纷前来参加朝会。 按照大唐律制,如果有皇后存在,大年初一应当与皇帝一起接受百官朝贺。 武灵筠作为当今皇后,头戴凤冠,身穿盛装,跟在李隆基身后进入了南熏殿。 这也是她成为皇后以来,第一次踏足朝会。 望着脚下乌泱泱的官员,武灵筠心中热血沸腾,昨晚的惊吓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心中顿时变得热血沸腾起来。 站在丹陛上俯视百官的这种感觉简直太棒了,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君临天下? 怪不得姑奶奶当年不惜一切代价要登上帝位,如果将来自己能够像他一样成为一代女皇,那李琩的死也算是死得其所! 李瑛率领王爵、公爵站在前列,右相李林甫带领右面的官员,左相李适之率领左面的官员,一起手捧笏板参拜圣人。 “吾皇万岁万万岁万万岁!”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李隆基身穿崭新的明黄色龙袍,看起来有一丝疲倦,让人一看就知道昨夜没有休息好,“众爱卿平身!” 武灵筠端坐在李隆基一旁,刻意保持着距离,学着李隆基的样子抬手道:“诸位爱卿起来!” “谢圣人!” 百官齐声谢恩,各自按部就班的站立在两旁。 李隆基清了清嗓子,按照翰林院提前写好的贺词背诵了一遍,说了些国泰民安、之类的堂皇话,最后说道:“朕决定自今年开始改元天宝,取物华天宝,国富民丰之意。” 百官一起称颂:“陛下圣明,我大唐日后定当国富民强,威震四方!” 待恭贺声落下,李隆基扫了一下脚下的群臣,肃声道:“诸位爱卿,可还有本启奏?若是没有的话,今天的早朝就此散了,大伙儿都回家过年去!” 李隆基话音刚落,光禄卿裴敦复就手捧笏板站了出来:“臣有本启奏!” “来了,来了,今天的重头戏来了!” 站在一侧的李瑛鼻子不由自主的抽了抽。 他深知裴敦复是武氏的马前卒,是武氏的喉舌,是武氏一党攻讦其他政敌的先锋,他此番一马当先,肯定是剑指自己的储君之位。 第203章 请陛下废黜太子 见到裴敦复站了出来,李隆基的反应几乎和李瑛一模一样,瞬间就为之精神一振。 不止是李瑛,他这位大唐天子等这一刻也已经很久了。 李隆基心中明白,当武氏一党站出来争夺储君之位的时候,就是武灵筠对帝位发起冲锋的时候。 只要李琦成为了储君,武灵筠那颗不安分的心就会蠢蠢欲动,只要自己稍加压制,武氏一党必然会铤而走险,那时候就可以收网了…… “裴卿有什么本要奏?道来!” 李隆基正襟端坐,朗声说道。 裴敦复手捧笏板,弯着腰,眼观鼻鼻观心:“臣以为,陛下既然将年号改为天宝,就应该做出巨大的改变,让我们大唐以全新的面貌面对天下百姓。” “如何改变?”李隆基明知故问。 裴敦复继续说道:“臣以为,太子殿下乃是庶子,应当将储君之位禅让与盛王,就像宁王殿下当初将储君让给圣人一样,如此才能名正言顺。” “老臣以为不可!” 年已七十九岁,白发苍苍,但精神依旧矍铄的贺知章站出来高声反对。 当然,这也是李瑛计划中的一环,让贺知章、韦陟、王维等几个人站出来表示反对,就像舞台上有人唱红脸有人唱黑脸的道理一样。 否则,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好像早就认可了李瑛让出太子之位一般,反而有可能引起武氏一党的警惕。 贺知章演技不错,看起来慷慨激昂,义愤填膺:“太子已经做了二十年的储君,一直兢兢业业,谦逊有礼,从未犯错。如今岂能因为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就要废掉储君,老臣以为万万不可!” 贺知章话音刚落,长安少尹韦陟、中书舍人王维,还有几个御史以及人品正直的侍郎、郎中纷纷站出来表示支持。 “贺监言之有理,太子虽非嫡长子,但其母也是王妃。担任储君多年,从未犯错,如今岂能轻言废黜?万万不可!” 李隆基目光扫向李林甫:“右相有何看法?” 李林甫一脸古井不波的表情,仿佛此事与他没有任何关系:“臣以为,按照律制册立储君即可。” “说的详细一点!”李隆基逼问。 李林甫面无表情的道:“有嫡立嫡,无嫡立长。按照律制,当册立嫡子盛王李琦为储君。” 李隆基目光扫向左面的李适之:“左相意下如何?” “一切悉听圣人裁决!” 李适之抱着笏板,一副甩锅的模样。 武灵筠坐在李隆基的旁边,手里悄悄捻着一串价值昂贵的佛珠,心中的小本本暗自记载着今天哪个官员什么态度,等将来以后再和反对自己的人秋后算账。 御史中丞吴登峰站出来反对李林甫的建议:“右相此言差矣,你说的有嫡立嫡,无嫡立长,是在还没有册立储君的情况下方可适用。如今太子已经做了二十年的储君,并无过错,岂能轻言废黜?” 裴敦复出言训斥:“大胆,统领你们御史台的左相都没站出来反对,你一个御史中丞站出来唱反调,破坏国家大计,你到底是何居心?” 吴登峰据理力争,捧着笏板道:“裴大人,下官的职位的确比你低了许多,但我们御史的责任就是纠错查冤,肃正纲纪。如今太子殿下遭受无辜之冤,我等岂能因为位卑而忘了职责所在?” 吴登峰说着话跪地磕头,直磕的额头“砰砰”作响,瞬间就青一块紫一块:“陛下啊,太子万万不能废黜!” 裴敦复继续舌灿莲花:“既然吴御史执迷不悟,就让本官告诉你为什么太子殿下必须禅让给盛王殿下。” 李隆基抚须道:“裴卿请讲!” 裴敦复提高嗓门道:“其一,太子殿下是庶子,盛王殿下是嫡子,舍嫡立庶,名不正言不顺,难以让天下人信服。 其二,陛下如今身强体健,再执掌天下三十年绰绰有余,而太子殿下到那时候已经是将近花甲的老人,暮年继位,不利于国家安定。 而盛王比太子年轻了十几岁,到那时候不过四十岁出头,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由他继承圣人之位,有利于稳定大局,延续大唐盛世。” 裴敦复的话音落下,礼部尚书王琚、千牛卫大将军武忠、羽林卫大将军邓文宪、鸿胪卿裴巨卿、太常卿赵廷佑、京兆少尹杨洄、国子祭酒徐峤、国子司业武信、户部左侍郎尹籍等五十多名官员齐刷刷的站了出来,齐声附和。 “臣等附议,请圣人罢免太子储君之位,改立盛王为储君。” 李林甫也捧着笏板缓缓出列,躬身道:“臣支持册立盛王为储君。” 对于李林甫来说,这次是扳倒李瑛最好的一次机会,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所以他要亲自站出来冲锋陷阵,争取一击必中。 既然李林甫都站了出来,他的党羽自然纷纷跟了出来,包括刑部尚书陈希烈、卫尉卿韦光乘、大理少卿杨夀、户部侍郎张春喜、刑部侍郎安顺全、大理寺丞罗希奭、京兆府法曹吉温等三十多名官员。 另外还有一些无党派官员被裴敦复的分析说服,纷纷站出来表态支持。 一时之间,南熏殿中站出来支持废黜李瑛太子之位的五品以上的官员超过了一百余人,占了总数的一半。 而五品以下的绿袍官员,在这等大事上还不具备表态的资格,只能站在下方静观事态的发展。 “臣也支持册立盛王为太子。” 身穿浅绯色官袍,官拜从五品万年县丞的杨国忠在犹豫了许久之后,最终决定加入倒戈太子的大军。 “识时务者为俊杰,自古以来废太子哪有几个有好下场,我杨国忠也没办法啊!” 杨国忠低着头,不敢去看李瑛的表情,假装跟他不熟的样子。 李瑛并没有生气,甚至没有注意杨国忠,作为一个穿越者,怎么会傻到期望一个投机取巧、阿谀奉承的小人对自己保持忠心呢? 看到支持另立储君的人越来越多,迫于向下一任储君表忠心的压力,就连京兆尹萧炅、户部尚书裴宽、左卫大将军苏庆节这些实权派大佬也站出来支持更换储君。 一时之间,南熏殿内支持盛王李琦取代李瑛的官员多达三分之二,看起来李琦已经是众望所归。 李瑛默不作声,悄悄扭头观察站在右侧的李琦,正好与他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李琦向李瑛报以胜利者的微笑,嘴角上翘,一脸得意。 李瑛不得不承认,相比于李琩,李琦似乎更加嚣张,也更加该死! 第204章 太子一点也不香 除了志得意满的李琦之外,其他诸位皇子表情各不相同。 老四棣王李琰在闭目聆听,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 老五李瑶则按照李瑛的叮嘱,故意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老三李亨双掌合十,嘴里念念有词,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李瑛真想上去问问他念得是不是“寻龙分金看缠山,一重缠是一重关,保佑李亨做太子”之类的咒语。 老六荣王李琬则是一副扼腕叹息的表情,看起来为李瑛的遭遇惋惜不已。 而让李瑛觉得最欠抽的就是二十二郎济王李环。 这小比崽子竟然双手插进衣袖,撅着嘴巴吹起了无声的口哨,一脸的幸灾乐祸。 李隆基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的高声询问李瑛:“太子,群臣都支持废黜你的太子之位,改立盛王为储君,你有什么话要说?” 李瑛双手拢在胸前缓缓出列:“儿臣以为裴敦复言之有理,为了大唐的长盛久安,儿臣愿将储君之位禅让给皇弟,就像当年皇伯父把储君之位让给父皇一般。” 对于李瑛的表态,满朝文武的看法各不相同。 有人觉得李瑛高风亮节,堪比李宪当年把太子让给李隆基之举,但更多的人认为李瑛这是迫于压力的无奈之举。 朝堂上支持改立李琦为太子的官员已经超过了三分之二,就算李瑛不同意禅让也改变不了局面,不如顺水推舟,还能落个体面的下场。 李琦向李瑛竖起大拇指,看似是在夸奖,实则带着挑衅的味道。 李瑛装作视而不见,静等李隆基的反应。 官场如战场,尔虞我诈的事情每天都在上演,万一李隆基突然食言了…… 这局势李瑛简直不敢想象。 这一刻,李瑛的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上,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丹陛之上的皇帝。 李隆基在犹豫了几息之后,手抚胡须,缓缓开口:“二郎主动禅让储君之位,高风亮节,光风霁月,堪比当年宁王将储君之位禅让于朕。” “朕在此宣布,即日改立盛王李琦为皇太子!” 听到李隆基吐出这句话,坐在旁边的武灵筠脸上瞬间绽放出得意的笑容。 丹陛之下的武氏党羽俱都长舒一口气,悬着的心瞬间落地。 李琦踌躇满志的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撩起身上的蟒袍跪倒在地:“儿臣多谢父皇信任,日后定然兢兢业业,辅佐父皇!” “太子平身。” 李隆基面无表情的抬手示意李琦起身,眸子里并没有任何欢喜之色。 不要说现在和武灵筠闹得水火不容,即便在以前与武氏如漆似胶的岁月里,李隆基也也是喜欢李琩更多一些! 李琦跪在地上不肯起身:“儿臣还有个请求,希望父皇恩准。” “讲来。” 李隆基的眸子里露出憎恶之色,恨不得把李琦从地上拽起来破口大骂。 你个逆子侥幸登上太子之位,竟然也敢跟老子谈条件,给你脸了是? 李琦双膝跪地,拱手提出了请求:“儿臣希望父皇准许我搬回东宫,每日与东宫的属官朝议,并把太子六率还给儿臣。” 在李渊刚刚建立唐朝之际,为了让太子李建成有足够的力量抗衡李世民,特意给他设置了一套几乎比肩朝廷中枢的东宫机构,作为辅佐太子的班底。 这套机构每天都会在东宫参拜太子,讨论国家大事,与太极宫里的朝廷交流国家大事,因此被人称作“小朝廷”。 东宫机构设置詹事府、左右春坊、家令寺、率更寺等机构,主事的官员级别不在九卿之下。 从前的太子除了配有属官之外,还有被称作“东宫六率”的军队,分别是太子左右卫率、太子左右司御率、太子左右清道率等六支队伍,每率兵力在两千左右。 自从武则天临朝之后,太子六率被撤销,但保留了东宫的机构。 直到李隆基登基,不仅裁撤了太子六率,甚至还对东宫机构进行了大刀阔斧的裁剪,撤销了家令寺、率更寺等部门,最后甚至把李瑛这个太子撵出了东宫。 李隆基没想到自己刚刚宣布册立李琦为太子,这小兔崽子就想搬回东宫议事,甚至还要组建东宫六率,这简直是在触碰自己的逆鳞! “不可能!” 李隆基干脆利落的拒绝。 “朕既不会让你搬回东宫,更不会把太子六率还给你!” “你二哥做了二十年的太子都没向朕索要太子六率,你这太子还没当上,就向朕狮子大开口,莫非你以为朕只有你这个一个儿子?” “朕今天就告诉你,这个太子你爱当就当,不当就给朕从南熏殿滚出去!” “呃……” 李琦不由得瞠目结舌,自己就提了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父皇至于这般大发雷霆么? 遭到李隆基当众责骂,这让志得意满的李琦感到丢了面子,看向李隆基的眼神变得阴鸷起来,恨不得冲上去给这老家伙一刀! 李林甫心中暗自叹息一声,太子还是太年轻了,你这才刚被宣布成为太子,就急不可耐的提出要求,而且还是圣人最忌讳的兵权,你这不是与虎谋皮? 但好不容易把李琦推上了太子之位,李林甫肯定不能坐视不理,当下急忙站出来帮着李琦救场。 “圣人息怒,太子是看到圣人日理万机,想帮你分忧解难,只是太过年轻,所以词不达意,还请圣人谅解。” 一直没有开口的武灵筠也有些着急,站起身来训斥李琦:“还不快给你父皇认错!” 李琦只能再次给李隆基叩首:“儿臣才疏学浅,词不达意,还望父皇勿怪。” 要不是为了给武灵筠下鱼饵,李隆基早就让人把李琦投入天牢了,此刻也只能暂时按捺着心头的怒火。 “退下!” 李隆基呵斥一声,缓缓起身,用犀利的眸子扫视脚下的文武百官。 “二郎自七岁成为我大唐储君,至今已经整整二十年,从无过错。他为人谦逊,爱护兄弟,恪尽职守,为国尽忠,虽无功劳,亦有苦劳。” “此番他主动禅让储君之位,更是彰显其品德之高尚,胸怀之坦荡。” “朕在此宣布:册封李瑛为唐王,授天策上将、兵部尚书、加开府仪同三司,统率天下兵马,五品以下武官职位,可先任后奏。” 按照李隆基原先的计划,打算只授予李瑛唐王、天策大将、开府仪同三司项职权,此刻被李琦的贪婪激发了心底的怒火,一怒之下干脆把空缺的兵部尚书职位封给了李瑛,甚至还把与李瑛约定的天策大将口误说成了“天策上将”。 武灵筠你高兴的太早了,你儿子成为太子有什么用,不过一个虚名罢了! 你看看李瑛的权力大不大?是不是比你儿子的太子香多了? 那你娘俩还等什么,赶快造反来谋杀朕! 听完李隆基对李瑛的任命,武氏党羽以及李林甫的党羽如遭雷击,一个个瞠目结舌,呆若木鸡,顿时就觉得李琦的太子不香了! 李琦的嘴唇下意识的翕动了几下,真想找一把刀来冲到丹陛上捅死这个老匹夫! 第205章 一日为君,终身为君 李隆基话音刚落,满朝文武的心态再次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以李适之为首的太子派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提到嗓子眼的一颗心瞬间落地。 比起有名无实的储君之位,李瑛现在的头衔似乎更有含金量。 天策上将,这可是唐太宗李世民担任过的职位,自从李世民登基之后便不再设置,这就让李瑛成为了大唐建国之后的第二位“天策上将”。 而唐王更意味着是大唐之王,大唐皇帝之下的王者,地位是不是要在太子之上? 这样的王爵没有先例,就连礼部的官员一时间也分不清究竟是唐王更尊贵还是太子更重要,或许只有召开“大礼议”,才能确定下来。 这还不算完,皇帝让唐王开府仪同三司也就罢了,居然让唐王统率天下兵马,居然还把兵部尚书的位子给了他,居然可以直接任命五品以下的武官…… 这样的权力,差不多就是太宗皇帝第二人了?给予废太子这么大的权力,圣人这是疯了吗? 站在百官之首的李林甫大脑经过短暂的宕机之后,马上恢复了正常运转,并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在李琩死亡之前,李隆基一直压制着太子,恨不得把太子的脸面踩在地上摩擦,为何现在突然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圣人对李瑛这么做用意何在?莫非是为了制衡武皇后?” 李林甫也知道武灵筠是通过非正常手段登上了皇后之位,但既然李隆基把储君的位子给了李琦,说明他已经妥协了,但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 很大的可能,圣人在下一盘大棋! 如果让李瑛继承了皇帝之位,自己很可能不得好死,但如果再继续继续支持武氏,那就是和皇帝作对,很可能现在就不得好死…… 以李林甫之城府,自然能够分得清轻重缓急,当下急忙举着笏板表示支持:“陛下圣明,臣以为太子主动禅让太子之举光风霁月,无论授予怎样的荣誉都不为过!” 以李林甫为首的“右相党”立即纷纷转舵:“陛下圣明,臣等附议!” 站在左侧的李适之也急忙出列,举着笏板道:“臣与右相一般支持圣人的决定。” 贺知章、韦陟、郭虚己、王维等由太子党变成“唐王党”的官员俱都精神大振,纷纷站出来表态支持:“圣人睿智,臣等附议!” 武灵筠那本来阳光明媚的脸上顿时乌云密布,但因为后宫不得涉政的规矩不敢轻易开口,当下便朝礼部尚书王琚使了个眼神,示意他站出来表示抗议。 王琚在权衡了片刻之后,缓缓踱步站了出来,捧着笏板道:“圣人要册封李瑛为唐王,臣就不说什么了;只想问圣人一句,太子授兵部尚书是虚领还是实授?” 李隆基冷哼一声:“唐王都有权利直接任命五品以下的武官了,你说是虚领还是实授?” 王琚不回答李隆基的话题,反问道:“既然唐王殿下可以实授兵部尚书,为何太子不能重掌东宫?” 李隆基大怒:“等新太子哪天学会唐王的胸襟,主动把储君之位让给其他兄弟之时,你再来找朕讨价还价不迟!退朝!” 高力士扯着嗓子吆喝一声:“退朝!” 李隆基霍然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兴庆殿,自始至终没有看武灵筠一眼。 等李隆基离开之后,武灵筠这才缓缓起身,恨恨的吩咐身边的随从:“真是晦气,咱们也走,回大明宫过年去!” 很快,皇帝与皇后先后离开了兴庆殿,只剩下乌泱泱的满朝文武。 大年初一,圣人就投下了这样一颗重磅炸弹,让这些官员们不知道到底是应该先向太子祝贺还是向唐王道喜? 于是,官员们乱了套,有人跑去向太子李琦祝贺,也有人跑来向李瑛道喜。 然后,给李琦祝贺完了的官员又回来向李瑛道喜,向李瑛道完喜的人又来向李琦祝贺,乱哄哄一团仿佛变成了菜市场。 在所有人之中,杨国忠是第一个向李瑛道喜的。 他敏锐的发现,自己很可能站错队了,圣人虽然废黜了李瑛的太子之位,但似乎赋予了他更高大的权力。 李琦虽然成为了新任太子,但似乎并不太受圣人待见,甚至还当众遭到训斥,而且没有一点实权。 再看看人家唐王,天策大将、兵部尚书、开府仪同三司、节制天下兵马,到底谁更有权势,只要不是傻子,一眼不就能看出来? “臣杨国忠给唐王殿下道喜了!” 杨国忠满脸堆笑,就像刚才站出来支持改立太子的人里面没有他一样。 是啊,我杨国忠确实支持改立盛王为太子,可我更支持太子成为唐王,这不矛盾? “呵呵……” 李瑛并没有计较杨国忠的二五仔行为,反而笑呵呵的拍了下他的肩膀,“好好干,如果文官不好干,那就到孤的麾下来做个武官。” 杨国忠喜出望外,点头哈腰:“臣定然会以唐王殿下马首是瞻。” “哎……” 李瑛抬手纠正杨国忠的称呼:“孤现在已经不是储君,杨县丞不必再自称臣,你只要称呼孤为唐王殿下便是。” 杨国忠满脸堆笑:“一日为君,终身为君。我杨国忠不管别人怎么想,但不管殿下将来身居何职,你都是我杨国忠的君。” 既然杨国忠可以厚着脸皮来巴结李瑛,许多刚才支持改立李琦为太子的官员马上见风使舵,一窝蜂般围上来向李瑛祝贺。 “恭喜唐王殿下,如此殊荣简直是太宗以来的第二人,足见圣人对你的器重。” “唐王殿下已经赶上太宗了,太宗当时只是天策上将、秦王,咱们唐王殿下可是还担任兵部尚书一职呢” “知子莫若父,圣人如此器重唐王殿下,相信殿下必是胸怀韬略,定然能够率领我大唐兵马扫平四夷,使得万邦来朝!” 李瑛笑眯眯的拱手还礼:“呵呵……诸位谬赞了,本王一定会庶竭驽钝,率领我大唐百万健儿开疆拓土,荡平四方!” 李琦发现自己的风头完全被抢走,只能恨恨的跺跺脚,气急败坏的离开了兴庆殿。 “今天是大年初一,除了兵部的人留下之外,其他人都回家过年去!” 李瑛也懒得说太多虚伪的客套话,在众星捧月的目光中留下一句话,大步流星的离开兴庆殿,准备先去兵部查阅一下唐军在各地的部署。 第206章 招贤纳士 兵部衙门位于太极宫外围的皇城之内,距离兴庆宫大概有六七里路程。 李瑛走出宫门,翻身上马,在伍甲、司乙等四十八名侍卫的簇拥下,顺着朱雀门横街前往皇城。 听说自家主子虽然失去了太子的身份,但却获得了天策上将的权力,还兼任兵部尚书,这些侍卫们顿时精神抖擞,一个个昂首挺胸,神采奕奕。 小半个时辰的功夫之后,李瑛抵达了皇城。 守卫朱雀门的禁军已经知道了这个让人震惊的任命,此刻看到李瑛策马到来,吓得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喘,俱都挺起胸膛站的笔直,唯恐新官上任的三把火烧到自己头上。 李瑛带着卫队穿过朱雀门,越过太仆寺、太常寺,一直来到兵部衙门前面驻足。 因为过年放假,兵部下辖的兵部司、职方司、驾部司、库部司四个衙门各留下一个主事值班。 李瑛来的太快,他们此刻还没有收到最新的任命消息。 听到院子里一阵喧哗,正在值班的兵部司主事来到院子里查看:“尔等是什么人,竟敢擅自闯入兵部衙门?” 当看清为首之人竟然是太子的时候,这名主事急忙作揖施礼:“原来是太子殿下驾临,不知有何指示?” 李瑛背负双手,高声道:“孤已经不是太子,如今是以兵部尚书的身份前来巡视。” “啊、这……” 这名主事顿时慌了神,抬手擦拭了下额头上的汗珠,“臣、下官……尚不知道此事。” “无妨,你们的侍郎与郎中马上就会赶过来,孤先在兵部大院随便转转。” 李瑛也不着急,留下侍卫戒严,只带着伍甲、陆丙四名近卫在兵部院子里转悠了起来。 兵部为六部之一,排在礼部、吏部、户部之后,位居六部中的第四位,尚书为正三品。 兵部最初由尚书令统领,但因为李世民担任过尚书令,所以从贞观年间开始,尚书省不再设置尚书令,而是由尚书省的副官左右仆射来主持尚书省的政务。 但到了贞观后期,李世民为了加强皇帝集权,干脆连左右尚书仆射也不再任命,改由六部尚书直接向皇帝进行禀报,使得六部尚书的地位获得了巨大提升。 兵部并不能直接调动兵马,工作任务是考核武将功绩,向皇帝或者中书、门下提议武将的任免调度;给全国各地的士兵誊录军籍发放军饷,绘制地图,策划边防部署,蓄养战马,统筹车辆制造、甲胄兵器等事务。 如果以李瑛穿越之前的标准来衡量,兵部尚书这个职位相当于总参谋长与总装备部、总后勤部的结合体。 就权力而言,兵部尚书只有提议权,并没有直接任命武将的权力。 不要说十六卫大将军、节度使这样的高级武将需要皇帝任命;就算是兵马使、都尉这样的中级武官也需要中书、门下两个部门的批准方能生效。 但现在李瑛把天策上将和兵部尚书结合到了一起,那权力就完全不一样了! 但李瑛也知道,李隆基十有八九是被李琦气昏了头,才报复性的任命自己为兵部尚书。等他冷静下来,或者等除掉武氏一党之后,肯定会免去自己的兵部尚书一职。 所以,在被免职之前,李瑛必须尽量掌握兵部的机密,并做出对自己有利的部署。 “嘿嘿……说起来我得感谢李琦的神助攻,气得李三郎把天策大将说成了天策上将,还让我捞了一个兵部尚书过把瘾。” 李瑛心中偷笑,也不知道李隆基会不会纠正他的口误,把自己的“天策上将”改成天策大将? 但皇帝的话金口玉言,而且还是在大朝会上亲自宣布的,想来李隆基不会打自己的脸。 李瑛围着兵部衙门转悠了一圈,做了个大致了解,目测有大大小小的房屋六百余间,估计能够容纳上千人在此办公。 当李瑛逛到一半的时候,兵部左侍郎郭虚己、右侍郎夏侯功带着四名郎中和几个员外郎气喘吁吁的返回了兵部衙门。 兵部的官员大部分都是文官,主要交通工具是轿子,所以比李瑛晚回来了一炷香的功夫。 没想到这位由储君纡尊降贵改任兵部尚书的唐王不回家过年,反而直接来到兵部,让这些郎中、员外郎、主事们俱都心怀忐忑,坐立不安。 李瑛围着兵部衙门转了一圈,便返回尚书署接见自己的属下。 “诸位同僚,自今日起,孤便与你们共事。孤希望你们大力举荐人才,齐心协力壮大我大唐的军队。” 李瑛话音刚落,驾部司郎中冯魏然立马站了出来,拱手说道: “下官举荐一个同乡,他的名字叫做南霁云,目前在魏州折冲府担任别将。此人武艺高强,弓马娴熟,治军严明,深受士卒爱戴。 在牛仙客担任尚书期间,下官屡次举荐此人晋升折冲都尉或者果毅都尉,俱都被牛仙客置之不理。今日殿下为国求贤,下官便举荐我这位同乡为国效力。” “南霁云?” 李瑛心中暗喜。 这不是在安史之乱中,跟随张巡一起镇守睢阳的骁将吗? 如果能把他招入自己的幕府,麾下将会平添一员悍将。 “好,孤记住这个南霁云了,将来定然予以重用。” 李瑛捻着逐渐茂密起来的胡须,扫了其他人一眼:“孤除了兵部尚书之外,还担任天策上将之职,需要招纳一批有能力的幕僚,除了武官之外你们也可以向孤推荐善谋之士。” 库部员外郎李炎站出来禀报:“举贤不避亲,下官举荐我的侄子李泌,希望他能到殿下的幕府谋一个差事。” “李泌?” 李瑛忍不住击掌叫好,“孤听说过他的名字。” 这可是唐朝中期的名相,也可以说是中唐往后的第一名相,如果有他加入自己的团队,便拥有了一位足智多谋的军师。 “明天便让他到兵部来见孤,只要他有真才实学,孤定然会加以重用。” 见李瑛从谏如流,其他的几个官员纷纷举荐自己心目中的人选。 “青州都督治下临淄折冲府长史宇文斌文武双全,精通韬略,建议殿下予以提拔。” “并州太谷折冲府的果毅都尉杨昂力大无穷,善使一口大刀,希望殿下能够提拔举荐。” “臣举荐冀州枣强县县丞田神功,此人精通兵法,善用一口长枪,是一个杰出的将才,可惜目前正在一个下县担任县丞。” 第207章 枪杆子里出政权 “田神功?” 李瑛闻言差点拍了大腿。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也是安史之乱时期涌现出来的一个牛人,此人在平叛的时候展现出杰出的军事能力,先后官拜河南节度使、鸿胪卿,死后被追赠为司徒。 如果说南霁云是一个冲锋陷阵的骁将,那田神功就是可以独挡一面的大将。 “这兵部衙门举荐的人才果然是藏龙卧虎,我这趟来兵部衙门算是对了!” 李瑛把兵部官员举荐的这些人才一个个记在心里,最后拱手道:“诸位请放心,孤一定会尽快核实你们推荐的这些人才,如果确实胸有韬略,或者弓马娴熟,一定破格提拔,不让他们明珠暗投。” 李瑛心情大好,带着满满的收获和兵部的官员们畅谈了许久,最后说道:“今日是大年初一,你们都回家过年去,不用管孤了。” 话虽这样说,但李瑛不走,又有谁敢提前离开? 郭虚己见李瑛迫切的想要查看大唐的军事部署,便吩咐掌管文书的官吏把资料打包交给了李瑛。 “殿下如此尽职尽责,干脆把文书拿回家里详阅好了。等殿下看完之后,再送回来即可。” 李瑛心中暗自夸奖郭虚己会办事,不愧是自己人! “如此也好,孤就不耽误诸位过年了,咱们一起回家。” 李瑛把文书交给伍甲背在肩上,然后在侍卫的簇拥下走出兵部衙门,策马朝十王宅返程。 送走了这位新任的尚书,兵部的官员们这才长舒一口气,继续留下四个部门的主事值班,其他人各自回家过年,欢度佳节。 长安城的百姓此刻都在家里吃着团圆饭,往日熙熙攘攘的大街变得冷冷清清,李瑛扬鞭策马,不消半个时辰就返回了十王宅。 远远看去,只见太子府门前一帮官吏正在忙活。 他们拿着刚刚制作完成的牌匾,踩着梯子把“太子府”摘了下来,换上了一块蓝底金字的崭新门匾,上面写着“唐王府”三个鎏金大字。 李瑛从太子变成唐王,但获得了天策上将、兵部尚书、开府仪同三司、节制天下兵马的补偿,不仅没吃亏甚至还可以说是赚了。 但他的五个妻妾损失可就大了。 首先,薛柔由太子妃变成了唐王妃,而崔星彩的良娣、王祎的良媛、杜芳菲和公孙离的承徽等封号全部取消,统统变成了夫人。 崔星彩和公孙大娘倒是看的开,杜芳菲更是不在乎一个低等级的承徽,只有王祎舍不得良媛的封号,整个上午都在不停地抹泪。 “呵呵……见过唐王殿下。” 礼部侍郎令狐承亲自登门换牌匾,见到李瑛后弯腰作揖,“圣谕已下,我们礼部只能按照律制为殿下更换门匾。” “拿着!” 李瑛将马鞭扔给吉小庆,双手叉腰站在门前端详,“嗯……不错,这字体比太子两个字端正多了,孤喜欢。” 令狐承自随从手里接过一颗印玺,双手呈给李瑛:“这是原先太宗的天策上将大印,下官奉命呈给殿下。” “真是太好了!” 李瑛双手接过这颗由蓝田玉雕琢而成的大印,心中喜不自禁。 从现在开始,自己是不是就可以用它调动军队了? 什么太子、储君,统统靠边站! 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只要牢牢的掌控了兵权,李三郎也得从龙椅上站起来给自己让座! 令狐承又接过一颗大印,再次捧给李瑛:“这是兵部尚书大印,请殿下收好。” “收好了,诸葛。” 李瑛把天策上将的印玺交给站在门前的诸葛恭,再次从令狐承手里接过兵部尚书大印。 “哈哈……一个太子的头衔换回两颗大印,不亏!” 跟在薛柔身后,观看官差们更换牌匾的王祎忍不住哭出声来:“我们姐妹的封号都没了,殿下还说没亏……呜呜,亏死了!” 薛柔低声呵斥道:“当着官差们的面休要乱说,免得被人笑话。” 王祎这才掏出手帕擦拭了下眼泪,闭上了抱怨了半天的嘴巴。 令狐承又从官差手里接过符节和斧钺,毕恭毕敬的交给李瑛:“这是节制天下兵马的节钺,四品以下武官,有权先斩后奏。” “咳咳……” 李瑛顿时精神为之一振,没想到天策上将竟然还有配套的信物。 这玩意肯定好使,不管将来走到哪里,相信都会让那些武将们战战兢兢,诚惶诚恐! “拿着。” 李瑛把手里的兵部尚书大印交给吉小庆捧着,伸出双手接过符节与斧钺,威风凛凛的站在唐王府门前,一副睥睨天下的气概。 望着李瑛杀气腾腾的样子,令狐承有些害怕,急忙拱手告辞。 “鱼符尚且需要一两日才能制作完成,届时下官将会亲自登门呈送。今天是大年初一,下官就不叨扰太子殿下过年了,告辞!” 看到令狐承落荒而逃,李瑛大笑:“孤的节钺只能杀武官,又不能杀文官,令狐侍郎跑什么?” 令狐承头也不敢回,假装没听到,带着数十名随从落荒而逃。 “臣妾等恭迎唐王殿下回府!” 薛柔率领阖府上下,一起迎接李瑛归来。 李瑛左手持节,右手握钺,大步流星的迈过门槛,进入了唐王府大院,如同凯旋归来的大将军一般威风凛凛。 “诸位夫人感觉如何?是不是还不太适应?莫急,慢慢你们就习惯了。” 薛柔莞尔笑道:“无论殿下是太子还是唐王,你都是这座府邸的主人,臣妾们都会恭迎你归来。” 李瑛把节钺交给诸葛恭,命他连同天策大将、兵部尚书印绶全部收好,等过完新年之后自己就开始走马上任。 “妾身已经命下人备好了午膳,请殿下入席。” 薛柔一边邀请李瑛用膳,一边吩咐下人们都去吃饭,“今儿个是大年初一,你们都可以喝点酒,下午不用做事了。” “走,诸位夫人陪着孤开怀畅饮,庆贺孤成为太宗一样的男人!” 李瑛左搂右抱,拥着妻妾们直奔餐堂,与子女们坐的满满当当,围着琳琅满目的美食大快朵颐。 王祎嘴里嘟囔道:“从储君变成了亲王,害得我们封号都丢了,有什么值得庆贺的?” 李瑛今天心情不错,懒得跟她计较:“你这是妇人之见,头发长见识短,孤不与你一般计较!你要是嫌弃丢了良媛的封号,孤可以与你和离,你再去嫁给太子。” 王祎自知失言,急忙跪地认错:“殿下息怒,妾身只是心痛丢了封号,绝无二心。” “起来!” 一夜夫妻百夜恩,李瑛也没打算因为这点小事就惩罚这个陪着自己度过了许多夜晚的女人,只是出言警告,免得她口无遮拦招惹了祸端。 “看在我们家三郎和四郎的份上,宽恕你这一次。下次再敢口无遮拦,别怪孤惩罚你!” 落座之后,薛柔给李瑛斟满酒杯,郑重的问道:“既然殿下获得了自由身,可以随意出入长安,咱们唐王府是否要搬离十王宅?” 第208章 掌控全局,方能未雨绸缪 “不搬。” 李瑛举杯一饮而尽,干脆利索的给出了答案,“孤可以出城,但你们不能离开十王宅,要继续留在这里。” 李隆基是什么样的人? 他可是被称作像曹操一样多疑的人,年轻的时候人送绰号“李吉利”。 为什么被称作“吉利”,原因就是曹操还有一个小名叫做“吉利”,意思是指李隆基像曹操一样奸诈多疑。 李瑛深知,李隆基这次之所以对自己不设防,给予绝对信任,除了被武灵筠逼宫的原因之外,更得益于自己装病骗过了李隆基,让他认为自己的寿命只剩下三四年。 如果自己敢把家眷搬出十王宅,甚至是迁出长安城,绝对会立刻引起李隆基的警惕。 在自己没有足够的反抗能力之前,李隆基一句话就能抹去自己现在拥有的一切,让自己变成庶民。 因此,李瑛从来没有动过一丝一毫把家眷搬出十王宅的心思。 李瑛知道,自己可以离开长安去想去的地方,但自己的妻妾儿女却必须留在长安。 否则,自己不会走的太远…… 薛柔端起酒壶亲自给李瑛斟满:“妾身只是问问殿下的意思,并无其他想法。” 李瑛朝众妻妾举起酒杯:“诸位夫人,陪孤喝了这一杯,看你们的夫君轰轰烈烈的大干一场!” 酒席上的女人纷纷起身敬酒:“妾身等祝殿下大展宏图,建功立业。” 心里牵挂着从兵部带回来的资料,李瑛不敢贪杯,只是象征性的喝了几杯庆祝新年,然后起身前往书房。 “孤要去处理公务,各位夫人慢慢喝。” 来到书房,李瑛立刻打开从兵部带回来的绝密资料,贪婪的翻阅起来,恨不得一目十行,把大唐的军事部署一股脑的塞进脑海里。 经过了一个下午的查阅,李瑛总算搞清楚了唐军目前的部署。 驻扎在长安城内外的京军总兵力目前多达二十万,堪称规模庞大。 其中北衙六军总计四万五,平日里驻扎在西内苑,肩负着拱卫三座皇宫的重任。 而且北衙六军直属皇帝统率,不用听命于任何人调遣,也就是说李瑛这个天策上将也调不动这六支禁军。 负责把守长安各城门、以及三大内所有宫门的左右监门卫各有一万人;负责护卫皇帝车驾的左右千牛卫各有六千人,负责维护京城治安的左右金吾卫各有一万人。 这南衙六卫同样直属皇帝管理,李瑛这个天策上将依旧调不动他们。 不要说李瑛调不动,就是当初威震天下的李世民同样调不动,否则他就不会仅仅只率领八百人发动玄武门之变。 以上各军卫的兵力叠加起来接近十万,属于皇帝亲军,各卫大将军直接向皇帝负责,不受任何部门管辖。 剩下的“南衙十卫”驻扎在长安城周围,分别设置了骊山、南山、灞桥、咸阳四座大营,驻扎着左右卫、左右骁卫、左右武卫、左右威卫、左右领军卫等十卫,每卫兵力八千至一万不等,使得拱卫长安的京军兵力达到了二十万左右。 除了京军之外,唐军目前还设置了四大都护府,根据防御方向的不同,配备了不同的兵力。 其中,兵力最雄厚的是安西大都护府,主要作战任务是防御西方阿拉伯帝国的西侵,同时向南防御吐蕃的入侵。 安西大都护府下辖兵力八万人,目前的大都护由右相李林甫兼任,在前线指挥作战的是副大都护盖嘉运。 在安西大都护府的正北方向是北庭大都护府,以庭州作为驻地,统兵七万,主要作战任务是防备西突厥中迅速崛起的突骑施部落的侵略,以及管理薛延陀、回纥等异族。 除了安西和北庭这两座大都护府之外,唐朝还在辽东地区设置了辽东都护府,在交州地区设立了安南都护府。 安东都护府日常驻兵三万,职责是管理契丹、高句丽、靺鞨、新罗等东方的藩邦。 安南都护府驻兵两万,主要职责是管理南诏、百越、林邑等南方的藩邦。 这四大都护府从唐朝初年就开始设置,中间经过几次调整,但总体局势没有大的变化,目前兵力在二十多万出头。 除了京军与边兵之外,唐朝初期还在全国各州设置了六百多个折冲府,上府兵力为一千两百人,中府一千人,下府八百。 唐初所有折冲府的总兵力加起来在六十万左右,这些府兵平时在地方操练,协助官府维持地方治安,根据战争局势向边疆派遣增援。 但由于大唐建国以来战争不断,从太宗到高宗再到武则天时期,边疆与异族的战争几乎就没间断过,导致各折冲府的兵员出现了大量的伤亡与逃跑的情况。 到了开元年间,全国各地折冲府残余的兵力已经不足四成,往年拥有一千两百名兵员的上府如今能拉出四五百壮丁就算不错,不要说向边疆调兵,就算是维持地方治安都已经捉襟见肘。 为了应付兵力紧张的情况,李隆基开始在全国重要的军事区域设置节度使,让节度使自行招募兵力。 目前全国共有陇右、安西、河西、朔方、河东、剑南、平卢、范阳八个节度使,下辖兵力两万至五万不等,李隆基还计划在北庭和岭南再增设两个节度使。 李隆基设置节度使的初衷是为了解决折冲府崩坏带来的局面,对节度使的要求是只统兵,不干涉地方政事,所以导致了安西大都护府和安西节度使并存的情况。 通俗点来讲,安西大都护府相当于集军政一体的部门,既负责军事也负责政事。 而安西节度使只负责打仗,只不过和安西都护府的范围重叠,导致了一定的混乱。 八大节度使之中,目前兵力最雄厚的是陇右节度使,由于目前正在反攻吐蕃,经过朝廷不断增兵,目前下辖的总兵力已经达到了七万人。 而且陇右节度使王忠嗣还身兼安西节度使一职,安西节度下属的三万兵力也归他调遣,使得王忠嗣成为了手握十万雄兵的头号唐朝大将。 兵力排在第二位的是由张守珪掌控的范阳节度,目前拥有五万的兵力,治所位于幽州。 河西节度使崔希逸统兵四万驻凉州,朔方节度使皇甫惟明统兵三万驻灵州,剑南节度使田仁琬统兵两万五驻益州。 剩余的河东节度使由庆王李琮遥领,平卢节度使由忠王李亨遥领,兵力都在三万左右,日常由节度副使统率指挥。 “总算搞清楚了!” 李瑛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吩咐桃红给自己按摩太阳穴,柳绿给自己捶腿。 “用一句话概括我大唐当前的兵力:京军目前有二十万,四大都护府二十万,各地折冲府二十四万,八大节度使二十七万,全国总兵力九十万左右。” 看到李瑛嘴里念念有词,桃红忍不住笑出声来:“殿下,你这么辛苦,难不成真的要亲自上前线吗?” 李瑛瞪眼:“你以为孤这个天策上将是摆设吗,孤肯定要亲自上前线啊,要不然怎么能对得住我手里的节钺?” 等身体稍微放松了一些,李瑛立刻把诸葛恭叫来。 命他带着这些资料去一趟诗馆,让李白找几个心腹连夜帮忙誊抄下来,把这些绝密资料保留在手中一份,留到以后备用。 第209章 武氏密谋 翊善坊,杨洄府邸。 就在李瑛绞尽脑汁的研究唐军兵力部署的时候,武氏党羽也正在召开秘密会议。 这次参与密谋的人有些多,为了避免被李隆基察觉,所以把地点定在了杨洄的驸马府。 为了保密,杨洄将府里的三百家奴全部派出,接管了翊善坊的治安,闲杂人等不许出入。 如今武灵筠贵为皇后,咸宜公主又是皇帝的爱女,杨洄官拜京兆少尹,谁敢惹他? 不要说来翊善坊走亲访友的进不来,就算是住在翊善坊的居民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不敢出门。 首先来到杨府的人是左羽林军大将军邓文宪,他是武惠妃的姑表兄,母亲是武则天的侄女。 因为和武则天沾亲带故,所以邓文宪年轻的时候根本无官可做,自从武灵筠得到李隆基的恩宠之后,一路吹枕头风才把他推上了左羽林军大将军的位置。 随后到来的是官复原职的御史中丞裴元礼,他是武灵筠的亲妹夫,也就是李隆基的连襟。 但因为在他的下巴上长了一个痦子,李隆基非常讨厌他的相貌,所以一直把他压在御史中丞的位子上不让升级,做了十来年的官到现在还只是个正五品的御史中丞。 甚至就在今年初夏,裴元礼按照武灵筠的指示逼问李瑛,竟然被李隆基发配到岭南做县令,这让他心里对李隆基恨之入骨。 最后来到杨洄府邸的是武忠、武信两兄弟,一个目前担任左千牛卫大将军,一个在国子监担任副职。 “诸位稍等,估计皇后再有半个时辰就来了。” 杨洄夫妻在客厅里招待四位有着亲戚关系的党羽,命令下人奉上茶水。 众人闲聊了一顿饭的功夫,杨府门前响起喧哗声,武灵筠母子各自乘坐一顶肩舆,秘密抵达了杨府。 为了避免惊动李隆基,武灵筠母子并没有走丹凤门,而是从望仙门悄悄出了大明宫。 望仙门与翊善坊隔着大街相望,相距不过三百丈,因此武氏母子仅仅只带了十几名太监随行护卫。 “拜见皇后娘娘!” 虽然是亲戚,该施的礼节也不能少,武忠、邓文宪等四人与杨洄一起来到院子里施礼,只有咸宜公主不拿自己当外人,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行了,免礼!” 武皇后解下身上的红色披风丢给在身边伺候的大婢武睿,大步流星的直奔议事厅。 武忠等人又接着向李琦施礼:“臣等参见太子殿下!” “二舅,你可要帮外甥出这口气啊!” 李琦握着武忠的手将他扶了起来,恨恨的骂道:“外甥今天快要郁闷死了,明明是我被册封为太子的好日子,李隆基却喂我吃屎!” “唉……忍一忍!” 武忠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随口安慰一句。 进了议事厅,武灵筠居中端坐,咸宜公主和李琦分别坐在左右,包括杨洄等其他人则站在两旁,静候皇后训话。 武灵筠清了清嗓子,怒气冲冲的说道:“本宫今天把你们召集到这里,非为别事,实在是李三郎今天欺负我们娘俩太甚。他既然要册立二十一郎为太子,却又封了李瑛一堆头衔,分明是在赤裸裸的羞辱本宫,我实在受不了啦!” 咸宜公主拍案而起:“咱们造反算了,二舅与表舅今晚就点起兵马,趁着过年杀奔兴庆宫,宰了老家伙,明天让二十一郎登基。” 邓文宪吓了一跳:“不可鲁莽,凭我们目前的兵力,想要谋反只能是死路一条!” 武忠几乎吓破了胆:“外甥女啊,造反这样的大事岂能意气用事?兴庆宫有监门卫守着宫门,里面有龙武军驻守,我们根本进不去!” 武灵筠也知道这俩家伙都是庸碌之辈,只因他们是自己的至亲,不得已才重用他们,要想成事,还得靠着杨洄出谋划策。 “瞧你们两个吓得这般模样,我们只是在这里说说,你们就心惊肉跳,真要是见了李隆基,不得吓的你们魂飞魄散?” 武灵筠端起茶盏呷了一口,“看样子,本宫还得培养几个心狠手辣的角色。” 武忠道:“兄长家里的两个侄子武艺高强,胆量过人,可以把他们调进羽林卫加以提拔。” 武灵筠点头:“你说的是破军和卫国这俩孩子?改天带进宫去让我看看。” 武忠道:“两位贤侄今天跟来了,此刻正在偏房喝茶。” “哦……带来让本宫看看。”武灵筠放下手里的茶盏,“本宫差不多有两年多没见他俩了。” 武信立即走出议事厅,前往偏房把自己的两个儿子带了过来:“快拜见你们的姑姑。” 只见两个身高六尺五寸左右,身材魁梧,满脸杀气,年约二十左右的孪生兄弟一起抱拳施礼。 “侄儿武破军拜见皇后姑姑!” “侄儿武卫国拜见皇后姑姑!” 武灵筠对两个侄子的体格很满意,笑着道:“两年没见,你们这两个崽子竟然长得这么魁梧了。你们二叔说你俩胆量过人,姑姑问你们可是当真?” 这对兄弟拍着胸膛嗷嗷叫:“俺们兄弟天不怕地不怕!” “若姑姑让你们杀人呢?” “一刀砍死便是!” “你们不问杀谁吗?” “姑姑让杀谁,我们便杀谁!” 武灵筠大笑:“哈哈……有胆魄,像是我们武氏的后裔。” 然后扭头对邓文宪和武忠道:“让破军去羽林军,卫国去千牛卫,各自弄一个中郎将的差使担任。” 邓文宪和武忠一起抱拳:“谨遵皇后吩咐!” 武氏兄弟喜出望外,一起抱拳谢恩:“多谢皇后姑姑提拔!” 李琦站起身来拍了拍两个表兄的肩膀,鼓励道:“两位表兄好好干,寡人将来登基还要靠你们出力呢!” 武氏兄弟拍着胸脯道:“表弟放心,有俺兄弟辅佐,保证你的储君之位稳如泰山。” 武灵筠担心这俩侄子太年轻,嘴上没有把门的,泄露了今天的密谋内容,便挥手示意两人退下。 “你们出去玩,姑姑与你们父亲、二叔还有要事商议。” “喏!” 这对孪生兄弟抱拳告退,雄赳赳气昂昂的离开了议事厅。 武灵筠的目光再次落在杨洄身上:“本宫很喜欢这俩孩子身上的杀气,但要想干成大事,还得靠着详细的谋划,杨洄你有什么好主意扶持太子尽快登基?” 杨洄微微一笑,气定神闲的走了出来:“启奏母后,小婿有好几个计划置圣人于死地,但是母后必须听我的建议。” “哦……本宫就知道我的女婿足智多谋!” 武灵筠顿时精神为之一振,抬手扶了下发髻上的金钗,“有何妙策,说出来大伙参考一番。” 第210章 诛帝之策 李琦露出讨好的笑容:“寡人就知道姐夫你的主意多,若是你能帮我尽快登上皇帝之位,我封你做宰相。” 杨洄笑笑:“不给你姐夫一个亲王做,你好意思么?” 李琦连连答应:“亲王就亲王,姐夫你说了算!” 咸宜公主白了自家男人一眼:“自家人卖什么关子?有话直说!” 武灵筠笑吟吟的道:“贤婿若是能够辅佐二十一郎登上帝位,想要什么不都是一句话的事情,你且把计划说来听听。” 上次依靠杨洄的计策成功的登上了皇后之位,武灵筠现在对这个女婿越看越顺眼,对他的才能更是深信不疑。 杨洄微微一笑,踌躇满志的把自己的计划道来。 “我的第一个计划:明年三月洛阳牡丹花开,圣人按照惯例一定会去洛阳赏花,到时候武将军就可以率领千牛卫在路上控制李隆基,逼迫他写下禅位诏书。” 武灵筠眼前一亮:“此计不错,但就怕李三郎今年不去洛阳了。” 杨洄笑道:“就算他今年不去,明年也一定会去;明年不去,后年也一定会去。只要武将军掌控好千牛卫,咱们就有机会劫持李隆基。” 武灵筠蹙着眉头问道:“还没有更快一些的办法?” “李隆基不可能一直住在兴庆宫,他早晚会返回太极宫居住一段时间。而邓将军的羽林军正好负责太极宫的警戒,到时候就可以把李隆基控制起来,逼迫他写下禅位诏书。” 杨洄又吐出了第二个方案。 咸宜公主道:“若是他不肯写呢?” “那就学韦后一杯毒酒送他上天,再让李林甫率领群臣拥立太子登基。” 杨洄一脸得意的说道,“只不过咱们要控制好皇宫,绝不能让李瑛成了第二个李三郎,我们要在毒死李三郎的同时,派兵抄了他的唐王府,杀他个鸡犬不留,斩草除根。” 武灵筠表示同意:“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咱们的确要吸取韦后失败的教训,避免重蹈覆辙。” 李琦提出了顾虑:“若是老贼一直住在兴庆宫,既不去洛阳赏花,也不搬到太极宫,那又该如何是好?” “太子放心!” 杨洄拍了拍李琦的肩膀,笃定的说道,“三大内的禁军每隔半年就会轮换一次,就算李隆基一直住在兴庆宫,邓将军麾下的羽林军也会轮换过去。到那时,就是咱们发动政变,控制皇帝的时候。” 对于杨洄的计策,武灵筠觉得还是有些慢,又问:“还有其他法子吗?” “有。”杨洄答道。 武灵筠两眼放光:“母后就知道贤婿足智多谋,快说!” 杨洄朝武灵筠露出一个暧昧的眼神,缓缓说道:“改天早朝,我会站出来请求圣人召杨玉环到兴庆宫里出家给窦太后祈福。” “什么?” 武灵筠闻言露出愠怒之色,“这个贱人偷偷摸摸的和李三郎幽会,你还要把她送进兴庆宫?那岂不成全了这对狗男女!” 杨洄并不急着解释,继续道:“小婿不仅要劝圣人把杨玉环召进兴庆宫,下去个一年半载,我还要建议圣人纳她为嫔妃。” 武灵筠再也遏制不住心头的怒火,拍案道:“杨洄,你到底什么意思?” 杨洄笑道:“李隆基不是迷恋杨玉环吗?那就让杨玉环去腐蚀他的意志,让他变得懒惰,让他疏于朝政,让他疏远群臣,让他沉迷女色,这样咱们才能找到更多政变的机会。” 武灵筠这才恍然顿悟:“原来你是这个意思……” 杨洄继续道:“反正母后已经在李隆基那里彻底失宠了,好像自从千秋节之后,圣人就再也没有宠幸过母后……” 武灵筠被杨洄戳到了心中的痒处,顿时拉下脸来:“大胆!” 杨洄笑着解释:“小婿的意思是,反正母后已经失宠,又何必在意谁陪伴圣驾?就让杨玉环去迷惑李隆基好了。最好到时候母后再向李隆基建议,册封杨玉环一个贵妃、淑妃之类的封号,还能降低李隆基对你的戒备之心。” 武灵筠对杨洄的这个建议表示赞成,“此计不错,可以试试!” 武忠、邓文宪、裴元礼纷纷向杨洄竖起大拇指,夸赞他足智多谋。 “驸马爷简直是诸葛再世,卧龙重生!” 杨洄露出一抹奸笑:“诸葛亮我是不敢比,但学学贾诩还是能够做到的。” 武灵筠缓缓起身:“今夜的会议到此为止,二兄、表兄,你们两个要加大对羽林军与千牛卫的掌控,培养几个胆子大的死士。其他事情听杨洄吩咐,争取尽早把二十一郎推上皇帝之位。” 李琦也跟着站了起来:“只要孤将来登上帝位,你们就都是从龙之臣。” 众人齐刷刷的拱手:“我等定然竭尽全力。” 武皇后从武睿手里接过披风披在身上,头也不回的走出议事厅,与李琦乘坐肩舆悄悄返回了大明宫。 武氏母子离开后,武忠、邓文宪等人也不再逗留,各自悄悄离开了杨洄府邸。 大年初二。 长安城的全体官员依旧处在休沐状态,三省六部以及其他衙门到明天才会开门处理公务。 但李瑛却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招贤纳士,吃过早膳便直接找到了太府卿张去逸的家里。 张去逸得知唐王驾临,急忙出门迎接:“不知唐王殿下光临寒舍,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李瑛跟着张去逸来到客厅分宾主落座,下人奉上茶水。 张去逸问道:“不知殿下突然光临,所为何来?” “呵呵……孤一来给表叔拜个年,二是讨要一处府邸作为我的天策上将府。” 李瑛笑容满面,以晚辈自居。 张去逸的母亲窦夫人是李隆基的亲姨妈,李隆基在失去母亲之后曾经在张家住了好几年,与张去逸一起长大,感情深厚。 后来李隆基当了皇帝,也没有亏待这个表弟,多次破格提拔,让张去逸不到四十岁的时候就成为了从三品的九卿之一,执掌太府寺。 礼部掌管国库,太府寺则负责管理皇帝的私人钱财,内库、宫殿、宗庙、房屋,甚至是查抄的官员财产、府邸、奴仆全都归这个部门管,算是一个肥差。 “不知唐王殿下相中了哪座府邸?”张去逸笑呵呵的问道。 李瑛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的提出了要求。 “侄儿看上了昔日太平公主的府邸,一座位于太平坊,一座位于安乐坊,请表叔随便给我一座,侄儿不挑!” 第211章 成功拿下战略要地 听了李瑛的要求,张去逸不由得内心一沉。 太府寺目前登记在册的府邸还有八十多座,其中最大的就是太平公主的这两座府邸。 位于太平坊的“太平公主府”占地两千亩,拥有房屋两千余间,有价无市,没有人能够买得起,也没有人敢居住,因此被当成了李隆基的私人仓库。 即便是这样庞大的规模,太平公主依旧嫌小。 在与李隆基联手诛灭韦后一党,拥立相王李旦登基之后,她的权力达到了巅峰,甚至超过了武则天在世的时候。 当朝五个宰相,有四个是他的党羽,甚至就连身为太子的李隆基也要避其锋芒。 权势滔天的太平公主到处跑马圈地,不仅在长安购买了大批的房屋田园,而且在洛阳也拥有不可计数的房产与田地。 而位于长安南城门附近安乐坊内的太平公主府,就是其中最大的一座府邸。 这座府邸南北宽四里路,东西长五里,总面积达到八千多亩。 里面不仅拥有鳞次栉比的宫殿房屋,而且还有养马场、后花园、人造湖,楼台轩榭,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个可以容纳上千人操练的演武场。 自从太平公主被处死之后,这座府邸到现在已经闲置了二十多年,太府寺每年光派去管理的人员就多达上百人。 在李瑛的心里,最想要的就是这座府邸。 论位置,位于安乐坊的这座府邸可能不如位于太平坊的那座府邸,毕竟那座府邸出了门就是皇城。 论价值,这座府邸也不如寸土寸金的太平坊,毕竟那是长安城的核心地带,而这座府邸几乎已经挨着长安城的南城墙。 但李瑛却很想要这座府邸,因为可以在里面驻扎属于自己的军队,甚至每天进行操练 而且,万一形势对李瑛不利,还可以迅速攻占相邻的安化门,以最快的速度逃出长安。 最最重要的一点,万一李瑛哪天发动兵变,与李隆基兵戎相见的话,可以迅速打开城门放城外的援兵进城。 但李瑛又怕直接提出要求遭到张去逸的拒绝,所以才绕了个圈子让他二选一。 “这个……下官如实相告。” 张去逸捋着山羊胡打起了官腔,“如果殿下要其他人的府邸,甚至是武三思的府邸,下官都可以做主。唯有太平公主的这两座府邸需要去请示圣人。” 李瑛笑道:“表叔你太见外了,既然父皇让你掌管太府寺,就是不拿你当外人,难道这点家你都做不了主吗?” “这两座府邸实在太大了,下官不敢擅自做主。” 尽管李瑛一口一个表叔,但张去逸却还能保持头脑冷静,“待我明天请示了圣人,再给殿下答复。” 李瑛笑道:“表叔以为父皇对我如何?” 张去逸道:“殿下虽然让出了储君之位,可是加封唐王、授天策上将、掌管兵部,开府仪同三司,这份殊荣已经直逼太宗,实为我大唐建国一百多年来的第二人。” “如果孤这样的职权都不配使用这两座府邸,那么何人才能配得上?” 李瑛耐着性子讲道理,无论如何,安乐坊的这座府邸自己今天是要定了。 “唔……” 张去逸顿时为之语塞。 “管理这两座巨大的府邸,太府寺一年的开支不小?而且这府邸已经闲置了接近三十年,将来如果出现坍塌损毁,表叔也不好向父皇交代?” 李瑛端起茶盏,气定神闲的施展三寸不烂之舌。 “老百姓都知道,房屋长期闲置容易老化破损,有人居住反而能够延长使用寿命,表叔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张去逸捋着胡须,沉吟道:“实不相瞒,我们太府寺每年都需要派遣上百人管理这两座府邸,二十多年以来,花费巨大。即便如此,仍有上百间房屋已经因为漏雨而坍塌。” “这不就对了,你分给侄儿一座当做天策府不就解决问题了嘛!” 李瑛说着话从袖子里掏出一张房契,“这是侄儿在崇义坊买的一座府邸,虽然不大,但也有六七十间房屋。听说表叔家里的四郎即将娶妻,特送上此宅作为贺礼。” 张去逸掌管太府寺这些年赚的盆满钵溢,家财万贯,但没人会嫌钱多。 更何况崇义坊位置优越,一套六七十间房屋的宅子至少价值一百多万钱,不管放在谁的身上,都是一笔巨款。 “这不太合适?” 张去逸望着桌子上的房契,半推半就。 李瑛大笑道:“孤跟你家四郎也是表兄弟,他结婚我送贺礼,有什么不合适的?” 张去逸不再犹豫,拱手道:“既然殿下一片诚心,老夫就笑纳了。至于天策上将府选址之事,就定在安乐坊的那座太平公主府如何?” 李瑛欲擒故纵:“侄儿其实更想要太平坊的这座。” 张去逸为难的道:“实不相瞒,这座府邸里面存了许多圣人的财物,如果给殿下当做天策府,第一没地方储存这些东西,再者腾地方少说也要个月二十天。” 李瑛爽快的答应下来:“既然表叔这样说,那侄儿就把天策府放在安乐坊。等父皇问起来,还望表叔替我美言几句。” 张去逸信誓旦旦:“一切包在下官身上。” 李瑛起身告辞:“那孤就回家等表叔的消息。” 张去逸道:“下官现在就进宫面圣。” 当下,李瑛满怀期待的返回了太子府,希望李隆基能够痛快的答应自己的请求,这样就可以游刃有余的进行下一步动作。 拿人手短,张去逸收了房契也不磨叽,立刻乘坐马车赶往兴庆宫求见李隆基。 听完张去逸的来意,李隆基抚须沉吟:“哦……太子因何想要这座府邸当做他的天策上将府?” 高力士在旁边提醒道:“奴婢去过这座府邸,此府规模庞大,里面甚至还有养马场和演武场,赏给唐王似乎有些不妥?” “唐王乃是天策上将,掌天下兵马,府衙里面有供士兵操练的演武场有何不可?” 张去逸急忙替李瑛辩解。 “更何况这些场地多年不用,现在早就杂草丛生,荒废多年。这么大的地方卖又卖不掉,留着房屋慢慢就都坍塌损坏了。 让唐王过去开府,还能延长一下殿宇房屋的寿命,还能为朝廷节省一笔巨大的开支,实在是一举两得。” 李隆基急着回南熏殿和杨玉环姐妹寻欢作乐,听了张去逸的话,当即爽快答应下来。 “既然如此,那就听你的,把这座府邸赏赐给唐王开府治事!” 第212章 天策卫横空出世 为了避嫌,张去逸并没有直接前往唐王府告诉李瑛这个喜讯,而是派人把自己的副手召来,传达皇帝的圣谕。 “圣人口谕,将位于安乐坊的太平公主府赏赐给唐王殿下当做天策上将府,本官今天身体不适,有劳陆少卿去办理此事。” 张去逸捧着肚子,哼哼唧唧的演戏。 太府少卿陆慎从不知道里面的圈圈套套,当即一口答应下来:“此事交给下官便是,张府卿好生休养!” 李瑛刚在家里吃过午饭,就接到了陆慎从带来的好消息。 “哈哈……真是太谢谢陆少卿了,事不宜迟,孤今日下午就入驻此府。” 李瑛雷厉风行,当即带着伍甲、陆丙等六十多名侍卫离开十王宅,前往安乐坊。 他现在已经是天策上将、节制天下兵马,大唐王朝没有这样的先例,所以不用再受律制的约束,想带多少侍卫就带多少侍卫。 十王宅位于长安城的东北角,安乐坊位于长安城正南,两地相距二十多里路程。 李瑛一行全部骑马,花了将近一个时辰方才抵达了安乐坊。 远远看去,只见安乐坊内冷冷清清,与熙熙攘攘、张灯结彩、热热闹闹过大年的其他坊市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安乐坊为何如此安静?” 李瑛策马勒缰,扭头询问身边的陆慎从。 陆慎从笑道:“太平公主的府邸占了安乐坊四分之三,在她的府邸建好之后,剩下的居民也都陆续搬走了。 因此安乐坊成了长安一百零八坊之中唯一无人居住的坊市,倒是有些叫花子常常在夜间潜入进来过夜。 我们太府寺的人手实在照顾不过来,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殿下在此开府治事,倒是省了我们太府寺许多人手。” “原来如此。” 李瑛心中暗骂张去逸一声,“老东西,这个破烂样子,你还讹了我一座府邸。如此贪婪,估计这些年早就赚的钵满盆满了?” 不过骂归骂,能如愿把天策府设置在这里,李瑛觉得这一百多万钱花得值! 站在安乐坊的巨大牌坊底下,扭头向南眺望,五百丈开外就是安化门。 这座长安的南城门此刻正有一百多名监门卫把守,看起来军纪有些涣散。 只要击溃他们,就可以轻易控制这座城门,接应外面的援兵大举入城,直取皇宫。 当然,前提你得有外面的援兵才行。 所以,李瑛才迫切的想要去边疆待一段时间,笼络一支真正属于自己的嫡系部队。 到了那时候,即便李隆基免去自己的一切职位,自己照样可以打开长安的城门,将他从皇帝宝座上拉下来! 陆慎从把所有的钥匙交给李瑛,办理了移交手续,最后率领太府寺的差役告辞。 “自今日起,这座府邸就属于殿下了,我们太府寺不再过问,下官告辞。” “慢走!” 李瑛挥手送别陆慎从,带着自己的随行人员进入了这座曾经的太平公主府。 “卧槽,真他娘的大啊!” 望着巨大的府邸,层层叠叠的殿宇房屋,李瑛忍不住开怀大笑。 “伍甲、司乙、陆丙、齐丁。” 四名侍卫头目一起出列,叉手道:“属下在。” “自今日起,你们便是天策府的校尉,正八品。” 李瑛单手叉腰,手抚剑柄,大声下令。 四名侍卫头目喜出望外,齐刷刷的叉手谢恩:“多谢殿下提拔!” 李瑛又对诸葛恭道:“诸葛,你现在就去一趟礼部,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给孤打造‘天策上将’府的牌匾,天黑之前给孤挂上。” “喏!” 诸葛恭答应一声,带了几名随从顺着天街直奔皇城。 李瑛又派人赶往开元诗馆,把李白等人全部喊来,再去一趟金吾卫大营,问问颜杲卿住在哪里,命他立刻来见自己。 “咴~” “哒哒……” 一时间,这座沉寂了多年的府邸人喊马嘶,逐渐喧嚣了起来。 李瑛骑马围着府邸转了一遭,粗略的清点了一下,光殿宇就有十几座,其他房屋更是多达四千余间。 如果用来屯兵的话,驻扎个两万人完全不在话下。 除了殿宇房屋之外,这座府邸里还有一座人工湖,亭台轩榭,假山小桥一应俱全。 最吸引李瑛的还是养马场与马厩,里面养上五百匹马完全不在话下。 而演武场也是平坦宽阔,操练个两千人完全不在话下。 “看来太平公主当年就打算在家里养兵,只是被李三郎棋高一着弄死了!” 李瑛在沙场上策马徐行,感慨万千。 横向比较的话,这座府邸比十王宅稍微小了一些。 但十王宅却被分成了十几块,而这座府邸却是完整的一个整体,李瑛带着六七十名随从走进来,完全掀不起任何浪花。 “调兵、调兵,我要尽快组建自己的卫队。” “身为天策上将,我组建一支天策左卫、天策右卫,不过分?我可是节制天下兵马的大元帅。” 李瑛纵马跃上点将台,寒风吹得他衣袂猎猎作响,仿佛正在检阅千军万马的大元帅。 又过了一个时辰,在家里休假的颜杲卿策马来到了这座还未挂上牌匾的“天策上将”府,询问看门的侍卫。 “在下金吾卫长史颜杲卿,奉命前来拜谒唐王殿下,不知他现在何处?” 守在门前的陆丙道:“你就是颜长史?我奉了殿下之命等候你多时,随我来!” 在陆丙的带领下,颜杲卿在这座府邸的正殿见到了李瑛。 “下官金吾卫长史颜杲卿拜见唐王殿下!” 颜杲卿抱拳施礼,态度恭敬,并没有因为李瑛不是太子而有所变化。 “颜长史免礼!” 李瑛亲自上前把颜杲卿扶起,“孤的天策上将府刚刚开张,急缺人手,因此调你来我这里担任长史,协助孤处理军务。级别嘛,暂时给你个正五品……” 顿了一顿,补充道:“并不是说颜长史只能做五品,而是孤最高只能任命五品官员。超过五品需要上报吏部与中书、门下审核,还得等圣人批准,所以只能先委屈颜长史担任个五品职位。” 颜杲卿刚进长安城的时候只是个七品的录事参军,经过陈玄礼的提拔,去年秋天成了从六品的长史,现在竟然被钦点为天策上将府的长史,自然是欣喜万分。 “承蒙殿下器重,颜杲卿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颜杲卿单膝跪地,纳头便拜。 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出仕求官等的不就是遇见明主的机会吗? 此时不表忠心,更待何时? 第213章 举贤不避亲 长史这个官职已经存在了数百年,自从秦朝就开始出现。 长史牛逼不牛逼,要看他是谁的长史。 州刺史的长史最多就是正七品,因为你的主子最高也不过才是从三品。 十六卫的长史最高可以达到正六品,就像颜杲卿现在担任的金吾卫长史。 大都护府的长史可以达到正四品,因为主将是从二品。 而大都督府的长史甚至可以达到从三品,因为朝廷几乎不任命大都督,长史就是大都督府的话事人。 就像被罢相之后调往荆州大都督府担任长史的张九龄,就是从三品的长史。 如果用李瑛穿越之前的官职来做对比的话,长史大概相当于秘书长,是一个幕府的头号幕僚。 李瑛身为正一品的亲王、天策上将,还担任兵部尚书,担任他的长史至少也是个从三品的职位? 在金吾卫长史和天策上将长史之间做选择,别说颜杲卿这样的聪明人,就算是傻子也知道怎么选! 所以,颜杲卿连一秒的犹豫都没有,直接纳头便拜,单膝跪倒在李瑛面前。 “颜长史快快请起。” 李瑛笑容满面的把颜杲卿搀扶起来,“你看这府邸如此浩大,孤手下却无人可用,还望颜长史给我推荐几个人才。” 颜杲卿站的笔直,恭恭敬敬的道:“下官的好友张巡是个可用之才,他既有安邦治国的才能,又精通兵法。只可惜一直郁郁不得志,目前仅仅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 “哦……颜长史认识张巡?” 李瑛闻言喜出望外。 这可是安史之乱时期涌现出来的一个牛人,其名气仅次于郭子仪这个级别。 自己正想派人打听他的踪迹,没想到颜杲卿竟然认识他,简直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颜杲卿诧异道:“呃……殿下也认识张巡?” 李瑛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急忙掩饰道:“我听人提起过这个名字,知道他是个有本事的人。” 听到李瑛对好友盛赞有加,颜杲卿高兴不已。 “呵呵……真是太好了,我与张巡已经认识五六年,先前他在监门卫里面担任果毅都尉。因为捉拿夜入皇宫的杨洄得罪了咸宜公主,被发配到睢州雍丘担任县令去了。” “原来如此。” 李瑛这才知道,原来张巡这几年都待在长安。 “你现在就写一封调令,把张巡从雍丘调到长安,来我的幕府担任兵曹参军,级别嘛,正六品。” 颜杲卿立即来到桌案前挥毫泼墨,很快写完了一封征调令。 李瑛命令吉小庆拿出自己的“天策上将”大印,在上面加盖了印章,就算正式生效了。 调令写完了,但却没有送信的使者。 李瑛苦笑道:“颜长史,你看孤到现在还是个光杆司令,除了我手下的侍卫之外,只有你这个长史。” 接着让吉小庆拿出自己的符节交给颜杲卿:“孤命你拿我的符节出城,前往南衙十卫各挑选两百精锐,组成两千人的队伍,称之天策卫,入驻天策府供孤调遣。” “谨遵殿下吩咐!” 颜杲卿先是抱拳领命,又恳求道:“一个好汉三个帮,下官在金吾卫有十几个要好的兄弟,想要调他们进入天策卫,又怕陈玄礼不答应,殿下可否给陈大将军写封书信要人?” “区区十几个人而已,这份面子陈玄礼肯定要给。” 李瑛立即提笔给陈玄礼写了一封信,晾干后交给颜杲卿:“去,尽快给孤挑选两千精兵过来。” 颜杲卿并未急着离开,又向李瑛举荐了一人。 “我有一个堂弟名叫颜真卿,今年二十八岁。他是开元二十二年的进士,曾经做过侍御史,因为婶娘去世,回了老家丁忧至今,目前正在老家琅琊赋闲。 他的才能胜过我许多,不仅擅长书法,而且精通兵法,弓马娴熟,希望殿下能予以重用。” 李瑛拍掌叫好:“哈哈……颜长史举荐的都是出类拔萃的大才,孤知道令弟的书法堪称一绝,就连贺知章、张旭都赞不绝口。既然有你推荐,那肯定错不了,你马上修书让他来长安,委以书记重任,正六品。” “多谢殿下!” 想不到李瑛对自己的话言听计从,颜杲卿顿生士为知己者死的决心,当下抱拳离开,策马前往金吾卫大营而去。 颜杲卿前脚刚走,府邸门前响起了一阵嘈杂的马蹄声。 原来是李白、杜甫、高适等人纷纷到来,而他们胯下的马匹正是李瑛赠送的。 这半年以来,李瑛赚的盆满钵满,因此慷慨的送了开元诗馆的诗人每人一匹马。 “哎呀……这座府邸也太大了?” 李白也不下马,不顾侍卫的阻拦,径直纵马入内。 守卫府邸大门的侍卫知道李白的臭脾气,也知道他是主子的座上客,只能无可奈何的让李白骑马入内。 崔颢、杜甫等人则小心翼翼的下马,把坐骑拴在了门前的拴马石上,徒步入内。 李白率众人到正殿拜见李瑛,施完礼后就开始吐槽:“殿下啊,你的侍卫把他们的马匹都拦在了大门外面,我们徒步行走,到天黑也逛不完这座府邸。” 李瑛上前拍着李白的肩膀道:“太白啊,孤召你们来,可不是让你们来游玩的,是让你们来帮我干活的。” 李白双手一摊:“昨晚帮殿下誊写的兵部资料已经全部抄完,还有什么活需要我们干?” “以后你们不仅是开元诗馆的诗人,还是孤的幕僚。以后要帮着孤出谋划策,分析军情,绘制地图,需要你们做的事情多了去!” 岑参等人喜出望外:“这么说来,我等便是公职人员了?” 李瑛颔首:“你们都算天策府的幕僚,会有月俸发放,职位以后再说。由太白担任主薄管理你们,平日里要在诗馆和天策府之间来回奔波。” 李白道:“我自有安排,平日里留一部分人在诗馆,一部分人在天策府,每隔一段时间轮换一次,这样就不用来回奔波了。” 傍晚时分,诸葛恭带着礼部的官员前来挂牌,领头的依旧是礼部侍郎令狐承。 “呵呵……这座府邸好啊,正好配得上殿下的职位!” 令狐承一边奉承,一边把礼部昼夜赶工制作出来的鱼符以及符袋交给李瑛。 “这是唐王的鱼符。” “这是天策上将的鱼符。” “这是兵部尚书的鱼符。” “呵呵……殿下你可要收好了,我大唐自建国以来,享有这份殊荣的,也只有太宗与殿下了。” 李瑛又转交给诸葛恭收好:“大过年的,还要劳烦礼部的工匠赶工制作,孤真是感激不尽。” 诸葛恭恭敬的邀请李瑛到府邸大门观看牌匾:“请殿下到门口看看我们礼部制作的牌匾如何?这可是十几个顶级工匠合力打造出来的。” 李瑛在李白、诸葛恭等人的簇拥下来到府邸大门,抬头眺望。 只见雄伟的门坊下面挂上了一副蓝底金边的巨幅门匾,上面写着五个鎏金楷体大字“天策上将府”,字体苍遒有力,颇见功底。 “令狐侍郎用心了,多谢!” 李瑛拱手致谢,又让令狐承再帮忙制作一副牌匾挂在正殿门口:“上面就写天策殿三个字即可,到时候不用劳烦你们礼部的人来送,孤派人去你们衙门去取。” “举手之劳而已,明日下午送到!” 令狐承自然不会错过这个讨好李瑛的机会,一口答应下来,旋即拱手告辞。 第124章 士为知己者死 折腾了一天,日薄西山。 今天是大年初二,长安城依旧暂弛宵禁,大街小巷仍是行人攒动,熙熙攘攘。 伴随着礼部官员将蓝色的牌匾悬挂在门坊之下,李瑛的天策府正式开府。 过往的行人纷纷停下脚步,对着焕然一新的府邸品头论足,议论纷纷。 “快看,这里成天策上将府了!” “想不到这座属于太平公主的府邸竟然被唐王殿下相中了,这安乐坊以后可就热闹咯!” “啧啧……唐王殿下真是不得了,虽然不是太子了,但却更胜太子一筹。我大唐建国以来,身兼这么多重要职位的也只有太宗一人了? 这座府邸虽然闲置了二十多年,但因为有太府寺的官差每日清扫,因此十分干净, 李瑛决定在此下榻,今夜不回十王宅了。 穿越到这个世界将近一年,李瑛每个夜晚都需要按照要求返回十王宅住宿,今天总算可以换个地方睡觉,今晚说什么也不回那座囚笼了! “为了庆贺天策府开业,我李白亲自下厨做几个菜,咱们陪着殿下痛饮几杯!” 骑马围着天策府转了一圈回来的李白兴致高昂,挽起袖子就要亲自下厨。 李瑛气得吹胡子瞪眼:“好你个李太白,你算什么诗仙?谁家开府仪同三司用开业这个词语?我看你这个主簿是不想干了?” 李白马上喊冤:“殿下岂不闻治国如经商?若是经商能够赚的盆满钵溢,那治国多半也不会差!从这个层面上来说,开府与开业也没什么区别。” “说的有道理!” 李瑛表示赞同,“就像越国的范蠡,胸藏良谋,所以也能赚下万贯家财。” 想到这里,他马上派人去把汪伦召唤到天策府,准备委以粮曹参军的重任。 就在李白带着高适、杜甫等几个诗人在厨房里叮叮当当炒菜的时候,得到召唤的汪伦立刻从位于常乐坊的家中赶了过来。 看到规模宏大的天策府,汪伦被深深震撼了。 “这么大的面积,如果全部盖成房屋出售的话,怕是能卖个几百万贯?” 李瑛在天策殿召见了汪伦:“凤林啊,你以后不仅要给孤打理生意,还要做孤的萧何、曹参,以后天策军的甲胄辎重,粮草军饷就交给你管理了。” 汪伦受宠若惊:“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咱们的金库中现在有多少钱?”李瑛问道。 汪伦张嘴就来:“去年卖西瓜赚了五万多贯,卖肥皂、香皂、手套赚了四万贯,再加上戏苑每个月一万贯的收入,累计收入十四万七千四百六十贯。 这其中,拨付给了常山郡王一千两黄金,杜希望将军五百两黄金,原材料、工资等各项支出两万三千贯,目前尚有十万零九千四百六十贯的结余。” “很好!” 李瑛拍了拍汪伦的肩膀,“从今以后,你就是天策府的粮曹参军了,从六品。” 汪伦马上投桃报李:“臣以后的分成不要了,全部拿出来给殿下当做经费,我以后领个月俸即可。” 李瑛的生意从去年七月开始,不算戏苑的收入,仅仅半年的时间就赚了十万贯的财富,按照当初的约定,汪伦能够拿到两万贯的分成。 这笔巨大的财产已经超过了汪伦身价的十倍,相当于一个上等县全年的赋税收入,拿来买宅子的话,可以在长安买上百套民宅。 要知道,贺知章这个三品大员的府邸也不过才卖了一千贯。 汪伦现在竟然主动放弃了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这让李瑛顿时刮目相看。 李白大哥的格局真可以,或许比不了吕不韦这样的商政巨鳄,但跟大明沈万三掰掰手腕还是可以的! “汪凤林莫非以为孤是言而无信之人?” 李瑛在大殿中央的帅椅上正襟端坐,笑眯眯的试探汪伦。 汪伦拱手解释:“非也、非也,殿下一诺千金,把金库都交给了小臣管理,汪伦岂敢怀疑殿下言而无信? 实乃汪伦知道这份财富乃是借了殿下的势力方才赚到,汪伦何德何能敢拿两成的分红? 我愿将收入全部资助殿下谋事,只求殿下将来登基之时,给汪伦一个伯爵,小臣就心满意足了。” “哈哈……汪凤林真是高屋建瓴!” 李瑛捻着胡须大笑,“这十万贯里面有你的两万贯,算你的投资,你随时可以从金库里取回。等本王将来登基了,至少封你一个公爵,就当你用未来的分红购买的。” 用未来几年的分红给子孙后代换回来了一个世代相传的公爵,汪伦觉得这笔生意一点都不亏,当即笑呵呵的磕头谢恩。 “多谢殿下厚恩,汪伦一定绞尽脑汁的为殿下赚钱,保障财物供应。” 李瑛叮嘱道:“你要分清楚,有些钱可以向户部要,有些钱必须咱们自己掏。该省的地方省、该花的地方花,一定要权衡利弊。” 李瑛不仅是这样说,而且也是这样做的。 安禄山送给他的夜明珠,还有两千两黄金,李瑛就全部收入了自己的府邸内帑,没有和做生意赚到的钱混为一谈。 在李瑛看来,谋取帝位既是私事更是公事,家里妻妾儿女的开支则是私事,所以必须做到公私分明。 汪伦连连点头:“殿下教训的是,小臣一定铭记于心。” 两人说话的功夫,李白已经烧好了一桌子丰盛的酒宴。 他在诗馆中拥有说一不二的地位,除了崔颢、岑参、杜甫、高适、王之涣等看上眼的被他留在天策府之外,其他诗人则全部撵回了诗馆。 “诗馆也不能没人看家,你们都回去,等天策府用人的时候,你们再来。” 李白不仅是诗馆的话事人,而且写诗的水平高,这些诗人对他心服口服,挥之则去。 华灯初上。 李瑛在李白、杜甫等人的陪伴下举杯畅饮,庆祝天策大将府开府治事。 酒过三巡,颜杲卿带着十几名金吾卫赶到,拱手向李瑛禀报:“我等已经获得了陈玄礼大将军的批准,从今天开始不再是金吾卫,索性就带着兄弟们搬了过来。” 看到颜杲卿带领的将士们体格矫健,气质与李瑛手下的侍卫迥然有别,李瑛心中欢喜不已,热情的邀请这些健儿共饮。 “哈哈……欢迎诸位将士加入天策军,你们人也不多,索性一起来陪孤共饮!” 颜杲卿讶异道:“殿下乃是金玉之躯,我等岂能与殿下共饮,万万不可!” 这十七名昔日的金吾卫也有自知之明,纷纷摆手道:“让颜长史陪着殿下饮酒便是,我等自行填饱肚子即可。” “哎……你们既然加入了天策军,就是我李瑛的兄弟,初来乍到,一起吃个饭怎么了?” 李瑛直接揽着两个劲卒的肩膀,邀请他们入席:“后厅有许多桌椅,你们自己抬过来。酒倒是足够喝,只怕菜不够吃……” 李白大笑道:“一事不烦二主,我李太白今天心情大好,就再给这些将士们烧几个拿手好菜。” 颜杲卿急忙阻止:“岂敢劳烦诗仙下厨,让兄弟自己去厨房看着弄几个菜便是!” 片刻之后,这十几名金吾卫搬来桌子在大殿落座,一起举杯向李瑛敬酒:“承蒙殿下高看一眼,我等愿为殿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李白醉眼朦胧的拍着身边杜甫的肩膀:“杜子美,看到了吗?殿下拉拢人心的本事有一套啊,学着点!” 第215章 请寿王妃出家 翌日。 李瑛早早起床,在侍卫的簇拥下赶往太极宫参加早朝。 如今的他已经不再是被禁锢在十王宅的太子,而是统率大唐三军的天策上将,并且身负兵部尚书之职,自然必须参加早朝。 “殿下早啊!” “拜见唐王殿下!” “见过殿下,老臣这厢有礼了!” 进入兴庆门之后,前来参加早朝的官员纷纷作揖施礼,态度毕恭毕敬。 “免礼、免礼。” 李瑛俱都一一还礼,和颜悦色,如同谦谦君子。 进入大殿之后,文武百官分列两旁,右面由李林甫领衔,左面由李适之领衔。 问题来了,李瑛这位当朝官职最高的人站在哪里? 经过礼部与光禄寺、太常寺的紧急磋商之后,一致认为李瑛应该站在丹陛的一侧,皇帝的身边。 为了与太子做出区别,以前站在龙椅右侧的李瑛换了一个位置,站在了左侧。 按照惯例,早朝应该在卯时中举行。 但迟迟不见李隆基的踪影,过了大概半个时辰,这位当朝皇帝才打着呵欠,一脸疲倦的走进了兴庆殿。 李瑛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李隆基过年这几天玩嗨了,还不知道跟杨玉环姐妹解锁了多少姿势。 “啊呜……” 李隆基打了个呵欠,瞥了一眼站在身边的李瑛,吩咐高力士道,“给唐王搬个凳子,旁边站一个人,朕怪不舒服的!” “喏!” 高力士怀抱拂尘答应一声,朝台子下面的小黄门吩咐一声,“给殿下搬一张凳子过来。” 片刻之后,一张方凳摆在了李隆基的下方。 “多谢圣人赐座!” 李瑛拱手谢恩,一撩蟒袍,大大方方的落座。 李隆基清了清嗓子,正色道:“诸位爱卿可有本启奏?今天是休沐之后第一天处理公务,想必各部都有许多案牍,没事的话就散朝各自忙碌去……啊呜……” 李隆基话音刚落,长安少尹杨洄就手捧笏板站了出来。 “臣有本启奏!” “哦?” 李隆基不耐烦的瞥了杨洄一眼,“何事,快说!” 杨洄弯着腰道:“臣听说寿王妃愿意出家替太后祈福,只因寿王突然离世才导致事情出现变故。 如今寿王已辞世三月有余,年关已过,而我大唐也改元天宝。臣以为,可准许寿王妃出家为道,替太后祈福,以求上苍庇佑我大唐国祚。” 杨洄话音刚落,礼部尚书王琚、光禄卿裴敦复、国子祭酒徐峤等一批大臣便纷纷站出来:“新年新气象,当为太后祈福,臣等附议!” 不错嘛,杨洄总算做了一件让朕高兴的事情! 李隆基心情大好,看向杨洄的目光稍微和善了一些。 “唐王意下如何?” 李隆基捻着胡须,想要听听李瑛的意见。 当初提出寻找皇室为太后祈福的建议是他提出来的,现在应该不会反对? 李瑛拱手道:“道观已经建成三月有余,为太后祈福之事不宜再延误,当速命杨氏束发出家,入宫为太后祈福。” 李隆基闻言大喜,不再征求李林甫的意见,直接拍板:“此事就这样定了,着光禄寺择日前往寿王府替杨氏束发出家。从此斩断红尘事,与世俗再无瓜葛。” 裴敦复作揖领命:“臣遵旨!” 李隆基目光又扫向满朝文武:“诸位爱卿可还有本启奏?” 不等有人回答,急着回南熏殿报喜的李隆基就已经站起身来:“既然都没什么要事了,那就散朝!” 高力士扯着嗓子吆喝一声:“散朝!” 文武百官一起作揖:“恭送圣人!” 李隆基前脚离开,兵部的官员就凑到李瑛的面前,询问道:“请问殿下今日是否前往兵部坐堂?” 李瑛挥手道:“若无重要事情,孤就在天策府处理公务。寻常事宜,你们左右侍郎自行决断。若有大事,派人送到天策府知会与孤。” 左侍郎郭虚己和右侍郎夏侯功一起拱手领命:“下官遵命。” 站在旁边的李林甫暗自摇头,心中叹息道: “这算什么事啊,李瑛的储君虽然丢了,但权力却更大了,也不知道圣人是怎么想的。我得让林招隐诋毁他几句,否则,早晚会被他篡位。” “诸位,孤的天策府刚刚开府,百废待兴,先行一步!” 李瑛急着回天策府,朝百官拱拱手,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兴庆殿。 百官陆续散去,李林甫假装有事面圣,特意留了下来。 听说李林甫在兴庆殿徘徊不走,林招隐假装巡视各处宫殿,带着几个义子匆匆赶了过来。 李隆基回到南熏殿的时候,杨玉环正对着铜镜梳妆,而生性懒惰的杨玉瑶则正在龙床上呼呼大睡。 自从前天傍晚来到兴庆宫之后,这姊妹二人便住下不走了。 甚至夜间与李隆基同床共枕,共侍一夫,这才把李隆基累的精神萎靡,呵欠连天。 “玉环,玉环……好消息啊!” 李隆基大踏步的来到杨玉环的身后,双手揽住了她的香肩:“这几天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入宫长住,再也不用偷偷摸摸的进出了。” “真的?” 杨玉环眼波流转,万分欢喜的扭头望着李隆基:“妾身以什么理由入宫?” 李隆基道:“当然以出家为太后祈福的理由入宫,朕让高力士带着紫虚道长去寿王府为你束发,赐你道号‘太真’。” “妾身还是要出家么?” 杨玉环顿时泄了气,泪眼婆娑,楚楚可怜,“三郎就不能直接册封妾身一个封号吗?我实在不想束发,太难看了。” 李隆基揽着她的肩膀安抚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从名分上来说,你毕竟是朕的儿媳。十八郎才刚刚去世三个月,朕就把你纳入后宫,还不得让天下人给唾骂死?” “为今之计,只能你先出家,跳出红尘,斩断与皇室的关系。下去个一年两载,朕再降诏命你还俗,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册封你为嫔妃了。” “呜呜……” 杨玉环抹泪:“还要出家两年,多难熬呀,难道三郎就舍得看妾身穿着一身道袍,对着青灯念经么?” “呵呵……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李隆基抬手轻抚杨玉环的秀发,“朕保证每天晚上都会睡在你的身边,你吃的喝的都与嫔妃一般无异。” 就在这时候,听到动静的杨玉瑶凑了上来,起哄道:“圣人啊,我们家五娘为了你出家,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你将来怎么封赏玉环呢?” 第216章 皇权之下无父子 李隆基沉吟了片刻,郑重的道:“等玉环还俗之日,朕就册封她为贵妃。” 杨玉环这才转忧为喜:“为了三郎的名声着想,妾身就忍痛束发,先做两年道姑。” “朕就知道玉环通情达理。” 见杨玉环爽快答应下来,李隆基心情大好,以后终于可以与她双宿双飞,朝夕相对了。 也不知是何缘故,这个美人儿简直就长到了自己的心尖上,怎么看怎么喜欢! 李隆基感觉,自己甚至可以为了她放弃一切! “外面是谁在说话?” 感觉到殿门外有人与高力士说话,李隆基蹙眉问了一声。 “奴婢林招隐有事禀报。”门外传来林招隐的声音。 “进来说话!” 李隆基吩咐杨氏姐妹到内殿化妆,自己负手来到正殿。 林招隐抱着拂尘来到李隆基面前,弯腰道:“启奏圣人,据奴婢麾下的校尉禀报,唐王殿下已经入驻了昔日太平公主位于安乐坊的府邸,把那里当做了天策上将府。” “朕知道此事。”李隆基捋了下胡须,“昨日太府卿张去逸已经请示过朕,是朕准许的。” “校尉还说唐王殿下派人拿着他的符节去了骊山大营,正在左右卫里面挑选精兵。” “哦?” 李隆基的双眉顿时竖起,“挑选精兵做什么?” 林招隐低着头道:“据说唐王殿下要组建属于他的天策卫,不知道可曾请示过圣人?” “唔……” 李隆基捋着胡须,没有说话,心中升起了一丝警惕。 “唐王殿下是天策上将,节制天下兵马,组建一支属于自己的卫队有何不可?” 就在这时,听到动静的杨玉环走了出来。 “你们忘了去年秋天,他在城外遭到刺杀之事了么?如今他位高权重,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暗中盯着他,他不组建属于自己的卫队,难道要调陛下的卫队么?” “有道理!” 听了杨玉环的话,李隆基心中顿时释然,“招隐啊,可知道唐王打算组建多少人的天策卫?” 林招隐站的笔直,双手拢在胸前:“据说唐王殿下要从南衙十卫中每卫抽调两百人,组成两千人的天策卫。” “呵呵……才两千人的队伍能做什么?唐王殿下还真是谨慎呢!” 杨玉环捂嘴笑了起来,“我在寿王府的时候,下人与侍卫加起来都有三四百人。” 李隆基挥挥手:“只要天策卫的规模不超过五千,就由他去!” 有句话梗在李隆基喉咙里没有说出口,反正李瑛也活不了年,他还能翻起多大的浪花? 自己的当务之急是要除掉以武灵筠为首的皇后党,只要李瑛没有篡位之心,随便他折腾! 李瑛曾经对自己说过,要去一趟边疆,那就拭目以待,看看他到底是否会离开长安? 如果舍不得离开长安这个政治中心,那就是欺骗自己。 林招隐碰了个钉子,只能悻悻的退下:“奴婢遵旨。” 林招隐走后,高力士又走进了正殿,忧心忡忡的道:“圣人,虽然太子殿下忠孝仁义,可奴婢以为他的权力目前过大。” “高将军既然知道太子忠孝,那他肯定会帮着圣人铲除武氏一党,怕什么?” 杨玉环拿着铜镜端详自己的容颜,同时不忘替李瑛说话。 高力士也不跟杨玉环争辩,笑道:“奴婢自然知道太子忠孝敦厚,但就怕有佞臣在他身边蛊惑。陛下也应该知道,皇权之下无父子,再忠厚的人在权力膨胀之后心思都有可能产生变化……” 李隆基抚须踱步:“朕知道这个道理,但二郎他罹患重病,仅有年的寿命了,他应该不会铤而走险。” “圣人授予唐王殿下天策上将之职,奴婢就不说什么了!”高力士谆谆善诱。 “但圣人又把兵部尚书册封给他,这样唐王殿下的权力实在太大了! 如此一来,全天下的兵马,全天下的辎重粮草,几乎全归他一个人调遣。 奴婢以为,圣人当免去唐王殿下的兵部尚书一职,只保留天策上将即可。” 李隆基恼怒的道:“还不是被二十一郎这逆子给气昏了头,害得朕连天策大将都说错了!比起二郎来,这小子才是野心勃勃,册立太子的仪式还没举行,就妄想要回他的东宫六率,武氏血脉果然不能相信!” 杨玉环又抻着头插嘴:“圣人所言甚是,唐王殿下组建的天策卫只有两千人,李琦竟然想要回一万多人的东宫六率,谁忠谁奸,一眼便知!” 高力士道:“唐王殿下主动禅让太子为圣人解忧,自然是至忠至孝之人,但一人独掌军权终是不妥。” 李隆基来回踱步,沉吟道:“高将军所言不无道理,但朕任命二郎担任兵部尚书不过两日,也不能朝令夕改,就等他离京之后再另外任命兵部尚书好了。” 高力士觉得李隆基说的话也有道理,当下便不再说什么。 “奴婢所言,并非挑拨圣人与唐王殿下的父子之情,纯粹为了圣人着想,还望圣人谅解!” “朕明白。” 李隆基语重心长的拍了拍高力士的肩膀,“朕可以怀疑任何人,唯独不会怀疑你!” 顿了一顿,又问:“对了,唐王的家眷可有准备搬出十王宅,迁往天策府的迹象?” “回圣人的话,据十王宅的监院徐有贞报告,唐王殿下并无迁出家眷的打算。”高力士据实禀报。 李隆基欣慰的颔首:“不错,二郎心中还算有数。只要他的家眷留在十王宅,朕相信他就没有谋逆之心。” 高力士又禀报道:“据监守望仙门的校尉禀报,初一晚上,武皇后与太子殿下出宫去了一趟杨洄府邸。” “去做什么?” “具体不得而知,也许是为了庆贺新年!” “不对,若是庆贺新年,理应咸宜夫妻入宫探视皇后,哪有做母亲的探望女儿的道理?” 李隆基一针见血的提出了质疑:“以朕之见,这毒妇十有八九是恼怒朕给了二郎这么大的权力,所以纠集同党密谋去了。” 高力士点头:“陛下所言有理。” 李隆基放声大笑:“哈哈……看来朕对二郎的任命刺激到武灵筠了,这很好!朕恨不得她现在就谋反,朕好大开杀戒,到时候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处死她。” 高力士提醒道:“武氏母仪天下,其子又贵为储君,相信将会有更多附炎趋势的官员依附过去。故此,圣人也不能大意,一定要提高警惕,避免被她弄假成真。” “在朕面前搞政变,纯属班门弄斧!” 李隆基冷哼一声,语气中充满了鄙夷。 “就凭邓文宪、武忠这些个酒囊饭袋,他们能掀起多大的浪花?让值守大明宫的监门卫假装屈服在武氏的淫威之下,杨洄、邓文宪等人想要进宫,就放他们随便出入,朕磨好快刀等着他们谋反!” 第217章 本王岂是好色之徒 李瑛离开兴庆宫返回天策府,立即发布调令。 把兵部官员举荐的田神功、南霁云、宇文斌、杨昂等人全部调进长安,悉数授以天策卫别将头衔,级别暂定为正七品。 至于每个人的具体职责,等将来入京之后再根据才能委以重任。 颜杲卿去了骊山大营招兵,目前还没有回来,天策府里面只有李瑛的亲兵侍卫。 李瑛派人把加盖了天策上将印章、兵部尚书印章的调令送到兵部,让兵部的官差赶往各地调人。 “吉小庆,你去打探一下库部员外郎李炎的弟弟住在何处?孤要亲自登门招揽他的侄子。” 午饭过后,李瑛在宽敞的大殿中练习剑术,缓解一下疲乏的身躯,同时给吉小庆下达了任务。 “好嘞!” 正啃着苹果的吉小庆答应一声,立刻飞奔着离开了天策府。 李瑛的剑术先跟杜芳菲学,后来又跟李白学,最近又跟公孙离学,所以看起来有些杂乱无章,随心所欲。 就在这时,天策殿门前出现了两个女人,正是公孙大娘与沈珍珠师徒。 “殿下,你这剑法简直就是大杂烩,你得忘掉别人教你的,按照妾身传授你的心法从头练习。” 公孙大娘人还没进殿,就忍不住絮叨起来。 沈珍珠笑嘻嘻的道:“嘻嘻……我倒是觉得挺有特点,可以称之为‘疯癫剑法’。” “好你个丫头,竟敢取笑未来的丈夫!” 李瑛伸手在沈珍珠的额头上爆了一个栗子,“孤的剑法要是疯癫剑法,那你就是疯婆娘。” 说着话收剑归鞘,询问公孙离道:“你们师徒怎么来了?” 公孙离莞尔笑道:“王妃见殿下昨夜没有回府,心中挂念,特地让我来看看。” 沈珍珠起哄道:“师父把被褥都带来了,以后就住在天策府陪殿下,免得殿下孤枕难眠。” “我看你个小丫头思春了是?”李瑛伸手揽住沈珍珠的脖颈,威胁道,“要不以后由你侍寝好了?” “只要能帮我父亲昭雪冤屈,珍珠给殿下做通房丫鬟都行。” 沈珍珠双手抱在胸前,可怜巴巴的道:“如果不能,珍珠就不会答应……” “好了,孤不逗你了!” 李瑛把胳膊从沈珍珠的脖颈上抽了出来,“以前孤没有实权,但今时不同往日,孤马上以兵部的名义写一封信给岭南的官员,调查你父亲的下落。” 沈珍珠顿时兴奋了起来:“太好了,赶紧写信,我父亲叫沈易直。” “那你可知道你父亲发配到了岭南何处?” 李瑛刚提起笔来,就有了新问题,“岭南这么大,得有具体州县。” 沈珍珠头摇的像是拨浪鼓:“那年我才八岁,官差们凶神恶煞的抓走了父亲,将我们家产全部抄没。阿娘也被抓走了,我与弟弟在大街上失散,根本不知道父亲被发配到了岭南哪个地方!” 李瑛无奈的叹息一声:“那只能派人到湖州调查档案了。” 沈珍珠拱手道:“请殿下写一封介绍信,让我跟着兵部的人一起去湖州。” 李瑛不想让这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去冒险,坚决不答应:“岭南人烟稀少,瘴气遍地,到处都是蚊虫,稍不留神就会染上疟疾。 孤绝不会让你一个小姑娘去冒险,等兵部的人查到你父亲发配的具体地点之后,孤自会以公文的名义将他召入京城。” “殿下!” 沈珍珠“噗通”跪倒在李瑛面前:“正因为岭南像你说的这般恶劣,珍珠更应该去尽快拯救阿耶。我已经失去了阿娘与阿弟,不能再失去父亲了呀!” “不行!” 李瑛坚决不同意。 沈珍珠犯了拗,跪在地上一动不动:“殿下不让我去岭南,我就跪在这里不起来!” 见两人僵持了起来,公孙大娘开口道:“殿下啊,妾身知道珍珠这孩子对父亲的思念之情,你就让她去岭南一趟!再说了,珍珠跟着我练习了七八年的武艺,寻常汉子十几个人奈何他不得,就让她去!” 沈珍珠点头:“嗯嗯……我一个人能打十几个,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况且还有兵部的官员随行,一定可以安然归来,殿下你就放心!” “那好!” 李瑛只能无奈的答应,吩咐公孙氏派几个徒弟跟着沈珍珠一起南下。 “多谢殿下。” 沈珍珠脸上笑开了花,又磕了几个头才爬起来,笑嘻嘻的道:“我也是为了殿下着想,早点把我父亲找回来,我就可以早日跟殿下圆房了嘛……” “……” 李瑛瞪眼,“好你个沈珍珠,你把孤当成好色之徒了是?” 沈珍珠噘嘴道:“不能说特别好色,只能说非常好色。殿下跟杨玉环的绯闻传的沸沸扬扬,你还敢说自己不好色……” 公孙大娘瞪了沈珍珠一眼,训斥道:“行了,别在这里贫嘴了,赶紧收拾行囊,带着你三师姐、四师姐一起动身。” “路上记得男扮女装。” 尽管李瑛心中不舍,还是勉强答应了下来。 当即提笔给兵部侍郎郭虚己写了一封书信,让他派遣一名可靠的官员携带兵部公文前往江南湖州调查沈宜直的下落,然后赶往岭南,将沈宜直带到长安。 书信修好之后,李瑛又给沈珍珠写了一封公函,大致内容是她奉了天策上将的命令前往岭南公干,所有官员必须配合行动,否则严惩不贷。 沈珍珠望着公函上的印章,心里乐开了花:“嘻嘻……这个天策上将比太子厉害多了,我以前说是太子府的人,长安城的大门都不让出!” “师父、殿下,珍珠就此别过!” 沈珍珠与两个师姐俱都乔装打扮,穿上天策府亲兵服饰,拿着公文前往兵部衙门而去。 看到李瑛恋恋不舍的样子,公孙大娘安抚道:“殿下放心好了,珍珠这些年跟着妾身没少奔波,有兵部的官差随行,她们不会有事的。” 李瑛喟叹:“但愿她们父女能够如愿重逢,等沈宜直进了长安,孤就会让御史台的人弹劾张春喜,将这帮颠倒黑白的贪官污吏绳之以法!” “殿下住在哪个房间?妾身去收拾床榻。” 公孙离指了指院子里马车上的行囊,“王妃说了,让我以后在天策府照顾殿下。” “哈哈……甚好,孤晚上一个人确实有些寂寞!” 李瑛笑着前面带路,领着公孙离直奔偏殿的寝室。 几个徒弟想要过来帮忙,被公孙氏一口拒绝,坚持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李瑛坐在床榻一侧的椅子上看着公孙氏忙碌,笑吟吟的道:“夫人,今天也算是乔迁新居了,要不咱们去巫山云游一番如何?” 公孙大娘莞尔笑道:“大白天的没个正经,这里可是公署,比不得私人府邸,你大白天的行云雨之事,成何体统?” 李瑛却是来了兴致,从背后抱住公孙氏不依不饶。 “在公署里云雨岂不是更刺激?你要不同意,孤可就霸王硬上弓了!” 第218章 再世诸葛 “殿下、殿下,我打听到李泌家住在何处了。” 就在关键时刻,天策殿外响起吉小庆的吆喝声。 “嗯……” 已经进入亮剑状态的李瑛好不扫兴,忍不住嘀咕一声:“真是个没卵子的小太监!” 公孙离忍不住笑出声来:“看把殿下急的,都做了两个月的夫妻了,何必急于一时。” 李瑛气得直摇头:“李太白都说了,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枪空对月!” “殿下真不愧是大唐诗王,原来你是这样理解李太白作品的,待会儿我一定要转告他。” 公孙大娘笑着把李瑛推出了房间,“快去忙正事,殿下等到晚上再尽欢不迟。” 李瑛平复了下急促的心跳,若无其事的来到正殿,询问吉小庆:“这李泌家在何处?” 吉小庆如实道来,原来这李泌的父亲目前在万年县担任粮曹,是个正八品的小吏,目前居住在保宁坊。 保宁坊挨着天街,属于万年县下辖,距离安乐坊不过五六里路程。 看看时候尚早,李瑛便带着二十多名侍卫出了天策府,徒步前往保宁坊。 半个时辰后,李瑛出现在了一座普通的宅院前。 只见这是一座寻常的四合院,看起来有十来间房屋。 但即便如此,也不是外地百姓买得起的,可见李泌的出身不错。 “敲门。” 李瑛背负双手,吩咐吉小庆叫门。 吉小庆立刻挽起袖子上前,拍响了门环:“有人在家吗?” 片刻之后,一个瘦弱的婢子敞开了大门,被门外的阵势吓得腿脚发软:“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吉小庆直言相告:“站在你面前的这位是当今唐王殿下、天策上将、兵部尚书,特来拜访你家公子,快让他出来迎接。” 婢子被骇的大脑短路,一句话也不说的就转身跑向正房:“夫人、二郎,不得了啦、不得了啦,有位大人物登门啦!” 李泌的母亲张氏正在屋内给儿子缝制春天的衣衫,听到婢子的吆喝急忙放下针线走了出来:“哪位大人物登门了?” “说是唐王殿下,上策天将,反正穿着黄色蟒袍,后面跟着一堆侍卫。”婢子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张夫人大惊失色:“唐王殿下可曾说因何登门?” “说是来找二郎的。”婢子气喘吁吁的道。 张夫人急忙跑到厢房,把因为感染风寒正在睡觉的李泌推醒:“二郎,官府的人来抓你了,赶快翻墙逃命。” “阿嚏……” 李泌打了个喷嚏,迷迷糊糊的问道,“官府的人抓我?我又没犯事,因何抓我?” 张夫人着急忙慌的说道:“琴儿说了,门口来了一大帮官差,带队的是当今的唐王殿下。” 李泌不由得无语:“孩儿只是一介白身,我犯了多大的罪过能让堂堂的亲王来抓我?肯定不是来抓我的。” “我儿说的倒也是。” 张夫人稍稍镇定下来:“如果不是来抓你的,堂堂的亲王来咱家做什么?你阿爷只是一个八品的小吏,也犯不上皇子登门拜访。” 李泌从床上爬起来穿衣服:“咳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孩儿出去看看。” 李瑛背负双手,安安静静的站在李宅门前等候。 伍甲等二十多名护卫四面散开,各自佩刀出鞘,小心提防。 虽说现在是在长安城内,但去年吃了大亏,死了好几十个兄弟,让这帮侍卫们丝毫不敢大意。 吉小庆感慨道:“这个李泌有啥本事,值得殿下亲自登门拜访?” 李瑛笑道:“刘皇叔三顾茅庐才请到诸葛亮出山,孤只是走了里路程而已。” “切……他李泌是谁啊,竟然让殿下拿着他跟诸葛武侯相提并论?” 吉小庆一脸不以为然,“待会儿我倒要看看,这家伙是长了三头六臂,还是长了三只眼?” 李瑛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解释下去。 在他看来,李泌肯定比不了诸葛亮,但是拿来跟姚崇、宋璟比较一下还是可以的。 根据历史记载来看,自天宝年间开始,大唐王朝能够拿出门来的宰相已经是凤毛麟角,李泌绝对是其中的翘楚,只要能把他笼络到自己的幕府之中,也算是有了一个当代顶级谋臣。 又等了片刻,李瑛便看到一个年约十六七岁的文弱少年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旁边还跟着那个报信的婢子。 “咦……李泌竟然这么年轻?” 李瑛着实有些出乎预料,还以为李泌年龄和自己差不多,“或者这少年是李泌的弟弟?” 半掩着的门敞开,李泌作揖施礼:“想必这位就是唐王殿下,庶民李泌这厢有礼了!” 张夫人也跟着行了个万福礼:“民妇张氏见过殿下。” “原来这少年就是李泌,没想到这么年轻,看起来也就是十六七岁的样子。” 李瑛心中暗自嘀咕了一声,同时悄悄打量面前的少年。 只见他身高在五尺七寸左右,折合到自己穿越前大概一米七出头的样子,身材有些瘦削,估计也就一百来斤出头。 虽然看起来精神不振,但他的一双眸子却透着睿智,五官清秀,看起来文质彬彬,一看就是个饱学之人。 “你就是李泌吗?”李瑛和颜悦色的问道。 李泌振作精神,挺直脊梁:“庶民正是李泌,表字长源。” “今年多大岁数?”李瑛又问。 “十七岁。” “你可认识兵部下属库部司员外郎李炎?” 李泌不卑不亢的道:“那是我伯父,莫非他犯了事情?” 李瑛莞尔笑道:“前天的时候,你伯父曾经向孤举荐你到天策府担任幕僚,难道他没告诉你?” 李泌又惊又喜:“庶民并不知道此事,咳咳……” “小郎子这是患了风寒还是有其他疾病?”李瑛警惕的问道。 李泌道:“年前跟着友人去爬南山赏雪,不幸染了风寒。” 李瑛关切道:“回头孤派一名御医来为你诊治,等你康复了,前来天策府效力如何?” 李泌不胜欢喜:“承蒙殿下登门拜访,小子岂敢不从?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张夫人本来还以为大祸临头,没想到却是喜从天降,当即热情的邀请李瑛进门喝茶:“殿下进门喝茶说话。” 李泌却婉言拒绝:“阿娘不可,殿下乃是金玉之躯,喝了咱家的茶,倘若身体不适,我们担待不起。” 李瑛也没打算进门,和颜悦色的道:“李长源年纪虽轻,为人倒是谨慎。孤非常看好你,希望你病愈后尽快来天策府效力。” “小子一定尽快调理好病躯。”李泌连连应允。 李瑛拱手告辞:“一言为定,孤在天策府等你!” 李泌作揖送别:“恭送殿下回府,小子一定尽快前往天策府报到。” 第219章 誓死为唐王效命! 李瑛前脚刚走,在万年县担任粮曹的李泌父亲就骑马赶了回来。 得知大批官差登门,李父一路扬鞭策马,累的气喘吁吁:“夫人,二郎犯了何事,竟然惹得官差登门?” 张夫人喜悦的道:“夫君,你可知道方才来的何人?” 李富贵见妻儿都没被抓走,悬着的心方才落地。 “方才县衙的差役告诉我,说是一帮官差把咱家门堵了。我还以为二郎犯事了,不知道来的哪个衙门的官差?事情不大的话,我让兄长走走关系!” 张夫人道:“来的乃是唐王殿下。” “呃……” 李富贵大吃一惊,一口气没喘上来,登时当场晕了过去。 李泌娘俩加上小丫鬟一阵忙碌,又是掐人中又是蜷腿,总算把李富贵给弄醒。 “逆子!” 李富贵大怒:“你到底犯了多大的事情,竟然惹得唐王殿下登门,咱们李家怕是要大祸临头咯!” 张夫人急忙解释:“郎君你误会了,唐王殿下登门不是兴师问罪,而是来邀请泌儿前往天策上将府做幕僚。” “去天策府做幕僚?” 李富贵半信半疑,“胡说八道,泌儿只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年轻人,唐王会登门招揽他?他以为他是诸葛孔明嘛!” 李泌不服:“孩儿自然比不了诸葛亮,可我也是京城有名的神童,就连前两任宰相张说与张九龄都夸我文章写得好!” 李富贵嗤之以鼻:“逗小儿玩笑罢了,他们若是看重你,你爹也不会到现在还是一个八品小吏。” 李泌不服:“他们看重孩儿,与阿耶做几品官有什么关系?” “老子不跟你犟嘴,唐王殿下为何来招揽你?”李富贵懒得和李泌斗嘴,直接问道。 李泌从实招来:“殿下说是伯父举荐的。” “原来如此。” 李富贵恍然顿悟,“兄长也不提前告知一声,我现在就去问问他,果真是兄长举荐的二郎?” 就在李泌一家喜不自禁的时候,心情大好的李瑛返回了天策府。 只见一队盔明甲亮的精兵列队进了天策府,看起来足足七八百人的样子。 刚去了一趟天策府没有找到李瑛的颜杲卿得知李瑛返回,急忙大步流星的上前禀报。 “启奏殿下,经过卑职亲自挑选,今天从南山、灞上两座大营精心挑选了八百人。 他们分别来自左卫、右卫、左骁卫、左武卫,每个人都是我亲自挑选,绝对是骁勇善战的精锐之士。 天色已晚,卑职便先将他们带进城内,等明日再去咸阳、骊山大营继续挑选。” 李瑛背负双手,扫视了下这支精神抖擞的队伍,心中十分满意:“颜长史干得好!” 等队伍全部进入天策上将府之后,颜杲卿命令所有人在天策殿门前列队,参拜主公。 “诸位将士,这位就是天策上将唐王殿下,大伙快快拜谒!” 八百精兵排列着整齐的队伍,齐声呐喊:“拜见唐王殿下!” 李瑛对他们的表现很满意,把嗓门提到最高: “诸位将士,你们既然进了天策卫,那就是我李瑛的亲兵,孤保证你们将会享受军中最好的待遇……” 李瑛深知,用军饷收买军心不是唯一的方法,但却是最立竿见影的办法。 “自本月起,天策卫的兵卒每月可以领到两千五百钱的军饷,每月初一准时发放!” 唐军的待遇各不相同,譬如府兵、边兵、京兵、禁军等兵种的饷银有高有低,但军饷最高的北衙六军,每人也不过才一千五百钱的月饷。 李瑛给天策卫的人发放两千五百钱的月饷,堪称创造了唐朝军队的饷银最高纪录。 而李瑛早已经在心中做了计划,兵部自己说了算,上报的时候给天策卫的军饷核定为每月一贯,不偏不倚,和城外的京军待遇相同。 多出来的一贯半饷银,就由天策府的私库进行补贴。 反正天策卫的人数初步计划两千人,折算下来,一个月不过区区三千贯。 这点支出完全难不倒李瑛,光戏苑每个月的收入就超过一万贯,养一支两千人的军队,简直是小菜一碟。 “愿为唐王效犬马之劳!” “天策卫定以殿下马首是瞻!” “天策卫只听唐王的调遣!” 李瑛话音甫落,天策卫群情激昂,纷纷振臂高呼,声震云霄。 “好、好、好……孤定然与诸位将士共勉!” 李瑛负手大笑,吩咐颜杲卿带着将士们去后院安排食宿。 反正这座府邸里面光房屋就有四千多间,正好可以用来当做兵营。 一时之间,天策府火把通明,人声鼎沸。 这些住惯了军营的将士住上了宽敞的瓦房,一个个笑的合不拢嘴,直呼这待遇真是太好了! 李瑛顾不上休息,匆匆填饱肚子,继续运筹帷幄。 “高适,诗馆中就数你文武双全,孤现在任命你为天策右卫录事参军,协助颜杲卿处理公务。” 李瑛本来打算让高适过完年去常山协助李琚训练死士,但现在自己既然掌握了兵权,那就没必要再让高适去河北,把他留在身边或许是更好的选择。 高适喜出望外,抱拳领命:“谨遵殿下差遣!” 李白捋着胡须抗议:“殿下的意思莫非是说李白文武不全?要不我跟高达夫挑灯夜战,到演武场一决雌雄?” “孤的意思是除了你李太白之外,就属高达夫文武双全。比你你诗仙来,高适还是要逊色不少……” 李瑛懒得跟李白较真,便把一顶大帽戴在了他的头上。 “但你可是天策府的主簿,还兼任开元诗馆的馆丞,让你做录事参军岂不是大材小用,牛鼎烹鸡?” 李白这才高兴起来,仰天大笑道:“哈哈……还是殿下了解我李白,这些琐事就交给达夫好了,我回屋喝酒。” 把李白哄走之后,李瑛让高适起草一封文书,要从兵部库房征调两千副铠甲、兵器旗帜若干,以及各类粮草辎重一批,还要连夜去兵部的马厩调集五百匹战马到天策府。 “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等高适拟好文书之后,李瑛加盖了兵部尚书大印,命他带领三百天策卫连夜前往兵部库房把物资和马匹运到天策府,天亮之前务必完成任务。 “遵命!” 高适领命而去,挑选了吃饱喝足的三百天策卫,列队出了天策府。 李瑛又把伍甲和司乙喊到面前,吩咐他俩带领三十名侍卫前往道政坊,告诉在那里看守金库的吕奉仙率领护卫连夜把所有的金银铜钱运到天策府。 第220章 君王今天不早朝 是夜,天策府人喊马嘶,人声鼎沸。 高适带着三百精兵首先从兵部马厩挑选了五百匹良马,又骑马赶往库房挑选了几十辆马车,将李瑛要求的兵器、铠甲、粮草、辎重全部装到马车上,再连夜运回天策府。 天策上将就是兵部尚书,这些兵部的官差岂敢说半个不字? 一晚上下来,几乎就是高适想要哪匹马就要哪匹马,想要哪副铠甲就要哪副铠甲,兵部的官差们只有唯唯诺诺,满脸赔笑的份。 在颜杲卿的安排下,今夜有两百名天策卫执行巡守任务,将李瑛的贴身侍卫们解放了出来,不用再熬夜看门。 接到命令的吕奉仙会同汪伦,把道政坊金库里的黄金、白银、铜钱全部装进马车,连夜押解着进了天策府。 “殿下说把这座大殿改造成金库。” 汪伦从袖子里掏出钥匙,将殿门上的铁锁打开,“把钱存在天策府里面就不用再担心梁上君子,吕统领往后就可以继续去保护殿下了。” 吕奉仙拎起酒葫芦灌了一口,叮嘱护卫道:“往后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可要看守好金库。谁当班的时候偷懒,让老子知道了,回来捏碎他的卵子!” 众护卫哄笑:“岂敢、岂敢,跟了吕统领这几个月的时间,兄弟们早就被你培养的恪尽职守,谁敢偷懒?” “铛!” 凌晨五更,鼓楼上的晨钟响起,长安城的宵禁结束了。 诸葛恭匆匆穿上衣衫敲响了李瑛房门:“殿下,该起床梳洗,去参加早朝了。” 李瑛昨晚梅开二度,此刻睡得正香。 听到敲门声只能无奈的坐了起来,打着呵欠:“卧槽,怪不得皇帝都不愿意早朝,这他娘的起床也太早了!” 公孙大娘也坐起来穿上衣衫,双手把发髻拢起:“殿下在十王宅的时候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总是嫌日子过得清闲。这才参加第二个早朝,就开始叫苦了吗?” “啊呜……孤昨夜入寝的时候都半夜子时了,中间还跟夫人去巫山降了一场雨。” 李瑛掰着手指头计算了一下,昨晚十一点上床,现在早晨三点,才睡了不到四个小时。 “沃日踏妈,皇帝果然不是个好差事,简直是比狗睡得晚比鸡起得早!” 公孙大娘麻利的穿戴好衣服,帮着李瑛梳头更衣。 “让夫人受累了,天亮后孤让吉小庆回一趟十王宅,把桃红和柳绿带过来伺候孤。” 李瑛端坐在椅子上,任由公孙氏给自己扎起发髻,再戴上衮冕,腰间扎上玉带,足登皂靴。 公孙大娘嫣然一笑,满脸柔情:“些许活路,谈何受累?殿下来了天策府难道不打算回十王宅了吗?你把桃红、柳绿带到这边,等你回家的时候不还是无人伺候?” “孤这天策府刚刚开府,百废待兴,天内怕是没空回去!” 半个时辰后,李瑛穿戴整齐,简单的吃了点早膳,翻身上马。 吕奉仙亲自随队护卫,带着伍甲、司乙、陆丙、齐丁等六十名侍卫簇拥着李瑛出门,前往兴庆宫参加早朝。 听说李瑛要去参加早朝,忙碌了一夜的高适策马追了上来,请示道:“是否需要属下率天策卫护驾?” “孤只要不出城,就不必动用天策卫,老吕他们足可保护孤的安全!” 李瑛吩咐高适回去休息,“孤的安全你不用操心,你做好录事参军的工作,把甲胄辎重安排好即可。” 高适抱拳:“遵命!” 走在宽阔的天街上,李瑛这才发现了一个问题。 从安乐坊到兴庆宫是真他妈的远,一个在大南边,一个在东北角,两地之间足足相隔二十里。 就算自己骑马,还得照顾徒步的护卫,最快也得半个时辰才能抵达兴庆宫。 没有办法,虽然高适昨夜从兵部的厩房弄来了五百匹战马,但自己总不能带着一队骑兵去参加早朝? “还是住在十王宅参加早朝更方便一些。” 李瑛摘下手套,揉搓了一下被寒风吹得冰凉的脸颊。 今天是大年初四,正值三九天,估计关中的温度在零下十来度左右,黑灯瞎火的,可真够遭罪的! 李瑛策马小跑,包括吕奉仙在内的所有侍卫跑步前进,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终于抵达了兴庆宫。 可以这么说,李瑛是今天来参加早朝的官员之中,路程最远的一个! 而且,也是进入兴庆殿最晚的一个。 此刻,天空依旧一片混沌,东方朦朦胧胧,一团漆黑。 现在正是凌晨五更,大概相当于五点左右,距离天亮至少还有一个时辰。 李瑛就不明白了,历朝历代的皇帝为何把早朝定的这么早? 就不能等到天亮之后再举行? “等我将来当了皇帝,我要把早朝放在八点举行,这样既能享受皇帝的美好生活,也能体验一言九鼎的权力!”李瑛在心中暗自发誓。 “见过唐王殿下!” “唐王赶这么远的路程来参加早朝,真是辛苦了!” 满朝文武纷纷向李瑛拱手施礼,李瑛一路抱拳,微笑还礼。 但让李瑛没想到的是,满朝文武苦等了半个时辰之后,黎敬仁抱着拂尘来到兴庆殿宣布:“圣人偶感风寒,身体不适,今天的早朝取消!” “唉……” 许多官员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陆陆续续离开了兴庆殿。 李林甫望着在丹陛上面端坐的李瑛,笑容满面的道:“唐王殿下先请,等你出了殿,下官再走!” “还是右相先走,孤从安乐坊骑马过来累的腰酸背疼,容孤再休息一会。” 李瑛坐在椅子上揉搓腰部,呲牙咧嘴,一脸痛苦状。 李适之笑呵呵的招呼李林甫:“右相,有件事情我需要与你商议一番,咱们别别管唐王殿下了,先回皇城去?” “既然如此,下官就先行一步!” 李林甫无奈,只能向李瑛辞行,然后与李适之并肩离开了兴庆殿。 等兴庆殿内的官员都走光了,李瑛这才揉着腰起身:“孤休息的差不多了,也该回去了。” “殿下慢走,让奴婢来搀扶你。” 黎敬仁说着话上前搀扶住了李瑛的胳膊,压低声音道,“我猜殿下是想知道圣人因何今天罢朝?” “正是。”李瑛点头。 “昨日散朝之后,高力士与光禄寺的官员带着紫虚道长前往寿王府,给寿王妃束发出家,授予‘太真’的道号,然后接到了兴庆宫,在太真观里面出家……” “呵呵……父皇真是迫不及待啊!” 听黎敬仁把话说到这里,李瑛就明白了。 李隆基昨晚跟杨玉环搞了一夜,早朝起不来了,所以干脆直接罢朝了! “啧啧……三郎这是在朝着‘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方向发展啊!” 李瑛在心里嘀咕了一声,揉着腰离开了兴庆殿,“黎主事去忙你的事情便是,孤走几步便好了。” 第221章 我比太宗,如萤火比皓月 傍晚时分,颜杲卿又从咸阳和骊山大营挑选了一千两百名精兵进入天策府,并在演武场附近的房屋内驻扎下来。 当得知天策卫每月竟然可以拿到两贯半的军饷之时,这些将士沸腾了,纷纷攘臂高呼:“我等愿为唐王殿下卖命!” 身为天策府粮曹的汪伦,带人从长安的集市上买回来了一万坛白酒,一万斤猪肉、一万斤羊肉,将仓库里堆积的满满当当。 李瑛下令犒赏三军,除了今夜值班的人员之外,其他士卒全部开怀畅饮。 天策卫的将士们欢呼雀跃,载歌载舞,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两天之后,感冒有所好转的李泌来到天策府报道。 “承蒙殿下关怀,派了御医上门为小人诊治,如今风寒已经好了大半,泌特来为殿下效力。” “哈哈……孤得长源相助,如同周文王获得姜尚,昭烈帝遇上诸葛,大事可成。” 李瑛揽着李泌瘦削的肩膀,热情洋溢的邀请他前往书房密谈。 一盏茶下肚之后,李泌献上良策:“承蒙殿下器重,李泌无以为报,今日斗胆献上一策,或许能助唐王将来荣登大包。” “哦……长源有何妙策,快快道来,孤洗耳恭听。” 李瑛一脸期待,亲自端起茶壶给李泌斟茶。 “殿下乃是天潢贵胄,年龄也比李泌长十余岁,万万使不得!” 李泌急忙起身夺过李瑛手里的茶壶,无论如何都不肯让他斟茶,李瑛无奈,只得作罢。 李泌在李瑛对面端坐,推心置腹的说道:“殿下凭借才华蜚声海内,天下皆知诗王之名。如今虽然被李琦夺走了储君之位,但朝野有识之士都能够看的清楚,等圣人老去之后,最有希望登上帝位的还是殿下您。” 当着自己幕僚的面,李瑛也不用藏着掖着,直接表明心迹。 “既然长源对孤推心置腹,孤也不瞒你。这个皇帝之位,孤是一定要争的!” 李泌道:“如今殿下贵为天策上将,执掌天下兵权,而且又手握兵部尚书大印,看似权势直逼当年的太宗。但有一点,殿下却远远不及太宗……” 李泌说自己有一点比不上李世民,李瑛心服口服。 自己何止有一点不及李二风,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也不为过! 李世民可是开了挂的男人,说他是中华历史上皇帝第一人都不为过,自己何德何能望他的项背? 李世民不仅治国有方,而且用兵能力也是历史顶级。 如果说李世民作为皇帝能否当得上第一人还有待商榷的话,那么说他是皇帝之中最会用兵之人,绝对毫无争议。 秦始皇、汉武帝都在武功方面有着卓越的政绩,但李世民却是自己亲自上战场指挥,立下了赫赫战功,称他为七世纪地球上最强的男人都不为过! 大业十一年,隋炀帝在雁门遭到突厥大军包围,十六岁的李世民率部从太原驰援,使用计策成功吓退突厥大军,使得隋炀帝避免了沦为俘虏的下场。 次年,三万贼酋围攻太原,李世民率领精锐骑兵亲自冲阵,身先士卒,射杀敌酋无数,成功的解了太原之围。 后来,李渊起兵反隋,李世民统率唐军南征北战,所向披靡,几乎打下了大唐一半的天下。 他先是攻灭盘踞在陇右的西秦霸王薛仁杲,随后又翦灭割据于河东称帝的刘武周政权。 在二十三岁的这一年,李世民打出了军事生涯中最漂亮的一次战役,于洛阳虎牢关击破称帝的窦建德与王世充,一战擒双王。 他亲自率领三千精锐骑兵,击溃窦建德的十万大军,并将之生擒活捉,堪称历史书中以少胜多的经典战役。 而后,李世民又在河北平定刘黑塔,使得唐朝政权完成了长江以北的统一大业。 “孤何止有一点不及太宗,简直可以说是萤火比之皓月,但孤还是想听长源指出具体哪里不及太宗。”李瑛也不恼怒,心平气和的问道。 李泌问道:“军功。” “军功?” 李瑛蹙眉,若有所思。 李泌继续道:“太宗能够压过太子李建成,获得朝野的支持,依仗的就是无可比拟的军功。殿下虽然现在身为天策上将,但却是依仗着圣人恩赐,要想让百万大军心服口服,必须立下赫赫军功。” “嗯……” 李瑛捏着下巴缓缓起身,“这个道理我懂,但太宗乃是不世出的军事奇才,孤如何能够相比?” 李瑛就差直接承认,就兵法来说,我李瑛完全就是个门外汉,你让我搞搞阴谋诡计还行,让我去去前线打仗那纯属赶鸭子上架! 李泌笑道:“不懂兵法不要紧,殿下可以学习刘邦。” 李瑛似有所悟:“就像刘邦所说,韩信用兵多多益善,而刘邦只需要指挥好韩信一人即可。” “正是如此。” 李泌连连点头:“我大唐如今擅长用兵的名将不少,譬如王忠嗣、盖嘉运、郭子仪,甚至殿下的岳父杜希望也有不俗的表现。只要殿下前往边疆待一段时间,这些军队打了胜仗,首功不就是殿下的嘛!” 李瑛故意说道:“实不相瞒,孤现在对于是否离开京城,去边疆待一段时间尚未拿定主意。” 李泌拱手道:“殿下,以泌之见,圣人身体尚在壮年,十年八载不会禅位。殿下长期留在京城,时间久了反而会与圣人产生摩擦,不如先去边疆深耕。 等殿下立下赫赫战功之时,百万大军对殿下心服口服,振臂一呼,天下响应,下一任皇帝非殿下莫属!” “若是孤利用军权发动政变,长源觉得有几分把握?” 既然李泌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李瑛便大胆询问。 李泌直接泼了一盆冷水:“目前一分也没有!” “呃……”李瑛苦笑,“不至于?” 李泌道:“殿下才刚刚出任天策上将,想要彻底笼络京城的军心,没有三年两载能行?再者说了,拱卫皇宫的北衙六军牢牢掌控在圣人手中,殿下有把握冲进宫内?” “另外,圣人乃是殿下之父,殿下以子谋父,失去大义,必然会被天下人不耻,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万万不可。” “那为何当年圣人讨伐韦后能够成功?” 李瑛也知道自己现在没有发动政变的机会,但还是想试试李泌的见识,到底是不是真的能够成为自己的诸葛亮? 第222章 天赐大功 李泌耐心的做出分析:“韦后鸩杀中宗,人心尽失,圣人师出有名,又推举睿宗继位,方才成功完成政变。殿下以子谋父,除非圣人昏庸失德,否则必败无疑!” “有道理。” 李瑛逐渐被李泌的见识折服。 就目前李隆基扒灰儿媳的劣迹,还不到“墙倒众人推,破鼓乱人捶”的地步,学习李亨把他推上太上皇的方法或许才是最高明的策略。 就连叛军中的安庆绪、史朝义杀父都失去了人心,更何况是讲究“君为臣纲、父为子纲”的朝廷。 由此来看,直接和李隆基撕破脸皮是下策,除非他做了十恶不赦的事情,或者不给自己留活路。 当然,如果能让武灵筠的谋反弄假成真,干掉李隆基,自己再出兵讨伐武氏母子,那简直是最完美的局面。 不过,这件事情操作难度极大,李瑛不敢轻易尝试。 毕竟,武氏一党做的事情都在李隆基的掌控之中,想要瞒过这个狡猾多疑,且政治手段高超的皇帝,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样看来,先循序渐进的掌握军权,积累声望,让李隆基不敢轻易向自己发难,再一步步谋求帝位,方为上策。 “以长源之见,孤应该到何处去谋求军功?” 李瑛转动着手里的茶盏问道。 “毕竟现在不同于太宗担任天策上将的时候,大唐周遭皆敌,周围遍布着薛举、刘武周、王世充、窦建德等军阀。” 李泌想了想,答道:“陇右不能去,虽然王忠嗣现在军威强盛,但吐蕃实力强大,短时间内与我大唐难分伯仲,去那里很难获得大功。” 李瑛深以为然:“孤也是这样想的,王忠嗣威望太高,还是圣人的养子,就算去了陇右也很难抢他的功劳。” “安西也不能去……咳咳!” 李泌急忙掏出手帕擦拭了下嘴角,端起茶盏滋润了下喉咙。 李瑛关切的道:“要不咱们就谈到这里算了,改日再议。” “殿下放心,属下无恙,只是说多了话,嗓子发干而已。” 李泌莞尔一笑,将茶盏里的茶喝光,端起茶壶分别给李瑛和自己斟满。 “安西往西就是强大的大食帝国(阿拉伯帝国),东面还大面积与吐蕃接壤,强敌环伺,想要打胜仗都不是容易的时期,就别说坐享其成捡功劳了。” 李瑛轻轻转动着桌案上的茶盏,推测道:“按照长源先生的意思,陇右不能去、安西不能去,也就只剩下北庭与安东两地可以了,孤总不能去安南围剿山贼……哈哈!” 李泌把手帕装进袖子里,徐徐分析:“安南乃是蛮荒之地,周遭除了山贼就是土着,就算打到海边也毫无功绩可言,肯定不能去。” “至于安东也不能去,东面的渤海国逐渐崛起,回纥人时叛时降,依附于突厥的契丹人蠢蠢欲动,局势错综复杂。最重要的是,安东都护府兵力不足,自保都费劲,更别说建功立业。” “长源说的有道理。”李瑛深表赞成。 李泌继续说下去:“如此一来,只剩下北庭才是最适合殿下捞取军功的地方。” “其一,北庭的兵力仅次于安西,而且将士们长年作战,拥有丰富的战斗经验,兵员素质不在安西、陇右之下。” “其二,北庭的对手只有死灰复燃的后突厥,听说他们内讧不断,再加上东突厥与回纥、渤海国关系不睦,时常发生摩擦。如果殿下能够向北庭增兵,并亲自坐镇,说不定能够将东突厥彻底覆灭!” 听李泌分析到这里,李瑛差点拍案而起:“孤想起来了!” 李泌被吓了一跳:“殿下想起了何事?” 李瑛自知失态,急忙自圆其说,掩饰自己的失态。 “孤想起了这几天从兵部看到的一封文书,前年突厥的毗伽可汗被权臣梅禄啜毒死,后来由伊然可汗继位。 但就在去年冬天,伊然可汗病死,其胞弟登利囚禁了伊然可汗的幼子,自称可汗。伊然可汗的旧部很多不服,目前正在内讧……” 李泌听完,也跟着激动了起来。 “属下只知道两年前发生的战事,并不知道最新的情报。如果突厥的形势真像殿下所说的这样,实在是天赐大功,殿下应当迅速赶往北庭谋求平定突厥的盖世大功。” 其实,李瑛想起来的并这不是这件事,而是王忠嗣在天宝四年灭了东突厥,奠定了他盛唐名将的地位。 自从隋朝时期,突厥就一直与中原王朝不断爆发战争,双方互有胜负。 到了贞观时期,唐军强势崛起,突厥人屡战屡败之下不断爆发内讧,一部分突厥人远走欧洲,成为了史书中的西突厥,另外一部分继续盘踞在蒙古草原上,不断骚扰唐朝边境。 贞观三年,大唐名将李靖率领十万唐军西出天山,鏖战两年,东突厥颉利可汗率部归附唐朝,东突厥灭国。 在经过了六十年的沉寂之后,到了武则天时期,东突厥的骨咄禄聚众造反,自称突厥可汗,并迅速统一了蒙古草原,兵锋直逼雁门、代州,甚至一度进攻到了太原。 在武则天时期,唐军与死灰复燃的东突厥之间的战事丝毫占不到便宜,一度被东突厥攻破河北赵州、镇州等地,虏获百姓十余万,建立了一个东起渤海、西到天山的汗国,甚至超过了从前的疆域。 直到李隆基继位,起用李祎、张守珪、盖嘉运等人统率边军,并趁着东突厥内乱展开反攻,陆续收复了被突厥人占领的山西、河北等地的州县,重新恢复了大唐疆域。 到了天宝四年,李隆基调义子王忠嗣前往朔方担任节度使,并命令皇甫惟明、高仙芝等人辅佐,经过一年的讨伐,最终逼死白眉可汗,将东突厥彻底灭亡。 而灭亡东突厥的战争,也拔高了李隆基的军事功绩,使得开元时期以及天宝初年的盛唐仅次于贞观时期,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盛世。 而王忠嗣也凭借着灭亡东突厥的战功,成为了盛唐第一名将。 虽然现在距离历史上的天宝四年还有六七年的时间,但东突厥的内乱却在逐渐加剧,甚至愈演愈烈。 如果在这个时候向北庭增兵,加强对东突厥的攻势,十有八九可以将之提前灭亡,达成灭亡强敌的赫赫战功。 想到这里,李瑛的心跳骤然加快。 “如果我能达成灭亡东突厥的战功,将来再顺利登上帝位,那我就成了大唐前三的皇帝,甚至超过李隆基也不在话下。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第223章 朝中有人好做官 “太好了,长源先生果然是孤的诸葛亮!” 听完李泌的分析,李瑛忍不住起身对他作了一揖,“从今天起,你就是兵部员外郎,可以随意前往兵部查看资料。” 李泌吓了一大跳,急忙磕了个头回敬。 “属下焉敢当殿下大礼?至于员外郎的任命,李泌就接受了,这样可以让我接触到最新最全面的战报。” “快快起来!” 李瑛笑容满面的把李泌从地上拉起来,“走,孤带你去认识下咱们大唐着名的诗仙。” 李瑛不得不承认,有些人确实属于天才。 李泌不过十七岁的年龄,而且还是靠着道听途说的情报,就能把局势看的这么透彻,也只有天纵之才才能做到。 如果让李泌在官场上磨砺几年,再接触到全面的情报,其谋略能力肯定会更上一层楼,纵然比不上诸葛亮,也能达到郭嘉、荀彧的水准。 对于年仅十七岁的李泌,李白表现的并不是太谦虚,用审视的目光打量道:“你就是市井坊间传说的神童?” 李泌谦虚道:“不过小时候聪明罢了,在伯父府上的时候认识了张说宰相,又被他举荐给了圣人。所以圣人抱着好奇心召我入宫,神童之说纯属玩笑罢了!” 李白对李泌的态度还算满意,又问道:“会作诗吗?” “略通一二,但在太白先生面前岂敢班门弄斧。” 相比于面对李瑛时候的侃侃而谈,站在李白面前的李泌仿佛被班主任喊到了办公室里初中生。 李白抚须:“让杜子美多教教你,既然小时候被称为神童,长大了也不能被人笑话。” 李泌连连点头:“能跟诸位蜚声海内的文豪朝夕相处,李泌相信一定会受益匪浅。” 旁边的杜甫急忙施礼:“久闻李长源神童之名,杜甫以后还要向你多多讨教。” 除了杜甫之外,在场的崔颢、岑参、王之涣等诗人纷纷与李泌寒暄,互道仰慕。 李瑛命庖厨做了一桌丰盛的酒宴,亲自为李泌接风,欢迎他成为天策府的幕僚。 正在演武场操练天策卫的颜杲卿与高适也被喊了过来,众人一起举杯,共同庆贺天策上将府走上正轨。 见李瑛麾下的幕僚一个个谈吐不凡,文采斐然,李泌心中也暗自钦佩。 “殿下真是有魅力,竟然聚集了这样一帮才华横溢的文人为他效力,要是再来几个武将就好咯!” 李瑛的幕府不能直接任命兵部官员,但他是兵部尚书,可以提名推举。 午饭过后,李瑛亲自提笔修书,推举布衣之身的李泌为兵部下属的兵部司员外郎,级别为从六品。 文书修好,李瑛加盖了兵部尚书大印,命人送往兵部衙门,知会左侍郎郭虚己和右侍郎夏侯功一声,并让郭虚己拿着文书找宰相批准。 天策府的亲兵拿着文书翻身上马,一路疾驰,穿越天街来到皇城兵部衙门,把书信呈给郭虚己。 夏侯功看完之后自然不敢有异议,立即在文书上加盖了“附议”的印章,最后让郭虚己上报给中书、门下两省。 郭虚己立刻拿着文书先到中书衙门拜见李林甫,表明来意。 “这李泌就是那个被张说与张九龄推为神童的年轻人?” 李林甫迟迟不肯批准,“此人固然有一定的名气,可现在还只是一介布衣,又只有十七岁的年龄,一下提拔到从六品的位置,合适么?” 郭虚己道:“唐王殿下的意思让李泌担任员外郎可以方便查阅兵部资料,帮助他献言献策,他的主要身份还是天策府的幕僚。” 李林甫道:“唐王提拔颜杲卿为天策府长史、李白为主簿,都是正五品的职位,本相一个‘不’字都不曾说过。但这李泌实在太年轻了,而且兵部员外郎乃是尚书省下属命官,似有不妥啊……” “员外郎而已,额定人员之外增加的散官。”郭虚己耐着性子解释。 李林甫从心里不想答应,但又不想因为一个六品的官职交恶李瑛,毕竟对方现在权势滔天。 虽然他以前没少算计李瑛,但那都是暗地里的阴谋诡计,只要李瑛抓不住把柄,李林甫完全可以矢口抵赖。 但如果公开拒绝了李瑛的提议,那就是把梁子摆在了明面上,这是李林甫绝对不会办的事情。 而且,李瑛现在身兼兵部尚书之职,别说举荐一个员外郎,就算举荐一个正五品的郎中,中书省也应该支持。 “你先去门下省询问左相的意思。” 李林甫只好打起了太极拳,“如果左相没有意见,那本相也没意见。” “遵命!” 郭虚己无奈,只好先去门下省寻找暂时署理侍中一职的左相李适之。 到了门下省衙门一问,说是李适之刚离开门下省去了御史台,郭虚己只好拿着文书又赶往御史台。 此刻,依旧担任御史大夫的李适之正召集手下的御史开会,准备弹劾渭州刺史。 看到郭虚己来到御史台,李适之便起身走到议事厅门外询问:“郭侍郎所为何来?” 郭虚己便把来意如实道来,然后拿出李瑛的文书来让他盖章。 “呵呵……右相这是不想得罪唐王殿下,便让我站出来当这个恶人!” 李适之笑呵呵的带着郭虚己来到自己的书房,拿起门下省侍中的大印盖在了文书上。 “本相在张九龄的府邸上见过这孩子,那时候他不过十岁出头,却已经侃侃而谈,对答如流。如果能够好生栽培,这孩子将来必是宰相之才!” “多谢左相支持。” 郭虚己道一声谢,拿着文书又来中书省找李林甫。 李林甫没办法,只能加盖了中书令的大印,就这样李泌的兵部员外郎任命正式生效。 郭虚己拿着文书返回兵部,又派人去吏部备案,并领取员外郎的官服和鱼符,最后再送到天策府。 不过半天的时间,李泌就从一介平民变成了从六品的兵部员外郎,直把李白羡慕的不得了。 “啧啧……殿下竟然如此器重你小子?小小年纪就已经官拜六品,有的人做一辈子官都达不到你这个高度。遇上殿下,你们李家祖坟真是冒了青烟!” 李泌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也许这就叫朝中有人好做官?我阿爷今年四十三了,做了二十年的官,到现在还只是个八品的粮曹!看我穿上六品官袍,怕不是羡慕的不得了,哈哈……” 第224章 虚晃一枪 经过和李泌、颜杲卿、高适的连续谋划,李瑛下达了就任天策上将后的第一道调令。 “命河西节度使崔希逸向北庭发兵一万!” “命朔方节度使皇甫惟明向北庭发兵一万!” “命河东节度副使夫蒙灵察向北庭发兵一万!” “严命此三镇兵马务必于一个半月之内抵达庭州,若有延误,革职查办!” 李瑛亲笔写下三封措辞强硬的书信,并加盖了天策上将大印。 向北庭调了三万边镇兵之后,李瑛觉得还不足以保证快速灭亡东突厥,便又派颜杲卿赶往骊山大营和咸阳大营,分别把左卫大将军苏庆节、右卫大将军丁奉国、左武卫大将军严先登、右威卫大将军公孙骁召集到天策府。 四名正三品的大将军得到召唤后不敢怠慢,各自快马加鞭赶到天策府,在天策殿内拜见了李瑛这位统帅天下兵马的天策上将。 “不知唐王殿下召唤末将等前来,有何吩咐?” 四名大将军一起抱拳施礼。 李瑛问道:“有劳几位将军把你们在京城的驻军以及遥领的折冲府兵力向孤报告一番。” 这几个人不知道李瑛要做什么,只能各自禀报。 苏庆节道:“我们左卫在京城驻军九千五百人,遥领七十五个折冲府,各地兵力加起来大概还有三万五千人。” 丁奉国道:“俺们右卫在京城八千八百人,遥领折冲府六十八个,总兵力三万一。” 左武卫和右威卫的情况与左右两卫大同小异,都是在京城驻扎了九千左右的兵力,下辖的折冲府兵力在三万左右。 李瑛并没有把自己的计划坦白相告,而是放了一颗烟雾弹。 “孤准备亲自率兵前往陇右协助王忠嗣进攻吐蕃,有劳四位大将军各自在京城集结一万人马交给孤统帅,限期一个半月。” 四人不敢违命,只能一起抱拳答应:“末将尽力而为。” 李瑛提醒道:“为了减轻将士们的奔波之苦,调兵的路程尽量不要超过两千里。长安以西的兵力就不要进京了,全部集结到兰州待命。” “遵命!” 四个人齐刷刷的抱拳领命,一同出了天策府。 几位大将军离开之后,在旁边伺候的吉小庆不解的问道:“殿下,你不是要去北庭打仗么?为何对四位大将军说去陇右?” 李瑛呵呵大笑:“这就叫做兵不厌诈,虚实相间。各地府兵没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根本无法抵达长安,万一消息遭到泄露,那么孤的用兵就失去了突然性。” 与此同时,苏庆节、丁奉国等人在天策府门前围成一堆讨论此事。 “朝廷已经十年没有调咱们卫府的将士去前线,天策上将这是要打破惯例啊,咱们得进宫问问圣人的意思。” 这四个大将军并不想把自己手里的兵马扔到边疆,商量一番之后,一起前往兴庆宫求见李隆基。 李隆基在南熏殿接见了麾下的这四位大将军,询问他们的来意。 当得知李瑛要调兵帮助王忠嗣攻打吐蕃的时候,李隆基非但没有反对,反而赞不绝口。 “想不到二郎竟然一心为国操劳,朕心甚慰。 目前忠嗣虽然已经收复了安西的失地,并攻占了吐蕃数百里土地,但吐蕃赞普尺带珠丹正在向边境增兵,唐王主动增援忠嗣,实在是明智之举。 你们四卫必须尽快集结兵马,交给唐王统帅,驰援前线!” 李隆基一言九鼎,苏庆节等人不敢再说什么,只能齐刷刷的领命:“臣等谨遵圣谕!” 苏庆节等人离开之后,高力士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唐王心系国家,固然让人欣慰。然而他没有统兵经验,又不通兵法,奴婢以为应该派遣一名有经验的将军在殿下出征时担任监军更为妥当。” “嗯……有道理!” 李隆基表示同意,权衡一番后说道,“二郎乃是做过储君的人,还是天策上将、假节钺,谁敢监他的军?还是担任参军,把他的举动暗地里告诉朕更好一些。” “圣人言之有理。” 高力士急忙纠正自己的建议,“奴婢正是这个意思,只是言辞有误。” “高将军可有合适的人选推荐?”李隆基蹙眉问道。 高力士思考了半天,最终想起来一个人:“奴婢以为可以调徐国公萧嵩回京,担任唐王殿下西征的参军。” 李隆基捋着胡须叫好:“嗯……萧嵩是个不错的人选,他为人正直,且对朝廷忠心耿耿,如果二郎有不轨之举,他一定会向朕禀报。 而且他在边关当了多年的节度使,精通兵法,在军中素有威望,由他随军出征也能让二郎有所顾忌,不至于凭意气用事,吃了败仗!” 李隆基当即命高力士去一趟中书省下达自己的口谕,召青州刺史萧嵩尽快返京,另有任命。 很快,由中书省签发的调令离开长安,八百里加急送往青州。 见李隆基并没有阻止自己的军事部署,李瑛心中暗自欣喜。 但李隆基突然调萧嵩回京有些让李瑛出乎预料,猜测很可能是让他接任自己的兵部尚书一职。 不过,李瑛已经对此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并不想一直霸占着兵部尚书的位子。 第一,权力太大容易引起李隆基的忌惮, 其二,兵部尚书统筹全国百万大军的辎重粮草,关系重大,李瑛根本没有足够的精力去过问。万一出现纰漏,导致前线吃了败仗,那就得不偿失了! “等萧嵩回来后,我把兵部尚书的位子让给他便是。” 李瑛在心里暗自打定主意,“不过呢,我得在交出兵部尚书大印之前,先往北庭运输足够的辎重和粮草。” 想到这里,李瑛大笔一挥,命兵部从各地向北庭运输三万副铠甲、三十万石粮食、五千匹战马,外加军饷四十万贯。 李瑛的这个提议获得了武氏一党的支持,因为在武灵筠的心里,北庭都护牛仙客是她的人。 而李林甫还想着重新拉拢牛仙客,所以也爽快的同意了李瑛的调令。 于是,在天策府、兵部、中书省的一致支持下,户部以及各州县将源源不断的物资向北庭输送。 李瑛一边在天策府招贤纳士,一边等候各地的府兵集结到长安,然后挥师北庭,直接架空牛仙客的北庭都护一职,统率大军灭亡东突厥,建立一份威震天下的丰功伟绩。 第225章 三贤进京 随着时间的推移,接到李瑛调令的各地官员陆续赶往长安。 在被征调的官员里面,职位最高的就是在雍丘担任县令的张巡,也不过是个正七品的县令。 只要脑子稍微正常一点的人,都能够看得出来,虽然李瑛失去了储君之位,但依旧有极大的希望成为下一任皇帝。 去这样一个有实力的皇子幕府效力,还是留在穷乡僻壤做县令,两者之间,傻子都知道如何抉择。 张巡接到调令之后,马上把政事交接给同僚,然后带了两名随从快马加鞭赶往长安。 走到河南府境内,张巡在客栈投宿的时候遇上了两个身形魁梧的大汉。 经过询问得知,其中一人叫做南霁云,原是魏州折冲府的一名别将,此番西行乃是接到了天策府的征调。 “哈哈……原来是自己人,在下张巡,也是接到了天策府的调令。” 张巡喜出望外,自报姓名,并询问南霁云身边的同伴:“这位壮士身形魁梧,体魄不在南将军之下,敢问姓甚名谁?” 南霁云介绍道:“此乃我义弟雷万春,是我们折冲府的一名校尉。得知唐王征调我去天策府效力,便辞官随行。” 雷万春抱拳施礼,瓮声瓮气的道:“雷万春见过张明府。” “雷校尉言重了,往后咱们就是同僚了,哪里还有什么明府县令。” 张巡连声谦虚,吩咐店家置办一桌丰盛的酒宴,邀请南、雷二人共饮。 “多谢张兄盛情!” 南霁云和雷万春推辞不过,欣然落座,与张巡把酒言欢,互诉衷肠。 天亮之后,三人结伴而行,穿过虎牢关,继续朝长安赶路。 两日之后,三人顺利进入了长安。 张巡曾经在监门卫服役八年,最后甚至升到了正六品的果毅都尉。 时隔半年重回长安,繁华的景象让他倍感亲切。 “南将军、雷校尉,你们是初次来长安?” 张巡放慢马速问道,脸上的自豪之色掩饰不住。 南霁云和雷万春一副大开眼界的表情,瞪着眼睛看的目不暇接。 南霁云感慨道:“京城实在太繁华了,我们去过最富庶的城市就是江南的扬州,这长安却要富庶繁华十倍不止!” 雷万春却是摩挲着浓密的虬髯,嘿嘿问道:“张兄,哪里有窑子?” 张巡大笑:“长安城最不缺的就是青楼,一百零八坊,几乎坊坊都有。有擅长歌舞的花魁,也有卖肉的窑姐。说句毫不夸张的话,长安城内的窑姐加起来不下十万人!” “嘿嘿……俺一个月只有两贯银子的俸禄,哪里嫖的起花魁,还是窑姐划算!”雷万春在马上大笑。 南霁云不好意思的朝张巡拱手:“张兄莫要见笑,我二弟就好这一口。” “大哥莫要说我,论好色你不在小弟之下。”雷万春毫不留情的揭短,“都是一路货色,谁也别笑话谁!” 张巡大笑:“哈哈……英雄难过美人关,世间有几个男人不贪色?改天有空,张巡领着诸位去逛逛京城最着名的青楼,里面全是十七八岁的窑姐。” 三人边走边聊,一路打探,用了一个时辰来到了天策府门前。 “在下张巡,奉命前来为天策上将效力。”张巡把调令交给守门的卫士。 南霁云也把调令交给卫士:“在下南霁云,原为魏州折冲府别将,也是奉调入京。” 雷万春跟着拱手道:“俺叫雷万春,跟着大哥来的,没有调令,让俺做个小卒即可。” “二弟少说话!” 南霁云朝雷万春使了个眼神,表示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卫兵不敢怠慢,急忙快步赶往天策殿禀报:“启禀殿下,门外有人前来述职,一个自称雍丘县令张巡,一个自称魏州折冲都尉南霁云。” “哦……真是太好了!” 李瑛放下手里的文书,准备亲自出门迎接。 在旁边陪着参谋军事的李白阻止道:“殿下且慢,你乃是当今唐王、天策上将,身份何等尊贵,岂能随便来个人就出门迎接?万万不可。” 李瑛笑道:“昔日文王亲自到渭水边上寻访姜尚,并背着他走了八百步,方才有了大周八百年的基业。 蜀汉昭烈帝三顾茅庐才招揽到了诸葛亮,终成鼎足三分之势。如今有贤才不远千里来到孤的府邸门前,岂能不以礼相待?” 李白一脸不屑:“殿下真是想人才想疯了,是个人就拿来对比诸葛武侯。谁愿意去迎接谁就去,反正我不去!” 李泌感觉李白在影射自己,但没有证据。 更何况来到天策府的这短短几天,李泌就从李白身上学习了不少写诗的技巧,水平突飞猛进,因此对李白很是尊敬,也就懒得计较他说什么。 “走,达夫、长源,咱们去迎接人才!” 李瑛更不会勉强李白,只是招呼了高适、李泌、杜甫等人跟着自己到门口迎接张巡和南霁云。 “对了,颜长史和张巡是故友,有劳岑先生去校场把他喊过来。” 想起张巡是颜杲卿向自己举荐的,李瑛又吩咐岑参去校场把操练天策卫的颜杲卿喊来与张巡相见。 片刻之后,李瑛一行就来到了天策府门口。 远远看去,只见有三人正在门前伫立等待,为首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文士,身材中等,相貌端庄,李瑛猜测这人就是张巡。 在张巡身后跟着两个身高超过六尺半的彪形大汉,俱都是虎背熊腰,高鼻深目,其中一个人留着一尺左右的美髯,面如枣色;另外一个满脸虬髯,豹头环眼。 这一刻,李瑛的大脑有些恍惚,还以为自己眼前出现的是“桃园三兄弟”。 “长源啊,你看这三人的相貌,会联想起历史上的何人?”李瑛试探着问道。 李泌笑道:“让我想起了昭烈帝三兄弟。” 杜甫也是深表赞成:“那个文官举止端庄,有些刘备的风范。那个红脸的有些像关羽,就是胡子不够长。那个长着虬髯的有点像张飞,就是脸色不够黑。” 崔颢纠正道:“不要听野史传说,人家张翼德并不是黑脸虬髯,而是一个擅长画美人的儒将。” 张巡三人正在门口等待,忽然发现迎面走来一帮人,为首之人身穿蟒袍,气质从容,被众星捧月般簇拥在中央,心知此人便是当今唐王、天策上将李瑛。 当下一起拱手上前作揖:“来的莫非是唐王殿下?吾等这厢有礼了!” 第226章 百步穿杨 李瑛双手抱拳,笑容和蔼的还礼:“孤正是李瑛,你们便是张巡与南霁云?” “属下张巡这厢有礼了!” “属下南霁云拜见唐王殿下!” 张巡急忙与南霁云自报姓名,免得这位唐王认错了人。 李瑛拍着张巡的肩膀一通夸奖:“是颜杲卿向孤举荐的你,说你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希望你在孤的麾下能够大显身手。” “原来是颜兄举荐,真是太感谢他了!” 张巡恍然顿悟,怪不得自己能够得到唐王殿下的垂青,原来是故友举荐的。 “不知颜兄可在府上效力?”张巡问道。 李瑛笑道:“颜杲卿乃是天策府的长史,总领全府上下。孤已经派人唤他去了,稍后便到。” 张巡喜出望外:“颜兄才能胜我十倍,有他辅佐,殿下定然能够成就大事!” 李瑛在南霁云结实的胸膛上来了一拳,夸奖道:“南将军真猛士也,我们天策府有你加入,从此便有了悍将!” 南霁云大笑:“殿下谬赞了,我不过有些蛮力罢了!论武艺,我二弟胜出我一大截。” 李瑛的目光扫向雷万春:“你说的莫非是这位壮士,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雷万春急忙单膝跪地,拱手答道:“小人雷万春,范阳郡涿县人,乃是魏州折冲府的一名七品校尉,南霁云是我的结义大哥。” 原来这人就是帮助张巡死守睢阳的雷万春,这下子睢阳三人组全部凑齐了,倒是不用再花时间寻找…… 没想到南霁云还给自己拐来了一个人才,李瑛心中暗自高兴。 “雷校尉体格魁梧,看起来不在南别将之下。既然他对你盛赞有加,足见你有过人的本事。” 李瑛当即宣布,由南霁云担任天策左卫的别将、雷万春担任天策右卫的别将,各自统率一千人。 由张巡担任兵曹参军,协助长史颜杲卿总揽全府军务。 三人喜出望外,一起作揖谢恩:“多谢唐王提携,我等愿为殿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李瑛又把身后的幕僚向张巡三人做了一番介绍:“这位是天策府军师李泌、这位是录事参军高适,这几位是谋士崔颢、杜甫、王之涣。” 李瑛也知道崔颢、王之涣、杜甫这些人与谋略不沾边,这么说纯粹为了让他们面子上好看,好让他们心甘情愿的给自己起草文书。 就算这些诗人们再不通兵法,做个文吏那还是绰绰有余的,最起码起草的文书要比普通人有水平? 三个人一起抱拳说“久仰大名”,其实除了张巡听过崔颢、王之涣的名字之外,南霁云和雷万春对这些诗人们根本一无所知。 来到天策殿,李白正翘着二郎腿沽酒,左手酒壶,右手一把炒黄豆。 “这位是大名鼎鼎的诗仙。” 李瑛又郑重的向张巡三人介绍了李白。 “原来谪仙人长这个样子啊?幸会、幸会!” “今天总算见到了大名鼎鼎的李太白,足慰平生!” 不得不说,李白的名气确实大,从南霁云和雷万春的反应来看,这俩人似乎确实听说过李白这号人物,而不是像面对崔颢、王之涣等人的时候说些空洞的客套话。 得到恭维的李白这才收敛了一下骄傲的神态,起身道:“过奖了,什么谪仙人,称我为酒仙人差不多!” 正说话的功夫,得到消息的颜杲卿从校场返回,人还未进门就发出爽朗的笑声:“哈哈……张兄弟总算来了,天策府有你加入,如虎添翼啊!” 张巡急忙和颜杲卿见礼,热情的寒暄了一阵,最后不忘感谢颜杲卿的举荐:“张巡能够得到殿下重用,多亏了颜兄举荐,此恩没齿不忘!” 颜杲卿摆手道:“张兄弟言重了,殿下求贤若渴,我有你这样文武双全的好友,岂能让你明珠暗投!” 晌午时分,天策府的庖厨做了一桌丰盛的酒宴,李瑛率众幕僚为张巡三人接风洗尘,欢迎他们加入天策府。 “今日我们天策府人才济济,文武双全,孤便让夫人给你们表演剑舞!” 李瑛心中高兴,吩咐公孙大娘表演一曲剑舞,让麾下的幕僚开开眼界。 公孙大娘也不客气,当下拔剑出鞘,在酒宴上表演起来。 只见她剑舞翩翩,时而矫若游龙,时而翩若惊鸿,只引得喝彩声经久不息。 南霁云和雷万春对诗歌不感兴趣,但对于剑舞却看的如痴如醉,不断地拍案叫绝。 公孙大娘一曲剑舞表演完毕,存心试探南、雷二人的本事,莞尔笑道:“两位将军魁梧雄壮,想必武艺不俗,不知道能否表演一番,让我们长长见识?” 南霁云也有心当着众人的面露一手,抱拳道 :“在下擅长弓箭,我兄弟擅使双锤,要表演只能到外面。” “那咱们就到殿外看看两位将军的武艺。” 李瑛也很想看看南霁云和雷万春的武艺,当下第一个起身向殿外走去。 众幕僚都吃的肚子有些鼓胀,正好溜达一会消化下食物,便纷纷起身跟着李瑛走出了天策殿。 在天策殿门前有一块铺了青石的空旷场地,正好可以用来展示武艺。 “请殿下稍等,容我兄弟去拿兵器过来。” 南霁云朝众人打了声招呼,立即和雷万春大步流星的赶到天策府门口,各自骑马返回。 南霁云从马鞍上摘下一把铁胎弓,命令雷万春把一枚铜钱用红线系在一颗柳树上。 南霁云站在距离柳树大概一百三十步左右的地方,拉的弓弦如满月,嘴里暴喝一声。 “嘿!” 只见羽箭带着呼啸的风声飞出,不偏不倚的刺中铜钱中间的方孔,最后“咄”的一声钉在了树干上。 “好箭法!” 李瑛击掌叫好。 众幕僚跟着喝彩:“真是百步穿杨的箭法,古之养由基不过如此!” “不过射中一枚铜钱罢了,我也能做到,何足道哉?” 微有醉意的李白站出来唱反调。 “既然太白先生如此自信,那就给我们露一手如何?” 李瑛笑吟吟的激将,存心挫一挫李白的傲气。 “那你们给我看好了!” 李白信心十足的上前接过南霁云手里的铁胎弓,“南将军,借你的弓箭一用。” 南霁云微笑道:“太白先生,我这弓是三石强弓,不知道你用过没有?” 第227章 帅不过三秒 “我堂堂谪仙人,文武双全,什么弓没见过?” 李白大言不惭的接过了南霁云手里的铁胎弓。 当南霁云松开手的那一瞬间,李白顿时感受到了沉甸甸的力量,心中暗叫不妙。 “嘶……我把话说的有些满了啊,这把铁胎弓的重量估计至少有二十斤重。” 唐朝人衡量一把弓的强度,有个简单易懂的方法,那就是先把弓固定在墙上,然后再把重物挂在弓弦之上,当弓弦被完全拉开的时候,弓弦上物体的重量就是这把弓的弓力。 寻常士兵用的弓都是七斗弓,有效射程在一百米左右。 而弓力达到一石的弓已经足以称得上强弓,能拉开的弓箭手都会被收编进专门的弓兵队伍,在战场对敌人进行远程攻击。 至于能拉开三石以上强弓的人,那都是传说中的人物! 譬如唐朝的薛仁贵,三国的黄汉升,汉朝的李广,春秋的养由基…… 李瑛早就注意到南霁云的铁胎弓不是普通的牛角弓,所以才故意拿话来激李白,此刻看到他掂量着强弓有些犹豫,遂笑道:“太白先生还是算了,普通人别说拉不开三石弓,就算一石弓能拉开不就不错了!” 李白不服:“我又不是普通人!” 只见他从南霁云手里接过羽箭,缓缓搭在弦上,对围观的众人大喝一声:“都给我看好了!” 接下来他左手挽弓,右手拉弦。 任凭李白使出洪荒之力,那蜡烛一般粗细的弓弦竟然只是微微弯曲,完全无法将羽箭射出。 “唔……” 李白顿时额头见汗,一脸尴尬,“咳咳……今天喝的有些多了。” 南霁云急忙接过李白手里的弓:“都怪我这弓弦年久失修。” 众幕僚望着李白这副糗样,想笑又怕得罪这位谪仙人,他的脾气可不是好惹的,只能把笑声憋在肚子里,一个个几乎憋出了内伤。 李白也看出来所有人都在憋着笑,内心的骄傲让他决定洗刷耻辱,当即朝高适吩咐一声:“高达夫,南将军这弓有毛病,你给我另外取一支弓来。” “太白兄,还算算了?” 高适望着南霁云立足之处距离柳树将近一百五十米,实在不想再看李白出糗了。 李白不肯:“高达夫,难道你做了录事参军,我李白就指使不动你了吗?” 高适无奈的解释:“太白先生,普通的弓射程达不到。” “放屁!” 李白立即嗤之以鼻:“南将军步量的时候我听着呢,不过一百三十步罢了,你给我找个一石的强弓过来,我必然能够百步穿杨。” 李瑛觉得李白的傲气还是欠打磨,便吩咐高适道:“既然太白先生有把握,你就别啰嗦了,赶紧去给太白先生取弓过来!” “好!” 高适无奈,只能借了南霁云的马匹,策马赶往天策殿后面的营房,向天策卫借了一支强弓返回。 李白从高适手里接过牛角弓,试了试手感,这才心满意足的弯弓搭箭,瞄准了重新挂在柳树上面的铜钱。 “不过一百三十步的距离罢了,一石强弓足可命中,何须三石?” 随着李白话音落下,只见他手里的弓弦一抖,羽箭带着呼啸的风声破空飞出。 在众目睽睽之下,这支离弦之箭越飞越慢,在距离柳树大概还有十步之遥的时候最终失去了力道,一头栽落在地。 “哈哈……” 围观的众人再也忍不住,一个个捧腹大笑起来。 “这距离太远了,太白先生射不中也不丢人!” 连续的出糗,让李白变得面红耳赤:“不可能啊,南将军步量的时候明明只有一百三十步,一石的强弓竟然射不到这么远的距离?” 李瑛笑着解释:“太白先生,你光听到南将军吆喝的步数了,但你有没有注意到他身高腿长?普通人三步一丈,而南将军只需要五步便能迈出两丈。” 再说的准确一点,普通人一步大概能迈出一米左右,一百三十步的距离大概相当于一百三十米。 而南霁云的一百三十步却迈出了将近一百五十米的距离,这个距离已经超出了普通弓箭的有效射程,再加上李白醉酒后失去准星,所以射出的羽箭更加无法命中目标。 “唉……我的箭法确实不如南将军,甘拜下风!” 李白摇头叹息,将手里的牛角弓扔给了高适,不再嘴硬。 李瑛笑着拍了拍李白的肩膀,安慰道:“太白先生勿要沮丧,虽然你的箭术不如南霁云,但是你的武艺也不如雷万春啊!” 李白受伤的心灵刚刚得到安慰,旋即被李瑛的下半句激怒:“殿下这是取笑我?” “没有、没有!” 李瑛感觉自己几乎被憋出了内伤,却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孤不是取笑你,孤就是这么认为的。” 李白大怒,指着雷万春道:“雷将军,我李白箭术不如南霁云也就罢了,殿下说我武艺不如你,你敢不敢跟我比试一番?” 雷万春本来不想招惹李白,可他竟然问自己敢不敢跟他比试一番? 泥人尚有三分怒,更何况是一个长年混迹于军中的武夫,当即抱拳道:“太白先生既然这样说,那俺可就要向你讨教了?敢问你是要与俺马战还是步战?” 李白吩咐高适去给自己把佩剑拿来:“我李白的剑术不敢说是天下第一,至少也是前三的存在。你要骑马便骑马,你要步战便步战,由你选择好了!” 雷万春吹一声口哨,将坐骑召唤到跟前,接着把挂在马鞍上的一对圆形铜锤摘了下来。 “俺手中双锤各重四十二斤,只有在马上才能发挥全部威力。但太白先生用剑不利于马战,俺也不能占你便宜,咱们步战好了!” “看不起谁呢?既然你这样说,我非要与你马战!” 听了雷万春的话,李白怒从心头起,转身直奔马厩,不消片刻功夫就策马返回。 “雷将军,我李白从不占人便宜,既然你说马战才能发挥你双锤的威力,那咱们就骑马厮杀!” 雷万春无奈,只能翻身上马:“既然太白先生这样说,那雷某恭敬不如从命!” 就在这时候,高适从李白的寝室把他的佩剑取来,双手呈上:“太白先生,你的佩剑来了!” “呛啷”一声,李白佩剑出鞘。 “雷将军,我箭术虽然不及南将军,可莫要小瞧我的剑术,使出你的浑身解数来,让李白看看你的本事!” 第228章 谋臣如林,武将如云 “得罪了!” 雷万春大吼一声,双脚在战马腹部轻轻一磕。 只见他胯下的黑色战马嘶鸣一声,离弦之箭一般冲向李白。 与此同时,雷万春一双胳膊举起铜锤奔着李白当头砸下,势挟风雷,声势骇人。 有道是“一力降十会”,李白见对方力大锤沉,不敢迎接,策马闪开,并反攻了一剑。 “吃我一剑!” “开!” 雷万春左手大锤并未使出全力,只用了不到一半的力道,为的就是格挡李白的反攻。 看到李白的银剑毒蛇一般劈了过来,急忙翻身格挡。 只听“铛”的一声脆响,两把兵器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 “嘶……好大的力气!” 李白的佩剑只有十斤左右的重量,被雷万春的大锤震得虎口发麻,差点脱手飞出,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这兄弟俩有点本事啊,南霁云箭法出神入化,这雷万春的力量也足够霸道,我李白纵横四海,还从未遇上这般对手!” 李白当下收了轻视之心,凭借娴熟的骑术以及精妙的剑术和雷万春周旋,见招拆招,遇式化式。 雷万春觉得自己在兵器上占了便宜,并没有使出全力,只用了七成功夫和李白周旋。 两人锤来剑往,马走龙蛇,恶战了五六十回合,依旧难分胜负。 但稍微有些武艺的人却都能看得出来,雷万春有意让着李白,否则凭借大锤的威力,三十回合应该就能击败李白。 腰悬铁剑,躲在人群后面观战的吕奉仙看的两眼发光,在心底暗自称赞。 “啧啧……殿下这是召到顶级人才了,李白诗剑双绝就不提了。这南霁云与雷万春确实有真本事,我在边关从军十几年,还没见过这样的悍将,属实厉害!” 雷万春又跟李白周旋了十几回合,优势已经越发明显,但他却虚晃一锤退出了战斗。 “太白先生你赢了,雷某甘拜下风!” 李白收剑归鞘,面带怒容的问道:“雷万春,你什么意思?我李白又不是输不起?” 雷万春将双锤挂在马鞍上,翻身下马,拱手道:“太白先生休要误会,佩剑并不适合马战,你能与我鏖战这么久已经很厉害。若是咱俩换了兵器,雷某早就败下阵来了!” 李白这才转忧为喜:“你说的有道理,回头我得练习马战的长兵器,下去个一年半载,再与你一决胜负。” “随时恭候!”雷万春拱手答应。 李瑛笑着上前帮李白牵马:“太白先生快快下马,你已经很厉害了!可以说是最能打的诗人,也可以说是能打的人里面写诗最好的。” 李白琢磨了片刻,仰天大笑:“殿下言之有理,哈哈……喝酒去!” 众人返回天策殿偏厅,继续开怀畅饮,推杯换盏,俱都喝的尽兴而归。 次日,又有两人来到天策府报到,一个叫宇文斌、一个叫杨昂,全都是由兵部官员举荐。 李瑛从面相上判断,这俩人在以后的沙场上多半是充当炮灰的角色,但人家既然千里来投,也不能露出轻视之意,便任命二人为天策府参将,暂时由颜杲卿调遣。 又过了一天,颜真卿从老家琅琊赶到,首先拜见了兄长颜杲卿,然后再由颜杲卿带着来拜见李瑛。 “小臣颜真卿拜见唐王殿下!” 颜真卿刚刚迈进天策殿,就作揖施礼,毕恭毕敬。 “颜清臣无需多礼!” 李瑛已经从颜杲卿的嘴里知道颜真卿表字“清臣”,为了套近乎便用他的表字称呼。 “你从琅琊远道而来,一路辛苦,快快请坐!” 李瑛热情的招呼颜真卿落座,又吩咐吉小庆奉上茶水,同时悄悄打量颜真卿的相貌。 只见他身材修长清癯,大约六尺左右的身高,浓眉大眼,相貌堂堂,举手投足间显得正气凛然,一看就知道是个正人君子。 “多谢殿下。” 没想到权势滔天的唐王竟然如此礼贤下士,颜真卿欣慰不已,心中顿生遇见明主的感觉。 经过一番长谈之后,李瑛任命颜真卿为天策府书记,管理各类文书、敕令等。 颜真卿作揖致谢,在兄长的安排下入住了幕僚寝室。 次日,在冀州枣强县担任县丞的田神功也来到天策府报到,并带来了胞弟田神玉。 田神功今年只有二十四岁,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县丞,这让李瑛很惊诧。 毕竟田神功是凭真才实干做的官,并不是凭借关系上位,也没有获得贵人举荐。 与南霁云和雷万春两位魁梧雄壮的悍将相比,田神功更像是一个儒将,不仅弓马娴熟,而且谈吐不俗,精通兵法。 田神玉比田神功年轻了三岁,武艺与文韬都稍微差了一些,但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将来做个参将什么的,绰绰有余。 于是,李瑛任命田氏兄弟为天策府参将,等西征的兵马抵达长安后,便代表自己进入军中操练管理。 不知不觉,日子过去了半个多月,转眼已是正月下旬。 由左卫、右卫、左武卫、右威卫从各地折冲府征调的府兵陆续抵达了长安城外,半个月就已经聚集了两万余人。 李瑛半月之前就已经下令在长安城西三十里的渭城邑附近建设一座临时营寨,名字就叫做“渭城大营”。 来自各地的府兵抵达长安之后,陆陆续续的入驻了渭城大营。 也不知道是为了给李瑛制造麻烦,还是实在抽不出大股部队,四大卫府集结的士兵非常杂乱,基本上都是由两三百人的小股部队组成。 就以左卫的府兵举例,目前已经有四千五百人进驻了渭城大营,但这四千五百人却是从十三个折冲府抽调而来,其中最多的一支有五百人,最少的一支仅有两百人。 其他三卫的队伍与左卫大同小异,全部都是由三四百人的小股折冲府组成。 这样一来,渭城大营里的两万部队来自四面八方,由五十多支折冲府的府兵组成。 而且统兵的将领也都是中下级武将,要么就是折冲都尉带队、要么就是果毅都尉带队,甚至还有别将带着两百人前来报到。 造成的结果就是秩序混乱,将不识兵,兵不识将,而且各个折冲府的队伍互相不服气,甚至发生了好几起聚众斗殴的事件。 “他娘的四大卫府什么意思?给派个中郎将过来统兵也行啊,大营里闹哄哄的就跟菜市场一样,成何体统?” 李白跟着颜杲卿巡视了一遍之后,骂骂咧咧的返回天策府向李瑛禀报。 “没有将军更好,孤一点都不稀罕!” 李瑛在公孙大娘的伺候下披盔挂甲,头戴束发紫金冠,腰悬长剑,身披玄黄色绣龙披风,翻身上马。 “所有幕僚随孤出城,先把队伍分配好,加紧操练,正式进入战备状态!” “喏!” 众人齐刷刷答应一声。 由南霁云率领天策左卫、雷万春率领天策右卫,打着天策上将的大纛,浩浩荡荡的开出天策府,自安化门出了长安城,直奔渭城大营而去。 第229章 杀鸡儆猴 初春的阳光洒在渭水的河面上,波光粼粼。 河面上厚厚的结冰已经融化,田野里的积雪也逐渐消融,露出被掩盖了许久的黄土地。 两千秩序井然、盔明甲亮的天策卫簇拥着李瑛等人,浩浩荡荡的赶了三十里路,于晌午时分抵达了渭城大营。 此刻的渭城大营依旧乱糟糟一团,来自各地折冲府的兵卒聚成一堆,懒洋洋的晒着太阳闲聊,沟通着这次来长安的见闻。 “呜呜~” 雷万春亲自吹响牛角号,手提一双大锤,引领着十余骑在渭城大营中来回驰骋。 “天策上将亲至,各府将士务必于一刻之内集结到校场,违令者军法处置!” 扎堆聊天的府兵这才如梦初醒,秩序好些的在都尉的带领下列队赶往校场,秩序差点的则三三两两的走在路上。 甚至还有几个中午喝了酒的折冲府头目钻进营帐里睡懒觉,丝毫不理会呜咽的号角,吩咐麾下的府兵自己去校场看看什么情况? 在渭城大营的正北方有一座空旷的校场,经过平整夯实,看起来一马平川,足够容纳五六万人同时操练。 高达两丈的点将台矗立在校场的正北方,背后就是奔腾不息的渭水。 两千天策卫在点将台两侧一字排开,每个人都是左手按剑,右手持枪,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台上台下近百面写着“唐”字的旌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在点将台的中央矗立着一面高达三丈的红色大纛,上面绣着“天策上将”四个金色大字,看起来威武霸气。 李瑛身着银甲,头戴紫金冠,身披黄色披风,腰悬长剑,被麾下的幕僚众星捧月般簇拥在中央。 左面是李白、李泌、张巡、颜真卿、高适等文官,右面则是颜杲卿、南霁云、田神功、田神玉、宇文斌、杨昂等武将。 公孙大娘穿着一袭青色戎装,身披大红披风,亲自挥舞鼓槌擂响了牛皮大鼓。 “咚咚咚~” “咚咚咚~” 昂扬的鼓点气势雄浑,让人血脉贲张,使得秩序杂乱的府兵不由得精神为之一振,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 一刻之后,两万府兵已经集结了绝大部分,但仍旧有零星的士兵在向校场赶来,各个迈着方方正正的步子,看起来不紧不慢。 两万府兵也不知道怎么站队,各自按照折冲府列队,看起来犬牙交错,杂乱无章。 雷万春纵马穿过长长的队列,径直来到点将台前面勒马,拱手道:“启禀天策上将,一刻已至。” 李瑛一双眸子朝远处一扫,落在那些依旧不紧不慢朝校场走来的府兵:“雷万春,你可曾将孤的军令传达至各营?” 雷万春拱手道:“禀上将,末将围着大营驰骋三遭,率亲兵传达了数百次军令,确保所有人都已经听到军令。” “张巡何在?” 李瑛仗剑大喝一声。 张巡急忙出列,拱手请命:“僚属在此,请天策上将吩咐。” 李瑛骈起右手食中二指朝远处一指,叱喝道:“命你率三百人将后面那些蔑视军令的兵卒全部拿下,每人杖责二十,以儆效尤!” “张巡遵命!” 张巡答应一声,立刻一溜烟的跑下点将台,朝右面列队的士兵吆喝一声:“天策右卫随我来三百人!” “喏!” 一名校尉率领麾下三百士卒出列,跟着张巡前去缉拿那些迟到的士卒。 又过了大概一刻之后,总计一百三十多名迟到的府兵全部被押解到了点将台前面。 张巡站在高达两丈的点将台前抱拳施礼:“僚属张巡奉命将所有蔑视军纪的兵卒带到!” “每人杖责二十,以儆效尤!” 李瑛右手按在剑柄上,杀气腾腾。 “殿下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 “唐王开恩,小的没有听到军令,因此来的迟了!” “天策上将饶了我们,我们还要去前线打仗呢,吃了板子,怎么打仗?” “给孤打!” 李瑛用凛冽的双眸朝台下扫了一眼,“谁敢再鼓噪,每人加十杖!” 台下的府兵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二十杖和三十杖的结果完全不同,二十杖算是惩罚性质的,咬咬牙就挺过去了,最多在营帐里休养个五六天。 而如果在二十杖的基础上多加十杖,轻则残疾重伤,重则被当场杖毙,这可是要死人的! 张巡大喝一声:“行刑!” 天策卫立即每两人一组,一人摁住受刑的士兵,脱下裤子露出屁股。 另外一人则举起提前准备好的刑杖,朝着屁股上招呼了下去。 一时间,点将台前“噼里啪啦”的声音此起彼伏,其声无法形容,却又蔚为壮观。 在七八刑杖下去之后,有人捱不住,开始哼哼唧唧的呻吟起来。 “哎呀……痛死了,轻点打、轻点打!” “大哥轻点、轻点,小弟求你了!” “大哥,板子靠下一点,千万别打到我的椎骨上去。” 片刻之后,所有人行刑完毕。 好在行刑的天策卫知道李瑛只是惩戒他们,并没有下死手,所以这些违纪的士兵下场还不算太惨,几乎都能自己从地上爬起来。 李瑛大手一挥:“所有人归队,若再敢有人蔑视军令,定斩不赦!” 将近两万府兵俱都心头一凛,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腰杆。 李瑛扫了一遭台下的府兵,大声道:“你们的队列乱七八糟,成何体统?现在给孤按照要求排列,各折冲府按照所属的卫府列队,从左向右依次为左卫、右后卫、左武卫、右威卫,若有违背,全府杖责二十。” “咚咚咚~” 公孙大娘继续击鼓,昂扬顿挫的鼓声在校场上回荡。 李白悄悄上前,央求公孙大娘道:“夫人,让我来敲几下?” 李白的手鼓敲得颇有水准,再加上公孙大娘敲了许久,体力确实有些不支,便把鼓槌递给了李白。 “太白先生,校场上可不是儿戏之地,你可要认真点!” 李白挽起袖子,踌躇满志的道:“夫人只管放心,我李白击鼓的水平你还信不过吗?” “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 李白的鼓声又响又急,震得台上的众人耳膜嗡嗡作响,李瑛不由得蹙起了眉头,真想当众杖责李白二十。 不过,这是唐军冲锋的鼓点,李白似乎也没有什么错! 李瑛只能吩咐高适去接替李白,“你去替李白击鼓,让他别乱来,否则别怪孤军法处置!” 第230章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高适走上前,附耳对李白嘀咕了几句。 李白一脸委屈的扭头望向李瑛,似乎想问“我敲的是冲锋鼓,难道这也犯错了吗?” 看到李瑛面无表情的注视着脚下的将士,李白只能老老实实的放慢节奏,把冲锋鼓改成了阅兵鼓。 “咚咚咚~” 在一通鼓敲罢,三百三十下鼓点之后,台下的两万将士重新列队完毕。 这次各折冲府按照所属的卫府列队,看起来整齐有序了许多,不再杂乱无章,各自为列。 “鼓声停!” 李瑛抬手大喝一声。 敲得起劲的李白被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位唐王殿下的中气竟然变得如此之足。 吃惊之下,手里的鼓槌险些跌落在地,急忙交给高适:“换你来敲,这活路不适合仙人!” 李瑛向前走了几步,来到点将台的最前方,用威严的目光扫了两万将士一遭,厉声道。 “诸位将士听好了,孤便是当今唐王、天策上将、兵部尚书、开府仪同三司、假节钺节制全军的李瑛!” 台下两万府兵俱都昂首挺胸,将身体站的笔直,竖起耳朵来聆听,唯恐一不小心就会惹祸上身。 “此番之所以召你们进京,乃是为了亲自统率你们驰援边疆,杀敌报国!” “你们放心,跟着孤作战,所有待遇从优,铠甲给你们配新的,武器给你们换新的,伙食保证你们每天能够吃到肉,希望你们能够遵守军令,刻苦训练!” “待将来在沙场上打了胜仗,孤定然不吝封赏。若有立下大功之人,本王也会破格提拔,最高可以直升五品,绝不会让你们明珠暗投!” 被李瑛的训话感染,台下的府兵开始挥舞着胳膊响应。 “愿为唐王效死!” “我等定以天策上将马首是瞻!” “跟着殿下上战场,建功立业报爹娘!” 等府兵们汹涌的响应声逐渐落下之后,李瑛又吩咐道:“接下来,各折冲府的带兵将校站出来自报来历与兵力,先从左卫开始!” 李瑛话音落下片刻,左卫第一排的折冲府头目站了出来,拱手道:“末将邓州折冲府折冲都尉孙挺,所属府兵四百人。” “末将怀州武德折冲府果毅都尉刘能,所属府兵两百六十人。” “末将丹州义川折冲府折冲都尉冯大海,所属府兵三百五十人。” 在大概十几个折冲府自报家门完事之后,属于左卫的最后一个折冲府却无人站出来。 “嗯?” 李瑛双眉一挑,露出不解之色:“左卫最后那个方阵,你们来自何处?统兵将校是谁?” 有几个老兵一脸惶恐的站出来,跪倒在地:“启、启禀殿、殿下,我们是来自蔡州折冲府的府兵,来了四百六十人。” “你们的统兵将校呢?”李瑛手按剑柄喝问。 老兵一脸为难的道:“那个、那个……曹都尉中午喝多了,没有过来……” “喝多了?” 李瑛勃然大怒,做梦没想到竟然有人会蔑视自己这个天策上将,第一天来就缺席给自己看。 “很好,其他折冲府继续报数,让孤看看还有哪个头铁的缺席!” 李瑛按捺着怒火,下令剩下的折冲府继续站出来自报家门。 “末将宋州楚丘折冲府别将魏阳,所属府兵三百人。” “停!” 李瑛举手阻止,质问道:“你们折冲府的折冲都尉与果毅都尉呢?” 魏阳道:“我们的折冲都尉不愿意去边疆,果毅都尉小妾刚刚生了孩子,所以派末将统兵前来效力。” “既然不愿意去,那就贬为兵卒!”李瑛扭头大喝一声,“杜甫何在?” 李瑛可以接受一个折冲府的主将不来,最起码你派副将统兵来长安,主将、副将都不来,派了一个别将统兵,简直就是蔑视自己这个天策上将! 杜甫拱手领命:“僚属在此。” “你马上发布天策上将令,免去楚丘折冲府折冲都尉、果毅都尉的职位,贬为军卒,升别将魏阳为折冲都尉!” 杜甫领命:“僚属记下了!” 李瑛朝魏阳挥挥手,“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折冲都尉了,下一个折冲府继续出列禀报。” “末将兖州折冲府果毅都尉韩熙……” “末将邓州南阳折冲都尉……” 等所有折冲府禀报完毕之后,李瑛发现竟然有三个折冲府的统兵将校缺席了今天的阅兵,有八个折冲府的折冲都尉、果毅都尉没有随队出征。 按照唐朝军事制度,上等折冲府正常属兵一千两百人、中府一千人、下府八百人,每府设置折冲都尉一人,果毅都尉一到两人不等。 上府折冲都尉为正四品,中府都尉从四品,下府都尉正五品,而作为副手的果毅都尉品级则低一级。 唐朝以武力开国,所以初期武官的品级都非常高,许多人被封了公爵、侯爵。 整个唐朝的三品以上武官多达百人,包括各都护府都护、十六卫大将军、各都督府的都督、北衙六军的大将军等等,全都是三品及以上的品级。 而在文官方面,想要升到三品,却是难如登天,甚至就连当朝宰相的品级也不过才是正三品。 整个朝廷之中,只有三省主官、六部尚书、御史台大夫属于正三品;九寺五监的主官、上州刺史官拜从三品,掐指算算,也就是四五十人。 到了李治时期,全国折冲府超过了七百个,其中上府超过一百个,这些仅仅统帅了一千两百人的折冲都尉就是正四品的武官,和掌握着十几万百姓的州刺史一个级别。 人数的不对等,造成了武官品级含金量下降,及至武则天当朝之时,武官就更加被文官瞧不起。 譬如一个六品的中州司马就敢指着一个四品的折冲都尉鼻子骂娘。 李瑛通过这段时间翻阅兵部的资料,已经发现了这个弊端,打算等自己将来登基之后改革军制,提高武官品级的含金量。 不过那些都是后话,李瑛的当务之急还是先谋求帝位。 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李瑛先是以天策上将的名义下令,将没有来长安的八个折冲府的折冲都尉、果毅都尉全部贬为兵卒,擢升带队的别将为折冲都尉。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到了打仗的时候,这些人推三阻四,找各种借口逃避,不配统帅三军!” 李瑛左手叉腰,右手握着剑柄,“现在擢升你们这些带队的别将为折冲都尉,还望你们引以为戒,恪尽职守!” 这八个折冲府的别将又惊又喜,齐刷刷的抱拳:“愿为天策上将效死!” 等这些人退下之后,李瑛的目光又落在张巡身上:“张巡听令,命你带人前去大营,将那些蔑视军纪,无故缺席的统兵将校押解到校场,听候发落!” “僚属得命!” 张巡翻身上马,与雷万春带了上百名天策卫跑步前往大营而去、 第231章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大概一顿饭的功夫之后,张巡率领天策卫抓来了十几个衣衫凌乱的军头。 缺席的不仅仅只有三个折冲府的都尉,甚至还有他们的心腹佐官,拢共十四个人。 “不错啊,看起来诸位喝的挺尽兴。” 李瑛握着剑柄,脸上露出诡谲的笑容,“怎么样,长安的酒好喝吗?” 蔡州折冲都尉曹钦抱着侥幸的心理,央求道: “殿下恕罪,小臣昨晚刚刚率部抵达长安,一路奔波,很是疲劳,所以才喝酒解乏……” 另外统兵的两人一个是梁州果毅都尉、一个是利州折冲都尉,一起跟着曹钦求饶: “天策上将饶命,末将再也不敢违令了,我们也是昨天上午刚到的长安,路上太累了……” 李瑛怒喝一声:“颜杲卿何在?” 颜杲卿大步出列,拱手道:“请天策上将吩咐!” “蔡州折冲府、梁州折冲府、利州折冲府的兵马何时到的长安?” 颜杲卿对答如流:“禀天策上将,蔡州折冲府三天前抵达长安,梁州折冲府、利州折冲府都是前天下午进驻渭城大营。” 吓得台下众人纷纷跪地磕头:“唐王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还望从轻发落!” 李瑛冷哼一声:“你们长途跋涉,旅途劳顿,难道你们麾下的将士是插上翅膀飞到长安来的? 你们这些兵痞仗着自己做官,便为所欲为,目无法纪!无视军令不说,还巧言令色欺骗本王! 来人,给我全部枭首示众!” “饶命啊,唐王开恩!” “天策上将刀下留情,我们愿意将功折罪!” “大王饶命,不是小人不来,是俺们都尉说不用来校场,我们迫不得已啊!” “全部砍了!” 雷万春大手一挥,带着数十名如狼似虎的悍卒上前把这些跪在地上的将校全部反扭了胳膊,准备就地正法。 曹钦吓得魂飞魄散,不甘心的大喊一声:“殿下你不能杀我,我是四品的折冲都尉,要杀我需要中书省的批文!” 李瑛大笑,伸手道:“请节钺。” 在他身后的吕奉仙左手持符节,右手握斧钺,大踏步的站了出来:“节钺在此!” 李瑛接过斧钺高高举起,大声道:“本王受封天策上将,节制天下兵马,四品以下官员,可以直接斩杀!” 曹钦一脸不甘,苦苦哀求:“殿下饶命,末将知错,户部侍郎张春喜是我姐夫,不看僧面看佛面,你就饶了末将这一次?” “张春喜是你姐夫?” 李瑛心中暗自嘀咕一声,真是冤家路窄! “那孤会让人把你的尸体送给张春喜,全部斩首!” 雷万春亲自监斩,十四名死囚被五花大绑,当着两万府兵的面全部枭首示众。 望着滚滚的人头,这些府兵懒散的心理顿时化作乌有,一个个心惊胆战的站的笔直,唯恐大刀砍到自己的脖颈上。 等现场被打扫干净之后,李瑛再次下令:“从这一刻开始,你们暂时忘记自己属于哪个卫府,本王现在给你们改左卫为青龙军、右卫为白虎军、左武卫为朱雀军、右威卫为玄武军。 在班师回京之前,你们统一按照这个编制执行军令,若有违背,军法无情!” 台下的府兵齐声呐喊:“谨遵天策上将之命!” 呐喊声直冲云霄,震耳欲聋。 李瑛的目光扫向自己的幕僚:“孤现在任命张巡为青龙军中郎将,封宣威将军,统率所有青龙军。” “属下遵命!” 张巡昂首出列,拱手领命。 “任命田神功为白虎军中郎将,封宣威将军。” 田神功出列领命:“卑职领命!” “任命南霁云为朱雀军中郎将,封明威将军。” “任命雷万春为玄武军中郎将,封明威将军。” 南霁云和雷万春一起大步向前,齐齐抱拳:“谨遵天策上将之命!” 这样的安排,并非李瑛心血来潮,而是经过和李泌、颜杲卿商量做出的决定。 如果在西征途中,各卫府的军队依旧冠以左卫、右卫这样的称号,那就显得有些混乱,因为他们的大将军、中郎将都没有随军出征,执行军令是不是还要上报给长安的大将军请示? 所以李瑛采取李泌的建议,直接把这四万人马冠以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编号,让他们从名义上脱离和卫府的关系,削弱卫府将领在士兵心目中的影响。 而许多折冲府的都尉都是四品的官职,统军将领的级别如果太低,就很难服众,所以李瑛直接行使天策上将的权力,授予张巡、田神功等四人武散官的封号。 青龙军中郎将、白虎军中郎将这些职位属于临时设置,不会被朝廷认可。 但宣威将军是正四品的武散官,明威将军是从四品的武散官,这属于正式官爵,会在兵部和门下省备案,朝廷认可。 而且武散官属于候补官员,非战争情况下没有实际职权,任命的时候也不会引起反对。 李瑛现在身为天策上将,只是任命了几个四品的武散官,已经很收敛克制了,如果谁敢站出来唱反调,李瑛觉得自己怕是要率领天策卫登门跟他理论理论…… 任命完了四支军队的主将,李瑛又宣布加封宇文斌、杨昂为正五品的定远将军,加封田神玉、吕奉仙为从五品的宁远将军,随军听候调遣。 虽然还是武散官的职位,但最起码级别摆在这里,以后在军中行事,也可以挺直腰杆。 “谨遵天策上将差遣!” 有些意外的吕奉仙和田神玉等三个人一起站出来,拱手领命。 即将出征,李瑛打算假公济私,给自己麾下的四大侍卫一些甜头,再次宣布提拔伍甲、陆丙为正六品的昭武校尉;司乙、齐丁为从六品的振武校尉。 伍甲等人惊喜不已,齐刷刷的站出来宣誓:“吾等誓死护卫殿下,虽赴汤蹈火,万死莫辞!” 编制完毕之后,李瑛扫了张巡、田神功等四人一眼,厉声道: “距离出城还有二十天左右的时间,来自各地的府兵依旧会源源不断的抵达长安,你们各位将军一定按照编制做好部署,并加强操练,整备军械、马匹、辎重,若有贻误,军法处置!” 张巡、田神功、南霁云、雷万春等四人一起拱手:“遵命!” 十四颗人头被悬挂在辕门上示众,两万军队按照编制重新扎营,并在各自主将的统率下进行操练。 一时间,校场上人喊马嘶,杀声震天。 “这还像个样子!” 李瑛翻身上马,带着颜杲卿、李白、高适、颜真卿等文官离开渭水大营,返回长安天策府,继续等待各地的府兵来长安报道。 第232章 陛下,你的帽子到了! 大明宫,紫宸殿。 晌午过后,杨洄骑马来到了丹凤门。 他这次来见武灵筠没有告诉任何人,甚至就连自己的妻子咸宜公主李果也不知道。 李隆基已经半年没有来大明宫,身为皇后的武灵筠俨然成为了大明宫之主,守卫宫门的监门卫见到她的党羽,根本不敢阻拦。 抵达丹凤门的杨洄不要说下马,甚至连减速都没有减,直接纵马入内。 守门的近百名禁军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敢阻拦。 领军校尉呵斥道:“看什么看,都装作没看见!” “我们什么也没看见。” 上百名禁军老老实实的答应,把杨洄当成了飞进大明宫里的一只苍蝇。 杨洄一路纵马,穿过御桥,直到宣政门方才下马,找了个拴马石把坐骑拴了起来。 他接着绕过宣政殿、穿过紫宸门,一直来到紫宸殿门口。 庄严肃穆的紫宸殿门前站立着十个宫女、十个太监,俱都木偶一般伫立在石阶上,一动不动。 “皇后娘娘可是在殿内?” 杨洄扶了一下官帽,肃声问道。 领头的宫女答道:“娘娘正在殿内午睡。” “午睡好啊,嘿嘿……我来的正是时候!” 杨洄心中暗自嘀咕一声,一双眸子狡黠的转了一圈,又问:“武睿可在?” 宫女答道:“武尚宫前日回家祭母去了,后天才能回来。” 唐朝后宫设有六局,分别是尚宫局、尚服局、尚仪局、尚食局、尚寝局、尚功局。尚宫局主事被称作尚宫,级别为正四品,协助皇后管理所有宫女,为宫女之首。 武灵筠做了皇后,自然任命最信任的大婢武睿担任尚宫,协助自己执掌后宫。 “此乃天助我也!” 听说武睿不在,杨洄的一颗心更加蠢蠢欲动,就连心跳也骤然加快。 “我有要事向母后禀报,此事干系重大,你们全都退下,半个时辰后再回来。” 杨洄清了清嗓子,按捺着剧烈的心跳,不动声色的吩咐道。 自从官拜京兆少尹之后,杨洄进入大明宫的次数更加频繁,有时候甚至会晚上来拜访皇后,武灵筠的这些心腹早就见怪不怪。 俗话说春乏秋困夏打盹,晌午头被暖洋洋的春日一晒,这帮宫女太监俱都疲乏的不得了,此刻得了杨洄吩咐,当即纷纷退下。 等所有宫女和太监退下之后,杨洄这才蹑手蹑脚的推门入内。 大殿内寂静无声,唯有檀香的味道在飘浮。 杨洄轻车熟路的直奔寝宫,悄悄推开内门,就看到了正躺在黄色帷幔里面午睡的武灵筠。 杨洄屏住呼吸,鬼鬼祟祟的走到床边,双手轻轻的搭在了武灵筠的肩膀上,小心翼翼的摩挲。 武灵筠被惊醒,发现床边有人,差点当场吓死:“谁?” “母后莫喊,是小婿杨洄!” 杨洄也被吓了一跳,急忙伸出巴掌捂住了武灵筠的嘴巴,“小婿是来向你报喜的……” “唔唔唔……” 惊魂稍定的武皇后急忙用力去扳杨洄的手掌,在他的手背上连续拍了几下:“放开、放、开……” 杨洄这才把手挪开,皮笑肉不笑的道:“没有吓到母后?” 武灵筠挣扎着爬了起来,花容失色,一头秀发披散在背上,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你都快把本宫的魂吓掉了,还说没有吓到本宫?” 武灵筠拍着胸口,恼怒的质问,“你个莽撞的家伙,到底意欲何为?” 杨洄笑道:“小婿是来向母后报喜的。” “报喜?报喜不会让门口的宫女通报一声?” 虚惊一场,武灵筠心中稍安。 “小婿听说母后正在午睡,怕打扰了你休息,所以没有让她们通禀。” 杨洄双手自然的落在武灵筠的肩膀上,“惊吓到母后,是小婿该死,我帮母后放松一下身体。” 武灵筠在床上盘膝而坐,背对着杨洄,不停地扭动脖颈。 “最近这些日子,本宫又老是做噩梦,回头你找个高人到宫里来帮我瞧瞧。” 武灵筠今年三十九岁,年龄比杨洄大了十三岁,但却长得丰腴高挑,肌肤胜雪,尤其是胸前汹涌的波涛更让杨洄垂涎欲滴…… 当然,相比较武氏的身体,杨洄更加觊觎她的身份…… 如果能成功除掉李隆基,扶持李琦上位,自己再挑唆武氏学习武则天废掉李琦,那她就是第二位女皇。 如果自己跟她有了男女之事,嘿嘿……那这大唐岂不是自己说了算? 至于咸宜公主会有什么想法,杨洄不在乎! 太平公主还把自己用过的张昌宗、张易之兄弟献给了武则天,自己帮助她母亲消遣一下寂寞,有何不可? 你咸宜公主的身体内可是流着武氏的血脉,难道你就这么没有孝心,忍心看着你阿娘独守空房,忍受煎熬? 如果咸宜公主实在想不开,那也没事,自己用来对付李琩的“七步断肠散”还有好几瓶,自己会毫不吝啬的送她一瓶去跟李琩团聚。 武灵筠并没有察觉杨洄的想法,依旧扭动着酸痛的脖颈,让杨洄帮助自己按摩双肩。 宫女和太监们都没有杨洄这么大的手劲,因此武皇后最喜欢让这个女婿按摩,这份舒适感也只有杨洄才能给她。 “别卖关子了,快说有什么喜事?” 杨洄抿嘴一笑:“母后,今天散朝之后我把苏庆节邀请到了京兆府衙门,与他长谈了一个上午,他已经答应把女儿嫁给二十一郎。” “哦……就是那个苏家六娘?” 武灵筠露出恼怒之色,“上次苏庆节拒绝了联姻的请求,现在又同意了这门婚事,这是看我们娘俩得势了?” 去年千秋节,李隆基勾搭上了杨玉环,被武灵筠发现后大吵大闹,逼着李隆基把右骁卫大将军苏庆节的女儿许配给李琦为妻。 李隆基那时候担心武氏的党羽壮大,表面上同意了武灵筠的请求,却暗中用一把没有柄的剑警告苏庆节,让他不要成为别人手中的剑。 苏庆节吓得立即拒绝了把女儿嫁给李琦的联姻,并连给太子李瑛做妾的请求一并拒绝,避免卷进皇室争斗。 做了亏心事的李隆基为了安抚武灵筠,便把杨慎矜的女儿许配给李琦,定在十月完婚。 但人算不如天算,十月份李琩突然暴毙身亡,李琦和杨家小姐的婚事只好推迟到腊月。 到了腊月,杨慎矜的女儿却在返回长安筹备婚事的途中坠马摔成重伤,在床上昏迷了半个月后一命呜呼,导致李琦没了老婆。 新年过后李琦被册封为太子,在由礼部举办完了立储仪式后搬进了十王宅定居,住在原先属于李琩的寿王府。 李琦今年已经十五岁,纳娶太子妃迫在眉睫,所以武灵筠一心给儿子找个有权势的岳父,便把这件事委托给了杨洄,没想到他最终还是选择了苏庆节的女儿。 杨洄的双手不老实的在武灵筠的肩膀上游走,笑道:“有道是良禽择木而栖,此一时彼一日,苏庆节现在同意把女儿嫁给太子,这才是明智之举嘛……” “嗯……” 武灵筠正在琢磨杨洄说的话有无道理,忽然觉得一只手掀开了自己的衣襟,仿佛毒蛇一般冲了进来,如同暴雨落在峰峦之上。 第233章 诱饵 武皇后又惊又怒,还有点舒坦,急忙一把抓住杨洄的手掌,呵斥道:“杨洄,你放肆!” 杨洄吃了秤砣铁了心,拒不撤兵:“如果小婿没记错的话,圣人已经半年没有宠幸母后了?母后现在正值如狼似虎的年龄,难道你不寂寞吗?” “杨洄,你大胆!” 武灵筠的身体在颤抖,不知道是该把杨洄的手掌推出去,还是顺水推舟。 “我都因为母后谋反了,胆子当然不小!” “杨洄,你住手,本宫可以当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可是我不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更不忍心看到母后独守宫闱。” “杨洄,本宫杀了你信不信?” “母后杀了我,谁帮二十一郎登基?谁帮母后成为女皇?” “杨洄你疯了吗?我是你母后。” “既然李三郎都能与儿西私通,为什么母后不能跟女胥相好?” “……” 这一句话如同当头棒喝,顿时让武灵筠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是啊,既然李三郎都不顾廉耻,老娘为何要独守空房? 于是,武灵筠不再抵抗,闭上眼睛享受,任凭杨洄为所欲为…… 良久。 杨洄如释重负的躺在床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李三郎的床榻真是舒服啊,怪不得世人都想着做皇帝……” 武灵筠缓缓的整理衣襟,然后坐起来梳拢凌乱的长发:“赶紧走,让李三郎知道了,咱们死无葬身之地!” 杨洄躺在床上不肯起来:“这龙床好不容易躺上来了,我怎么也要多躺一会!李三郎想杀我,那我就先送他去西天!” 武灵筠把头钗插在盘好的发髻上:“你要是能帮我弄死李三郎,以后我这里你随便来。” “我之所以费尽心思的促成太子和苏庆节女儿的联姻,不就是为了弄死李李隆基?” 杨洄恋恋不舍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只要能笼络苏庆节,咱们就手握羽林卫、千牛卫、左卫三支部队,等找到合适的机会完全可以发动兵变,逼迫李隆基禅位,扶持二十一郎登基。” 武灵筠点头:“那就听你的,本宫同意琦儿与苏庆节女儿的婚事,此事由你一手操办。” 杨洄整理了下裤子,系好腰带:“母后放心,我让王琚明天早朝站出来奏请此事,既然苏庆节已经答应我了,这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本宫静候佳音!” 武灵筠再次颔首,叮嘱道:“莫要让咸宜知道刚才的事情,我终究是她的母亲。” 杨洄露出得意的笑容:“母后放心,公主她还是很孝顺的,她看你遭到李隆基冷落,她也很着急。小婿今天为母亲排忧解难,也算是替她尽孝了。” “你可真是天下第一混蛋!” 武灵筠没好气的瞪了杨洄一眼,“快滚,免得被人发现你我之间的丑事。” “那小婿就先告辞了,改日再来为母后分忧解难。” 杨洄拱手告辞,哼着小曲离开了紫宸殿,只觉得浑身舒坦。 走在御桥上,想起武皇后在自己的身下浅吟低唱的样子,杨洄几乎要笑出声来。 “哈哈……李隆基啊李隆基,你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一天?” …… 兴庆宫。 批阅完奏折的李隆基刚刚跑到玉真观和杨玉环春风一度,然后优哉游哉的闲逛着返回南熏殿。 高力士亦步亦趋的跟在李隆基身后,再往后则是数十个宫女与太监鱼贯而行。 “武氏还没有动作吗?” 李隆基放缓脚步,背负双手询问高力士。 高力士抱着拂尘,毕恭毕敬的道:“回圣人,武后目前并无动作,武皇后只是让杨洄在给太子物色太子妃。” “嗯……看来还要继续忍耐下去!” 李隆基捻着胡须,沉吟道,“回头把武忠的千牛卫扩充两千人,就说朕准备三月去洛阳赏牡丹,让武灵筠高兴几天。” 高力士谨慎的支持:“奴婢明日就去安排。” 李隆基又问:“苏庆节那边怎么样了?” 高力士道:“奴婢已经拜访过苏府,把圣人的意思告诉了他,我料想苏庆节不会拒绝也不敢拒绝!” 李隆基冷哼一声:“既然知道了朕的计划,他敢不配合,只有死路一条!” 就在这时,黎敬仁快步走来,施礼道:“启奏圣人,左卫大将军苏庆节求见。” “哦……来的这么快?武灵筠和杨洄还真是心急啊!” 李隆基有些出乎预料,吩咐道,“带苏庆节到南熏殿来见朕。”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苏庆节在南熏殿见到了端坐在御案后面的皇帝。 见面后的第一件事情,苏庆节就是跪倒在李隆基面前:“臣已经按照高将军的吩咐,答应了杨洄的联姻请求。估计明日早朝,就有武氏党羽站出来请陛下赐婚。” “苏将军做得好!” 李隆基吩咐高力士把人搀扶起来,“你跪在地上做什么,起来说话。” 苏庆节跪在地上纹丝不动:“若是武氏谋反,太子肯定也会受到牵连。臣恳求圣人将来铲除武后一党之时,能对我女儿法外开恩……” 当昨天高力士找到家里,把李隆基的计划告诉苏庆节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别无选择了。 苏庆节虽然知道圣人与皇后不和,但没想到竟然是这般水火不容…… 皇后一心造反,圣人处心积虑的为皇后创造造反的条件,再等皇后造反后一网打尽,这样的事情简直是闻所未闻。 圣人甚至为了诱惑武皇后造反,不惜牺牲自己女儿的一生,让自己变成太子的岳父。 但苏庆节不能拒绝,也不敢拒绝! 他知道,如果自己不执行李隆基的计划,不仅保不住女儿,可能整个苏家都要搭进去! 因此,当杨洄今天邀请苏庆节前往京兆府衙门的时候,苏庆节只能痛快的答应了这桩婚事,约定明天早朝由礼部尚书王琚奏请这桩婚事。 离开京兆府衙门之后,苏庆节心神不宁,便策马来到兴庆宫求见圣人,提前给自己的女儿铺好后路。 李隆基听完后放声大笑,抚须道:“苏卿放心,令女帮助朕铲除武氏一党,于国有功,朕怎么会惩罚她? 若是李琦没有参与武氏谋反之事,朕还会让他继续做亲王,你女儿依旧是王妃。若是李琦犯了死罪,朕会另外择一皇子,迎娶你家六娘,绝不会亏待她!” 苏庆节闻言这才稍稍放心,叩首谢恩:“多谢圣人开恩!臣一定按照圣人的吩咐行事,若是武皇后拉拢臣兵变,臣便虚与委蛇,假装答应!” 李隆基对苏庆节的表态非常满意:“朕也不会亏待苏卿,待铲除武氏一党之后,朕会授予你辅国大将军的职位。” “谢陛下!” 苏庆节再次叩首谢恩,对于这个辅国大将军不敢期盼,只求苏家能够安然无恙的度过这次政治风暴。 第234章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翌日,早朝。 李隆基居中端坐,询问各部官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禀报? 等户部尚书裴宽、工部尚书韩休启奏完毕后,李瑛起身禀奏: “目前渭城大营已经集结了两万府兵,儿臣举荐张巡、田神功出任宣威将军,南霁云、雷万春担任明威将军,所有保举人员全部写在了奏折之中,还望圣人批准。” 李隆基正襟端坐,朗声道:“不过是几个散官而已,让中书、门下盖章便是。只要你能协助忠嗣重创吐蕃,让尺带珠丹俯首称臣,莫说四品官职,便是三品的勋爵也由你随便封赏。” “看来李隆基对我驰援王忠嗣之事深信不疑啊,他对王忠嗣简直比亲爹都要好!” 李瑛在心里暗自嘀咕了一句,但并不打算提前泄露自己的计划。 有句话叫做“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等自己率军到了兰州之后,再写信告诉李隆基,就说北庭出现了天赐良机,只要能抓住机会就能一举平定突厥汗国。 到时候自己挥军北上,会合北庭的十万边兵,向后突厥汗国发起雷霆攻势,只要能够灭了突厥人,谁敢指责自己没有按照计划进攻吐蕃? 自己是天策上将,节制天下兵马,自己的军事计划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 军功就是最好的答案,只要能平定让李隆基头疼了三十年的东突厥,就算贵为天子,也要对自己刮目相待。 “多谢圣人信任!” 李瑛拱手谢恩,重新在龙椅一侧的椅子上落座。 李隆基的目光扫了脚下的六部尚书一眼:“其他爱卿可还有本启奏?如果没有的话,那就退朝!” 李隆基话音刚落,礼部尚书王琚就捧着笏板走了出来:“臣礼部尚书王琚有本启奏。” “哦……王卿有何事奏来?” 李隆基早就等候王琚多时,当下不动声色的问道。 王琚双手捧着笏板,郑重的启奏:“太子已经册立将近一个月,然而至今尚未娶妻,于礼不合。臣在此奏请陛下赐左卫大将军苏庆节六女为太子妃,以正储君后宫。” 李隆基装模作样的道:“朕此前派人询问过苏将军,他的女儿并不愿意嫁给二十一郎,只能再另择太子妃。” 苏庆节急忙出列,捧着笏板道:“启奏陛下,经过臣妻的训诫,小女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若是太子殿下不弃,小女愿持帚侍奉。” 李隆基抚须:“既然苏卿同意这桩婚事,那就由礼部筹办婚事,择日为太子大婚。” 王琚和苏庆节一起谢恩:“谢陛下成全!” “退朝!” 高力士扯着嗓子吆喝一声,然后搀扶着李隆基起身,昂首阔步离开了兴庆殿。 “苏庆节现在怎么又答应把女儿嫁给李琦了?难道我的太子不香,换了李琦就香了?或者苏庆节的女儿不愿意做妾,而现在能够成为太子妃,所以苏家就痛快答应了?” 李瑛霍然起身,用不解的眼光向苏庆节看去。 苏庆节不敢与李瑛对视,假装没有看见,扭着头和王琚寒暄,似乎是在商量如何筹办婚事。 李瑛懒得管这些闲事,目前他后宫的人数足够了,甚至还有个正在养成的沈珍珠。 对于苏家六娘,李瑛完全没有任何兴趣! 只见他大步流星的离开兴庆殿,先骑马去了一趟兵部,要求兵部的郎官尽快给张巡、田神功等人把鱼符制作出来,方便他们在军中行走。 礼部很快选好了黄道吉日,太子迎娶苏家六娘的婚期定在了二月初十,消息传到武灵筠的耳朵里,她对此很是满意。 光阴似箭,日子一天天过去。 从各地赶到长安的府兵已经超过三万,只剩下距离较远的十几个折冲府的兵马还在赶往长安的路上。 在张巡、田神功、南霁云等人的操练下,这些来自各地的府兵逐渐形成了默契,不再一盘散沙的各自为战。 萧嵩已经返回长安五六天,李隆基恢复了他太子太师的职位,并在早朝上宣布由萧嵩出任西征军参军的任命。 这有些出乎李瑛的预料,他本以为李隆基召萧嵩回来是为了接替自己的兵部尚书一职,没想到是让他担任自己的参军。 “幸好不是监军。” 李瑛在心里暗自嘀咕。 监军和参军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权力却是天壤之别。 监军的职责是随军监督,把出征在外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向皇帝禀报,拥有着和主将几乎相等的职位,主将要采取什么样的军事行动,必须获得监军的批准。 而参军则是随军参谋,负责给主将出谋划策,主将可以听也可以不听。 当然,萧嵩是皇帝指派的参军,他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更何况萧嵩今年已经六十五岁,他不仅人品正直,才能出众,而且能文能武,年轻的时候担任过朔方节度使、河西节度使,打的吐蕃人闻风丧胆。 到了开元十七年,萧嵩因功被召入长安,官拜中书令、集贤殿大学士、授爵徐国公,逐渐凭着超强的人格魅力逐渐成为百官领袖。 开元二十年,侍中裴光庭病逝,李隆基让萧嵩举荐一个宰相,于是他举荐了和自己政见不合的韩休出任宰相。 韩休这人性格比较刚愎,虽然他能当上宰相多亏了萧嵩举荐,但他并不领情,在担任宰相期间屡次和萧嵩争吵,有一次甚至在中书省当众互殴。 李隆基一怒之下,把萧嵩和韩休一起罢相,委任张九龄和裴耀卿接替他俩的职位。 萧嵩劳苦功高,威望又大,于是李隆基给了他一个尚书右丞相的虚职,并加封为正一品的太子太师,给足了面子。 去年夏天,萧嵩因为强烈反对册立武惠妃为皇后,遭到武氏一党设计陷害,最终被李隆基贬往青州担任刺史。 李琩死了之后,武灵筠图穷匕见,这让李隆基对萧嵩很是思念,听了高力士的建议,便立刻把萧嵩调回京城担任西征军参军。 对于这个任命,李瑛还是非常欢迎的,这可比安排一个太监监视自己强多了! 最起码萧嵩人品正直,不会诬陷中伤,而且他有卓越的军事才能,有指挥大兵团作战的经验,这对李瑛的天策府绝对是个很好的补充。 通过一个月的练兵,李瑛发现了一个问题,自己手下的幕僚过于年轻。 除了颜杲卿和李白之外,其他人的年龄都在三十岁之下。 譬如,颜真卿二十九岁、张巡二十八岁、田神功二十四岁、南霁云三十岁,雷万春二十七岁,甚至头号谋士李泌更是只有十七岁的年龄。 年轻人固然朝气蓬勃,闯劲十足,但也缺少沉稳冷静,所以李瑛一直想要在幕府补充一个有经验的老将压阵。 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李隆基把萧嵩派给自己简直是雪中送炭,怎能不让李瑛高举双手欢迎? 因此,散朝之后,李瑛立即热情的邀请萧嵩去天策府做客,并跟随自己去渭城大营巡视。 萧嵩捋着花白的胡须,连连点头:“好好好……承蒙殿下器重,老朽便走一趟天策府!” 李瑛存心炫耀自己的军事能力,又向李林甫和李适之发出邀请:“既然老太师今天去天策府做客,右相何不与左相同去指教?” 第235章 要想让马跑,就要让马吃草! 李林甫才不想给自己添堵,婉言谢绝:“中书省有个重要会议,下官就不去了,而且我对军事一窍不通,有萧太师足矣!” “右相不去,我李适之必须去,否则岂不是故意给唐王殿下晾摊子?” 李适之早就想去看看李瑛的军威,以此来判断他的军事才能。 如果李瑛能文能武,那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做他的铁杆支持者,就算付出身家性命也在所不惜。 李瑛又向兵部侍郎郭虚己、夏侯功发出邀请,两人身为兵部官员,乃是职责所在,自然俯首领命。 李瑛最后向京兆尹萧炅发出邀请:“萧府尹乃是京兆府主事,孤的渭城大营位于你的治下,何不一道前往检阅?” 萧炅为人骄横,才疏学浅,到现在还没有看清局势。 在他眼里,李瑛被剥夺了储君之位,显然没了前途。 相比之下,有母亲作为依靠的太子李琦更有前途,所以他不想跟李瑛走的太近。 “真是抱歉,下官还有公务要处理,就让韦少尹代替本府去!” 李瑛也没有当真邀请萧炅,只是给他个面子而已,真正的目的还是想让韦陟去参观自己的军营。 “有韦少尹去足矣!” 就这样,李瑛带着太子太师萧嵩、左相李适之、兵部左侍郎郭虚己、兵部右侍郎夏侯功、京兆少尹韦陟一起离开兴庆宫,前往天策府参观。 从兴庆宫到安乐坊实在太远了,所有人全部骑马,花了半个多时辰方才抵达。 望着这座昔日属于太平公主的府邸重新忙碌了起来,萧嵩感慨不已: “府邸依旧在,只是人已非!想当年太平公主权势滔天,又怎能想到如今宫墙仍在,物是人非?” 众人一阵感慨,纷纷策马跟着李瑛进入天策府游览。 李瑛带着众人骑马围着天策府转了一圈,中午设宴款待。 为了酬谢贵宾,公孙大娘再次表演了剑舞。 没办法,她的名气实在太大了,妥妥的大唐顶流艺人,粉丝们的盛情难却。 李白不服输,在公孙大娘表演完了剑舞之后也表演了一段手鼓,赢得了一片喝彩。 在萧嵩、李适之等人看来,李白的手鼓确实很有水平,但跟公孙大娘的剑舞还不是一个档次。 不过呢,出于礼貌,所有人还是报以热烈的掌声。 下午还要去渭城大营检阅军队,所有人不敢喝的太多,只是浅饮辄止,只有李白不管三七二十一,感情深一口闷,自顾自喝的醉醺醺。 “诸位大人去渭城,恕李白不能作陪!” “呵呵……太白先生就在家里歇着,军中事务你还是少操劳!” 李适之拍了拍李白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道。 李适之知道自己和李白一样嗜酒,但自己分得清什么时候该喝什么时候不该喝,但李白不行,只要有酒宴,绝对先醉为敬。 简单的午筵结束,众人纷纷上马,在天策卫的簇拥下自安化门出了长安城,直奔渭水大营。 由于南霁云和雷万春分别掌管朱雀军与玄武军,因此天策卫暂时由高适来统领,并升任为正五品的天策卫中郎将。 李瑛身为天策上将,五品及以下的武官可以直接任命,任命中郎将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马蹄隆隆,一个时辰后,李瑛一行抵达了位于渭水边上的渭城大营。 渭城大营北面的校场上人喊马嘶,三万大军分成四个方阵,正在接受操练。 张巡、田神功、南霁云、雷万春四个人铆足了劲,使出浑身解数锻炼麾下的将士,从列阵到走位,再到厮杀,再到冲锋,几乎手把手的亲自指导。 相比之下,四个人的训练又略有不同。 张巡更加注重给士兵灌输军事思想,教导他们审时度势,按照军令走位。 田神功则热衷于布阵,把手下的人马分成枪兵、盾兵、弓兵、骑兵,着重训练各个兵种的配合。 而南霁云和雷万春的训练则简单粗暴了许多,他们训练的宗旨就是提高士兵的武艺,加强单兵作战能力。 在两人看来,士兵的武力决定了战场上的胜负,只要你有足够强大的战斗力,可以粉碎一切阴谋诡计! 不同的是,南霁云更加注重训练弓兵,雷万春则强调一力破万军,只要力气足够大,城门都能给他干碎! “杀!” “冲啊!” “全军列阵!” “放箭!” “咴~~” 三万人马在校场上训练的热火朝天,喊杀声震耳欲聋,踩踏的烟尘直冲云霄,遮天蔽日。 李瑛望着这些文官眼神中越来越钦佩的神色,得意的问道:“萧太师,你看孤训练的这支队伍如何?” 萧嵩竟然热泪盈眶,从袖子里掏出手帕擦拭了一下:“老夫实在想不到,殿下竟然还有这样的用兵才能。这样的纪律与精神,实在让老夫无法相信这是府兵!” 郭虚这个兵部侍郎更是感慨不已:“下官这些年去了不少折冲府,他们纪律涣散,精神萎靡,与边兵相差甚远。没想到经过天策府一个多月的训练,竟然如同脱胎换骨。” 李瑛笑着道出了自己的看法:“萧太师、郭侍郎,在孤看来,府兵战斗力低下的原因不在素质,而在于制度。” 唐朝的折冲府与明朝的卫所制度相似,都是采取军户制度,只要入了军籍,就要子承父业,祖祖辈辈生的儿子都是府兵。 没有战争的时候,朝廷会给折冲府划出一片土地来,作为折冲府士兵的耕种范围,好处是不用缴纳赋税。 坏处是府兵没有军饷,而且打仗的时候需要自备兵器、衣服、甚至是粮食,折冲府只提供马匹、甲胄、旗帜、弩箭等。 不错,就是这样,大唐各地折冲府的士兵出门打仗需要自带粮食。 唐朝建国之初,这些府兵们还能忍受,但随着战争的持续,尤其是和周边异族持续的拉锯战下来,府兵们不仅伤亡惨重,而且没有时间在家里种地。 这就导致了大量府兵逃亡,甚至有人投靠了异族,许多折冲府的兵力已经不足四成,直接导致了唐朝府兵制度的崩坏。 李隆基无奈之下,这才采用了募兵制,并由节度使全权负责,也为唐朝中后期的动荡埋下了祸根。 李瑛说道:“既想让马儿跑,又不想让马吃草,这怎么可能? 所以孤已经以兵部尚书的名义对这支西征军做出改革,所有府兵在出征期间不仅可以享受朝廷提供的粮食、衣服,每人每个月还能领到六百钱的军饷。 正是因为孤的这项改革,才让这些将士脱胎换骨,展现出了焕然一新的精神面貌。 孤相信,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上了战场之后,他们一定会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战斗力,让天下人刮目相看!” 第236章 借钱出征 李瑛的这项改革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颜杲卿提出的建议,并经过了天策府慎重研究,方才落实。 首先每个月六百钱的军饷远远低于其他军队,比京军、边兵、募兵都低了一半,这样就不会引起其他军队的反感。 而每个月六百钱的补助又让府兵不至于白白流血牺牲,这样就增强了他们的动力,也能减少甚至遏制府兵的逃亡,而且还可以在下次征调府兵的时候增加他们的积极性。 对于李瑛的这个改革,萧嵩、李适之、韦陟等人都非常赞成,只有郭虚己表达了他的顾虑。 毕竟给这些从来没有领过军饷的府兵发放饷银,不单单只是兵部的事情,还要经过户部同意才行。 你李瑛是天策上将,节制全国兵马不假,但军饷还是要经过户部拨款,所以这件事肯定无法绕过户部。 郭虚己捏着下巴,沉吟道:“下官自然百分之百支持殿下的决定,但就怕户部不同意拨款。” 由于吐蕃进犯安西,再加上渤海国在边境频频骚扰,导致唐朝今年的军费支出暴涨。 户部的官员已经跟王忠嗣、张守珪在军费上扯了俩月的皮,突然再额外增加四万府兵的支出,只怕户部的人会跳脚骂娘! 一个府兵每月六百钱的经费,四万人那就是两千四百万钱,折合两万四千贯。 假设李瑛这次西征时间为一年,那么这笔支出就是接近三十万贯。 乍一看不多,但去年的军费已经超支了两百多万贯,包括户部尚书裴宽在内的户部官员已经急了眼,再突然增加三十万贯的支出,确实很难让户部爽快同意。 但李瑛也知道没有别的办法,必须想方设法调动府兵的积极性。 目前北庭军的兵力在七万左右,加上从河朔、河东、河西三地调过去的三万兵马也不过才十万人,要想一举灭亡突厥汗国,兵力略显不足。 在这种情况下,李瑛统率的这四万府兵至关重要。 若是这四万人马松松垮垮,军纪涣散,那起的作用肯定有限。 但如果这支兵马能够爆发出强大的战斗力,将会成为战场上的一支奇兵,出其不意的插进突厥人的心脏。 “无妨,如果户部不同意,孤会向裴宽借钱。” 李瑛胸有成竹的道,“不过三十万贯而已,孤有办法解决。” “借钱?” 萧嵩和李适之同时露出不解的表情。 “殿下,这可不是三十万钱,而是三十万贯啊,且不说自古以来没有借军费的说法,就算裴宽肯借,殿下将来拿什么还?” “战利品!” 李瑛笑道:“孤这次出征定然会满载而归,孤相信,缴获的战利品足以偿还三十万贯经费。萧太师,听说裴尚书与你私交甚笃,麻烦你择日把他约到戏苑,孤亲自向他借钱。” 萧嵩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点头道:“把裴宽约出来倒是没有问题,只是老夫不明白为何约他去戏苑,而不是去天策府?” “呵呵……裴尚书因为军费已经被搞得焦头烂额,太师邀他来天策府,裴尚书肯定能猜到孤找他要钱。估计以后会让孤连人都找不到,还是把他骗到戏苑,给他来个措手不及才有把握。”李瑛笑着解释。 萧嵩大笑:“哈哈……殿下真是有趣,你对裴宽心理的把握竟然在老夫之上,他确实会这样做的!” 在一片笑声中,众人结束了这次阅兵,由天策卫护送着返回了长安城。 抵达安化门的时候,天色已黑,城门已经关闭。 但看清了天策军的旗帜后,守卫城门的禁军不敢怠慢,急忙打开城门,将所有人放进城内。 出城的这支队伍里面有天策上将、太子太师、当朝左相、兵部侍郎、京兆少尹,哪个不是跺跺脚就让长安颤抖的人,守门的将校自然不会傻到去盘问。 知道李适之贪酒,李瑛下令再次设宴。 “白天有公务在身,未能让诸位同僚尽兴,今夜咱们开怀畅饮,喝个不醉不归!” 李适之从中午就想举杯畅饮,当然是一口答应:“对对对……咱们劳累了一天,也该用公款犒劳一下。殿下今天的改革理应载入史册,不如派人把贺监也叫来共饮,让秘书监把殿下的改革收入史册?” 萧嵩笑着道:“我看还是算了,从开化坊到安乐坊十五六里路,贺老头不能骑马,你是想送他归西吗?” 李适之只得作罢:“太师所言极是,贺监比你年长了十来岁,让他折腾这三十里路,确实会把他累的够呛!” 贺知章没法来,醒了酒的李白依旧还能喝。 只见他洗了把脸,抖擞精神再次开怀畅饮,只把萧嵩、郭虚己、韦陟等人灌的晕头转向,这场酒宴方才作罢。 明天还要举行早朝,李瑛命令侍卫准备了四辆马车,连夜把萧嵩、李适之、郭虚己、韦陟四人送回家,免得授人以柄。 身为皇子,留下四个大臣在府中过夜,保不准那就就会被人弹劾结党营私,交构大臣,还是小心为上。 为了保证四位大臣的安全,李瑛派出两百名天策卫兵分四路,将萧嵩等人分别送回家中。 一转眼,天色就亮了。 李瑛在公孙离的伺候下起床梳洗,草草填饱肚子,然后由吕奉仙率领六十名侍卫护送,离开天策府前往兴庆宫参加早朝。 二月初的时节,春风掠过三秦大地,乍暖还寒。 李瑛在路上的时候还在考虑措辞,万一萧嵩、李适之等人醉酒耽误了今天的早朝,自己要帮他们告个假。 但来到兴庆殿之后,李瑛才发现萧嵩他们四人早就到了,一个个精神抖擞,与昨天醉酒后的状态简直判若两人。 这让李瑛不得不佩服这些人城府深沉,果然做什么事情他们心里都非常有数,并不会因为贪酒而耽误了正事。 但让人遗憾的是,大臣们的辛勤并没有获得回报,李隆基今天又宣布罢朝。 大太监尹凤祥抱着拂尘,面无表情的宣布:“圣人身体不适,今日休朝,但有政事,一律交于中书、门下处理!” “唉……” 尹凤祥宣布完毕后,许多官员摇头叹息,百官各自散去。 李瑛路过萧嵩身边的时候,悄悄提醒:“太师,既然今天罢朝,料想裴尚书很快就能处理完公务,你可以约他去戏苑听戏,孤中午便去恭候大驾。” 萧嵩点头:“殿下放心,老夫今天一定把裴宽弄到戏苑,但殿下能否借到钱我就不敢保证咯!” 第237章 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 此刻时候尚早,距离天亮还有半个时辰的功夫。 李瑛决定回十王宅看看自己的妻妾。 自从正月初二,天策上将府开府以来,到今天已经三十五天。 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之内,李瑛回唐王府过夜的日子一个巴掌都能数的过来。 第一,天策府刚刚开张,李瑛既要招揽人才、又要谋划军事、还要调兵遣将,忙的就像上了磨的驴一样,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回家。 第二,家里的四个女人,除了王祎之外,薛柔、崔星彩、杜芳菲全部有了身孕。 尤其是杜芳菲已经怀孕了九个月,眼看就要临盆,李瑛就算回来也是无事可干,所以索性住在天策府,免去了奔波之苦。 此刻,距离天亮还有一些时间,李瑛便回家一趟。 “拜见唐王殿下!” 看到李瑛返回十王宅,十王宅的监院太监纷纷出来施礼,一个个点头哈腰,满脸谄媚。 曾经被困在十王宅的昔日太子现在一飞冲天,不要说十王宅可以随便进出,就算长安城也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怎能不让这些小太监们毕恭毕敬? “吁……” 李瑛在唐王府门前勒马带缰,扭头看了一眼对面的府邸。 这座昔日的“寿王府”已经物是人非,曾经的主人李琩已经驾鹤西去,如今换上了“太子府”的牌匾,而主人也换成了李琦。 但李瑛知道,用不了太久,门上的“太子府”牌匾还会被人摘下来。 距离李琦娶妻还有三天的时间,太子府门前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高挂,看起来喜气洋洋。 但李瑛却在心里替这个苏六娘惋惜不已:“可怜的姑娘啊,你可能不知道你这个太子妃并不会当太久……” “开门!” 吉小庆屁颠屁颠的上前拍门。 门童迅速开门,满脸堆笑:“殿下竟然这么早回来了?” 李瑛吩咐侍卫们回寝舍睡个回笼觉,等吃了午饭后去戏苑。 吕奉仙大手一挥:“都散了,各自回狗窝睡觉去!” 杜芳菲怀孕九个月,薛柔和崔星彩都在八个月上下,李瑛谁都不敢动,所以只能前往王祎的别院。 当听说李瑛回来了,正在睡梦中的王祎顿时来了精神,使出浑身解数大献殷勤,直把李瑛伺候的飘飘欲仙,大呼痛快! 一个时辰的功夫,王祎连续叫了三次阵,直让李瑛大呼吃不消。 “都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夫人今年不过二十四,这就欲壑难填了吗?” 王祎一脸委屈:“妾身是为了再生个孩子,你看薛姐姐,还有两个妹妹,我真是羡慕的不得了。” “这种事情嘛勉强不来,随缘就好。” 李瑛笑着安抚枕边的女人,“你看看公孙大娘,跟孤已经成婚四个月了,到现在肚子不也是没有一点动静。” “怎么回事啊?” 王祎的心情稍稍好转了一些,至少有人和自己同甘共苦,不至于让自己一个人难受。 李瑛叹息道:“太医说大娘常年练习剑舞,运动量太大,气血不顺,所以一时间难有身孕。” 很快天色大亮。 薛柔听说李瑛回来了,便吩咐庖厨加菜,中午全家吃个团圆饭。 崔星彩和杜芳菲挺着肚子闲聊,也不怪李瑛回来就钻进王祎的房间,毕竟自己有了身孕,没法伺候丈夫,所以只能让王祎受累了。 李瑛睡了一个时辰,方才爬起来,由桃红和柳绿伺候着梳洗更衣。 两个婢子一边帮李瑛梳头,一边喋喋不休。 “殿下你也不让我们去天策府伺候你,我俩都快闷出鸟来了……” “用不了一个月,孤就要出征了,你们去天策府做什么?” “伺候一个月也是伺候啊,殿下你就让我们去天策府伺候你?这样就可以让公孙夫人多休息了!” “殿下,让我们跟着你出征?在军中谁伺候你呀?” 李瑛瞪眼:“胡闹,孤乃是三军主帅,岂能带着婢女随军,成何体统?” “我们可以女扮男装啊……” “对啊,我们可以女扮男装,还可以给殿下消遣寂寞,毕竟出征那么久,殿下一个人不寂寞啊?” 李瑛蹙眉:“那也不行,有公孙夫人跟着孤出征就够了!” “万一夫人来月事了呢?” “是啊、是啊,来一次月事至少五六的时间,殿下岂不寂寞?” 李瑛忍不住在两个通房婢女的屁股上各自拍了一巴掌:“我看你俩是思春了?要不让孤找个良人,把你们嫁出去算了。” “不不不,我们才不要嫁人!” “既然做了殿下的婢子,我们就没打算嫁人,等我们岁数大了,还可以做嬷嬷。” 李瑛懒得跟她们犟嘴,便由着他们聒噪。 到了午饭时间,李瑛带着全家老小一起围在桌子前吃饭。 李瑛发现,儿女们不在跟前,长得特别快。 尤其是长子李俨,今年不过才十一岁,已经长到了五尺左右的身高,折合到穿越前一米五。 薛柔道:“孩子们的教书先生年龄大了,殿下应该给孩子们换个老师了。” 李瑛点头:“让王之涣来,他脾气好,善于说教,最适合担任老师。” 四岁的李备从桌子底下钻到了李瑛身边,做着鬼脸问道:“王先生会讲三国的故事吗?不会的话,就别让他来了!” 李瑛伸手摸了摸儿子的脑袋,笑道:“孤这就送你到沙场上去操练几天,整天就知道三国、三国。” 李备双手抱在胸前:“那我要做大都督!” 在愉快的气氛中,午宴结束,李瑛骑马离开十王宅,前往皇家戏苑。 小半个时辰后,李瑛进入了阔别已久的书房。 去岁的半年时光,李瑛在这里谋划了无数事情,而自从天策府开府以后,却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再来过这里。 因为每天有人收拾房间,倒是一尘不染。 得知李瑛到来,掌管戏苑的曹班主和石班主一起前来拜见,汇报戏苑现在的情况。 经过这半年的发展,目前皇家戏苑的伶人加上乐匠已经超过三百余人,每天的营业额在四十万钱左右,也就是四百贯,一个月能有一万贯出头的收入。 有汪伦掌管戏苑,还有小舅子薛愿审核账目,李瑛对具体收入也不是太感兴趣,大致的听了下这师兄弟的汇报,便吩咐曹班主: “萧太师午后要来看戏,你把他安排到扬州厅,让陈长生亲自登台,给他表演《五丈原》。” 曹班主马上把陈长生喊来聆听李瑛的教诲。 李瑛告诉陈长生一定要把诸葛亮的忠义完全展现出来,要把他“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的悲壮演出来,要使出浑身解数感动裴宽这个财神爷! 第238章 先生大义 一个时辰后,萧嵩果然带着户部尚书裴宽来到了戏苑,并在戏苑迎宾的安排下进入了扬州厅。 “听说你们戏苑的《五丈原》最近比较火爆,老夫就与裴尚书欣赏此剧。” 萧嵩也不询问裴宽的意思,按照和李瑛商量好的计划,直接做了决定。 “哇呀呀……” 已经成为大唐名伶的陈长生化妆成诸葛亮,亲自登台表演。 经过半年的磨练,陈长生的功力又突飞猛进了一大截。 他演的诸葛亮栩栩如生,将诸葛武侯的悲壮与忠义还有无奈演绎的淋漓尽致,让萧嵩和裴宽不由得当场洒泪。 “唉……演的真是太好了!” 当舞台上落下帷幕的时候,萧嵩感慨不已。 裴宽附和道:“听说戏本是唐王殿下写的,他可真是个奇才!” 萧嵩道:“也只有心怀忠义之人,才能写出这般荡气回肠的剧本,才能将诸葛武侯的忠义展现的淋漓尽致。” 裴宽对此表示赞成:“太子一定是忠义之人,否则他也不会亲自出征吐蕃!” 就在这时,扬州厅的门帘被挑开,李瑛笑吟吟的走了进来。 “萧太师、裴尚书,孤这厢有礼了!” “见过唐王殿下。” 萧嵩和裴宽站起来一起施礼,然后闲聊起来。 在萧嵩的刻意引导之下,话题很快就转移到了李瑛的西征军身上。 裴宽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进入了李瑛的圈套,随口问了一句:“殿下这次西征,可还有什么困难需要我们户部帮忙?” “有、太有了!” 李瑛立即大倒苦水,把折冲府制度的缺陷说了一遍,最后道: “由于府兵制度存在巨大缺陷,导致这支人马战斗力低下。为了鼓励他们奋勇作战,所以孤决定每名士卒每月发放六百钱的军饷。” 裴宽顿时警惕起来:“一个人六百钱,那四万人就是两千四百万钱,一年下来就是三十万贯,这可是个不小的支出。” 李瑛这才将目的托出,笑吟吟的道:“所以需要裴尚书帮忙解决,这三十万贯无论如何都要给孤拨付下来。” “哎呀……这!” 裴宽一脸为难,“殿下为国出征,第一次向裴宽提出请求,按理来说,老朽不该拒绝。不过呢,去年边关战事紧张,咱们的军费支出,由往年的七百万增加到了九百三十万,直逼千万大关,老朽愁的是夙夜难眠啊!” “既然已经支出了九百多万,也不差殿下这三十万,裴尚书你说是不是?”萧嵩谆谆善诱。 裴宽叹息道:“去年的赋税只有两千一百万贯,比前年少了三百万,而军费却增加了两百万,导致入不敷出,我们户部现在头疼的紧啊!” “就说王忠嗣,自从去年四月份出任陇右节度使,短短九个月的时间,已经靡费军饷一百八十万贯,这不催着让我们户部在二月中旬前拨付三十万贯,要不然亲自回长安弹劾老夫,你说我招谁惹谁了……” “老夫承认,王忠嗣确实能打仗,也给圣人长了脸,不仅收复了安西的所有失地,甚至还反攻进了吐蕃境内。” “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裴宽也不能自己变出钱来,王忠嗣若是再这样咄咄逼人,下官只好告老还乡……” 萧嵩蹙眉道:“陇右加上安西的兵力,大概十二三万人,王忠嗣一个月就要消耗二十万贯吗?” 裴宽双手一摊:“可不,听说王忠嗣能打胜仗,靠的就是阵前重赏,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方才所向披靡,打的吐蕃军节节败退。” “裴尚书,孤也知道你们户部比较拮据,所以孤打算向你借钱,等孤西征归来,你拨给孤的军饷一定如数奉还。” “借钱?” 李瑛的话显然超过了裴宽的认知范围,“殿下指的是借军饷?” “正是!” 李瑛点头,“每个月借我两万四千贯军饷,最长持续一年。一年之后,如数奉还。” “呵呵……” 裴宽抚须苦笑,“古往今来,没听说过有借军饷的,殿下将来拿什么偿还?” “战利品!” 李瑛笃定的说道,“此次出征,孤定然能够直捣敌巢,满载而归。” 裴宽眨了眨双眼,陷入了沉思之中。 打仗可不像做生意,哪有借钱打仗的道理? 而且听李瑛的语气似乎还对胜利信心十足,这可是兵家大忌! 战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就算是太宗再世,李靖复生,也不敢说百分之百就能打胜仗,还能掠夺战利品满载而归,殿下这话说的也太自大了? “唐王殿下,恕裴宽直言,打仗可不是儿戏,万一殿下没有打赢,将来拿什么偿还军饷?”裴宽捻着胡须问道。 李瑛道:“我也不瞒裴尚书了,这个戏苑一个月就能赚两万贯,就算是吃了败仗,孤也有足够的能力偿还你三十万贯。” 裴宽急忙解释:“老臣倒不是计较殿下能否将三十万贯还给我们户部,四万将士的性命可是掌握在了殿下手里,相比之下,三十万贯不值一提……” “孤明白裴尚书的意思,但孤这次西征,定然会凯旋而归。孤绝不是吹牛,裴尚书如果不信,可以问问萧太师,他可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李瑛信心十足的说道。 萧嵩急忙开口:“裴尚书,等哪天你去一趟渭城大营,看看西征军的表现就知道殿下没有信口开河。老夫相信,殿下此行,定然能够凯旋而归!” 李瑛趁热打铁,起身作揖道:“孤也知道裴尚书忠君爱国,忧国忧民,节操堪比诸葛亮。孤相信区区三十万贯军饷绝对难不住你,而且孤保证一年之后,所借的军饷如数奉还!” 李瑛说的这番话倒不是为了恭维裴宽,而是他的确是个德操高尚之人,为人正直,既不结党营私,也不阿谀奉承,堪称忠臣楷模。 当今的五位尚书里面,礼部尚书王琚性格懦弱,工部尚书韩休刚愎自用,刑部尚书陈希烈阿附李林甫,吏部尚书韩朝宗圆滑中庸,也只有裴宽堪称忧国忧民。 所以,即便王忠嗣现在如日中天,既打了胜仗又深得李隆基厚爱,但裴宽依旧亲自核算陇右军与安西的经费,尽量为大唐节约开支。 听了李瑛的这番话,裴宽才知道萧嵩邀请自己看《五丈原》的用意,把自己拿来对比千古贤相诸葛亮,把高帽子戴在自己头上,让自己无法拒绝。 “好!” 裴宽长叹一声,颔首应允:“既然唐王殿下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裴宽还能说什么?明日就先行拨付给渭城大营十万贯军饷,三个月后再将第二笔饷银送到军中。” 顿了一顿,接着道:“至于借钱一事万万不可透露,由我裴宽一力承担,对外就说是拨给边兵的军饷。若是殿下将来真的打了胜仗,收获颇丰,那就悄悄把这笔支出还上。 如果殿下并没有取得计划中的成果,这笔钱也不必还了,由我裴宽一力承担,辞职便是。” “先生大义,请受李瑛一拜!” 李瑛拱手作揖,对着裴宽深深的施了一礼,诚挚的表示感谢。 第239章 长兄如父 翌日。 户部派出了一百六十辆马车,由天策卫护送,浩浩荡荡的送进了渭城大营。 整整十万贯铜币,每贯六斤四两,总计六十四万斤。 每辆马车装载四千斤,整整装了一百六十车。 看到一箱箱的铜币抬进营帐中,这些从来没有领过军饷的府兵沸腾了,一个个斗志昂扬,精神抖擞,恨不得现在就开赴战场,奋勇杀敌。 李瑛站在点将台上大声鼓舞士气:“诸位将士请放心,孤承诺的军饷一定不会食言,只要你们能够立下功劳,孤一定会不吝封赏!” “誓死为唐王殿下效劳!” 李瑛的喊声经过府兵的口口相传,顿时响起震耳欲聋的回应。 二月初十,太子李琦大婚。 身为当朝储君,太子的娶妻仪式非常隆重。 首先在太极宫举行醮戒礼,由大婚的太子夫妇向皇帝、皇后磕头敬酒,然后由礼部的官员陪同前往太庙祭祖。 第二天,满朝文武前往太子府祝贺,并留下来参加喜宴。 不管武灵筠和李隆基关系闹得再僵,李琦毕竟是大唐的储君,所以包括李林甫、李适之在内的满朝文武纷纷登门祝贺。 所有成年的皇子也都携妻前来参加婚礼,唯独少了李琚、李琩、李璘三个人。 因为薛柔已经有了八个月的身孕,行动不便,所以李瑛便带了王祎和公孙大娘前来参加婚礼,给足了李琦面子。 李琦按照礼部的指引完成仪式后,带着新婚妻子来到李瑛面前寒暄:“多谢二兄来参加孤的婚礼。” 李瑛莞尔:“你我现在成了对门,二十一弟大喜的日子,愚兄怎能不来?” 就在这时,咸宜公主李果走了过来,瞪了王祎和公孙大娘一眼,训斥道:“唐王府的人这般无礼吗?太子站在你们面前,不知道施礼?” 王祎和公孙大娘先是一愣,急忙一起肃身行礼:“拜见太子殿下!” 李琦意味深长的道:“两位嫂嫂免礼,小弟倒是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但今天是我夫人成为太子妃的第一天,两位嫂嫂可不能失了礼!” 王祎和公孙大娘对视了一眼,只能一起向新娘施礼:“见过太子妃。” 苏六娘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眼神中流露着惴惴不安,急忙还礼:“两位嫂嫂免礼。” 李瑛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李琦表演,领教着什么叫做小人得志。 “这狗东西比李琩嚣张多了,先不管李隆基配不配做皇帝,这种小人必须彻底踩死,不能让他有一丝上位的机会!” 李瑛在心里暗自骂了一声,微微眯起双眼盯着李琦,皮笑肉不笑。 快则一年,迟则两栽,这个狗东西到时候就能体会到“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的滋味。 等李瑛的两个女人施礼完毕,李琦这才得意的带着新娘去与庆王李琮说话。 “二兄请自便,小弟去与其他兄弟叙话。” “二十一郎请自便!” 李瑛目送李琦走到一旁,目光落在嚣张跋扈的咸宜公主身上:“咸宜,你好像也不懂得礼貌啊?真不知道皇后娘娘如何教导的你?” 对于手握兵权的李瑛,咸宜公主心里还是有些畏惧,当下克制着心中的怒火问道:“二郎此话怎讲?难道两位嫂嫂不该给太子施礼吗?” 李瑛冷笑:“你也看到王氏和公孙氏已经给太子与太子妃施了礼,倒是你既然知道她们是你的嫂嫂,是不是也该施礼?” “我……” 咸宜公主眼珠子转动,狡辩道,“她们只是妾,又不是妻,我不需要施礼!” “啪!” 一个清脆的耳光扇在咸宜公主俊俏的脸蛋上,顿时让她失声惨叫。 “啊哟……李瑛,你敢打我?” 李瑛揉搓了下因为过度用力有些酸胀的手掌:“就算是妾,也是你的嫂嫂!长兄如父,我这一巴掌替父皇教训你!” “李瑛,我跟你没完!” 咸宜公主跺跺脚转身跑出了举行婚礼的大殿,任凭周围的人百般劝解,坚持不肯罢休。 “杨洄、杨洄,死哪里去了?” 咸宜公主气急败坏,捂着肿胀的腮帮子四处寻找杨洄,打算让他帮自己想个办法对付李瑛。 “混蛋,举行婚礼的时候还在屋里,这转眼的功夫就找不到人了,真是气煞我也!” 一连喊了十几嗓子,不见杨洄的身影,咸宜公主决定去大明宫找母亲告状,让她帮忙想个法子报复李瑛。 “李瑛你给我等着,不报此仇,本公主誓不为人!” 咸宜公主恨恨的冲出太子府,钻进自己的马车,驱车直奔大明宫。 突然的变故把参加婚礼的人吓了一大跳,李琦气得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戴着面具的李琮和李亨过来劝解李瑛:“二郎,你失态了,怎能跟女人动手,更何况咸宜还是咱们的妹妹?” 李瑛冷哼:“不懂礼数的刁蛮女人,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今天我替父皇教训她!” 李瑛现在手握兵权,完全不用忌惮武氏母女,与咸宜公主闹翻了,反而会让李隆基更加信任自己,所以才毫不犹豫的出手赏了她一巴掌。 “婚礼也参加完了,这喜酒孤就不喝了,告辞!” 李瑛一甩袖子,撂下脸子,招呼王祎和公孙大娘离开:“咱们走!” 等走出了太子府的大门,王祎这才竖起大拇指夸赞起了自己的丈夫:“殿下这一巴掌扇的真是解气!” 李瑛大笑道:“谁敢欺负我的女人,老子肯定要让她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妾身还是觉得殿下有些冲动了。” 公孙大娘无奈的摇头,“咸宜公主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不过事已至此,也只能见招拆招了。” 李瑛一脸不屑:“孤现在手握兵权,除了圣人之外,我谁都不用惧怕!孤相信圣人知道我扇了咸宜一巴掌,肯定会很高兴。” 就在李瑛带着自己的女人返回唐王府的时候,咸宜公主乘坐马车由望仙门进了大明宫,一路穿过御桥、宣政门、紫宸门,直奔紫宸殿。 马车在紫宸殿前停下,咸宜公主气冲冲的跳下马车,一只手捂着肿胀的腮帮子冲进了紫宸殿。 “母后、母后,李瑛这个贱种欺负我,你可一定要替我报仇!” “唔唔……” 内殿里面传来女人的伸吟声,以及肉体碰撞的声音,顿时就让怒火中烧的咸宜公主冷静了下来。 第240章 签字画押 “难道是李隆基这个老贼来了?” 这是咸宜公主内心的第一个想法。 然后内心里第二个想法马上就冒了出来,今天可真是个天赐良机啊,是不是就可以送李隆基上天了? 但很快,咸宜公主的内心就推翻了这个想法。 “李三郎跟母后现在势同水火,又被杨玉环这个狐狸精迷得神魂颠倒,他怎么会来宠幸母后?” 想到这里,咸宜公主决定一探究竟。 于是她屏住呼吸,蹑手蹑脚的向内殿走去。 紫宸殿东西长一百余丈,宽三十余丈,既宽且长,里面的人并未察觉有人入内。 咸宜公主将身体躲在屏风后面,抻着脖颈朝帷幔中观看。 “这背影看着好熟悉啊?” 咸宜公主有些纳闷,脑子短暂的愣神之后顿时气炸了肺,当即大吼一声:“杨洄,你敢非礼皇后?” 正在紧要关头的杨洄被这平地惊雷吓的魂飞魄散,偃旗息鼓。 “咸宜……你、你怎么来了?”武灵筠惊慌失措。 “杨洄,你在对皇后做什么?”咸宜公主大声质问。 “没、没做什么,我在给皇后娘娘舒筋松骨……” “舒筋松骨?” 咸宜公主发疯一般冲上去对着杨洄就是一阵抓挠,将杨洄的背上肩上抓破了十几道血痕,咆哮道:“原来你以前就是这样给皇后放松的?” 杨洄被抓的急眼,转身一下子将咸宜公主推倒在地,恶狠狠的怒视:“李果,你再敢撒泼,老子杀了你!” 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的咸宜公主从未见过杨洄这般凶恶,当下被镇的老实了许多。 “你们做出这样的好事,还嫌我撒泼,信不信我现在就喊人进来看看你们的样子?” 武灵筠趁着两人吵架的时候,飞快的穿上了衣服,呵斥道:“好了,咸宜,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要再嚷了!” 咸宜公主坐在地上捶胸顿足:“皇后娘娘可真是会选人,难道你不怕被人嚼舌根?\" “杨洄,穿上衣服!” 武灵筠飞快的把发髻盘好,冷声道:“杨玉环跟李隆基都能同床共枕,杨洄帮本宫解决下闺房之苦,有何不可?” 咸宜公主被气的想要骂娘:“你们真不愧是夫妻啊!” 杨洄飞快的穿好衣服,恶狠狠的道:“咸宜,我告诉你,你敢把此事声张出去,咱们都得死!” “哼……你们现在怕死了,苟且之时怎么不怕?”咸宜公主坐在地上不依不饶。 武灵筠整理着凌乱的衣襟,说道:“除了杨洄之外,谁还能随便进宫?多大的事情,你至于这般疯癫么?” “赶快起来回家!” 杨洄跟武皇后一唱一和,“我又不曾冷落你,不过是对皇后娘娘略尽绵薄之力,你至于这般疯癫么?” 咸宜公主坐在地上,眼珠子转了半天,突然一骨碌爬起来:“我可以当做今天的事情没有发生,但你们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武灵筠蹙眉问道。 咸宜公主双手叉腰,冷声说道:“等弄死了李三郎之后,请皇后找个借口把二十一郎的皇帝废黜了,自己做女皇,再册立我为皇太女。” 武灵筠没想到女儿的野心竟然如此之大,不由得又惊又怒,训斥道:“二十一郎是你一奶同胞的亲弟弟啊,你怎么可以跟他夺权?” 杨洄静静地听着,没有任何表示。 但内心非常支持咸宜公主的这个要求,如果将来真能走到这一步,自己跟她的儿子就可以成为亲王,甚至将来有可能成为太子。 咸宜公主一脸不屑:“十八郎不也是我亲弟弟,不也是你亲儿子?” 顿了一顿,威胁道:“要是皇后不答应我,我就把你们之间的事情告诉李隆基!” 武灵筠气的手指颤抖:“你敢?” 咸宜公主冷哼:“皇后看看我敢不敢?” “公主,你先消消气,我去劝劝皇后。” 杨洄上前把咸宜公主推到了外殿,悄声道:“公主莫要生气了,我帮你劝劝皇后,她一定会答应你的条件。” 杨洄转身进了内殿,附在武灵筠耳边悄声道:“皇后息怒,你也知道咸宜骄横惯了,咱们倘若要是忤逆她的意思,她真有可能跑去向李隆基告密。你就暂时先答应她,咱们以后见机行事,千万不要因小失大!” 在武灵筠的心里,最疼爱的还是幼子李琦,她自然不愿意儿子的皇位被女儿取代。 但又觉得杨洄说的有道理,自己这个女儿打小跋扈惯了,一旦拂逆了她的意思,她真的有可能跑去向李隆基揭发自己跟杨洄的奸情。 别人说自己偷男人,完全可以矢口否认,反咬对方污蔑。 更何况,只要自己在皇后的位子上坐着,哪个不开眼的敢去向皇帝告密说自己偷人? 但如果咸宜跑去告密,那就完全不一样了,所以现在必须稳住她! “好,杨洄,你去告诉咸宜:只要弄死了李三郎,我们娘仨谁做皇帝都一样,等二十一郎做几年皇帝,本宫就会把他废黜,改立咸宜为皇太女。” 杨洄立即出门把武灵筠的意思告诉了咸宜公主:“公主请放心,皇后已经同意了。” “呸……不要脸的,谁是你夫人!” 咸宜公主啐了杨洄一脸唾沫,转身走进内殿,对武灵筠道:“你俩既然答应了我的条件,那就要给我签字画押,免得将来反悔。” 第241章 替你讨回公道 “本宫还要给你签字画押?” 武灵筠又气又怒,“咸宜,你太过分了,我可是你的阿娘!” “亏你还知道是我的阿娘!” 咸宜公主冷哼一声,起身走到书案边坐下,笔走龙蛇:“皇后要是今天不画押,我一定把这件事捅给李三郎,大不了皇帝谁也别做了!” 杨洄急忙安抚武灵筠:“母后息怒、息怒,一切自有小婿摆平。” 片刻之后,咸宜公主很快就写好了一封认罪书,里面详细记载了地点和日期,并描述了武皇后和杨洄在紫宸殿偷情的事情。 “母后请在上面签字画押,只要你将来依照诺言册立我为皇太女,我就把这封认罪书烧掉。要不然,我现在就去兴庆宫!” “签,签!” 杨洄心怀不轨的把武灵筠推到书案前,“自己亲娘俩,便宜不出外,谁当皇帝都一样。” 武灵筠被逼的六神无主,万一事情真被这个逆女捅出去,那自己的女皇梦不仅会烟消云散,而且还会名誉扫地,不得好死…… 当下,她只能木然的在认罪书上签字画押,“咸宜,你敢这样对阿娘,我真是太失望了!” 咸宜公主又把认罪书摆在杨洄面前:“你也签字。” “我还签?”杨洄皱眉。 “当然得签,有道是捉奸捉双。” 杨洄无奈,只能按照咸宜公主的要求在认罪书上签字。 等笔墨晾干之后,咸宜公主得意的装进了自己的袖子里,对武灵筠说道: “母后,我原谅你了,要是你以后寂寞难熬,可以到我们的府邸来找杨洄,免得他总是进宫被人抓住了把柄……” 多么孝顺的女儿啊! 武灵筠这一刻屈辱的内心想哭,甚至想要送她去九泉之下和李琩作伴! 见这场风波终于被平息了下来,杨洄笑嘻嘻的讨好咸宜公主:“不知道公主突然来紫宸殿做什么?” 咸宜公主被问的火起:“一个时辰前,你明明在太子府观摩婚礼,怎么一转眼跑到了紫宸殿?你们就这么急不可耐吗?” 杨洄解释道:“礼部尚书让我把大婚仪式上用的合卺送到紫宸殿。” 咸宜公主懒得再问:“所以你就连招呼都不跟我打,悄悄跑到紫宸殿来跟母后幽会……” “呵呵……发乎于情,但没有止乎于礼!”杨洄罔顾左右而言他,“公主你突然来到紫宸殿,却是因何而来?” 咸宜公主恨恨的摩挲着腮帮子:“我被李瑛这个贱种打了!” 杨洄攥拳道:“公主放心,我与母后一定会替你报仇!只要李隆基一死,咱们当天就把唐王府给他抄了,连带着他的妻妾儿女全部处死,斩草除根!” 武灵筠为了安抚女儿,也主动示好:“女儿放心,母后一定会替你讨回公道。” 杨洄拱手告辞:“这件事情就这样了,都是自家人,便宜不出外。为了避免引起流言,小婿就跟夫人回太子府继续参加婚礼……” 武灵筠身心俱疲,挥手道:“去!” 当下杨洄夫妻一起走出了紫宸殿。 出了殿门,咸宜公主这才发现紫宸殿门前空无一人,猜测守门的宫女和太监多半是被杨洄找借口撵走了,所以自己这才无意中撞破了他们的好事。 …… 时光如梭,转眼又过了七八天,日子到了二月下旬。 此时春暖花开,杨柳枝头泛出了绿意,天地间生机盎然。 由四大卫府从各地征调的府兵已经全部抵达长安,入驻了渭城大营,在张巡、田神功、南霁云等将领的率领下操练武艺。 这日早朝,李瑛起身向李隆基禀奏:“启奏父皇,儿臣从各地征调的四万府兵已经全部抵达长安,儿臣准备于三月初率军西征。” 李隆基抚须道:“我儿亲自出征,定然能够旗开得胜,父皇在长安等着你凯旋归来!” 李瑛又请求道:“儿臣出征之后,兵部尚书一职空悬,故此儿臣请求父皇免去儿臣兵部尚书之职,另立贤能,免得耽误军事。” 没想到李瑛竟然主动请辞兵部尚书,李隆基心情大好,一通夸奖,最后顺水推舟的答应了李瑛的请求。 “难得唐王主动让贤,朕心甚慰,今擢升信安郡王李祎为兵部尚书、加太尉头衔。” 年近七十的李祎闻言,大踏步出列,捧着笏板作揖:“多谢圣人信任,臣一定会庶竭驽钝,鞠躬尽瘁。” 自从去年十月牛仙客被贬为北庭都护,年近七旬的信安郡王李祎就返回了长安,并在京城休养了三个月,最近这几天才以散官的身份参加早朝。 李祎乃是李世民的曾孙,吴王李恪的孙子,年轻的时候曾经出任蔡州、衢州等地的刺史;后来又担任朔方节度使、陇右节度使、北庭大都护,屡次大破吐蕃、突厥、契丹等异族,成为了李唐皇室中最能打的将才。 因为年岁渐高,去年冬天在庭州感染了风寒,所以李隆基才召他回朝,任命牛仙客出任北庭都护。 李祎德高望重,威名赫赫,不在萧嵩之下,由他出任兵部尚书,满朝文武自然心服口服。 散朝之后,李瑛热情的邀请李祎去渭城大营阅兵:“皇伯父从军多年,用兵如神,请随侄儿去一趟渭城大营指点提携。” 萧嵩也热情的邀请李祎:“老朽即将随唐王殿下西征,还望郡王去渭城大营看看我们的军容如何?” “既然贤侄与太师诚挚邀请,孤便去渭城大营看看!” 李祎痛快的答应了下来,跟着李瑛、萧嵩一起上马,在安化门外会合了天策卫,然后向西直奔渭城大营。 一个时辰后,众人抵达了渭城大营。 只见四万府兵正在校场上热火朝天的操练,刀光剑影,杀声震天。 李祎策马转了一圈之后,惊讶不已:“贤侄,这真的是从各地征调的府兵?” 李瑛笑道:“小侄岂敢吹牛?这四万人马的确是由左卫、右卫、左武卫、右威卫从各地折冲府抽调而来。” “这就怪哉了啊!” 李祎捋着花白的胡须一脸诧异,“老夫执掌了三十年的兵权,足迹遍布安西、北庭、陇右、安东,在我手下听调过的府兵少说也有三四十万。 往年都是精神萎靡,军纪涣散,为何如今却变得斗志昂扬,军纪严明?这里面到底发生了怎样的事情?” 李瑛笑道:“此事说来颇为复杂,请皇伯父随我回天策府,再让侄儿慢慢与你道来。此外,伯父镇守北庭、安西多年,侄儿还有一些军事方面的问题向你讨教。” 李祎大笑道:“萧太师的用兵能力不在本王之下,有他担任你的参军,伯父岂敢班门弄斧?” 萧嵩对李祎的话表示抗议:“郡王你这话可就是在挖苦萧嵩了,若说用兵,谁敢夸口在你之上?” 李祎朗声大笑:“萧太师这话说的太满了,长江后浪推前浪,我看王忠嗣和郭子仪就很不错,未来的成就怕是要远超你我。” 当下众人离开渭城大营,快马加鞭返回了长安城。 第242章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李瑛等人回到天策府的时候,颜杲卿已经命令庖厨准备了酒宴。 当下李瑛坐在主座,李祎和萧嵩在客座落座。 颜杲卿、李泌、李白、张巡等幕僚则在下面作陪,一起向李祎敬酒。 李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追问道:“贤侄快把这些府兵改头换面的原因告诉伯父。” “哈哈……有句话说的好,要想马儿跑,就得让马吃草!” 李瑛侃侃而谈,把自己向户部借钱给这些府兵发放军饷的事情说了一遍,“正是因为付出可以获得回报,这些将士们方才斗志昂扬。” “原来如此!” 李祎恍然顿悟,感慨道:“其实本王当年也发现了这个弊端,曾经在则天大圣皇帝以及睿宗时期就谏言给府兵发放军饷,改革军制。只可惜人微言轻,不被采纳。 到了本朝圣人执政,孤发现府兵逃亡严重,屡次提出改革军事。但最终圣人采用了节度使制度,打算用募兵取代府兵。” 李瑛问道:“敢问伯父,你以为节度使制度有何利弊?” 李祎答道:“募兵政策的确迅速增强了咱们大唐的军事力量,这些花钱雇佣的士兵也比府兵更有战斗力。 但节度使权力过大,若是长期放纵,恐怕后患无穷。 相比之下,本王还是更欣赏贤侄的做法,让府兵们闲时耕地,战时打仗。打仗的时候必须供应粮食,发放军饷,才能让他们为国卖命。” 萧嵩抚须感慨:“郡王啊,你是执掌军权的人,你也知道改革府兵有多么困难!即便唐王殿下身为天策上将,也是拉下脸来拍裴宽的马屁,方才从户部借到了三十万贯军饷。” 听萧嵩讲完智赚裴宽到戏苑,《五丈原》攻其心的故事之后,李祎朗声大笑:“哈哈……唐王殿下有眼光有谋略,有你执掌兵权,大唐幸甚,将士们幸甚!” 众人边喝边聊,三杯酒下肚之后,李瑛霍然起身,对着李祎和萧嵩作了个揖:“皇伯父、太师,大军即将出征,有件事情孤必须告诉你们。” 李瑛的计划是从兰州开赴北庭,安西只是虚晃一枪,到目前为止,知道这件事情的只有颜杲卿、李泌、张巡三人,甚至就连担任主薄的李白都被蒙在鼓里。 而李祎是兵部尚书、萧嵩是参军,李瑛感觉是时候告诉他们自己的计划了。 见李瑛如此严肃,李祎和萧嵩各自放下酒杯,洗耳恭听。 “皇伯父、萧太师,实不相瞒,孤这次出征的目的是前往北庭讨伐突厥,而不是去陇右协助王忠嗣攻打吐蕃。” 李瑛正襟端坐,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孤经过与幕僚分析推测,认为突厥不断爆发内乱,北面有回纥步步紧逼,东面渤海国虎视眈眈,如果能够发动全面进攻,或许能够毕其功于一役,一战将突厥消灭。 故此,孤便于正月初从朔方、河西、河东向北庭抽调了三万边兵,加强北庭的军事力量。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孤又从四大卫府抽调了四万兵马集结于长安,为了避免走漏风声,因此一直对外谎称准备去陇右协助王忠嗣攻打吐蕃,甚至就连圣人都被蒙在鼓里!” 听完李瑛的话,萧嵩惊讶不已,抚须道:“唐王殿下的嘴巴是真严啊,这段时间老夫一直在搜集吐蕃的消息,没想到原来你要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妙啊,真是太妙了!” 李祎却是大笑着击掌,“好一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从兰州急行军,十日便可抵达庭州。突厥现在确实内乱不断,本王在北庭时也想过向朝廷借调五万兵力,突袭突厥,争取一战将其灭亡。 只可惜牛仙客担任兵部尚书,一直反对我的计划,而且陇右战事紧张,各地的援兵纷纷调往了安西和陇右,我的计划无法实施,没想到贤侄竟然与我当初的计划不谋而合!” 坐在下面的李白击掌道:“这就叫英雄所见略同!” 李瑛笑着道:“侄子之所以向皇伯父和盘托出,一是希望取得你这个兵部尚书的支持,二是希望伯父能把你在北庭的经验告诉侄儿,三是希望父皇将来责怪的时候你能替我美言几句。” 萧嵩担忧的道:“以老夫之见,殿下还是在出征之前告诉圣人最好,要不然大军到了兰州,你却突然挥师北上,该如何向圣人交代?” “有句话叫做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李瑛端起酒壶亲自给李祎和萧嵩斟酒。 “孤担心现在告诉父皇,他会反对我出师北庭,而强迫我支援王忠嗣。你们也知道,父皇对王忠嗣可是比我们这些亲儿子还要宠爱! 哈哈……再说了,吐蕃现在军势强盛,占据高原优势,很难取得决定性胜利。 而出其不意的偷袭北庭,很可能一战将其平定,彻底解除北方的隐患。将来就可以集结大兵,全力进攻吐蕃,直捣逻些城。” 李瑛说着话举杯向萧嵩敬酒:“如果孤没有猜错的话,我想父皇是让太师随军监视孤?所以,还望太师到时候替李瑛美言几句,就说突厥出现了重大机会,机不可失,所以孤才临时改变决定。” “哈哈……唐王殿下果真是慧眼如炬!” 萧嵩大笑:“圣人确实是让老夫随军监督,不过这一个月的接触下来,老夫发现殿下有勇有谋,敢为大唐肩挑重任,裴宽都能冒险借给你三十万贯钱,老夫就为你圆这个谎!” “圣人责怪下来,我萧嵩一力承担,纵死无怨!” 李瑛起身朝着萧嵩深深作揖:“太师大义,此恩李瑛没齿不忘!” 李祎击掌道:“萧太师、裴尚书都能为了殿下承担风险,我李祎戎马一生,又岂肯落人之后?等你挥师北上之时,本王自会替你解释。只要我李祎一日坐在兵部尚书的位子上,就会优先保证北庭的辎重粮草!” 李瑛再次向李祎拜谢:“多谢皇伯父鼎力支持,侄儿若是能够侥幸荡平吐蕃,你与萧太师、裴尚书当记首功!” 李泌、颜杲卿、李白等人当即拍起了马屁:“有郡王与太师支持,殿下此次西征,定然会凯旋而归,一战惊天下!” 众人开怀畅饮,李瑛又向李祎请教:“皇叔在北庭待了多年,对于侄儿此次出征,还望给一些建议。” 李祎思忖了片刻:“多准备一些长枪,利用好庭州马场蓄养的战马,联络回纥、契丹一起夹攻吐蕃,甚至用重金收买突厥高官,让他们产生内讧。” 李瑛大喜,再次向李祎致谢:“多谢皇叔的宝贵意见,侄儿一定谨记在心!” 第243章 喜得贵子 三月初三,唐王妾杜氏芳菲临盆。 “呱~” 伴随着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守在门外的李瑛以及薛柔等人悬着的心总算落地。 稳婆推开门,笑逐颜开的报喜:“恭喜殿下喜获小王子一个,七斤三两。” “哈哈……真是太好了!” 李瑛大喜过望,急忙推门入内。 只见杜芳菲躺在床上,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殿下,妾身给你生了个儿子。” “嗯嗯……夫人辛苦了!” 李瑛连声安抚,与挺着大肚子的薛柔和崔星彩凑上去察看这个呱呱落地的婴儿。 “太像殿下了,你看这小眼睛、小嘴唇……”众女人议论纷纷。 杜芳菲提高嗓门道:“请殿下为孩子赐名。” 这是李瑛穿越后亲自生产出来的儿子,因此看着特别顺眼,思忖了片刻后说道:“就叫他李驭,希望他长大以后能够娴熟的驾驭人生。” 杜芳菲幸福的点头:“多谢殿下赐名。” 李瑛心情大好,吩咐厨房加菜,阖府上下共同庆祝。 得知唐王又添了一个儿子,天策府的幕僚纷纷登门祝贺,李瑛热情款待,让麾下的这帮文武尽兴而归。 “哈哈……唐王殿下喜得贵子,为何不告知下官,也让我来沾沾喜气?” 李瑛亲自把颜杲卿、李泌等人送到门口,发现一个身穿绯色官袍的官员策马赶来,热情洋溢的翻身下马。 “咦……这不是杨国忠吗?好久不见!” 李瑛阴阳怪气的讽刺了杨国忠一句,“哦……忘了,你现在可是堂堂的万年县县令了,正五品的大员。” 杨国忠满脸谄媚:“殿下休要折煞微臣,就算我当了丞相,也是你的一条狗啊!” “那你肯定是条好狗!” 李瑛忍不住讽刺了杨国忠一句,“孤已经生了五六个儿子,所以这次并没有通知任何官员,杨县令也不必破费。” 杨国忠连忙套近乎:“殿下此言差矣,若无殿下提携,哪有杨国忠的今天?殿下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别人可以不来,但我不能不来,要不然杨国忠拜殿下为义父算了?” 李瑛急忙阻止了准备磕头的杨国忠:“不可,孤乃是皇室,岂能随便认子?有什么话,随我进府再说。” 当下杨国忠便跟着李瑛进了唐王府,直奔书房。 李瑛在书案后面正襟端坐,肃声问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杨县令为了何事而来,尽管直说!” 杨国忠也不拐弯抹角,拱手道:“安禄山又来长安了,并且带了三千两黄金。” 李瑛捻着胡须道:“他是为了平卢节度使而来?” “正是!” 杨国忠点头。 目前的平卢节度使由李亨遥领,但因为渤海国王大武艺一直对唐朝不服气,不仅跨海偷袭了登州府,将之纳入渤海国版图,而且还频繁偷袭边境,骚扰辽东。 为此,李亨遭到了御史台好几次弹劾,他早就不想干了! 对于这个大武艺,李瑛自从当上兵部尚书之后,没少研究这人。 他是渤海国开国君主大祚荣的长子,今年五十岁,已经执掌渤海国超过了二十年。 大武艺在任期间,除了继续对唐朝称臣纳贡之外,不断地加强君主集权,大力发展军事力量,持续提升国力,开疆拓土。 经过持续的发展,目前的渤海国已经拥兵十二万,坐拥五京、十五府、六十二州,一百三十余县,治下百姓三百三十万。 放在李瑛穿越前,渤海国几乎涵盖了绝大部分的中国东北地区,以及朝鲜北部少数地区,俄罗斯部分地区。 也许比起高句丽鼎盛时期还有一些差距,但这时候的渤海国足以被看做东海强国。 大武艺登基之后,虽然依旧对唐朝称臣纳贡,但却建立了自己的年号,自称皇帝,并模仿唐朝的三省六部制建立了自己的制度。 开元十四年,唐玄宗在渤海国的北面建设黑水都督府,大武艺怀疑黑水靺鞨部落要与唐朝联合夹攻自己,于是派遣亲弟弟大门艺率领五万人征讨黑水靺鞨。 大门艺担心攻打黑水靺鞨会引来唐朝报复,拒不执行国王大武艺的命令。 于是,大武艺便派出使者准备斩杀大门艺祭旗。 大门艺得知后带了少数几名亲信走小道偷偷进入辽东投奔唐朝,并赶往长安向李隆基报告大武艺要造反的消息。 大武艺得知大门艺叛逃,立刻派出使者出使长安,请求李隆基归还大门艺。 但李隆基却没有答应大武艺,而是派人护送大门前前往安西避难。 大武艺接到使者回报后,决心与唐朝为敌,一面悄悄制造战船武器,一边派出使者结交日本与突厥。 开元二十年,大武艺出兵八万,水陆并进,偷袭大唐疆域。 渤海国水军统帅张文休率领两万人渡过渤海,攻破登州,斩杀刺史韦俊,并驻军统治。 而大武艺则亲自率领六万人马分兵劫掠营州各县,百姓苦不堪言。 平卢节度副使乌承恩一边修书向朝廷告急,一边组织兵力抵抗。 李隆基得到消息后勃然大怒,派遣左骁卫大将军葛福顺率兵四万,并委任大门艺为副帅,一起征讨渤海国。 谁知道辽东天降大雪,气温骤降,冻死了两万人马,导致唐军不战而退。 次年春天,李隆基打算再派大将征讨渤海国,却不料突厥强攻河北,吐蕃进犯陇右,唐朝只能派使者与渤海国议和,两国暂时重归于好。 开元二十一年,大武艺派出上百名刺客悄悄潜入长安,伺机刺杀大门艺,被大门艺侥幸逃脱,李隆基震怒,派出金吾卫全城缉拿刺客,将之全部处死。 总之,大武艺执掌的渤海国这些年没少兴风作浪,让大唐吃了不少苦头,李隆基到现在还没腾出手来收拾他。 按照正常历史发展,大武艺会在去年冬天因为感染风寒去世,但现在却因为李瑛穿越带来的蝴蝶效应逃过了这一劫,继续执掌渤海国。 李瑛这次出征想要携带一批金银贿赂回纥与突厥人,安禄山送来的三千两黄金正是时候。 而且李瑛也不确定自己能否顺利夺权,所以还得继续推动安禄山造反这个计划进行,做好多手准备。 “告诉安禄山,孤明天就能让他登上平卢节度使的位子!” 李瑛爽快的答应下来,“明天下午,让他把三千两黄金给孤送到戏苑的扬州厅。” “小臣遵命!” 杨国忠喜出望外,拱手领命,兴高采烈的离开唐王府准备再去砸安禄山的杠子。 第244章 皇帝不在家 打发走了杨国忠之后,李瑛立即赶往李亨的府邸拜访。 得知李瑛来访,忠王李亨急忙带着妻子韦氏、爱妾张庭出门迎接,恭恭敬敬的把李瑛迎接进了府邸,来到客厅奉上茶水。 “不知二郎所为何来?”李亨恭敬的问道。 李瑛叹息:“唉……昨夜收到辽东的军情,大武艺又在抚余府集结了五万兵马,准备进犯辽东。孤身为天策上将夙夜未眠,故此想请三郎亲自前往辽东坐镇。” 李亨吓得瞬间变色:“二郎,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军事一窍不通,我去辽东不是白白送死么?” “可是你是平卢节度使,如果辽东百姓遭到劫掠,你要被御史弹劾,孤这个天策上将也会挨骂的。” 李瑛为难的端起茶盏来呷了一口。 李亨急忙哀求:“二兄,你是天策上将,掌管天下兵马,你能不能向父皇奏请,免去我这个平卢节度使之位?” 李亨说着话向妻子施了个眼色,忠王妃韦氏立刻起身到屏风后面取出一个巴掌般大小的檀木盒子。 李亨接过来打开,然后推到了李瑛面前,只见里面赫然是一个质地上乘的翡翠手镯,看起来晶莹剔透,璀璨夺目。 “皇兄,此物乃是小弟当年娶妻之时父皇所赐,乃是太宗在位时南诏国王称臣所献,价值黄金百两。小弟只能靠着俸禄养活全家,比不得二兄财大气粗,还望勿要嫌弃。” 李瑛本来抱着跟李亨商量的态度,他如果实在不愿意辞去这个平卢节度使,那就送他一百两黄金加以贿赂。 却没想到李亨不但求着自己免去他平卢节度使的位置不说,竟然还要给自己送礼…… 这事搞得,让李瑛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三郎,自家兄弟,你这是做什么?” 李瑛想了想把檀木盒子给李亨推了回去。 这个在历史长河中当上皇帝的兄弟也是个老阴逼,还是尽量不要得罪他为好。 “既然你不想做这个平卢节度使了,愚兄帮你跟父皇求个情,另外任命一个能征善战之人接替你的位置便是。” 但李亨却是坚持不肯收回:“二哥,这不是给你的,而是给我那刚出世侄子的贺礼,你要是不收,就是嫌弃。” “好……既然三郎这样说,愚兄只好笑纳了!” 既然李亨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李瑛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自从十八郎去世之后,太原牧之位一直空缺,愚兄向父皇保举你出任此职如何?” “兄长提携之恩,小弟没齿不忘!” 李亨喜出望外,急忙起身对着李瑛深深的作了一个揖。 太原乃是大唐北都,出任太原牧不仅能够领到丰厚的俸禄,而且不用像边镇节度使那样担惊受怕,李亨对这个职位早就垂涎已久。 忠王妃韦氏和忠王妾张庭也一起向李瑛行万福礼致谢:“多谢唐王殿下提携,你的恩情,忠王府铭记于心。” 李瑛急忙将李亨夫妻扶起:“二郎、弟媳不必多礼,自家兄弟客气什么,愚兄现在就入宫向圣人奏请。” “小弟在家里静候二哥佳音。” 李亨率领妻妾一直把李瑛送到门口。 李瑛返回唐王府牵了坐骑,由吕奉仙率领六十名侍卫护卫着离开十王宅,前往兴庆宫。 凭李瑛现在的身份,已经可以自由出入三大内,无人敢阻拦。 但李瑛还是在兴庆门下了马,徒步进入了皇宫。 他一路绕过兴庆殿,穿过跃龙门,顺着御街右转,很快就到了南熏殿。 只见门口站着四名宫女、四名小太监,如同木偶一般矗立在台阶之上,一动不动。 “圣人可在?” 李瑛整理了下衣襟,小心翼翼的问道。 守门的宫女急忙行礼:“回唐王殿下,圣人结束早朝后去皇城视察去了,尚未归来。” “这样啊……” 因为杜芳菲即将临盆,所以李瑛告假三日,今天并没有来参加早朝,没想到李隆基今日竟然出宫去了皇城。 “那孤就去兴庆殿等着圣人!” 李瑛正要转身离开,没想到南熏殿的大门却突然敞开,从里面露出一个美若天仙,头上却戴着道姑巾的女人,正是杨玉环。 “殿下请留步!” 杨玉环怯生生的喊了一声。 李瑛转身,莞尔一笑:“原来是太真道长。” “贫道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太子了,能否进殿一叙?”杨玉环有些伤感的说道。 李瑛笑笑:“孤已经不是太子了,孤现在是唐王。” “哦……对对,是妾身、是贫道失言了……” 杨玉环急忙纠正自己的错误,然后热情的邀请李瑛进殿:“故人重逢,唐王殿下能否进来与贫道说几句话?” 李瑛思忖了至少十几秒,方才郑重的点了点头:“既然道长相邀,李瑛恭敬不如从命。” 平心而论,杨玉环不愧是历史上的四大美人之一,长得确实丰腴诱人,美不胜收,是个男人都会垂涎三尺。 李瑛虽然是个穿越者,内心也是心痒不已。 但李瑛也知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现在还不到横刀夺老贼所爱的时候,所以只能在杨玉环的心里塑造一个坐怀不乱的君子形象。 但李瑛又害怕得罪杨玉环,李隆基现在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万千宠爱系于一身,倘若她在床头上说自己几句坏话,估计够自己喝一壶的! 两害相权取其轻,李瑛经过一番内心挣扎之后,还是迈步走进了南熏殿。 “吱呀”一声,杨玉环顺手关上了殿门。 李瑛吓了一跳,急忙转身把南熏殿的殿门敞开,让阳光照进屋内。 “本王偶感风寒,还是让空气流通一些更好,免得传染了太真道长。” 门外有宫女和侍卫在,只要敞着门,一切都好说。 如果把门关上,那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门外站着的都是李隆基的心腹,自己岂不是找死? “呵呵……好!” 杨玉环嫣然一笑,邀请李瑛到里面说话,“殿下,咱们到里面说话可好?” 李瑛故意咳嗽了一声:“咳咳……还是免了,万一把风寒传染给了道长,孤的罪过可就大了!” 杨玉环只能答应:“好,那就在这里叙话,听说殿下即将西征?” “正是。”李瑛点头。 杨玉环想了想,说道:“去岁承蒙殿下关照,玉环感激不尽,无以为报,只能祝殿下旗开得胜,凯旋而归。若有需要玉环帮忙的地方,你便让我堂兄来宫中告知,玉环一定竭力相助。” “多谢太真道长!” 李瑛弯腰作揖,从袖子里取出李亨刚送的手镯,双手献上:“咱们邻居一场,孤也没有帮上道长多少忙。这次出征,还不知道何时归来,区区薄礼,还望笑纳!” 第245章 老家伙会读心吗? 没想到李瑛竟然有礼物送给自己,杨玉环喜出望外,急忙伸出双手,连带着把李瑛的双手握住。 “多谢殿下!” 杨玉环一双水汪汪的眸子,含情脉脉的看着李瑛,一双柔荑紧紧捧住李瑛的双手。 杨玉环的手指白皙、滑腻、柔软,李瑛真想攥在手里把玩,但最终理智还是战胜了冲动。 他双手捧着盒子一动不动,任凭杨玉环双手在自己的手背上轻轻摩挲:“道长,里面是一只翡翠手镯,你可要捧好了……” 杨玉环只能依依不舍的把手掌向下滑动,缓缓接过了李瑛手里的檀木盒子,然后轻轻打开,便看到了一只晶莹剔透,光华四射的手镯。 “真是太好看了!” 杨玉环这一刻高兴的像是收到了恋人礼物的少女,脸上写满了意外和幸福。 “只要道长喜欢就好!” 李瑛作揖告辞,“孤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叨扰道长了!” 杨玉环咬着嘴唇,微微点头,目视李瑛转身离开了南熏殿,越走越远。 “他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杨玉环的眼眶里有泪珠在打转,“难道我的魅力打动不了李瑛吗?我也不想走这一步路啊,可我有什么办法……” 当李瑛走到兴庆殿的时候恰好撞见黎敬仁,两人假装寒暄一番之后,黎敬仁安排李瑛到交泰殿等候李隆基返回。 “圣人去皇城已经一个时辰了,估计再有半个时辰差不多就回来了,唐王殿下在交泰殿稍等便是。” “多谢黎公公!” 李瑛道一声谢,跟着黎敬仁进入了交泰殿。 黎敬仁命小太监奉上茶水,一站一坐的闲聊起来。 黎敬仁向李瑛提供了一些情报,但都没有多大价值,基本上都是鸡毛蒜皮的事情。 譬如,杨玉瑶经常来兴庆宫过夜,杨玉环的堂兄杨国忠也经常去太真观给太真道长送东西…… “圣人终究是个多情之人,前几天又召刘华妃、还有柳婕妤她们来兴庆宫住了几天。” 这丝毫没有出乎李瑛的预料,李三郎虽然宠爱杨玉环,时间久了总会想着找找新鲜感,做皇帝的哪有几个专一之人? 宠爱杨玉环和宠幸其他嫔妃,这并不矛盾。 “兴庆宫里除了太真道长之外,有没有其他嫔妃常住?”李瑛转动着桌子上的茶盏问道。 黎敬仁答道:“只有韦顺妃住在长庆殿,但陛下一次也没去过那里。” “唉……也是个可怜人啊!” 李瑛叹息一声,“自从寿王辞世之后,皇后一次也没来过兴庆宫吗?” 黎敬仁笑笑:“不是从寿王去世之后,而是自从去年千秋节之后,皇后再也没来过兴庆宫。” 就在这时,黎敬仁的义子柳胜匆匆忙忙的跑来:“阿翁、阿翁,圣人回来了,车驾已经进了金明门。” 黎敬仁起身告辞:“殿下,为了避免引起圣人怀疑,老奴先行告退,让柳胜伺候你。” 李瑛拱手:“黎公公请自便。” 黎敬仁走出交泰殿,拐了几个弯,从另一个方向去拜见李隆基:“老奴拜见圣人,唐王殿下有事求见,已经在交泰殿等了一个时辰。” “让他到南熏殿来见朕!” 李隆基并未多想,在高力士等宦官的簇拥下前往南熏殿休息。 黎敬仁并没有亲自去交泰殿,而是派了另外一个跟班去传达圣谕。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李瑛来到南熏殿拜见李隆基:“儿臣拜见父皇!” “嗯……唐王所为何来?” 李隆基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的问道。 李瑛拱手道:“其一,是向父皇报喜,儿臣又获一子。” 李隆基露出欣喜之色:“不错,朕又多了一个孙子吗?高力士,命内侍省去唐王府赏赐杜氏黄金百两,以示嘉奖。” “老奴遵旨!”高力士抱着拂尘应命。 “多谢父皇赏赐!” 李瑛急忙跪地谢恩,接着说道,“其二,根据营州都督安禄山送来的情报,大武艺又在边境秘密集结军队,似有进犯之意。” “混账!” 李隆基拍案怒骂,“等灭了吐蕃,朕要倾全国之力攻打渤海国,誓要把大武艺剥皮抽筋。” 李瑛道:“儿臣以为,辽东危急,三郎不通兵法,应当免去他的平卢节度使之位。” 李隆基一口答应:“唐王所言极是,三郎性格懦弱,确实不适合担任武职。那就依你所言,免去他的平卢节度使,改由营州都督安禄山担任!” “……” 李瑛不由得一愣,大脑高速运转,差点把cpu给烧了! 为何我还未开口,李隆基就直接册封安禄山为平卢节度使了? 难道他会读心不成? 莫非是杨玉环替安禄山吹了枕头风? 想起那天在戏苑里杨玉环和安禄山相谈甚欢,李瑛有理由相信安禄山已经通过杨国忠给杨玉环送了厚礼。 而杨玉环又在李隆基身边吹了枕头风,所以不等自己开口举荐安禄山,李隆基就直接任命安禄山担任平卢节度使了。 “十有八九这就是真相了,我是不相信李隆基是因为器重提拔的安禄山。” “安禄山真是工于心计,而且舍得花钱,他这是既给我送礼又讨好杨玉环,来个双管齐下,对这个平卢节度使的位子志在必得啊!” 李瑛在心里暗自嘀咕一声,拱手领命:“儿臣也觉得这营州都督安禄山是个人才,由他接替平卢节度使之位,再合适不过。” 李隆基对儿子的表态很满意,只要他这个天策上将不跟自己唱反调就行。 “二郎啊,你这次西征路途遥远,是否需要朕派几个御医随行照顾你?” 李隆基貌似关切的问道,其实他想派几个御医长期跟在李瑛身边观察他的病情。 李瑛婉言谢绝:“多谢父皇牵挂,天气已经转暖,儿臣现在身体无恙。反正军中有军医,御医就不必派了,免得会引起流言蜚语。当务之急,父皇应该全力铲除武氏一党!” 听了李瑛的话,李隆基便放弃了刚才的念头。 “二郎所言极是,你放心好了,等你回来的时候,武灵筠很可能已经躺进棺材里了!” 李瑛又对高力士抱拳道:“孤不在长安的时候,就拜托高将军照顾父皇了,若有骂名,尽管推到我李瑛头上便是。反正我只剩下三四年的寿命,就算遗臭万年也无所谓。” “难得二郎如此孝顺,朕心甚慰!” 李隆基抚须表示欣慰,“希望你这次去陇右,能协助忠嗣重创吐蕃,也好让世人看看孤培养的义子与儿子都是文武双全之人!” “儿臣定然不辱使命。” 李瑛拱手称是。 心中却暗自嘀咕:“三郎还真是宠爱王忠嗣啊,竟然把干儿子和亲儿子相提并论,我都有些怀疑王忠嗣是不是他的私生子了?” 顿了一顿,李瑛又道:“三郎是父皇的亲儿子,又排行在前,没有职位在身终是不妥。十八郎辞世之后,太原牧一直空缺,儿臣建议让三郎担任此职!” 李隆基颔首:“二郎言之有理,高力士,立刻传旨!” 第246章 长袖善舞安胖子 圣旨很快传达到忠王府,李亨接旨后满心欢喜。 “爱妃、夫人,看来圣人对二郎真是信任啊,简直是言听计从!” 李亨坐在椅子上,眸子里写满了羡慕嫉妒恨,“将来皇帝之位落在谁的头上,尚未可知。” 张夫人道:“听说武皇后和圣人关系不睦,我觉得李琦这个太子早晚会被废!” “咱们还是不要议论这些大事了,免得惹祸上身。” 生性谨慎的韦王妃急忙打断了李亨和张庭的对话,“反正不管谁做皇帝,怕是也轮不到殿下的身上,老老实实的做个亲王就挺好。” “哼!” 张庭霍然起身,拂袖而去,“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圣人现在正当盛年,再下去二十年的事情,谁能说得准?” …… 次日早朝。 李隆基对满朝文武宣布了对李亨和安禄山的任命,安禄山从这一刻正式跻身到了大唐高级武将的行列。 散朝之后,杨国忠立即派人赶到客栈通知安禄山这个好消息。 “告诉安禄山,立刻把三千两黄金送到皇家戏苑扬州厅,倘若少了唐王殿下一两金子,老子剥他的皮!” 送信的使者自然不敢照搬原话,只是拣着好听的说:“恭喜安将军荣升平卢节度使,我家阿翁让你依照约定送三千两黄金到戏苑扬州厅。” 安禄山喜出望外,拱手道:“有劳回去告诉杨明府,我安禄山定然说话算话。我不仅会按照约定答谢唐王,今天下午还会去杨府略表心意。” 安禄山说着话塞给了使者几颗金豆子:“还要劳烦贵使告诉你家阿翁,就说安禄山还给太真道长准备了一份礼物,希望杨明府能安排我与她见个面,以表谢意。” 打发走了杨国忠的使者后,安禄山带着十几个随从赶往皇家戏苑,每人在身上藏着一个褡裢,里面装着二百两左右的黄金。 二百两不到二十斤,外面罩着宽大的袍子稍加遮盖,便不会引人注意, 吉小庆带着伍甲、司乙,以及二十名侍卫早就在扬州厅恭候多时。 见面之后也不废话,开门见山的问道:“金子直接放箱子里。” 安禄山一挥手,他的随从当即解下身上的褡裢,将里面的金元宝掏出来摆在了箱子里。 两口朱红色的檀木箱子,装的满满当当,看起来金光璀璨, 安禄山拱手道:“总共三百锭黄金,每锭十两,三千两一文不少!” 吉小庆拱手道:“我家大王让你好好干,有难题自会帮你解决。” 安禄山急忙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金子送上,讨好道:“有劳公公,区区薄礼,还望笑纳。请代我转告殿下,安禄山定然以他马首是瞻!” 吉小庆也不客气,接过安禄山送来的金子揣进了袖子里:“放心,我一定把话给你捎到!” 等吉小庆带人把箱子抬走之后,安禄山也不逗留,甚至连演都不演了,直接带着随从离开了戏苑。 另一方面,杨国忠得到家奴回报后喜出望外,立刻赶往兴庆宫求见杨玉环。 杨玉环在宫中的身份虽然还是太真道长,但已经有了很大的权力,杨国忠作为她的堂兄,可以随便出入兴庆宫。 “五娘,安禄山要见你,估计是要答谢你的提携之恩。” 杨国忠来到太真观,见到身着道袍的杨玉环之后,开门见山的道明来意。 前天的时候,杨国忠受安禄山委托,给杨玉环送了一块价值不菲的玉璧,请杨玉环帮忙给安禄山谋求平卢节度使的位子。 杨玉环对憨态可掬的安禄山颇有好感,收了礼物之后便在李隆基面前替安禄山说好话,请求李隆基提拔他为平卢节度使。 正是因为杨玉环的枕头风,所以当李瑛提出免去李亨平卢节度使的时候,李隆基立刻一口答应,并直接宣布擢升安禄山为平卢节度使。 只不过让李隆基做梦也没想到的是,李瑛来找他的目的也是为了让安禄山坐上平卢节度使的位子。 杨玉环略作思忖,终是点头答应:“我一会去告诉圣人,就说今天是你媳妇生日,你回家等我。” “愚兄明白!” 杨国忠答应一声,提前离开了太真观。 杨玉环立刻赶往南熏殿去见李隆基,撒娇道:“圣人,今天是我堂嫂的生日,我想去堂兄府上去送一份贺礼,免得他们说我小气。” “应该的,朕派高力士送你去。”李隆基一口答应下来。 杨玉环急忙推辞:“万万不可,高将军身份显赫,有他跟在身边,过于招摇。妾身只需要乘坐一顶肩舆,带着两个宫女随行即可。” “嗯……两个宫女太少,带着几个小黄门随行,要不然朕不放心。” 李隆基想了想,同意了杨玉环的请求,“你把道装脱了,免得惹人注目。” “多谢圣人!” 杨玉环肃身拜谢。 李隆基抚须笑道:“到晚上再谢恩不迟!” “圣人……” 杨玉环撒了个娇,施施然离开南熏殿返回了太真观。 回到太真观,杨玉环脱去道袍,换上一身紫色的襦裙,钻进了一顶青色四抬小轿,在四名太监、四名宫女的陪伴下,自西边的明义门悄悄出了兴庆宫。 小半个时辰后,杨玉环抵达了杨国忠的新家,这是位于崇义坊的一座豪宅。 自从认识李瑛之后,杨国忠不仅平步青云,从一个泼皮无赖扶摇直上成了万年令,而且还在崇义坊买了一座拥有上百间房屋的府邸。 杨国忠早就在家里恭候多时,旁边站着他的妻子裴氏。 这是杨国忠去年成为万年县县丞后所娶,出自河东裴氏。 而那个从妓院里花了十两银子买回来,名叫芸娘的女人,早就被杨国忠玩腻了,转手送给了一名同僚。 杨国忠知道,自己现在官拜正五品的万年令,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必须找个大族联姻,因此最终娶了这个出自河东裴氏的女子为妻。 “呵呵……五娘来的真快!” 杨国忠夫妻满脸堆笑的把杨玉环迎接进客厅,命下人端来各种水果。 杨玉环看了看,意兴阑珊:“都是些橘子、苹果,我不喜欢吃,还是荔枝好吃。” 杨国忠捋着山羊胡,一副无能为力的表情:“这才刚刚二月份,却让兄长去哪里给你弄荔枝?还是回头让圣人给你想办法!” 裴氏赔笑:“圣人如此宠爱五娘,即便是天上的月亮也能给你摘下来。” 就在这时,门童来报:“启禀阿翁,新任平卢节度使安禄山求见。” 杨国忠挥手道:“快让他进来,我跟五娘等候多时了!” 第247章 义母在上,请受儿子一拜! 安禄山在门童的引领下来到客厅,见到杨玉环之后纳头便拜。 “义母在上,请受儿子一拜!” 在杨玉环和杨国忠一脸错愕之中,安禄山已经“砰砰砰”的磕了三个响头。 “礼成,小的们,把我给义母准备的礼物抬进来!” 不等杨玉环说话,安禄山大手一挥,吩咐手下把箱子抬进来。 四个虎背熊腰的大汉抬着两口箱子走进屋内,把箱子放在杨玉环面前,发出“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 安禄山亲手掀开箱子,里面赫然是黄澄澄的金锭。 “义母,这里是两千两黄金,是干儿子给你准备的认亲礼!” 杨玉环忍不住捂嘴娇笑:“安将军,你开什么玩笑?我今年不过才二十岁,你至少得四十岁了?你认我做义母,不让天下人笑死?” “儿子今年才三十五,年轻着呢!” 安禄山拍着圆滚滚的肚子,憨态可掬的道:“要不是义母在圣人面前替我说好话,我安禄山哪能这么顺利的坐上平卢节度使的位子?你就是我的再生母亲,安禄山必须认你做娘!” 杨国忠在旁边看的瞠目结舌,心中暗骂:“这狗东西比我还无耻啊,简直没有下限!我要拜李瑛为义父,我俩岁数尚在伯仲之间,你这比五娘大了十五岁,竟然还要拜她为干娘,简直是恬不知耻!” 见安禄山不像开玩笑,杨玉环琢磨了片刻,最终点头答应:“既然安将军一片孝心,那我就答应你了。不过呢,你只能在没人的时候喊我义母,不许在外人面前叫!” “多谢干娘!” 安禄山再次跪拜,把两口箱子推到杨玉环面前,“区区薄礼,干娘请笑纳!” 见杨国忠面色不善,安禄山知道他是恼怒自己没有答谢他,当即大笑着拍拍手掌。 他的随从背着一个褡裢走进屋内,然后从腰上解下来交给安禄山。 安禄山双手呈给杨国忠:“愚兄能够坐上平卢节度使的位子,多亏了杨兄跑腿传话,这里是二百两黄金,不成敬意,还望笑纳!” 安禄山给杨国忠准备的礼物虽然不能跟李瑛和杨玉环的相比,但二百两黄金折合两千贯铜钱,足够杨国忠十年的俸禄,也算是诚意十足。 他那黑着的脸这才多云转晴,笑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安将军为了谋求这个平卢节度使,至少已经送出了上万两黄金,你到底有多少家底?” 安禄山呲牙笑道:“天机不可泄露,总之比杨兄想象的还要多!” 杨国忠捻着胡须道:“契丹各部加起来也不过几十万,历任契丹可汗李尽忠、李万荣、李娑固加起来也没有这么多财产?” “嘿嘿……天机不可泄露!”安禄山笑而不答。 杨国忠叹息:“安兄这是拿我当外人啊,我只是好奇而已,并无他意。” 安禄山懒得解释:“反正是我击破异族时缴获的,杨兄不必多问了!” 安禄山效力的幽州周边形势复杂,有突厥、室韦、契丹、渤海国、靺鞨、回纥、黠戛斯等异族,安禄山不说,杨国忠也猜不到他是从哪里缴获的,只能作罢。 喜获二百两黄金,裴氏笑的脸上乐开了花,当即命令下人设宴,盛情款待杨玉环和安禄山。 “干娘,儿子敬你这杯酒!” “来来来、干娘,儿子再敬你一杯!” “这是最后一杯,干娘一定要喝了它!” 安禄山频频举杯,一个劲的劝杨玉环喝酒。 “禄儿,为娘不能再喝了,再喝怕是就要醉了……” 杨玉环心中高兴,开怀畅饮,直喝的面泛桃花,美不胜收。 杨国忠打趣道:“外甥,别光给你干娘敬酒,没有你舅舅我,哪有你这个好大儿?” “嗨嗨……舅舅言之有理!” 安禄山当即大笑着起身给杨国忠敬酒,“外甥敬你这杯酒,祝舅舅扶摇直上,平步青云。” “吱溜”一声,杨国忠仰头一饮而尽。 “自从去年夏天结识唐王殿下以来,我杨钊……不、我杨国忠已经平步青云了,短短半年从一介布衣升为正五品的赤县县令,试问这天下还有谁?” 安禄山恭维道:“虽然舅舅这官升的足够快,但还是不够,你要争取登上宰相之职,这样才能把干娘推上皇后之位。” “哈哈……出阁拜相可是我杨国忠梦寐以求的事情。” 杨国忠举起酒杯再次喝了个精光,心中却在暗自腹诽:等我将来登上宰相之位,第一个拿下的就是你这厚颜无耻之徒! 在杨国忠看来,安禄山比自己无耻不要脸多了,而且舍得花钱、胆子大,这样的人将来崛起了,必然会搅得大唐不得安宁。 但现在李瑛和杨玉环都非常器重他,或者说是看中了他的财力,杨国忠也需要从安禄山上刮点油水,所以只能暂时忍着。 听了安禄山和杨国忠的对话,杨玉环不由得哽咽起来,惹得安禄山和杨国忠急忙询问。 “五娘何故啜泣?” “干娘,你这是咋了?” 杨玉环嘤嘤的道:“我嫁给了李琩三年,又跟了圣人半年,到现在无法怀孕,很可能我这辈子都没有孩子了。不能给圣人生下龙种,我将来怎么当皇后啊……呜呜……” “干娘莫哭!” 安禄山一拍大腿,朗声大笑:“你今年不过才二十岁,将来的日子长着呢,或许不是你的原因,而是圣人与寿王有问题也不一定” 杨国忠捻着胡须道:“五娘说的这件事确实是个问题,将来要想登上皇后之位,必须得给圣人诞下龙种。以后愚兄就到处留意,寻访良药,好让五娘早日得偿所愿。” 安禄山拱手道:“干娘勿忧,儿子担任平卢节度使后一定大肆招兵买马,扩充实力,做你的坚强后盾。” “怎么,难不成你还想造反?” 杨国忠瞪了安禄山一眼,“就凭你一个平卢节度使,能够掀起多大的浪花?我听说胡人多有偏方,你还是到处打听打听,哪个部落有可以生男孩的方子,这才是你这个干儿子该做的事情!” “哈哈……舅舅教训的是!” 安禄山自知失言,急忙笑着改口,“我也就是说说,我大唐如今威震寰宇,万邦来朝,谁敢谋反?” “废话少说,喝酒!” 杨国忠吩咐妻子裴氏给杨玉环斟酒,“五娘也别想的太多,皇后之位急不得,一步步来便是。” 当下四人又喝了半个时辰,酒宴方才散去。 此刻的长安城已经进入宵禁时刻,但杨国忠身为万年县令,提笔给安禄山写了一封公函,就能让他畅通无阻的返回客栈。 杨玉环身边有兴庆宫的太监随行,足以保证她畅通无阻的返回南内。 杨国忠为了保证杨玉环的安全,亲自带领二十名家奴护送,一直把醉醺醺的杨玉环送到兴庆门,这才拱手作别。 第248章 盛唐第一猛将 “砰砰砰……” 这日,天色未亮,就有人拍响了唐王府的大门。 坐在门坊内打盹的门童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打着呵欠不耐烦的把门敞开,喝问道:“何人敲门,知道这是哪里么?” 只见门外有三个身穿戎装,风尘仆仆的男子各自牵着一匹战马,看起来焦急而不安。 “我们是从北庭来的,有要事求见唐王殿下!” 为首的男子高大威武,声音雄壮,双手抱拳道明来意。 门童道:“我家大王好不容易告了三天假,诸葛总管叮嘱我们没有重要的事情不要打扰大王,让他睡个好觉。” 高大男子苦苦哀求:“我们确实有急事,还望小哥通禀一声。” 门童记着诸葛恭的吩咐,头摇的像是拨浪鼓:“不行,你们去天策府等着,大王睡醒后就会去那里!” “我们就是刚从天策府过来的,守门的卫士说大王已经两天没去那边了。”男子继续哀求。 门童双手抱在胸前,死死堵住大门:“这三天是因为杜夫人产子,所以大王告了假。今天他一定会去天策府,你们去那边等着就行。” “小哥说的杜夫人可是杜希望将军之女?”高大男子双眸闪着精光,肃声问道。 “杜将军乃是大王的岳丈,名字岂是你能叫的?”门童瞪着双眼呵斥。 男子抱拳道:“我们求见唐王殿下就是为了搭救杜希望将军,若是迟了,只恐杜将军的人头就保不住了!” “啊……” 门童吃了一惊,挠头道,“你不会骗我?” 高大男子突然扯开胸襟,露出了胸前带着干涸血渍的绷带:“你看我这累累伤痕,就是在逃跑的路上被追兵所伤,还望赶快去禀报唐王殿下,就说杜将军有难!” 门童被对方的气势所骇,急忙扭头吩咐身后的伙伴:“牛子,你在这里守门,我去禀报大王。” 门童一溜小跑,气喘吁吁的来到杜芳菲的别院外面拍门:“开门、开门,有紧急事情禀报大王。” 别院的门敞开,刚睡醒的婢女打趣道:“薛岩,看你累的气喘吁吁,莫非是被狼撵的?” “没工夫跟你闹!” 门童薛岩一溜小跑,穿过几个走廊,径直来到杜芳菲的寝房前拍门:“大王,有急事禀报,从北庭来了个三个军汉,说是杜将军有难。” “啊呜……谁有难?” 李瑛打了个呵欠坐了起来。 自从当上天策上将之后,他每天睡的比狗晚,起的比鸡早,这次便借着杜芳菲产子的机会休了三天假。 杜芳菲却早已经起床,此刻正在逗弄儿子,听到门童的禀报,顿时大惊失色,急忙把儿子李驭塞到奶妈怀里,一把拉开房门问道。 “薛岩你说什么?我阿耶有难?” 薛岩站在门外点头:“是门外来的那三个军汉说的,他们自称来自北庭。” 这时候李瑛也已经坐了起来:“让他们到书房等我。” 杜芳菲焦急的道:“还去什么书房,直接把人带到这里来说话!” 李瑛想了想,点头道:“也好,薛岩去把人带过来!” “喏!” 薛岩转身离开。 在外屋伺候的桃红和柳绿两个婢子听到主人起床,立刻各自从床上爬起来伺候李瑛洗漱更衣。 大概一炷香的功夫之后,薛岩带着这名高大男子进入了杜芳菲别院,在门外拱手道:“禀报大王,人已经带到!” 简单做了洗漱的李瑛迈步走了出来,只见这名军人身高接近七尺,简直是李瑛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见过最高的人。 唐朝一尺折合后世三十公分多一点,也就是说站在李瑛面前的这个壮汉身高在两米一左右。 这个人不仅身材高大,而且魁梧结实,看起来足足有两百三四十斤,那包裹在戎装之下的肌肉虬结,看起来浑身都是腱子肉。 他的脸庞黄中带黑,高鼻梁,浓眉大眼,国字脸,大耳朵,看起来威风凛凛,满脸的风尘看起来就是赶了许多路程。 李瑛见此人生的威武雄壮,心中顿生好感,吩咐薛岩道:“先去厨房让庖厨做点吃的,让这位壮士填饱肚子。” “不必了!” 高大男子急忙阻止了薛岩,纳头便拜:“北庭都护府游骑将军李嗣业拜见唐王殿下!” “哦……你就是李嗣业?” 李瑛闻言,面色不由得为之一变。 盛唐年间,名将云集,郭子仪、王忠嗣、李光弼、高仙芝都是不可多得的大将,但要问谁的武艺第一,那肯定是非李嗣业莫属! 也许他不是独挡一面的大将,但却是冲锋陷阵的悍将,堪比三国之张飞、许褚,只论武艺,盛唐无人能出李嗣业之右。 现在,他来到了李瑛的身边,也就是说李瑛有机会将这名大唐第一猛将收入麾下! 李嗣业并未察觉到李瑛的面色变化,拱手道:“末将正是李嗣业,特为了搭救杜司马而来!” 站在旁边的杜芳菲焦急的问道:“李将军,我阿耶怎么了?” “唉!” 李嗣业狠狠地攥拳:“牛仙客那卑鄙小人设计陷害杜司马,甚至打算将他置于死地……” “牛仙客这么大的胆子?” 李瑛不由得蹙起了眉头:“且不说杜希望是孤的岳父,他身居四品的折冲都尉、北庭都护司马,牛仙客敢擅自杀他?” “这件事说来话长,容末将慢慢禀报。” 李嗣业接过婢子端来的水壶,仰着脖子灌了一通,然后将这件事情从头道来。 一个月之前,杜希望奉了北庭都护牛仙客的命令从伊州运送五万石粮食前往庭州。 牛仙客拨给杜希望三千兵马,这支人马素质低下,老弱病残占了将近一半,让杜希望的心腹随从很是恼火,对牛仙客大为不满。 但即便如此,杜希望还是率领这支兵马星夜兼程赶到了伊州,把这批由都畿道押送来的粮食运往庭州。 但在途经守捉地区的时候,唐军遭到突厥将领阿史那鲁的围攻,面对着五倍于己的突厥骑兵,唐军折损一半,粮食也全部被劫。 杜希望率领一千多残兵向庭州败退,刚到达瀚海就被牛仙客派人抓了起来,准备以损兵折将、丢失粮食的罪名将他处死。 李瑛听完李嗣业的禀报,蹙眉道:“有没有可能是牛仙客向突厥人泄露了我军的消息,故意陷害我岳父?” 第249章 谁敢阻挠,就地斩杀! 听了李瑛的话,李嗣业连连点头。 “太有可能了,自从牛仙客接替信安郡王成为北庭都护之后,就处处为难杜司马,屡次三番的找茬。 我等也认为粮食被劫之事,与牛仙客脱不了干系!” 杜芳菲一脸不解: “牛仙客以前在陇右、河西等地担任节度使,我阿耶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与他近日无怨往日无仇,他为何要为难我阿耶?” 李嗣业摩挲着脸上浓密的胡须,摇头道: “这就不知道了,反正我等都替杜司马鸣不平,牛仙客简直是故意刁难!” “十有八九是冲着我来的!” 李瑛鼻子抽了抽,做出推测。 “牛仙客乃是李林甫的死党,李林甫恨不得将孤扳倒。 可能牛仙客被罢相贬到北庭,以为是孤从中作梗,所以才拿岳丈泄愤。” 杜芳菲哽咽道:“那怎么办啊?殿下你要想办法把我阿耶救出来!” 李瑛略作沉吟,沉声道:“孤本来打算三日之后西征,现在看来,今天就得拔营西进了!” 李嗣业道:“听说殿下打算西征吐蕃,还望殿下以天策上将的身份给末将写一封调令,提杜司马来京城陈述战事。” 李瑛微微一笑,提高嗓门道: “李将军听好了,孤这次西征并不是去陇右,而是去北庭。之所以一直对外宣称去陇右,只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 李嗣业喜出望外:“这真是太好了,杜司马有救了!” “吉小庆?” 李瑛看到吉小庆打着呵欠由远处走了过来,便大喝一声。 吉小庆小跑着上前,拱手道:“奴婢在,请殿下吩咐!” 李瑛道:“速去书房拿孤的鱼符过来。” “好嘞!” 吉小庆答应一声,撒开脚丫子,一阵风般冲向书房。 片刻之后,吉小庆又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双手呈给李瑛:“鱼符在此。” “李嗣业听令!” 李瑛双手把鱼符转交给李嗣业,大声下令。 李嗣业急忙单膝跪地,拱手道:“末将听令!” “本王命你持我的天策上将鱼符,先去天策府找长史颜杲卿,命他拨给你三百骑兵随行,星夜兼程赶往庭州,提杜希望前往兰州接受本王的审讯。” “末将遵命!” 李嗣业大喜过望,双手接过李瑛递来的鱼符。 李瑛又装模作样的说了几句场面话: “你告诉牛仙客,如果是杜希望贻误军机,导致我军损兵折将,丢失粮草,孤一定会大义灭亲,从严治罪。但如果谁敢阻挠本王提人,视同谋反,给孤就地斩杀!” “得令。” 李嗣业把鱼符别在腰间,给李瑛叩首。 “末将现在就走,我去北庭等着殿下……” “李将军快快请起!” 李瑛急忙弯腰把李嗣业搀扶起来,不忘拍了拍他的肩膀: “岳丈的性命,就着落在李将军身上了。” 杜芳菲也朝李嗣业致谢:“李将军大恩大德,我们杜家没齿不忘!” “末将就此告辞!” 李嗣业起身后拱手作别,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唐王府。 李瑛又把薛柔和诸葛恭召来,分别作了叮嘱。 “爱妃,孤此次西征,快则半年,迟则一年,家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薛柔点头:“殿下放心去,妾身自会挑起唐王府的重担。” 又扭头对诸葛恭道:“诸葛,孤不在的时候,你要协助好王妃处理好与朝廷各部门的沟通,维持好与各王府的关系。” 诸葛恭作揖领命:“殿下只管放心,有奴婢在,定然不会让王妃犯愁。” 李瑛又道:“孤这次西征,会留下颜杲卿留守天策府,你们如果遇上什么困难,可以派人去求援。” “奴婢谨记在心!”诸葛恭弯腰答道。 李瑛本来计划于三天之后出征,因此下人们早就为他准备好了行囊,虽然提前了两天行程,但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早膳的时候,薛柔将所有家眷集中在一起,吃个践行饭。 崔星彩捧着肚子,满脸遗憾的道: “宝宝再有一个月就出世了,可惜暂时看不到他的父亲。既然这样,殿下出行之前就给妾身与姐姐肚子里的孩子取个名字,总不能等着殿下回来后再取名?” “爱妾言之有理!” 李瑛想了想,说道:“男孩的话就叫李瑾、李攸,如果是女孩,你们当娘的就自己看着取……” “重男轻女。”崔星彩嘟着嘴嗔怪一声。 桃红和柳绿两个婢子跪倒在饭桌一旁,央求道:“请殿下带上我们出征,这一年半载的,总得有人伺候?” 李瑛莞尔笑道:“军中带着婢女成何体统?有公孙夫人与吉小庆随行就足够了!” 站在旁边的吉小庆得意洋洋的道:“两个姐姐莫要牵挂,有我伺候殿下,你们只管放心便是。” 李瑛又询问公孙大娘:“珍珠去岭南一个月了,还没有消息吗?” 公孙离放下手里的筷子,说道: “昨天我的二徒弟回来了,她说珍珠跟着兵部的人在湖州待了半月,方才查到了他阿耶发配的地方,然后又跟着兵部的人离开湖州奔岭南去了。” 李瑛对此表示担忧:“你一共就派了俩徒弟跟着珍珠去寻找父亲,怎么半路跑回来了一个?再多派几个人去帮忙!” 公孙大娘答应道:“反正我要跟着殿下出征,干脆让她们都去岭南帮珍珠寻找阿耶好了。” “如此最好!” 李瑛对此深表赞成,“只要能把珍珠的阿耶带到长安,孤保证会给沈宜直洗清冤屈,将张春喜绳之以法。” 公孙大娘立即起身去做安排,李瑛又叮嘱了几个儿女一番好生听话,多读书识字之类的话语,然后准备出征。 吕奉仙率领伍甲、司乙、陆丙、齐丁等六十名侍卫在唐王府门口列队,薛柔率领阖家上下出门送行。 李瑛接过吉小庆手里的缰绳,翻身上马:“诸位夫人,都回家!” 薛柔、崔星彩、崔星彩、王祎等人无不眼含热泪,殷切送别。 “殿下一定要多多保重身体!” “塞外风沙大,气候干燥,殿下要多喝水!” “祝殿下旗开得胜,凯旋而归!” “殿下就托付给公孙姐姐了,你可要好生照顾!” 公孙大娘身穿一身戎装,在马上抱拳: “诸位妹妹放心,我保证把殿下伺候的白白胖胖,毫发无损的给你们送回来。” “驾!” 李瑛双脚在战马腹部轻轻一磕,胯下白马撒开四蹄,奔驰而去。 公孙大娘、吉小庆,甚至吕奉仙等所有侍卫每人一匹坐骑,跟随着李瑛的马蹄,很快就离开了十王宅。 轰隆隆的马蹄声响彻十王宅,李瑛出征的消息很快就传遍各个王府。 有人羡慕、有人期待、有人嫉妒、甚至有人诅咒李瑛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回来。 对面的太子李琦得到消息后更是喜出望外,吩咐下人准备马车,准备去一趟大明宫把这个消息告诉武灵筠,让她召集党羽商量下,什么时候有机会发动政变? 第250章 兵贵神速 “吁!” 李瑛在兴庆门前勒马带缰,大步流星的进宫向李隆基辞行。 此刻,刚刚退朝的李隆基正与杨玉环在南熏殿下棋,他也不避讳,当着杨玉环的面接见了李瑛。 “唐王所为何来?” 李瑛拱手道,“今天是黄道吉日,诸事皆宜,儿臣准备率部西征!” 李隆基抚须:“也好,早点去帮助忠嗣,尽快班师回来!” 接着吩咐高力士道:“力士啊,你去一趟皇城,让李林甫与李适之率领百官前往渭城大营为唐王送行。” “喏!” 高力士抱着拂尘答应一声,接着向李瑛拱手:“老奴在此祝唐王殿下旗开得胜,凯旋而归!” “多谢高将军。” 李瑛拱手致谢。 旁边的杨玉环也送上祝福:“祝唐王殿下一路凯歌,平安归来,贫道与圣人在长安等你。” “儿臣就此别过!” 李瑛按照礼节给李隆基磕了三个头,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南熏殿。 半个时辰后,李瑛抵达天策府。 得到消息的幕僚们早就收拾好了行囊,随时准备出发。 李白把诗馆的任务委托给了崔颢,留下他与王之涣、杜甫在长安坐镇,有时间就去天策府帮助颜杲卿处理公务,而他自己则带着岑参、高适随军出征。 “哈哈……终于可以重返西域了!” 李白兴奋不已,仿佛挂帅出征的人是他一般。 颜杲卿的天策府长史已经获得了朝廷认可,并由吏部颁发鱼符,官拜正四品,每天都可以参加早朝。 因此李瑛并不打算带着颜杲卿随军,而是留下他坐镇天策府,向自己传递情报,以便自己在北庭也能迅速掌握朝廷发生的大事。 除了颜杲卿这个长史留下来坐镇天策府,李瑛又命杨昂统率一千天策卫留守,听候颜杲卿的调遣,另外要求汪伦、崔颢密切配合颜杲卿的工作。 “殿下只要按照规划在沿途设置驿站,属下一定会把重要情报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你的手中。”颜杲卿拱手说道。 原来就在几天前,李瑛和幕僚们经过一番商议之后,决定效仿“荔枝道”设置一条“情报线”。 具体计划就是在李瑛出征的沿途设置驿站,每隔一百五十里设置一个驿站,站内常备五六名亲兵加上两倍的马匹,以接力的方式向李瑛进军的方向传递情报。 上等良马最快的速度能够达到每小时六十公里,但就算赤兔再生、乌骓再世,也不可能长时间进行这种高强度的冲刺。 但如果把马匹的时速降到四十公里左右,上等良马可以持续奔跑一个时辰左右。 这样的话,上一个驿站的使者只需要一个时辰左右就能把情报送到下一个驿站,再由下一个驿站的使者高速冲刺送到下下个驿站…… 如果提前规划好路线,布置好驿站,全程高速接力,昼夜兼程,一封书信十二个时辰就能送出一千八百里左右。 从长安出发到庭州迢迢五千里路程,使用这种驿站接力的方式传递情报,三天左右即可把朝廷上发生的重要事情送到李瑛的手中。 当然,这属于李瑛的私人驿站,肯定要隐姓埋名,避免泄露身份。 李瑛颔首:“这件事已经托付在令弟身上,你尽管放心好了。” 做完部署之后,李瑛带着李泌、李白、颜真卿、岑参等幕僚各自上马,在一千名天策卫的拱卫下列队出了天策府,前往渭城大营。 颜杲卿带着崔颢、汪伦、杜甫、王之涣、杨昂等人出门相送,一直送到长安城西十几里。 “送君千里,终于一别,都回去!” 李瑛勒马带缰,阻止了打算继续送行的颜杲卿等人,勒令他们回城。 “既然如此,吾等便静候殿下凯旋归来!” 颜杲卿等人只能留步,挥手送别李瑛,直到弥漫的尘土逐渐去远,这才各自上马返回长安。 一个时辰后,李瑛等人抵达了渭城大营。 出征的命令已经提前下达,各营将士正在有条不紊的拔营,准备渡过渭水,向西进军。 张巡策马来向李瑛禀报:“禀报天策上将,末将已经按照你的吩咐拨了三百精锐骑兵交给李嗣业,他已经于一个时辰前渡河向西而去。” “辛苦张将军了!” 李瑛拍了拍张巡的肩膀表示谢意,又派人把南霁云召来,命令他担任先锋: “南将军,孤任命你为先锋大将,率领麾下的朱雀军提前过河,逢山开路,遇水架桥,不得有误!” “遵命!” 南霁云拱手领命,翻身上马,径直返回朱雀军营寨。 很快,朱雀军大营里面响起嘹亮的号角,打着朱雀旗帜的近万人马首先开拔,直抵渭河岸边。 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为了供应西征军的粮草辎重,兵部调集了一万多民壮充当辅兵,已经于两天前在渭河上搭建了浮桥,将辎粮提前运输到了渭河对面。 奉命护卫粮食的正是担任天策府录事参军的高适,他按照李瑛的要求从四支军队中各抽调了一千人组成护粮军,最先渡过渭河。 一时间,渭河边上人喊马嘶,旌旗猎猎,四万大军在河边列队,准备渡河西进。 李瑛作为主帅,并没有急着过河,而是在河边的校场上驻节,检阅大军过河的秩序。 一阵“哒哒”的马蹄声,担任参军的萧嵩带着数十名亲兵赶到。 虽然年已六旬的萧太师已经鬓生白发,但穿上戎装之后,却看起来老当益壮,威武不减当年。 “哈哈……老夫来的迟了,有劳殿下久等!” 萧嵩在帅旗下驻马,人还未下马,就先拱手告罪。 李瑛笑着还礼:“朱雀军刚刚渡河完毕,要想全部过去,至少还得两个时辰。太师来的一点也不晚,倒是孤突然提前出征,没来得及告知太师,还望勿要见怪!” “兵贵神速,突然改变命令检阅队伍的执行力,乃是名将常用的策略。” 萧嵩不以为然,甚至还以为是李瑛故意考验将士们的行动能力,“战场上瞬息万变,哪能一切按部就班。” 李瑛也不想解释太多,只能将错就错:“太师言之有理,孤正是要考验一下这支人马的行动力。” 萧嵩又道:“我出城之前,各部的官员已经在皇城集结,听说是圣人要求他们来为殿下送行,估计很快就到了。” 李白手中马鞭向东一指:“说曹操曹操到,这不就来了吗?” 第251章 羊入虎口 李瑛举目向东眺望。 只见不远处尘土飞扬,一支近千人的队伍逶迤而来,里面不少穿着紫袍、绯袍的官员,在阳光的照耀下官服熠熠生辉。 “呵呵……父皇有些小题大作了,不过一次出征而已。” 李瑛呵呵一笑,与萧嵩做好了迎接的准备。 不消片刻功夫,由两位宰相带领的送行队伍就来到了李瑛的帅旗所在。 为首的正是右相李林甫,后面跟着左相李适之,六部尚书中来了刑部尚书陈希烈、户部尚书裴宽、兵部尚书李祎、工部尚书韩休,而吏部和户部的尚书因故缺席,由他们的副手前来送行。 “有劳诸位前来送行!” 身穿戎装的李瑛伫立在帅旗下拱手致谢。 李林甫皮笑肉不笑,拱手施礼:“吾等奉了圣人口谕前来为唐王殿下送行,希望殿下所向披靡,早奏凯歌!” 众官员跟在李林甫后面纷纷送上贺词,一派和谐。 “祝唐王旗开得胜,早日班师!” “愿殿下长风破浪,建不世之功!” 不知道谁来了一句:“天策上将麾下的诗人多如牛毛,大军出征,何不来一首诗壮行?” 李瑛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作诗了,似乎已经把“盗诗”的看家技能给忘了。 “太白,你来!” 李瑛扭头扫了李白一眼,把这个并不艰巨的任务交给了李白。 只见李白腰悬长剑,手里拎着一个酒葫芦,看起来已经喝了不少:“哈哈,好……我来!” 李白拔下葫芦上的酒塞,仰头灌了一口,高声朗诵。 “从军玉门道,逐虏金微山。 笛奏梅花曲,刀开明月环。 鼓声鸣海上,兵气拥云间。 愿斩单于首,长驱静铁关。” 李白话音落下,引起一片喝彩:“写的好,不愧是谪仙人!” 李适之命随从端来酒觥,所有官员每人一杯向李瑛敬酒,恭祝他所向披靡,建功立业。 说话的功夫,颜真卿策马来报:“张巡率领的青龙军已经渡河,该主帅率亲兵过河了。” “好!” 李瑛翻身上马,对着前来送行的官员拱手道:“孤就此别过,诸位大人回城去!” 在一片战马嘶鸣之中,萧嵩、李泌、李白等人纷纷上马,在天策军的簇拥下踩着河面上的浮桥,迅速渡过了渭河。 直到李瑛走远之后,方才有人窃窃私语。 “一个从未打过仗的皇子,带着一群诗人,去跟如狼似虎的异族打仗,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行了陈尚书,少说几句,咱们现场可是有不少李瑛的党羽。” 送行的官员各怀鬼胎,成群的说着悄悄话,顺着驿道向长安返程。 李瑛渡过渭河之后,督促队伍加快行军:“传孤军令,剩余的白虎、朱雀二军务必于一个时辰之内过河。” 一时间,渭河两岸人喊马嘶,烟尘滚滚。 四万大军旌旗猎猎,刀枪映日,顺着驿道逶迤向西。 吹着三月的春风,望着田野中的茵茵绿草,李瑛豪情满怀,恨不能一夜之间就踏平突厥,威震天下。 “我今日每向前多走一里路,就是我离开长安的新纪录!” 李瑛夹杂在队伍中策马徐行,心中感慨万千。 历经了一年的谋划,自己这个被囚禁在十王宅的太子,终于成功的离开了长安,犹如虎入山林,龙归大海。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也许说的就是我现在的样子?” 李瑛忍不住抬头仰望。 只见明黄色的大纛在风中猎猎作响,“天策上将”四个大字熠熠生辉,让人望之信心倍增,豪情万丈。 经过了一下午的行军,日落的时候,四万大军已经离开长安七十里路程。 当然,这不是这支队伍半天走的路,因为他们出发的渭城大营本身就距离长安三十多里路。 李瑛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北庭,当即传下命令:“天气转暖,道路平坦,全军再夜行一个时辰,方可扎营。” 于是,在填饱了肚子之后,四万大军继续摸黑赶路。 若是从天空中俯瞰,便能看到这支四五万人的队伍在驿道上绵延了四五里路,纷纷点亮的火把犹如一条蜿蜒的长龙,震耳欲聋的脚步和马蹄踩踏的烟尘滚滚,遮天蔽月。 队伍打着火把向前赶了一个时辰的路,又走了大概十里左右,李瑛传令全军就地休整,等天亮后再向西进军。 “咱们朱雀军身为先锋,必须与后面的队伍拉开距离!” 身为先锋的南霁云并没有让朱雀军休息,继续摸黑赶路。 于是驿道上火龙的龙头逐渐与后面的大部队脱离,南霁云率领朱雀军又摸黑行军一个半时辰,走到凌晨十二点左右方才就地休整。 稍微休息了两个半时辰之后,南霁云亲自吹响进军的号角,担任先锋的朱雀军再次踏上了征程。 落后十五里左右的主力大军也在填饱肚子后,沐浴着春天的晨曦,踏上了西进的征程。 刚刚离开长安,这支队伍锐气正盛,再加上配备了足够的马匹与车辆,因此行军速度极快,一天下来能走大概七十里左右的路程。 五天之后,大军进入泾州境内,李瑛召集众将开会。 经过半天的讨论,最终拿出了一个全面的战略方案。 决定由萧嵩担任主将,率领白虎军、玄武军自原州北上,经萧关前往灵州,会合朔方节度使皇甫惟明,翻越贺兰山,进攻突厥汗国的中部地区。 李瑛亲手给皇甫惟明写了一封调令,并加盖了天策上将大印,让他配合萧嵩出兵,争取尽早兵临突厥设在草原上的突厥牙帐。 “老夫遵命!” 萧嵩拱手领命,并接过了象征主将的佩剑。 李瑛又道:“是时候跟圣人摊牌了,我现在就给他写一封书信,就说咱们在进军兰州途中得知突厥内讧。此乃天赐良机,不可错失,便改变计划,挥师北上。” 萧嵩抚须大笑:“好好好……老夫也给圣人写信,印证殿下所言是真。此乃天灭突厥良机,失不再来!” 当下,李瑛与萧嵩在同一座营帐之内各自提笔,分别给李隆基写了一封书信,陈述这次改变作战计划的原因。 书信修好,即刻派出数名使者分头上路,星夜兼程的送往长安。 次日,大军继续向西进发。 五日之后,队伍抵达原州,李瑛与萧嵩在木峡关分道扬镳。 李瑛率青龙、朱雀两军继续向西,而萧嵩则统领白虎、玄武两军北上灵州,准备会合朔方节度使皇甫惟明一道进击突厥。 第252章 小人报仇,从早到晚 庭州。 都护府。 身为北庭都护的牛仙客正在与几名心腹幕僚商议,对于是否立即处死杜希望之事争执不休,一时间难以达成一致。 “都护大人,李瑛从各地调集的兵马已经到了瓜州半月有余,这明显是冲着你来的啊!” 牛仙客捋着胡须沉吟不语,心中焦虑不已。 北庭都护现在兵强马壮,李瑛居然又从朔方、河西、河东三镇抽调了三万兵马集结于瓜州,不知意欲何为? 幕僚们继续七嘴八舌的议论,各抒己见,婆说婆有理公说公有理。 “杜希望发现了都护给太子写的书信,如果被他活着回到长安,恐怕都护就要大祸临头了!” “是啊,杜希望是李瑛的岳父,李瑛现在执掌天下兵马,他肯定不会放过都护。正所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都护你不能再犹豫了,必须立即处死杜希望!” “咱们追杀李嗣业的人没有得手,这厮肯定逃到长安报信去了,都护不能再犹豫了,请立即处死杜希望!” “杜希望现在是北庭都护司马,折冲都尉,正四品。没有朝廷的批准,擅自杀了他也是重罪,还是等朝廷的敕书到了之后再杀杜希望不迟。” 这件事情还得从过年的时候说起,得知李琦成功的登上了太子之位,牛仙客写了一封表示忠心的秘信。 他在书信中写道:臣牛仙客愿为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效犬马之劳,臣到了北庭之后已经逐渐掌控兵权,并培养了一支忠诚性极高的部队。 若太子需要用兵之时,只需写一封书信过来,我牛仙客就会率领数万精兵乔扮成突厥人顺着草原向东,自河西与朔方之间南下,星夜赶往长安勤王,力助太子登基。 这个方案的可行性到底有几分,牛仙客并没有认真研究,之所以这样说纯粹是为了向武灵筠母子表达忠心。 方案是否可行不重要,重要的是让武皇后和太子看到自己的忠心。 但不巧的是,牛仙客这一天吃坏了肚子,书信写完后还没来得及收起来便冲进了厕所出恭。 恰好这时候,担任北庭司马的杜希望来向牛仙客报告沙陀州发现敌情,他进屋后发现牛仙客不在,便坐在椅子上耐心等待。 牛仙客拉完肚子后回来,发现杜希望在屋里坐着,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其实,真相是杜希望并没有去看桌案上的书信,他觉得偷看别人的隐私是小人行径,因此视而不见。 但做贼心虚的牛仙客却认定杜希望看到了自己的私信,一连数日吓得寝食难安,只好召集幕僚商议对策。 牛仙客的幕僚认为“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人”,不管杜希望是否看到了书信内容,都必须将他置于死地。 经过一番谋划,牛仙客便拨给杜希望三千老弱病残,让他前往伊州押解粮食到庭州。 杜希望不知是计,欣然率部赶往伊州。 同时,牛仙客派人秘密联络突厥将领阿史那鲁,泄露有五万石粮食从伊州押往庭州,运粮的队伍战斗力低下。 牛仙客本想借突厥人之手杀死杜希望,没想到杜希望在折损了一半兵力之后竟然杀出重围,狼狈不堪的逃回了庭州。 但牛仙客已经抱定了除掉杜希望的决心,自然不会轻易放过杜希望。 在经过和幕僚的商议之后,牛仙客立即派人把杜希望抓了起来。 罪名就是他指挥无方、刚愎自用,不听部下劝谏,导致运粮队伍遭到突厥人袭击,不仅损兵折将,还被劫走了五万石粮食。 直到这时,杜希望才感觉自己被牛仙客算计了,他这是挖了个坑等自己往里面跳。 于是杜希望要求面见牛仙客,却毫不留情的遭到拒绝,被戴上脚镣关进了北庭都护大营,由牛仙客的心腹严密看守。 杜希望不仅是正四品的都护司马,而且还是李瑛的岳父,牛仙客也不敢直接把他杀了。 于是派遣了一名幕僚赶往长安面见武皇后,希望皇后党能出面给杜希望定个死罪,到时候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斩杀杜希望。 牛仙客做的事情引起了李嗣业的不满,他带着杜希望的死忠来到都护府求见牛仙客,要求释放杜希望,交由朝廷定罪。 牛仙客派人驱逐李嗣业,双方大打出手,牛仙客的亲兵被李嗣业杀了数十人。 牛仙客当众宣布李嗣业造反,并派遣军队捉拿李嗣业,要把他就地问斩。 李嗣业自知再和牛仙客纠缠下去没有好果子吃,当即杀出重围,带着几名亲兵星夜赶往长安求援而去。 被李嗣业逃走后,牛仙客就收到了李瑛向瓜州调兵的消息,顿时如坐针毡,感觉李瑛的目的很可能是为了秘密捉拿自己。 到今天为止,李嗣业已经逃离庭州一个多月,而处死杜希望的朝廷公文却依旧遥遥无期,这让牛仙客再也沉不住气,于是再次召集麾下幕僚商议如何处置杜希望? “伯父,李嗣业已经逃走一个多月了,按时间计算,足够一个来回了。李瑛现在势大,太子很可能没有申请到处死杜希望的文书,咱们直接来个先斩后奏,把杜希望杀了再说!” 牛仙客的头号幕僚,也是他的侄子牛长风极力劝谏,“若是被李嗣业请到赦免杜希望的文书,或者把他押解到长安的文书,咱们就悔之晚矣!” 其他几个幕僚纷纷支持:“牛将军所言极是,都护请当机立断。” 唯有一个身形瘦削的文官表示反对:“没有朝廷允许,擅杀命官也是大罪!” 牛长风大怒,抬手扇了对方一个巴掌:“迂腐,都能到了生死关头,还瞻前顾后,老子一巴掌把嘴巴给你扇歪!” 这名文官捂着嘴巴“哼哼唧唧”,再也不敢说话。 牛长风和其他幕僚再次恳求牛仙客火速处死杜希望:“都护,不要再犹豫了,迟则生变!” 牛仙客捋着胡须,最终下定决心:“好,那就按照你们的建议,立即处死杜希望!长风,你去监斩!” “喏!” 牛长风喜出望外,当即领命而去。 他带了上百名披甲的士卒进入牢房,把已经被关押了一个半月的杜希望从昏暗潮湿的地牢中提了出来。 “杜希望,你损兵折将、丢失粮草,按律当斩,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牛长风双手叉腰,恶狠狠的瞪着衣衫破旧,蓬头垢面的杜希望,放肆的狞笑。 “去年你打我军棍的时候有多嚣张,今天就会死的有多凄惨!” 第253章 挡李嗣业者,人马俱碎! 杜希望身高六尺出头,体格魁梧,国字脸,浓眉大眼。 他已经在这座阴暗潮湿的地牢中被关押了一个半月,每天除了几个干巴巴的馒头和咸菜之外,再也没有其他食物。 一个半月的时间里,杜希望没有洗过一次澡,没能换过一次衣服。 这导致他身上发出臭烘烘的味道,脏兮兮的头发上长了虱子,一绺绺的打了结。 “哈哈……牛长风,你这个小人!” 杜希望的体重虽然暴瘦了三十斤,但声音却依旧洪亮。 “你在军中狎妓,难道不该打军棍吗?本司马只恨当初念在牛仙客的份上,少打了你二十军棍!” “啪”的一声。 牛长风重重的扇了杜希望一个巴掌:“冢中枯骨,死到临头,还敢嘴硬,老子把你凌迟处死,你信不信?” 杜希望冷哼一声,挺直脊梁道:“我杜希望行得正坐得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恨未能替无辜死去的将士们讨回公道,但我相信,朝廷一定会查清此案,将你们叔侄以法绳之!” 牛长风气急败坏的大吼:“把他推到刑场上,枭首示众!” “走!” “快走!” 七八个牛氏亲兵如狼似虎的推搡着杜希望,将他从地牢中押解出了都护府。 庭州是一座建立了一百多年的城市,城内有三万多居民,除了生活习俗和内地有些不同之外,其他的并无区别。 街道上店铺鳞次栉比,挎着篮子的居民来来往往,一派热闹景象。 因为杜希望是朝廷命官,牛仙客不敢偷偷把他处死,所以才让牛长风把他押解到刑场上处斩。 这样的话,朝廷询问起来,牛仙客还有辩解的余地。 譬如谎称杜希望的人打算营救他,譬如朝廷的批文迟迟不到,将士们群情激奋,纷纷请愿处死杜希望…… 为了造成舆论影响,牛仙客还派幕僚雇佣了一帮地痞无赖充当演员,一个个在街上朝戴着枷锁脚镣的杜希望扔臭鸡蛋、烂菜叶、臭豆腐等污秽物。 “杜希望,卖国贼!” “勾结吐蕃的奸贼!” “你害死了那么多无辜将士,死有余辜!” 杜希望面色平静的走在庭州的大街上,默默的承认着这一切,不停地向周围的百姓谢罪。 “乡亲们,是我杜希望无能,害死了许多无辜的将士。我杜希望今日以死谢罪,还望那些失去了丈夫儿子的乡亲们原谅我!” 骑马押解的牛长风放声大笑:“诸位乡亲,你们都听到了吗,杜希望自己认罪了,他死有余辜!” 庭州作为北庭都护府的治所,平日里驻扎着三万唐兵。 自从杜希望去年来到北庭之后,颇受大都护李祎的器重,多次委以重任,让杜希望率军出征,打了不少胜仗。 庭州的军营里有不少士兵成为了杜希望的拥趸,对他爱兵如子的精神铭感五内。 当听说杜希望今天将会在刑场上被当众斩首,数以千计的唐兵从各个军营陆续聚集到了刑场周围,为杜希望鸣冤。 “杜司马就算有罪,也是罪不当死!” “你们这么急着杀人,有朝廷的文书吗?” “他娘的给了杜司马三千老弱病残,面对三万突厥骑兵,能逃回一千多人就已经是奇迹,你们凭什么杀杜司马?” 牛仙客对此早就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就在牛长风去牢房押解杜希望的时候,已经派遣另外一名心腹率领两千披甲的士卒维持现场秩序。 “靠后站,不许向前!” 这些被蒙在鼓里,或者被牛仙客拉拢的士卒举起手里的刀枪,威胁着这些替杜希望喊冤的战友。 牛长风手持马鞭,在人群中乱抽,嘴里大声咆哮:“都他娘的给老子滚开,谁敢阻拦行刑,与杜希望同罪,就地格杀勿论!” 那些替杜希望求情的士兵没人组织,气势很快就被压制了下去,眼睁睁看着杜希望被押解上断头台,一个个却无能为力。 “哈哈……诸位兄弟请冷静,切莫自己内讧,让突厥人笑话!” 杜希望含笑被按倒在断头台上,仍旧大声提醒周围的唐军不要起了冲突。 “我杜希望今天死则死矣,但我相信此事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 牛仙客故意拨给我老弱病残,而我运粮路线极为隐蔽,却依旧被突厥人发现,我怀疑是牛仙客出卖我军消息,故意置我于死地……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希望诸位将士将来把此案的疑点传出去,朝廷总会派人彻查真相,我杜希望总有沉冤昭雪的一天!” 牛长风大怒,扯着嗓子朝刽子手怒吼:“还愣着做什么?赶快把杜希望给我砍了!” “喏!” 光着膀子的刽子手朝大刀上吐了一口酒,就要举刀行刑。 “刀下留人!” 一声叱喝,如同惊雷。 只听街道上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数百骑披甲的唐兵列队而来,一个个手持长枪,表情严肃。 为首之人胯下骑乘一匹青骢马,马鞍上挂着一柄陌刀,坐在马鞍上威风凛凛,好似天神下凡。 围观的唐军惊纷纷惊呼,潮水一般向两边分开,让开了一条直冲刑场的道路。 “太好了,是李嗣业将军回来了!” “李将军回来,杜司马就有救了!” 牛长风对于骁勇善战的李嗣业从心里害怕,急忙朝刽子手叱喝一声:“快砍!” “哦!” 刽子手急忙举起了手里的大刀。 李嗣业大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弯弓搭箭,奔着刽子手就是一箭。 “咻!” 一道破空之声响起,这支羽箭不偏不倚的正中刽子手的胸口,登时一个倒栽葱,向后跌了回去。 牛长风又惊又怒,拔剑在手,冲着李嗣业大吼:“李嗣业造反了,给我把他抓起来,就地格杀!” 李嗣业将弓箭挂在背上,右手提着陌刀,左手拿着天策上将的鱼符,高声喊话:“奉天策上将命令:提杜希望前往兰州受审,谁敢阻挠,视为造反,格杀勿论!” 牛长风又气又急,破口大骂:“李嗣业,你个叛贼伪造鱼符,你才是谋反!来人,给我捉拿反贼李嗣业,得手者重重有赏!” “驾!” 李嗣业双腿在胯下战马猛地一夹,青骢马嘶鸣一声,离弦之箭一般射向刑场。 “挡李嗣业者,人马俱碎!” 只听一声暴喝犹如平地惊雷,振聋发聩,震得周围的士卒耳膜嗡嗡作响。 一道银光从天而降,好似晴天霹雳。 “啊……” 牛长风还没反应过来,便连人带马被劈成了两半。 第254章 追兵将至 李嗣业一刀劈了牛长风,伸出左手抓住他带着脑袋的半截膀子,底部的鲜血犹如刚刚从盆里捞出来的衣服“哗哗”落地。 殷红的鲜血溅在李嗣业的脸上身上,好似来自地狱的死神。 “牛长风违抗天策上将军令,已被我李嗣业就地斩杀,谁敢阻拦,便是这般下场!” 跟在李嗣业身后的三百府兵,齐刷刷的立马横枪,高声呐喊:“违令者,立斩无赦!” 维护现场秩序的边兵本来就害怕李嗣业,此刻遭到震慑,一个个的愣在原地,谁也不敢乱动。 李嗣业翻身下马,亲自帮杜希望打开枷锁和脚镣,一脸悲愤的拱手:“杜司马,你受苦了!” 杜希望活动了下手脚,放声大笑:“怪不得今儿个早晨杜某的两个眼皮一块跳,我还当是死期到了,没想到阎王不收我!” 李嗣业道:“唐王殿下已经统率大军向兰州进发,特命我来提杜司马前往兰州见驾。” “好!” 杜希望高兴不已,“那就让唐王彻查此事,到底是我杜希望贻误军机,还是有人向突厥通风报信,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真相大白。” 刑场周围的唐兵纷纷振臂高呼,群情激奋。 “唐王殿下千岁!” “希望唐王彻查此事,给死去的兄弟们一个交代!” “谁敢违抗天策上将的军令,就是谋反,我们不答应!” 李嗣业知道牛仙客在庭州笼络了不少将校,这些人与手下的士卒对牛仙客唯命是从,如果牛仙客站出来发号施令,结局未卜。 “此地不宜久留,速带杜司马前往兰州!” 李嗣业派人抢了两匹马,将瘦了一圈的杜希望扶上战马:“杜兄,咱们走,等出了庭州,我杀只羊给你补补身子!” 李嗣业在北庭军中名声极大,被称为“北庭第一猛将”。 牛长风被人马俱碎,没了头领的边兵谁还敢站出来阻拦? 只能目送李嗣业带着杜希望,率领三百多骑兵一阵风般离开了庭州城。 数十名杜希望的亲兵趁乱从都护府门前抢了马匹,紧随队伍出城:“司马,等等我们,北庭这鸟地方不待也罢!” “好,咱们一起去兰州!” 杜希望在马上放声大笑,招呼亲兵跟紧队伍。 等李嗣业、杜希望出城之后,牛仙客的幕僚急忙回去禀报:“都护,不好了,李嗣业拿着天策上将的鱼符,把杜希望劫走了!” “啊……这可如何是好?” 牛仙客听完事情的经过后被惊的瞠目结舌,六神无主的坐在椅子上瑟瑟发抖。 别将马荣拱手出列:“都护,我与长风情同手足,请拨给我一千骑兵追杀李嗣业、杜希望。” “这……” 牛仙客捻着胡须,忧心忡忡,“李嗣业拿着天策上将的鱼符,你再追杀有谋反的嫌疑,万一李瑛问罪,咱们如何交代?” 马荣自负的道:“只要能把李嗣业和杜希望一网打尽,就说并没有见过李嗣业拿着鱼符。他劫了杜希望准备去投靠吐蕃,所以我们才将他二人就地斩杀!” 牛仙客也知道自己别无选择,倘若被杜希望见了李瑛,那自己肯定是死路一条! 私通太子谋反、设计陷害同僚、害死将近两千唐军、丢失五万石粮食、擅杀朝廷命官,这一桩桩、一件件,加起来足够自己满门抄斩的了…… “马荣听令!” 牛仙客拍案而起,“命你率领一千五百精锐骑兵,全力追杀叛贼杜希望、李嗣业,提头来见!” “遵命!” 马荣答应一声,立刻火速赶往军营,点起一千五百骑兵,出城向东追赶。 另一边,李嗣业劫了杜希望之后,一路向东,狂奔了五十多里路之后,战马俱都露出疲态。 望着这支三百人的队伍风尘仆仆,战马疲惫不堪,杜希望心中感激不已。 为了救自己,这些人跟着李嗣业奔波了五千里路,从长安来救自己,这份恩情没齿难忘。 “诸位兄弟,前面五里左右有一处山坡,咱们在那里稍作休整!” 杜希望将自己的推测道来。 “我猜测牛仙客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十有八九会派精锐骑兵追赶咱们,大伙做好战斗准备。” 李嗣业一口答应下来:“兄弟们都听杜司马的,他用兵如神,一定能把咱们带到兰州。” 当下三百多人的队伍跟着杜希望策马上了山坡。 这才发现山坡上竟然有一个湖泊,湖泊周围有不少枯草,可以供马匹填饱肚子。 众将士喜出望外,当下纷纷下马,一边就地休息,一边让战马饮水吃草。 为了提防追兵,杜希望又派自己的亲兵在周遭游弋,发现情况火速来报。 李嗣业拿出随身携带的羊肉干、青稞酒和杜希望对饮: “烤羊肉今天吃不上了,先请杜兄吃点肉干充饥。” 杜希望也不客气,当下狼吞虎咽,吃的津津有味。 “他娘的,被牛老贼关在地牢里四十多天,几乎忘了肉的滋味,今天总算可以填饱肚子了。” 望着原先魁梧结实的杜希望瘦了一大圈,李嗣业心疼不已,把袋子里的肉干全部推到杜希望面前。 “尽情的吃,吃饱了好有力气杀敌!” 就在杜希望大快朵颐的时候,在远处游弋的亲兵飞马来报: “禀报司马,后面追来了一千多骑兵,距离我军还有七八里路程。” 李嗣业勃然大怒,双手攥着陌刀大骂: “这帮糊涂虫,这是铁了心要为牛仙客卖命啊,看我不杀他们个落花流水!” 杜希望叹息道:“牛仙客是北庭都护,又善于笼络人心,一些将校看不清他的真面目,只能被骗。” “这帮人既然追了上来,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怎么办?” 李嗣业提着陌刀问道。 杜希望道:“我率领将士们在山坡上埋伏,你在山坡下与追兵对峙。 让他们看看天策上将的鱼符,晓之以情,若是这些人依旧为牛仙客卖命,我便率领兄弟们从山坡上冲下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好,那就按照杜兄的吩咐先礼后兵!” 李嗣业答应一声,翻身上马,一人一骑冲到山坡下静候追兵。 杜希望率领山坡上的府兵各自给战马戴上马嘴套,防止战马发出嘶鸣,被山下的追兵察觉。 三百骑士一字排开。 每个人都是左手握着武器,右手牵着缰绳,只等杜希望一声令下,便从山坡上冲杀下去。 第255章 同袍操戈 大概一顿饭的功夫之后,马荣率领一千五百骑兵追了上来。 看到李嗣业在山坡之下立马横刀,追赶的唐军纷纷停下了马蹄,等候指示。 “马荣,我奉了天策上将之命前来押解杜希望去兰州受审,你竟然率部追赶,你是想要造反么?” 马荣同样用手中长枪指着李嗣业,大声反驳, “呸……反贼李嗣业,休要在这里信口雌黄! 你手里的鱼符根本就是假的,你勾结杜希望投降吐蕃,杀害牛长风将军,罪不容赦,快快下马受死,还可留你一个全尸!” “哈哈……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李嗣业单刀匹马面对着一千五百追兵,脸上毫无惧色。 他自腰间摘下鱼符,对着马上的唐军展示了一遍: “你们一千多人里面怎么也有识货的?谁敢说我手里的鱼符是假的,敢不敢站出来跟着我去长安?” 诚如李嗣业所说,这些追兵里面确实有人识货,一眼就认出这是礼部制作的鱼符,顿时议论纷纷。 “看起来这鱼符似乎是真的啊!” “难道李嗣业真的奉命来押解杜希望去兰州?” “都护不可能骗咱们?这鱼符肯定有问题!” 这支追兵中有一半是马荣的嫡系,所以他底气十足,挥手下令: “将士们,不要听李嗣业狡辩,杀了他!” “李嗣业只有一个人,不信他有三头六臂,杀了他!” “兄弟们,一起上!” “冲啊,斩杀反贼李嗣业!” 马荣的亲兵仗着人多势众,一个个鼓噪呐喊,策马向前合围李嗣业。 “哈哈……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李嗣业在马上放声大笑,接着催马从山坡上向下发起冲锋。 “挡李嗣业者,人马俱碎!” 伴随着雄浑的咆哮,一柄寒光闪闪的陌刀大开大阖,瞬间就将冲在最前面的几名唐军连人带马砍翻。 “兄弟们,冲锋!” 杜希望见李嗣业和追兵厮杀了起来,情知这场厮杀已经不可避免,只能挥剑下令全军冲锋。 “杀啊!” “冲啊!” “你们这些助纣为虐,对抗朝廷的家伙,还不快快下马认罪?” 三百骑兵借助着山坡的优势,从高处向下俯冲,轰隆隆的马蹄直踩踏的烟尘滚滚,甚嚣尘上。 追赶的边兵措不及防,再加上面对同为唐军的对手犹豫不决,很快就被杀的阵脚大乱,转眼间就有近百人被斩落马下。 “狗贼受死!” 说时迟那时快,李嗣业提刀冲开一条血路,所到之处好似虎入羊群,唐兵纷纷退避。 转瞬之间,李嗣业已经杀到马荣跟前,手中陌刀高高举起,一招力劈华山对着马荣当头劈下。 马荣躲避不及,只能举起手里长枪招架。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马荣的枪杆被拦腰砍断。 势大力沉的陌刀余势未衰,以泰山压顶之势劈在马荣的肩膀上,顿时一分为二。 李嗣业接着挥刀砍下马荣的首级,提在左手之中,高声大喝: “逆贼马荣已死,你们这些愚蠢之徒,还想做出违抗军令之事吗?” 看到马荣被杀,他的亲兵纷纷拔马,一个个落荒而逃。 剩下的那些不明就里的追兵则纷纷下马请罪: “杜司马、李将军,上命差遣,我们不得不从,还望手下留情!” 李嗣业气呼呼的破口大骂: “你们真是糊涂啊,杜司马可是信安郡王看好的北庭都护继任者,他怎么会做出损害北庭的事情?” 杜希望的亲兵纷纷附和:“诸位同袍,切莫再相信牛仙客的话,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了!” 杜希望在马上道:“诸位,牛仙客是北庭都护,你们执行命令,这怪不得你们。 但牛仙客颠倒黑白,下令追杀我们,造成了咱们自相残杀,我希望唐王来调查的时候,你们能站出来作证!” 前来追赶的唐兵纷纷做出保证:“只要朝廷来调查此事,我们一定会据实相告。” “那你们都回庭州去!” 杜希望挥挥手,撵着这些唐军回城。 但这些唐军却不肯回去:“我们回去肯定要遭到牛仙客的惩罚,我们还是跟着杜司马去兰州面见唐王去?” 杜希望只好同意,命令亲兵清点人数,共有八百六十四人愿意跟随。 地上自相残杀的尸体将近百人。 逃走的那些骑兵则是马荣的亲兵,看到主将被杀,各自落荒而逃。 杜希望下令所有人下马将尸体就地掩埋,立下了一块墓碑作为纪念,回头再来祭奠这些冤死的同袍。 经此一战,牛仙客已经无力追赶,只能任由杜希望和李嗣业离开庭州。 为了洗脱罪名,牛仙客决定恶人先告状。 他当即写了一封奏折弹劾杜希望、李嗣业吃了败仗后不服判罚,蓄谋发动兵变,请朝廷予以严惩。 杜希望和李嗣业安然无恙的离开庭州之后,一边向伊州逃跑,一边派出轻骑赶往兰州方向寻找李瑛,禀报牛仙客的所作所为。 自从在原州分道扬镳之后,李瑛率领的青龙、朱雀两支军队又向西走了五天,方才抵达兰州。 而杜希望派出的使者也差不多于同一时间到达兰州,当面向李瑛送上杜希望的书信。 李瑛看完后不由得勃然大怒: “牛仙客好大的胆子,他这是蓄谋造反! 看来孤不能再跟着队伍缓慢行军,必须提前赶往庭州处置牛仙客,接管北庭的军权。” 从兰州到庭州尚有两千五百里之遥,两万人的队伍至少需要一个半月才能到达庭州,李瑛决定脱离大部队,率领全员装备了战马的天策卫提前赶往庭州。 经过一番商议,李瑛命令张巡、南霁云各自统帅所部继续向西行军,待抵达瓜州后就地休整,等待自己下一步的指示。 “谨遵唐王殿下之命!” 情况紧急,分道扬镳也是迫不得已,张巡、南霁云一起抱拳领命。 做完部署,李瑛又命令杜希望的使者原路返回,通知杜希望在瓜州附近等候自己。 “喏!” 杜希望的使者领命而去。 大军长途跋涉,半个多月下来人困马乏。 全军兰州城外休息了一天之后,李瑛带着李泌、李白、颜真卿、高适、岑参、宇文斌等幕僚,率领天策卫顺着驿道继续向西进军。 这支一千多人的骑兵以日行三百里的速度向西进军,四天之后逼近了凉州城,这里是河西节度使崔希逸驻跸所在。 得知李瑛过境,崔希逸急忙带着幕僚出城迎接,热情的邀请李瑛进城休整: “唐王殿下远道而来,请务必入城。” 李瑛也想带着崔希逸前往北庭,当即一口答应下来,吩咐将士们在城外扎营,自己带着幕僚们进了凉州城。 之所以想要带着崔希逸一同前往北庭,李瑛是想让他做个证人,替自己证明牛仙客所犯的累累罪行。 毕竟杜希望是李瑛的岳父,如果对牛仙客的惩罚过狠,难免会被人怀疑公报私仇。 只靠李瑛的幕僚作证,没有太大的公信力,但如果有身为河西节度使的的崔希逸作证,那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第256章 瓜州会议 崔希逸中等身材,年约五旬左右,看起来精明强干。 对于大权在握的李瑛,崔希逸毕恭毕敬,率领麾下的文武幕僚,以及河西节度副使、长史等同僚作陪,纷纷举杯敬酒。 “殿下舍弃大军,率轻骑前行,莫非有要事在身?” 酒过三巡之后,崔希逸笑吟吟的问道。 李瑛放下酒杯,直言不讳:“正是如此,孤之所以率领轻骑急行,乃是为了尽快将牛仙客以法绳之。” “哦……牛都护犯了何罪?” 崔希逸一脸愕然,没想到李瑛轻骑急行,原来是为了去处置牛仙客的。 这可是刚被罢相的当朝重臣,这下似乎有热闹可看了…… 李瑛并没有自己回答,而是让身边的李泌代为叙述。 李泌当即把牛仙客的所作所为大致的对河西的官员大致说了一遍,最后道: “就算杜司马有罪,也应该交由兵部和大理寺定罪,而不是牛仙客自行定罪。 李嗣业持鱼符前往提审杜希望,牛仙客非但不痛改前非,反而派兵追杀,其谋反之心昭然若揭。” 旁边的李白补充道:“牛仙客之所以这般胆大妄为,不能不让人怀疑他在这里面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很可能是他公报私仇,故意泄露了杜希望的运粮路线。” “唉……” 崔希逸捻着胡须叹息一声:“牛仙客糊涂啊!” 牛仙客虽然也担任过河西节度使,而且是崔希逸的前任,但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交集,因此也就谈不上交情。 李瑛向崔希逸发出邀请:“牛仙客身犯重罪,当处以极刑,请崔大人随我去一趟庭州作证。” 从凉州到庭州路途遥远,尚有两千里之遥,崔希逸的内心并不想去。 但李瑛现在大权在握,崔希逸也不敢得罪他,只能拱手答应。 “既然殿下有令,那崔某就跟着殿下走一趟凉州。” 酒宴饮罢,李瑛与幕僚在凉州城内住了一夜。 次日,崔希逸带了数百名随从,全部骑乘快马,与李瑛合兵一处,一起向西赶路。 五天之后,队伍西出玉门关,抵达陇西重镇瓜州。 杜希望和李嗣业率领的一千多骑兵已经于前日抵达瓜州城外,并安营扎寨,与提前集结到此处的三万镇兵比邻而居。 看到东方有骑兵到来,并且打着天策上将的大旗,杜希望、李嗣业立即率部出迎。 其他三路人马的主将,包括朔方节度副使安思顺、河东节度使长史薛泰、河西节度使司马卢奂等人也纷纷带着部将出迎。 一时之间,瓜州城外人喊马嘶,烟尘滚滚。 “参见唐王殿下!” 等李瑛下马之后,夹道迎接的众将齐刷刷的施礼。 “诸位将军免礼!” 李瑛面带微笑与众将一一见礼,除了杜希望和李嗣业之外,其他人一个都不认识。 崔希逸则站在旁边做起了介绍: “这位是朔方节度副使安思顺将军,这位是河东节度使长史薛泰将军,这个是我们河西的节度使司马卢奂……” 等众将寒暄完毕之后,杜希望这才抱拳施礼:“末将杜希望拜见唐王殿下!” “杜将军,让你受委屈了啊!” 李瑛面色凝重的拱手还礼:“岳丈请放心,本王此去庭州,必然还你公道,将牛仙客以法绳之。” 杜希望朗声一笑:“我受的这些委屈不算什么,只是牛仙客肆意妄为,害死了数以千计的大唐将士,唐王殿下应该替他们主持公道。” “岳丈请放心,我这次去庭州一定会彻查此事。” 李瑛的内心也为被牛仙客害死的两千唐军遗憾不已。 杜希望又问:“我听嗣业说芳菲给殿下生了个儿子?” 李瑛点头:“生了个大胖儿子,七斤三两,取名李驭。” “哈哈……真是太好了,我杜希望还以为会死在牛仙客的手中,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当上外公。” 杜芳菲是杜希望的长女,这是他第一次做祖父,虽然是外祖父,但看得出来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瓜州刺史刘齐诚挚的邀请李瑛入城赴宴:“下官已经备好薄筵,请唐王殿下入城赴宴。” “既然如此,那就叨扰刘刺史了!” 李瑛欣然答应,带着众幕僚与各路边兵的将领一起进了瓜州城。 瓜州是个下州,下辖只有两座县城,刺史所在地叫做晋昌县,城内百姓不足一万,还没有城外的兵马人数多。 也就是说,瓜州刺史治下的百姓只有不到两万人。 但瓜州刺史的品级却是正四品。 从这一点上来说,李瑛觉得唐朝的行政区划并不合理,甚至等级有些混乱。 你一个掌管两万百姓的刺史,放在明朝和汉朝也就是一个县令,现在却和一个掌管几十万人的上州刺史相差无几,这怎么看都不合理! 李瑛觉得,相比之下,还是汉朝的郡县制度更加合理一些。 “等我当了皇帝,一定要改革区划。” 李瑛骑在马上,一边打量着瓜州城内的风土人情,一边在心里暗自下定决心。 瓜州城并不大,刺史府坐落在城池中央,一行人很快抵达。 来到宴客厅,李瑛自然当仁不让的坐在主宾位置。 身着戎装的公孙大娘和李瑛并坐在一张桌案上,路上的饮食太苦,所以李瑛带着她进城改善下伙食。 河西节度使崔希逸位高权重,毫无悬念的坐在第二位。 按照道理来说,朔方节度副使安思顺应该坐在第三位,但他坚持让杜希望坐在这个位置。 “我与薛长史、卢司马听说了杜司马的遭遇,都为你深感不平,杜兄这段日子吃了许多苦,还请上座!” 杜希望知道安思顺之所以礼让自己,因为自己是李瑛的岳父,说什么受苦、深感不平,只不过是客套话而已。 “安将军的职位比我高,理应你上座。” 杜希望很有自知之明的把安思顺推到第三把交椅上。 薛泰、卢奂一起过来帮安思顺说话,一起动手把杜希望按在了椅子上:“今天这把交椅必须杜司马坐,你不坐这酒没法喝了。” 杜希望推辞不过,只好在第三把交椅上落座:“承蒙诸位抬爱,杜希望只好放肆了!” 剩下的官员按照职位入席,从上向下依次是安思顺、薛泰、卢奂等人。 李白、李泌、颜真卿、岑参、高适等天策府的幕僚也都按照资历依次落座。 瓜州刺史刘齐在主座作陪,下面是他的一些佐官,包括瓜州长史、晋昌县令等官员。 别看瓜州看起来很穷,但这场接风宴却很丰盛,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应有尽有。 李瑛装模作样的说了几句“瓜州民生不容易,刘刺史太浪费了”之类的客套话,然后酒席开始。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几乎整天都在赶路,吃不好睡不好,李瑛嘴里几乎淡出鸟来。 客套话虽然说的漂亮,但吃起来毫不嘴软 李瑛与公孙大娘一阵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就把面前桌案上的饭菜吃去了大半。 酒足饭饱之后,李瑛对在座的众将宣布作战命令。 “孤这次西征的目的就是为了一举消灭突厥,为此准备三路进军。” “目前太师萧嵩已经率领两万人北上,会合朔方节度使皇甫惟明自东路出击。” “你们驻扎在瓜州的兵马以安思顺为主将,等张巡、南霁云率领的援兵抵达之后,即刻挥师向北,目标直指突厥牙帐。” 安思顺、薛泰、卢奂一起抱拳领命:“末将谨遵唐王殿下吩咐!” 至于为什么调河朔军参与进攻突厥,而不调崔希逸掌管的河西军参加? 原因就是河西节度使还要防御吐蕃的偷袭,还要随时准备支援王忠嗣的陇右军,所以不能调动这支兵马。 在瓜州休息了一日。 次日天亮,李瑛带着崔希逸、杜希望等人,率领两千多骑兵再次踏上了奔赴北庭的征程。 第257章 五千里长征 李瑛离开长安的时候正值阳春三月,抵达伊州的时候已经是四月中旬。 西域到处都是漫天的黄沙,头顶上的太阳晒得人脸颊生疼,李瑛的脸上甚至脱了一层皮。 在荒芜人烟的区域中走了五天,这支两千人的队伍终于抵达了北庭都护治下的伊州。 伊州刺史出城迎接,并送上新鲜的西瓜。 李瑛穿着单薄的夏衫大快朵颐,心里想着要是把这西瓜放在冰箱里冷藏半天,绝对透心凉、心飞扬! 李白敞着怀,露着胸毛,抱着半个西瓜用调羹剜着吃。 “终于吃上纯正的西瓜了,还是西域的正宗啊!” 李瑛自己一个人就吃掉了整个西瓜,拿出手帕擦着嘴唇,问李白道:“伊州距离庭州还有多远?” “大概还有六百里路!”李白打着饱嗝说道。 “还有六百里……” 李瑛顿时倒吸一口冷气,这趟征程真他娘的够远! “咱们走了多久?”李瑛又问李泌,“天天都在赶路,孤几乎忘了现在是何年何月?” 李泌坐在门口,拿着切成瓣的西瓜,温文尔雅的细嚼慢咽。 “我们三月初六离开的长安,从长安到兰州跟随大部队慢行军,整整花了十七天的功夫。 在兰州与大部队分道扬镳,率领骑兵疾行,日行三百里,用了四天的功夫到了凉州。 从凉州到瓜州花了五天的功夫,从瓜州到伊州又用了五天的功夫。 也就是说,不算休整、避雨的日子,我们光在路上就已经消耗了三十一天。” “吃完了!” 李白忍不住将绿油油的半块西瓜皮戴在头上纳凉,“别算了,今天四月十三。” 李瑛忍不住叹息:“我们大唐的疆域真是幅员辽阔,从长安走了一个多月,竟然还没有到庭州。要扫平突厥,怕不是要用个一年两载?” 李泌安抚道:“殿下勿要忧虑,等包围圈缩小之后,殿下便可以移师朔方坐镇。倘若京城有事发生,可以随时回援。” “嘁!” 李瑛不以为然,“不就是区区五千里路程吗?孤何曾忧虑过,不要乱说!” 李白转动着头上半块西瓜皮,拍手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殿下离开长安最远的距离了?” 李瑛点头:“确实如此,在三月份之前,孤从未离开过长安,最远就是到过渭河边上。” 李白深表同情:“真是可怜,简直就是被囚禁在笼子里的小鸟。” 在伊州休息了一天,全军将士都换上单薄的夏装,继续朝着庭州进发。 大伙的运气不错,接下来的两天一直阴天,西北风嗖嗖的吹,天气凉爽了许多。 李瑛一路走来,按照计划在沿途部署了三十多个驿站,光天策卫就留下了将近两百人,以及良马四百多匹。 换来的代价就是每隔四五天,就能收到一封颜杲卿从长安送来的书信。 在李瑛出征的这段时间里,长安城风平浪静。 皇后党并没有搞出什么动静,可能武灵筠现在还没有谋反成功的把握,所以继续等待时机。 这一个月以来,李隆基缺席早朝的日子越来越多,甚至打算于四月下旬去洛阳看牡丹。 “李三郎啊,你最好别出门去浪!” 望着手里的书信,李瑛对此深表忧虑,“万一被皇后党偷了家,你个老小子哭都没地方!” 李瑛知道李隆基的德性,每隔两三年就会去一趟洛阳游玩,并且每次去洛阳都要盘桓一个多月才肯返回长安。 李隆基离开长安的时候舍不得放权,所以三省六部九寺五监的官员都会跟着去洛阳,每次巡幸洛阳,都是两万人的陪驾队伍,浩浩荡荡,劳民伤财。 李瑛并不反对李隆基去洛阳游玩,但老家伙就不能等我回长安再出门旅游? 我看你是划船不用桨,全靠浪! “算了,老色批随便你自己玩,反正现在兵权在我手里。” 李瑛无可奈何,只能各玩各的。 他李隆基去洛阳看牡丹,自己这个天策上将去草原讨伐突厥! 此外,薛柔和崔星彩都已经生下了孩子。 不过,两个全都是女孩,李瑛出征前取的两个名字并没有派上用场。 李瑛对此不以为然,心情丝毫没受影响。 “女孩怎么了?我李瑛岂是重男轻女之辈!” 马蹄隆隆,风卷尘沙。 离开伊州三天之后,李瑛总算看到了庭州的城墙。 “殿下请看,前方就是北庭都护府的治所庭州!” 杜希望手中马鞭向前一指,说道。 “哦……终于抵达北庭都护治所了吗?这一路真是不容易啊!” 李瑛举目远眺,心中感慨万千。 只见在褐黄色的土地上矗立着一座规模中等的城池。 看起来比瓜州、伊州这些下州要大一些,但比兰州、凉州要小一些,估计能有三四万居民的规模。 庭州作为北庭的治所,城内有三万唐军驻扎。 因此每天都会派出大量的斥候刺探周围的动静,当李瑛率领的队伍距离庭州还有四五十里路的时候,斥候便把天策上将到来的消息禀报给了牛仙客, “启禀都护大人,有一支两千多人的骑兵自东面而来,打着天策上将的旗帜。” “啊……李瑛来的这么快?” 得知李瑛到来,牛仙客惶恐不安,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乱转。 他敢杀杜希望,但却不敢对李瑛无礼。 庭州城里的唐军可不是他的私人武装,而是朝廷的军队,在北庭他牛仙客也不是只手遮天。 毕竟北庭除了他这个都护之外,还有担任副都护的程千里,还有担任长史的仇章兼琼。 先前牛仙客把杜希望下狱,甚至要斩杀杜希望,那是因为杜希望名义上犯了罪,而且是下属。 所以程千里和仇章兼琼不管是否知道杜希望蒙冤,都没有站出来阻止。 但现在,李瑛可是大唐的皇子,是刚刚禅位的储君,是天策上将,是节制天下兵马的大元帅。 如果牛仙客敢对李瑛无礼,程千里和仇章兼琼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而且,唐军的将领也不可能无条件的执行牛仙客的命令。 捉拿杜希望是执行命令,但是对天策上将无礼那就是谋反,这些将士们还是能够分得清楚。 “你们去告诉程千里和仇章兼琼,让他俩出城迎接唐王殿下,就说我染上痢疾,无法起床。” 惶惶不可终日的牛仙客不敢露面,派幕僚去告知程千里和仇章兼琼,抱定了在家里当缩头乌龟的打算。 “反正我是正三品的都护,还是刚刚卸任的宰相,我不信李瑛敢把我怎么着!” 牛仙客坐在床榻上长吁短叹,忧心忡忡。 第258章 刑不上大夫 既然牛仙客托病不出,身为北庭副都护的程千里便与长史仇章兼琼,以及十几员别将、都尉一起出迎。 在向东走了五六里之后,望眼欲穿的程千里等人总算看到了李瑛的大纛。 只见两千多人的骑兵队伍列队而来,踩踏的尘土飞扬, “末将北庭副都护程千里迎接来迟,还望唐王殿下勿怪!” 程千里翻身下马,抱拳迎接。 仇章兼琼下马跟着施礼:“下官仇章兼琼拜见天策上将!” 程千里今年五十岁,京兆府万年县人士,历任河西节度副使、安北副都护等职,力大无匹,骁勇善战。 他自从五年前改任北庭副都护,在庭州一待就是多年,颇得军心。 仇章兼琼名字虽然有点稀奇古怪,但却是个地地道道的汉人。 至于他的名字,复姓仇章,名兼琼。 因为名字古怪,所以经常有人会把他当成胡人音译的汉名,其实是个高大威猛的山东大汉。 仇章兼琼的祖籍出自山东任城县,今年四十五岁。 先后担任过益州大都督府长史、剑南节度使等职位,并于前年冬天调到北庭担任都护府长史之职。 李瑛虽然不认识这两个人,但在出征之前已经做足了功课,对这两人的资历早就记得滚瓜烂熟。 “牛仙客为何不来迎接本王?” 李瑛与两人寒暄完毕之后,单刀直入的询问。 程千里拱手道:“回殿下的话,牛都护说他患了痢疾,无法下床,因此特地命我们两人前来迎接殿下入城。” 李瑛冷哼一声:“我看牛仙客是畏罪躲避?” 程千里和仇章兼琼俱都垂首不答。 反正自己跟牛仙客只是同僚关系,连朋友都算不上,你牛仙客犯得罪,自己承担便是! “李嗣业何在?” 李瑛大喝一声。 李嗣业抱拳出列:“末将在此!” “命你带人赶往牛仙客的府邸,将他与所有幕僚全部拿下,并查封府邸,搜索有无与突厥人往来的书信?” 李瑛手按佩剑,怒气冲冲的下令。 “末将遵命!” 李嗣业答应一声,立即率领五百兵卒赶往牛仙客的府邸抓人。 李瑛又把崔希逸介绍给程千里与仇章兼琼: “这位是河西节度使崔希逸将军,我想你们都认识?他之所以从河西千里迢迢跟着孤来到北庭,就是为了与本王查清牛仙客犯下的罪行。” 牛仙客之前抓捕李嗣业的罪名是他私造鱼符,假传将命,勾结突厥,意图搭救杜希望。 所以程千里和仇章兼琼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或者在不能准确判断的情况下不敢出面阻止,只能任由牛仙客为所欲为。 李嗣业现在跟着李瑛返回庭州,伪造鱼符的罪名不攻自破,牛仙客反而涉嫌诬告。 而且因为追赶杜希望,造成唐兵自相残杀,死了上百人,剩下的近千人跟着李嗣业远走他乡,牛仙客犯下的罪行已经是铁证如山。 程千里和仇章兼琼自然没什么说的,一起向李瑛告罪。 “我二人未能及时纠正牛仙客的错误,同样难辞其咎,还望殿下一并惩处!” 李瑛冷哼一声:“算你二人还有自知之明!” “程千里身为副都护、仇章兼琼身为长史,对于牛仙客的乱纪行为,不加以劝阻,也不上书朝廷,而是任其为所欲为,俱都难辞其咎。” “今日本王以天策上将的身份免去程千里北庭副都护之职、免去仇章兼琼的北庭都护长史之职;任命杜希望暂时署理北庭副都护,主持北庭的军政事宜,你两人暂时在他麾下效力,将功赎罪!” “多谢殿下从轻发落!” 程千里与仇章兼琼一起作揖致谢。 杜希望推辞道:“多谢唐王殿下器重,但我杜希望尚未洗清战败嫌疑,现在又署理副都护之职,恐怕会授人以柄,让殿下落个任人唯亲的名声,请殿下收回成命。” 李瑛道:“举贤不避亲,孤相信目前只有你杜希望才能扛起北庭都护的重任,本王一心为国,何惧流言蜚语!” 程千里与仇章兼琼一起规劝杜希望,“相比之下,杜司马比我们俩更有资格担任北庭都护一职,你就不要再推辞了。” 李泌也极力劝谏杜希望:“杜司马不必推辞,殿下只是任命你暂时代理副都护之职,你就安心主持北庭的军政事宜。至于将来朝廷任命何人执掌北庭都护之职,咱们等着圣谕便是。” 杜希望见推辞不掉,只好领命:“既然唐王器重,诸位抬爱,杜希望便暂时署理此职。” 任免完毕,程千里前面领路,带着李瑛一行进了庭州城。 庭州多年来一直驻有重兵,故此有许多闲置的营房供李瑛率领的天策卫入驻。 而李瑛则带着幕僚暂时下榻在驿馆,等候李嗣业抓捕牛仙客回来受审。 …… 李嗣业手持陌刀,率领五百兵卒包围了都护府。 牛仙客的亲兵把门关上,负隅顽抗,并隔着大门叫嚣。 “李嗣业,你想造反么,竟敢围困都护府?” 李嗣业提刀大笑:“哈哈……你们真是贼喊捉贼,我奉了唐王殿下的口谕前来捉拿祸国殃民的奸贼牛仙客,谁敢抵抗,格杀勿论!” “我们都护乃是当朝正三品,刚刚卸任的宰相,没有朝廷的文书,谁也不能抓他!” 牛仙客的幕僚隔着大门狡辩,“即便是唐王也不行,必须得有圣旨才行!” “去你娘的!” 李嗣业才不惯着牛仙客的爪牙,命人找来一把上百斤的大锤,挥舞的虎虎生风,不过下便把门砸开。 “李嗣业,你敢造反?” 牛仙客的亲兵挥舞着刀剑,堵在门口负隅顽抗。 “唐王口谕,拒捕者杀!” 李嗣业挥舞大锤,瞬间就把挡在最前面的几个亲兵砸的脑浆迸裂,当场毙命。 其他亲兵被吓得魂飞魄散,外面的唐兵趁机冲进都护府,齐刷刷的举着刀枪高声大喝。 “拒捕者死!” 这些嚣张的亲兵顿时泄了气,纷纷丢下手里的兵器投降。 “全部关进大牢!” 李嗣业丢下大锤,重新摸起明晃晃的陌刀,带着十几名亲兵直奔牛仙客的卧室。 牛仙客自知在劫难逃,主动从卧室里走了出来,背负双手道:“李嗣业,你休要嚣张,本将跟你走!” “来人,给奸贼牛仙客带上枷锁。”李嗣业大喝一声。 牛仙客据理力争:“刑不上大夫,我牛仙客乃是做过宰相的人,你不能给我戴刑具。” “我呸!” 李嗣业朝牛仙客啐了一口唾沫,亲手给他戴上了刑具。 “你的一己之私害死了多少无辜的将士?你还知道自己曾经做过宰相?唐王殿下正在驿馆里等你,快去领死!” 牛仙客紧闭双眼,傲慢的道:“士可杀不可辱,我是做过宰相的人,即便唐王亲至,也不能杀我!” 第259章 死猪不怕开水烫 半个时辰之后,戴着枷锁的牛仙客被押解到驿馆中临时设置的公堂。 李瑛居中端坐,崔希逸和公孙氏分别坐在两旁。 李泌、李白、岑参、颜真卿、高适、宇文斌等幕僚则站立在两侧。 “见过唐王殿下。” 本来被吓得要死的牛仙客被抓之后反而镇定下来,见到李瑛之后便先声夺人。 “我牛仙客乃是北庭都护,当朝正三品,而且是做过宰相的人,殿下派人用枷锁捉拿我,岂不违背律制?” “哈哈……牛仙客啊牛仙客!” 李瑛大笑一声,“你也知道自己曾经做过宰相,为何这才被罢相半年,便在边塞为所欲为?” 牛仙客大声争辩:“杜希望押解粮食被劫,损兵折将,丢失了五万石粮食,不该问罪吗?我知道他是你岳父,所以殿下公报私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李瑛冷笑:“那孤先来问你,为何拨给杜希望三千老弱病残?” “在我看来,士兵们都一样,何来老弱病残之说?”牛仙客扭着头,拒不认罪。 李瑛拍案:“来人,宣程千里、仇章兼琼,以及那些跟随杜希望押运粮食的部分将校上堂。” 片刻之后,程千里和仇章兼琼一起来到公堂之上。 李瑛拍案道:“程千里、仇章兼琼,你二人实事求是的陈述,牛仙客拨给杜希望的兵马是不是老弱病残?” 程千里道:“回唐王殿下,这支兵马的确是老的老、小的小,其中有许多羸弱甚至是残疾的兵员。” 仇章兼琼道:“这三千人的素质的确是我们北庭军之中最弱的。” 又有几名将校陆续来到公堂,证明牛仙客拨给杜希望押送粮食的士兵确实是老拖病残。 “牛仙客,你还有什么话说?” 李瑛正襟端坐,杀气腾腾的望着牛仙客。 牛仙客发出一声怪笑,竟然反问起来:“他们即便瘦弱了一些,也是大唐的士卒,我给他们一个立功的机会有何不可? 自古以来,在战场上负责押运粮食的不都是老弱病残么?难道因为杜希望是殿下的岳父,就不能率领老弱病残了?” 李瑛怒斥:“若是在战场之上,主力厮杀,老弱运粮,自然属于正常安排。可庭州城内有三万将士空闲待命,你却拨给杜希望三千老弱,这就说明你是故意为之。” “就算我故意为之!” 牛仙客抵赖不过,便换了一个角度为自己辩解。 “杜希望杖责了我的侄子,我公报私仇,故意给他穿小鞋。可老弱病残也是大唐的士卒,杜希望吃了败仗,折损了将近两千人,被吐蕃劫走了五万石粮食,难道不该问罪吗?” 李瑛道:“杜希望运粮路线极为隐蔽,他怀疑是你向突厥人泄露了消息,才导致他的运粮队伍遭到了袭击。” “血口喷人!” 牛仙客反咬一口,看上去情绪有些激动,“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李瑛冷哼:“你休要狡辩,孤已经派李嗣业审讯你的幕僚和亲兵去了,只要你勾结过突厥,纸就包不住火。” 牛仙客如遭雷击,顿时面如土色。 他知道自己手下的不少亲兵都贪生怕死,还爱财如命,只要李瑛稍加诱惑或者恐吓,肯定会有人站出来指控自己。 李瑛继续历数牛仙客的罪过:“杜希望乃是当朝正四品的命官,你不经朝廷批准,便欲自行斩杀,是否认罪?” “只恨杀的晚了!” 牛仙客自知抵赖不过,索性破罐子破摔。 李瑛继续道:“李嗣业手持天策上将鱼符,奉孤之命提杜希望前往兰州受审。你却指示幕僚污蔑李嗣业,违抗本将之命,并造成我军自相残杀,死了上百人,你可知罪?” “知又如何,不知又如何?” 牛仙客索性闭上眼睛耍起了无赖。 心里想着反正我是三品大员,做过宰相的重臣,就算有天大的罪过你也要把我送回长安受审。 只要回到长安,有皇后娘娘、太子帮忙,再不行我就求求李林甫,一定能保住性命…… 只要我牛仙客今日不死,总有东山再起之日! 李瑛扭头看向坐在右侧的崔希逸:“崔节度,牛仙客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下官听得清清楚楚。” 崔希逸点头,猜不准李瑛打算怎么处置牛仙客,不会直接把他杀了? 就在这时,岑参起身把审问的供词呈交给李瑛:“堂讯已经全部誊写下来。” 李瑛看完之后目视牛仙客,大喝道:“牛仙客,大丈夫敢作敢当,你给孤痛快的供词行签字画押。” “我不签!” 牛仙客昂着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李瑛嗤笑:“你不签就能难住本王?那孤就砍了你的头之后,再砍下你的手掌来画押!” 牛仙客吓得瘫倒在地,战栗道:“我是当朝三品,做过宰相的人,你不能杀我!” “请天策上将之节钺!” 李瑛拍案大喝一声。 站在一旁的吉小庆急忙双手捧着符节和斧钺呈上:“节钺在此!” 李瑛左手握符,右手持钺,对崔希逸、程千里、仇章兼琼等人展示了一遍:“此乃天策上将之节钺,四品以下武官可先斩后奏!” 牛仙客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从地上猛地爬起来,哀嚎道: “你的节钺只能斩四品以下武官,我是正三品的都护,我是做过宰相的文官,你不能杀我!” “哈哈……” 李瑛大笑,“孤已经免去你的都护之职,现在由杜希望暂时署理北庭都护。你现在已经是庶民了,你没有一官半职,所以本王可以杀你!” 牛仙客几乎要疯了:“李瑛,你耍无赖,节钺不是这样用的!” 李瑛的脸色缓缓变冷:“对付你这样的无赖之徒,就得用无赖的办法! 不管你是什么职位,别说你已经被罢了宰相,就算你是现任宰相。你犯了这种人神共愤的死罪,本王也一样会杀你!” 顿了一顿,目光扫向吕奉仙等人:“来人,将牛仙客推到刑场,即刻斩首!” “遵命!” 吕奉仙答应一声,带着伍甲、陆丙、司乙、齐丁等四大侍卫一拥而上,将戴着枷锁的牛仙客拖出了公堂,押解着直奔刑场而去。 第260章 传首各地 没想到李瑛竟然要直接斩了牛仙客,而不是把他送回长安交给朝廷定罪。 在场的众人,不止是崔希逸、程千里、仇章兼琼三名朝廷命官,甚至就连李泌、高适等李瑛的幕僚也都惊讶不已。 只有李白拍手叫好:“杀得好,应该把牛贼游街示众,凌迟处死!” 公孙大娘还算冷静,悄悄推了李瑛一把,提醒道: “殿下,直接处死牛仙客是不是有些武断了?毕竟他是三品大员,还是把他的罪状呈送到长安,由圣人定罪更为妥当。” 李瑛大笑:“别说他是三品,就算他是一品,本王也照杀不误!朝廷责怪下来,自有我李瑛一力承担,与尔等无关!” 还是那块准备处决杜希望的刑场。 不过即将被执行死刑的人却变成了之前下令的牛仙客。 只见牛仙客被反绑了双臂,脚上戴着脚镣,由五六个彪形大汉推进了刑场。 担心牛仙客的支持者闹事,因此李瑛吩咐李嗣业不必示众,直接砍了就是。 故此,来到刑场看热闹的人并不多,只有附近的一些居民三三两两的围了上来。 “哎呀……这不是咱们北庭的牛都护吗?怎么被人绑起来了?” “可不就是牛仙客,曾经做过宰相的人!” “他这是犯了啥事?看这架势是要被砍头啊!” “听说唐王殿下到咱们庭州来了,肯定是唐王殿下要杀他。” “活该,谁让这个姓牛的要杀杜希望大人,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 成群的百姓围着刑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被跪在地上的牛仙客扯着嗓子哀嚎:“李嗣业,你不能杀我,我是当朝大员,你杀了我也是死罪!” “死罪?” 李嗣业朝牛仙客啐了一口唾沫,“你的自私自利害死了多少兄弟?我李嗣业就算要死,也要把你砍了!” 话音落下,大手一挥:“斩!” 几名大汉把牛仙客摁在地上,刽子手将大刀高高举起。 手起刀落,人头落地! 李嗣业随即用包袱将牛仙客的人头包裹了,大步流星的进入驿馆向李瑛报告。 “启禀唐王殿下,牛仙客已经被斩首!” “打开看看。” 李瑛背负双手,面无表情的吩咐一声。 李嗣业飞快的打开被鲜血浸透的包袱,只见牛仙客的头颅正圆睁着双目,静静的躺在包袱里…… “唉!” 包括崔希逸、程千里、仇章兼琼等人在内的官员无不喟叹一声,为牛仙客的下场感到惋惜。 一个曾经做过宰相的重臣,就这样死在了刑场上,死后还要背着一身的罪名。 李瑛又吩咐李嗣业:“把牛仙客的首级做防腐处理,传首各地节度使、都督,谁敢戕害同胞、违抗将令,便是这般下场!” “遵命!” 李嗣业答应一声,拎着牛仙客的头颅退下。 李瑛又吩咐颜真卿起草一份关于牛仙客和杜希望冲突的奏折,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记录,并附上审讯的供词。 颜真卿笔走龙蛇,很快就起草完奏折。 李瑛看完之后签上自己的名字,又要求崔希逸、程千里、仇章兼琼等人一并签字。 这三人已经被牛仙客的首级吓的脊背冒汗,哪里敢拒绝,各自老老实实的在奏折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李瑛又让李嗣业带着颜真卿去一趟军营,找那些追袭杜希望、李嗣业的士兵签名,证明牛仙客的罪行。 两天以后,牛仙客的首级被传往安西。 而控诉牛仙客的奏折以及证词,也通过八百里加急送往长安。 作为河西节度使的崔希逸不敢再继续待在庭州,辞别李瑛,带着随行人员匆匆踏上了返回凉州的路程。 牛仙客既死,都护府就被收拾了出来,被临时当做李瑛的天策上将府。 李瑛召集杜希望、程千里、仇章兼琼、李嗣业等北庭的数十名高级将领,以及自己麾下的众幕僚开会,研究灭亡突厥的作战方略。 李瑛站在沙盘前,把当前的部署对北庭的将领陈述了一番。 “二十多天之前,萧太师已经率领两万人从萧关北上,将会合朔方节度使皇甫惟明,合兵一处穿过贺兰山,直插蒙古草原。 这一路兵力大约在四万左右,作战任务是驱逐沿途的突厥游骑,将东部的突厥人压缩到突厥牙帐附近。” 说完了右路军的攻势,李瑛又在巨大的沙盘前挪了几步,指着瓜州一带说道。 “本王从长安征调的两万府兵正在向瓜州移动,而从河西、朔方、河东三镇集结的三万兵马已经就位。 这一路人马大概在五万左右,目前由朔方节度副使安思顺担任主将,张巡、南霁云、薛泰、卢奂等人担任副将。 计划由百帐守捉、豹文山守捉进入蒙古草原,从中路向突厥牙帐发起进攻。” 何谓守捉? 这是唐朝独有的一种军事机构,基本上都设置在西域、安东等与异族交界,荒无人烟的地方。 说白了,守捉就是扼守在边塞的小型城堡,里面只有军人没有居民,驻军一般在三百人到一千人之间。 他们闲暇时镇守守捉城,警戒四周,如果发现小股胡人过境,就会上前驱逐或者捉拿。 如果遇上大股的胡人来攻打,守捉将就会率领堡垒里的唐军向都护府或者州城方向撤退。 北庭都护府作为防御西突厥进犯,遏制东突厥进入河西走廊的高级军事机构,下辖二十多个守捉,驻有守捉军一万四千余人。 除了庭州和各守捉的驻军之外,北庭都护下属还有三支重兵,分别是屯兵伊州的伊吾军,以及瀚海军、天山军,兵力都在五千人以上。 李瑛最后的手指落在庭州上面:“为了配合中路军和右路军,我们北庭军需要倾巢而出,只留下少许的兵力看家。 拟由程千里、仇章兼琼各自率领一万人由瀚海(地名)北上,扼守阿勒泰、科布多等要塞,阻止突厥游骑向西逃窜,同时防御西突厥中的突骑施来支援东突厥人。 本王则与杜希望、李嗣业率领四万人自伊州北上,会合中路军、右路军,三路合围突厥,直逼突厥牙帐。” 李瑛又吩咐岑参:“本王命你携带千两黄金,携带少许随从,秘密前往回纥,命回纥首领骨力裴罗率领回纥骑兵从北面进攻突厥。 咱们四路夹攻,争取毕其功于一役,一举灭亡后突厥,诛杀登利可汗,将后突厥汗国彻底灭亡!” 岑参拱手领命:“僚属遵命!” 听完了李瑛的整个军事部署之后,在场的唐军将领无不精神为之一振,纷纷拱手道: “唐王策划周祥,部署严密,四路并进,还有人马围追堵截,相信此次定然能够一举灭亡为患多年的突厥人!” 北庭都护府地域广袤,要想把各地的兵力集结到庭州,至少需要半个多月的时间。 而张巡和南霁云率领的青龙军与朱雀军距离瓜州还有一千多里的距离,至少需要二十天左右才能抵达。 李瑛深知,平定突厥绝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只能在庭州耐心等待。 一边与城里的军民搞好关系,树立自己伟光正的形象,一边耐心等待各路军队集结。 按照正常情况计算,等三路兵马向突厥发起全面总攻的时候,估计最早也得等到六月份左右了。 在此之前,只能厉兵秣马,等待,等待! 第261章 老子像皇帝 长安。 兴庆殿。 李隆基扫了一眼脚下的众臣,高声宣布:“如今已经是四月下旬,朕决定去洛阳赏牡丹,计划于十日之后动身,各部务必做好准备。” “臣等遵旨!” 李林甫率领满朝文武齐声领命。 百官散去,李隆基返回南熏殿接见杨国忠。 “朕让你寻找的与朕酷似之人找到了么?”李隆基问道。 杨国忠跪在地上,回答道:“回圣人的话,臣按照你的要求,在长安城以及京兆府下辖各县四处寻找……” “说重点!” 李隆基不耐烦的训斥一声。 “找到了。” 杨国忠的回答立马简洁下来。 “现在何处?”李隆基又问。 杨国忠老老实实的答道:“在万年县大牢。” 李隆基扭头望了高力士一眼:“高将军,你亲自去看看,此人是否与朕酷似。” “奴婢遵旨!” 高力士答应一声,一抖拂尘,吩咐杨国忠道:“杨县令,请带路!” 杨国忠急忙从地上爬起来,点头哈腰。 “阿翁,这边请、这边请……” 高力士前脚刚与杨国忠离开大殿,身着道袍的杨玉环就走进了南熏殿。 “陛下,天气越来越热了,这道袍穿在身上几乎捂的要起痱子了。” 杨玉环坐在李隆基身边剥了一枚荔枝,塞进了李隆基的嘴里。 “你何时降诏让我还俗啊?人家想穿好看的衣裳,不想再穿这又丑又厚的道袍了……” 李隆基吃着荔枝,笑道:“呵呵……玉环穿什么都好看!” “陛下!” 杨玉环伸手去揪李隆基的胡须,“不要再拿这样的话来搪塞臣妾了,你快说个日子,何时让我还俗?” “呵呵……你这才出家四个月而已,怎么也要一年半载!” “烦死了,这道袍我一天都不想穿!” 杨玉环发起了飙,把瓷盘里的荔枝扔的遍地都是。 “干脆把我赐死算了,我不要再做道姑。” “好了、好了……看朕把你惯成什么样子了。” 李隆基无奈的起身,亲自蹲在地上捡荔枝。 “朕答应你,以后在宫里不用穿道袍,你想穿什么衣裳就穿什么衣裳……” “臣妾错了,让我来捡。” 杨玉环立即服软,蹲在地上老老实实的捡荔枝。 “不穿道袍会被宫女说闲话……” “谁敢说五娘闲话,朕割了他的舌头!” 杨玉环整理了下衣衫,掏出手帕擦拭了下额头淋漓的香汗。 “臣妾想穿着好看的衣裳逛街,臣妾想跟着圣人去洛阳看牡丹……” “不行!” 李隆基毫不犹豫的拒绝。 “陛下你、你过河拆桥……” 杨玉环露出委屈的表情,又要发飙,端起盘子里刚捡回来的荔枝,又要扔出去。 “住手!” 李隆基提高了嗓门,佯装生气:“你再胡闹,朕可要生气了!” 杨玉环噘着嘴撒娇:“陛下欺负玉环。” 李隆基附在他的身边,轻声道:“朕这次去洛阳,可不是为了看牡丹,而是要引蛇出洞……” “引蛇出洞?”杨玉环露出不解之色。 李隆基点头:“把武灵筠这条毒蛇引出来,一举铲除!” 杨玉环这才转忧为喜:“太好了,除掉武氏这个毒妇之后,妾身是不是就可以还俗了?” “当然。” 李隆基抚须微笑,半开玩笑半是认真的说道: “你是寡妇,朕其实现在可以册立你为妃,但武氏一党肯定会站出来反对。朕只有除掉武灵筠,把他的党羽血洗一番,才能让他们闭嘴!” “妾身相信陛下一定能够做到!” 杨玉环托着双腮望着李隆基,仿佛化身小迷妹。 李隆基笑吟吟的抱起琵琶,吩咐杨玉环跳舞:“朕现在要等高力士回来,你跳舞给朕看?” “高将军去了哪里?” 杨玉环好奇的问道。 “天机不可泄露!” 李隆基不答,却已经弹响了琵琶,“给朕展现你迷人的舞姿?” “是!” 杨玉环整理了下略显凌乱的衣衫,在李隆基眼前翩翩起舞。 万年县大牢。 杨国忠带着高力士进入了阴暗潮湿的牢房,拍拍一间牢房的栅栏,吆喝道:“孔老二,别睡了!” 正躺在枯草上呼呼大睡的死囚一骨碌爬起来,瞪着双眼怒骂杨国忠。 “你个狗官又来了?你又不放我,又不杀我,盯着老子看个没完没了,一个劲的说像像像,老子像你爹啊?” 杨国忠并不理会死囚的破口大骂,讨好的望着高力士:“阿翁请看,此人像不像?” “呦呵……带着没卵子的太监来了?” 死囚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继续喋喋不休。 “你以为领着个太监过来,老子就怕你?老子犯的是死罪,就算皇帝老儿来了,也照骂不误!” 高力士上下打量了这个臭烘烘的死囚一眼,点头道:“确实有点像,来人,把他押出来让我仔细瞧瞧。” “喏!” 张宝善答应一声,带着两个年轻太监进了牢房。 死囚下意识的做出防御姿态:“你们要做什么?” “过来你!” 张宝善身高臂长,自幼习武,身手不凡。 此刻他一把抓住死囚的肩膀,猛地向怀里一带,同时右膝猛地一顶死囚的腿弯,登时将死囚摁倒在地。 “阿耶请看。” 张宝善把死囚的胳膊交给两个小太监锁着,伸手撩开了死囚脸上凌乱的脏发。 杨国忠摘下墙上的油灯,举在高力士眼前:“阿翁你看仔细了。” “把灯拿开!” 高力士不耐烦的摆摆手,“你这样照的我什么也看不见,把灯给里面的人。” 杨国忠陪笑把青铜油灯隔着栅栏递给了里面的张宝善:“张公公你拿好了。” 张宝善接过油灯,放在了死囚的面前。 “阿耶请看!” 高力士眯着眼睛端详了片刻,啧啧称赞: “啧啧……这眼睛、这鼻子、这嘴巴是真像啊,甚至就连个头都相差无几,就是稍微瘦了一些……” 死囚也看出了高力士身份不凡,皱着眉头问道: “你到底是谁啊?你们这个来说我像、那个来说过像,老子到底像谁?难不成像皇帝老子吗?” 第262章 无名之辈 高力士并没急着回答死囚的问题,而是挑了挑眉毛:“说话真臭啊,给我掌嘴!” 张宝善抡起巴掌,左右开弓。 五六个巴掌下去,顿时把这个死囚抽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这个死囚虽然看似无赖,但却是个没骨气的孬种。 被张宝善几个大嘴巴抽下去,顿时服服体贴。 “饶命啊,公公饶命,小人知错了!千不该、万不该,小人不该骂你!” 张宝善冷哼一声:“我阿耶弄死你就像碾死一只蚂蚁般轻松,再敢无礼,嘴巴给你打歪!”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死囚嘴角流血,脸颊微微有些浮肿。 高力士忍不住笑出声来:“这样倒是更像了。” 接着扭头询问杨国忠:“此人犯了何事?” 杨国忠拱手道:“回阿翁的话,此人犯了奸杀罪,已经判了秋后问斩。” 高力士转身就走:“给我从牢里提出来,到县衙问话。” 杨国忠急忙前面引路:“阿翁这边请!” “走!” 张宝善和两个小太监反扭着死囚的胳膊走出了牢房。 因为犯了重罪,这个死囚的脚上戴着沉重的脚镣,杨国忠又把狱丞唤来,把死囚的脚镣去掉。 来到万年令的书房,高力士居中端坐,杨国忠亲自奉上茶水。 看到堂堂的万年令态度如此谦恭,这名死囚知道这个老太监是个大人物,便再也不敢耍横,进门就跪在地上。 “小人孔明,犯了死罪,只要公公能饶我性命,让我做什么都行!” 高力士呷了一口茶,冷哼道:“孔明,你也配叫这个名字?从今以后你就叫做无名,一个没有名字的死人!” “是、是、是……只要公公喜欢,叫小人狗屎都行!” 高力士道:“你小子确实走了狗屎运,暂时不用死了。你今年多大,哪里人士?” 孔明磕头如捣蒜:“小人今年四十三,洛阳县人士。因为在敦化坊犯了杀人罪,被杨明府判了死刑。” 高力士霍然起身,吩咐张宝善把人带到兴庆宫。 又对杨国忠道:“这个死囚对圣人有大用,你把他的卷宗销毁,就当万年县衙没有抓到这个人。” “下官明白、明白。” 杨国忠连连点头,亲自把高力士送出县衙。 而名叫孔明的死囚则被黑布袋蒙面,塞进了一顶四抬小轿。 六十名监门卫簇拥着高力士的马车,抬着孔明的青色轿子夹杂在其中,很快就从金明门进了兴庆宫。 入宫之后,高力士吩咐张宝善带着孔明洗个澡,换一身干净的衣服,然后再带着他到南熏殿来面圣。 “儿子明白。” 张宝善答应一声,把孔明从轿子中拽出来,并将他头上的黑布袋摘了下来。 “这、这是哪里?” 望着雕梁画栋的皇宫,孔明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难道我已经下了地狱?” 张宝善冷哼一声:“算你小子命好,不仅没有下地狱,而且还进了皇宫。” “原来这就是皇宫啊,怪不得这么壮观?” 孔明一副大开眼界的样子,左瞧瞧右望望,双眼几乎看的直了。 “别看了!” 张宝善恶狠狠地拍了下他的肩膀,“跟我去洗个澡,然后去南熏殿面圣。” “面生?面什么生?” “就是去见陛下!” “啊……” 孔明吓得魂飞魄散,“皇帝见我要做什么?要杀我也用不着皇帝亲自动手?” “少啰嗦,快走!” 张宝善恶狠狠地叱喝一声。 一个时辰之后,洗干净了的孔明被带到南熏殿,见到了大唐皇帝李隆基。 “快给圣人磕头!” 张宝善怒喝一声。 “庶民孔……无名叩见圣人!” 孔明被李隆基强大的气场所慑,吓得急忙匍匐在地,不停地磕头。 “抬起头来!” 李隆基背负双手,威严的吩咐一声。 孔明好似提线木偶一般缓缓抬头,大气也不敢喘的望着李隆基。 “真像啊!” 李隆基非常满意,挥手道,“就他了,带下去好生伺候,教一些基本的礼仪。去洛阳的路上就靠着他钓鱼了!” “小人会钓鱼,嘿嘿……” 孔明露出讨好的笑容。 高力士挥手吩咐:“把人带下去,关在秘密的地方,绝不能走漏任何风声。” “喏!” 张宝善答应一声,与两个小太监把孔明带了下去。 翊善坊,杨府。 武灵筠晚饭后坐着轿子到来,先和杨洄快活了一番,然后若无其事的在客厅里等着麾下的几个党羽。 咸宜公主对此已经完全不在乎,因为她也找到了自己喜欢的面首,比杨洄更高大更英俊更年轻。 杨洄自然不敢管咸宜公主,只能忍着,彼此各取所需。 不多时,太子李琦、左羽林军大将军邓文宪、左千牛卫大将军武忠、国子司业武信、御史中丞裴元礼等人纷至沓来,召开秘密会议。 浑身舒坦的武灵筠扫了在座的众人一眼:“李三郎决定十日后去洛阳看牡丹,你们有何建议?” 太子李琦首先开口:“明天就让礼部尚书王琚制定行程表,让二舅的左千牛卫护驾,看看圣人是否同意?” “若是圣人同意了,你意欲何为?” 杨洄坐在床榻上,翘着二郎腿问道。 李琦道:“直接让二舅控制李隆基,逼迫他写下禅位诏书。” “哈哈……太子啊,你觉得圣人会像你这么幼稚吗?”杨洄不屑的笑道。 李琦露出愤怒的表情:“我哪里幼稚了?” 杨洄道:“且不说圣人是否同意由左千牛卫护驾,就算同意了,你以为他不会带别的卫队?高力士的监门卫、林招隐的龙武军、尹凤祥的神策军,会不会随同护驾?” 武忠急忙答道:“圣人每次去洛阳,至少有三万人的队伍护驾,绝不可能只有我们千牛卫单独护驾。” “管他呢,只要你们千牛卫能够靠近李隆基,把他劫持了就行。”李琦想当然的说道。 杨洄反问:“然后呢?再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把李隆基杀了?这样谁会支持你做皇帝,岂不是便宜了李瑛。” “那怎么办?” 李琦双手一摊,不满的反驳:“你到底是来辅佐寡人的,还是寡人辅佐你?” 武灵筠接过旁边大婢递来的荔枝,边吃边道: “二十一郎莫急,听你姐夫慢慢道来,他已经有了锦囊妙计,这次一定能除掉李三郎,帮你登上帝位。” 李琦急忙对着杨洄拱手施礼:“是小弟鲁莽了,姐夫有何妙计?快快道来,我与诸位爱卿在此洗耳恭听。” 第263章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杨洄从盘子里摸起一颗荔枝,优雅的剥开暗红色的皮,就像剥去武皇后的衣服一样。 “此乃天赐良机,要想除掉李隆基,还要保证太子殿下顺利登基,只有两个字——刺杀!” “刺杀?” 李琦似懂非懂,“怎么刺杀?刺杀有什么好处?” 杨洄吃着荔枝,不紧不慢的分析。 “要想控制李隆基,那必须是在皇宫中,隔断他与大臣的联系。我们再假传圣旨,就能掌控朝廷。 但行军途中,众目睽睽,满朝文武随行,还有龙武军、神策军、羽林军护卫,武将军的千牛卫突然劫持李隆基。 先不说能否成功,就算成功了,武将军是太子的亲娘舅,是母后的亲兄长。这满朝文武一猜就知道是咱们做的,谁还会支持你这个太子登基?” 众人纷纷颔首:“说的是,还是驸马有见识!” 杨洄继续道:“暗杀的好处是让我们躲在暗处,即便有人怀疑是我们策划的,他也没有证据。 皇帝驾崩,自然就由储君继位,到时候把忠于李隆基的武将全部解甲归田,将北衙六军掌控在手里,再慢慢清洗朝堂,大事可定!” 众人纷纷竖起大拇指:“这样做最保险。” 杨洄又道:“如果刺杀失败,也不会牵连到我们身上。” “简直是万全之策。” 武忠赞不绝口,对杨洄佩服的五体投地。 武灵筠吐掉嘴里的荔枝核:“杀手从哪里来?是否需要本宫的侄子出手。” “暂时不用!” 杨洄摇头,脸上写满了谨慎,“李隆基毫无征兆的突然宣布去洛阳,我都有些怀疑这是个圈套,故意引诱我们谋反。” 众人纷纷露出错愕的表情,琢磨了一番对杨洄的这个看法深表赞同。 “似乎有这个可能性,自从杨玉环进了兴庆宫,圣人几乎连皇宫都不出。今天早朝突然宣布去洛阳,确实有些蹊跷。” 杨洄又道:“所以我们尽量不要暴露计划,但也不能错过这次刺杀李隆基的机会。 故此,使用亡命之徒刺杀李隆基,可以用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利益。 如果能杀掉李隆基,自然是最好不过。如果失手了,我们也可以置身事外,不会让李隆基抓住把柄。 至于杀手嘛,我已经提前物色好了。 四个亡命之徒,他们可以为我做任何事情,包括刺杀皇帝。 如果一旦失败,也查不到我们的头上,咱们可以推的一干二净,再等待下一次的机会。” 武灵筠高兴不已,脸上露出欣赏的表情:“杨洄,你真是太能干了!” 杨洄露出得意的表情:“我确实很能干!” “具体行动怎么执行?” 李琦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感觉皇帝的宝座似乎在向自己招手。 杨洄接过武皇后递来的荔枝,轻轻塞进嘴里:“皇帝出行,不管带领多少军队护驾,武忠将军的千牛卫一定会随行的。” 众人对此表示同意,毕竟千牛卫的职责就是在皇帝出行的时候护驾,如果李隆基把武忠的千牛卫排除在外,那很可能就是对皇后党有了防备。 “等走到潼关一带的时候,道路崎岖狭长,队伍就会被拉长。到时候让四名刺客乔扮成千牛卫,悄悄靠近李隆基的銮驾,出其不意的将之刺杀。” 杨洄将嘴里的荔枝核吐出来,胸有成竹的把自己的计划详细说了一遍。 “不管刺杀是否得手,这四个刺客都会当场自尽,这样就不会把我们泄露出去。 国不可一日无主,只要李隆基一死,便让礼部尚书王琚、光禄卿裴敦复、鸿胪卿裴耀卿等人迅速返回长安,扶持太子登基。 李隆基一死,李林甫及其党羽只能无条件的支持太子登基。 他没得选择,总不能让李瑛登基弄死他! 有李林甫的宰相党加上我们自己的人,足以保证太子顺利登基。 至于那些忠于李隆基的人,包括李适之、李祎、裴宽等人全部扣在潼关,就说他们涉嫌谋刺圣人,需要接受调查。 等太子登基完成之后,再放他们回长安。 木已成舟,他们就算三头六臂,也是回天乏术! 然后再派兵抄了李瑛的天策府和唐王府,降诏免去李瑛的天策上将之职,用他的家眷做人质,逼迫李瑛回长安。 他若不回来,就宣布李瑛叛国,让北庭都护府的人跟他离心离德,再调河西节度、安西节度,甚至是让王忠嗣撤兵。 三路合围,一定可以将李瑛置于死地。 如此一来,大事可定,太子的皇帝之位就可以稳如泰山。 在座的诸位,也都将是从龙之臣!” 听完杨洄的分析,在场众人无不佩服的五体投地。 “杨驸马简直是诸葛再世,张良重生!” 杨洄得意的拱手:“不敢当、不敢当,我最多就是贾诩、程昱之流。” 一直坐在旁边静静聆听的咸宜公主忍不住插嘴:“我看你最多就是李儒的水准!” “嘁!” 杨洄露出不屑之色,“李儒算个什么东西,能跟我相比?” 接着话锋一转道:“对了,等太子殿下登基之后,必须找个借口把李琮、李亨、李琬这些有威望的皇子除掉,让他们跟李瑛到九泉之下陪着李三郎。” “这样会不会有些滥杀无辜了?” 武灵筠皱眉问道,内心感觉杨洄的想法过于激进残暴。 杨洄的眸子里掠过一抹狠毒之色:“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咱们必须向则天大圣皇帝学习,绝不能心慈手软。” 李琦此刻却在心里想,等自己登基了,一定要把杨玉环弄进宫里玩几天。 没办法,这个嫂子实在太诱人了,就连李隆基都无法抗拒诱惑,别说我这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了…… “对了,还有李瑛家里那个叫沈珍珠的女人,听说也是长得倾国倾城,花容月貌,也不能错过……” “太子,你在想什么?” 杨洄望着嘴角翘起,一脸得意的李琦,伸手推了一下。 李琦连忙收了胡思乱想:“没、没想什么……只是在想怎么对付李瑛。” 杨洄笑眯眯的道:“还有一件事必须提醒太子,你刚登基的前几年,必须让太后垂帘听政,帮你稳住朝堂。否则,凭你的威望,是镇不住李宪、李祎、李瑛、王忠嗣等人的……” “呃……” 李琦顿时有点不悦,“寡人都十五岁了,难道不能当家做主吗?” 杨洄笑问:“怎么,太子难道不相信皇后么?你可要记住,我们扶持你做皇帝,可不是让你一个人说了算。你还年轻,遇见大事,必须遵从太后圣裁!” “好!” 李琦挠了挠头皮。 在心中暗自发誓:“等我坐稳了帝位之后,我就先把你杨洄弄死,我才不要做李显、李旦、汉惠帝,我要超越太宗、汉武,我要做一代明君!” 第264章 珍珠归来 唐王府。 李瑛的四个女人正在家里设宴为沈珍珠接风洗尘。 历经四个多月的奔波,沈珍珠总算在兵部官员的帮助下,把父亲沈易直带到了长安。 “恭喜沈姑娘父女团聚。” 薛柔举杯向沈易直敬酒,“沈先生,殿下不在家,我替他敬你一杯,恭喜你教育出来了一个好女儿。” “呵呵……” 身材瘦削清癯,还没有完全平复下心情的沈易直急忙起身,憨笑着举杯。 “多谢王妃盛情款待。” 八年之前,沈易直遭到吴兴县令张春喜的陷害,他勾结湖州刺史张均,狼狈为奸,把沈易直革去县丞之职,发配到岭南一个偏僻的渔场务工。 这一去就是八年,沈易直在岭南的渔场里过着枯燥乏味的日子,以为此生就这样交代在蛮荒之地。 没想到两个月之前,阔别了八年的女儿出现在了沈易直的面前。 虽然女儿如今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穿着也是不同凡响,甚至身边还跟着数名兵部的官员。 但骨肉之情却让沈易直一眼就认出了沈珍珠,知道是自己的女儿找来了。 那一刻,沈易直老泪纵横! 沈易直今年不过四十出头,但在渔场的压榨之下,却身形枯槁的像个六十岁的老头。 如果沈珍珠再晚来几年,或许沈易直就已经撒手人寰了。 这个渔场是官家的渔场,属于雷州刺史管理。 有兵部的征调令,还有天策上将的书信,渔场的官吏自然不敢阻拦,痛快的把沈易直交给了沈珍珠一行。 之后,沈易直跟着沈珍珠等人辗转千里,又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从岭南来到了长安。 沈易直现在的身份还是罪犯,属于兵部从岭南提调,所以他到了长安之后先去兵部报到。 好在包括兵部尚书李祎在内,几乎所有的官员都是李瑛的人,自然没人敢难为沈易直。 张春喜现在官拜正四品的户部侍郎,而且他还是李林甫的得力干将,李祎也不敢贸然为沈易直出头,便让他在长安暂住,等着李瑛回来再做计较。 不过,沈易直作为犯人,需要每月的初一、十五到兵部报到,就像后世的监视居住一样。 于是,沈易直便在长安暂时定居了下来。 李瑛不在家,沈珍珠带着父亲住到了公孙大娘位于开化坊的宅子里,同居的还有她的六七个师姐。 从长安到北庭实在太远了,迢迢五千里路程,没有师父的命令,她们也不敢贸然去西域寻找。 安顿好了父亲,沈珍珠便来到唐王府报平安。 薛柔听说沈珍珠父女团聚,很是替他高兴,于是便在今天设宴款待沈父。 就在众人吃饭的时候,薛柔的堂兄薛锈找上门来。 “听说城北的西瓜熟了,我来找妹妹讨要几个,给你嫂子打打馋虫。” 薛锈一点都不拿自己当外人,进了客厅之后发现有客人,咧嘴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原来家里来客人了。” “这位是沈姑娘的父亲沈易直先生,以前在吴兴县担任过县丞,后来被张春喜陷害,这次是来京城伸冤的。” 薛柔对这个堂兄还是很客气的,吩咐薛锈坐下一块吃饭。 薛锈和沈易直寒暄了几句,也不客气,当即坐下大快朵颐,边吃边说着自己知道的最新传闻。 “你们听说了吗,圣人准备于下个月去洛阳看牡丹。” 薛锈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我跟公主打算随行,你们有没有人想去洛阳?” 崔星彩抱着襁褓里的女儿,抿嘴笑道:“你看我们三个这样子能出门嘛?” 薛锈便邀请王祎:“王夫人跟你嫂子去一趟洛阳如何?她嫌路上没人陪她说话。” “自从殿下出征后,我在家里几乎快要闷死了。能跟着公主一起去洛阳看牡丹,那真是太好了。” 王祎一口答应下来,“公主都快一年没来我们家做客了,我还挺思念她哩!” 王祎现在的身份只是李瑛的偏房,不在礼部的受邀名单上。 但薛锈的老婆唐昌公主是李隆基的四女儿,只要想去洛阳,就可以受到礼部的邀请。 王祎要想去洛阳看牡丹,也只有沾唐昌公主的光才能随行,自然是一口答应下来。 薛柔想着王祎在家中无事,便叮嘱道:“妹妹要去也不是不行,但殿下出征在外,你可一定谨言慎行,千万莫要招惹麻烦。” “姐姐放心,我又不是十七八岁的少女。” 见薛柔同意自己去洛阳,王祎喜不自禁,又邀请沈珍珠:“珍珠,你在家里闲着没事,要不然跟我一块去洛阳赏牡丹?” “不去了。” 沈珍珠婉言拒绝,“以前跟着师父卖艺的时候没少去洛阳,早就看腻了牡丹。” 酒足饭饱,薛锈从厨房里抱了几个刚从地里摘下来的西瓜,喜滋滋的告辞。 “嘿嘿……我就知道城北的西瓜熟了,一定会先送到唐王府尝鲜。” 薛柔亲自把薛锈送到门口,提议道:“二哥,你也不能整天游手好闲,还是到天策府去让颜长史给你谋个差事?” “不去!” 薛锈头摇的像是拨浪鼓。 “之前让你家二郎带着我去西征,他却让我留下来给汪伦打下手。我堂堂的驸马,岂能给一个市井之徒跑腿?” 薛柔叹息:“汪伦现在也不是单纯的商人了,他还是天策府的粮曹参军,负责给二郎筹措军饷。就连我家二郎都在给汪伦跑腿,你去帮忙,总比无所事事要好?” 薛柔说的“二郎”是自己的亲弟薛愿,自从去年一直担任汪伦的副手,负责审核账目,协助汪伦管理收入。 一年的时间下来,还算兢兢业业,尽职尽责。 但薛锈却自恃驸马身份,根本不想跟薛愿从事一样的工作。 “我乃堂堂驸马,不说像杨洄那样官拜四品,最起码也得做个长安令或者中郎将?让我去算账、收钱,还不如杀了我!” 薛柔也知道薛锈是个高不成低不就的家伙,便不再多说废话。 薛锈前脚走后,沈珍珠父女也起身告辞。 薛柔诚挚的挽留:“早晚都是一家人,珍珠妹子便住在这里,不用回开化坊了。” 沈珍珠莞尔笑道:“不成、不成,师姐们都在家里等着我呢,况且还有阿耶需要照顾。” 薛柔只好让诸葛恭从府里挑选几个婢子送到公孙大娘的宅邸,伺候沈珍珠父女的饮食起居。 沈珍珠笑着拒绝:“王妃的好意珍珠心领了,但我有手有脚,不需要下人伺候。而且,师父的府里本来就有好几个婢子,再增加人手反而多吃饭哩!” 薛柔没办法,便让诸葛恭给沈珍珠父女抱上两个西瓜。 “这是今年下来的第一茬西瓜,虽然稍微生了一些,但已经能吃了。珍珠妹妹就拿回去,让沈先生尝尝鲜。” “多谢姐姐,这些瓜我就收下了。” 沈珍珠笑着接过西瓜,挂在马鞍上,与沈易直一起离开了唐王府 第265章 朕赦你无罪 数日之后。 礼部尚书王琚将这次洛阳之行的具体事宜呈报到了李隆基面前。 李隆基眯着眼睛看了半天,阴恻恻的道:“这王琚现在是甘为武氏的马前卒啊!” “王尚书现在的确和皇后走的太近了。” 高力士抱着拂尘附和,并接过李隆基递来的行程安排,仔细观看起来。 按照礼部的策划,皇帝的这次出行安排在五月初八。 也就是端午节结束后的三天。 因为和武灵筠的关系剑拔弩张,所以李隆基宣布今年的端午节从简,甚至不打算去曲江池观看龙舟大赛,而是让太子李琦代替自己去观赏。 按照礼部的计划,端午节结束之后,各部稍作休整,便于三天之后踏上前往洛阳的行程。 洛阳作为大唐的东都,城内有一座规模宏大的洛阳宫,宫外有健全的皇城,可以供三省六部、九寺五监的官员们办公。 李隆基每次去洛阳,都会居住一个月左右,一般会在五月底返回长安。 这么长的时间,三省六部、九寺五监的官员们都要跟着御驾前往洛阳住一个月。 如果这些官员们在洛阳有房子,那就可以回家居住,如果没有房子,那就住皇城里面的集体宿舍。 王琚提议,由左右千牛卫居中护驾,由左羽林军在前面开路,右神策军、右龙武军殿后,护驾人数在三万左右。 而右羽林军、左神策军、左龙武军自然是要留下来继续巡守长安的三大内,不可能倾巢而出,放弃长安皇宫的保卫措施。 “让武忠的千牛卫跟随在朕的车驾身边,这是给武灵筠谋反创造条件啊!” 李隆基的计划虽然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但依旧对王琚倒向武灵筠的行为深感切齿。 高力士沉吟道:“三万大军上路,武忠跟麾下的千牛卫应该不敢轻举妄动?” 李隆基道:“难说,毕竟武灵筠也要以皇后的身份随行,如果武忠控制了朕的銮驾,那武灵筠就可以效仿赵高、李斯了。” “幸好陛下准备了替身。” 高力士弯着腰说道,“是否需要奴婢把监门卫带上?” “不必了!” 李隆基抬手阻止了高力士,“带上监门卫反而会让武氏一党打草惊蛇,说不定他们就不发动兵变了。” “还是圣人慧眼如炬。” 高力士恭维了李隆基一句。 李隆基霍然起身,背负双手来回踱步,试着推测武氏一党的计划。 “朕猜测,他们肯定是这样计划的。 等队伍走到潼关这段崎岖狭窄的地方之时,由武忠的千牛卫悄悄把朕控制,甚至直接把朕毒死。 到时候,武灵筠就会站出来以皇后的身份发布命令,说朕病死,然后再由长安城里的太子登基。 一定是这样的!” 高力士表示赞同:“奴婢觉得差不多就是这样!” 李隆基忽然仰天大笑:“哈哈……可惜啊,武灵筠没想到朕会使用替身去洛阳。” “还是圣人棋高一着。” 高力士再次恭维。 “经过这些日子的训练,替身现在更像朕了?”李隆基问道。 高力士抱着拂尘,答道:“人吃的胖了,脸色也红润了,举止之间越来越威严,语气也越来越有气势。” 李隆基颔首:“让他穿上龙袍来南熏殿,让朕看看。” “遵命!” 高力士答应一声,转身去吩咐张宝善执行皇帝的命令。 许久之后,张宝善带着身穿龙袍的孔明从一间偏殿里走了出来。 “张公公……嘿嘿!” 第一次穿上龙袍的孔明兴奋不已。 张宝善做了个请的姿势:“圣人请,从现在开始,你可以体验下做皇帝的滋味!” “哦……那我就放肆了!” 孔明背负双手,趾高气扬的向前走去,“张公……张宝善,朕想吃大餐,你让御厨给朕做一百零八道菜肴。” 张宝善大怒,呲牙咧嘴的道:“说你胖,你就喘上了?是不是还要带你去宠幸哪个娘娘?” “我不挑!” 孔明一副知足常乐的表情,“随便哪一个娘娘都行。” “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张宝善恶狠狠地威胁道,“你再敢放肆,信不信陛下把你凌迟成碎块?” “嗨嗨……开个玩笑而已嘛!” 孔明赶紧服软,嬉皮笑脸的拱手向张宝善赔罪,“公公让我体验下做皇帝的滋味,我这不是找找感觉嘛!” 不多时,张宝善就把穿着龙袍的孔明带到了李隆基面前。 “太像了,真是太像了!” 这一刻,李隆基感觉就像是在照镜子。 “嗨嗨……” 孔明也不知道李隆基想做什么,只能点头哈腰的媚笑。 李隆基正色道:“把脊梁挺直,你是皇帝,应该有皇帝的威严,而不是像个小人一样满脸谄媚。” “是。” 孔明立即挺直了腰和李隆基对视,嘴里叱喝道:“大胆!” 高力士被吓了一跳,怒视孔明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这样对圣人说话?” “哈哈……” 李隆基抚须大笑,“这样才像个皇帝,朕赦他无罪,让他找找感觉!” 孔明得意的拱手:“朕谢谢圣人谅解!” 李隆基眯起双眼,一字一顿的说道:“再过几天,你假扮朕去洛阳看牡丹。路上你少说话,一切听从高将军的安排!” “朕明白!” 孔明点头,眸子里顾盼自雄。 “你……” 高力士又想发火,却被李隆基阻止,“让他适应一下便是,免得在路上漏了馅。” 高力士正色警告孔明:“无名,你在路上若是敢乱来,耽误了大事,咱家保证让你生不如死!” 孔明马上服软:“小人只是在寻找天子的感觉,一路上定然以高将军马首是瞻,岂敢造肆!” 李隆基挥手吩咐张宝善把人带下去,“再给他补习一下礼仪,还是过于轻佻了。” “遵旨!” 张宝善答应一声,朝孔明做了个请的姿势:“走,圣人?” “走走走……” 遭到高力士的严厉警告,孔明顿时老实了许多,规规矩矩的跟着张宝善退出了南熏殿。 等两个人离开之后,李隆基拍了拍高力士的肩膀,叮嘱道:“上路之后,你要时刻跟在替身左右,朕猜测,抵达洛阳之前,武氏一党肯定有所动作!” “奴婢明白。” 高力士抱着拂尘领命,心中有一丝忐忑,也不知道这次的计划能不能让武灵筠图穷匕见? 第266章 要做聋子和瞎子 时光飞逝,转眼就到了五月初八。 三万大军在朱雀门横街列队,准备离开长安前往洛阳。 三省六部、九寺五监的主官纷纷钻进自己的马车,从皇城赶到兴庆宫等候皇帝出来。 队伍中最惹眼的就是皇后武灵筠的车驾,华丽的装饰看起来格外引人瞩目。 在马车的周围,跟着一百名宫女、一百名太监,这些侍从要跟在马车左右,从长安徒步走到洛阳。 就在这时,兴庆宫南侧的通阳门缓缓敞开,天子的銮驾徐徐驶出。 銮驾宽敞华丽,装饰的珠光宝气,车身周围镶金嵌银,前面有六匹通体雪白,体型优美的白马拉着马车。 马车里的孔明忐忑不安,他这辈子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大阵仗。 高力士坐在他的旁边,袍子里面穿了一层金丝甲,轻声提醒:“我先出去传令,你掀开车帘与百官打招呼。” “好、好、好……” 孔明连连点头,“朕一定按照高公公的交代喊话。” 高力士旋即钻出马车,询问道:“各部官员是否到齐了?” “回高将军的话,三省六部、九寺五监、御史台等各部主官全部到齐。” 礼部尚书王琚站出来回答道。 高力士转身对着马车道:“启奏陛下,各部官员齐至,可以启程了!” 孔明掀开帘子,遵照高力士的教导下令:“众卿家按照礼部的规划上路,各司其位,不得影响行军秩序。” 从马车里钻出来的各部官员齐声领命:“谨遵圣人吩咐!” 孔明挥挥手,努力拿出天子的威严:“启程!” 高力士立即扯着嗓子喊话:“全军启程!” 在悠扬的号角声中,这支声势浩大的队伍自春明门离开长安,顺着驿道向洛阳进发。 按照礼部制定的规划,由八千羽林军在前面开路。 左右千牛卫居中簇拥圣驾,以及皇后的马车,还有文武百官的马车,再向后则是神策军、龙武军。 跟在圣驾周围的除了一些喜欢骑马的武将之外,还有林招隐与尹凤祥这两个大太监。 再加上陪伴圣人的高力士,李隆基身边的四大宦官只剩下黎敬仁留在长安看家,谁都没有想到,坐在马车里的竟然是个替身。 随行的除了文武百官之外,还有一些公主驸马之类的皇亲国戚,都趁机跟着皇帝巡幸洛阳。 一路上不仅有人保护,而且朝廷还管吃管住,可谓是一次快乐的公费旅行。 武灵筠的马车紧紧跟在銮驾后面,护卫在周围的正是武忠麾下的千牛卫。 看到武忠披盔挂甲的跟在銮驾后面,武灵筠心中不由得暗自窃喜。 “哈哈……机会终于来了,但愿杨洄安排的杀手不会让本宫失望!” 队伍以日行六十里的速度前进,一路上平安无事。 武灵筠依旧像之前一样,与李隆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井水不犯河水。 孔明也不知道李隆基安排自己冒充皇帝的用意何在,但有高力士在旁边监视,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坐在马车里。 庆幸的是,一路上可以欣赏优美的风景,还能偷窥漂亮的宫娥。 只不过高力士在旁边盯得太紧,孔明也不敢过于放肆。 杨洄的官职是京兆少尹,所以没有随驾前往洛阳,这让武灵筠心里有些没底,不知道这次的行刺能否成功? 毕竟谋反这种事情,她也是第一次做,没有丝毫经验。 “皇后娘娘不必紧张,怕什么?” 在旁边伺候的武睿看出了武灵筠的紧张,在帮她捶腿的时候,开口安抚。 “驸马不是说了吗,这次刺杀是秘密行动,就算失败,也与娘娘无关,千万不要被人看出你的异常。” 武灵筠点头:“你说的是,不管刺客是否得手,都与本宫无关。” 话虽然这样说,但武灵筠知道自己随队前进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在李隆基死后,以皇后的身份发号施令,接管这支队伍。 虽然杨洄没有随行,但队伍里有咸宜公主、二哥武忠,以及党羽王琚、裴敦复、裴巨卿等人,武灵筠还是有把握在李隆基死后成为这支队伍的主宰。 而杨洄与左羽林军大将军邓文宪留在长安的目的就是等李隆基死后,迅速控制长安,然后扶持李琦以储君的身份控制长安。 只要两边配合得当,就能顺利的拥立李琦登基。 当然,前提是李隆基被成功刺杀。 “希望快点到潼关,希望老天保佑,希望这次能够成功杀掉李三郎!” 武灵筠一路上不停地掀开窗帘向外面眺望,恨不得大队人马插上翅膀飞到潼关。 队伍走在路上,左右千牛卫以銮驾作为分界线,右千牛卫在前,左千牛卫在后。 身为千牛卫大将军的武忠披盔挂甲,紧紧的跟在銮驾后面。 比起忐忑不安的武灵筠,作为直接责任人的武忠也没好到哪里去,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上。 他知道按照杨洄的计划,刺客将会在队伍抵达潼关附近后出手行刺。 是成是败,在此一举! 经过四天的跋涉,这支浩浩荡荡的队伍终于逼近潼关,进入了崎岖狭窄的路段。 高力士望着愈来愈崎岖的路段,心中隐隐感觉有些危险,他决定从銮驾中暂时躲避。 “无名。” 高力士轻轻推了一下打盹的孔明。 四仰八叉躺在车厢里睡觉的孔明睁开眼睛,露出讨好的笑容。 “高将军有何吩咐?” “咱家昨夜睡觉落枕了,这段路我骑马,你自己坐车。”高力士和颜悦色的吩咐,“你要在车内老老实实的,不许乱说话。” “嗨嗨……” 孔明咧嘴奸笑,搓着手道:“小人一定遵从高将军的吩咐,只是晚上能不能给我安排一个宫娥侍寝?整天面对着一堆美人儿,却无福消受,小人心里苦啊!” “只要你老老实实的听话,今夜送一个宫娥给你陪床。” 高力士痛快的答应下来。 孔明大喜,挑起车帘指了指马车斜后方的一个微胖宫女:“我要她,这个肉多,睡在身边肯定软和。” “只要你听话,随便你选!” 高力士拍了拍孔明的肩膀,掀开车帘跳下了马车。 立刻有五六个小太监围过来,给高力士牵来一匹白马。 曲折的队伍在潼关的羊肠小道上蜿蜒,队伍被越拉越长,最狭窄的地方仅仅只能容纳一辆马车通过。 婆娑的树荫之下,有四名身穿千牛卫甲胄的人悄悄越过前面的兵卒,悄无声息的逼近銮驾。 拱卫在马车周围的千牛卫视而不见,他们都是武忠的心腹,在离开长安之前就得到了武忠的的吩咐。 如果路上出现意外,一定不要当成意外,只要做个瞎子聋子就行! 第267章 斩首行动 “圣人,酒菜送到。” 一名魁梧的兵卒手里拎着一个食盒,迅速追上銮驾禀报道。 “酒菜?” 在马车一侧随行的年轻内侍并没有察觉到危险,蹙眉问道,“哪个让你来送酒菜的?” “是高力士将军。” “高将军?” 年轻内侍露出疑惑的表情,在马背上扭头向后眺望。 只见骑着白马的高力士正在策马徐行,距离圣人的马车大概百十丈的距离。 “等我去问一声阿翁。” 年轻内侍吩咐兵卒稍等,拨马回头。 “不必问了!” 兵卒突然从盒子里拿出一把强弩,对着年轻内侍扣下扳机,同时嘴里大喝一声。 “动手!” “杀!” 跟在为首悍卒身后的三名刺客纷纷亮出手里的强弩,对着马车周围的太监、宫女一阵乱射。 弩箭威力强大,四支强弩同时射击,瞬间就将马车周围的宫女、太监射倒了一大片。 “救命啊!” “有刺客!” “护驾!” 銮驾周围的太监、宫女顿时惨叫连天,乱作一团。 马车内的孔明正隔着窗帘偷窥宫娥,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得大惊失色,急忙扯着嗓子大喊:“来人护驾!” “狗皇帝,拿命来!” 为首的兵卒隔着车帘朝车厢内射了一箭,正中替身的肩膀。 “痛死我了,快点护驾!” 孔明被吓得魂飞魄散,蜷缩在车厢内大喊大叫。 走在銮驾前方的兵卒属于右千牛卫,距离最近的十余人已经反应过来,迅速的亮出刀剑扑了上来。 “大胆刺客,快快放下兵器!” “挡住他们,我来杀狗皇帝!” 为首的刺客大喝一声,自腰间拔出佩刀,纵身跳上了銮车。 “胆敢上前者死!” 地面上的三名悍卒手握强弩,对着冲上来的右千牛卫一阵猛射。 千牛卫没想到护驾的途中还会遭遇肉搏战,许多人身上穿的都是薄甲,对弩箭的防御几乎等于零,瞬间就被射倒了五六人。 “狗皇帝,拿命来!” 车厢里的刺客大吼一声,提刀冲向蜷缩在角落里的孔明。 “我不是皇帝……” 孔明现在才明白李隆基找自己做替身的原因,原来是想让自己送死,顿时肠子都悔青了…… “我不是李隆基……” 看着明晃晃的大刀当头砍下,孔明被吓得魂飞魄散,扯着嗓子尖叫。 只听“咔嚓”一声,锋利的大刀竟然直接砍断了他的脖颈。 一颗人头,瞬间滚落在车厢上。 “哈哈……我成功了,我把李隆基的脑袋砍下来了!” 刺客欣喜若狂,弯腰捡起李隆基的脑袋从车厢里冲了出来,歇斯底里大笑:“我得手了,我把李隆基杀了!” 走在高力士前面的武忠见刺客得手,急忙大喝一声:“护驾,杀刺客!” 高力士也露出意外的表情。 在他与李隆基的推演中,武忠掌管的左千牛卫应该会利用护驾之便控制皇帝,然后再逼李隆基写下禅位诏书。 但让高力士没想到的是,武氏一党竟然直接刺杀,简直是胆大包天! 这与司马氏当街嗜杀魏帝曹髦有何区别? “不能杀,抓活的!” 高力士又惊又怒,急忙策马冲上前去大喝一声。 只恨自己身边没有带着监门卫,仅靠十几个手无寸铁的小太监,根本无法捉拿这四个全副披挂的刺客。 “杀啊!” 靠近天子銮驾的左千牛卫都是武忠的心腹,为首的正是武灵筠的侄子武破军。 唯恐这些刺客被抓后泄露机密,因此武忠便下达了直接灭口的命令。 “杀!” 武破军手持长枪,一下子就搠穿了一名刺客的胸膛。 此刻,四人手里的弩箭已经射光,只能挥刀肉搏。 “杀皇帝者,青州聂风是也,我奉了唐王李瑛之命前来行刺!” 为首的刺客身中数刀,血流如注,却依旧悍不畏死。 只见他把头颅抛向策马冲过来的武忠,纵身一跃,跳下了高达百丈的河谷。 其余两名刺客一人被千牛卫乱刀砍死,另外一个也跟着跳下了峡谷。 正在有序行进的队伍缓缓停了下来,銮驾周围乱做一团,后面的大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各自派遣随从赶过来询问原因。 武忠捧着血淋淋的人头,吓得脸色苍白,一颗心几乎要从嗓子里跳了出来。 “武忠,不是让你抓活的?” 策马赶过来的高力士恼怒不已,大声质问武忠,“你命令手下杀人灭口,意欲何为?” “陛下被人杀了!” 震惊过后的武忠狂喜,甚至顾不上搭理高力士,策马越过惊慌失措的队伍,直奔武灵筠的凤辇。 “皇后、皇后,圣人死了,圣人的头被刺客砍下来了!” 武忠双手捧着血淋淋的人头,在马上大呼小叫。 武灵筠从车窗里探出头,便看到兄长抱着李隆基那死不瞑目的人头飞驰而来。 “啊……圣人真的死了?” 武灵筠尽管幻想过无数次李隆基死后的模样,但看到堂堂天子死的如此凄惨,还是被吓得脸色苍白,双手发抖。 “皇后,圣人被刺客杀了!” 武忠双手捧着“李隆基”的人头,身体同样在颤抖。 “娘娘,快哭!” 武睿伸出双手扶住武灵筠因为害怕而颤抖的双肩,“尽量哭的悲伤一点。” 武灵筠的心神马上稳定下来,立刻扯着嗓子嚎啕大哭:“陛下啊,你怎么突然就走了呢?呜呜……陛下……” 武灵筠这一哭不要紧,跟在凤辇周围的宫女和太监纷纷跟着嚎啕大哭。 “呜呜……陛下……” 咸宜公主李果的马车紧跟在武灵筠后面,看到前面乱做一团,立刻跳下马车冲了过来。 比起武灵筠来,年轻的公主倒是更加冷静,他仔细的审视着武忠手里的人头,怎么看都有些不对劲。 但到底哪里不对劲,一时间却又说不上来。 四名刺客,两人被当场杀死,另外两个身负重伤的跳入峡谷,绝无生还的可能。 右千牛卫大将军徐肇站在銮驾前呆若木鸡,仿佛变成了行尸走肉。 堂堂的皇帝被刺客混进军中,直接斩首,这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情。 徐肇知道自己怕是难逃灭族之罪了。 高力士怒气冲冲的站在一旁,暗自思忖这步棋该如何走? 这与他和李隆基的推演完全不一样,武氏一党并没有暴露出来。 四名刺客全部死亡,武灵筠及其党羽完全可以推得一干二净,凭这一场刺杀案,根本无法给武灵筠定谋反之罪。 也就是说,李隆基的计划落空了。 第268章 国不可一日无主 队伍已经完全停止了前进,就像是一条蛇被拦腰斩断在黄河岸边。 大臣们的马车跟在銮驾之后一字排开,绵延了二里多路,听到队伍中央响起哭天嚎地的声音,纷纷下马徒步赶来查看。 当看到武忠手里捧着李隆基血淋淋的人头之时,许多人被吓得面如土色,抖若筛糠。 “武忠,你要做什么?” 身为宰相的李林甫又惊又怒,颤抖着双手大骂,“你竟敢弑君?你、你……这是造反了吗?” 武忠顿时被吓坏了,急忙把“李隆基”的人头放在武灵筠乘坐的马车上。 拱手辩解:“右相莫要误会,下官岂敢弑君?圣人是被刺客杀死的!” 李林甫拍着胸口,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刺客何在?” “被杀死了两个,另外两个跳了山谷。”武忠答道。 李适之急的直跺脚:“三万大军护驾,堂堂天子竟然让刺客枭了首级,这、这、这简直是破天荒的事情,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兵部尚书李祎久经沙场,相对更加冷静,大声下令:“快调龙武军与神策军过来控制现场。” 林招隐和尹凤祥两个大太监各自统兵,一个在龙武军中压阵,一个在神策军压阵,都跟在队伍的后方,到目前为止还不知道“圣人”被杀的的消息。 武忠一脸冤枉:“郡王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是我谋杀了陛下?” 李祎冷声道:“你们左右千牛卫负责护卫銮驾,圣人被直接枭首,你与徐肇都脱不了干系。” 杨洄早就把辩解的话术告诉了武忠,他在经历震惊与狂喜之后,已经逐渐冷静了下来。 “刺客穿的是右千牛卫的甲胄,与我们左千牛卫无关。” 左右千牛卫的甲胄款式完全相同,唯有胸前的甲片略有区别,右千牛卫的胸甲是鱼鳞状,左千牛卫的胸甲是羽毛状。 如果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分别。 武忠为了保护自己,让侄子搞了几套右千牛卫的甲胄给刺客穿上,这样就能栽赃到徐肇身上,让自己洗脱罪责。 武忠吩咐士卒把两名刺客的尸体抬到銮驾前,让李林甫、李适之、李祎等人辨认。 “诸位大人请看,刺客穿的是右千牛卫的甲胄,和我们左千牛卫无关。” 李祎冷笑:“你们左右千牛卫同时护驾,一前一后,你武忠也休想逃脱干系!” 礼部尚书王琚一直在按照杨洄的授意行事,队伍的行军方阵也是杨洄指示他上奏的。 但王琚却没想到武灵筠与杨洄竟敢直接谋杀圣人,顿时吓得面如土色,呆了许久之后方才缓过神来。 “先不要吵了,堂堂天子,岂能暴尸荒野?快快把陛下的尸首收殓了,其他事情再议!” 王琚拍着大腿哀嚎。 不管刺杀皇帝之事是不是皇后党干的,王琚知道自己已经骑虎难下。 在场的官员纷纷附和:“王尚书说的对,先把圣人的尸体收殓了,其他事情稍后再议。” 这支队伍是为了跟着皇帝去洛阳看牡丹,自然不可能带着棺椁随行,负责操持皇帝丧事的礼部官员马上派人赶往潼关运一口棺材过来。 皇帝的尸体也不能一直曝尸,礼部的官员赶紧找来被褥先把尸体包裹起来,头颅则由随行的仵作缝合到尸体上。 光禄卿裴敦复站出来提议道:“圣人不幸殡天,国不可一日无主,我等当让皇后娘娘颁布懿旨,尽快拥立太子登基。先把朝政稳固下来,再发丧、调查刺客的来历。” 裴敦复话音刚落,鸿胪卿裴巨卿、国子祭酒徐峤、太常卿赵廷佑等人纷纷附和: “裴大人言之有理,应当先拥立太子登基,稳定局势后再发丧。” 武灵筠已经从震惊中完全冷静下来,此刻故作悲痛的道:“陛下不幸蒙难,哀家心乱如麻,现任命右相、礼部尚书、光禄卿、鸿胪卿负责太子登基之事。由左相与信安郡王负责为圣人发丧……” 李适之、裴耀卿、裴宽等人被这突然的变故弄得有点懵,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只能各自缄口,不敢轻易发表看法。 李林甫怀疑这场刺杀和武灵筠一党脱不了干系,但第一没有证据,第二木已成舟。 李隆基已经死了,按照法理来说只能是太子李琦登基,干脆顺水推舟算了,总好过李瑛成为新皇帝。 “臣谨遵皇后吩咐!” 李林甫愁眉苦脸的答应下来。 “那就按照裴光禄所言,我等尽快返回长安,拥立太子登基。再昭告天下为圣人发丧,最后再追查凶手。” 李祎表示反对:“我认为应该先追查凶手,再拥立新皇帝!” “郡王也是快七十岁的人了,难道不知道国不可一日无主的道理?” 裴敦复气焰嚣张的逼问李祎。 他内心深知,只要把李琦推上皇帝之位,自己凭借着从龙之功,肯定可以出阁拜相,所以不用武灵筠指示,就跳出来充当马前卒。 李祎冷哼一声:“武忠涉嫌谋刺陛下,他是太子的亲娘舅,也就是说太子同样涉嫌谋刺陛下。所以在查清真相之前,不能登基。” 左相李适之马上对李祎的观点表示支持:“郡王言之有理,应当先调查清楚刺客的来历,再确定是否该拥立太子登基不迟。” 户部尚书裴宽、尚书右丞相裴耀卿、工部尚书韩休、秘书监贺知章、少府卿刘君雅等人纷纷支持李祎的提议。认为应该先调查清楚刺客的来历,再决定是否拥立太子登基。 而右相李林甫、礼部尚书王琚、刑部尚书陈希烈、光禄卿裴敦复、鸿胪卿裴巨卿、国子监祭酒徐峤、太常卿赵廷佑等人则坚持“国不可一日无主”,应当先立帝再调查。 一时间,这些朝廷重臣分成了两派,各持己见,吵嚷不休。 参与争吵的全都是身穿紫袍的三品大员,要么是六部尚书、要么是九寺寺卿、要么是五监主事,甚至就连各部的侍郎都没有资格参与表态。 跟随圣驾前往洛阳游玩的几个公主们围着李隆基的尸体嚎啕大哭,一个个叫着:“父皇,你怎么走了,是谁害死你的?你告诉我们啊!” 一时之间,这条通往潼关的险道乱的不可开交,有人吵、有人哭、有人叫,乱的好似一锅粥般。 咸宜公主悄悄推了武灵筠一把,提醒道:“母后,别傻站着了,该你出面控制局势了。” 武灵筠会意,立刻大步流星的走到争吵不休的大臣中间,高声道:“皇帝尸骨未寒,你们就在这里吵嚷个没完没了,是否还把哀家这个皇后放在眼里?” 众臣纷纷拱手:“臣等岂敢不尊敬皇后!” 武灵筠又道:“若是你们还认哀家这个皇后,就先拥立太子登基。如果将来查清圣人之死与太子有关,不用你们说话,哀家便亲自站出来废了他!” 李祎与李适之等人不禁有些为难,俱都陷入了沉吟之中。 虽然武氏一党刺杀皇帝的嫌疑极大,但刺客已死,要想查清楚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且武灵筠这话说的合情合理,如果依然反对,似乎就有些不通情理。 右千牛卫大将军徐肇跪在武灵筠面前痛哭流涕的请罪:“臣护驾不周,导致圣人蒙难,臣有罪,请皇后娘娘责罚……” 武灵筠冷哼一声:“徐肇,你麾下的千牛卫刺杀圣人,你罪责难逃!来人,先把徐肇给哀家拿下,右千牛卫暂时由左千牛卫中郎将武破军掌管。” “喏!” 立刻就有几个武忠的亲信,上前反扭了徐肇的双臂。 武灵筠又接着对李林甫道:“右相,国不可一日无主,哀家与左相、郡王留下来为圣人处理后事。你与王尚书、裴光禄、裴鸿胪、徐祭酒等人即刻动身赶往长安,拥立太子登基。” “臣谨遵皇后懿旨!” 李林甫拱手领命。 “咳咳……” 就在这时,圈子外面响起一声冷笑:“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诸位大人吵来吵去,莫非把我当做空气了?” 第269章 庙堂之上无儿戏 众人一起扭头看去,发现说话的正是内侍省知事、左监门卫大将军、渤海郡公高力士。 其实,高力士这句话说的很对,在大部分人眼里,李隆基死了,高力士的地位瞬间从天上落到地下。 换个新皇帝,大臣们还是大臣,但高力士这些宦官基本上就可以宣布政治死刑了。 所以大部分官员都忽略了站在后面缄口不语的高力士,各抒己见,争吵的热火朝天。 浑然忘记了,就在昨天,高力士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阿翁”。 “高力士,本宫与诸位大臣商议国事,没你说话的份,给哀家退下!” 武灵筠还有好几笔账没跟高力士清算,见他还敢主动站出来挑刺,当即厉声呵斥。 高力士微微一笑,抱着拂尘道:“不知皇后娘娘与诸位大人商议何事?” 武灵筠冷哼道:“自然是册立新皇帝之事!圣人蒙难,你不仅不悲伤,还在这里阴阳怪气,看来你是个无情之辈,这内侍省知事你不必做了,交由袁思艺担任!” “谁说圣人蒙难了?” 高力士怀里的拂尘一翻,大声反问。 武灵筠大怒:“高力士疯了,来人,把他押下去,他也有谋刺圣人的嫌疑。” 高力士大笑,上前从包裹着“圣人遗体”的被褥里拎出人头,一只手掀起头发,大声说道:“诸位大人看仔细了,死的这人到底是谁?” 众人急忙朝高力士手里的头颅看去,这才发现死者虽然跟圣人有八分相似,但仔细甄别还是有许多不同。 首先,这个死者的脸颊比较清癯,没有李隆基那么圆润。 而且皮肤也比较粗糙暗淡,不如李隆基细腻光滑。 更重要的一点是,这个死者的皮肤比较紧致,看起来也就是四十岁左右的样子。 而李隆基虽然养尊处优,但毕竟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岁月还是在他的额头上留下了明显的皱纹。 高力士眼见形势即将失控,只能站出来揭穿真相。 如果不能证明刺客和武灵筠有关系,那么她现在的部署完全合法合理,而且是在宰相、礼部尚书等大臣的建议下颁布的懿旨。 皇帝死了,按照法理就应该由太子登基继位,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根本和谋反扯不上关系。 换句话说,只要能够证明刺客是武灵筠指使的,或者是他的党羽指示的的,就能坐实武氏一党的谋反之罪。 所以,再继续演下去,已经失去了意义。 而且,现场的文武百官已经认定李隆基遇难了,万一昭告天下,拥立新太子登基,岂不是弄假成真了? 到时候李隆基再站出来颁布圣旨,对天下万民说朕没有死,只是设了个圈套…… 庙堂之上无儿戏,这让天下万民怎么想,让全天下的官吏怎么想,让百万大唐将士怎么想? 会不会认为现在的李隆基是假的? 鉴于以上考虑,高力士当机立断,当众揭穿真相,阻止事态的发展。 现场的官员在确定死者不是李隆基之后,反应各不相同。 李祎、李适之、裴宽等人欣喜若狂,犹如绝处逢生。 裴耀卿、韩休、赵廷佑等人一脸的不可思议,真想吐槽一声“简直胡闹!” 李林甫心中暗叫好险,幸亏我刚才表现的足够忠心,圣人应该不会怀疑我与刺客有关。 裴敦复、裴巨卿、徐峤等皇后党的骨干则是如丧考妣,垂头丧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从龙之功化为一场泡影。 而武忠、王琚俩人则是脑瓜子“嗡嗡”作响,眼前发黑,差点就要当场栽倒。 武灵筠更是呆若木鸡,好似从天堂一下子坠进了地狱。 若不是旁边的武睿使劲搀着她的胳膊,堂堂国母很可能就会瘫软在地。 “高力士你放肆,死的这人就是我父皇!你在这里胡言乱语,意欲何为,莫非刺客是你指使的?” 咸宜公主早就发现这个李隆基有些不对劲,直到此刻才明白是李隆基耍的花招。 但她不死心,心里想着把水搅浑,决心一口咬死死的就是李隆基,先把李琦推上帝位再说。 咸宜公主话音刚落,武忠、裴元礼等死忠马上跳出来附和。 “公主言之有理,高力士胡说八道,用心险恶,应该先把他抓起来!” 咸宜公主冲着武破军大喝一声:“中郎将,还不快把妖言惑众的高力士拿下?” “呛啷”一声,武破军拔剑在手,朝对面的右千牛卫士卒大喝道:“兄弟们,给我拿下高力士!” 徐肇立即拔剑在手,护在高力士面前:“我才是右千牛卫大将军,谁敢动手?” 数十名右千牛卫的士卒纷纷拔剑在手,站在徐肇和高力士左右,与对面的左千牛卫士卒对峙。 咸宜公主怒喝:“徐肇,你大胆,莫非想造反不成?你的大将军之职已经被母后革去,你现在已经不是大将军了!” 徐肇抱拳道:“对不住了公主,如果圣人确实蒙难,那我徐肇遵从皇后的懿旨,任凭朝廷发落。但现在圣人尚在世上,除了他,谁也不能革我的职!” “徐将军稍安勿躁!” 高力士笑着拍了拍徐肇的肩膀,“让我来与公主说话。” “喏!” 徐肇感激的点了点头,恨不得跪在地上给高力士磕一个。 如果不是这戏剧性的变化,徐肇面临的下场轻则处死,重则满门抄斩甚至是诛灭三族。 而现在,死的不是李隆基,徐肇也就不用死了,甚至还能继续担任右千牛卫大将军。 咸宜公主毫无惧色的与高力士对峙,率先发问:“你说这人不是父皇,那为何他穿着龙袍、坐在銮驾之中?” “这是圣人安排的,他料到这次前往洛阳,会有人谋反作乱。” 高力士抱着拂尘,气定神闲的答道。 就在这时候,得到消息的林招隐率领数百龙武军抵达现场,尹凤祥也带着部分神策军赶到,已经不用担心武忠狗急跳墙,劫持在场的大臣。 一开始,林招隐和尹凤祥接到的消息是圣人遇刺,就连头颅都被砍了下来。 这俩靠着李隆基吃饭的大太监顿时差点把魂都吓掉,立刻带着麾下的禁军直奔銮驾所在的位置。 但刚走到一半,又有消息传来,说死的人不是李隆基,而是一个替身,这就让两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满腹狐疑的赶了过来。 “高内侍,到底发生了何事?” 惊魂未定的林、尹二人望着车辕上鲜血淋淋的人头,气喘吁吁的询问高力士。 高力士手中拂尘一摆:“武忠与徐肇涉嫌谋杀圣人,先把这二人拿下!” 第270章 公主你不对劲 林、尹二人虽然和高力士属于竞争关系,但在保卫皇帝这件事情上,却是同样坚定。 因为他们深知,一旦换了皇帝,他们这些老宦官就会成为昨日黄花,所以只要李隆基还有一口气在,他们都要为了李隆基拼命! “将他们二人拿下!” 林招隐与尹凤祥也不多问,立即命令麾下的龙武军与神策军抓人。 武忠又急又惊,手按剑柄质问:“刺客穿的是右千牛卫的甲胄,为何抓我?” 徐肇却是甘心接受惩罚:“末将听从高将军的吩咐,愿意接受大理寺审讯。” 一直没有开口,抱着看戏心态的大理寺卿李道邃急忙站出来摆手:“兹事体大,我们大理寺可不敢过问,理应由左相执掌的御史台调查。” 高力士抱着拂尘道:“你们左右千牛卫,一卫在銮驾之前,一卫在銮驾之后,全都涉嫌谋杀,必须接受调查。还请两位大将军配合,别逼着将士们兵戎相见!” 事关生死,武忠索性豁出了生死,大声驳斥。 “圣人不在,这里有皇后、有两位宰相,哪里轮得到你一个宦官当家做主?你说我谋杀圣人,我还说是你们这帮太监谋反,莫非你们想学汉朝的十常侍?” 武破军举着长枪附和:“大将军说的是,应该把你们这些宦官统统抓起来审讯!” 很快,两边的士卒握着长枪互相对峙起来,吵嚷声此起彼伏,盖过了黄河的波涛。 “不许动!” “靠后站!” “你靠后!” “动一下试试,老子戳死你!” “你娘的骂谁?” 高力士朝张宝善挥挥手,张宝善立即从马鞍上取下一个一尺左右的圆筒,打开之后,里面赫然是一道圣旨。 “右相,你是百官之首,陛下的秘旨就交给你了。” 高力士双手交给李林甫,请他稳定局势。 李林甫飞快的看完书信,又转交给左相李适之、兵部尚书李祎等人。 “你们都看看,这确实是陛下做的一个局!” 高力士又道:“既然右相已经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那接下来就由你来部署,咱家不说话了,免得被人说越殂代疱。” 李林甫捻着胡须,对武忠、徐肇道:“两位身为左右千牛卫大将军,被刺客混进军中行刺,你俩难辞其咎,必须卸甲接受调查。” 李适之跟着附和:“右相言之有理,一万多千牛卫没有防住四名刺客,被他们直取銮驾。要不是圣人有先见之明,只怕此刻已经驾崩,你俩无须无须互相指责,理应一起受审。” 武忠低着头,表面上默然不语,其实心乱如麻,耐着性子等候武灵筠做出指示。 而徐肇则摘下佩剑,卸下盔甲,拱手道:“徐肇甘受处置!” 咸宜公主的心情好似在坐过山车,眼见这次刺杀就要泡汤,还想着胡搅蛮缠。 “两位宰相不要相信高力士的一面之词,我看遇刺之人就是父皇,世上哪有如此相像之人?” 林招隐和尹凤祥已经查验了死者的尸体,确定死者并不是圣人,悬着的心各自落地。 听了咸宜公主的话,便一起反驳: “这死者看起来不超过四十岁,根本不是圣人。而且高内侍已经把陛下的计划公之于众,又有圣旨在此,公主为何还一口咬定死者是陛下?莫非公主盼着圣人驾崩?” “你们强词夺理!” 咸宜公主撒起了泼,“你们与高力士乃是一丘之貉,说不定这场阴谋是你们策划的。你们内侍省掌管天子印玺,要伪造诏书还不是易如反掌?” 高力士冷笑:“身为子女,听到父亲逃过一劫的消息不应该高兴吗?为何公主却上蹿下跳,大呼小叫?莫非刺客与公主有关?” “你……” 咸宜公主为之语塞,随即再次撒泼。 “高力士,你血口喷人!在我们姐妹之中,父皇最疼爱我,我怎么可能谋杀父皇?再说我一介女流,看到蟑螂都害怕,哪里有胆量刺杀父皇?” 高力士冷声道:“圣人也不只是你一个人的父皇,他还有二十多个女儿,二十多个儿子。今天随行的还有其他几位公主,让他们来看看死者到底是不是圣人,也好让咸宜公主心服口服。” 高力士话音刚落,围在李隆基周围的唐昌公主、万安公主、新昌公主、临晋公主四人纷纷道:“这人不是我们的父皇,他确实是个冒牌货,高公公并没有说谎!” 女人天生喜欢旅行,更喜欢赏花,所以李隆基宣布五月初要去洛阳看牡丹之后,有五位公主提出了随行的请求。 李隆基担心拒绝了她们的请求会打草惊蛇,引起武灵筠的警惕,便准许四位公主随行。 这四位公主一路上还在计划到了洛阳怎么玩,没想到却遇上这样惊心动魄的事情,一个个几乎把魂给吓掉。 幸好最后虚惊一场,死的人并不是李隆基,这才让这姊妹四人心安。 在人群中瑟瑟发抖的王祎,感觉最倒霉的就是自己。 自己招谁惹谁了,被薛锈邀请陪着唐昌公主前往洛阳赏花,没想到遇上这样血腥的事情,估计这段时间晚上多半会被噩梦缠身! 咸宜公主头铁的还想犟嘴:“你们看清楚了吗?为何我觉的这人就是父皇,世上哪有长得这么像的人?” “咸宜,住口!” 武灵筠知道这次的策划彻底泡汤了,李隆基既然没死,肯定会躲在后面张着大网等自己自投罗网。 当前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尽量撇清嫌疑,不要让满朝文武怀疑自己是幕后主谋。 “你是不是被吓傻了?还是因为你父皇去世而过度悲伤?竟然连自己的阿耶都能认错,给本宫滚下去!” 武灵筠不动声色的替女儿做出辩解,“本宫跟你父皇做了二十多年的夫妻,我可以肯定死者不是你父皇。” 裴元礼、裴敦复、徐峤等武氏党羽纷纷站出来替咸宜公主圆场:“皇后说的是,咸宜公主的确太悲伤了,以至于还没从阴影中走出来。” “女儿现在头晕的厉害。” 咸宜公主也知道大势已去,当即借坡下驴,做出眩晕状。 她的几个贴身婢子急忙上前把人扶住:“公主小心,我们扶你下去歇着。” 等咸宜公主离开后,武灵筠的目光又落在武忠身上:“二哥,高公公所言极是,你也涉嫌谋杀圣人,速速卸甲,接受审查。” 第271章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唉!” 武忠叹息一声,将佩剑投掷于地。 真是没想到,空欢喜一场,不仅刺杀李隆基失败,还惹了一身骚,不知道回到长安将会迎来怎样的审判? “就算圣人来审我,我也是冤枉的!” 武忠言之凿凿,仿佛比窦娥还要冤枉。 等武忠卸下甲胄之后,接着被神策军的士卒押解了下去,等回到长安后再由圣人发落。 高力士缄口不语,李林甫便主持起了大局,吩咐左千牛卫中郎将武破军暂掌左千牛卫,右千牛卫中郎将王延吉暂掌右千牛卫。 “刺杀圣人,胆大包天,必须彻查此案。本相建议由御史台、大理寺、刑部联合调查。” 李林甫猜测此事十有八九与武灵筠脱不了干系,生怕得罪了这位皇后娘娘,因此不愿意掺和,便把皮球踢给了李适之。 “本相一定彻查此案!” 李适之身为左相,又是皇室,自然责无旁贷,随即一口答应下来。 刑部尚书陈希烈也没什么可说的,朝李林甫拱手道:“下官谨遵右相吩咐!” 大理寺卿李道邃其实并不想参与此事,他知道这桩案子查不好得罪皇帝,查好了得罪幕后主使之人,是个费力不讨好的差事。 虽然李道邃不知道幕后主使之人是谁,但猜测不是武皇后就是李瑛,亦或是太子李琦,或者也有可能是其他皇子,总之绝对不是个小人物。 普通人绝对没有能量把四名刺客神不知鬼不觉的送进千牛卫里面,还成功的砍下了“圣人”的头颅。 虽然死者是个假的,但刺杀皇帝的计划确实成功了,幸亏李隆基棋高一招,方才逃过一劫。 大理寺是大唐帝国最高司法机关,刺杀皇帝的大案,大理寺很难置身事外,李道邃也只能硬着头皮领命,同时又把李祎和高力士牵扯进来。 “此案关系重大,仅靠我们几个势单力薄,还请高将军与信安郡王一起参与调查。” 李祎很想查清此案,看看到底谁这么大的胆子刺杀皇帝,当即一口答应下来。 高力士抱着拂尘微笑:“只要诸位大人不说咱家越俎代庖,我高力士自然乐意效劳。” “呵呵……高将军才是圣人最信任的那个人,谁敢说你越俎代庖。” 李林甫笑呵呵的帮高力士整理了衣衫,就差把“你一定要在圣人面前替我美言几句”写在脸上。 高力士再次掌握了话语权,命令王延吉从军中挑选几百名身手敏捷的士卒寻找道路进入峡谷,把跳崖的两个刺客找回来。 “死要见人,活要见尸!” 发生了这样的大案,而且皇帝还是个冒牌货,洛阳自然去不成了。 于是,这支队伍原地转向,前军变后军,后军变前军,日夜兼程返回长安。 半天的功夫之后,到峡谷中寻找刺客的千牛卫回来向高力士、李适之等人禀报。 “启禀高将军、左相、诸位大人,跳崖的两名刺客尸体已经找到,因为在坠落的过程中撞到峭壁上,已经分解成多块残肢。” “唉……带回长安再说!” 高力士也没有办法,只能吩咐先把四名刺客的尸体带回长安。 既然刺客死了,那就从武忠的身上寻找突破口。 弄清楚这四名刺客究竟如何混进了千牛卫,又如何弄到了全副甲胄,还瞒过了銮驾身边的千牛卫? “武忠和徐肇,两人之中必有一人涉嫌行刺。” 高力士也没有确凿的证据咬死武忠,只能先说些模棱两可的话。 一同负责此案的李适之、李祎齐声道:“等回到长安之后,就分批审讯千牛卫的士卒,不信找不出蛛丝马迹。” 李道邃和陈希烈一起赔笑:“呵呵……正是、正是。” 既然暂时查不出凶手,高力士便带着数百名随从骑乘快马,脱离大部队,连夜赶往长安。 次日晌午过后,高力士回到了兴庆宫,并赶往太真观拜见李隆基。 “哦……回来的这么早?” 好几天没有参加早朝的李隆基彻底放飞了自我,没白没黑的与杨玉环腻在一起,仿佛如胶似漆的初恋情人。 “事情是这样的,圣人。” 高力士顾不上擦拭脸上的风尘,详细的把发生在潼关的刺杀案说了一遍,最后总结道。 “根据奴婢观察,武灵筠、武忠、咸宜公主十有八九就是幕后主谋,而李林甫似乎不知道此案,多半没有参与。” “啧啧……” 李隆基着实有些意外,霍然起身,背负双手,“武灵筠有些手段啊,竟然派遣刺客行刺。要不是孤早有防备,是不是现在就已经成了无头之鬼?” 杨玉环吓得合不拢嘴:“真是太吓人了,武氏太狠了,竟然派刺客砍下圣人的首级。虽然是个假的,但他们已经下定决心谋害圣人,绝不能放过他们!” 高力士叹息道:“虽然我们可以断定武灵筠就是幕后主谋,可四个刺客全部死亡,没有直接证据。再加上武灵筠在现场表现的很镇定,并无僭越之处,倒是很难定她的罪!” “哈哈……越来越有意思了。” 李隆基大笑起来,“这让朕想起了年轻之时与韦后、太平斗法的事情,既然武灵筠这么喜欢玩弄阴谋诡计,那朕就好好与他过过招。朕就不相信,坐实不了她的谋反之罪。” 高力士抱着拂尘道:“为今之计,只有先从武忠的身上打开突破口……” 李隆基点头:“就让李祎、李适之好好审问武忠,看看他能不能咬出武灵筠来?” “队伍再有两天就能回到长安,到时候奴婢亲自参与对武忠的审讯。”高力士说道。 夜色渐深。 浩浩荡荡的队伍在华阴的旷野中扎营。 被囚禁在营帐之中的武忠坐立不安。 杨洄虽然保证四名刺客的身份已经被彻底抹去,任谁都查不出来,但武忠身为千牛卫大将军,被刺客穿着甲胄刺杀成功,无论如何都脱不了干系! 武忠更害怕自己的心腹扛不住压力,被三司会审追问出蛛丝马迹,那到时候自己的谋杀嫌疑就洗不掉了。 武忠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扛住审讯,继而把武灵筠咬出来。 那样的话,武氏家族就会面临灭顶之灾! 到那时,死的不仅仅只是他武忠一个,还有自己的妻妾儿女、兄弟姐妹,一个都逃不掉李隆基的屠杀。 “唉……为今之计,只有以死庇佑武氏了。” 想到这里,武忠大喝一声:“给老子拿笔墨来!” 在门外看守的兵卒不敢怠慢,迅速给武忠取来笔墨。 第272章 弃车保帅 武忠盘膝而坐,提笔写了一封绝命书。 大致内容就是:我武忠与刺客没有任何关系,也不知道这几个刺客是从何处而来。 他们明明穿的是右千牛卫的甲胄,但高力士却挟私报复,下令把自己也抓了起来。 我武忠虽然与谋杀案没有一毛钱关系,但我身为左千牛卫大将军,没能很好的保护銮驾,导致刺客杀掉了马车里的假皇帝,我武忠确实有罪。 不知道圣人设下这个圈套是怀疑谁有谋反的嫌疑,但我武忠绝对是大唐的忠臣,今日我武忠以死明志…… 武忠写完之后放下笔墨,缓缓的拔出了放在角落里的佩剑。 “呛啷”一声,佩剑出鞘,旋即撕开了武忠的脖颈。 殷红的鲜血滋滋的向外流淌,湿热的空气自撕裂的伤口中灌进腔子里,武忠的身体缓缓倒在地上。 “将军,你这是做什么?” 守卫营帐的几个兵卒听到动静便冲了进来,发现武忠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快找医匠救人。” “快去禀报左相大人!” 几个兵卒顿时乱成一团,有人捂着武忠的脖颈止血,有人去找医匠,有人去禀报李适之、李祎等人。 刚刚在营帐里小憩了半个时辰的李适之听说武忠横剑自刎,急忙趿拉着鞋履冲进了武忠的营帐。 只见里面有一名医匠正在试探武忠的鼻息,摇头叹息:“禀报左相,武将军已经咽了气。” 就在这时,兵部尚书李祎也赶了过来,怒气冲冲的质问守门的兵卒:“你们谁给武忠的剑?” 守门的兵卒纷纷摇头,一个个大气也不敢喘,自知大祸临头。 得知武忠自杀的李林甫心头松了一口气,同样快速赶了过来,看到李祎在质问兵卒,便开口替他们辩解。 “武忠是左千牛卫大将军,他手下的将士多达五六千,在行军途中想要弄一把兵器简直易如反掌,郡王就不要再为难这些小卒了。” 李祎也知道武忠人已经死了,再拿着小卒出气没有任何意义,便与李适之一起查看武忠留下的绝命书。 看完之后,李祎连声冷笑:“武忠的嫌隙最大,居然还把自杀的责任怪在高力士的头上,真是其心可诛!” 李林甫反驳道:“郡王,你这话说的不对,在真相没有查清楚之前,也不能轻易断定武忠就是主谋。” “我看他就是畏罪自杀!” 李祎认定了武忠就是背后主谋,甚至还怀疑武灵筠牵涉此事,不过没有证据,暂时不能当众指控武灵筠。 李林甫道:“我手下的人也调查了,说刺客临死之前自称是青州聂风,乃是受了唐王李瑛指使,前来谋杀圣人。按照郡王的意思,是不是唐王殿下也有嫌疑?” “唐王殿下远在北庭,迢迢五千里路,怎么会谋刺圣人?”李祎替李瑛辩解道。 李林甫道:“所以我说需要先调查,再下结论,郡王你有些武断了。” 当得知武忠自刎的消息之后,武灵筠五味杂陈,既为胞兄的死亡悲伤,又因为武忠之死而放下了担忧。 武灵筠明白,就算李隆基怀疑自己,所有的线索也因为武忠的死亡而被中断。 如果将来情况不妙,可以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武忠的头上,从而保证其他人的安全。 安定了下心神,武灵筠立刻带着咸宜公主,在十几个婢女的簇拥下来到了关押武忠的营帐。 “二兄,你为何这般想不开?” 看到武忠倒在血泊中的尸体后,武灵筠悲从中来,忍不住嚎啕大哭。 咸宜公主也勉强挤出几滴眼泪,摸起桌案上的绝命书,看完之后大声道:“二舅是被高力士逼死的,母后一定要为二舅讨回公道!” 李祎面无表情的替高力士辩解:“公主你这话就有失偏颇了,武忠身为左千牛卫大将军,与徐肇嫌疑最大,理应受审。 下令将他暂时囚禁的又不只是高力士一人,孤与两位宰相都在场,岂能把责任怪到高力士一个人的头上?” 咸宜公主大叫:“说得对,你们都是逼死我二舅的凶手,如果你们查不出证据来,都得给我二舅抵罪!” “好了,咸宜不要再闹了!” 武灵筠看完武忠的绝命书之后,抹干眼泪说道:“左相、郡王,希望你们彻查此案,还我二兄一个公道。 如果这桩刺杀案确实是他策划的,那他罪有应得,该抄家抄家,该灭族就灭族。 如果不是,也请还他一个公道,不要让他背着谋刺圣人的罪名去九泉之下见武家的列祖列宗。” 武灵筠这话说的合情合理,李适之与李祎也没什么说的,只能一起拱手:“请皇后娘娘放心,查清此案乃是臣等份内之事。”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皇帝在潼关峡谷遇刺的事情很快传的沸沸扬扬,市井坊间议论纷纷,各种猜测甚嚣尘上。 一开始,最大的舆论指向是武灵筠,朝野间都怀疑这位皇后很可能就是这场刺杀案的主谋。 但在杨洄的部署下,通过散播谣言,舆论风向开始指向李瑛,逐渐有人怀疑被废黜了太子之位的李瑛才是这场刺杀案的背后主谋。 李隆基对于此案心知肚明,自然知道不是李瑛干的,只不过没有证据坐实武灵筠的谋刺行为。 坐镇天策府的颜杲卿迅速把这桩刺杀案的经过详细记录,再通过李瑛设置的驿站,将情报以最快的速度送往北庭。 经过三十个驿站的快马接力,驿卒们昼夜疾驰,这封书信于四天之后送到了李瑛的手中。 “啧啧……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李瑛看完书信后感慨不已,想不到李隆基竟然连替身都用上了。 皇后党白忙活一场,最终却只是砍死了一个替身,也不知道李隆基这次能不能抓住武灵筠的谋反证据? “根据书信内容来看,很难坐实皇后谋反。” 李泌看完书信之后,提出了自己的观点,“第一,刺客全部死亡,第二,武忠自尽后线索中断,仅凭现有的证据很难捶死武后。” 李瑛对此表示赞同:“孤也是这个看法,这次的刺杀案还不能铲除武灵筠一党。不过,这正是孤想要的结果……” 李泌报以微笑:“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鹤蚌相争,渔翁得利?” 诚如李泌所言,李隆基和武灵筠斗的时间越长,就对李瑛越有利,让他有足够的时间积累威望,培养自己的嫡系力量。 如果李隆基迅速除掉了武灵筠,形势反而对李瑛不利。 以李隆基多疑的性格,很可能会把李瑛当做头号政治敌人,这对于李瑛的前途是极为不利的。 所以,对于李瑛最好的局面就是,李隆基继续和武灵筠掰手腕,自己好趁机发育,壮大自己的力量。 李瑛从书桌抽屉里拿出火折子,将这封来自长安的密信烧掉,直到完全变成灰烬。 一直在旁边聆听的公孙大娘拿着扫帚和簸箕,把灰烬倒进竹篓,就像往常一样销毁了李瑛监控朝堂的证据。 “爱妾,今天什么日子了?” 李瑛舒展了一下筋骨,扭动着脖颈问道。 公孙大娘莞尔笑道:“今天是大唐天宝元年五月十三。” 李瑛蹙眉:“哎呀……日子过得真快,转眼咱们就到庭州二十多天了!走,出城去大营看看各路人马集结的怎么样了?” 第273章 高贵的汉人 北庭都护府的辖区包括整个准葛尔盆地、以及天山脚下的北疆地区。 境内汉胡杂居,治下包括金满、轮台、莆类三个以汉人为主的县城,总人口在二十万左右,另外有羁縻州十六个。 羁縻州就是由铁勒、葛逻禄、回纥、党项、薛延陀等各部自行统治,但又臣服于唐朝的州县。 这些异族的人数在两三万到十几万不等,要么就是薛延陀、铁勒等被唐朝消灭势力的后裔,要么就是与主力分道扬镳的回纥人,要么就是还没发展起来的党项、葛逻禄人。 这些异族不愿意再过逐水草而居的牧民生活,更加倾向于像汉人那样建城而居。 但他们又不愿意和汉人杂居,于是就建立了自己的城池,并臣服于大唐王朝,向唐朝缴纳赋税,成为了唐朝的羁縻州。 自太宗李世民时期开始,就对这些羁縻州实行以夷制夷的策略,对这些部落的首领任命将军、都督、刺史之类的官职,并让他们自行招募军队,但各羁縻州除了向朝廷缴纳赋税之外,还要接受朝廷的调兵。 北庭都护府治下有十六个羁縻州,各部人数加起来超过五十万,各族兵力加起来足足有三四万人。 但李瑛这次进击后突厥汗国,并没有从羁縻州征调兵力,因为不需要。 三路唐军的总人数已经超过了十五万,再加上突厥北方的回纥人,足以将突厥一举消灭,也就不需要这些羁縻州出兵。 北庭都护府下辖七万唐军,这也是北庭都护的巅峰兵力。 其中包括正兵、屯兵、守捉兵、烽燧兵、辅兵等兵种。 其中正兵三万,披甲率几乎达到了百分之百,全部配备最上乘的装备,包括铠甲、兵器、弩箭、马匹等等。 另外有屯兵一万五,守捉兵一万四,烽燧兵四千,辅兵一万出头。 这些边兵根据分类,肩负不同的职责。 其中,正兵的任务就是临阵杀敌,日常操练,负责大规模作战,几乎不用参与种田。 屯兵跟正兵差不多,有大兵团作战任务的时候也要参加,平日里也要训练,但他们在春秋两季需要参加农耕,以增加粮食的产量,给朝廷减轻压力。 北庭治下的屯兵一共有三处,分别是伊吾军、瀚海军、天山军,每一支的人数在五千左右,目前已经全部被集结到了庭州城外。 守捉兵就是驻守各地守捉城的兵卒,任务有两个:发现小股胡人就予以驱逐捉拿,闲暇时种田养马。 烽燧兵则是在北疆星罗棋布的烽火台值守的兵卒,每当发现有游牧民族入侵,他们就在白天点燃狼烟、夜间点燃烽火向守捉城或者军屯示警。 辅兵则是所有兵种之中最低等级的存在,他们的职责主要是运输粮草辎重、修建工事、屯田种粮、蓄养马匹,一般情况下不用上阵厮杀。 当然,如果唐军与异族发生了大规模战争,辅兵也是要参加战斗的。 这次为了一举荡平后突厥汗国,李瑛几乎将百分之九十的北庭军集结到了庭州,只留下少许屯兵和烽燧兵看家。 唐军三路出击,肯定会打的突厥抱头鼠窜。 守捉兵、屯兵再留下来也没有什么意义,只留下些老弱病残许看家,别被毛贼光顾足矣! 从四面八方赶到庭州的军队越来越多,城内已经无法容纳,所以杜希望安排大军在庭州城北和西面扎下了两座大营。 将士们一边操练,一边发放装备,一边等候路程较远的唐军抵达。 这段日子,李瑛隔三差五就会来到军营巡视,和将士们打成一团,树立自己爱兵如子的形象。 毕竟,平定后突厥汗国,建立功绩只是李瑛的目的之一。 和北庭军搞好关系,笼络一支属于自己的嫡系部队,让他们关键时刻肯为自己效力,才是李瑛的主要目的。 抱着这个目的,李瑛在集结各路兵马的同时,还颁布了募兵告示。 二十多天以来,每天都会有两百左右的百姓报名参加,这段日子已经招募了五千多新兵。 在李瑛看来,这支新军更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嫡系,所以命令颜真卿担任主将,并邀请李嗣业、杜希望等人三天两头的对他们进行培训,提高这些新兵的战斗力。 李瑛带着李泌、公孙大娘、李白、高适等人骑乘快马,自庭州北门出城,很快就看到了军营。 夏天的北庭绿草茵茵,水土肥沃,并没有李瑛出征前想象的漫天黄沙,植被凋零。 天山山脉的积雪融化之后在北疆恣肆流淌,造就了肥沃的土地,使得这片土地成为了最优良的马场。 李瑛骑在马上,放眼远眺。 只见蓝田、白云、绿草、河流构成了一幅美不胜收的夏日画卷。 田野间到处都是马匹、牛羊在悠闲的吃草。 “这景色真美啊!” 漂浮的白云遮挡了阳光,清凉的北风从蒙古高原吹来,让李瑛忍不住有些心旷神怡。 穿越之前,李瑛曾经去过北疆旅游,知道这是个水流充沛,土地肥沃的风水宝地。 一千多年前的准噶尔平原却更加富饶肥沃,田地里的庄稼欣欣向荣,河流里鱼虾成群,草地里牛羊成群…… 不到北庭来,困在长安的李瑛实在无法想象大唐的边疆竟然如此富饶。 就在这时,一阵吵嚷声破坏了这美丽的画卷。 李瑛循声看去,发现征兵处有十几个胡人在与登记造册的官吏争吵。 大唐是个多民族融合的国家,他的子民不仅仅只有汉人,还有许多边疆的少数民族,甚至还有一些突厥人与吐蕃人。 按照大唐的律制,只要胡人愿意加入大唐,并且遵守大唐的律法,就可以成为大唐的百姓。 这些成为大唐子民的异族人不仅可以享受和汉人相同的待遇,从事农业、商业、工业等各行谋生,还能参加科举,担任官职,也能从军入伍,上阵杀敌。 “凭什么让我们做辅兵,你这是瞧不起我们铁勒人?” 为首一名栗发褐眼,身材魁梧,年约三旬出头的汉子,正在与登记官争吵。 “都是大唐的子民,凭什么你们汉人来了就可以充当屯兵,甚至是正兵,而我们铁勒人只能做辅兵,去干杂杂活?” 登记官不耐烦的在桌案上一拍,训斥道:“吵吵什么?这又不是老子定的,自从北庭都护府设置以来,到现在将近三十年了,一直都是这个规矩。 汉人从军可以直接成为屯兵甚至是正兵,你们胡人就得先从辅兵开始做起,如果表现好了,自然会有人提拔你们做正兵。” 听了登记官的话,前来报名的汉人无不昂首挺胸,流露出自豪的目光。 大唐盛世,汉人是高贵的民族,虽然律制说各民族平等,但在西域这片土地上,汉人就是高出胡人一等。 为首的铁勒汉子提出质疑:“那行,我们不跟你们汉人攀比,可刚才那几个党项人为啥就被调去担任正兵,却让我们做辅兵?这是何道理?” 在他身后的铁勒人纷纷附和:“怀恩说的是,凭啥让党项人做正兵,让我们做干杂活的辅兵?” 刚刚登记完的七八个党项人闻言,纷纷撸起袖子,扭头回来和铁勒人吵成一团。 “你们铁勒人算个什么狗屁东西,敢和汉人、还有我们党项人相比?” “铁勒是狗,吃饱就走!你们铁勒人胆小怕死、懒惰散漫,就应该干杂活!” 铁勒人平常让着汉人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连党项人也要欺负他们,自然咽不下这口气。 “你们党项人才是狗,你们是猪,只配做奴隶的货!” “我们铁勒人好歹有一千年的历史了,你们党项人算个球!” “狗娘养的铁勒人,你们骂谁,老子弄死你们信不信?” 两拨胡人破口大骂,撸起袖子来就要打群架,现场顿时乱作一团。 第274章 一视同仁 马蹄隆隆,李瑛带着众幕僚策马赶到了现场。 这些打群架的胡人视若未见,依旧捉对摔跤,扭打成一团。 相比之下,党项人体格魁梧,看起来虎背熊腰,身高几乎都在一米八以上。 而铁勒人相对瘦小一些,也许这就是登记官轻视他们的原因。 虽然党项人只有八个,铁勒人足足有十二三个,但党项人丝毫不吃亏,大部分都轻而易举的把铁勒人撂倒在地,扬着拳头质问“服不服?” “怀恩,替我们铁勒揍党项猪!” 被踩在脚下的铁勒人丝毫不服软,大声吆喝着让带头的汉子替铁勒人挽回颜面。 “嘿!” 被称作怀恩的汉子也不示弱,一个别腿撂倒一名党项大汉,又接着一个背摔,将搂住自己脖颈的党项人摔了个狗啃泥。 “嗨嗨……你们党项人也不过如此嘛!” 怀恩哈哈大笑,左右胳膊各自夹住一名党项人,猛地向后一推,齐刷刷的掀翻在地。 “别打了、别打了,唐王来了!” 看到李瑛出现在现场,负责募兵的登记官吓得魂飞魄散,急忙扯着嗓子大喊。 “来人,把这些捣乱的胡人给我抓起来!” “喏!” 负责维持现场秩序的十几名兵卒答应一声,就要上前抓人。 “且慢!” 李瑛翻身下马,随行的公孙大娘、李白、李泌等人也都纷纷下马。 听说来的是唐王殿下,扭打成一团的胡人这才各自住手,俱都怒气冲冲的盯着对方。 李瑛并不生气,和颜悦色的问道:“你们都是哪个族的百姓,因何群殴?” 仆固怀恩抱拳道:“回殿下的话,我们是铁勒人。” 然后指着登记官道:“这位大人歧视我们铁勒人。” 登记官急忙摆手:“殿下休要听他胡说,小人也是按照军规募兵,何来歧视之说?” 仆固怀恩质问道:“都护府出榜募兵,我们铁勒人前来应募报国,为何他们党项人可以担任正兵和屯兵,而我们铁勒人却只能担任辅兵?” 当着李瑛这个汉人的面,仆固怀恩很聪明的没有攀比汉人,而是把目标瞄准了党项人。 登记官急忙道:“你们看看人家党项人的体格,再看看你们的体格,本官难不成让你们做正兵,让党项人做辅兵?” “就是、就是,看看你们铁勒人瘦的就像猴子一样!” 党项人纷纷攥起拳头,弯起胳膊,展示健壮的股二头肌。 铁勒人反唇相讥。 “嘁!” “你们党项人强壮,为何四五个人撂不倒怀恩?” “就算我们长得瘦弱,怀恩他瘦弱吗?难道他就应该跟我们一样当辅兵?” “就是、就是,登记的狗官只盯着我们瘦弱的,怎么没看到怀恩比党项人还要魁梧?还说不是歧视我们铁勒人!” “怀恩?” 李瑛眉毛微微挑动,目光上下打量着仆固怀恩:“你叫什么名字?” 仆固怀恩抱拳道:“小人名字叫仆固怀恩。” 这大汉竟然是仆固怀恩? 李瑛心中不由得暗自惊喜,没想到今天到军营里来视察竟然有意外收获。 作为一个多民族融合的国家,大唐帝国不仅拥有数量庞大的异族士兵,还有许多异族将领在历史上留下了赫赫威名。 远的就不说了,单单在唐玄宗时期,为唐朝立下大功的异族将领就有高句丽人高仙芝、契丹人李光弼、突厥人哥舒翰、羌族人夫蒙灵察等,而仆固怀恩也是其中一位。 历史上的仆固怀恩在朔方从军,因为在军中表现出色被擢升为朔方左武锋使。 在安史之乱爆发后,他跟随郭子仪入关平叛,屡立战功,先后被拜为朔方节度使、河北副元帅、尚书左仆射、太子少师等职位,甚至在平定安史之乱后与郭子仪一同封王。 但到了代宗永泰元年,因为遭到宦官骆奉先的诬陷,仆固怀恩被皇帝猜忌,被迫举兵造反,最终病死在青铜峡,其部曲也被郭子仪平定。 “哈哈……这仆固怀恩可是个帅才,其能力甚至要在张巡、田神功等人之上,这简直是上天赐给我的厚礼!” 李瑛按捺着心中的欢喜,不动声色的询问登记官:“诚如这些铁勒百姓所言,为何你让他们做辅兵,而让我们汉人与党项人做正兵?” 登记官擦了下额头上的汗珠,拱手答道: “回殿下的话,我们汉人应征后强壮者被选为正兵,稍次者被充为屯兵。胡人入伍身体强壮者选为屯兵,其余为辅兵。这是北庭都护府三十年以来的规矩,并不是小人自己做的决定。” 他所说的屯兵包括驻扎在伊吾、瀚海、天山三地的驻军,也包括各个守捉城的守捉兵,最次的也能当个驻守烽火台的烽燧兵。 而辅兵无疑是最低等级的兵种,不仅要从事各种杂活,而且立功的机会寥寥无几,自然没有人愿意去充当辅兵。 这番推崇汉人的话,别人说可以,但李瑛绝对不能说。 因为他不仅是三军主帅,而且还是天策上将、大唐唐王,所以必须说一些“各族平等”之类的场面话。 要知道,七万北庭军之中,异族士兵超过一万人。 担任将军、都尉的也不乏其人,如果李瑛公开宣扬汉人尊贵的思想,必然会引起这些异族将士的不满,对于平定突厥的大业定然会造成不利影响。 “混账!” 李瑛背负双手大声训斥,“以前的规矩难道就是对的吗?你作为本王麾下的募兵官,有错误难道就不应该纠正吗?” “是、是、小人错了!” 登记官汗流浃背,连声认错。 “既然错了,拉下去杖责二十!” 李瑛决定借这个登记官的屁股收买人心。 严格说起来这家伙并没有多大的错,错就错在遇到自己来检阅。 “喏!” 李瑛身后的亲兵答应一声,上前反扭了登记官的双臂,押解到一旁杖责。 没想到唐王竟然替胡人出头,围在征兵处周围的各族胡人登时双眼发亮。 李瑛扫视了一圈包括仆固怀恩在内的所有胡人,提高嗓门道:“我大唐威加海内,万邦来朝。我大唐的子民也应该一视同仁,各族平等!” 目光转而落到岑参的头上:“自今日起,由你负责募兵事宜。在征兵处设置石锁、弓箭、兵器、马匹等项目,凡应征入伍者全部进行考核。 有两项优良者,选为正兵;一项优良者,选为屯兵;全部不合格者,充入辅兵。不论各族,一视同仁!” 岑参拱手领命:“谨遵唐王殿下吩咐!” 被李瑛的表态感染,现场的胡人激动不已,纷纷攘臂呐喊。 “天策上将英明!” “唐王殿下千岁!” “俺们铁勒人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仆固怀恩更是喜出望外,攥着拳头大呼:“这样才公平嘛,如果我们铁勒人达不到要求,我们去做辅兵心服口服,绝无怨言!” 第275章 陌刀营 很快,岑参就派人弄来了石锁、刀枪、弓箭、马匹。 然后,在征兵处前方腾出一片空地,让这些前来应征的各族百姓接受考核。 李瑛指了指仆固怀恩:“孤看你摔跤挺厉害,就由你先来接受考核。” “喏!” 仆固怀恩抱拳答应,大步流星的走向石锁。 石锁就是用来练功的石头,中间可以单手握持,形状似锁,因此被称为石锁。 按照李瑛的意思,用来考核士兵的石锁重达八十斤,必须单手举过头顶方才算合格。 “嘿!” 只见仆固怀恩弯腰扎马,伸出右手轻而易举的就将八十斤的石锁举过了头顶。 “太轻松了!” 仆固怀恩单手连续举了十几下,最后才放到地上,脸不红心不跳,看起来好似闲庭信步。 “优良!” 岑参提笔在募兵册上仆固怀恩的名字后面标注了“力量优良”四个字。 仆固怀恩放下石锁,又摸起一把大刀挥舞起来。 只见他好似龙腾虎跃,招式刚猛有力,挥舞的大刀虎虎生风。 “兵器优良!” 岑参又做了记录。 仆固怀恩表现的如此优秀,其他人不敢当着李瑛的面献丑,只能安静的看仆固怀恩表演。 只见他翻身上马,在马上挥舞大刀,时而左劈右砍,时而在马背上金鸡独立,很快就赢得阵阵喝彩。 “骑术优良。” 岑参吆喝一声,再次提笔。 在马上驰骋了一圈,仆固怀恩将马匹交还给征兵处。 又摸起弓箭,对着远处的箭靶射出。 不偏不倚,一箭正中靶心。 “好箭法!” 现场又响起一片喝彩之声。 铁勒人更是兴奋的吹起了口哨:“吼吼,怀恩给我们铁勒人长脸了,看以后谁还敢欺负我们!” 仆固怀恩意犹未尽,对着箭靶又连发三矢,竟然全部命中靶心。 “这家伙太厉害了,这就是传说中的百步穿杨?” 喝彩声更加热烈,称之为甚嚣尘上都毫不为过。 甚至就连李白都挠起了头皮:“这个铁勒人厉害啊,我观其综合能力不在南霁云之下,甚至还要略胜一筹。” 高适道:“论武艺,应该还是南霁云更厉害一些,太白兄你这是对南霁云有成见?哈哈……” “嘁!” 李白不屑:“我李白岂是小肚鸡肠之辈?等将来有机会我非要让他俩比试比试。” 仆固怀恩将弓箭挂回兵器架,大步走到李瑛面前,抱拳道:“唐王殿下,小人抛砖引玉,献丑了!” 李瑛大笑道:“哈哈……仆固壮士真是武艺超群,你这种人去做辅兵岂不是明珠暗投?孤现在擢升你为校尉,到孤麾下的天策卫效力!” 仆固怀恩愕然:“天策卫是什么?比我们北庭军的正兵还要厉害吗?” 旁边的李白翻了个白眼:“无知,天策卫乃是天策上将亲军!全部都是颜长史从十六卫精挑细选,俱都拥有以一敌十的能力,你说是不是要比边军厉害?” “哈哈……真是太好了!” 仆固怀恩大喜过望,对着李瑛行了个单膝跪拜礼,“多谢殿下提携,怀恩愿为您效犬马之劳!” 李瑛微笑着把仆固怀恩扶起:“让岑参军给你发放装备,莫要让孤失望!” “喏!” 仆固怀恩大声领命。 李瑛又看了一会其他参军人员的表现,发现党项人力量大,几乎各个都能举起石锁,也就是说那个登记官让他们担任屯兵并非无的放矢。 而铁勒人虽然力量稍逊一筹,但骑术却是个个精湛,几乎都达到了优良的评级,这样就能保证他们至少成为屯兵,而不用再去充当辅兵。 相比之下,汉人的表现反而有点拉胯。 四十多个前来应征的汉人,能够达到两项优良的只有八人,一项达到优良的十五人,剩下的竟然全部不及格,只能被撵去做辅兵。 这些汉人听说要去做辅兵,各个把头摇的像是拨浪鼓,俱都逃之夭夭,最后只剩下四个人愿意担任辅兵。 “唉……按理来说,边疆的汉人应该很强悍才对啊,为何素质反而不如胡人?” 李瑛对此表示忧虑。 看了半个时辰的征兵,李瑛这才带着幕僚们前往校场,参观正在训练的军队。 “一刀劈出,人马俱碎!” 广袤的校场上,李嗣业光着膀子,手持陌刀,正在操练新近组建的“陌刀营”。 这是经过李瑛提议,由李嗣业从所有北庭军中精心挑选出来的精锐士卒。 陌刀刀柄长四尺,刀身长三尺,重量为十八斤,均都由上等镔铁锻造,工艺复杂。 自从陌刀问世以来,整个大唐的陌刀也不超过五千柄,其中北庭军拥有一千柄。 产量之所以这么少,倒不是因为价格昂贵。 以大唐国力之强盛,就算陌刀再昂贵,也能大批量制造。 主要是陌刀又长又重,对兵卒的要求比较高,身高至少超过一米八,双臂孔武有力的壮汉才能挥舞起来,所以打造的太多了也没有用。 在李瑛到来之前,至少一半的陌刀在兵器库里面吃灰,北庭军中配备了陌刀的兵卒不超过三百人。 李瑛到来之后,下令打开兵器库,让所有陌刀重见天日。 并由李嗣业从整个北庭军中挑选身高力大之人进入“陌刀营”,组建北庭军的特种部队。 陌刀营的将士不仅人手一把陌刀,而且全部身穿重铠,光铠甲的重量就达到了四十斤左右。 之所以武装到牙齿,就是为了让他们阻击突厥人的骑兵。 当突厥骑兵发起冲锋的时候,全副武装的陌刀营迎面而上,挥舞着陌刀劈砍刺斩,足以像拦截洪水的铁闸一样屹立不倒。 在历史上他们杀的异族骑兵闻风丧胆,李瑛相信,现在一样能够做到。 这样算下来,陌刀营的士兵配备的兵器加上铠甲,重量达到了将近六十斤,寻常的士兵根本承受不住。 而那些能够承受重量的士卒又因为太辛苦,所以纷纷对陌刀敬而远之,这也是军中缺少陌刀兵的重要原因。 李瑛来了之后,宣布大幅提高陌刀营的待遇,每名士兵每个月可以领到三贯军饷,每斩杀一名敌人可领一贯赏银,砍死一匹战马赏五百钱。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李嗣业这才迅速拉起了一支八百人的陌刀营。 老兵们练习陌刀多年,已经能够熟练的运用陌刀挥劈、竖砍、刺挑、横斩等招式。 而将近五百名新兵必须从头训练,跟着李嗣业学习陌刀的格斗技巧。 李嗣业对前来视察的李瑛视而不见,在烈日之下挥舞着寒光闪烁的陌刀,黑黝黝的脊背上挂满了汗珠。 “这一刀要斜劈,四十五度角,保证一刀将马脖子砍断。否则我们就要被对面冲过来的战马撞上,不是敌人死就是我们死!” “嘿!” “嗬!” 五百新兵认真的跟着李嗣业练习,心无旁骛。 “真是精锐啊!” 就连一向自视甚高的李白看到陌刀营的表现,也是忍不住夸赞一声。 “嘿嘿……我得收回刚才说的话,天策卫还真不一定打的过陌刀营。” 第276章 大好河山,寸土不让! 天策卫暂时由高适担任统帅,作为主将他自然不同意李白的看法。 “太白先生你这话说的太绝对了,有道是尺有所长寸有所短。陌刀兵是重步兵,主要是为了对付突厥骑兵,在广阔的草原上肯定能够发挥巨大的威力。 但如果在巷战或者山谷中遭遇,还是我们轻便的天策卫更灵活机动,不能一概而论。” 李白捋着胡须检讨:“好好好,高达夫说得对,这次是我李白太过于武断了!” “哈哈……难得太白先生这个嘴强王者还有认错的时候。” 李瑛忍不住笑出声来。 李白皱眉,随即拱手:“最强王者?想不到殿下竟然这般抬举李白,真是惭愧惭愧啊!” 李瑛笑而不答,双腿在坐骑腹部轻轻一磕。 “走,咱们再去看看其他队伍的训练!” 一行百余人越过挥汗如雨的陌刀兵,向前走了一段路程之后,便看到了正在操练的新兵营。 经过二十多天的招募,有五千人应征入伍,其中被选拔为正兵的有三千人,屯兵一千,辅兵一千。 李瑛把辅兵交给杜希望安排,三千正兵与一千屯兵则由颜真卿与宇文斌负责操练。 之所以没有把这些新兵交给老兵帮带,为的就是培养他们对李瑛的忠诚。 相比于从军多年的老兵,这些新兵就像是白纸,更容易笼络人心。 谁对他们好,他们心里就更加倾向于谁! 说的更直白一些,老兵们更加看重朝廷,谁有朝廷的任命,他们就听从谁的指挥。 要把他们笼络成嫡系队伍也不是不行,但肯定要付出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来洗脑,甚至还要依靠提高军饷进行收买。 相比之下,这些刚刚参军的新兵无疑更加容易笼络,只要能够让他们感受到天策上将爱兵如子的胸怀,再让天策府的幕僚掌控兵权,就可以成为绝对忠于李瑛的嫡系部队。 颜真卿全副披挂,认真的操练新兵列队,在烈日之下挥汗如雨。 “清臣先生真是奇才啊,不仅字写的直逼王羲之,没想到在兵法上竟然也颇有造诣。” 看到这支刚刚组建不到十天的新军已经有模有样,李泌心悦诚服,赞不绝口。 李白也表示服气:“琅琊颜氏真是人才辈出,颜杲卿、颜真卿兄弟都是文武双全的能人志士。殿下能够获得他们兄弟的辅佐,如虎添翼啊!” 就在这时,忽听远方万马奔腾,马蹄声踏破大地,声震长空。 原来是杜希望与程千里将北庭军所有的骑兵集结到了一起,正在广袤的大草原上演练团战。 随着悠扬的号角响起,多达两万的骑兵陆续集结,组成了规模庞大的骑兵阵列,让人看的血脉贲张,心潮澎湃。 “那边有块山坡,咱们到坡上去参观!” 公孙大娘朝不远处的一块山坡指了指,大声提醒李瑛。 “随孤上坡!” 李瑛手中马鞭在坐骑臀部轻轻抽打,双脚轻磕马腹,胯下战马嘶鸣一声,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驾!” “驾、驾!” 李白、李泌、高适等人立即催马紧随,在百十名天策卫的簇拥下上了山坡。 “杀啊!” 轰隆隆…… 数里之外,多达两万名骑兵摆开阵势,纵马冲锋。 马蹄声犹如九天落瀑,震耳欲聋。 草原上的风吹拂的李瑛青丝飞舞,忍不住感慨道:“太壮观了,也只有草原上才能训练出这样的骑兵!” “是啊,在关内哪有如此广袤的场地供这么大规模的骑兵训练!”李泌附和道。 大唐帝国之所以强势崛起,短短几十年的时间就灭了东西突厥、薛延陀、高句丽等强悍的异族,除了拥有先进的冶炼技术,能够制造碾压对手的兵器与盔甲之外,还与掌握了广袤的草原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北庭的草原让大唐拥有了足够多的马匹供应各地,而在这里从军多年的汉人也逐渐掌握了足以比肩游牧民族的骑术,在正面冲锋之中已经不再吃亏。 而在游牧民族撤退的时候,唐军还能凭借着数量相当的骑兵紧紧咬住,穷追上千里不被甩开,从而将东西突厥、铁勒、回纥、突骑施、葛逻禄这些胡人打的抱头鼠窜。 经过近百年的持续战争,西突厥帝国已经覆灭,剩下的人远走中亚。 铁勒人臣服于大唐,被汉人同化,回纥人、葛逻禄自愿成为唐朝的羁縻势力,草原上只剩下死灰复燃的后突厥汗国。 只要这次能够彻底消灭阿史那家族,就可以将突厥势力从历史中彻底抹去! 但唯一让李瑛担忧的是,如何保持对草原的掌控? 在正常的历史中,王忠嗣于天宝四年率兵北上进攻后突厥汗国,历经一年多的鏖战,最终联合回纥、葛逻禄、黠戛斯等部落彻底平定后突厥,将阿史那家族一网打尽。 但没过几年,突厥人灭亡之后的权力真空就迅速被回纥人取代。 这个曾经作为大唐藩邦的异族迅速占领了所有突厥人的地盘,甚至巅峰时期还攻占了北庭都护府所有的地盘,攻陷了庭州、伊州等富饶的土地。 也就是说,突厥汗国虽然倒下了,但却在北方的草原上崛起了一个更加强大的回纥汗国。 这简直是以虎代狼,这是李瑛绝对不想看到的,他必须设法阻止这种局面的发生。 从战略上来说,趁着突厥内乱,一举将这个祸害了汉人数百年的蛮夷彻底抹去,自然是个正确的决定。 但在后突厥汗国被灭亡之后,李隆基及其治下的大臣并没有采取正确的策略控制草原,导致回纥完全接收了突厥灭亡后的丰硕果实,并迅速壮大成为了新的草原霸主。 造成这个结果的原因有以下几点,功高震主的王忠嗣平定突厥后遭到李隆基猜忌,从四镇节度使被贬为汉东太守。 这让心高气傲的王忠嗣郁郁寡欢,到任后酗酒消愁,在四十五岁的壮年不幸暴病而亡。 王忠嗣死后李隆基逐渐荒废朝政,李林甫把持权柄,朝廷中干事实的贤臣遭到排挤,无人去关注广袤的草原,导致回纥人悄无声息的在草原上壮大。 再加上王忠嗣死后不过五六年的时间,安史之乱爆发,大唐陷入了惨烈的八年内战,六千万人口死了一半,导致中原地区都人烟稀少,更不用说没有汉人到草原去定居。 “等灭了突厥之后,我们大唐定要不惜一切代价在草原上修建几座城池,用优良的待遇从内地迁徙几十万百姓过来,再效仿北庭、安西,修建大量的守捉城与烽火台,彻底控制草原。” 李瑛在心中暗自沉吟,誓要彻底掌控这块肥沃的土地。 汉人不喜欢放牧,没关系,那就在蒙古高原上开垦良田,种植庄稼。 蒙古高原气候偏冷,让古人以为这里不适合播种庄稼,但其实真相是中原地区都缺少人口,谁又会跑到草原上来喂蚊子? 在李瑛穿越前,内蒙古地区的粮食产量位居全国第六,这说明只要经过开垦播种,草原上除了长草还可以长出庄稼。 汉人不愿意来怎么办? 那就免除赋税、发放粮食种子、甚至提供耕牛。 草原上最不缺的就是草,难道还会缺牛? 有了居民就会有商人,到时候给商人免除各种赋税,再保护其经商,那么草原上的城市或许就会逐渐繁华起来。 不过,由于位置的原因,就算在蒙古草原上建城,或许也无法像西域那么繁华。 毕竟丝绸之路从汉朝开始,到现在已历经千年,从西域各国前往中原的商旅、僧人前赴后继,也造就了这条不缺人烟的繁华道路。 蒙古高原往北越来越冷,想要发展到西域这般繁华,也许是永远不可能的事情。 “只要我有幸成为大唐的皇帝,不管这条路再难,我都要尝试一番!” 李瑛在山坡上驻马,手握缰绳,遥望着远处浩瀚的天山白雪,在心中暗自发誓。 第277章 若得草原,汉人永安 李瑛决心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不让汉人的头顶出现一个强大的游牧民族政权。 事实上,不仅是强大的汉帝国受到匈奴人的威胁,唐帝国受到突厥人的威胁,直到清朝建立之前,这片草原上的游牧民族一直持续威胁着中原王朝。 唐朝灭亡之后,契丹人迅速崛起,并最终取代了回纥,统一了蒙古高原与幽燕地区,甚至还控制了山西北部地区。 后来,女真人取代契丹人,控制了东北地区、蒙古草原东部,以及大部分中国北方地区。 相比于匈奴和突厥,契丹人和女真人不算纯粹的游牧民族,称之为渔猎民族或许更合适一些。 不同与匈奴人和突厥人的逐草而居,契丹人和女真人拥有自己固定的巢穴,有时候还会从东北的大河中捕鱼,所以他们并不是纯粹的游牧民族。 但契丹和女真人之所以强大,对汉人王朝持续压制,就是因为他们控制了草原,能够获得源源不断的马匹,从而在战争中占据优势。 宋朝之所以屡战屡败,不能像汉唐一样强大,除了帝王能力不行之外,还与他们没有优良的马场有关。 汉朝建立初期一直被匈奴骚扰的没有办法,直到汉武帝登基,派遣卫青、霍去病夺取河西走廊,有了养马的肥沃草原,才逐渐吊打匈奴人。 到了大唐盛世,汉人不仅牢牢控制了河西走廊,还掌控了北疆地区一望无际的草原,使得唐军拥有足以匹敌游牧民族的马匹,所以这些蛮夷才对汉人失去了优势。 宋朝建立之后,不但拿不到幽燕地区,甚至就连河西走廊都没有,何谈养马? 所以在宋朝与辽、金、蒙古,甚至是西夏等游牧民族建立的王朝作战时一直处于下风,原因就是没能掌控草原,不能获得大量的马匹补给。 蒙古人掌控了草原之后,横扫天下,建立了一个人类历史上面积第二的超级帝国,堪称将马匹在古代的优势发挥的淋漓尽致。 如果说宋朝对异族处在下风是因为国力薄弱,那后来的大明王朝也长期遭到瓦剌、鞑靼的骚扰,甚至被兵临北京城下,最终被擅长骑马的后金所灭。 由此可见,作为农耕民族的汉人,要想抗衡来去如风的游牧民族,必须牢牢控制草原,拥有足够的马匹,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李瑛收了眺望天山的目光,向东遥望广阔的草原,一望而无际。 “若得草原,则汉人永安!” 李瑛目光如炬,喃喃自语。 “只要我能当上皇帝,定然不惜一切代价,在草原上建立足够的城池,拱卫汉人的江山。” “长源先生,为何殿下向北看,你却向南看?” 公孙大娘望着背对的李瑛与李泌,忍不住开口询问。 “孤在考虑草原!” “我在琢磨吐蕃!” 李瑛和李泌几乎异口同声的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李瑛笑笑:“吐蕃还有些远,咱们应该先考虑草原。” 李白插嘴道:“殿下这次调集三路大军,肯定能一举消灭内忧外患的突厥人。” “灭突厥容易,但孤考虑的是灭了突厥之后,如何不让回纥人变成下一个突厥。” 李瑛背负双手,意味深长的说道。 安史之乱时期,回纥人迅速壮大,并出动数万骑兵帮助唐朝平叛。 虽然回纥人对唐朝提供了足够大的帮助,但他们也提出了大掠长安三日的要求。 不过,担任兵马大元帅的李豫并没有同意回纥人的请求,在香积寺之战结束后,让回纥人去劫掠洛阳。 于是,在协助唐军收复洛阳之后,回纥人入城疯狂劫掠,不仅裹挟走了不可计数的金银珠宝,还把汉人女子掠走数万。 李瑛发誓,只要自己能成为皇帝,就绝不会让这种悲剧再次发生。 “当然,就算不能登上帝位,孤也要尽量阻止历史重演。” 相比于对大唐帝国还算友好的回纥,盘踞在高原上的吐蕃人才是心腹大患。 凭借着高原优势,唐军很难进入青藏高原的腹部,在与吐蕃人多年的对峙中胜负相当。 乍一看唐军并没有吃亏,但在对阵其他各族的时候,唐军几乎占有压倒性的优势,从这一点来看,就知道吐蕃人的战斗力多么强悍! 在安史之乱后,吐蕃人抓住机会迅速扩张,走下青藏高原完全占据了青海地区,并控制了整个河西走廊,将兰州、凉州、沙州、瓜州等河西四郡全部纳入版图,切断了西域和中原的来往。 甚至在李豫登基之后,吐蕃二十万大军攻陷长安,饱经战火摧残的长安百姓再次受到蹂躏。 这也是大唐帝国第二次失陷国都,虽然有各种原因存在,但丢失国都却是不争的事实。 在之后的中晚唐时期,大唐国都就会习惯性的沦陷,以至于终唐一代,国都六陷。 “看来除了控制回纥的崛起之外,还要遏制吐蕃的扩张。” 李瑛深感肩上责任重大。 幸好安禄山现在才刚刚登上平卢节度使的位子,一切都还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只要能够顺利的取代李隆基成为大唐皇帝。 李瑛有信心继续维持大唐盛世,不让“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这一幕发生。 又在山坡上观看了许久骑兵操练,李瑛带着随行人员返回了庭州城。 次日晌午,从灵州方向传来情报。 萧嵩率领的两万府兵已经与皇甫惟明率领的两万朔方军翻过贺兰山,穿越戈壁,踏上了蒙古草原。 数日之前,唐军在一片不知名的山坡遭遇了三千突厥骑兵。 双方发生激战,唐军大胜,毙敌一千余人,缴获战马两千余匹。 萧嵩在书信中重点表扬了田神功和雷万春,夸奖田神功临危不惧,用兵有方。 又夸奖雷万春有万夫不当之勇,身先士卒,杀的突厥骑兵人仰马翻。 “恭喜殿下,我军初战告捷,可喜可贺!” 李泌、李白、岑参等人纷纷拱手祝贺。 李泌又提出了建议:“草原广袤辽阔,西路军与中路军至少还有两个月到半年才能深入草原腹地,殿下务必修书告诫萧太师,不可轻敌冒进,免得陷入以少打多的困境。” 李瑛在兰州与张巡、南霁云率领的步兵分道扬镳,命令二将率领步兵抵达瓜州与安思顺统率的镇兵会合,再由豹文山守捉城穿过戈壁,进入蒙古草原。 兰州距离庭州四千里路程,李瑛率领一千天策卫全员骑兵,日行两百多里,用了二十天方才抵达庭州。 而兰州到瓜州两千里路,恰好是到庭州的一半,而张、南两人率领的步兵每天只能行军四十多里。 李瑛已经在庭州待了二十多天,张巡与南霁云率领的两万府兵于前日方才抵达瓜州。 从长安到瓜州三千里路程,两万唐军靠双腿赶了两个月的路,平均日行五十里,目前已经处在极度疲惫的状态。 从瓜州北上,抵达草原上的突厥牙帐,至少还有两千里路程,中间还要穿越茫茫戈壁。 所以,这支唐军要在瓜州至少休息半个月才能踏上北伐之路。 “萧太师用兵多年,自然知道孤军深入乃是兵家大忌。不过还是给他修书一封,提醒一下更为稳妥。” 李瑛虽然相信萧嵩的统兵能力,正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但李泌既然提出了建议,写一封书信提醒,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当下李瑛亲自提笔,给萧嵩写了一封书信,让他稳扎稳打,不要贪功冒进,等着中路军与西路军一起出兵,联合围剿突厥汗国。 第278章 回纥首领的条件 这日清晨,李瑛正在都护府吃早饭,守门的伍甲匆匆来报。 “启禀殿下,章仇长史回来了!” “哦……快带章仇长史来见孤。” 李瑛喜出望外,急忙放下了碗筷,赶往议事厅等候出使回纥的章仇兼琼前来回报。 二十天之前,李瑛给了章仇兼琼一千两黄金,让他以北庭都护府长史的身份出使回纥,命令回纥首领骨力裴罗出兵,与唐军南北夹击突厥。 他这一去就是二十多天,今天总算回来了。 杜希望孤家寡人一个,索性把都护府让给李瑛使用,自己搬到了军营里面居住。 都护府的牌匾虽然暂时没摘下来,但这些日子实际上成为了李瑛的天策上将府,他与麾下的幕僚以及天策卫暂时驻扎在这里。 章仇兼琼轻车熟路,不用侍卫带路,很快就来到了议事厅。 “下官章仇兼琼拜见唐王殿下!” 章仇兼琼叉手施礼,态度恭敬。 “章仇长史辛苦了。” 李瑛吩咐章仇兼琼落座,并命令吉小庆奉上茶水。 “多谢殿下。” 章仇兼琼捧起茶盏呷了一口,遗憾的道:“说来惭愧,下官未能很好的完成殿下交代的差事。” “呃……骨力裴罗拒绝出兵?” 李瑛着实有些意外。 回纥人和唐朝的关系一直不错,而且在历史上也帮助王忠嗣平定了后突厥汗国,章仇兼琼现在说没有很好的完成任务是几个意思? 回纥人在贞观年间成为了大唐的羁縻势力,一度定居在陇右西部的凉州、甘州等地,拥有族人二十余万。 开元十五年,凉州都督王君?因为私人恩怨虐待回纥人,并诬告回纥首领承宗谋反。 李隆基对这件事也没有仔细审查,命王君?把包括承宗在内的四名回纥首领抓起来,流放岭南。 结果承宗在南下途中客死瀼州,这引起了回纥人的极大不满,于是承宗次子骨力裴罗率部造反,斩杀凉州都督王君?,然后率部投奔草原上的突厥人。 彼时,突厥可汗名字叫做毗伽,他热情的接纳了骨力裴罗,并让他统率境内所有的回纥人。 于是骨力裴罗率领数万回纥人向北进入现在的蒙古国北部,在鄂尔浑河流域游牧。 次年,突厥可汗毗伽病逝,突厥人陷入内乱,阿史那家族互相攻伐,再也无人顾及在北面游牧的回纥人。 得知骨力裴罗在草原上站稳了脚跟,凉州境内、北庭境内、突厥境内的回纥人纷纷北上投奔,使得骨力裴罗麾下的回纥人再次超过二十万,并拥有三万多人的骑兵队伍。 骨力裴罗率领回纥主力北上之后,还有数万回纥人继续留在凉州地区定居,他们习惯了耕种,已经不愿意再去草原上过逐草而居的生活。 为了稳住这些回纥人,李隆基册封骨力裴罗的兄长伏帝难为瀚海都督,统率这些回纥人,并让他们定居在北庭都护府治下的西州境内。 毗伽可汗死后,新上任的登利可汗对回纥人极为刻薄,多次要求骨力裴罗纳贡,这引起了回纥人的极大不满。 于是骨力裴罗派人联系自己的兄长伏帝难,向唐朝表达归顺之意。 李隆基便册封了骨力裴罗一个燕然都督,让他继续在突厥汗国的北面游牧,伺机与唐军南北夹攻突厥人。 骨力裴罗所受封的燕然都督,就是历史典故中着名的“勒石燕然”中的燕然山,也就是现在蒙古国境内的杭爱山。 骨力裴罗所统率的回纥人,目前正在这一带数千里的草原上游牧,并不断地发展壮大。 正是因为骨力裴罗已经向大唐称臣,所以李瑛才派遣章仇兼琼出使燕然,但出乎预料的是,和唐朝关系正在升温的骨力裴罗竟然没有痛快的接受命令。 听了李瑛的话,章仇兼琼起身拱手道:“回唐王殿下,骨力裴罗倒是没有拒绝出兵,只不过提出了两个条件,让殿下二选一。” “哦……说来听听。” 李瑛转动着桌案上的茶盏,耐着性子问道。 章仇兼琼道:“骨力裴罗收下了殿下赠送的一千两黄金,但他嫌少,要求至少赠送他黄金万两。或者嫁给她一位公主,与大唐皇室和亲,否则他不肯出兵。” “不行!” 李瑛直接拒绝,“一万两黄金,莫说孤现在拿不出来,就算拿出来,也不给他!” “至于和亲之事,孤也不答应,我没有多余的妹妹嫁给他。他要是想娶民女,本王倒是能够成全。” 章仇兼琼急忙作揖:“殿下息怒,请勿意气用事。殿下这次调集了三路兵马,如果能够再获得回纥人从北面夹攻,定然可以彻底灭亡突厥。” “可是这骨力裴罗也太嚣张了,竟然趁机要挟孤,孤绝不答应他的条件!” 李瑛脸色铁青,态度坚决。 章仇兼琼道:“这次出使,是下官没有完成任务,所以我在路上想了一个亡羊补牢的办法,还望殿下成全。” “什么办法?”李瑛皱眉问道。 “咳咳……” 章仇兼琼咳嗽一声,似乎在坚定自己的决心。 “下官有个女儿名唤章仇明月,今年十八岁,尚未嫁人。她自从五年前跟着下官来到北庭,一直没有回中原。 下官希望殿下能够认她为义妹,再向朝廷讨一道文书,给小女一个公主名号,让她嫁给骨力裴罗,与回纥人和亲。 这样的话,下官相信骨力裴罗就再也没有借口推辞了!” 听了章仇兼琼的话,李瑛不由得肃然动容。 “章仇长史,这样的话你们父女牺牲也太大了,而且这关系着令女的终生幸福,孤不能答应。除非令女自愿前往燕山和亲。” 章仇兼琼抚须大笑:“哈哈……殿下请放心,小女自幼崇拜王昭君、文成公主这些忧国忧民的女中豪杰,也崇拜霍去病、班固这些开疆拓土的民族英雄,下官相信他一定会欣然接下这个差事。” 李瑛提出了条件:“孤须跟随章仇长史一块回府,当面询问令女的意思,免得你这个做爹的提出要求,她不忍拒绝。” “唐王能够驾临下官府上,蓬荜生辉,请!” 章仇兼琼也不推辞,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李瑛当即带着公孙大娘一起走出都护府,由吕奉仙率领五十名侍卫随行,跟着章仇兼琼来到了长史府。 “殿下,里面请!” 章仇兼琼亲自帮李瑛牵马,热情的邀请他入府。 “阿耶,你总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被回纥人扣住,要像苏武那样在草原上牧羊呢!” 章仇兼琼刚刚进门,一个十七八岁,模样俊俏的女子絮叨着迎了出来。 “哎呀,原来有客人登门。” 看到李瑛与公孙大娘之后,章仇明月顿时不好意思起来,“阿耶你也真是,不提前派人回来知会一声。” 章仇兼琼笑着介绍:“呵呵……这位是咱们大唐的唐王殿下,快快施礼拜见。” 章仇明月急忙行了一个万福礼:“不知唐王殿下驾到,小女子失态之处,还望殿下勿怪!” 李瑛莞尔笑道:“明月姑娘真情流露,孤何怪之有!” 章仇兼琼前面引领着李瑛与公孙大娘进了客厅,命下人奉上茶水,当面询问章仇明月。 “女儿啊,阿耶这次奉了唐王殿下的命令出使回纥,邀约回纥首领骨力裴罗共击突厥。 但骨力裴罗提出要求,希望我们大唐嫁给她一位公主,两家和亲。 若是按照正常流程,上报到长安,再由朝廷物色人选,远嫁草原,至少一年左右的时间。 我大唐三路大军已经在边境集结,合围突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若是延误个一年半载,一来靡费钱粮,二来突厥必然有所察觉,错失了攻其不备的良机,很可能无法将突厥人彻底灭亡。 故此,阿耶向唐王殿下提出请求,让他认你为义妹,再上奏朝廷为你讨一个公主封号。 再由你从庭州出发,前往燕然山下与回纥和亲,邀约骨力裴罗共击突厥。 不知女儿可愿意否?” 第279章 姑娘大义 听完章仇兼琼的问话,李瑛心中突然生出一丝惭愧。 作为一个穿越者,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要面对与藩邦和亲的选择。 但李瑛也知道现在是灭亡突厥人最好的机会,如果没有回纥人从北面堵住突厥人逃亡的路线,就很难把阿史那家族斩草除根。 草原上的匈奴和突厥之所以叫做游牧民族,因为他们居无定所,打不过就跑,一口气能逃几千里路。 如果觉得有必要,突厥人能够一口气逃到贝加尔湖以北的俄罗斯境内。 突厥人扶老携幼,男女都会骑马,可以一边逃一边繁育,唐军不可能一直穷追下去。 只要你唐军撤兵,突厥人就会卷土重来,把失去的草原重新夺回来,这就是游牧民族很难被彻底灭亡的原因。 这一次,唐军三路齐进,只要回纥人堵住突厥人向北逃窜的路线,就可以把后突厥汗国彻底困死在草原上,来个瓮中捉鳖。 但如果以和亲作为代价,才能换来回纥人出兵,李瑛觉得无法接受。 所以,就算章仇明月拒绝了他爹的请求,李瑛也表示理解。 战争是男人的事情,不应该把担子压在在女人身上。 李瑛甚至认为李世民把文成公主嫁给松赞干布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虽然这次和亲换来了西南边境几十年的和平,但陪送的一万多工匠却促使吐蕃的国力大幅度增长,使得吐蕃王朝成为了大唐帝国两百多年的劲敌,甚至就连京城都被吐蕃人攻陷。 李瑛很想知道,如果李世民这个天可汗九泉之下有知,会不会后悔当初的决定? 但章仇明月几乎连一秒钟都没有犹豫,斩钉截铁的回答道:“我愿意!” “哈哈……真不愧是我章仇兼琼的女儿!” 章仇兼琼闻言抚须大笑,笑着笑着眼眶中竟然噙出泪花。 “阿耶就知道我的女儿深明大义,虽然你不能比肩王昭君、文成公主,可在阿耶的眼里,你也是我们唐人的英雄!” 李瑛不由得为之动容:“明月姑娘,这可不是儿戏的事情,你要慎重考虑。” 章仇明月嫣然一笑:“人的一生或者重逾泰山或者轻如鸿毛,我章仇明月一介女流,不能像冠军侯那样封狼居胥,但我也愿意为了边疆安宁奉献一切!” “姑娘大义!” 李瑛忍不住肃然起敬,双手交叉在一起,对着章仇明月深深的施了一礼。 “大唐唐王、天策上将李瑛在这里代表大唐的六千万百姓多谢姑娘的大义,明月姑娘此举足以流芳百世,永垂青史!” 公孙大娘也是满脸钦佩之色,跟着李瑛一起作揖施礼。 “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章仇明月急忙跪在地上,还了一礼。 “身为大唐官宦之后,我章仇明月理应为朝廷略尽绵薄之力,岂敢当殿下此等大礼!” 章仇兼琼抚须大笑:“哈哈……殿下你可是看到了啊,下官从燕然返回之后还不曾进过家门。小女纯属自愿,我可没有强迫她!” 李瑛将章仇明月从地上扶起,感慨道:“章仇长史真是教女有方,孤深感佩服。” 章仇兼琼道:“既然明月答应了,那咱们就不用拖了。下官即刻召集庭州内外的文武官员做个见证,殿下认小女为义妹,再上书朝廷为她讨个封号。然后就可以派人把小女送到燕然,与骨力裴罗完婚。” 章仇明月一脸平静的道:“女儿但凭殿下与阿耶做主。” “难得明月姑娘深明大义,那就按照长史的计划进行。” 既然章仇兼琼父女都无怨无悔,李瑛便不再说什么,毕竟自己是统治者,还是要把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当下便颔首答应下来。 “对了,你派人去一趟西州,把伏帝难叫来做个见证,免得到时候骨力裴罗耍赖。” 想起伏帝难是骨力裴罗的亲哥哥,而且距离庭州不过六七百里,李瑛又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章仇兼琼笑道:“只要朝廷给了小女封号,倒是不用担心骨力裴罗耍赖。” 自从大唐建国以来,没少跟周边的异族和亲,包括吐蕃、吐谷浑、回纥、渤海国、契丹等藩邦或者部落的首领都曾经娶到过唐朝的公主。 终唐一朝,唐王朝至少嫁给了异族二十多位公主,这里面的公主共分为三种。 第一种就是皇帝的女儿,这样的真公主仅仅只有四个,分别是唐肃宗李亨的女儿,德宗李适的女儿,以及宪宗李纯的两个女儿。 第二种就是宗室女,这种占的比例最多,大概有十几个左右的样子。 第三种就是大臣的女儿,由朝廷册封为公主,然后再嫁到藩邦和亲。 这种事情已经发生过多次,章仇明月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所以章仇兼琼才有十足的把握满足骨力裴罗的要求。 对于这些藩邦首领来说,他们想要的并不是女人,而是一个和大唐皇室联姻的名分,所以他们也就不去计较娶到的公主是不是皇帝的女儿。 李瑛又问道:“对了,让明月姑娘远嫁到草原,不知道尊夫人可是愿意?若章仇夫人不同意,那这件事还是不行。” 章仇兼琼捻须笑道:“多谢殿下替小女着想,拙荆住在老家鲁郡任城,距离庭州万里迢迢,我们已经五年没有见面了。” “我十三岁跟着父亲来庭州赴任,一直没有回过家乡,不用询问阿娘了。我相信,他一定会支持我的决定。”章仇明月补充道。 李瑛有些惊讶:“莫非章仇长史在庭州纳了妾?” “不曾纳妾。” 章仇兼琼摆手笑道,“莫非殿下以为我们夫妻感情不和?并非如此,实在路途太远,拙荆坐不了马车,无法赶这么远的路。 而北庭政务繁忙,回老家一趟,光在路上就要消耗三个月,所以下官想着等朝廷把我调到关内的时候再与家眷团聚。 只不过,这一等就是五年,下官依旧没有收到调我入关的文书,只能继续与夫人两地分隔。” 章仇明月微笑道:“我倒是劝了阿耶很多次,让他在庭州纳个妾,但他就是不听。” “呵呵……为父公务都忙不过来,哪里有功夫陪伴女人。”章仇兼琼摆手表示不需要。 章仇明月突然露出一丝悲伤:“过些日子,女儿就要去草原了,无人照顾阿耶,你必须纳个妾。” 章仇兼琼道:“为父有手有脚,家里也有仆人婢女,何须别人照顾。不劳你操心,你只管去完成你的使命便是。” 李瑛对着章仇兼琼施了一礼:“章仇长史为国操劳,请受本王一拜!” “使不得、使不得!” 章仇兼琼急忙还礼,“此乃为臣之道,何足挂齿,唐王殿下言重了!” 当下,李瑛带着章仇兼琼父女再次折返回都护府,并派人出城前往大营把庭州的几个重要官员全部叫来,有重要事情宣布。 一个时辰之后。 杜希望、程千里、李嗣业等文武官员陆续来到都护府,颜真卿、岑参、高适等天策府的幕僚也纷纷从城外返回,不知李瑛有何交代? 李瑛换上一袭崭新的明黄色蟒袍,居中端坐。 作为妾室的公孙大娘同样换上崭新的衣衫,安安静静的坐在李瑛的斜后方。 章仇兼琼父女则静静站在一旁,等着李瑛向众人宣布决定。 “孤之所以将诸位召集到都护府,是要向你们宣布一个重要的决定,孤决定认章仇长史的女儿章仇明月为义妹,并上奏朝廷,为她讨一个公主封号……” 李瑛正襟端坐,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对众人详细介绍了一遍,最后道:“孤已经亲自起草了一封书信,命使者快马加鞭送往长安。” 众人闻言,无不敬佩万分,纷纷称赞。 “明月姑娘真是深明大义,汉之王昭君不过如此!” “章仇长史教女有方,明月姑娘真是义女啊!” “明月姑娘巾帼不让须眉,有她和亲,必然能够牢牢地拴住回纥人,让他们为我大唐效力。” 第280章 兵败高原 认亲仪式由杜希望主持,规格非常隆重。 在进行了一系列繁琐礼仪之后,章仇明月对着李瑛行了一个拜兄礼:“阿兄!” “阿妹快快请起。” 李瑛急忙扶起章仇明月,并吩咐公孙大娘把自己准备的礼物拿过来。 “是!” 公孙大娘答应一声,很快拿来一个巴掌般大小的檀木盒子。 李瑛接过盒子打开,瞬间光华四射,原来正是安禄山送给他的夜明珠。 “此物乃是契丹首领的至宝,价值黄金千两,孤现在把它送给明月妹妹,希望它可以庇护你一生平安。” 李瑛双手捧着檀木盒子,郑重的递给章仇明月。 “不可、不可,这也太贵重了!” 章仇明月吓了一跳,连连推辞。 “千两黄金就是一万贯,快要赶上轮台县半年的赋税了,我怎能收此厚礼。再说了,殿下已经送给骨力裴罗千两黄金,不能再让他赚便宜了,还是留下来造福我们大唐的子民。” 李瑛不容抗拒的把檀木盒子塞进章仇明月的手里,郑重的说道: “阿妹,你记住,这夜明珠不是给骨力裴罗的,而是孤送给你的礼物。你都可以为了大唐牺牲一切,区区一颗夜明珠算什么? 孤希望你将来的孩子可以成为回纥人的首领,接替骨力裴罗的位置,你拿着这颗珠子,关键时刻,说不定她可以给你带来巨大的帮助。” 见李瑛说的如此郑重,杜希望、程千里、李白等人纷纷开口,劝章仇明月把夜明珠收下。 “殿下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明月姑娘倘若再推辞,那就太见外了!” “赶快收下,这珠子我李白垂涎已久,但是殿下送给你,我李白觉得明月姑娘当之无愧。” 章仇兼琼思忖了片刻,颔首道:“女儿啊,既然你阿兄一片盛情,你就收下!” “既然如此,那明月就收下了。” 章仇明月郑重的点点头,双手捧着檀木盒子道:“明月这次去草原,一定不负阿兄所托,此生都会致力于发展回纥与唐人的关系。” 李白拍掌大笑:“此乃人生大事,当开怀畅饮。我已经命人准备好了酒宴,诸位一块入席。” 在李瑛的带领下,众人来到宴客厅,按照职位落座,纷纷举杯畅饮。 与此同时,李瑛写给朝廷的奏折也通过驿站送往长安。 但这属于上奏朝廷的公文,所以不能由李瑛秘密设置的驿站传递,而是由朝廷的驿站进行传递。 比起李瑛出征途中设置的秘密驿站,朝廷驿站之间的距离反而更远,传递起来也就慢了一些。 天策府发出的情报,最长四天就可以送到庭州,一个昼夜下来就能送出一千两百里。 而朝廷的驿站每天只能送出八百里左右,这封奏折花了六天的功夫,方才送到了天策府长史颜杲卿的手里,并附带着李瑛的一封私信。 颜杲卿首先拆开李瑛的私信,看完后对在此听调的崔颢、杜甫等人说道:“殿下认了一位义妹,要与回纥首领骨力裴罗和亲,命我早朝时当众递上奏折。” 崔颢道:“颜长史乃是当朝四品,可以参加早朝,自然不需要其他人转交。” “潼关刺杀案到现在已经过去二十多天,依旧没有动静。而且那些怀疑殿下是主谋的传言持续不断,不能不让人担忧。” 杜甫对传言忧心忡忡,“殿下对此事就没有指示么?是不是应该给圣人写一封书信,自证清白?” 旁边一个年约四旬,相貌堂堂的文官抚须笑道:“那样反而会让圣人起疑心,殿下既然与此案无关,就不需要多做解释。” 说话之人正是从江宁县丞任上弃官前来长安投奔的王昌龄,他于今年春天受到好友王之涣的邀请,便办理了辞官手续,前来长安投奔天策府。 可惜王昌龄来到长安的时候,李瑛已经率领大军西征,便留在长史颜杲卿手下充当参谋。 与崔颢、王之涣、杜甫这三个擅长诗歌,却不太精通政事的文人相比,为官多年的王昌龄表现的干练精明,因此颇受颜杲卿的器重,一直委以重任。 “哈哈……王昌龄所言极是,上书解释纯粹多此一举,反而会引起圣人怀疑。殿下说了,谁是刺客,圣人心知肚明,尔等完全不用担心。” 颜杲卿抚须大笑,招呼众人前往天策府后院的校场,检阅留守的天策卫是否认真操练。 对于统兵的杨昂,颜杲卿不太满意,他发现此人酗酒贪杯,对待士兵也不太友善,所以颜杲卿打算把他换掉,只不过一时间又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次日清晨。 颜杲卿早早的赶到兴庆宫,参加今天的早朝。 他的品级被定为正四品,所以穿的是深绯色官袍,与几个正四品的侍郎站在一起。 李隆基在丹陛之上端坐,扫视了一遭脚下群臣,高声道:“诸位爱卿,有本早奏,无本退朝!” 李隆基话音刚落,兵部尚书李祎就捧着笏板站了出来:“启奏陛下,兵部于今天凌晨三更收到来自陇右的急报。” “讲!” 看到李祎表情凝重,李隆基感觉不是个好消息,瞬间就锁起了双眉。 李祎举着笏板道:“王忠嗣麾下大将哥舒翰率领的前锋在羌同地区遭到吐蕃伏击,折损近万。吐蕃主将东则布趁势反击,王忠嗣之前攻占的土地被吐蕃人悉数夺回。” 李祎话音刚落,户部右侍郎张春喜迅速站了出来,双手高举笏板,说道: “圣人,王忠嗣从去年用兵到现在,靡费军饷两百余万。若是能够开疆拓土也就罢了,现在前功尽弃,岂不等于一无所获,请圣人降旨严惩王忠嗣。” 李隆基胸中一股无名怒火熊熊燃烧,拍着龙椅大声咆哮。 “传旨,斩了哥舒翰,将王忠嗣降为四品,暂时署理陇右节度使之职,安西节度使改由郭子仪担任。” “陛下,哥舒翰斩不得!”李祎急忙替哥舒翰求情,“胜败乃兵家常事,岂可因为一场败仗而斩大将。” 李林甫捻着胡须道:“郡王,哥舒翰损兵近万,其罪不小啊!若不加以惩处,如何服众?” “右相所言差矣!” 李祎面如寒霜,字字如铁。 “昔年薛仁贵老将军与吐蕃作战,在大非川全军覆没,损兵五万。高宗也没有处死薛仁贵,而只是将其贬为平民。 高原地区山谷遍布,地形险要,再加上空气稀薄,我军极不适应,动辄缺氧眩晕,就算战败也是情有可原。 王忠嗣虽败不乱,能够将主力安然无恙的撤回鄯州,没有像薛仁贵那样全军覆没,值得肯定。” 李隆基捻着胡须沉吟:“若是全军覆没了,朕定然斩了王忠嗣!” 李祎又道:“王忠嗣虽然丢掉了去年攻占的吐蕃领地,但也收复了被吐蕃人攻占的于阗,还斩杀了五万多吐蕃士兵。总而言之,王忠嗣功大于过。可以将王忠嗣降级,把哥舒翰削为兵卒,命两人戴罪立功。” 李适之也帮着王忠嗣说话:“高原作战本就不利于我军,就连威震天下的薛仁贵将军都在吐蕃人手下吃了败仗。若是因为打了一场败仗就严惩王忠嗣,敢问满朝武将,谁有把握必胜吐蕃?” 李隆基终究舍不得严惩王忠嗣,最终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两位爱卿言之有理,就按照信安郡王所奏,将王忠嗣降为四品,暂代陇右节度使一职,将哥舒翰削为兵卒。” 第281章 怀义公主 李隆基做了个深呼吸,稳定了下暴躁的情绪,又问道:“安西军情况如何?” 李祎禀奏道:“安西军在郭子仪的指挥下,据守于阗城,吐蕃暂时没有强攻。” “双方兵力对比如何?”李隆基又问。 李祎答道:“郭子仪麾下有三万兵马,目前正在死守于阗。安西大都护府有兵马八万,不过因为安西地域广袤,这八万兵马分布在龟兹、焉耆、疏勒等地,无法形成合力。” 李隆基直接做了决定:“命盖嘉运抽调两万人增援于阗,支援郭子仪。” “万万不可!” 兵部侍郎郭虚己出列劝阻。 “大食的军队已经把触角伸向吐火罗和波斯,随时有可能进犯安西,安西都护府的兵力绝不能抽调。” “大食?” 听到这个面积比大唐帝国还要广袤帝国的名字,李隆基忍不住攥起了拳头。 “大食人若敢犯我边境,朕誓要让他付出惨重代价!” 大食帝国就是阿拉伯帝国,目前正处在倭马亚王朝,执政的哈里发(皇帝)名字叫做希沙姆,整个帝国人口超过四千万,面积一千三百万平方公里,比唐朝鼎盛时期还要大一些。 李祎劝慰道:“听说大食帝国的皇室处在动荡之中,暂时应该不会威胁我们大唐。当务之急,我国应该先灭突厥,再击吐蕃。 只要将这两个藩邦平定,何惧大食来犯?甚至可以派遣一员上将,统兵数十万西出天山,平定吐火罗,剑指波斯。” 李隆基又问道:“王忠嗣掌管的陇右军还有多少兵马?” 郭虚己禀奏道:“王忠嗣在书信中禀报还有六万五千人。” “那吐蕃的反击出动了多少兵马?”李隆基继续追问。 郭虚己捧着笏板道:“据王忠嗣禀报,吐蕃大相东则布此次出兵二十万,但不知道是要全力攻打于阗,还是追击陇右军,其动向仍不明朗。” 李隆基烦躁不已:“命剑南节度使田仁琬出兵高原,钳制吐蕃人,为王忠嗣、郭子仪减轻压力。” “遵旨!” 郭虚己捧着笏板领命。 李隆基再次提出要求:“你们兵部务必督促各州县加紧征兵,朕希望在冬季之前,全国范围内,能够补充二十万新兵。” 李祎抚须道:“兵在精不在多,二十万有些费劲,十五万还是可以的。” 李林甫再次开口:“圣人,请恕臣直言,若不是唐王殿下半路改变决定,突然北上庭州进攻突厥。而是按照原计划进入高原,协助王忠嗣进攻吐蕃的话,说不定我军不会遭遇这场败仗。” 李林甫话音刚落,他的几个党羽纷纷跳出来支持:“右相所言极是,唐王殿下也应该为对吐蕃的战败负责。” “真是岂有此理!” 身为天策府长史的颜杲卿再也忍不住,举着笏板站出来反唇相讥。 “右相身为安西大都护,吐蕃人反攻至于阗境内,右相是不是也要为此负责?” “本相只是遥领而已!” 李林甫怒不可遏,咬牙切齿的瞪着颜杲卿,“而唐王亲自统兵,岂能一概而论?你这般胡搅蛮缠,是谁教你的?” 颜杲卿站的笔直,面无表情的道:“下官只是根据右相的逻辑推理而已,殿下刚刚出兵三个月左右,而且灭亡突厥汗国的计划仍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右相岂能将王忠嗣之败归咎于唐王殿下?” “他是天策上将,不归咎于他归咎于谁?” 李林甫不敢得罪李瑛,但面对颜杲卿这个幕僚却是咄咄逼人,“归咎于你,你担待得起吗?” 颜杲卿据理力争:“唐王殿下身为天策上将不假,可各地的节度使、各地的大都督、都督是他任命的么?各地的兵力是他部署的么? 殿下上任才不过半年的时间,右相便将对吐蕃的败仗归咎于殿下,若是王忠嗣、郭子仪打了胜仗,是不是也要算殿下的功劳?” 李适之也替李瑛辩解:“右相啊,你这话就有点牵强附会了,王忠嗣在吐蕃战败应由他自己承担责任,岂能借题发挥?” “好了,不要吵了,再吵就要把朕吵聋了!” 李隆基气的怒拍桌案,“颜杲卿,我问你,唐王到了北庭也有一个月了,那边什么情况?他何时对突厥发起进攻?” 颜杲卿从怀里掏出李瑛的奏折,双手呈上:“启奏圣人,这是微臣昨夜收到的唐王从北庭送回的奏折,命臣当朝呈送。” “呈上来!” 李隆基欠了欠身子,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李瑛在奏折里说的什么? 高力士快速走下丹陛,从颜杲卿的手里接过奏折,又返回丹陛呈给李隆基:“圣人请过目。” “由你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诵读。” 李隆基并没有亲自过目,而是命令高力士当众诵读。 “遵旨!” 高力士答应一声,迅速拆开奏折,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诵读了一遍。 听完奏折内容之后,李隆基抚须称赞:“这个章仇明月竟有此等胸襟,实乃万民之楷模,礼部听旨。” 礼部尚书王琚急忙出列:“臣在。” “即刻降诏:赐章仇明月姓李,册封为怀义公主,赏赐黄金五百两,绢三百匹、缎三百匹,婢子二十人。由礼部侍郎令狐承持玉书金印,尽快动身,赶往庭州主持册封仪式。” 李隆基正襟端坐,高声传旨。 礼部侍郎令狐承急忙出列:“臣遵旨!” 颜杲卿闻言,举着笏板再次开口:“臣还有本启奏。” “讲来!”李隆基说道。 颜杲卿奏道:“除了这封奏折之外,唐王殿下还给微臣写了一封书信,叮嘱我禀奏圣人,兵贵神速,为了尽快促使骨力裴罗出兵,请礼部官员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庭州。故此,臣以为这婢子就不必赏赐了?免得拖累行程。” 李祎站出来附议:“唐王所言极是,从长安到庭州迢迢五千里路程,就算所有人乘坐马车,至少也要一个月才能抵达。不如多赏赐怀义公主一些财物,让令狐侍郎骑乘快马赶往庭州。” 李隆基捻着胡须沉吟片刻,颔首道:“也好,那就多赏赐两百匹帛。” 接着又把目光转向令狐承:“你多久才能赶到庭州?” 令狐承捧着笏板道:“按照日行两百里计算,至少二十五天才能抵达庭州。” “太慢了!” 李隆基面露不悦之色,“日行三百里,半月之内必须抵达庭州。” 令狐承只能硬着头皮答应,并把鸿胪寺和宗正寺卷了进来:“臣以为,圣人首次册封大臣之女为公主,仪式不能太过简朴。应当由鸿胪寺和宗正寺各派遣一名少卿同行,与臣共同主持册封仪式。” “言之有理!” 李隆基略作思忖,点头答应下来,吩咐鸿胪卿裴巨卿与宗正卿姚奕: “你们鸿胪寺与宗正寺各自派遣一名少卿,与令狐承一起赶往庭州,册封李明月为怀义公主。” 裴巨卿与姚奕一起捧着笏板领命:“臣遵旨。” 裴、姚两人刚刚退下,李林甫捧着笏板再次出列:“臣还有本启奏。” 李隆基端起桌案上的茶盏抿了一口,吩咐道:“右相请讲。” 第282章 卖国贼 李林甫本想借着王忠嗣兵败的机会泼李瑛一身脏水,没想到他的调度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不仅三路合围突厥,而且回纥首领骨力裴罗也答应了出兵围剿突厥。 如此一来,内忧外患的突厥汗国很可能会被李瑛平定,从而让他建立一桩盖世功勋。 李林甫自知无法撼动李瑛的权力,便打算让出自己的安西大都护一职。 在李林甫看来,唐军四处开战,西南方向与吐蕃杀的难解难分,现在又进兵草原讨伐突厥,万一大食帝国趁机来犯,绝对抽不出兵力来支援安西。 倘若到时候安西土地沦陷,李林甫这个大都护虽然是遥领的,多少也要承担一些责任。 但如果李林甫现在辞去安西大都护之职,到时候就可以趁机攻讦李瑛这个天策上将,说他谋划不周,用人不当,把脏水泼到李瑛的身上。 “启奏圣人:自去年以来,边疆烽火渐起,而诸位皇子遥领的节度使、都护之职已经纷纷实授,以便于边将在前线调兵遣将。 故此,臣请求辞去安西大都护一职,改由盖嘉运担任,以御大食对我边疆的侵扰。” 李隆基皱眉思忖了片刻,最终颔首答应:“既然右相这样说,那便传旨安西,擢升盖嘉运为安西大都护。” 李林甫又道:“唐王殿下身为天策上将,圣人应该征询他的意见,问问盖嘉运是否适合担任安西大都护一职?” 李隆基并不知道李林甫的弯弯绕绕,不知道他出此建议的目的就是为了跟李瑛扯上关系,为将来攻讦李瑛留下把柄。 “难得右相如此尊重唐王,那就让传旨之人绕道北庭,再进入安西,听听唐王的意见。” “圣人英明!” 李林甫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缓缓退回班列。 随后,工部与刑部又上奏了一些政务,早朝就此散去。 颜杲卿快马返回天策府,把今天早朝发生的事情详细记载下来。 包括王忠嗣兵败高原、圣人册封章仇明月为怀义公主,并派遣礼部侍郎令狐承携鸿胪寺少卿、宗正寺少卿前往北庭举行册封仪式,以及李林甫主动辞去安西大都护等事情详细描述了一遍,最后派出使者星夜送往北庭。 就在颜杲卿派出使者离开长安的同时,李林甫也在右相府偃月堂召见了麾下的三名杀手。 金无赤死后补充了一个代号叫金足赤的杀手,木逢春死后补充了一个叫木迎春的,与剩下的水杨花、土行者、火头陀再次组成五行杀手。 “不知右相有何吩咐?” 作为资历最老的杀手,水杨花俨然成为了五行杀手的老大。 李林甫拿出一个包袱,丢给水杨花:“拿着!” 水杨花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是一包金饼,有个二百两左右的样子。 “你们即刻动身,去一趟大食国境内,四处散布流言。” 李林甫斜靠在椅子上,捏着下巴吩咐,“就说大唐目前正与吐蕃杀的难解难分,前任太子李瑛集结了数十万大军北上征讨突厥,安西空虚,只有三四万守军。” 作为绝对忠于李林甫的爪牙,水杨花等人也不问原因,齐刷刷叉手领命:“谨遵右相吩咐。” “去!” 李林甫挥手吩咐一声,然后满脸疲惫的靠在椅子上冥思苦想。 三名杀手前脚刚刚离开,偃月堂的房门就被人推开,进来的正是李林甫的长子李岫。 去年初夏,因为使用巫蛊之术陷害李瑛,父子两人发生冲突,李林甫一怒之下把李岫撵回了陇西老家种地。 当然,李林甫之所以这样做,也是为了避免全家团灭,方才故意制造父子不和的假象。 李林甫知道自己与李瑛做对的下场,如果不能阻止李瑛登基,将来被杀头不可避免,满门抄斩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把李岫撵回老家,或许还能为自己保住一支香火。 李岫为人忠厚,虽然被李林甫撵回了老家,但对这个父亲依旧毫无怨言,只想劝李林甫改邪归正。 再有几天便是李林甫的五十六岁大寿,因此李岫便带着妻儿于数日之前来到长安,为父亲贺寿。 “大郎,你来这里做什么?” 李林甫露出不满之色,“为父告诉你几次了,任何人不准进入偃月堂!你三番两次的违反我的命令,你是想气死老夫吗?” “阿耶,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 李岫跪倒在李林甫面前,“请阿耶收回成命,你这可是通敌卖国的事情。” “放肆!” 李林甫气得拍案怒斥,唾液横飞。 “你懂什么,阿耶这也是为了自保!我必须扳倒李瑛,否则等他将来登基之日,就是咱们全家灭门之时!” 李岫不解:“李瑛已经被免去太子之位,现在的太子是李琦,再加上有武皇后撑腰,将来的皇位肯定是李琦的。阿耶不必担忧,更不能做出通敌叛国的事情。” “竖子,你懂什么?” 李林甫瞪眼呵斥。 “武灵筠母子做的一切都在圣人的掌控之中,想要继位难如登天。 如果现在不能扳倒李瑛,皇位将来十有八九会落到他的头上。 为父与他结下了这么大的梁子,如果被他登了基,咱们全家死无葬身之地啊!” 李岫跪地痛哭:“即便这样,阿耶也不能做出通敌卖国的事情,这是要遗臭万年的。儿子宁愿全家被斩,也不想被人世代唾骂!” “逆子!” 李林甫指着李岫的鼻子大骂,“老夫并没有私通大食国的君臣,何来通敌之说?” “可是阿耶泄露了朝廷军事机密,就算没有通敌也是卖国。” 李岫据理力争,并不认可李林甫的狡辩。 “给我滚!” 李林甫盛怒之下一脚踹翻李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偃月堂。 “若是不想气死老夫,明天就带上你的妻儿给我滚回陇右种田。” …… 杨洄悄悄来了一趟大明宫,在紫宸殿与武皇后云雨过后,便把最近的风向做了汇报。 自从刺杀李隆基失败之后,武灵筠和杨洄老实了一段时间,已经二十多天没有见面。 感觉风头过得差不多了,杨洄便壮着胆子来了一趟大明宫,并顺利的得偿所愿,与皇后娘娘春风一度。 “李适之他们查的如何了?” 武灵筠对着铜镜梳妆,忧心忡忡的问道,“不会查到咱们身上?” 杨洄笑眯眯的给岳母捶着背:“母后直管放心,小婿刚刚拜访了刑部尚书陈希烈,从他嘴里问的一清二楚。 到目前为止,李适之和高力士什么都没有查出来,甚至连这几个刺客从何处而来,都没有查到。” “也只有你办事才能让本宫放心。” 武灵筠悬着的心总算落地,然后又发出一声喟叹:“唉……这次打草惊蛇,再想谋反只怕机会就渺茫了!”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杨洄一边敲背一边宽慰,“有志者事竟成,只要咱们继续壮大势力,总能抓住机会。” “下一步有什么计划?”武灵筠问道。 杨洄答道:“小婿打算让裴敦复进言,册立杨玉环为婕妤,让李隆基与她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其一,这样可以转移李隆基的注意力,让他不再咬着潼关刺杀案不放。 其二,美色还能腐蚀李隆基的意志,让他荒废朝政。 只要李隆基沉迷于女色,咱们迟早总能抓住政变的机会,一举将之扳倒。” 武灵筠对杨洄的建议表示赞同。 “事到如今,也只有走这一条路了。不仅要让杨玉环做婕妤,还要让她逐渐的成为嫔妃,让她把李三郎迷得神魂颠倒,直接死在床上最好!” 第283章 李隆基,你真是个昏君! 兴庆宫,太真观。 缠绵过后,杨玉环躺在李隆基的怀里撒娇:“圣人,妾身都当了六个月的道姑了,是否该让我还俗了?” 李隆基有些心烦意乱,手指轻轻叩击杨玉环的玉背。 “朕本以为这次洛阳之行能把武氏一党连根拔起,没想到失算了。现在刺杀案查不到武灵筠的头上,暂时还不能动她。” 杨玉环攥起葱嫩的拳头捶打李隆基健壮的胸膛。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要再做道姑了,我要还俗! 陛下不娶我,我就随便找个男人嫁了,反正我现在是寡妇,谁也管不着我!” 李隆基连忙柔声安抚:“好了、好了,五娘莫闹,朕想想法子,试试能不能在中秋节之前让你还俗?” “陛下这话说的太敷衍了,你是皇帝,只要你开口,谁敢不听?” 杨玉环的眼泪夺眶而出,比夏天的阵雨来的还快。 “陛下对待玉环根本不是真心的,你若是真在乎妾身,就让我在过完六月之前还俗。” “好,朕去找高力士想想办法!” 李隆基穿衣起床,在内侍和宫女的簇拥下离开太真观,返回了南熏殿。 一直等到傍晚,前往大理寺与左相李适之、大理寺卿李道邃、刑部尚书陈希烈一同审案的高力士总算返回了兴庆宫。 “查出眉目了么?” 高力士刚走进南熏殿,李隆基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他想要的并不是查清背后主谋,而是想要能够证明武灵筠和刺杀有关的铁证。 高力士遗憾的摇摇头:“回圣人的话,依旧一无所获。认尸告示已经张贴二十多天,三个刺客的来历依旧毫无头绪,仿佛就像凭空出现一般。” “为武灵筠寻找杀手之人倒是有些本事!” 李隆基背负双手,在大殿中来回踱步,“是谁帮武灵筠物色的呢?武忠?邓文宪?裴元礼,抑或是裴敦复?” 高力士道:“奴婢以为有可能是杨洄。” “你不是说李适之调查过他了?最终一无所获。”李隆基蹙眉道。 高力士又道:“没有调查出来不等于没有做过,只能说明他手段高明。在奴婢看来,武氏一党属杨洄最为奸诈,此案多半有他策划!” 李隆基冷哼一声:“让李适之他们继续查,审完了右千牛卫再审左千牛卫,朕就不相信没有一点蛛丝马迹。” “奴婢遵旨。” 高力士作揖领旨。 次日早朝。 李隆基依旧居中高坐,扫了一眼脚下的文武百官,高声问道:“诸位爱卿,有本速奏,无本退朝。” “臣有本……” “臣有本奏……” 兵部尚书李祎和光禄卿裴敦复几乎同时站了出来。 裴敦复急忙赔个笑脸:“下官唐突了,郡王你先来!” 李祎温文尔雅,做了个请的姿势:“老夫所奏之事已经商议多次,不急,还是光禄卿先禀奏!” “多谢郡王,那下官就不客气了。” 裴敦复对李祎道一声谢,双手捧着笏板道: “启奏圣人,臣听闻圣人与杨氏玉环情投意合,两情相悦,互为知己。故此,臣斗胆请圣人降诏,册立杨氏玉环为婕妤。” “哦……” 李隆基闻言喜出望外,捻着胡须沉吟。 “呵呵……爱卿所言不假,杨氏自愿出家为太后祈福,孝心可嘉,朕甚是感动。 而且她舞姿绝伦,音乐天赋过人,与朕好比高山流水遇知音,朕确实挺喜欢她,只是……” 虽然李隆基和杨玉环的绯闻已经人尽皆知,所谓的太真观也不过是掩耳盗铃,但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这还是李隆基第一次公开承认和杨玉环的关系。 “只是……杨氏曾经是朕的儿媳,朕纳她为婕妤,妥否?” 李隆基低着头,像是在询问脚下的满朝文武,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不妥!” 李隆基话音刚落,就有人大喝一声,捧着笏板站了出来。 众人纷纷侧目看去,跳出来的正是御史台的侍御史贾范。 李隆基跟杨玉环的故事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大臣们也就慢慢接受了。 既然你情我愿,再加上李琩已经去世,大伙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不知道此事。 没想到裴敦复今天竟然公开提议册立杨玉环为婕妤,把这件事彻底摆在了朝堂之上。 李隆基今天也没有遮遮掩掩,痛快的承认了此事。 许多人在心里暗自打定主意不做出头鸟,最好的策略就是不赞成不反对,当缩头乌龟,随便李隆基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反正周瑜打黄盖,一个愿娶一个愿嫁,别说李隆基是皇帝,就算是老百姓,朝廷也管不着! 只是满朝文武都没想到,公开跳出来反对的竟然是一个七品的侍御史,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哪里不妥?” 好不容易有人提议册立杨玉环为婕妤,一个小小的侍御史竟敢站出来反对,李隆基顿时目露凶光。 贾范对李隆基的目光视而不见,双手举着笏板道:“其一,杨玉环乃是圣人的儿媳,若是纳为婕妤,于伦理不合。 其二,杨玉环现在出家为道,纳为婕妤,于世俗不合。 有此两者,还望陛下收回成命,将杨玉环迁出宫中,送往道观,以绝流言!” “贾范,你一个小小的侍御史也敢大放厥词?” 贾范话音未落,裴敦复就用笏板指着这个身穿绿色官袍的侍御史大声训斥。 “杨玉环的丈夫李琩已死,现在孤身一人,何来伦理之说? 圣人与杨氏情投意合,身为臣子,理当为君分忧,岂能棒打鸳鸯? 杨氏出家,乃是为太后祈福,并非真的看破红尘。 如今她已为太后祈福半年有余,足见其乃至孝之人,理应予以褒奖,岂能以出家身份将其束缚,毁其一生?” 裴敦复话音刚落,便有几个武氏党羽跳出来附和:“裴光禄所言极是,御史台的人胡言乱语,污蔑圣人,请圣人予以严惩!” “贾范,还不快快退下?” 身为御史大夫的李适之急忙站出来请罪:“臣管教不严,请陛下恕罪!” “来人,摘去贾范的官帽、剥去官服!” 李隆基拍案而起,大声呵斥,“即日逐出长安,永不录用!” “李隆基,你真是个昏君!” 不等丹陛周围的内侍上前,贾范就自己摘下帽子扔在了脚下。 “你纳自己的儿媳为嫔,与杨广何异?忠言逆耳,你这种昏君我还不伺候了!” 李适之被吓得额头上渗出汗珠,挥手吩咐其他几个御史把贾范撵出去:“贾范疯了,把他撵出去!” 第284章 夷三族 李隆基被气的嘴角几乎歪了,颤抖着手指下令。 “摘了官帽你不怕是?那朕就摘了你的脑袋! 武士何在,将贾范拖出兴庆门,斩首示众!” “喏!” 守在殿门之外的金瓜武士答应一声,立即涌入数人,将贾范向殿外拖去。 贾范毫无惧色,依旧破口大骂:“李隆基,昏君!” “李隆基,无耻之徒,禽兽!” 李隆基从政三十年以来还是第一次被大臣指着鼻子辱骂,被气得几乎要当场吐血,歇斯底里咆哮道:“将贾范凌迟,诛三族!” 看到李隆基被气成这副模样,满朝文武急忙劝谏:“圣人息怒,保重龙体!” 李林甫吩咐大理寺少卿杨夀道:“御史台的人真是不成体统,看把圣人气成什么样子了?你马上带人去抄了贾范府邸,夷其三族!” “下官遵命!” 杨夀领命而去。 “圣人息怒、息怒。” 高力士帮李隆基捶背顺气,旁边的小黄门送上茶盏。 李适之捧着笏板请罪:“臣掌管御史台,管教无方,请圣人恕罪!” “哼!” 李隆基怒哼一声,叱喝道:“我看你嫌自己权力太大了,既然如此,那就改任侍中,只掌管门下好了。” “谢圣人宽恕!” 被贾范闹成这个样子,还能保住左相职位,李适之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御史大夫的职位也只能忍痛让出。 裴敦复再次捧着笏板表忠心:“陛下勿要与贾范这种无君无父之人生气,免得气坏龙体。臣建议即刻颁布圣旨,册立杨玉环为婕妤。” “准奏!” 想起以后可以光明正大的和杨玉环在一起,李隆基的怒火稍稍散去,“仪式就由你们光禄寺去安排。” “臣遵旨!”裴敦复躬身领旨。 李隆基又指着裴敦复道:“御史台的人欺君罔上,目无纲纪,亟需整顿,朕现在任命你兼任御史大夫一职,授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吾皇万岁万万岁!” 裴敦复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只是按照杨洄的吩咐提了个建议,竟然混上了御史大夫一职不说,竟然还被授予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权力,简直是皇恩浩荡! 他当即匍匐在地,连续磕了七八个响头。 “臣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唐朝实行群相制度,所谓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意思就是可以拥有到中书省、门下省查询审阅的权力,拥有这个头衔的官员就算成为了宰相。 但这个宰相与中书令和侍中不同的是相当于一个荣誉头衔,被授职的人本身有自己的职责,只是给你这么一个到中书、门下审核的权力,什么时候去,自己决定。 如果被授予权力的人达不到三品,那么就加一个“同中书门下三品”,意思是你虽然没有达到三品,但你已经可以和三品的官员平起平坐了。 裴敦复只是九卿之一,论资格要在六部尚书之下。没想到他因为投天子所好,竟然一举获得了宰相荣誉不说,还被委任掌管御史台,顿时让其他一些投机钻营的大臣眼红不已,各自在心中暗自腹诽。 “唉……早知道有这等好处,我站出来提议好了,白白让裴敦复捡了个大便宜!” “裴敦复的命真是太好了,一句话就换来了一个宰相,简直是撞了大运!” 杨洄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心中也是大呼意外。 “这可不是个好苗头,就怕裴敦复成了宰相会倒向李隆基。早知如此,当初安排一个职位低一点的官员出来奏请此事就好了。” 不过木已成舟,杨洄也不能站出来唱反调,只能等着散朝之后再敲打裴敦复一番,让他知道自己既然能够一句话让他成为宰相,也有的是办法把他拉下马。 你可以向李隆基表忠心,但那必须是虚情假意,真正应该效忠的应该是皇后娘娘。 看到裴敦复对自己感恩戴德,李隆基被骂了一顿的心情稍稍好转。 用威严的目光扫了一眼脚下的群臣,肃声问道:“哪个还有本启奏?没有的话,就退朝,朕要与杨婕妤去芙蓉园散心,去去这晦气。” “臣还有本启奏!” 李祎捧着笏板再次站了出来,“牛仙客已经被唐王处死一月有余,北庭都护之职到现在一直空缺,臣建议应该立即任命杜希望担任北庭都护,协助唐王平定突厥。” 牛仙客被斩的消息于一个月之前就送到了长安,但由于牛仙客犯的罪行太大,且证据确凿,还有河西节度使崔希逸的联名证词,即便是把李瑛当做眼中钉的李林甫也不敢替牛仙客说话。 替牛仙客洗白是做不到了,于是李林甫及其党羽便阻挠杜希望出任北庭都护,攻讦杜希望威望不足,功劳不足,一年之前还是个七品的县令,现在骤升至正三品的北庭都护,只恐全天下的将士不服。 李隆基也不想让李瑛的势力越来越大,因此一直没有同意李瑛的请求,到现在迟迟没有回复。 “杜希望威望不足,仍需积累功劳,就由章仇兼琼出任都护一职,以表彰其教女有方之功。” 李隆基也不想得罪李祎,便把章仇兼琼抬了出来,“至于杜希望嘛,就让他担任都护长史好了。” “圣人这般安排不妥!” 李祎据理力争,“臣在北庭任过职,杜希望与章仇兼琼都在臣手下任过职,臣对他们的才能了若指掌。章仇兼琼善于内政,更适合做文官,杜希望有大将之才,更适合执掌三军。” “更何况,唐王殿下亲赴北庭,这也是他第一次做出任命,若是圣人拒绝了,岂不有损天策上将的威信?” “嗯……” 对于这位战功赫赫,德高望重的族兄,李隆基还是有些敬畏的。 略作思忖之后,还是改变了决定:“那好,就让章仇兼琼做北庭都护,杜希望担任北庭副都护。章仇兼琼能够为我们大唐培养出忧国忧民的女儿,一定是个德操高尚之人,必须予以提拔,才能服众。” 章仇兼琼的北庭都护府长史是个正四品,已经做了三年多,资历与威望都在,李祎也无法反驳,便做了妥协。 “如此任命也好,臣回到兵部马上发布文书,星夜送往北庭。” “散朝,朕需要调节下心情!” 李隆基叹息一声,一半高兴一半恼怒的离开了兴庆殿,文武百官各自散去。 “五娘、五娘,你猜朕给你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李隆基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太真观,进门就一把抱住了杨玉环。 “可是查到关于武灵筠的线索了?”杨玉环试着猜测。 “那倒不是!” 李隆基笑吟吟的望着杨玉环丰腴的身躯,神魂颠倒的说道,“朕今天已经对满朝文武宣布让你还俗了,从明天开始,你就再也不用踏入太真观了!” “呵呵……真是太好了,玉环就知道陛下最疼我了。” 杨玉环抱住李隆基的脖颈,送上一顿香吻,“不知道陛下宣布册封妾身为什么头衔?” “婕妤。”李隆基答道。 杨玉环顿时就噘起了嘴:“圣人说话不算话!” 李隆基笑呵呵的搂着杨玉环:“你说朕心里若是有你,就让你六月之前还俗,朕这不是做到了么,何来说话不算话?” “哼……陛下还说妾身还俗之日,就是册封贵妃之时呢!” 杨玉环说着话揪起了李隆基的胡子,“现在才册封了我一个小小的婕妤,连九嫔都不是,就是说话不算话,人家要揪你胡子!” “哈哈……朕迟早会封你做贵妃的,但要一步步来嘛!” 李隆基大笑着将杨玉环拦腰抱起,快步走向床榻,“咱们得好好庆祝玉环还俗,午饭过后朕带你去游芙蓉园……” 第285章 能让你上去,也能让你下来! 兴庆宫门前有个专门杀人的刑场。 贾范被五花大绑捆在地上,目视着金吾卫把自己的妻儿父母,兄弟姐妹、伯父、叔父等家眷,总计三十六口全部押解到场。 “李隆基,你可真是个昏君!” 贾范一脸绝望,仰天大骂,“你要杀我,随便杀就是,为何杀害我的父母妻儿?国有铮臣,不亡其国,你这是要亡国的征兆啊!” “贾范你这个畜生,我们都被你害死了,还在这里逞口舌之利?” 贾范六十八岁的伯父气的破口大骂,“老夫年龄大了,给你陪葬也就罢了,你看看年幼的儿女,你对的起他们吗?” “呜呜……” 贾范五岁的小儿子与八岁的女儿嚎啕大哭。 此外,他还有两个儿子,一个已经成年,另外一个十五岁,再加上三个女儿,全部被押解到了刑场之上。 “李隆基,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贾范目眦欲裂,双眼几乎要流出血来。 贾范的父亲泪流满面:“逆子,别骂了,别骂了……我们全家都被你害死了,苍天啊,是老夫教儿无方啊!” 负责监斩的大理少卿杨夀大怒,吩咐刽子手道:“来人,把这厮舌头割了,让他冥顽不灵!” “喏!” 早有刽子手上前,捏住贾范的下巴,伸手薅出舌头,一刀便割了下来。 “呜呜……” 贾范满嘴流血,尤自不忿。 “阿耶!” 贾范的女儿纷纷大哭。 “斩了!” 杨夀面无表情,仿佛一台冰冷的机器。 十个刽子手列成一排,把贾范的七个儿女与三个妻妾摁倒在地,十颗人头瞬间落地。 “呜呜……” 贾范挣扎了几下,两眼一黑,晕死过去。 杨夀冷哼:“现在知道急火攻心了?敢这样当面辱骂天子,你算是我们大唐开国以来的第一人!来呀,用凉水把他泼醒。” 一瓢井水浇在脸上,满嘴鲜血的贾范再次“唔唔”乱叫。 “把其他人斩了!” 杨夀大手一挥,包括贾范的父母、兄弟姐妹在内,又是十颗人头落地。 “贾范,畜生啊!” 贾范年方五十岁的叔父破口大骂,“老子有什么错,竟然被你牵连杀头?我在黄泉路上也不会放过你!” “斩!” 随着杨夀一声令下,又是十颗人头落地。 围观的百姓俱都骇然变色,自从武则天倒台之后,长安城已经数十年没有发生这种灭族的惩罚了,没想到今天又都开了眼界。 只是这眼界也太血腥了,上至将近七十的古稀老人,下到五六岁的儿童,皆无幸免。 “这贾御史犯了什么罪,竟然惨遭诛三族的惩罚?” “听说在朝堂上大骂圣人。” “因何骂圣人?” “听说圣人要纳寿王妃为婕妤,贾御史极力反对。” “这也太荒淫了?寿王妃乃是圣人的儿媳,就应该反对,贾御史真是个铮臣。” “嘘……小声点,当心被金吾卫拿了问罪!” 百姓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只是一个个压低了嗓门窃窃私语,谁也不敢大声说话。 一个时辰之后,杨夀前往南熏殿复命:“启奏圣人,逆臣贾范全族三十六口已经全部被斩首,并凌迟一千零一刀处死。” “知道了!” 李隆基闻言,眸子里的怒火这才稍稍消散。 “你去转告萧炅,命京兆府张贴告示,派遣差役上街巡逻,哪个再敢议论杨婕妤之事,给朕关进大狱处死!” “遵旨。” 杨夀拱手领命,转身而去。 午饭过后,李隆基与一身盛装的杨玉环乘坐马车,在右千牛卫的拱卫下离开兴庆宫,前往芙蓉园游玩。 “呵呵……臣妾总算重见天日了。” 杨玉环掀开车窗上的帘子,惬意的浏览着长安的街景,开心不已。 与此同时,京兆少尹杨洄来到光禄寺拜访裴敦复。 裴敦复此刻正在接受麾下官员的庆贺,准备前往御史台走马上任,听说杨洄到来,急忙出门迎接。 “呵呵……杨少尹驾临光禄寺,有失远迎,还乞恕罪!” 裴敦复满脸堆笑,笑容可掬的把杨洄迎进了光禄寺。 对于这位皇后娘娘的女婿,皇后党的核心,裴敦复打心里有些畏惧。 “裴相此言差矣,你现在已经贵为宰相,下官岂敢让你迎接。” 杨洄来到光禄卿的办公大殿,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裴敦复斥退属官,又命令仆从端上茶水,“杨少尹请用茶。” “多谢裴相。” 杨洄嘴里道着谢,脸上并没有多少恭敬之意,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屋里只剩下二人,裴敦复也就不再说场面话,拱手道:“杨少尹,裴敦复今日能够拜相,多亏了你让我奏请此事,实属意外。” 杨洄道:“我也很意外,没想到一句话就把圣人哄得龙颜大悦,看来他已经被我那个族妹迷得神魂颠倒了。” “圣人确实对杨氏用情至深。” 裴敦复没有多说。 他现在有些犹豫,不知道是应该继续充当武皇后的马前卒,还是应该逐渐和皇后党划清界限,一心一意的为李隆基效力? 杨洄转动着桌案上的茶盏,说道:“圣人沉醉于女色之中,太子的机会就来了。裴相接下来的重中之重就是力争让太子进入东宫,重新掌权。” “这……我只是个平章事,中书还是由李林甫掌管,门下由李适之掌管,恐怕我没有这么大的能量啊!”裴敦复的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不是还有我们吗?” 杨洄意味深长的问道,“莫非裴相以为做了宰相,我们就不是一个阵营了?” “岂敢、岂敢!” 裴敦复连连赔笑,不敢得罪杨洄。 杨洄又道:“裴相虽然不能掌管中书与门下,可你现在手握御史台,已经是两人之下,百官之上。你尽早把御史台的人完成换血,定然可以壮大我们的势力,早日把太子推上皇位。” “本官尽力而为!” 裴敦复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语。 杨洄又道:“下官今晚在长乐坊设宴,邀请王尚书、裴鸿胪、徐祭酒、邓文宪等人庆贺裴相高升,还望务必赴宴。” “呵呵……我看就不必了?” 裴敦复尝试着想要推辞,“我这才刚刚登上相位,就与诸位同僚共饮,万一被人弹劾结党营私,岂不是会授人以柄?” 杨洄的目光突然变得不善起来:“裴敦复,你从前不怕结党营私,现在又怕了?莫非以为我等不配与你共饮?我杨洄既然能把你推上相位,也能让你下来,你可不要犯糊涂。” 裴敦复顿时露出尴尬之色:“杨少尹你这话说的,我裴敦复岂是过河拆桥之人?既然如此,那我就在家中设宴,邀请诸位同僚共饮。” “也好!” 杨洄霍然起身,拱手道:“那我等今日黄昏便登门为裴相祝贺,告辞!” 裴敦复亲自把杨洄送出光禄寺大门:“杨少尹慢走,慢走!” 第286章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礼部右侍郎令狐承带着玉书金印,以及李隆基赏赐给章仇明月的金银布帛,与鸿胪少卿韩延寿、宗正少卿诸葛维,携带随从一百余人,每人两匹坐骑,以日行三百五十里的速度离开长安向北庭出发。 经过半个月的快马加鞭,一行人终于抵达了庭州城下。 看守城门的戌卒急忙飞快的赶到都护府禀报李瑛。 “报……启奏殿下,朝廷有使团到来。” “来的倒是挺快,诸位随孤出城迎接。” 李瑛急忙放下手里的兵书,带着李泌、李白、高适等人前往城门口迎接,并同时派人前往禀报杜希望与章仇兼琼。 “吉小庆,你去驿馆把骨力裴罗的兄长伏帝难叫来,让他做个见证。” 在出门之前,李瑛又命吉小庆拿着自己的鱼符去一趟驿馆,把从西州来到庭州已经四五天的伏帝难带到都护府,让他见证册封公主的整个过程。 很快,李瑛就在庭州城东门看到了来自长安的使团。 “呵呵……令狐侍郎、韩少卿、诸葛少卿,一路辛苦了!” 李瑛在城门前翻身下马,笑容可掬的拱手施礼。 “拜见唐王殿下!” 在令狐承的带领下,韩延寿、诸葛维一起施礼。 虽然李瑛已经通过颜杲卿的密信知道了李隆基的决定,但还是装模作样的询问了一句。 “本王上奏的与回纥联姻之事,莫非圣人已经恩准了?” “准了、准了!” 令狐承连连赔笑,“由于这是圣人首次册封臣子之女为公主,特命我三人前来主持仪式。” “真是太好了,里面请!” 李瑛翻身上马,带着来自长安的使团进了庭州城,直奔都护府。 得到消息的杜希望与章仇兼琼、程千里也纷纷放下手头上的事情,各自快马加鞭返回城内与令狐承等人相见。 公孙大娘亲自前往章仇家里报信:“明月娘子,喜讯、喜讯,朝廷使团到了,殿下让我喊你到都护府。” 章仇明月一脸平静的梳妆打扮:“多半是圣人准许我前往回纥和亲了,看来我在庭州所剩的日子不多了。” “明月妹妹,我来帮你。” 公孙大娘亲自帮章仇明月梳头,“妹子啊,大唐人一定会永远牢记你的忠义之举。” 章仇明月莞尔一笑:“公孙夫人言重了,我也只是略尽绵薄之力而已。丈夫赴国难,女子又岂能落后?我虽不能上阵杀敌,亦能为国尽忠。” 很快,章仇明月就与公孙大娘并肩来到了相隔不远的都护府。 “小女子章仇明月拜见诸位大人!” 令狐承颔首道:“章仇娘子果然正气凛然,请听旨。” “小女子接旨。” 章仇明月跪倒在地,叩首接旨。 “今有署理北庭都护府长史章仇兼琼之女章仇明月深明大义,自愿前往回纥联姻,特赐姓李,册封为怀义公主,赏黄金五百两、帛五百匹、缎三百匹,择日前往回纥联姻。” 令狐承宣读完了圣旨,双手交给章仇明月:“李明月,接旨!” 章仇明月听完圣旨不由得潸然泪下,对着章仇兼琼磕了三个头:“父亲,女儿接旨了。” 章仇兼琼急忙弯腰把李明月扶起:“公主快快请起,臣不敢当此大礼。” 李明月这才双手接过圣旨,缓缓起身对李瑛道:“皇兄,何时出塞,明月但凭吩咐。” “那就定在三日之后,让程将军送你前往回纥部落。” 李瑛面带微笑拍了拍李明月的肩膀,又接着对伏帝难道:“都督也跟着走一趟燕然,也好与骨力裴罗都督相见。” “小臣谨遵唐王殿下吩咐。” 伏帝难连声答应,毕恭毕敬。 如果自己的兄弟能与唐皇室联姻,那么自己也算皇亲国戚了。 虽然这个李明月不是皇帝的女儿,但那又如何? 有朝廷的诏书金印,那李明月就是大唐的怀义公主,这桩联姻就算有效。 等李明月起身之后,令狐承又拿出一封圣旨宣读。 “原北庭都护府长史章仇兼琼教女有方,着担任北庭都护一职,由杜希望担任北庭副都护,孙鹤龄担任北庭都护府长史,程千里担任北庭都护府司马。” 朝廷的任命让在场众人既有些意外,又不意外。 按照资历来说,章仇兼琼确实有资格担任都护之职。 但杜希望已经被任命为代理都护,并履任三个月左右,而且又是天策上将的岳父,按理来说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没想到却没有通过皇帝这一关。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皇帝对李瑛这个天策上将并不是百分之百信任,他在避免李瑛的势力壮大。 不过,好在杜希望被任命为副都护,圣人也没有完全驳回唐王的面子。 而且章仇兼琼作为北庭都护府原先的三把手,又主动献上女儿去与回纥联姻,忠义之举确实配得上担任都护,大伙儿也坦然接受。 倒是孙鹤龄这个原先的北庭司马升任长史,副都护程千里被降为司马,有些出人意料。 但章仇兼琼做了都护,杜希望做了副都护,程千里这个大老粗不太擅长内政,也只能区居司马之位。 “恭喜章仇兄出任都护!” 杜希望一脸坦荡,抱拳向章仇兼琼祝贺,“稍后下官就把都护大印送到令府。” 章仇兼琼对这个任命有些意外,拱手道:“论用兵我不如杜兄,还是由你暂时代理。等灭了突厥之后,再将大印还我便是。” 李瑛举手道:“这样任命也好,由杜、程两位将军随孤北伐,章仇都护留下来坐镇庭州,供应粮草辎重。” 李泌已经安排了丰盛的酒宴,李瑛当即率领麾下幕僚与北庭都护府的文武官员为令狐承一行接风洗尘,并庆贺李明月被册封为公主。 众人举杯畅饮,一直喝到深夜方才散席。 次日,在令狐承的主持下,礼部的官员们为李明月举行了册封仪式,给她头戴凤冠,身穿凤袍子,乘坐十六抬大轿游街。 “这位就是怀义公主,真是太伟大了!” “感谢公主出塞和亲,愿回纥与大唐和衷共济,万载友好。” 三日之后,李明月在程千里、伏帝难的陪同下,踏上了前往燕然的路程。 为了让这个义妹到了回纥能够挺直腰杆,李瑛给他准备了五百副铠甲、一千把横刀,以及佛经、道经、儒经等书籍若干,外加婢女五十人、仆从五十人作为嫁妆,再加上李隆基赏赐的黄金布帛,足足装了七八辆马车。 程千里率领五百唐军骑兵,伏帝难率领三百回纥骑兵随行护卫。 李瑛带着章仇兼琼、杜希望、令狐承等人出城送行,一直向北走了二十余里。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皇兄、章仇都护,你们都回去!” 李明月拱手作别,翻身上马,带着队伍渐行渐远。 目送和亲的队伍逐渐不见了踪影,李瑛这才率部返回庭州城。 “公主已经出塞,下官等就此返回京城了。” 送走了怀义公主,令狐承与韩延寿、诸葛维一起来到都护府向李瑛辞行。 “把北庭的特产带上,回去给圣人问安。” 李瑛也没有多做挽留,命令李泌、李白代表自己送行。 令狐承等人的任务结束了,但自己平定突厥的任务才刚刚开始。 第287章 无路可逃 时光如同白驹过隙,转眼又过去了半个多月。 北庭的七月已经不能用凉爽来形容,甚至可以称之为寒冷。 “卧槽,北庭这边没有秋季,是要直接进入冬季吗?” 李瑛站在庭州的城墙上向北眺望,等着出使燕然的程千里归来。 北庭都护府麾下的兵马已经在庭州集结完毕了将近半月,新兵招募了万人后便停止了募兵,目前依旧由颜真卿担任主将,仆固怀恩、宇文斌担任副将。 而在中路军方面,张巡与南霁云率领休养了两个月的青龙军与朱雀军跟随安思顺踏上了北伐之路,已经于半月前穿过玉门关,向北进入了三百里茫茫戈壁。 “传孤将令,全军开拔!” 李瑛佩剑出鞘,下令右路军进入草原,直取两千里之外的突厥牙帐。 伴随着天策上将的一声令下,七万唐军开始分路进兵。 杜希望、李嗣业率领三万主力担任前锋,朝着突厥牙帐进军。 李瑛带着颜真卿、李泌、李白、仆固怀恩等幕僚率领两万人随后。 章仇兼琼并没有按照李瑛的要求留在庭州享清福,而是留下长史孙鹤龄坐镇庭州,亲自率领一万人马奔西北方向而去。 目的就是为了扼守阿勒泰一带,切断东突厥人向西逃窜的路线,同时阻挡西突厥残部中叫做突骑施的部落来支援突厥汗国。 另外的一万人马由程千里的部将王大河统率,跟在章仇兼琼率领的一万人后面,一起向西北进发,目的是为了扼守另外一个叫做科布多的关隘,阻止东突厥人向西逃窜。 在出征之前,杜希望、章仇兼琼等人曾经劝谏李瑛留在庭州,被他毫不犹豫的拒绝。 眼见平定突厥只是时间的问题,李瑛当然要亲赴前线,把自己的名字写进史书。 坐镇后方调度与亲临前线指挥并不相同,所以李瑛要亲自上阵杀敌。 队伍向北走了两天之后,便看到从北面来了一支五六百人的骑兵队伍,正是由程千里率领的送亲队伍。 看到李瑛的大纛之后,程千里便策马前来相见。 “哎呀……殿下为何亲自出征?你坐镇庭州即可,把平定突厥的任务交给我与老杜便是!” “孤乃是三军主帅,岂能躲在家里享清福?” 李瑛与程千里互相施礼之后便开门见山的询问:“这次和亲是否顺利?” 程千里接过吉小庆递来的水壶,灌了一口,说道:“很是顺利,骨力裴罗对怀义公主很满意,册封她为怀义阏氏,并出兵三万从北面逼近突厥牙帐。” “真是太好了!” 李瑛高兴不已,“我们四面合围,一定会在冬天来临之前将突厥汗国连根拔起。” 程千里又道:“还有好消息呢,骨力裴罗不仅派出了回纥骑兵,还召集了拔悉秘与葛逻禄人一块参战,总计五万多胡骑前来助战。” 李白感慨道:“怀义公主这次和亲也算值了。” 高适则提出了建议:“回纥人轻骑快马,进军速度极快。若是全力进军,估计用不了十天就能杀到突厥牙帐附近。殿下应当命令骑兵疾进,免得突厥可汗的首级被回纥人抢到。” “呵呵……不管谁抢到登利可汗的首级,那突厥也是难逃灭亡的下场!”程千里抚须大笑,“又何必急于一时!” 岑参道:“殿下这次亲自随军出征,就是为了砍下登利的首级,建立不世之功,岂能让回纥人抢到突厥可汗的首级?” “这……好!”程千里只能抚须憨笑,“原来如此。” 李泌却提出了不同的建议:“以李泌之见,突厥人拥有十余万骑兵,在我们大唐的将士消灭突厥人的主力之前,回纥人绝对不会正面厮杀。所以不用担心登利的脑袋被抢,我们只需按部就班的行军便是。” 李瑛对李泌的分析深表赞成:“李长源所言极是,还是你看的透彻。” 众人也都对李泌的分析佩服不已,诚如他所说,骨力裴罗这样的枭雄又怎么会在劣势兵力的情况下硬拼突厥人,肯定会以逸待劳,坐收渔翁之利。 李瑛吩咐程千里道:“根据斥候禀报,西面的突骑施有增援东突厥人的迹象。章仇都护已经率领一万人马赶往阿勒泰,你的副将王大河则率领一万人赶往科布多。程将军不必回庭州了,你直接赶往科布多隘口寻找王大河率领的人马便是。” “谨遵殿下吩咐!” 程千里答应一声,翻身上马,率领五百骑兵向西赶往科布多隘口而去。 这支从北庭出发的唐军几乎人手一匹战马,有的人甚至拥有两匹,行军速度极快,一天能走两百多里。 五天之后,便已经抵达了草原中部地区,距离突厥牙帐只剩下五百里路。 杜希望率领的前锋部队减缓行军速度,派出斥候联络萧嵩率领的右路军,以及安思顺率领的中路军。 两天之后,斥候回报。 萧嵩和皇甫惟明率领的五万唐军已经抵达契宓地区,准备攻打这座突厥人建立在草原上的城池。 而安思顺率领的唐军由于缺少战马,因此行军速度较慢,一天只能走五十里左右,目前刚刚从戈壁进入草原,距离突厥牙帐还有六百里路程。 傍晚时分,李瑛在帅帐召开了军事会议。 杜希望提出建议:“唐王殿下,契宓是突厥人的最大城池,我建议明天由我与嗣业率领两万骑兵疾行,逼近突厥牙帐,诱惑突厥人与我们决战。 看到突厥人走出牙帐,我们便撤兵,引诱突厥人追赶,殿下率领其他将士在山谷两侧设伏,等突厥人杀出来,便发起伏击。” 顿了一顿,补充道:“突厥人是否会来追赶倒在其次,我们的主要目的是牵制突厥主力,掩护萧太师进攻契宓。” 李瑛表示同意:“杜都护此计可行。” 众人围着地图研究了许久,最终圈定在一个叫做贪狼岭的地方设伏。 “去年冬季我探查过此地,山谷绵延,最适合埋伏。”杜希望指着地图说道。 李瑛颔首:“就依都护所言用兵。” 次日清晨,杜希望与李嗣业率领两万精锐骑兵加快行军速度,杀奔突厥牙帐。 李瑛则与仆固怀恩、李泌等人率领三万人马朝贪狼岭方向进军。 很快,突厥斥候就发现了唐军的动向,立刻飞报到突厥牙帐。 “禀报大汗,西面有一支两万人的唐军骑兵正在朝牙帐逼近,距离我们大概还有两百里左右。” 登利可汗闻言大惊失色,急忙召集麾下大臣商议:“诸位,契宓那里刚刚禀报即将遭到唐军进攻,西边又出现了唐军骑兵,这该如何是好?” “唐军只有两万,简直就是来自投罗网,请大汗再拨给我三万骑兵,我定然杀他个落花流水!” 突厥大将阿史那鲁拍着胸膛求战。 突厥叶护乌苏米施阻止道:“唐人狡诈,善用诡计,不可应战。不如放弃牙帐,向北逃窜,如此方能保证我们突厥人不被灭亡。只要留得青山在,就有卷土重来之日!” “别人不知道牙帐有多少财富,难道叶护不知道吗?” 阿史那鲁双手叉腰,大声质问乌苏米施。 “咱们的牙帐可是有八十万头牛羊,骏马十二万匹,各种奴隶十五万,族人三十万,你说往哪里跑?能跑的掉吗?” 第288章 老子的剑何尝不利! 所谓的突厥牙帐,是一种营帐不像营帐,城池不像城池的建筑。 突厥人为了方便放牧,便用土墙与寨栅结合,打造出了一个城池和营帐的结合体,称之为突厥牙帐,也就是突厥汗国王庭所在地。 这里几乎居住了三分之二的突厥人,除了十万壮年男子之外,还有三十多万老弱妇孺,以及从唐、回纥、契丹、渤海国等地抓回来的十五万奴隶,其中汉人多达百分之八十。 至于阿史那鲁所说的八十万牛羊倒在其次,只要突厥人能够保留火种,就能在草原上重新蓄养成千上万的牛羊。 但登利及他手下的大臣们却舍不得奴隶,而十万突厥士兵也舍不得家眷。 “叶护啊,咱们突厥现在不像以前四海为家了,不战而逃,这些奴隶、牛羊,甚至是我们那些上了年纪以及年幼的族人怎么办?” 登利可汗支持阿史那鲁的建议,愁眉不展的反问乌苏米施。 乌苏米施说道:“除了壮年男子之外,只带年轻妇女与八岁以上的孩子,幼儿与老弱全部舍弃在牙帐。 唐人以忠义自诩,他们不会杀害我们突厥俘虏的,就算被抓获他们也能活下去。 只要我们的主力大军能够保存下来,就能继续繁衍。若是遭到唐军合围,恐怕将会面临灭顶之灾,世上再也没有突厥!” “放屁!” 阿史那鲁破口大骂,“你乌苏米施的孩子都成年了,老子上有六旬父母,下有十几个小崽子,你让老子把他们都舍了跟你逃命?滚你娘的!” 乌苏米施是已故的突厥权相阙特勤的儿子,拥有两万多属于自己的拥趸,即便面对身为王室的阿史那鲁亦是毫不畏惧。 他当即扯着嗓子骂了回去:“蠢猪,你他娘的骂谁?” 阿史那鲁大怒,拔剑在手:“懦夫,你骂谁蠢猪,莫非以为老子的剑不利吗?” “老子的剑又何尝不利?” 乌苏米施同样拔剑在手,“没有董卓的资本,还敢学董卓的语气,你以为你是谁?” 两人的部将纷纷亮出兵器对峙,内讧一触即发。 “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大汗?” 登利可汗气的将面前的桌案掀翻,“唐人还没打过来,你们就自己起了内讧,还打个屁,直接投降算了!” “臣乃是为了突厥的未来着想,方才献此建议。” 乌苏米施朝阿史那鲁冷哼一声,收剑归鞘。 阿史那鲁同样收剑归鞘,抱拳道:“大汗,听说唐军主帅是李隆基的儿子,前任储君。这根本就是个不通兵法的家伙,何足道哉?臣愿率本部人马为先锋,击破唐军!” “鲁将军因何说唐军主将不通兵法?”登利愁眉苦脸的反问。 阿史那鲁手按剑柄,信誓旦旦的说道: “唐帝国虽然强大,但南有吐蕃,西有大食,东面的渤海国也不安分,他们需要四处分兵驻守,能够抽出来进攻我们的兵力最多也就十万出头。 仅仅我们牙帐中的骑兵就有十万,兵力不在唐军之下,完全有能力与唐军一决雌雄。 如果唐军集中前来进攻,胜负未知,或者唐军略占上风。 但唐军竟然分兵来犯,一路进攻契宓,一路进攻咱们牙帐,此乃兵家大忌。 请大汉再拨给我三万将士,加上我麾下的两万骑士,杀出牙帐迎战唐军,定然将这两万唐军一举歼灭。” 另外一位突厥大将阿史那白眉对阿史那鲁的分析表示赞成: “鲁将军所言极是,我们突厥汗国有骑兵十五万,完全有能力与唐军一较高下,岂能舍弃数十年的基业与族人,不战而逃?” 登利可汗目光扫向乌苏米施:“我觉得阿史那鲁说的有道理,叶护率领麾下兵马助战如何?” 乌苏米施一口回绝:“谁愿意去打谁去,我绝不会让自己麾下的将士白白送死!” 突厥牙帐作为突厥汗国最大的城市,或者说是最大的突厥人聚集地,平日里驻扎着十万左右的突厥骑兵。 这些突厥骑兵共由四大势力构成,其中登利可汗的嫡系五万人,乌苏米施的拥趸两万人,大将军阿史那鲁的两万人,以及属于阿史那白眉的一万人。 既然乌苏米施不愿意出兵协助阿史那鲁,登利可汗只能派遣阿史那白眉与自己麾下的吉迭伊施将军率领两万人跟随阿史那鲁出战。 “谨遵大汗吩咐!” 阿史那白眉与吉迭伊施一起抱拳领命,跟随阿史那鲁离开了汗帐。 “呜呜~” 一个时辰后,突厥牙帐响起了突厥人独有的号角,悠长而怪异。 突厥牙帐的南门、北门、西门同时敞开,五万骑兵分作三路,潮水一般汹涌而出。 此刻已经是八月上旬,广袤的大草原一望无际,五万骑兵所到之处好似奔腾的洪流,势不可挡。 傍晚时分,杜希望亲自率领的唐军前锋与阿史那鲁率领的突厥主力狭路相逢。 短暂的交锋之后,唐军用强弓射住阵脚,大部队调转马头向西撤退。 李嗣业压阵的后军变作前军,迎着夕阳向西“逃窜”。 “把旌旗丢了!” 杜希望一边催马压阵,一边下令唐军丢弃旗帜,“再把甲胄、兵器丢弃一些!” 于是,按照计划撤退的唐军开始把旗帜、兵器、甲胄扔在路上。 “传我命令,队形再散开,这样太紧凑了!” 杜希望骑在一匹黑马上,双手紧握缰绳,一边策马狂奔,一边传达命令。 突厥人就在他的身后紧追不舍,相距不过一里之遥,扭回头去,甚至能够清晰看到突厥旗帜上的文字。 “杀啊,休要放走唐军!” “追啊,杀唐狗!” 五万突厥骑兵分作三路,在草原上穷追不舍,犹如涨潮的海水。 阿史那鲁骑着白马居中,阿史那白眉骑着青骢马在右,吉迭伊施在左,利用草原广阔的地形,紧紧咬住唐军。 “鲁将军、鲁将军,不要追了!” 阿史那鲁的参谋策马追了上来,“这支唐军刚一接战便向西撤退,看起来有诈败的嫌疑,我们不能再追了!” 阿史那鲁不以为然:“我猜唐军没有料到我们敢主动出击,所以不战而退。他们只有两万左右,而我们有五万多人,唐军不跑等死么?” “你看唐军退而不乱。”参谋极力劝谏,“看起来确实有诱敌之嫌,还是收兵?” 阿史那鲁放眼望去,只见草原上丢弃的唐军旗帜七零八落,还有许多兵器与甲胄、头盔,抛弃的漫山遍野。 唐军的阵型也逐渐变得混乱不堪,许多小股甚至向斜刺里逃窜,怎么看都像落荒而逃的样子。 “唐军被我们伟大的突厥勇士吓得魂飞魄散,何来诈败之说?再敢乱我军心,定斩不赦!” 阿史那鲁纵马紧追,手中马鞭不停地抽打在胯下坐骑的臀部。 “传我命令,死死咬住这支唐军,就算追到阿勒泰,也要杀他个片甲不留!跟我们突厥人比骑马,老子让唐人死的骨头渣都不剩!” 第289章 汉人不讲武德 草原上的天色黑的格外晚,一直到亥时,西方依旧还有晚霞。 突厥人穷追唐军将近一天,追赶了三百余里,地势逐渐变得险峻起来。 平坦而广袤的草原变得高低起伏,逐渐成了丘陵地形。 路上开始出现许多累瘫的唐军战马,三三两两的倒在地上喘息,而马背上的唐军舍弃了战马,丢了甲胄兵器,徒步逃窜。 阿史那鲁率领的中路军逐渐甩开左路的吉迭伊施,以及右路的阿史那白眉,逐渐呈现孤军深入的状态。 “鲁将军不能再追了!” 参谋纵马撵上阿史那鲁,大声劝谏。 “前面山谷起伏,非常容易遭遇埋伏。况且咱们的友军被甩开了十来里路程,万一中了埋伏,后果不堪设想啊!” “老子早就听说你跟乌苏米施走的很近,你他娘的是要阻止老子立功是?” 阿史那鲁大喝一声,手中长槊挺起,一下子刺穿了参谋的胸膛。 “唐军的战马不擅长途跋涉,已经暴毙了很多。再追半夜,定然能够将之歼灭!” “传我命令,胆敢怠慢减缓速度者,立斩无赦!” 随着阿史那鲁一声令下,这支突厥骑兵振作精神,继续死死咬住唐军。 阿史那鲁同时派出使者,催促阿史那白眉与吉迭伊施加快速度赶上来。 “这两个狗东西磨蹭什么?让他们快点!” 使者拨转马头,一阵疾驰,很快就找到了阿史那白眉率领的一万骑兵,并传达了阿史那鲁的命令。 “鲁将军命你们加快速度,尽早赶上去!” “知道了。” 阿史那白眉敷衍的答应一声,挥手把信使打发走,再次传下命令。 “继续减慢速度,等着阿史那鲁的队伍过了贪狼岭,咱们再追上去!” 随着阿史那白眉一声令下,这支突厥骑兵的速度更加缓慢,许多战马甚至边走边吃草。 与阿史那白眉的态度几乎相同,吉迭伊施也没有赶上去,而是派出斥候刺探贪狼岭的动静,并放缓了追赶的速度。 “贪狼岭地形险峻,其实应该退兵了。既然阿史那鲁一心立功,那就让他追上去踩点。等他们过了这片山岭,咱们再追上去!” “轰隆隆……” 蜿蜒起伏的山谷间铁蹄如同大地震颤,震耳欲聋。 李瑛在山坡上立马持鞭,望着逐渐进入视野的突厥骑兵,不由得心潮澎湃。 “真是太好了,突厥人中计了!” 李白抽出了佩剑:“我李白今日要杀胡虏立功,让天下人知道我李白不仅能写诗还能杀敌!” 李泌建议道:“殿下、太白先生,阵前杀敌可不是儿戏,你们可不要轻易涉险,就在山上观战便是。” “我李白剑术无双,不杀敌岂不可惜?” 李白坚决不同意李泌的提议,“但殿下乃是千金之躯,不可轻易涉险!等我砍下突厥人的首级,分给殿下几颗,算殿下的功劳如何……哈哈!” “这是什么话?” 李瑛对李白的话嗤之以鼻,摸起兜鍪戴在头顶,朝左右吩咐一声:“来人,把孤的兵器拿来!” “喏!” 伺候在一旁的伍甲答应一声,双手递上一杆红缨枪。 李白皱眉:“殿下,你真的要亲自冲锋吗?” 李瑛点头:“当然,我在北庭练习了三个月的枪术,是时候上阵检验一番了。” “如果殿下非要上阵,那就等着突厥人溃败的时候再冲上去。”李泌依旧不放心。 旁边的吕奉仙握紧了横刀,道一声:“长源先生放心好了,有我们在身边,殿下绝对不会有事!” 公孙离一身戎装,手提长剑:“还是小心为妙,就按照长源先生所说,等着突厥人溃败的时候再追袭。若是突厥人阵型不乱,万万不可以身涉险!” 李瑛点点头:“那孤就等着突厥人溃败的时候再杀下山坡,总之,这一战,孤要亲手杀敌!” 夕阳逐渐隐去,一轮明月升上苍穹。 “陌刀营全部下马!” 李嗣业在一处山坡附近勒马,纵身跃下马鞍。 八百骑士纷纷勒马带缰,一个个从马鞍上跳下,并把挂在马鞍上的甲胄穿戴整齐,手持陌刀,跟随李嗣业隐藏在一处隘口。 马蹄隆隆。 等陌刀营摆好阵型之后,杜希望率领的骑兵就从谷口穿过。 潮水般的匈奴骑兵蜂拥而至,如同奔腾的江水,浩浩荡荡。 “杀!” 眼看着突厥铁骑已经来到眼前,李嗣业怒吼一声,第一个举起陌刀冲了出去。 “李嗣业在此,立我马前者,人马俱碎!” 只见寒光一闪,重达三十八斤,长八尺的陌刀带着寒光落下,瞬间就将来势汹汹的突厥骑兵砍翻在地。 一刀砍在突厥骑兵的肩膀上,斜着劈下来,连带着半截马头被砍断落地。 “陌刀营所向,人马俱碎!” 八百全副甲胄的陌刀营悍卒呐喊着冲了出来,挥舞着手里的陌刀恶狠狠的斩向狂奔的突厥铁骑。 刹那间,人喊马嘶,惨叫声此起彼伏。 洪水一般的突厥骑兵好似遇到从天而降的铁闸,被迎头堵住,再也无法向前奔腾。 一道道寒光落下,砍的突厥骑兵人仰马翻,死伤无数。 突厥人善于疾驰,但却缺少甲胄护体,被又重又长又锋利的陌刀砍在身上,加上马匹冲刺的力道,仿佛砍瓜切菜一般。 也有骑术好的突厥骑兵躲过砍来的陌刀,挺起手里的长矛刺在陌刀营士卒的身上,却被厚厚的铠甲阻挡,根本破不了防御。 当然,也有几个倒霉的唐军没有操作好,被冲过来的战马撞倒,在巨大的撞击力之下七窍流血,当场身亡。 短暂的短兵相接下来,陌刀营牺牲了三十余人,砍杀了四百余骑突厥骑兵,硬生生将洪流一般狂奔的突厥骑兵堵死在丘陵之中。 “呜呜~” 山谷周围响起呜咽的号角,这是唐军冲锋的信号。 “放箭!” 李瑛挥手下令。 大纛之下的黄色令旗迎风挥舞,数十名传令兵同时在山坡上现身,使劲摇晃着手中的旗帜, 埋伏了大半天的唐军弓弩手乱箭齐发,数万羽箭裹挟着风声,暴雨一般洒向山谷中的突厥骑兵。 中箭落马的突厥人不计其数,惨叫声此起彼伏,响彻贪狼岭这片崎岖不平的山谷。 “退兵,快退!” 阿史那鲁右手举着盾牌遮挡箭矢,左手挥舞着长槊拨打雕翎。 “汉人不讲武德,不知廉耻,不敢真刀真枪的一决胜负,除了埋伏就是放箭,算什么英雄好汉?给我退兵、退、退、退!” “全军冲锋!” 看到突厥人开始撤兵,杜希望下令擂响冲锋的颦鼓。 “咚咚咚!” 雄浑的战鼓瞬间响彻贪狼岭。 “杀啊!” 被突厥人追赶了一天的唐军纷纷拨转马头,向突厥人发起了反冲锋。 埋伏在山谷两侧的骑兵也催马舞枪,从山坡上向下俯冲,这情形好似山体滑坡,又似雪山崩塌,直吓得突厥人魂飞魄散。 “饶命,大唐天可汗饶命!” 数不清的突厥人被吓破了胆子,纷纷下马投降。 “杀啊!” 仆固怀恩纵马提刀,率领数百名铁勒骑兵从斜刺里杀出,酣畅淋漓的收割着那些负隅顽抗的突厥人头颅。 “杀!” 李白看的热血沸腾,双腿在胯下战马腹部轻轻一磕,催马向山坡下冲锋。 “看我李太白建功立业!” 眼见突厥人已经呈现溃败之势,李瑛也举起了手里的长枪,纵马冲出。 “天策卫的健儿们,随孤冲阵杀敌!” 第290章 大追杀 明月高悬天际,照耀的大地亮如白昼。 五万唐军呐喊着向中了埋伏的突厥人发起围攻,直杀的尸横遍野,战马乱窜。 缴械投降与战死沙场的突厥人不可计数,密密麻麻的遍布贪狼岭,哭嚎惨叫声直冲云霄,传出十几里路。 李瑛全副披挂,头戴金色兜鍪,身穿黄金锁子甲,胯下骑乘一匹白色汗血马。 在他的身后跟着吕奉仙,以及甲乙丙丁四大护卫,还有不放心跟来的高适与公孙离。 “哪里走?” 李瑛马快,冲下山坡后就截住了数名向东逃窜的突厥人,“投降者免死!” “老子宁死不降!” 为首的突厥人面目狰狞,举起手里的长矛奔着李瑛刺去。 李瑛急忙挥枪格挡,两把兵器撞在一起,火星四溅。 “操,这家伙好大的力气!” 李瑛被震得虎口发麻,长枪险些脱手。 “沃日,别人杀起突厥贼来砍瓜切菜,怎么到了我如此费劲?难道是我太菜吗?” “吃老子一矛!” 这个突厥人一招占了上风,又挺起长矛奔着李瑛刺出。 李瑛不敢怠慢,策马躲闪,同时挥枪荡开。 “咻!” 一道破空之声响起,正中突厥人的肩膀,疼的对方哇哇大叫。 李瑛再不迟疑,纵马一个冲锋,一枪正中对方的脖颈,猛地用力挑落马下。 在他身后的突厥人吓破了胆,纷纷下马投降:“饶命啊,将军饶命!” 李瑛收了长枪询问:“被我杀的这人是个什么官职?看起来似乎有些本事!” “这位是我们的吐屯发(突厥官职)梅利勒将军。”几个突厥俘虏跪在地上答道。 “啧啧……老子还真是会挑,随便一个冲锋就撞上了突厥的将军。” 李瑛不由得摇头苦笑,也不知道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 怪不得对方武艺高强,原来这个突厥人是一个堪比唐军十六卫中郎将的猛人。要不是公孙大娘用暗箭射杀他,鹿死谁手,还真是难说。 “夫人,多谢了!” 李瑛双手抱枪,在马上向纵马赶过来的爱妾致谢。 “突厥人骑术娴熟,殿下莫要冲的太猛!” 公孙大娘左手控缰,右手握弓,大声提醒道。 李瑛大笑:“有你们跟着,不会有事。” 接着扭头叮嘱刚刚跟上来的高适:“孤适才阵斩突厥吐屯发,你回去了可要记载清楚,本王可是亲手杀的敌将。” 高适露出憨笑:“僚属看见了,殿下只管放心,我保证给你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将士们,继续追击贼军!” 李瑛手中长枪一招,率领天策卫加入了追赶突厥败兵的大军。 远在十里之外的阿史那白眉与吉迭伊施得知阿史那鲁中了埋伏,非但不敢向前救援,反而下令全军撤退。 “不知唐军有多少人,全军速速撤退。” 三万突厥骑兵纷纷调转马头,舍弃了阿史那鲁的队伍,在月色之下向东仓皇逃窜。 李嗣业率领八百陌刀兵阻断了突厥人的冲锋势头,看到敌军溃败之后,便卸掉甲胄,上马追袭敌军。 “今夜破贼者,北庭陌刀营是也!” 李嗣业高声呐喊,催促着胯下黑马,狂飙一样追赶突厥败兵。 路上若有阻拦,几乎一刀一个,悉数砍落马下。 经过半个时辰的追赶后,李嗣业便看到了阿史那鲁的旗帜。 此刻,他率领一千多名突厥人被唐军堵在了一片低谷中,无法脱身。 “杀!” 仆固怀恩一声令下,三千多唐军向突厥人发起了围攻。 突厥人善骑,但甲胄与兵器却不及唐军,在正面肉搏的时候很难占到便宜。 “下马不杀!” “缴械免死!” 唐军在朝突厥人放箭的同时,用整齐划一的呐喊震慑敌军士气。 顿时有许多突厥人陷入踌躇之中,犹豫着是不是应该放下兵器向唐军投降? “给我拼死突围!” 阿史那鲁红着眼睛大声咆哮,手中马槊连续刺死了两个畏缩不前的突厥人。 “哪个再敢临阵退缩,格杀勿论,全力突围!” 阿史那鲁发了狠,带着百余名亲兵奋力死战,连续挥槊撂倒了十余名唐军。 “贼将休走,李嗣业在此!” 斜刺里一声呐喊,身穿黑色甲胄的李嗣业手提陌刀杀到。 一招“力劈华山”,长达一丈,重三十八斤的陌刀裹挟着呼啸的风声,奔着阿史那鲁当头劈了下来。 “好本事!” 阿史那鲁大喝一声,挥槊向上格挡。 只听“铛”的一声巨响,震得周围众人耳膜嗡嗡作响。 “嘶……这唐将好大的力气!” 阿史那鲁被震得虎口发麻,心中倒吸一口冷气,“难道我阿史那鲁今日命绝于此?” 李嗣业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手中的陌刀好似狂风骤雨一般对着阿史那鲁劈砍。 阿史那鲁慌忙挥舞长槊招架,两人马走龙蛇,刀来槊往,直杀的烟尘滚滚。 十七八个回合过后,阿史那鲁逐渐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他自知不是对手,当即虚晃一槊,拔马便逃。 “贼将哪里走?” 斜刺里又杀出一员魁梧的唐军大将,手提开山斧拦住了阿史那鲁的去路,正是仆固怀恩。 阿史那鲁奋力挥槊,本以为能够轻松刺死唐将,没想到被一斧荡开,手中铁槊差点脱手飞出。 就在他愣神之际,李嗣业已经从背后赶到,暴喝一声,陌刀当头劈下。 “贼将受死!” 只见寒光一闪,阿史那鲁人头落地。 李嗣业在马上轻舒猿臂,捡起阿史那鲁的人头,用长刀挑着放头发大声大喝:“突厥贼兵快看,你们的将军已经死了,还要负隅顽抗么?” 占据绝对优势的唐军气势大振,齐声呐喊:“下马投降者免死!” “上将饶命,我等愿降!” 大部分突厥人纷纷下马投降,小股负隅顽抗之人旋即被唐军斩杀。 清晨时分,战斗结束。 李瑛策马来到高地查看战况。 只见漫山遍野,绵延十余里的山谷到处都是突厥人的尸体,遍地都是死亡或者负伤的马匹。 经过半天的清点,此战共阵斩突厥骑兵七千余人,俘虏万余,缴获战马一万两千余匹。 阿史那鲁麾下的两万人马仅仅逃走两千余人,包括他本人战死在了贪狼岭东面的谷地之中。 而唐军方面,则付出了战死七百,负伤五百的代价。 “全军就地休整!” 李瑛并不急于向突厥牙帐发起进攻,而是按照李泌的建议下令就地扎营。 为了加快中路军的速度,李瑛命令仆固怀恩率领五百人驱赶着缴获的战马向南寻找安思顺、张巡率领的中路军,给他们补充战马。 “颜真卿何在?” 李瑛派人把颜真卿招来,命他率领在庭州招募的新军看押这些俘虏,就地屯营,等攻灭突厥牙帐之后再另行处置。 “末将遵命。” 颜真卿抱拳领命,率领部曲把这些俘虏看押了起来。 第291章 美人计 吃了败仗的阿史那白眉与吉迭伊施仓皇逃回突厥牙帐,向登利可汗报告战况。 “启禀大汗,阿史那鲁轻敌冒进,在贪狼岭中了埋伏,全军覆没。” “啊……” 登利可汗吓得目瞪口呆,跌坐在地,许久说不出话来。 愣了片刻之后,他方才缓过神来:“快快召乌苏米施叶护来商议对策。” 传令兵去了许久方才返回,气喘吁吁的禀报道: “不好了,大汗,乌苏米施叶护率领他麾下的人马,驱赶了三万多匹骏马,带着万余年轻的家眷自北门离开牙帐,向北而去。” “这……” 刚刚缓过神来的登利可汗再次跌坐在地上,“乌苏米施临阵脱逃,真是小人啊!” 吉迭伊施抱拳道:“请大汗下令,末将愿率部追袭,斩乌苏米施首级来献。” 登利可汗仰天长叹:“罢了、罢了,让他去,但愿他能为我们伟大的突厥人留下火种!” “唐军大获全胜,事到如今,该如何是好?”阿史那白眉忧心忡忡的问道。 旁边一名叫做忽必烈烈的文官献上计策:“大汗,你的女儿阿史那乌苏乃是草原第一美人,何不把她献给李瑛投降?” 登利可汗摩挲着胡须道:“女儿我倒是舍得,但投降却万万不能!我们在武则天时期攻略了无数汉人土地,杀了数十万唐人,李唐王室怎么容得下我们阿史那家族?” 阿史那白眉道:“与其投降唐人,成为待宰羔羊,还不如跟着乌苏米施向北逃窜,那样至少还能活命!” “大汗差矣!” 忽必烈烈连连摆手,“臣的意思是假投降,用乌苏宗女的美貌迷惑李瑛,趁着唐人放松戒备的时候,攻其不备,或许可以获得大胜。” “嗯……你这主意不错,可以试试!” 阿史那登利思忖良久,同意了忽必烈烈的建议,下令把女儿阿史那乌苏召到汗帐。 不消片刻功夫,身材修长,丰腴挺拔,容貌俊美,大眼睛、高鼻梁,长着一头栗色长发的突厥宗女(公主)阿史那乌苏来到帅帐。 “汗父,召女儿来有何吩咐?” 年方十八的阿史那乌苏一脸不解的问道。 登利可汗把忽必烈烈的建议说了一遍,最后道:“国难当头,女儿你必须站出来拯救咱们伟大的突厥汗国了。” “女儿愿为了伟大的突厥献出一切。” 阿史那乌苏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下来,“请父汗立刻派人把我送到唐军营帐,向唐军表达投降之意。” 忽必烈烈建议道:“不急,可命人为宗女画一幅图像交给为臣,由我带着出使唐营,试探下李瑛是否准许我们投降?” “善!” 登利可汗一口答应下来。 立即召来画匠为阿史那乌苏临摹了一幅美人图,晾干后交给忽必烈烈,由他携带着前往唐营出使。 经过三百多里的疾驰,忽必烈烈一行数人找到了唐军大营,并向巡弋的唐军禀明来意。 “请去向唐王通报,就说突厥使者忽必烈烈前来求见。我此行带来至关重要的任务,请唐王一定要接见我。” 巡逻的唐军立刻派人返回大营向李瑛禀报:“禀报殿下,有个叫忽必烈烈的突厥使者在营门外求见。” “忽必烈烈?” 李瑛差点笑出声来,心中暗自嘀咕一声:“这家伙的名字有些牛啊,比忽必烈多了一烈,我看应该叫胡比咧咧才对!” 正在旁边商议军情的李泌建议道:“僚属建议召见突厥使者,听听他所为何来?” 李瑛点头:“来人,到大营门口把这个胡比咧咧带进来,孤倒要听听他能咧咧出啥来?” “遵命。” 守在帅帐门外的伍甲答应一声,翻身上马,亲自前往营门外把忽必烈烈带进了唐营。 “拜见唐王殿下!” 忽必烈烈一进帅帐,就鞠躬作揖。 “跪下!” 在帅帐商议军情的李嗣业、仆固怀恩等唐将纷纷叉腰瞪眼,大声叱喝。 忽必烈烈只能跪地叩首:“突厥使者忽必烈烈拜见唐王殿下。” 李瑛居中端坐,神色庄严:“胡比咧咧,你来求见孤所为何来?” “我们大汗愿意投降大唐,世代为藩,并把我们突厥第一美人阿史那乌苏献给唐王。” 忽必烈烈说着话从怀中掏出阿史那乌苏的画像,双手呈上:“画中之人便是乌苏宗女,今年十八岁,是草原上最美的女人。” “呵呵……你们大汗倒是识时务!” 李瑛不由得笑出声来,招手道:“把画像呈上来,让孤看看你们的宗女长得如何?若是不好看,本王可是不要!” “殿下尽管放心,我们乌苏宗女可是被称为草原第一美人,保你满意。” 忽必烈烈眉开眼笑,捧着画卷向前走了几步。 “突厥使者莫非想要图穷匕见?给我停下!” 仆固怀恩警惕的叱喝一声,上前接过忽必烈烈手里的画像,转身交给李瑛,“殿下请过目!” “嗯。” 李瑛对仆固怀恩的警惕性非常满意,一个铁勒人对汉人的典故如此熟悉,真是难能可贵。 李瑛缓缓展开画卷,一个栩栩如生的胡人女子便映入眼帘,只见她身材修长窈窕,大眼睛、高鼻梁、蜷曲的栗色长发,充满了诱人的异域风情。 虽然李瑛自问并不是太好色,但看到图画中的美人还是有些心动。 如果在自己的后宫中补充这么一个充满异域风情的女子,想来也是一种乐趣。 自古以来,追逐霸业者无非就四个字——江山美人。 虽然美人远不如江山重要,但在争霸的路上若是缺少了美人的点缀,岂不枯燥乏味? “真是好看呀!” 公孙大娘抿嘴娇笑,“妾身还没见过眼睛这么大的女子呢,殿下艳福不浅啊!” “呵呵……品种不同而已,还是咱们汉人女子好看。” 李瑛莞尔一笑,把美人图收了起来,免得麾下的将士觉得自己是个好色之徒。 嘿嘿……到底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就算是大唐的天策上将,也抵御不了我们乌苏宗女的魅力! 看到李瑛心情大好,忽必烈烈心中暗自窃喜,再次施礼说道: “为了表达归顺之意,我们大汗愿意向唐王殿下献上爱女,并送上骏马一万匹、牛一万头、羊两万只,愿两家化干戈为玉帛,世代修好!” 第292章 投降的条件 忽必烈烈话音刚落,身为谋主的李泌就站出来说道。 “唐王殿下需要商议一番,请使者暂且退下稍歇,容我们商量完了再给你答复。” “应该的、应该的。” 忽必烈烈操着一口流利的大唐官话说道。 突厥牙帐中有多达十余万的汉人奴隶,而且他年轻的时候曾经在河北等地管理过州县,因此练就了一口流畅的大唐官话。 李瑛挥手吩咐:“吉小庆,把突厥使者带下去好生款待。” “喏!” 站在李瑛身后的吉小庆答应一声,快步上前招呼忽必烈烈出帐:“使者请随我来!” 等忽必烈烈离开帅帐之后,李瑛扫了一圈周围的文武:“诸位以为突厥可是真心投降?” “不能让他们投降!” 李嗣业第一个攥起拳头来表示反对。 “前些年突厥狗没少戕害咱们汉人,绝不能便宜他们,要把这些突厥人杀个一干二净,永绝后患!” “若是不给突厥人活路,他们就会做殊死搏斗,反而会造成我军伤亡增大,李将军此言慎重!”仆固怀恩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李嗣业不屑:“你不是汉人,你不懂我们跟突厥人的仇恨!” 李瑛颔首道:“嗣业将军勿要冲动,孤理解你的仇恨。但仆固将军说的有理,我们决不能让突厥人意识到没有活路,否则他们一定会负隅顽抗,造成我军伤亡加大。必须攻其心,瓦解其斗志,方能以最小的代价灭亡突厥。” 李白咳嗽一声:“好啦、好啦,你们两个武夫就不要吵了,你们只负责上阵杀敌便是。运筹帷幄,制定策略还是要听殿下与长源的。” 李泌急忙赔笑:“太白先生此言差矣,军议就应该各抒己见,谁说武将的见识就不如谋士了?这可不一定。” “长源先生说说你的看法,我听你的。” 李嗣业双手抱在胸前,请李泌发表见解。 “那我就说说我的看法。” 李泌朝众人拱手施了一圈礼,缓缓说道:“以我之见,突厥人十有八九是诈降。” “嗯……孤也有这个感觉!” 李瑛对李泌的判断表示认同,“说说你的猜测,为何认定突厥献上宗女是为了诈降?” 李泌背负双手,侃侃而谈:“从前的突厥人居无定所,逐草而居,我们唐军来进攻,他们便不战而逃,导致我军常常无功而返。 而现在的突厥人改变了习俗,在草原上建立了突厥牙帐、以及契宓与多览葛三个类似于城池的建筑,已经从游牧部落变成了半游牧部落。 经过这五十年的发展,突厥人在这三个地方聚集了大量的财富,这让他们不能再像从前一样不战而逃,因为他们舍不得这些财富与奴隶。” “长源先生的的分析简直是鞭辟入里。” 众人纷纷点头,赞同李泌的分析。 李泌继续说道:“阿史那登利之所以没有率部逃窜,就是舍不得牙帐中的财富。他既然舍不得这些财富,又怎么可能诚心诚意的归顺? 我猜测这个使者只是为了来试探殿下的意思,看看殿下消灭突厥人的决心,是否肯接纳他们投降? 如果殿下不接纳,他们再重新制定策略,或者逃窜或者死战。 如果殿下同意接纳突厥人投降,并接受了突厥宗女,我军就会被麻痹大意。他们很可能趁着我们松懈之际,发起偷袭,杀我们个措手不及。” “长源分析的有道理!” 李瑛捏着下巴,对李泌的分析深表赞成,“以你之见,我们该如何应对?” 李泌笃定的吐出四个字:“将计就计!” “好,那就按照长源先生的建议行事,咱们假装接受突厥人投降。设下埋伏,等着突厥人来自投罗网。” 李瑛对李泌的话言听计从,拍板做了决定,“吉小庆,把那个胡比咧咧带进来。” 高适又提出补充:“殿下,为了让突厥人相信我们被麻痹了,殿下应该与突厥人讨价还价,提出一些苛刻的要求,才能麻痹阿史那登利及其手下的官员。” “嗯……达夫言之有理!” 李瑛对高适的建议深表赞同,“等突厥使者来了,你们陆续站出来提出要求,孤拍板定音,逼迫阿史那登利接受咱们的条件。” 吉小庆一溜小跑来到不远处的帐篷,对忽必烈烈道:“使者,我们殿下有请。” 李瑛虽然说了好生款待,但也只是一句客气话,吉小庆甚至连一碗热水都没有端给他。 当然,就算唐军准备了美味佳肴,忐忑不安的忽必烈烈也没有心情品尝。 “前面带路!” 忽必烈烈霍然起身,跟着吉小庆再次返回帅帐。 “下使见过唐王殿下,不知道你们商议的如何了?” 忽必烈烈进了帅帐后主动跪地叩首,毕恭毕敬。 李瑛正襟端坐,双手抚在帅案之上,肃声说道:“孤可以接受你们突厥人的投降,但仅仅只把你们的乌苏宗女送给孤肯定不行。我们还有其他条件,只有登利答应了,我们才会罢兵!” “殿下请提。” 忽必烈烈心中暗喜,不动声色的问道。 李白首先开口:“一万匹骏马还不够塞牙缝的,必须给我们三万匹。” 岑参说道:“我们汉人缺牛,至少送十万头牛,二十万只羊。” 高适说道:“必须把突厥牙帐中的汉人奴隶全部释放,否则投降免谈。” 听高适提起这句话,李瑛蹙眉问道:“对了,忽必烈烈,孤问你,突厥牙帐中有多少汉人奴隶?” “嗯……大概有五六万人左右。” 忽必烈烈犹豫了一下,旋即答道。 “大胆!” 李瑛拍案怒斥,“你们前些年攻占河北大量州县,掳掠回来了数十万汉人,你说现在只剩下五六万人?我看你们突厥根本没有归顺之意,来人,给孤把这个胡比咧咧乱棍逐出!” 忽必烈烈急忙匍匐在地求饶:“殿下息怒、息怒啊,小臣并不管理人口,因此所知不太详细。也许能有七八万汉人奴隶,等我回牙帐之后一定彻查清楚。” 李瑛这才佯装平息了怒火,冷哼一声:“胡比咧咧你给我听好了,你们突厥人若是真心归顺大唐,成为们的藩邦国,必须答应孤以下几个条件。 第一:献上你们美丽的宗女阿史那乌苏。 第二:献上骏马三万匹、牛十万头、羊二十万只。 第三:释放突厥牙帐城内的所有汉人奴隶,以及契宓、多览葛等两座城池内的汉人奴隶。 第四:从你们登利可汗的儿子之中选择一人送往长安作为质子,并每年向长安纳贡缴税。” 忽必烈烈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珠:“事关重大,小臣只是个使者,不敢擅自做主,请容许我返回牙帐禀报大汗,再来向殿下复命。” 李瑛点头:“孤知道你自己做不了主,给你两天的时间回去请示。若是不回来复命,三天之后,大唐铁骑兵临突厥牙帐城下。打破城池,将你们突厥人悉数俘虏回汉地充作奴隶。” “殿下放心,无论可汗是否答应,下臣都会回来复命。” 忽必烈烈画了一个饼,匆匆告辞,出了唐军大营与随从会合,快马加鞭的朝三百里之外的突厥牙帐返程。 第293章 汉人不为奴 皎月东升,照耀着草原上的突厥牙帐。 由于阿史那鲁的战败,以及乌苏米施的逃窜,牙帐内的突厥军民人心惶惶,每天都有许多突厥人偷偷逃命。 而被从各地俘虏回来的汉人奴隶则满心欢喜,对唐军翘首期盼,等着伟大的唐军来拯救他们。 在一个突厥奴隶主的马场中,四五个刚刚干完活的奴隶聚在一起说话。 “陈爷爷,你说王师真的能攻破牙帐,把我们救回中原吗?” 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年奴隶衣衫褴褛,无比憧憬的望着东边的月亮。 陈爷爷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奴隶,今年刚刚五十出头,但由于常年劳作,吃不好喝不好,看起来却像是七十岁的古稀老人。 陈爷爷露出豁牙笑道:“我也说不准,但突厥人这次明显害怕了,每天都有人逃跑。我在草原做了四十年的奴隶,已经忘了故乡什么样子,听天由命!” 另外一个来自渤海国的奴隶说道:“陈老头不是说你的故乡在海边?是秦始皇求仙的地方,叫什么来着?” “嘿嘿……俺早就忘了,四十多年了,谁还记得那么清楚。” 陈爷爷擦拭了下顺着唇角流出的口水,由于缺牙严重,他说话的时候总是漏风流口水。 这么早掉牙齿的原因自然是被突厥奴隶主打的,这些突厥人动辄拳打脚踢,被打掉牙齿还算轻的。 自从被抓到草原上做奴隶,陈爷爷记得自己肋骨被打断了七八次,有时候甚至还要忍着伤痛干活,否则就会被打断新的肋骨。 少年汉奴道:“我记得我的家乡,雁门郡马邑,就是威震逍遥津的大将军张文远的故乡。我相信大唐迟早会出现一个像张文远一样的将军,到草原上来拯救我们。” “二狗子少吹牛,你记得个屁啊!” 渤海国奴隶毫不留情的揭穿了少年的谎言:“你阿娘被俘虏了,带着怀孕四个月的你来到了草原,后来在草原上生下了你,天知道你老家是什么地方?” “是我阿娘告诉我的,我家就是雁门的。” 二狗子攥着拳头,怒视渤海奴隶,“我们唐军来救我们了,我警告你对我客气点!” “呦呦呦……脾气不小啊!” 另外一个高句丽奴隶出言嘲讽:“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三岁的时候,你阿娘就被人送到了契宓城,你三岁就能知道雁门马邑?三岁就知道张文远,你以为你是神童啊?” “别吵了,是我告诉他的。” 一个年约三旬,身材瘦弱、面容清癯的汉人说道。 “二狗子的阿娘对我说过,他们的家乡就是雁门马邑县,二狗子的爹在太原府当府兵。开元十一年,突厥人寇掠雁门,抓回来三千多汉人,二狗子的阿娘就在其中。” 得到了肯定,二狗子高兴起来,攥拳道:“吕秀才说的当然不会错,我的故乡就是张辽的老家。” 渤海奴隶羡慕不已:“做汉人真好,真不知道我们渤海国的军队什么时候来拯救我?” “你还有故国呢,我们高句丽连国家都没了,也许只能做一辈子奴隶。”高句丽奴隶惆怅的说道。 陈爷爷呲着豁牙问吕秀才:“秀才啊,我的家乡叫什么名字来着?你看我又忘了。” 吕秀才向东眺望,指着月亮的方向:“在那里,安东都护府治下卢龙县,也就是历史上的渤海郡。” “对、对、对……就是卢龙。” 陈爷爷感慨不已,“我还记得出了村就可以到海边,小时候我经常在海边看阿耶出海捕鱼。” 二狗子双手合十,祈求道:“希望我们有生之年还能回到中原,希望陈爷爷还能到海边看看。” “上了岁数,我连村名都忘了。” 陈爷爷眼里有泪,“我只记得村口有个大槐树,需要两人才能搂抱过来,据说是当年秦始皇亲手种植的。” “肯定是村子里骗人的,秦始皇就算在你们附近求仙,又怎么会闲的无聊去栽树?” 渤海国奴隶毫不留情的揭穿陈爷爷话语中的漏洞,“再说了,你被抓来的时候才十岁,不可能记得这么清楚。” 二狗子反驳:“你怎么知道陈爷爷被抓来的时候十岁。” “当然是他自己说的。”渤海国奴隶说道,“他现在有些糊涂了,但五六年前脑子好使着哩!” 草原上的八月秋风萧瑟,衣着单薄的五个奴隶被冻得瑟瑟发抖,只好挤在栅栏下取暖。 渤海国奴隶继续说道:“老陈头说的话我记得一清二楚,他被抓来的时候你们唐国还是那个姓武的女皇帝当家。当年二十万突厥骑兵进犯中原,从雁门一直打到了海边,还在你们汉地统治了十几年。” 高句丽奴隶拽了拽吕秀才的袖子:“秀才,说说你是哪年被抓来的呗?或许过几天咱们就再也见不到了。” 吕秀才叹息一声:“开元八年,我与挚友去五台山上香礼佛,遭遇小股突厥人入寇。我挚友被杀,我被抓回来当奴隶,到现在已经整整二十年了。” 二狗子和渤海奴隶、高句丽奴隶一起感慨。 “秀才你也四十多岁了呀?看起来可是比老陈头年轻多了,有文化就是不一样!” 老陈头噘着漏风的嘴说道:“人家吕秀才是有功名在身的人,主人还要让他帮着清点马匹,让他帮忙记账,从来不打他,吃的也比咱们好一些,自然就比我看起来年轻许多。” 渤海国奴隶一脸崇拜的望着吕秀才,央求道:“秀才,跟我们说说你家乡的故事呗?听说扬州可是人间天堂。” “唉……伤心往事,不提也罢!” 吕秀才摇头叹息。 “我也是该遭此劫,偏偏在那一年从扬州跋山涉水到五台山去礼佛,以至于被突厥人抓来做奴隶。如果那年没有去五台山,说不定我现在已经中举了。” “我让你中举!” 伴随着一声叱喝,一条鞭子抽在了吕秀才的背上,赫然正是突厥奴隶主。 由于突厥牙帐中的汉人最多的时候达到二十多万,所以几乎所有突厥人都够听懂汉人的语言。 “阿爹,打他们!” 奴隶主七岁的儿子双手叉腰,颐指气使,“臭奴隶,不好好干活,就会吹牛!” 跟在爷俩身后的几只牧羊犬呲牙咧嘴的狂吠。 “汪、汪、汪!” 奴隶主挥舞鞭子抽在老陈头以及二狗子的身上,每个人好几鞭,“老子让你们偷懒!” 吕秀才急忙告饶:“老爷饶命,我们刚刚饮完牛羊,方才坐下不到一刻。” 奴隶主瞪眼:“去草房给老子铡草,城外在打仗,这些天没法出城放牧了,你们必须给老子铡足够多的干草。” 渤海奴隶和高句丽奴隶还以为这次免了毒打,唯唯诺诺的道:“老爷莫生气,这就去、这就去!” “站住!” 奴隶主将手里的鞭子丢到两人面前,“你俩互相鞭笞,每人十鞭,别让老子放狗咬你俩。” “汪汪汪……” 数条恶狗仿佛能够听懂主人的话,对着几个奴隶呲牙咧嘴的狂吠。 两个奴隶无可奈何,只能互相鞭笞了十鞭子,而且下手颇重,直打的血痕斑斑。 因为他俩知道,若是不见血,凶恶的奴隶主绝对会纵狗咬人。 比起恶犬的牙齿,还是鞭子更舒服一些。 奴隶主这才气冲冲的转身离开,临走前留下一句话:“天亮之前必须把草房的所有干草铡完,否则明天一个也不许吃饭!” 等这对突厥父子离开之后,五个奴隶对着月亮祈祷:“伟大的大唐军队,请你们一定要攻破突厥人的老巢,杀光他们,杀光突厥人!” 第294章 死也要拉上垫背的 次日傍晚,忽必烈烈返回了突厥牙帐。 登利可汗忧心忡忡的问道:“怎么样?那个叫李瑛的皇子怎么说的,是否允许我们投降?” “倒是让我们投降,但提出了许多苛刻的条件。” 忽必烈烈唉声叹气,把李瑛提出的四个条件说了一遍。 登利可汗果断的答应下来:“答应这个唐王。” 阿史那白眉心痛不已:“狗日的汉人要三万匹马,十万头牛,还要二十万头羊。更重要的是,竟然让我们释放所有汉人奴隶,绝对不能答应他们!” “我们又不是真投降,诈降而已。” 登利可汗突然感觉自己变得英明睿智起来。 “只有答应汉人的条件,才会让他们觉得我们彻底臣服了,觉得我们被吓破了胆,才会麻痹大意,放松戒备!我们才能找到突袭的机会,一举击溃唐军。” “大汗说的是!” 忽必烈烈竖起了大拇指,“只要击溃了唐军,这些牛羊马匹不就又回来了?说不定咱们还能缴获大量的唐军甲胄,这些奴隶跑不了多远,只要击溃唐军,就能全部抓回来。” 一直静静聆听的阿史那乌苏脸上写满了视死如归:“请父汗答应这个唐王,把我送到他身边。只要让我找到机会,一定会宰了他!” 登利可汗举手道:“不要轻举妄动,你杀了这个唐王,唐军就会有戒备,反而不利于我们发起突袭。” “宗女应该在听到我们突厥人进攻号角吹响之后,再找机会弄死李瑛。到时候唐军群龙无首,对我们更有利。” 忽必烈烈胸有成竹的向阿史那乌苏面授机宜。 阿史那乌苏郑重的点头:“那好,我就等着伟大的突厥骑士吹响进攻的号角!” 在突厥牙帐中休息了一夜,天亮后忽必烈烈再次策马赶往唐军营帐。 两地相隔不过三百多里路程,傍晚时分,忽必烈烈就再次来到了唐军大营。 不同与上次,这次的随从里面多了两个重量级的人物。 突厥将领阿史那白眉与吉迭伊施,两个人乔扮成随从,跟着忽必烈烈前来观察唐军营寨,争取将来偷袭的时候做到知己知彼。 “劳烦军爷去向唐王通禀,就说突厥使者忽必烈烈前来答复。” 忽必烈烈翻身下马,朝守门的唐军道明来意,又把自己的坐骑交给阿史那白眉:“你们几个去河边饮一下马。” “遵命,大人!” 阿史那白眉接过忽必烈烈递来的缰绳,装模作样的牵着马走向河边,一双眼睛却在悄悄观察唐军的营寨。 守门的唐军急忙进入营寨,前往帅帐禀报李瑛:“启禀唐王殿下,突厥使者忽必烈烈求见。” “哦……竟然真的回来了?” 李瑛既有些意外,又不意外,“带他进来见孤。” 片刻之后,忽必烈烈被带进了帅帐。 看到李瑛之后,他立即识趣的跪倒在地:“突厥使者忽必烈烈拜见唐王殿下。” “你们大汗怎么说?” 李瑛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的问道,“是否答应本王的条件。” 忽必烈烈道:“回殿下的话,我们大汗同意了你的要求,只求化干戈为玉帛,世代修好。” “那你赶紧回去把牙帐里的汉人奴隶释放了,再带着你们的乌苏宗女,以及三万马匹、十万头牛、二十万只羊,还有你们的王子,统统送到我们大营。” 李瑛也不客气,态度强硬的吩咐忽必烈烈抓紧时间照办。 “孤可要警告你,你们突厥人如果敢耍花招,我们大唐的铁骑定然会把牙帐夷为平地!” “岂敢、岂敢!” 忽必烈烈连道不敢,“敢问殿下,释放的奴隶是让他们直接返回中原,还是给殿下押送过来?” 这些被俘虏的汉人大多数来自山西、河北以及河套地区,如果放他们回家,应该向东走。 但忽必烈烈却耍了一个心眼,希望李瑛要求把这些奴隶送到唐军大营,这样击溃唐军之后,有利于迅速将这些奴隶抓回突厥牙帐。 否则,若是让这些奴隶出了牙帐之后自行逃命,难免会有漏网之鱼逃走。 而且,战事一旦对突厥人不利,还可以利用这些汉人奴隶做人质,威胁唐军。 李瑛同样担心突厥人吃亏后向汉人奴隶挥起屠刀,还是把他们集中到一起,派遣军队护送回国更安全一些。 “从草原到关内千里迢迢,他们没有马匹、没有粮食,而且路上多有豺狼野兽出没,他们如何才能回到故乡?你们必须把奴隶全部送到孤的大营。” 李瑛以不容抗拒的语气下了命令:“让汉人奴隶在前,马匹居中,牛羊在后,按照这个顺序给孤送来。” “谨遵殿下吩咐!” 忽必烈烈磕头领命,“那下臣现在就返回牙帐准备。” “去!” 李瑛挥手,让忽必烈烈办事麻利一些,不要磨蹭。 忽必烈烈走后,李瑛对麾下的文武官员道:“等突厥把咱们汉人与牛羊送到之后,大伙儿便露出松懈的姿态,引诱突厥人来偷袭,再杀他个措手不及!” 众将纷纷抱拳:“殿下尽管放心,我们枕戈待旦,只等突厥人钻进布袋,就给他来个关门打狗。” 忽必烈烈走后,唐军将领各司其职,杜希望、李嗣业、仆固怀恩、颜真卿、高适等人俱都按照部署行事,静等突厥人送上门来。 忽必烈烈一行很快返回突厥牙帐,向登利可汗禀报李瑛的要求:“李瑛要求我们把奴隶押送到唐军大营,汉人在前,马匹居中,牛羊在后。” 登利可汗捻着胡须,吩咐阿史那白眉与吉迭伊施各自率领三万骑兵先行一步,寻找地方埋伏起来。 等忽必烈烈把阿史那乌苏与奴隶、牛羊、马匹送进唐军营帐后,再寻找机会向唐军大营发动突袭,争取一举击溃唐军。 阿史那白眉通过偷窥唐军大营,又重新坚定了信心。 “大汗放心好了,我今天把唐军大营摸得一清二楚,到时候唐军稍有懈怠,我们便杀他个落花流水!” 吉迭伊施同样信心十足:“这唐军营寨扎的一般,而且也没有布置鹿角、壕沟,看来他们确实被我们的投降麻痹了。等乌苏宗女进了唐军大营,天黑之后,我便与白眉将军夹攻唐军大营,毕其功于一役。” 阿史那登利目光落在女儿的身上:“乌苏,去做好准备,后天就出发,由忽必烈烈送你进唐营。” “父汗放心,女儿已经做好了殉国的准备,就算要死也要拉上侵略我们的唐贼垫背。” 阿史那乌苏跪在地上,郑重的给突厥可汗磕了一个头,“女儿不在的日子,父汗要保重自己!” “唉……” 登利可汗叹息一声,挥挥手,“下去,一切就看你的表现了。” 阿史那乌苏离开之后,登利可汗又发布命令:要求突厥牙帐内的所有奴隶主都把汉人奴隶集结到西门,由忽必烈烈带一支队伍押解着送还给唐军。 第295章 大鱼吃小鱼 突厥牙帐的城墙由寨栅和土墙相连,面积广袤,甚至比长安城还要大一些。 毕竟这是一个拥有四十多万突厥人,十五六万奴隶,十余万马匹,近百万牛羊的大型草原部落聚集地。 牙帐里面的突厥奴隶主比比皆是,多的拥有上百个奴隶,蓄养着成千上万的骏马牛羊。少的家里也有五六个奴隶,牧养着数以千计的牛羊。 突厥汗国属于半封建半奴隶的部落联盟,王庭可以随便征兆这些奴隶主的马匹牛羊,当然也会付给一些报酬,这些奴隶主必须无条件服从,否则就会被没收全部财产,逐出部落。 登利可汗的命令下达之后,许多大奴隶主开始释放汉人奴隶,毕竟他们手底下的汉人奴隶多达上百个,甚至数百个。 这些奴隶主不会傻到释放所有的汉人,几乎都会保留三分之一的数量,把那些聪明年轻的奴隶留下,而把笨拙年长的汉人送到牙帐西门,交给王庭的官吏发落。 而那些手里只有五六个汉奴的小奴隶主则舍不得把奴隶送出去,便不理会可汗的命令,甚至把汉人奴隶藏了起来。 经过一天的召集,牙帐西门也只是集结了三万名衣衫褴褛,身形枯瘦的汉人,远远不够李瑛要求的七八万人。 “大汗,汉奴人数距离李瑛的要求还有巨大差距,至少要集结六万以上的汉人,方能让李瑛满意。” 忽必烈烈去牙帐西门视察了一遭之后,便回来向登利可汗禀报,“否则,惹怒了李瑛,他拒绝我们的投降,咱们可就前功尽弃了!” “这些鼠目寸光的家伙,和乌苏米施一个样!” 登利可汗大怒,气的吹胡子瞪眼:“你亲自带人挨家挨户检查,那些家里只有个汉奴的,必须全部释放,否则就给我抓起来!” “臣遵命!” 忽必烈烈立刻带着上千名突厥士兵在牙帐内展开大搜查,将奴隶主的马场挨个搜索,尽量凑够李瑛要求的汉人数目。 在突厥王庭的强制要求下,那些企图耍小聪明的奴隶主也没了办法,只能老老实实的把家里本来就不多的汉奴交出去。 倒是那些大奴隶主家里留下的汉奴反而得到了保全,他们在王庭中有着粗综复杂的关系,稍微一通融,事情就算过去了。 “陈老头、二狗子,你俩走!” 凶神恶煞的奴隶主打开了栅门,“王庭有令,让你们去牙帐西门集结。” 老陈头看到奴隶主就害怕,嗫嚅着问道:“去西门做什么?” “啪”的一声,鞭子抽在他的身上:“你问老子,老子怎么知道?我看你是讨打!” “老陈别问了,赶紧走!” 吕秀才左手拉着老陈头,右手拉着二狗子,迈开大步就向马场外面跑去。 “站住!” 奴隶主大喝一声,“姓吕的,老子让你走了么?” 吕秀才呆若木鸡:“为啥老陈跟二狗子能去西门,我不能去?” 奴隶主鞭子一抖,狠狠地抽在吕秀才身上:“老子说不能走就不能,你敢质问老子?我打死你信不信?你要是再敢问东问西,谁也别想离开!” “我留下,让他们走!” 吕秀才双手抱头,蹲在地上:“你俩快走,若是将来有机会回中原,别忘了去我老家扬州城烟花巷给我家人报信,就说我还活着。” “哎!” 二狗子答应一声,牵着老陈头的手就向栅栏外面逃跑:“快走,陈爷爷!” 渤海奴隶睁大了眼睛,满眼羡慕的问道:“慢点跑,你俩的衣服不要了吗?” 高句丽奴隶憨笑:“比乞丐的衣服好不到哪里去,还要什么。” 很快,二狗子和老陈头就跑到了大街上,看到无数汉人奴隶俱都一脸迷茫的走向西城门。 许多突厥士兵正在搜查马场,大呼小叫的训斥那些私藏汉奴的奴隶主。 “老爷、老爷,你们是要释放所有汉人吗?” 二狗子抓住一名突厥士兵的刀鞘,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怎么?你还有同伴被扣下了?”突厥士兵瞪眼喝问。 二狗子朝不远处一指:“那家马场中扣了一个姓吕的汉人奴隶,求求你们去把人救出来!” “知道了。” 立刻有三个突厥士兵赶往关押吕秀才的马场,大声呵斥让奴隶主把人交出来。 “大汗有令,必须释放所有的汉奴,赶快把人交出来!” 这名突厥奴隶主脾气暴躁,当即大声反驳:“我隔壁的马尔扎家里留下了二十多个汉奴,你们怎么不让他把所有汉奴交出去?” “马尔扎已经交出了五十多个汉奴,你有什么资格攀比他?”突厥士兵大声呵斥。 奴隶主据理力争:“我只有三个汉奴,已经交出了两个,与马尔扎交的比例一样。这个汉人我就是不放,你们能奈我何?” “若是胆敢违抗大汗的命令,就别怪我们把你抓起来交给忽比大人问罪!” 这几个突厥士兵奉命凑齐两百名汉奴,若是完不成任务,那就得释放自己家里的汉奴,所以对这个小奴隶主毫不松口。 “欺负人是?” 这个奴隶主被逼的急了眼,突然自突厥士兵腰间抽出佩刀,一下子捅进了吕秀才的胸膛,鲜血顿时汩汩流出。 “唔……” 吕秀才猝不及防,被一刀刺穿了心脏,顿时圆睁双眼,缓缓瘫倒在地。 渤海奴隶与高句丽奴隶吓得蜷缩在地上,一句话也不敢说。 奴隶主把刀扔给匈奴士兵,擦了下手上的血渍:“喏,人在这里,给你们!” “真他娘的晦气!” 三个突厥士兵无奈,只能骂骂咧咧的离开了这家马场。 “看什么看?” 奴隶主冲着渤海奴隶与高句丽奴隶一顿拳打脚踢,“从今天开始,所有的活由你俩干,耽误了喂马,老子像宰了这个汉奴一样宰了你们!” “不敢、不敢。” 两个奴隶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磕头,仿佛站在面前的事来自地狱的恶魔。 二狗子一步一回头,却始终没有看到吕秀才的身影,眼神中写满了失望。 “陈爷爷,吕秀才还是没有被放出来。” 老陈头叹息一声:“唉……也许是巴黑给当兵的施了钱,被留下来干活了。像他这样又识字又会算账的奴隶可是不多,巴黑肯定舍不得放了他。” 很快,这一老一少就被浩浩荡荡的汉奴队伍裹挟着来到了牙帐西门,远远看去,密密麻麻,乌泱泱的足足有五六万人。 “出城!” 目测人数差不多有五六万了,忽必烈烈大手一挥,一千名突厥骑兵拿着鞭子驱赶着汉人列队走出了牙帐西门。 “所有人听好了,十个人一列,按照指挥赶路。不得乱跑乱窜,否则格杀勿论!” 等汉奴队伍走出牙帐之后,梳洗打扮,换上民族盛装的阿史那乌苏也翻身上马,带着十几个侍女跟随着队伍从西门出城。 跟在汉奴后面的则是马匹,数量在三万上下,由一千名全幅披挂的突厥骑兵驱赶。 马匹的最后面则是牛羊,大概在三十万左右的样子,依旧由上千名骑马的突厥人驱赶着。 在登利可汗与忽必烈烈看来,这些牛羊马匹与汉奴只是欺骗李瑛的道具而已,只要趁着唐军松懈的机会发起进攻,杀他们个落花流水,这些财富就能重新抢回来。 包括那些做梦想要返回中原的汉人,一个也别想离开! 第296章 内讧 中秋将至,明月高悬天际,照耀的草原上万里无垠。 这支由六万汉人奴隶、三万马匹、三十万头牛羊组成的队伍浩浩荡荡,借着月色连夜赶路,离开突厥牙帐前往西边的唐军大营。 阿史那白眉与吉迭伊施各自率领三万突厥骑兵提前半天出发,悄悄赶往唐军扎营的地方,伺机偷袭。 此刻的突厥牙帐几乎倾巢而出,家里只留下几千士兵看守老巢。 就在投降的队伍离开了半夜之后,一支两万人的突厥骑兵悄然抵达了突厥牙帐北门。 “你们是哪支队伍?”守门的突厥头目大声喝问。 乌苏米施策马出列:“我是叶护乌苏米施,快点开门放我进去!” “原来是叶护大人。” 守门的卫兵急忙打开城门,将乌苏米施及他的部曲放进了城内。 “给我迅速接管四门!” 乌苏米施进门后立即变脸,派遣了数名部将,各自率领两千人控制牙帐四门。 做完部署后,乌苏米施就带着一万亲兵,浩浩荡荡的赶往突厥王庭。 “来的什么人?” 看到大批人马朝王庭走来,守卫王庭的突厥卫兵大声喝问。 “乌苏米施叶护回来了!” 来势汹汹的乌苏部士兵大声回答道。 “请叶护稍等,我现在就去禀报大汗!” 卫兵见对方人多势众,不敢怠慢,想要到帅帐内禀报阿史那登利。 “我亲自去见大汗,谁敢乱动,格杀勿论!” 乌苏米施手抚佩剑,大声下令。 但卫兵头目置若罔闻,撒开双脚朝王庭冲去,不顾一切的想要禀报登利可汗。 “放箭!” 乌苏米施挥手冷哼。 “咻、咻、咻!” 瞬间射出十余支羽箭,将这名卫兵头目射倒在地。 守门的其他卫兵再也不敢乱动,只能目送乌苏米施带着数百名心腹武士,耀武扬威的进了王庭。 刚刚入睡的登利可汗被吵嚷声惊醒,走出汗帐喝问:“来人,去外面看看,何人吵嚷?” 卫兵们还没动身,就看到全副披挂的乌苏米施带着数百人闯了进来:“不用查看了,是我乌苏米施回来了。” 阿史那登利喜出望外:“哈哈……叶护回来了?这可真是太好了!有你回来帮忙,我们一定能够大破唐军!快坐、快坐,我给你讲讲忽必烈烈的计划……” 阿史那登利伸手去挽乌苏米施的胳膊,却不料乌苏米施向他亮出了兵器。 登利可汗猝不及防之下,被一剑刺穿胸膛,登时鲜血狂涌。 “乌苏……你、你要造、造反么?” 登利可汗双手抓住刺进胸膛里的利剑,用难以置信的目光望着乌苏米施。 他做梦都没想到,杀死自己的不是唐军,而是自己的左膀右臂,是自己从前最信任的突厥叶护。 “你个蠢猪!” 乌苏米施冷笑着将剑拔出,粘稠的鲜血从窟窿里溅射出来,喷了他一脸,在月色下看起来格外恐怖。 “老子率部向北逃了四百余里,就撞上了回纥骑兵,他娘的好几万人呢,还有葛逻禄与拔悉秘人,咱们突厥再不逃就完蛋了!” “逆贼……” 阿史那登利圆睁双眼盯着乌苏米施,不甘心的咽下最后一口气。 “来人,挖个坑埋了!” 乌苏米施毫不留情的把登利可汗的尸体踹倒,命令手下进入汗帐把代表可汗的印玺搜出来交给自己。 “找到了,大汗!” 很快,几个心腹将校就从汗帐里搜出了“突厥大汗印玺”,双手捧给乌苏米施,口称“大汗”。 “大汗,请更衣!” 乌苏米施的心腹马上把提前准备好的突厥可汗服披在他的身上,齐刷刷的行臣子礼。 “拜见乌苏米施大汗!” “哈哈……诸位免礼!” 乌苏米施露出得意的笑容,挥手下令:“把登利的家眷全部抓起来,驱赶着所有的马匹连夜向西逃窜,目标阿勒泰以西……” 很快,登利可汗的尸体被叛军随便挖了一个坑掩埋起来,他的三十多个妻妾与未成年的儿女全部被抓了起来。 乌苏米施接着发布可汗诏书:登利可汗突发急病暴毙,由乌苏米施继任突厥汗国可汗,凡六十岁以下十二岁以上的突厥男子都可以跟随大军逃亡,目标是阿勒泰西方的广袤草原。 凡是跟随大军逃亡的马场主可以保留马匹,若是选择留在突厥牙帐,那么军队将会没收其家中的所有马匹。 经过一天一夜的动荡,乌苏米施裹挟了五万突厥精壮,加上自己麾下的两万骑兵,驱赶着五万多匹良马离开突厥牙帐向南逃窜,打算绕过唐军大营,再向西方的阿勒泰地区逃窜。 而此刻,前往唐营献俘的忽必烈烈等人丝毫不知道后方起火的消息,依旧按照计划押解着汉奴与马匹前往唐军大营投降。 即使队伍里混杂着三万匹马,但突厥人却不允许这些汉奴骑马,而是让他们徒步跋涉。 一来这些马匹大多都是未经过驯服的生马,无法骑乘,不要说这些普通的奴隶,就算是生在马背上的游牧民族也要费一番功夫才能降服。 二来突厥人担心奴隶们上马之后四散而逃,到时候就算击溃了唐军也无法把他们全部抓回来。 故此,虽然奴隶们一天只能走六七十里路,突厥人也不让他们上马。 在马鞭的鞭笞下,奴隶们走了一天一夜,也不过才赶了一百三四十里路,许多汉奴累的爬不起来,死也不肯再走。 而另一边,阿史那白眉与吉迭伊施多次派人来催促忽必烈烈抓紧时间把乌苏宗女送进唐军大营,麻痹唐军上下,松懈唐军的防御,伺机偷袭。 忽必烈烈也知道骑兵不像步兵,马蹄声太大,战马还经常嘶鸣,隐藏起来十分困难,时间久了容易暴露目标。万一被唐军的探子发现,现在所做的一切便都成为了无用功。 经过和副将一番商量,忽必烈烈决定留下副将在后面押送奴隶与牛羊马匹,自己带着阿史那乌苏提前赶往唐军大营献上降书与礼物。 为了麻痹唐军,突厥人准备了两万坛马奶酒,如果唐军能够喝下去,保证他们醉的东倒西歪。 “兵贵神速,快走!” 阿史那乌苏也不啰嗦,策马扬鞭,带着十几个侍女策马当先。 忽必烈烈带着数百名突厥人随后,驱赶着数百辆满载马奶酒的马车,迎着夕阳,赶往唐军大营。 第297章 草原第一美人,名不虚传! 次日清晨,东方欲晓。 巡弋的唐军探子飞马来报:“启禀唐王殿下,突厥使者忽必烈烈带着一支队伍到来,距离我军大营还有七八里路程。” 刚刚吃过早膳的李瑛挑眉问道:“来了多少人?” “大概千余人左右的样子,除了骑马的还有上百辆马车,车上装满了数不清的酒坛子。” “可有我们汉人与牛羊马匹?”李瑛又问。 探子摇头:“并无。” “这个忽必烈烈搞什么名堂?不是让他把俘虏的汉人送到我们大营,奴隶在前,马匹居中,牛羊在后,为何就带了千把人过来?” 李瑛一脸疑惑的询问幕僚。 李泌莞尔笑道:“我猜突厥骑兵已经提前出动,很可能就在我们大营周围百里之内蛰伏。突厥将领担心时间太久了暴露目标,所以才迫不及待的前来献上他们的宗女。” 高适对此表示同意,笑道:“为了麻痹我们,突厥人真是煞费苦心,居然还给我们送来了突厥人的特产马奶酒。” 李白听说有酒喝,顿时笑出声来:“哈哈……突厥人倒是知道投我李太白所好,早就听闻突厥牙帐的马奶酒是草原一绝,今天总算可以开怀畅饮了。” “太白先生,你可真是贪酒,也不怕突厥人在酒中投毒。” 看到李白手舞足蹈的样子,公孙大娘忍不住揶揄了一句。 李白拍着胸脯道:“无妨,到时候随机挑选他百十坛先让突厥人喝,他们要是不敢喝,那就是酒里有诈,索性全部杀光。” “我猜突厥人应该不敢在酒中做手脚,我们也不可能毫无防备的就把酒喝下去。突厥人更大的可能是想让我们喝醉,他们好趁机偷袭。” 一直没有说话的岑参忍不住站出来刷一下存在感,表达了自己心中的看法。 “管他怎么回事,先见了忽必烈烈再说!” 李瑛霍然起身,命令仆固怀恩率领五千精兵跟随自己去会会忽必烈烈,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唐军大营人喊马嘶,仆固怀恩点起五千将士,跟随李瑛离开大营,向东寻找突厥人。 半个时辰后,唐军与忽必烈烈率领的突厥队伍在草原中相遇。 看到李瑛的大纛,忽必烈烈急忙催马向前,忙不迭的翻身下马施礼:“有劳唐王亲自出迎,真是折煞小邦了!” 李瑛勒马带缰,严肃的质问忽必烈烈:“孤不是来迎接你们的,而是来迎接我们汉人的。孤曾经说过,汉人在前、马匹居中、牛羊在后,你们释放的汉人何在?我看你们突厥人毫无归顺之意,十有八九是在跟孤耍花招!” 忽必烈烈还没开口,阿史那乌苏就已经策马出列,面无惧色的反驳李瑛的指责。 “大王此言差矣,我们突厥若是耍花招,又怎会把我阿史那乌苏给你送来?” 玉盘一般的明月挂在苍穹,照耀的大地如同白昼。 说句毫不夸张的话,李瑛甚至能够看清阿史那乌苏眼角的美人痣,以及长长的眼睫毛。 仔细打量,阿史那乌苏比美人图上画的还要美艳,高挑的身材凹凸有致,一双大长腿修长浑圆,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挺拔的鼻梁,性感的嘴唇,以及一头栗色的蜷曲长发,即使在夜间也散发着迷人的韵味。 “真美啊!” 李瑛忍不住在心底暗自夸赞一声。 在突厥汗国内部,这个阿史那乌苏也许属于杨玉环的级别,草原第一美人果然名不虚传。 李瑛定了定神,用居高临下的语气质问:“你就是突厥宗女阿史那乌苏?” “我就是!” 阿史那乌苏点头,看起来不卑不亢。 “你是突厥汗国献给我们殿下的礼物,还不快快下马施礼!” 李瑛后面有人发出一声雄壮的叱喝,众人纷纷侧目看去,说话之人正是仆固怀恩。 阿史那乌苏只好下马施礼:“阿史那乌苏拜见大王!我们突厥已经按照你的吩咐送来了八万汉奴,以及三万马匹、十万头牛、二十万只羊。 只是那些汉奴徒步赶路,每天只能走五六十里,我与忽必烈烈大人只好先行一步,给大唐的将士们送来新鲜的马奶酒。” 忽必烈烈赔笑道:“我们宗女说的全都是真,汉奴们走了一天一夜,实在走不动了,下臣只好让他们就地歇息。这里是两万坛新鲜的马奶酒,请大唐的将士们品尝。” “忽必烈烈,我告诉你,被你们抓去的那些汉人是孤的同胞,他们是大唐的子民,不是汉奴!” 李瑛正色警告忽必烈烈,“你们突厥人若是再称呼他们为汉奴,孤便把你们突厥人全部抓回关内,让你们做突厥奴。” “是、是……下臣知错,下臣谨记教诲!” 忽必烈烈点头哈眼,连声认错。 “仆固怀恩何在?”李瑛在马上高声喝问。 仆固怀恩催马出列,拱手道:“末将在此,请殿下差遣!” “立即带领三千精骑连夜向东,查看那些被释放的汉人走到了何处?若是突厥人胆敢使诈,孤定然亲手砍下忽必烈烈的首级!” 李瑛面如寒霜,冷声下令。 忽必烈烈连连拱手:“下臣岂敢使诈!我亲自带领这位将军去寻找后面的队伍,殿下要求的汉、汉人与马匹、牛羊,全部如数送到。” “难道你不护送你们的宗女进营了么?” 李瑛感觉忽必烈烈这是想要溜走,让阿史那乌苏独自应付危险。 “你可是突厥使者,还得向我们大唐献上降书称臣,岂能一走了之?” “嗨嗨……下臣是怕这位将军寻找不到队伍。” 忽必烈烈满脸讪笑,吩咐身边的随从道:“唐王殿下说得对,我还要进唐营献上降书,就由你带着这位将军去寻找后面的队伍。” 唐军当即兵分两路,仆固怀恩带领三千骑兵向东寻找被释放的汉人队伍,而李瑛则带着忽必烈烈与阿史那乌苏一起返回唐军大营。 一个时辰之后,李瑛等人顺利的返回了唐军大营。 在杜希望的部署下,忽必烈烈沿途看到唐军纪律松弛,军心涣散,战马卸下马鞍悠然吃草,巡逻的士卒解下甲胄聊天唠嗑,仿佛战事已经结束了一般。 忽必烈烈心中暗自窃喜,以为唐军上下被自己的美人计麻痹了,所以产生了懈怠心理。 等进了帅帐之后,忽必烈烈跪地叩首,双手献上降书。 “突厥使臣忽必烈烈奉登利可汗之命前来献上降书,并敬献阿史那乌苏宗女与唐王为妾,另外献上骏马三万匹、牛十万头、羊二十万只、马奶酒两万坛作为降礼,并释放牙帐内的所有汉人。” 杜希望接过降书看了一遍,然后双手呈给李瑛:“请殿下过目。” 李瑛接过降书大致的看了一遍,颔首道:“很好,看来登利可汗认识到了突厥人犯下的错误,痛改前非,善莫大焉!” 忽必烈烈赔笑道:“我们突厥人日后将永远奉大唐为宗主国,称臣纳贡,世世代代,永为藩邦!” 李瑛颔首道:“看在你们大汗诚心悔改的份上,我们大唐就原谅你们突厥从前犯下的罪责,既往不咎。三天之内,收兵归国。” “多谢殿下宽宏大量,唐军健儿长途跋涉,我们突厥人无以为报。只能献上两万坛马奶酒犒赏三军,请大唐的健儿们喝个一醉方休!” 忽必烈烈对着帅帐内的大唐文武官员作揖施礼,态度谦恭,看起来就像是洗心革面的大唐忠良。 第298章 试毒 “早就听说你们突厥人酿造的马奶酒是草原一绝。” 李瑛丝毫没有拒绝忽必烈烈的意思,“不过,我们大唐乃是礼仪之邦,讲究来而不往非礼也,所以这些马奶酒必须让你们突厥人先喝。” 李瑛朝岑参招了招手:“有劳岑参军带人去马车上随便挑选一百坛马奶酒,拿到帅帐犒赏突厥使者。” “遵命。” 岑参领命而去。 李瑛又叮嘱守在帅帐门口的吕奉仙:“去把跟随忽比使者前来献酒的突厥人全部带来。” 忽必烈烈知道李瑛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试探酒中是否有毒,所以才让突厥人先喝,当下面色坦然的施礼致谢。 “下臣代表将士们感谢唐王殿下的赐酒,这些马奶酒十分珍贵,即便身为突厥人,他们平时也很难喝到。” 片刻之后,吕奉仙带着两百多名突厥人来到帅帐前一字排开,岑参也带人搬来了一百坛马奶酒,全部都是从马车上随机挑选的,没有任何规则。 马奶酒摆到突厥人面前,两个人一坛。 李瑛背负双手,和颜悦色的笑道:“感谢诸位将士来给我们大唐献酒,本王借花献佛,就让诸位先来品尝,喝,喝,别客气!” “还不快谢唐王!” 忽必烈烈抱起酒坛,毫不犹豫的猛灌两口,“不是我自擂自夸,我们突厥人酿造的马奶酒确实是酒中极品。” “谢唐王赐酒!” 两百多名突厥士兵操着蹩脚的大唐话道谢,然后毫不犹豫的抱起面前的酒坛痛饮起来,看起来喝的酣畅淋漓,毫无惧色。 旁边的李白拍掌叫好:“不错,看来这些酒没问题了!” “给我留点!” 阿史那乌苏也知道李瑛是担心突厥人在酒坛里面下毒,心中冷笑一声,索性从一名突厥士兵的手中抢过酒坛,准备喝个底朝天。 “且慢!” 李瑛抬手阻止了阿史那乌苏,笑道:“在我们大唐,女人不能在陌生男人面前喝酒,否则便是失了妇道。你既然成了本王的妾室,那就要遵守大唐的风俗,不得在外人面前酗酒。” “呵呵……好!” 阿史那乌苏无可奈何,只能一脸不服气的把酒坛还给了身边的突厥士兵。 “还有一些,你把它喝光,让唐人看看咱们草原人的酒量。” “好嘞,宗女!” 这名突厥人抱起酒坛,“咕嘟、咕嘟”的牛饮。 眼见就要喝个底朝天,这名突厥士兵突然两腿一软,瘫在在地。 紧接着,又有十几个突厥人陆陆续续的瘫软在地,不知死活。 “狗日的突厥人,竟敢在酒里下毒,老子宰了你!” 李嗣业勃然大怒,伸出蒲扇一般的手掌,一下子就掐住了忽必烈烈的后颈,宛如老鹰抓小鸡。 阿史那乌苏面色骇然,惊问:“忽比大人,这是怎么回事,谁在酒中下了毒?” “这、这……我也不知道啊!” 忽必烈烈面如土色,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些马奶酒是我亲自监督灌装的,怎么可能有毒,一定是有人动了手脚。 李瑛不由得笑出声来:“哈哈……两位莫慌,实不相瞒,这马奶酒里面是本王让人投入了蒙汗药。这是我们的军医新近研究出来治疗失眠的良药,不知道效果如何,所以拿你们突厥的勇士做个实验,使者不会有意见?” 原来是李瑛暗中吩咐岑参在一些酒坛里掺杂了蒙汗药,以此来诈一下忽必烈烈,看看能否套出真话。 现在看来,突厥人似乎没有在这些马奶酒里面做手脚。 “唐人真是狡诈!” 忽必烈烈在心中暗自咒骂一声,抬手擦拭了下额头上的汗珠,“原来如此,能为大唐试药,是他们的荣幸。” 阿史那乌苏不满的抗议:“唐王殿下,我们真心实意臣服大唐,你不会把我们的同胞毒死了?” “呵呵……宗女尽管放心,只是昏睡过去了而已,五六个时辰之后便会醒来!” 李瑛挥手吩咐吕奉仙把所有的突厥人带下去安置,并“好生款待”。 “都随我来!” 吕奉仙吆喝一声,带着数百天策卫把突厥人“请”了下去。 “孤已经半年没有亲近女色了,今晚让突厥宗女好生侍奉,诸位将军也要开怀畅饮!” 李瑛将一只手搭在阿史那乌苏的肩膀上,一脸得意的传达命令:“把两万坛马奶酒全部发放下去,让将士们开怀畅饮。” 阿史那乌苏虽然对李瑛极度讨厌,但也知道现在还不是反抗的时候,此刻也只能忍着心中的仇恨,假装顺从。 李嗣业、宇文斌等人纷纷发出坏笑:“哈哈……听说草原上的女人可是生猛的狠,殿下可千万别闪了腰。” 忽必烈烈只能干笑:“呵呵……乌苏宗女甚是文静,传言为虚、传言为虚啊!” 李瑛揽着阿史那乌苏的肩膀转身进入帅帐,吩咐道:“置办酒宴,一来庆贺突厥归顺大唐,二来庆贺本王喜获草原第一美人。” “哈哈……恭喜大王,今夜当开怀畅饮!” 李嗣业、李白、高适、宇文斌、岑参等文武官员俱都尾随着进入帅帐。 李泌则牵了忽必烈烈的手掌,彬彬有礼的道:“突厥使者请,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今晚可要喝个一醉方休!” 看到唐军上下毫无防备的样子,忽必烈烈心中暗喜,很不得现在就派人去通知在周围埋伏的阿史那白眉与吉迭伊施,让他们半夜偷袭唐军大营。 虽然知道李瑛在逢场作戏,但公孙大娘心中还是有些不舒服,对吉小庆说一声:“我去后营转转,静候突厥人自投罗网。” 吉小庆挠着头皮笑道:“夫人你这是吃醋了?” “殿下乃是大唐皇子,就算娶十个女人也是应该,只不过我不想看见唐王府中有胡人女子出入。” 公孙大娘转身就走,不忘叮嘱吉小庆一声:“还有,今晚你可要好生保护殿下,这个突厥宗女看起来有些功夫。” “这……” 吉小庆急忙一路小跑跟上,请示道:“万一殿下要跟他圆房,我总不能在一边守着?” “有何不可?” 公孙大娘拍了拍吉小庆的肩膀,“你比去年长高了大半头,难道还制服不了一个胡人女子?这半年来我教你的功夫白教了啊?” “唉……” 吉小庆无奈的摇着头返回帅帐,深感责任重大。 “早知道就该让殿下带上桃红和柳绿一起出征,我一个宦官在旁边伺候着,合适吗?” 公孙大娘转了一圈,正好看到在后营巡视的杜希望,只见他全副甲胄,看起来已经做好了随时作战的准备。 “怎么样,突厥使者上钩了吗?” 杜希望和公孙大娘打了一声招呼,便直接了当的问道。 公孙大娘点头:“看起来被骗了,只要这个忽必烈烈今晚离开大营,突厥人十有八九就会前来劫营。” 杜希望拔剑出鞘,让月光落在剑刃上:“今晚就让帅帐周围的将士们好好喝酒,本都护率领将士们静候贼人来犯!” 第299章 做该做的事情 唐军帅帐。 “美人,喝一个。” 李瑛居中盘膝而坐,阿史那乌苏跪在旁边斟酒。 李嗣业、李泌、李白、高适等文武则在下面作陪,旁边还有突厥使者忽必烈烈。 “好。” 阿史那乌苏接过酒觥,仰头一饮而尽。 忽必烈烈陪笑:“哈哈……看得出来,唐王殿下对我们乌苏宗女很是喜欢,这样下臣就可以放心的回去向大汗复命了。” “哈哈……孤对你们宗女越看越喜欢呢!” 李瑛笑眯眯的伸手轻抚阿史那乌苏的脸蛋,“当真是人间极品,这样的美人谁不喜爱?” 阿史那乌苏强颜欢笑:“能得到大王的垂青,实在是乌苏的荣幸。” “妾身!” 李瑛纠正道,“你应该自称妾身。” “妾身知道了。” 阿史那乌苏活学活用,端起酒觥来给李瑛斟满,“妾身敬大王一杯,愿大唐与突厥世代修好,万载和睦。” 万载,可能下个月就没有突厥了! 李瑛心中冷笑,面上却很享受的接过了阿史那乌苏递来的酒觥,调戏道:“只要你给孤多生几个儿子,那大唐和突厥一定会世代修好。” 忽必烈烈突然放下酒觥,起身道:“下臣内急,出去方便则个,还请殿下海涵。” “军中都是男人,随便找个地方解决便是!” 李瑛挥挥手,一副被阿史那乌苏迷得神魂颠倒的样子。 “多谢殿下。” 忽必烈烈匆忙起身走出帅帐,看似无意实则有心的在唐营中闲逛,悄悄查看唐军的动静。 只见帅帐周围的唐军俱都卸下甲胄,成群的围成一堆,一边喝着马奶酒一边侃着大山。 “张兄,来,小弟敬你一杯!” “你他娘的在打我妹子的主意,一碗酒就想让我做你大舅兄?” “嗨嗨……再有几天咱们就返程了,回到关内我定然好生答谢张兄。” “日他娘的,终于可以班师回庭州了,领了军饷老子第一件事就是先去逛窑子!” “唉……这仗打的不爽,本来想抓几个突厥娘们回去暖床,结果这仗不打了!” “得了,你小子别得陇望蜀了,喝着突厥人的马奶酒,还想睡人家突厥的婆娘!” “我告诉你们,草原上的女子都一股膻味,还是咱们汉人女子水灵,哈哈……” “阿力你小子怎么知道的,莫非尝过突厥女人的味道?” “嗨嗨……在北庭的时候我可是在窑子里睡过突厥女人,甚至还有葛逻禄、黠戛斯女人呢!” “呸……那些女子在汉地生活了多年,早就被咱们汉人同化了,不纯!” 忽必烈烈连续逛了七八个唐军营帐,看见到处都是开怀畅饮的大唐士卒,一个个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浑然没有察觉到突厥骑兵已经磨刀霍霍。 “太好了,今晚大事可定!” 忽必烈烈热血沸腾,恨不得现在就离开唐营,去向阿史那白眉与吉迭伊施报信。 “想个什么法子才能顺利的离开唐营呢?” 忽必烈烈找了一个僻静之处,一边撒尿一边在心中暗自思忖。 “实在不行,我就说怀疑副将私藏汉奴,必须亲自去迎接献礼的队伍。” 忽必烈烈打定主意返回帅帐,只见李瑛依旧在与麾下的文武高谈阔论,觥筹交错。 只是没等他开口,便有一名唐军信使前来禀报。 “启禀唐王殿下,仆固怀恩将军一行在草原上迷了路,没有找到前来献礼的突厥队伍。此刻他们驻扎在一片叫做仙女湖的地方,等候突厥使者前去领路。” “嗯?” 李瑛放下酒觥,瞪了忽必烈烈一眼。 “忽必使者,孤现在拿你们当一家人,你们突厥不会骗我?你们释放的汉人,与你们敬献的马匹、牛羊何在?” “回殿下的话,下臣忘了巴特鲁患有夜盲,晚上看不清道路。下臣现在就去寻找仆固将军,带着他去迎接前来献礼的队伍。” 忽必烈烈心中暗喜,急忙起身作揖,点头哈腰的道歉。 今晚运气真是太好了,简直就是打瞌睡天上落下枕头,想娘家人来了孩子他舅,看来苍天不亡突厥,唐军当败! 李瑛挥手:“速去,若是你们耍诈,今晚可有你们宗女好受的!” “岂敢、岂敢。” 忽必烈烈又朝阿史那宗女施了一礼:“今夜有劳宗女好生侍奉唐王,臣这就去迎接献礼队伍。” 阿史那乌苏点了点头:“忽必大人不用担心,直管忙你的事情去,我一定会侍奉好唐王殿下。” 忽必烈烈转身退出帅帐,招呼了几个随从,舍了其他同伴,头也不回的离开唐军大营。 一路扬鞭策马,很快就消失在了草原上。 “大王,我来敬诸位将军一碗酒。” 忽必烈烈前脚刚刚离开,阿史那乌苏后脚就站了起来,端着一碗马奶酒,准备给李嗣业、李白等人挨个敬酒。 “孤有些不胜酒力,今晚就免了,改日!” 李瑛忽然起身,挥手驱赶李嗣业等人,“春宵一刻值千金,尔等退下,不要耽误了孤的好事。” “哈哈……殿下这是重色轻友啊,走、走,咱们换个地方接着喝!” 李白大笑着起身,搀扶着李泌当先朝帅帐外面走去,李嗣业、高适等人紧随其后,酒宴就此一哄而散。 这下帅帐中只剩下李瑛和阿史那乌苏孤男寡女,四目相对,气氛瞬间有些凝固。 “那个、这个……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阿史那乌苏突然有些慌乱。 她幻想过无数次自己和李瑛独处的情形,但却没想到竟然是从热闹的宴席上,瞬间就进入了两人世界。 “当然是做该做的事情!” 李瑛露出一丝诡谲的笑容,击掌召唤:“吉小庆,提两桶热水到孤的寝帐,乌苏宗女要为孤沐浴洗澡。” “哎,这就来!” 站在帅帐门口,正犹豫到底是应该站里面还是站外面的吉小庆急忙答应一声,吩咐门口的卫兵去火头军那里提两桶热水过来。 阿史那乌苏知道自己肯定无法避免这一关,只有等李瑛发泄完了,进入熟睡状态,自己才有把握杀死他。 否则,这家伙人高马大,看起来孔武有力,在他清醒的状态下,自己并没有足够的把握杀死他! “请大王前面带路。” 阿史那乌苏双手拢在胸前,乖巧温顺,看起来似乎人畜无害。 第300章 到底谁是侵略者? 李瑛的寝帐就在帅帐隔壁,门前有四名身材魁梧的天策卫值守,一个个全副披挂,看起来小心警惕。 这使得阿史那乌苏更加不敢轻举妄动,暗自在心里打定主意,等到李瑛发泄完毕,沉沉睡去之后再行刺杀之举。 自己的行动关系着突厥的存亡,只有突厥人发起进攻的时候,自己才能出手。 仅仅杀死李瑛并不能解决问题,只有击溃唐军才能让突厥渡过这次的危机。 不用忽必烈烈提醒,阿史那乌苏也能看出唐军松懈的状态,一个个脱盔卸甲,马放南山,今晚正是偷袭的天赐良机。 “看的出来,你很紧张啊?” 走进寝帐之后,李瑛坐在床榻上,双手撑在膝盖上,仔细打量阿史那乌苏。 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的确有种不同于汉人女子的魅力,粗犷豪放,充满了异域风情。 但李瑛现在不敢动她,因为不确定阿史那乌苏的身上是否携带了凶器。 此刻的突厥宗女,就像是一朵有毒的玫瑰,万一被她的尖刺扎到,怕是会有生命之危。 想要一亲芳泽,摘下来亵玩,只有先把她身上的尖刺拔掉,才能为所欲为。 阿史那乌苏嫣然一笑,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确实有些紧张,我从来没有单独跟男人独处过,而且还是一个汉人男子。” “哈哈……以后你就会习惯了!”李瑛大笑,“你今年十八岁?” 阿史那乌苏莞尔答道:“准确的说十七岁零九个月,到今年十一月我才满十八岁。” 对于李瑛来说,十七岁和十八岁并没有什么区别,自己又不跟她谈恋爱。 这个突厥汗国高高在上的女人,此刻是自己的战利品,自己可以命令她做任何事情! “你家姊妹几个?”李瑛又问。 “十五个兄弟,十六个姐妹。” 阿史那乌苏站的笔直,双手拢在胸前老老实实的回答。 突厥人的民族服装穿在她的身上,显得凹凸有致,前凸后翘,山峦巍峨,双腿修长笔挺,充满了女性的诱惑力。 李瑛捏着下巴,贪婪的看着眼前的战利品:“你父汗挺能生呀,今年多大岁数?” “五十岁。”阿史那乌苏答道。 “比我父皇年轻了四五岁,我们大唐天子有三十个儿子,三十多个女儿。当然,其中有一些夭折了。” “你有多高?” 望着阿史那乌苏修长的身材,李瑛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阿史那乌苏如实回答:“按照你们唐人的尺寸,五尺九寸。” “啧啧……草原上竟然有这般高挑的女人,真是难得!” 李瑛忍不住夸赞了一句,与自己相比,这个女人也仅仅只是矮了三四公分。 一米七九的身高,已经超过了自己的所有妻妾,比身材最高的崔星彩还高了四公分。 “热水来了。” 就在这时,吉小庆搬进来一个大木盆,并招呼门外的卫兵:“把木桶里的水倒进盆里。” 两桶水倒进木盆里,不多不少,正好是可以舒服洗澡的水位。 “殿下,我帮你沐浴。” 两个卫兵退下之后,吉小庆搓着手憨笑,“就不要劳烦宗女了。” 李瑛莞尔一笑,对阿史那乌苏道:“看到了么,孤的贴身内侍怕你会对孤行凶,我想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知道。” 阿史那乌苏面色凝重的点头,缓缓的宽衣解带,“请殿下随便检查,我身上没有任何凶器。” “吉小庆,出去。” 李瑛伸手捂住了吉小庆的双眼,“非礼勿视,不该看的不要乱看!” “我是个太监。” 吉小庆一脸冤枉的离开了寝帐,“在我眼里就没有男女之分。” 剩下的一句话憋在心里没有说出来,如果不是公孙夫人让我好生保护殿下,我才懒得看突厥女人洗澡。 吉小庆离开寝帐后,阿史那乌苏已经脱得一丝不挂,抬着双手说道:“大王现在放心了?我现在身无片缕,岂敢对大王不利?” 李瑛指了指木盆:“到桶里去,洗去你身的风尘。” “是。” 阿史那乌苏乖乖的走进浴盆之中:“敢问大王,是让妾身先洗,还是妾身帮大王先洗?” 李瑛背负双手,缓缓走到阿史那乌苏的背后,目光落在了他的发髻上。 这一刻,阿史那乌苏有些紧张,就连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我帮大王先洗如何?” “别动!” 李瑛伸手按在阿史那乌苏的肩膀上,另外一只手缓缓拔出了她发髻之间的银钗。 借着烛光能够清晰看到这支银钗大概长八寸,一端是精致的凤凰形状,而另一端却异常尖锐锋利。 “呵呵……你们突厥人可从来没有戴着发簪的习惯?” 李瑛捏着银钗,缓缓走到木盆前面,居高临下的审问赤身坐在浴盆里的阿史那乌苏。 阿史那乌苏知道自己的想法被李瑛猜到,但依旧面不改色的辩解: “你们汉人总是说草原上的女人身上有膻味,我猜殿下应该不喜欢胡人装束,所以才做汉家女子打扮,有何不可?” 李瑛把银钗的尖头放在鼻子前面嗅了嗅,笑道:“有股奇怪的味道呢,是涂抹了剧毒吗?我让军中医匠过来检测一番如何,免得你不小心伤害到了自己。” 阿史那乌苏知道目的暴露,但此刻身无片缕,就算要拼命也只能是白白受辱,当下认命一样闭上了双眼。 “你们唐人侵略我们突厥,恃强凌弱,我确实很想杀了你!既然被你识破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哈哈……我们汉人侵略你们突厥?” 李瑛闻言不由得笑出声来。 “武德九年,你们突厥的颉利可汗趁着我们大唐刚刚建国,提兵二十万进犯长安,逼迫太宗皇帝签下渭水之盟。 后来,你们突厥人一分为二,西突厥去了西方,我们唐人留下你们东突厥在草原上游牧谋生。 到了则天大圣皇后时期,你们突厥人趁着我们大唐与吐蕃对峙以及内乱的机会,攻占了我们山西、河北上百州县,并奴役统治了数十年。 后来,现任天子继位,我大唐将士奋力反击,你们突厥人才被迫放弃了关内的州县,退回到了草原。 可你们在撤退之时,掳走了我们汉人三十万,使得他们不仅家破人亡,而且被你们突厥人奴役欺凌,你现在跟孤说是我们大唐侵略你们突厥?” 第301章 灭国之战 听了李瑛的指责,阿史那乌苏紧闭双目:“成王败寇,多说无益,杀了我?” 李瑛伸手轻抚阿史那乌苏的脸蛋:“你可是孤的战利品,杀了你岂不是暴殄天珍?如果孤没猜错的话,你们突厥骑兵今晚会发动夜袭?” “但求速死!” 阿史那乌苏看着李瑛气定神闲的样子,猜测今晚的突袭十有八九会中了埋伏,看来上苍要灭亡突厥,大势已去了。 “你可是突厥的宗女,难道你不想拯救你们的族人吗?” 李瑛用脚挑起阿史那乌苏的衣服,落在了她的肩上,“穿上衣服说话,欺负一个身无片缕的女子,非君子所为!” 阿史那乌苏麻木的穿上衣服,然后赤着脚从浴盆里走了出来,失魂落魄一般的站在李瑛面前:“什么都不要说了,杀了我?” 李瑛在床榻上端坐:“杀了你易如反掌,但本王有一个法子可以让你们突厥人不至于被灭族,难道你就不想尝试吗?” “什么法子?” 一心求死的阿史那乌苏最终还是没忍住好奇之心,抬头问道。 李瑛郑重的说道:“给孤生几个儿子,然后再把他们派到草原上统领你们突厥人。当然,你们突厥人想要完全自治是不可能的,到时候会有大量的汉人与你们突厥人杂居。” “我若是不同意呢?” 阿史那乌苏咬着嘴唇问道,“你灭亡了我们的国家,却要我给你生儿子,我……我没法答应!” 李瑛击掌大笑:“那这个月就是你们突厥灭族之时,孤保证会把突厥人杀个干干净净,永绝后患!” “你们唐人也太残忍了……” 阿史那乌苏如遭重击,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她知道,当李瑛的条件提出来之后,自己已经没法再拒绝…… 李瑛起身从床榻上拿起一个大氅,上前披在了阿史那乌苏的身上:“天气渐冷,小心着凉。咱们今晚就在这里听两军鏖战,看看鹿死谁手?” 阿史那乌苏不再说话,坐在地毯上双臂抱着膝盖,仿佛已经化成了雕塑。 李瑛在床榻上盘膝而坐,静候突厥骑兵来犯。 大概一个时辰之后,马蹄声逐渐响起,由远及近,刚开始如同淅淅沥沥的小雨,到最后变得震耳欲聋,惊天动地。 “杀啊,杀唐狗,斩唐王!” “冲啊,驱逐唐贼,保护草原!” 六万突厥骑兵从四面八方的掩杀到唐军大营,挑开寨栅,挥刀乱砍。 大刀砍在唐军身上,发出“噗噗”的闷响,挑起头盔,这才发现那些巡逻的唐兵大部分都是用柴草制作的假人。 “不好,中计了!” 如梦初醒的突厥人想要撤退,埋伏了许久的唐军弓弩手迅速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朝着马上的突厥骑兵万箭齐发,箭矢如雨。 突厥人大部分都没有铠甲护体,面对着强弓硬弩近距离的爆射,死伤不计其数。 还有一些倒霉的突厥人冲进唐军大营后便坠进了陷马坑,登时连人带马被坑里的竹签、铁蒺藜等扎的血肉模糊。 “李嗣业在此,来犯者人马俱碎!” 披盔挂甲的李嗣业身穿明光铠,手持三十八斤的陌刀,率领七百多陌刀兵从黑暗中钻出来,对自投罗网的突厥人展开了猎杀。 人喊马嘶的声音此起彼伏,惨叫声震耳欲聋,被连人带马砍成两段的突厥骑兵不计其数。 “杀啊,下马者免死!” 就在突厥人仓皇撤退之际,埋伏了许久的杜希望率领两万唐军骑兵从背后杀到,与大营中的唐军前后夹攻,直杀的突厥人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这场鏖战持续了三个时辰,一直从子时持续到黎明,喊杀声方才逐渐停歇。 突厥败兵朝牙帐方向逃窜,杜希望率领两万多骑兵穷追不舍,一直紧紧咬住突厥人,丝毫没有放他们离开的意思。 李瑛在床榻上坐了一夜,甚至连个瞌睡都没有打。 阿史那乌苏也坐了一夜,从期望到绝望,直到最后才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奇迹。 中军帅帐由高适率领一千天策卫驻守,突厥人根本没有任何能力对帅帐造成威胁,就被十面埋伏的唐军杀的溃不成军。 “久坐伤身,随孤到外面看看战况!” 李瑛打了个呵欠,拍了拍阿史那乌苏,带着她走出了帅帐。 秋高气爽,艳阳当空,金灿灿的阳光照耀在大草原上,一片金黄。 方圆十几里的唐军大营充满了血腥味,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到处都是负伤哀鸣的战马,到处都是残破的突厥旌旗…… 秋风拂过草原,飘荡的狼烟四处游走,诉说着这场战争的惨烈…… 乌泱泱的突厥人做了俘虏,表情麻木的蹲在地上,等待着唐军的裁决。 “呜呜……” 阿史那乌苏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唐王殿下,求你饶了我的族人,我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你……” 李瑛背负双手,任凭秋风吹拂的披风猎猎作响,面如寒霜:“能够活下多少俘虏,就看你的表现了。” 晌午时分,李泌前来帅帐禀报:“启禀殿下,经过清点,昨夜阵斩两万突厥贼兵,俘虏一万五,剩余的两万多贼兵朝突厥牙帐方向逃窜。 杜希望将军率领两万精骑紧紧咬住败兵,李嗣业率领一万人随后支援。我军阵亡两千三,伤两千五,目前高适、岑参率众将士正在收殓同袍的遗躯。” 李瑛点头:“把突厥人也埋了,免得爆发瘟疫。” 傍晚时分,李瑛收到了一个重磅消息:前天夜晚,突厥叶护乌苏米施杀了个回马枪,手刃突厥可汗阿史那登利,并自立为突厥可汗。 现在的突厥牙帐群龙无首,四门大开,甚至就连守兵都没有,慌了神的突厥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有人出城逃窜,有人在牙帐中等死。 “父汗……” 阿史那乌苏闻言哭倒在地,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看到阿史那乌苏哭的伤心欲绝,李瑛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看到了吗,你们草原上的民族天性残暴嗜杀,只有接受我们大唐文化的熏陶,才能走向文明。” “唐王殿下,请帮我杀了乌苏米施!” 阿史那乌苏跪在李瑛的面前涕泪横流,“帮我杀了这个叛贼,我愿意率领突厥人永远归顺大唐,我愿意帮你传宗接代,让你的儿子来统治草原!” “先进入牙帐稳定城内的军心民心,避免那些奴隶主裹挟奴隶逃窜。” 李瑛将伤心欲绝的阿史那乌苏从地上扶起,做出部署。 由颜真卿率领在北庭招募的一万新军原地看押所有的突厥俘虏,并掩埋尸体,集结无主的马匹。 剩下的一万唐军跟随李瑛即刻拔营,赶往突厥牙帐,接管这座突厥汗国的京城。 斥候不断从四面八方赶来,向李瑛禀报最新的军情。 吃了败仗的阿史那白眉不敢进入突厥牙帐,率领败兵向北方逃窜,杜希望率领两万精骑继续穷追不舍,誓要将逃窜的突厥人斩草除根。 损失惨重的吉迭伊施恼羞成怒,打算屠杀路上的汉奴泄愤,于是率领六千败兵朝赶路的汉人蜂拥而去。 却不料仆固怀恩率领五千唐军早就严阵以待,两军一场厮杀,突厥人兵败如山倒,一触即溃。 仆固怀恩阵斩吉迭伊施,俘虏两千余突厥人,成功的保护了来自突厥牙帐的六万多汉人。 李嗣业奉了杜希望的命令,率领一万唐军已经进入突厥牙帐,成功的攻陷突厥王庭,这座突厥人的老巢此时已经飘扬起了大唐的旗帜! 第302章 复仇 就在李瑛率领一万唐军赶往突厥牙帐的时候,仆固怀恩率领五千唐军押解着数千突厥俘虏,驱赶着马匹牛羊,赶往鏖战过后的唐军大营。 队伍的后方跟着浩浩荡荡的汉人,跟随在漫山遍野的马匹与牛羊后面,行走在草原上,好似澎湃的海浪。 秋阳照耀下的汉人衣衫褴褛,一个个骨瘦嶙峋,但眸子里却充满了希望。 因为他们知道,终于不用再给突厥人做奴隶了,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回到阔别了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故乡了…… “陈爷爷,咱们自由了啊?” 尽管身体极度疲倦,但行走在人群里面的二狗子却依旧精神亢奋,“我终于可以回雁门看看故乡的样子了。” 自从看到大唐的军队之后,老陈头就止不住热泪:“四十年了,我在草原上当了四十年的奴隶,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回到故乡……” 二狗子想起吕秀才,不禁有些难过。 “秀才叔被留在了牙帐里面,不知道咱们大唐的军队能不能攻陷贼巢,把里面的汉人都救出来?” 旁边有人附和道:“我二叔跟大哥也被留在了牙帐之中,那里至少还有五六万汉人,咱们等会见到大帅,一起求他攻破牙帐,把我们的亲人朋友救出来。” 又有人道:“放心,看突厥人被打的这个惨样,估计兵败如山倒了。听说这次是咱们大唐的天策上将亲征,我相信一定能够攻破牙帐,把所有汉人全部救出来。” 又向前走了数十里,这些饱受折磨的汉人终于看到了激战过后的唐军大营。 只见漫山遍野到处都是突厥人的尸体。 虽然有数千名唐兵正在挖坑掩埋,但横七竖八的突厥死尸多到数不清楚,密密麻麻,层层叠叠,不可胜数…… 惨死的战马少说也有三四千匹,与东倒西歪的尸体掺杂在一起,令人触目惊心。 更有两万多突厥俘虏垂头丧气,如同丧家之犬般被明晃晃的刀枪看押,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一动也不敢乱动。 就在这时,有传令兵策马赶到难民前面,勒马带缰,大声下令: “唐王殿下已经率部赶往突厥牙帐,出发之前留下命令,让你们这些难民把战马的尸体吃掉饱腹。军中为你们提供了盐巴与柴火,还有灶具,会做饭的随我来,吃饱了之后帮忙干活!” 这些汉人在突厥牙帐中好几个月都很难吃到肉,自从前夜离开突厥牙帐后被马鞭裹挟着走了将近两百里路程,绝大部分人都饿着肚子,在旅途中只领到了几个面饼充饥,此刻几乎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 对他们来说,这遍地的战马尸体简直就是全天下最好的美味,一个个恨不得把整匹马生吞进肚子里,更何况还有盐巴调味,这无疑将是一场饕餮盛宴! “大唐万岁、唐王万岁!” “我会做饭,我会做饭!” “我会烤肉,让我来!” 难民们蜂拥而上,一股脑的涌向传令兵。 传令兵被难民们的热情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急忙扯着嗓子大喊:“莫急、莫急,有的是肉供你们填饱肚子,若是这些战马的尸体不够,还有二十万头羔羊与十万头牛哩!” 扎营的这片地方经过杜希望精心挑选,有树林可以砍伐树木,有河流可以饮马做饭。 好几千名难民一起动手,捡起地上的兵器把战马的尸体剥皮去脏,冲洗干净,直接放在木柴上熏烤。 不多时,草原的上空飘荡着烤肉的味道。 整整一天的功夫,这些被奴役了多年的汉民一直在吃个不停。对于突厥人来说又柴又酸的马肉,却是这些汉人嘴里的美味 战马的尸体实在太多了,尽管这些难民饥肠辘辘,但吃了整整一天下来,六万人也不过才吃掉了三百多匹。 好在此刻已经是八月时节,草原上的气温越来越低,这些马肉不会腐烂的那么快,应该还能吃个两三天。 唐军在贪狼岭俘虏了一万多突厥人,加上这次俘虏的一万五千多突厥人,总人数加起来接近三万,乌泱泱的被集中看押,周围都是全副武装的唐军。 尽管手无寸铁,但看到留下来监押的唐军只有一万多人,许多俘虏开始闹事,渐渐出现了哗变的苗头。 “奶奶的,你们汉人就知道自己吃,想把我们突厥人饿死吗?” “他娘的就给几个面饼能填饱肚子吗?狗都不吃!” “这又柴又酸的马肉是人吃的吗?也只有你们这些下贱的汉人才会吃的津津有味,我们突厥人要吃羊肉、吃牛肉!” 许多突厥俘虏开始动手抓羊,抓到了直接扔进水里淹死,用石头剥皮破脏,最后从难民那里抢来木柴熏烤。 许多胆大的突厥俘虏甚至企图抢夺兵器,嘴里嚷嚷道:“我们只是想剥几头羊填饱肚子,你们汉人怕什么?” “敢碰兵器者格杀勿论!” 一名唐将率领手下斩杀了数十个带头的俘虏,才将哗变的势头镇压了下去。 但突厥人依旧贼心不死,不断地和汉民爆发冲突,抢夺汉民的盐巴与炊具,甚至还用制作的简易木叉杀死了两头牛,再用篝火烧烤了大快朵颐。 颜真卿和仆固怀恩紧急商议,做出了一个决定。 “屠杀!” “一个不留,全部杀掉!” 颜真卿有些犹豫:“这可是三万多条人命,是否应该请示唐王殿下?” “不、不、不……” 仆固怀恩头摇的像是拨浪鼓。 “杀害俘虏毕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请示唐王殿下,就会把他置于风口浪尖之上。咱们直接动手,唐王不会背负任何骂名,朝廷若要处置,由我仆固怀恩来承担责任!” “那就听仆固将军的。” 颜真卿觉得仆固怀恩说的有理,郑重的点头同意,“那就发给难民兵器,让他们配合我军一块杀光突厥人。” 在颜真卿的部署下,六万多难民悄悄领到了兵器,准备跟着唐军把这些往日里欺压自己,作威作福的突厥人送上西天。 经过颜真卿的策划,十几个难民与突厥俘虏爆发冲突,甚至还惨遭嚣张惯了的突厥人殴打,顿时激起了难民的复仇心理。 “杀啊,杀光这些突厥狗!” “报仇雪恨,血债血偿!” “宰了他们,杀光突厥人!” 不知道谁喊的第一声,随即引起了所有汉人难民的响应,他们纷纷举起手里的刀枪,向突厥人的身上招呼。 一万五千唐军夹杂在难民之中,挥舞着刀枪,像是收割庄稼一样屠杀着饿了好几天的突厥俘虏。 惨叫哀嚎声响彻草原,但没有人来拯救这些待宰的羔羊。 这些骄横跋扈的突厥人,成片成片的倒在昔日被他们践踏的汉奴刀下…… 皎洁的月色之下,这片草原变成了屠宰场,被欺压了多年的汉奴将心中所有的戾气全部发泄了出来,从傍晚一直屠杀到黎明。 清晨,太阳照耀着大地,这片草原变成了红褐色,河水变得血腥而刺鼻…… 第303章 千秋大计 李瑛率领唐军抵达突厥牙帐的时候,这座城池已经被李嗣业完全控制。 两万唐军完全掌控了城防,将城内为数不多的突厥士兵俘虏。 数千唐军一起行动,将城内所有的奴隶释放,不管是汉人还是渤海人、契丹人、回纥人、高句丽人,只要遭到欺压的,一律释放…… “城内只允许保留六十岁以上、十五岁以下的突厥男子,以及女人小孩。成年突厥男子全部集结到城外,违令者立斩!” 李瑛带着幕僚们巡视了一圈突厥牙帐,当机立断的下达命令。 很快,就有四万多成年突厥男人被驱赶到了城外。 相比于那些从军的突厥男子,这批人要老实了许多,也温顺了一些。 他们知道突厥汗国灭亡了,一个个麻木的被驱赶到牙帐城外,等待着命运的裁决。 经过统计,被解放的汉人奴隶多达六万余人,其他各部落的奴隶有三万多人,而城内的突厥老弱妇孺则有二十多万。 要整合一座城池,绝非朝夕之事。 李瑛和幕僚们经过商议之后,决定把突厥牙帐改名为蒙州,实行汉胡杂居。 “传孤命令,擢升颜真卿为蒙州刺史,速速护卫难民返回本城出榜安民。” 颜真卿接到命令后,留下仆固怀恩率领难民继续掩埋尸体,自己则带了千余名骑兵昼夜疾行,前来蒙州拜见李瑛。 见到李瑛之后,颜真卿跪地请罪:“殿下,下官无能,非但不能胜任蒙州刺史之职,还要请你降罪。” “此话怎讲?” 李瑛一脸不解的把颜真卿扶起。 颜真卿一副追悔莫及的态度:“突厥俘虏哗变,与难民发生冲突。遭到欺负的难民抢了兵器,把这些饿了好几天的突厥人全部杀光了……” 草原上的突厥人多达百万,这些士兵都是狂热的战争分子,他们随时都会复叛,能够杀掉自然可以一劳永逸。 更让李瑛高兴的是,这个命令还不是由自己下达的。 也就是说,这件事跟李瑛这个统帅没有任何关系,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李瑛都不用背上屠夫的骂名。 连续两场恶战,唐军阵斩了三万多突厥士兵,再加上颜真卿指挥的这次屠杀,已经消灭了六万多突厥骨干分子,基本上打断了突厥人的脊梁。 “这些难民被欺压太久了,也怪不得他们。你做了刺史,要好好管教约束。不论汉人还是胡人,一视同仁。” 李瑛装模作样的训斥了颜真卿一顿,命令他接管这座城池的政务,出榜安民,整顿秩序。 事情已经发生了,阿史那乌苏没有任何办法,不管相信不相信,那些俘虏已经被杀光了,他能做到的就是让突厥老百姓活下去,避免突厥灭族。 “殿下,求你不要再屠杀百姓了!” 阿史那乌苏跪在李瑛面前苦苦哀求,“那些战士既然死了,妾身也没什么可说了。但百姓不该死,求你放过他们。” 李瑛将阿史那乌苏扶起:“我大唐乃是礼仪之邦,以法治国,只要突厥的百姓老老实实的接受约束,服从律法,孤保证大唐的将士绝不会对他们挥舞屠刀。” “多谢殿下体谅,下官定然会全力以赴建设灵州。” 颜真卿接受李瑛的任命,走马上任蒙州刺史,并把原先的突厥王庭改为刺史府。 经过与李泌、高适、岑参等人连夜商议,颜真卿亲手起草了一份《告蒙州全体居民书》。 书中写到:突厥汗国已经灭亡,所有蒙州百姓自现在成为大唐子民,务必遵守大唐律法,安分守己。凡蒙州百姓,无论汉胡,俱都一视同仁,胆敢作奸犯科者,定然严惩不贷。 看到官府张贴的告示,突厥人如蒙大赦,纷纷叩谢唐军的不杀之恩。 颜真卿严厉的告诫突厥人:“你们的性命虽然保住了,但财产却要全部充公,重新分配。不过,只要你们服从官府,辛勤劳作,就会获得报酬。” 突厥人能保住性命就已经谢天谢地,自然不会再奢求继续过奴隶主的生活,只能忐忑不安的任凭官府发落。 次日,官府再次贴出告示,内容是李瑛构思了长达半年的“汉化突厥战略”。 凡蒙州百姓,无论汉胡都要参加城池修建,成年人劳作一天,可以获得一个工分,当工分积攒到一定的数量就可以向官府兑换马匹、牛羊,或者兑换工钱粮食。 至于价格,两百个工分可以兑换一匹马,一百个工分兑换一头牛,三十个工分可以兑换一只羊,一个工分可以兑换二十斤粮食,或者兑换二十文铜币。 当然,这只是初步的价格,以后还会随着城池的建设进行调整。 突厥人对这个方案非常支持,有些家庭的成年人多达五六口,全家一起给官府干活,一个月就能赚到将近两百个工分。 而那些来自回纥、渤海、葛逻禄的奴隶也十分拥护,他们大部分人都已经无家可归,不知亲人是死是活,与其离开蒙州还不如留下来生活。 以前给奴隶主没白没黑的干活,只能换回一口饭果腹,而现在一个月就能赚到一只羊,这简直是从前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有这样的好处,这些无家可归的奴隶自然不愿意离开,甚至撵都撵不走! 至于从各地被掳掠到草原的汉人,官府给出了更加优厚的条件。 如果愿意留下来定居,除了会享受以上的待遇之外,还将会获得房屋分配,以及五万钱的奖励,而且官府还会把守寡的突厥女子优先分配给他们为妻。 这个条件一出,顿时让绝大部分汉人放弃了返回中原的念头。 孑然一身,回家又能做什么? 毕竟大部分人都是全家、全村甚至是全族被突厥人掳掠到草原上,天知道故乡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 就算要回家,也不如在草原上给官府干几年活,赚一些积蓄,甚至领着一个突厥婆娘,风风光光的荣归故里。 当然,对于那些一心回到故乡的汉人,官府也不强留,会派人护送他们回国,但其他待遇就没有了。 李瑛知道自己是统治者,不是做慈善的,制定这个方案的初衷就是尽可能的把汉人留在草原上,争取把突厥人汉化。 根据查阅突厥王庭的资料,除了突厥牙帐中有十二万汉人之外,在契宓还有五万汉人,在多览葛有三万多汉人,而且大部分都是被当做奴隶的成年男子。 “草原上的突厥接近百万,仅靠这二十万汉人还不足以把他们同化,我们还得制定更加优厚的政策,吸引中原的商贾与汉民到草原定居。” 李瑛背负双手,把自己的构想对颜真卿、李泌、李白等人道来。 包括颜真卿在内的幕僚俱都对李瑛心悦诚服,佩服的五体投地。 “殿下真是旷世奇才,只要能坚持执行这个策略一百年,定然可以牢牢的把草原控制在朝廷的掌握之中。” 李瑛又道:“突厥已经有两百多年的历史,虽然现在被我们灭亡了,但草原上的突厥人依旧接近百万。我们在向草原引进汉人的同时,还要把一些不服管教的突厥人送到岭南、四川、江南等地,将之分化,让他们无法形成合力。” 颜真卿深表赞同:“殿下所言极是,属下会让官吏对犯错的突厥人记过,只要累计到一定的次数,就把他们驱逐出草原,迁徙到内地。” 李瑛又道:“还要给所有被掳来的汉人登记造薄,让他们亲人团聚,同族团聚,同村团聚。这样可以让他们互相照应,不会被突厥人欺负,还能免除他们的思乡之苦。” “殿下所言甚是!” 颜真卿连连称是,“僚属经过连续走访,得知许多汉人被突厥人分割两地,使他们无法相见。确实应该制造人口薄,让这些难民骨肉团聚。” 李瑛命令阿史那乌苏以突厥宗女的身份给契宓城守将阿史那骨咄修书一封。 告诉他突厥牙帐已经被攻破,突厥汗国已经灭亡,突厥可汗阿史那登利已经被叛军所杀,速速打开城门投降唐军,否则攻破城池,诛尽突厥将士。 阿史那乌苏依照吩咐,老老实实的给阿史那骨咄写了一封书信,但还没送出去,就接到了萧嵩的捷报。 经过两天的鏖战,萧嵩与皇甫惟明率领五万唐军于昨日击破契宓,阵斩守将阿史那骨咄,歼敌一万,俘虏一万,另外有五千突厥人向北逃窜,似乎奔多览葛方向而去。 萧嵩随后又派遣田神功与雷万春率领两万唐军杀奔多览葛,同时释放城中被奴役的五万汉人,并没收了突厥人的牛羊马匹。 此次来书,一是报捷,二是请示李瑛该如何处置契宓城内的突厥百姓? 第304章 恶人你来做 “达夫,契宓城就交给你管理了。” 李瑛看完萧嵩的捷报之后,当即任命高适担任契宓城县令,并更名为契宓县,隶属于蒙州刺史治下。 颜真卿推辞道:“光蒙州城内的人口就接近五十万,再加上三十万人的契宓城,下官怕是力有不逮,还是把契宓城设为州更好一些。” “突厥汗国的具体区划还要等孤回到长安之后向朝廷禀报,才能拿出最终方案,暂时先这样设置,孤相信你的才能。” 李瑛拍了拍颜真卿的肩膀,给予了充分信任。 又命岑参给坐镇长安的颜杲卿修书一封,让他再派几个能吏到草原上来任职。 把突厥人汉化,在草原上建造城池,这可是解除游牧民族的千秋大计,所以天策府要倾尽全力。 当然,李瑛也有自己的私心,那就是把广袤的草原变成自己的嫡系地盘,若是将来在长安争夺帝位失败,那就返回草原割据,徐图天下。 李瑛命高适把蒙州城的告示全部誊抄一遍,然后携带委任状赶往契宓,按照同样的策略管理突厥人。 “僚属定然不负殿下所托!” 高适领了任务,带领数百随从离开蒙州前往六百里之外的契宓城而去。 李瑛又对阿史那乌苏道:“牙帐与契宓已经被我们唐军全部拿下,你们突厥人就只剩下多览葛这座土城了。 根据文书来看,此城驻军不过两万,我们唐军一鼓可破,你可以亲自去一趟多览葛,劝城内的守军开门投降。 否则,等到田神功与雷万春率领的人马兵临城下,你们突厥人徒增伤亡而已。” 阿史那乌苏算是见识到了唐军天下无双的战斗力,自两国开战以来,不过一个多月的功夫就灭了突厥汗国,称之为“势如破竹”毫不夸张。 如今突厥牙帐与契宓已经全部陷落,多览葛这座孤城再坚守已经毫无意义,只会让更多的突厥人付出生命! “我去,连夜去劝降。” 阿史那乌苏翻身上马,冒着九月的寒风,带着数十名突厥人离开蒙州赶往多览葛。 “殿下,她会不会就此逃跑,再也不回来了?” 看到阿史那乌苏绝尘远去,站在蒙州城墙上的李白忍不住发问。 “孤赌她一定会回来!” 李瑛对此胸有成竹,“如果她不想看到突厥人灭族,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仆固怀恩率领的六万汉人已经从战场抵达了蒙州城,那三万企图哗变的突厥俘虏被永远的埋在了草原上。 秋阳照耀之下,接近二十万突厥人与十余万汉人,三万多其他胡人一起在掘土造坯,开凿矿石,修建城墙。 颜真卿率领两万唐军驻扎在蒙州城内外,维持秩序,监督各族百姓修建城池。 面对着唐军明晃晃的刀枪,再加上那些当兵的突厥分子死的死,逃的逃,大部分突厥百姓只能接受命运的安排,老老实实的干活赚工分,以求能够在这个崭新的制度下生存。 也有一些突厥人无法忍受这种劳动,悄悄逃跑,被巡逻的唐军迅速抓回来,当众斩首。 为了彻底杜绝突厥人逃跑的念想,李瑛派出四支队伍,每支五百人,分别在蒙州的四个方位设置守捉城,只要发现逃跑的突厥人,一律格杀勿论。 一连数日下来,就有上千颗突厥人头挂在蒙州的城墙上,吓得那些不安分的突厥人再也不敢有非分之想。 “报……” 就在李瑛与麾下的幕僚通宵达旦的处理政务之时,张巡派遣的使者送来捷报。 数日之前,张巡与南霁云率领的唐军在草原南部遭遇了逃窜的突厥人马,并联合安思顺将之击溃,阵斩万余突厥骑兵,尚有近万人向西逃窜而去。 经过审问俘虏得知,这支人马是自称突厥可汗的乌苏米施部。 张巡与南霁云率领两万人马押解着三千多俘虏正在赶往蒙州,而安思顺则率领两万骑兵,向西追击乌苏米施而去。 李瑛把仆固怀恩召唤到跟前,吩咐一声:“仆固将军对突厥人比较熟悉,你去迎接张巡他们,若是发现这些俘虏有哗变迹象,就地处置!” “末将明白!” 仆固怀恩会意,知道李瑛这是让自己去做屠杀俘虏的恶人,当即领命而去。 对于李瑛的策略,仆固怀恩算是彻底明白了:突厥百姓可以活,突厥将士必须死,尤其是阿史那家族的人…… 仆固怀恩一行快马加鞭,日行三百里路,很快找到了押解突厥俘虏的唐兵。 听完仆固怀恩的来意,张巡立即明白了李瑛的意思。 天黑之后,这三千多名俘虏被屠杀殆尽,随后就地掩埋。 “张将军,有句话说得好,用霹雳手段显菩萨心肠,如此方能彻底杜绝隐患!” 仆固怀恩站在掩埋俘虏的土坑上,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对于凶残的突厥人,只有以暴制暴,才能彻底降服他们。” 处理完了这些突厥俘虏之后,张巡与仆固怀恩率领两万唐军迎着朝阳,前往蒙州城与西路军会师。 在阿史那乌苏的劝说下,多览葛城内的突厥人开城投降,并主动释放了城内所有的汉人奴隶。 田神功与雷万春率领两万唐军很快抵达城下,迅速接管了城池,出榜安民。 李瑛与李泌、张巡商议一番,下令改多览葛城为多览县,隶属于蒙州治下,并由张巡担任县令,迅速赶去主持政务。 与高适离开的时候一样,张巡也把蒙州城内的告示全部誊抄了一遍,牢记李瑛同化胡人的策略,带着数百随从星夜赶往多览县城。 多览城内有两万突厥士兵,为了保护他们,阿史那乌苏一直等到李瑛派遣的官员到来。 “张县令、田将军、雷将军,求求你们,不要杀害他们!” 阿史那乌苏跪在唐军将领面前,痛哭流涕,“唐王殿下曾经答应过我,只要突厥将士放下兵器,就饶过他们的性命。” 张巡点头:“殿下确实叮嘱过下官慎杀,我大唐乃是礼仪之邦,岂能滥杀无辜?有劳夫人率领这些人马赶往蒙州接受处置。” 于是,多览城内的突厥士兵全部上缴兵器和马匹,徒步跟随阿史那乌苏赶往蒙州城,接受处置。 张巡迅速接管了多览城内的政务,出榜安民,采取与蒙州城一样的策略来同化突厥人,并为汉人登记造薄,发动全城百姓一起修建城池。 于是,九月的蒙古草原,呈现出热火朝天的景象。 呈鼎足之势的三座城池同时施工,三十多万人修建蒙州,二十多万人修建契宓,二十多万人修建多览,参照着唐朝城池的格局,砌筑城墙。 修建城池绝非朝夕之事,更何况现在已经进入了九月,草原日渐寒冷。 颜真卿、张巡、高适三人也只能因地制宜,借助原先的土墙暂时修缮一下,等着明年四月份天气转暖之后,再继续完善巩固。 要想让这三座草原城池完全变得像汉人城池一样,怕是至少三年五载才能够完成,在此之前,各城官府只能先逐步驯化城内的百姓。 第305章 翻身农奴把仇报 九月时节,秋高气爽。 草原上凉风嗖嗖的刮个不停,正是适合干活的好时节。 前些日子,李瑛命宇文斌率领三千唐军驱赶着马车赶往战场,把那些战马的尸体运回蒙州,用来犒劳城内刚刚获得解放的奴隶。 他们常年食不果腹,经常半月难见肉腥,大部分非常瘦弱。 修建城池是个体力活,不让他们填饱肚子,势必会出现大量的伤亡;而这些死在战场上的马匹正好可以让他们改善身体,增加营养。 虽然马肉吃起来口感发柴,甚至还有些酸溜溜的味道,远远没有牛肉和羊肉鲜嫩,但对于这些常年不知肉味的奴隶来说已经算是饕餮盛宴。 十几万人一起吃,一天下来就能吃掉五六百匹死马,甚至出现了撑死人的事情。 “大伙儿别急,官府会把吃不完的马匹制成风干肉,足够大伙吃一段时间了。” 颜真卿带着刺史府的官吏,巡视中午停工后的工地,不断地安抚民夫们不要暴饮暴食,免得因为消化不良诱发疾病。 蒙州城外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光做饭的厨子就有五六千人,一口口大锅里面全都是炖烂的马肉。 昔日对马肉不屑一顾的突厥人在连续参加了多日的劳作之后,也都疲倦不堪,于是纷纷低下高贵的头颅,捧着大碗像汉人一样狼吞虎咽。 “啧啧……没想到马肉竟然这么香,太好吃了!” “嗨嗨……娃啊,不是马肉好吃,而是你们现在太累了。” 陈老头捧着大碗,蹲在一块大石头面前,边吃边跟一个突厥青年闲侃。 众生平等,昔日的突厥奴隶主与昔日的奴隶现在待遇完全一样,吃着相同的饭,干着相同的活,领着相同的工分。 唯一让突厥人羡慕的工作就是那批通过了官府考核,获准放牧的族人。 大伙都是突厥人,但人家不用搬石头修城墙,只需要像以前那样放牧,就可以赚取工分。 不同的是,这些突厥人以前放牧的是自己的牛羊,而现在只能为官府出力,与修城的民夫赚取一样的工分。 颜真卿之所以挑选一批突厥人帮着官兵放牧,实在是因为蒙州城外的牲畜太多了。 连唐军自己带来的马匹,再加上缴获的马匹,足足将近十万匹的数量,更别提还有上百万的牛羊。 草原上还会发生零星的战斗,还有小股突厥悍匪需要肃清,官兵们无法抽出太多的人来放牧,因此只能雇佣一些突厥人帮忙放牧。 当然,也不是随便一个突厥人就有资格放牧,他们需要先通过刺史府的审核,需要家里有妻儿父母留在城内劳作,避免他们拐了牲畜逃走。 在严格的筛选之下,有两千名突厥牧民通过了审核,协助唐军辅兵驱赶着牛羊在广阔的草原上放牧。 陈老头牙齿掉了将近一半,咬不动瘦肉,便端着碗跟周围的民夫交换肥肉。 “老头子咬不动瘦肉,拿瘦肉换肥肉,哪个要交换?” “老头,我跟你换!” 一个渤海民夫听到有这种好事,急忙抢着答应,当四目相对的时候不由得喜出望外。 “老陈头?还真是你啊!” 老陈头先是一愣,随即也是满脸喜悦:“黑娃?真是太好了,咱们又见面了!” 老陈头把碗里的瘦马肉都拨给了渤海民夫:“多吃点,吃了瘦肉干活有力量!” “二狗子还活着吗?” 被称作黑娃的渤海民夫一边大口嚼着瘦肉,一边询问昔日的同伴。 “活得好着呢!” 陈老头站起身来大声吆喝,“二狗子,快过来,你瞧我碰到哪个了?” 已经吃干抹净的二狗子正躺在草丛上休息,听到老陈头的吆喝,便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 “卧槽,原来是黑娃?” 二狗子喜出望外,蹦蹦跳跳的跑了上去,一番嘘寒问暖。 蒙州城内的奴隶有十几万人,面积足足几十平方公里,能够重逢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嘿……半个多月没见,二狗子竟然长高了不少。”黑娃高兴的揽着二狗子的肩膀,满脸羡慕。 二狗子得意的拍着胸膛:“我已经连续吃了七八天的马肉,甚至还吃了好几顿羊肉。跟你说啊,我在战场上我杀了一个突厥人,一枪捅进贼人肚子里,那血呼呼的向外呲……” “不是?你还敢杀突厥人?” 黑娃半信半疑,“你小子不是以前被巴黑用鞭子抽得哭爹喊娘的时候了,有出息了啊?” 二狗子这才发现没有看到吕秀才的身影:“黑娃,秀才叔和高丽参呢?” 本来满脸喜悦的黑娃瞬间黯然神伤:“吕秀才被巴黑用刀捅死了,高丽参在前几天干活的时候被石头砸断了腿,此刻在城里养伤呢。” 吕秀才自然就是跟二狗子、陈老头一块给奴隶主巴黑干活的汉奴,而高丽参则是那个高句丽奴隶,因为他自称家里从前种植人参,所以被一起干活的其他奴隶取了个绰号叫做“高丽参”。 “秀才叔死了?” 二狗子闻言顿时红了眼,一把抓住黑娃的领子问道:“今天上午干活的时候我还看到了巴黑,他为什么要杀秀才叔?” 黑娃便把那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你们刚走,就来了三个突厥士兵让巴黑将吕秀才交出去,巴黑急了眼,便拔刀将吕秀才捅死了。” “呜呜……是我害死了秀才叔!” 二狗子闻言嚎啕大哭起来,片刻之后,拎起一把锄头大喊道:“陈爷爷、黑娃,跟我走,打死巴黑,给秀才叔报仇!” 黑娃想起被巴黑欺负的日子,同样抄起一把铁锹,跟着二狗子就走:“走,打死这个狗娘养的!” 老陈头虽然有些胆小,但看到二狗子杀气腾腾的冲了出去,也只能一溜小跑跟了上去,边跑边喊:“二狗子,别冲动!” 不大会功夫,三个人就在一堆突厥人中找到了昔日视他们为猪狗的巴黑。 “巴黑,给我滚出来!” 二狗子握着锄头大喝一声。 巴黑举着铁锹跟着大喊:“畜生,站出来!” 虽然官府的告示写着各族平等,但现在的蒙州城换了天地,昔日做牛做马的汉人已经成为高等民族,突厥人面对着汉人的时候只能低声下气。 “干哈?” 巴黑是个例外,他骨子里桀骜不驯,一心想着逃跑,此刻面对昔日给自己做牛做马的奴隶挑衅,自然不肯示弱。 “是你杀了吕秀才?” 二狗子伸手去抓巴黑的领子,却被一把推开,“就是老子杀的,你待如何?” “我要替秀才叔报仇!” 二狗子举起锄头就要拍在巴黑的脑门上。 巴黑急忙摸起一把铁锹招架:“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他娘的没完了是?那是从前的事情,老子现在是大唐的子民,你敢动我,老子就敢打死你!” 二狗子举着锄头怒目相向:“你无故杀害汉人,现在想逃脱惩罚?今天小爷就要替秀才叔报仇,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正在附近监工的唐兵迅速赶到现场,呵斥道:“告示明文禁止械斗,你们想干什么?” 巴黑扔下锄头,一脸无辜:“这个小崽子找事,呸……贱奴!” “这黑心贼杀了我的秀才叔,我不服,我要报仇!” 二狗子据理力争,毫不退让。 唐兵不敢擅自做主,便带着二狗子等人与巴黑来见上司,上司又把他们交给了正在监工的蒙州刺史颜真卿处置。 听完两人冲突的起因之后,颜真卿返回帐篷,询问正在制作匠册的岑参:“岑参军,你以为该如何处置此事?” 第306章 欲擒先纵 岑参考虑了片刻,提出了自己的观点:“若是阵前杀人也就罢了,这巴黑无故杀人,其罪当死!” “那就杀了,必须杀到突厥人彻底服气!” 仆固怀恩似乎杀上了瘾,双手叉腰提出了他的意见。 “听说突厥人视奴隶为草芥,不仅仅只是这个巴黑,凡是作恶多端的突厥人都要以法绳之,绝不能让他们逃脱惩罚!” 岑参建议道:“可以出个告示,凡曾经杀害过奴隶的突厥人到衙门自首,可以从轻发落,若是拒不认罪,必然从严处置。” “如果这些突厥恶棍认了罪,就饶过他们,岂不让那些饱受欺凌的汉人,以及其他胡人寒心?” 仆固怀恩并不赞同岑参的建议,当即反驳。 岑参笑道:“先将巴黑释放了,我猜突厥人就会以他为榜样,抱着侥幸心理拒不认罪。到时候,如何处置这批罪犯,还不是颜刺史说了算?” “岑参军言之有理,先做做样子给突厥人看,再让他们无话可说。” 颜真卿略作思忖,决定采纳岑参的建议。 三人商议停当,有唐兵走到远处告诉巴黑:“你可以走了。” 巴黑喜出望外,连连致谢:“颜刺史真是青天大老爷!” 看着巴黑大摇大摆的离开,二狗子忿忿不平的质问唐军:“你们还是不是汉人?就这样饶了这些杀人贼么?” 兵卒双手一摊:“这是刺史大人决定的事情,我有什么办法?快去干活,再敢闹事,就把你抓起来!” 老陈头与黑娃急忙拉着二狗子离开,劝慰道:“算了,天下乌鸦一般黑,咱们汉人未必会给汉人做主!” 很快,蒙州的城墙上贴了许多告示,督促那些曾经杀害过奴隶的突厥人主动去衙门投案,将会从轻发落,若是被查出来,将会从严处置。 “呸……狗官,糊弄人!” 二狗子站在告示前面破口大骂,“还让突厥人主动自首,我们去告状都不管,鬼才相信会严惩这些杀人贼!” 突厥人看到作恶多端的巴黑没有受到任何惩罚,便都抱着侥幸心理对告示置之不理,认为这不过是官府做做样子。 第二天,城墙上再次贴出告示,让被解放的奴隶前往县衙告状,凡是有亲人或者同伴遭到突厥人杀害,只要能够如实陈述,一经查明,官府将会严惩凶手。 “哼……摆个样子骗人罢了!” 二狗子对此嗤之以鼻,感觉自己已经看穿了这些官员的嘴脸,他们只会敷衍糊弄,不敢得罪突厥人。 但仍旧有一些与突厥奴隶主苦大仇深的农奴走进衙门,向官府举报那些作恶多端的贼人,控诉他们杀害同伴的罪恶行径。 是夜,仆固怀恩亲自带队,将被举报的一百八十四名突厥奴隶主捉拿归案,并在次日公开审判。 为了这次审判,颜真卿甚至下令停工一日,要求全城百姓参加这次公审。 看到巴黑被五花大绑的捆了起来,与其他作恶多端的突厥人并排跪在地上,二狗子这才开心起来。 “嗨嗨……看来是我误会颜刺史了,咱们大唐的官员都是主持正义的青天大老爷!” 颜真卿亲自主持审判,并将这些杀人犯全部处以极刑,当众斩首。 看到巴黑的头颅被锋利的大刀砍了下来,二狗子的眼泪瞬间涌出:“秀才叔,咱们大唐的官兵替你报仇了!” 这次公审极大的震慑了抱着侥幸心理的突厥人,许多奴隶主纷纷向官府自首,如实交代自己的罪行。 颜真卿命人做了详细笔录,根据罪行的严重程度,对这些罪犯分别判处极刑,或者流放岭南。 经过连续的审判,又有两百多名罪大恶极的突厥奴隶主遭到斩首,另外一千五百多人被判罚流放岭南。 不过,这些流放岭南的罪犯需要先留下来修建城池,等蒙州城彻底修缮完毕后才会把他们送到岭南。 为了让这些人多出力,颜真卿又做出规定,如果这些罪犯在修建城池的时候表现突出,或许将会被免于处罚。 经过这次整风,突厥人更加老实,甚至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反抗念头。 李瑛对颜真卿的所作所为全力支持:“这是我们大唐第一次斩杀突厥的百姓,但颜刺史此举有理有据,让老实的突厥人知道死的那些罪有应得。这样更能震慑他们遵纪守法,安分守己。” “多谢殿下谅解!”颜真卿鞠躬致谢。 李瑛笑道:“颜刺史这半个月以来的功绩孤看在眼里,继续治理下去,不出年,蒙州城定然会政通人和,安居乐业。” 就在颜真卿紧锣密鼓的修葺城池,驯化突厥人的时候,又有捷报送到蒙州城内。 “启禀殿下,杜希望将军的捷报!” 信使拉着长长的腔调在刺史府门前下马,把书信送到了李瑛的手中。 半个月之前,杜希望率领两万唐军穷追阿史那白眉不舍,最终与骨力裴罗率领的回纥骑兵合力把阿史那白眉率领的两万残兵包围在贝加尔湖附近。 阿史那白眉突围无望,拔剑自刎,剩余的上万突厥人被骨力裴罗收编,并缴获了三万多突厥战马。 这引起了唐军将士的极大不满,两军险些爆发冲突。 骨力裴罗对杜希望说:“如果不是我们回纥堵住突厥人向北逃窜的路线,乌苏米施与阿史那白眉早就逃之夭夭了,所以这些战利品应该归我们。” 杜希望以大局为重,对骨力裴罗说:“都督娶了我们大唐的怀义公主,咱们就是一家人,切勿为了区区战马伤了和气。 唐王殿下已经攻破突厥牙帐,缴获了上百万头牛羊与十几万马匹,都督何不随我一同前往蒙州拜谒唐王殿下,讨要赏赐?” 骨力裴罗早就对突厥牙帐中的财富垂涎三尺,得到杜希望的邀请后便率主力随行,一同前往蒙州。 而另一方面,骨力裴罗却派遣回纥偏师与葛逻禄人偷偷杀奔多览葛,打算浑水摸鱼,把这座城池据为己有。 既然回纥与唐朝联姻了,你们大唐占领了突厥牙帐与契宓两座城池,作为大唐的女婿与藩邦,我们回纥人拿下多览葛城,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但人算不如天算,当回纥人杀到多览葛城下的时候,才发现城墙上飘扬着大唐的旗帜,两万唐军严阵以待,二十多万百姓正在官府的指挥下修建城池。 回纥人顿时傻了眼,只好灰溜溜的撤退,并派人向骨力裴罗禀报。 算盘落空的骨力裴罗非常不满的向杜希望抗议:“你们大唐能够顺利的灭亡突厥汗国,亏了我们回纥吸引了突厥的注意力,才让你们打了突厥一个措手不及。 突厥三城,你们唐军占据牙帐与契宓就足够了,难道不应该把多览葛送给我们回纥当做据点?” 杜希望笑道:“兹事重大,非杜某所能决定。唐王殿下就在蒙州城内,都督何不去一趟蒙州,亲自与他商议?” 骨力裴罗思忖一番,最终答应了杜希望的邀请,率领三万回纥骑兵自贝尔加湖南下,前往蒙州城与李瑛相见。 杜希望的这封书信就是提醒李瑛,大概四五天之后,骨力裴罗就会抵达蒙州,届时很可能会就多览葛的归属问题扯皮,请李瑛提前做好应对方案。 第307章 封狼居胥之功 “啧啧……这个骨力裴罗胆子真是不小!” 李瑛把杜希望的书信展示给李泌、李白、南霁云等人观看,“诸位意下如何?” 南霁云拱手道:“兹事体大,应该把颜刺史、仆固将军召集回来共同商议。” 李瑛表示同意,命令吕奉仙亲自出城,到城外把正在监工的颜真卿、仆固怀恩、岑参等人喊回城内,共商对策。 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兵遣将,高适前往契宓县担任县令,与坐镇那里的萧嵩一起管理城池。 而张巡被委任为多览县县令,此刻正与田神功兄弟、以及雷万春率领两万唐军治理此城,做着几乎和颜真卿相同的事情。 仆固怀恩看完杜希望的书信后,双手抱拳:“殿下,以我之见,此乃天赐良机,不如一鼓作气把回纥人也灭了,在燕然山下修建一座蒙州这样的城池。” 李白和南霁云俱都深表赞同:“仆固将军言之有理,骨力裴罗此番主动送上门来,乃是鸟入樊笼,不如直接把回纥人灭了,一劳永逸!” “嗯……” 李瑛捏着下巴有些犹豫。 他所犹豫的不是能否打过回纥人,而是担心抓不住回纥人。 拥有十五万骑兵的突厥汗国都被唐军以狂风扫落叶之势翦灭,只有三四万人马的回纥不过是疥癣之疾,如果正面开战,要灭他们易如反掌! 但回纥人肯定不会傻到与唐军正面接战,见势不妙必然会向北逃窜。 没有任何势力堵截回纥人逃亡的路线,那就不能把他们彻底铲除,反而会与骨力裴罗结下死仇,给草原种下不安定的种子。 “长源先生,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看到李泌一直在凝神沉思,李瑛把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李泌拱手道:“以僚属之见,回纥人对我们大唐还算恭敬,从来没有正面发生过冲突。而且骨力裴罗与大唐联姻在前,又协助殿下剿灭突厥在后,若是过河拆桥,甚至是恩将仇报,恐怕会失信于天下!” “是啊……长源所说,也是孤心中所担忧的事情。”李瑛点头称赞。 实际上,李瑛适才并没有想的这么远,只是一直在权衡能不能把送上门来的回纥人一网打尽,争取一劳永逸。 但李泌说的这些话,才是真正的关键所在。 虽然突厥这个百年死敌被彻底消灭了,但在青藏高原上又崛起了更加强大的吐蕃。 东北有蓬勃发展的渤海国,大海上的日本国与朝鲜半岛上的新罗、百济来往频繁,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咬大唐一口。 而且,强大的大食帝国已经吞并了波斯,将触角伸到了大唐西域附近,这两个超级大国在未来的十年之内必有一战。 如果现在卸磨杀驴把骨力裴罗给灭了,怕是将会极大的影响大唐的正面形象,让周遭这些依附于唐朝的羁縻势力产生动摇,甚至是恐惧。 而且回纥人远在燕然山附近游牧,就算出其不意的把骨力裴罗以及他所率领的三万回纥骑兵全部消灭,也不能把二十多万回纥人全部灭掉,反而会种下仇恨的种子。 今天杀了一个骨力裴罗,说不定明天就会站出来十个骨力裴罗。 这样权衡下来,出其不意的拿回纥人开刀似乎得不偿失,李瑛思忖良久,最终放弃了这个打算。 “回纥人可以暂时作为羁縻势力,但骨力裴罗这小子趁火打劫,竟然用出兵胁迫大唐与之联姻,这次必须收拾他一番。” 李瑛双眸转动,在心中暗自打定了主意:“孤心中已有计较,届时尔等听我号令行事。” 目前的蒙州城有四万唐军驻扎,李瑛命令颜真卿统率一万人监督百姓修建城池,命令宇文斌率领五千人驻守城内,维持秩序。 剩下的两万人则交给仆固怀恩与南霁云统率,命他们在蒙州附近找个地方暂时躲起来,如果骨力裴罗不老实,那就让他吃点苦头。 “末将遵命!” 仆固怀恩与南霁云齐声领命,各自率领一万人离开蒙州,在附近找了一处山坡安营扎寨,静候回纥人上门。 杜希望率领的唐军与骨力裴罗率领的回纥骑兵行军速度极快,一天能走三百里左右,用了四天的功夫便逼近了蒙州。 骨力裴罗担心李瑛突然向自己发难,在距离蒙州城还有五十里之遥的时候就命令回纥人停止前进,就地扎营。 “呵呵……都督为何不走了?”杜希望笑容满面,明知故问。 骨力裴罗揣着明白装糊涂:“这次来突厥牙帐,忘了给唐王殿下携带见面礼,无颜相见。还是让我兄长代替我与殿下相见,共商划分城池之事。” 杜希望也知道狡猾的骨力裴罗不可能这么轻易的站在李瑛面前,便不再勉强,率领两万唐军继续返回蒙州城。 骨力裴罗则叮嘱了兄长伏帝难一通,让他代表自己前往突厥牙帐与李瑛会面,请求唐军把多览葛城让给回纥。 一个半时辰之后,杜希望率领两万唐军兵临蒙州城下,伏帝难一同抵达。 得到消息的李瑛亲自率领李泌、李白、颜真卿、岑参、公孙大娘等人出城迎接,下令杀牛宰羊,犒赏这支穷追突厥人到贝加尔湖的劲旅。 “恭喜杜都护全歼突厥逃兵,诛杀阿史那白眉,孤已经派人向朝廷告捷。” 李瑛握着老泰山的手掌,不吝赞美之词。 杜希望谦虚道:“殿下率人攻克突厥牙帐,兵不血刃的拿下多览葛,比起你们的功劳,斩杀阿史那白眉不值一提。” “岳丈啊,现在的突厥牙帐已经更名为蒙州,契宓城更名为契宓县,多览葛更名为多览县,目前三城正同时仿照我们汉人的城池修缮。” 李瑛朝蒙州城下一指,让杜希望观看这热火朝天的景象。 “岳丈请看,二十多万突厥男女正在同时为我大唐效力,长此以往,何愁草原之患?此地定当世代为中原所有!” 杜希望感慨不已:“殿下此功不亚于封狼居胥,勒石燕然,当彪炳史册,名垂千古!” 李瑛又把战况大致的对杜希望及他麾下的将领介绍了一遍。 蒙州城并没有发生战斗,突厥可汗阿史那登利被叶护乌苏米施所杀,随后乌苏米施弃城逃窜,唐军兵不血刃就占领了这座城池。 “原来如此。” 杜希望恍然顿悟,“突厥内讧,自相残杀,说明他们气数已尽,天佑大唐。” 顿了一顿,又一脸担忧的道:“只可惜被这乌苏米施逃走了,就怕他将来成了气候。” 李瑛笑道:“岳丈直管放心,孤布下了天罗地网,除非突厥人插上翅膀,否则别想逃出草原。 乌苏米施自作聪明,率部先向南进军,打算绕过我军,迂回再去西面的阿勒泰地区立足,没想到撞上了安思顺、张巡率领的中路军。 两军一场激战,乌苏米施损兵过半,率残部向西逃窜。安思顺、薛泰、卢奂等人率三万人马向西穷追而去,定要将之斩草除根!” 杜希望捋着胡须道:“这样我就放心了,西边的两个隘口有章仇都护和程千里堵着,突厥人插齿难飞。乌苏米施授首,只是早晚的事情!” 李瑛又把契宓的战事说了一遍,萧嵩与皇甫惟明率领五万唐军强攻,鏖战一天一夜,最终破城。 契宓之战,也是唐军灭亡突厥汗国的战争中的唯一一场攻城战。 此战,唐军投入五万人,面对两万五千突厥守兵,以阵亡两千的代价毙敌一万三千余人,俘虏一万多人,取得了一场大捷。 “萧太师不愧是我大唐名将!” 杜希望佩服的五体投地,“殿下此次征讨突厥汗国,算是展示了我大唐战无不胜的武力,消息传开,定然会天下震动。” “阿史那乌苏目睹我们大唐的战力,自知突厥灭亡已成定局,于是主动前往多览劝降,田神功、雷万春率两万将士,兵不血刃的拿下了此城。” 李瑛春风得意,笑着又把多览葛的战事讲与杜希望听。 杜希望点头:“这个阿史那乌苏倒是识时务,能够主动劝突厥人投降,避免了许多人枉死。” “咦……岳丈不是说骨力裴罗一同来了蒙州?为何没有看到回纥人?” 等杜希望与其他人寒暄完毕,李瑛这才想起怎么没有看到回纥人的影子? 第308章 唐王之怒 杜希望无奈的告诉李瑛,回纥人在北面五十里扎下营寨,骨力裴罗派了他的兄长伏帝难代表他前来讨要地盘。 “骨力裴罗都不敢来见孤,还想要地盘?” 李瑛立刻召见伏帝难,一阵劈头盖脸的训斥。 “骨力裴罗既然娶了我们大唐的公主,便是孤的妹夫,不敢来见我,莫非做贼心虚?” 伏帝难跪地请罪:“他虽然是我的弟弟,但下臣也管不了他。” 李瑛道:“如果骨力裴罗想要地盘,就让他亲自来蒙州见我,不要搞虚头巴脑的东西。否则,孤既然能够扫平突厥,也能灭亡回纥!” “殿下息怒,下臣马上去见骨力裴罗,让他来向你请罪。” 伏帝难不停地叩首认错。 “都督请起!” 伏帝难现在的职位是瀚海都督,统领北庭境内的十余万回纥人,实际上已经与骨力裴罗统领的回纥人分了家。 李瑛也知道自己不该迁怒到他的身上,当即弯腰把伏帝难搀扶起来。 “孤并不是冲你发火,而是生这个骨力裴罗的气。他说要联姻,孤便把怀义公主许配给了他。 现在回纥骑兵距离蒙州不过咫尺之遥,他却不敢来见我,这是何意? 你回去告诉骨力裴罗,他若是不敢见孤,那就等着孤去见他。 只不过,到那时,回纥非但不能分到突厥汗国的一寸土地,甚至还能否继续在燕然山下放牧都犹未可知。 孤待回纥以友,还望回纥视孤为友,若彼视孤为敌,那孤便与彼为敌!” “殿下息怒,下臣谨记殿下的教诲,定然一字不差的转告骨力裴罗。” 伏帝难岂敢说半个不字,连声领命,立刻策马返回回纥大营,向骨力裴罗禀报李瑛的态度。 “孤待回纥以友,还望回纥视孤为友,若彼视孤为敌,那孤便与彼为敌……” 骨力裴罗念叨着李瑛的这句话,脸色逐渐变得如土,他实在没想到李瑛竟然变得如此强硬起来。 先前自己提出联姻之事,李瑛痛快答应,本以为他属于中庸之道,怎么现在与之前的态度截然不同,看来是自己小觑他了。 “李瑛当真这样说,不会是兄长吓唬我?”骨力裴罗半信半疑的问道。 伏帝难摇头苦笑:“弟弟若是不信兄长,又何必让我去做使者?实在不行,你另外派人去问唐王,是否肯将多览划给你?” “李瑛都这样说了,那多览是没有任何指望了!” 骨力裴罗头摇的头像拨浪鼓,“但我实在不敢见他,要不就此退兵,返回燕然算了?” 伏帝难又道:“唐王还说了,如果你不敢去见他,他便来见你。不过到那时,你统领的部落不但分不到一寸突厥人的土地,甚至就连燕然山下的草原都有可能被大唐收回。” “这、这、这也欺人太甚了?” 骨力裴罗气的郁闷不已,“我惹不起还躲不起?我帮大唐灭了突厥,没有功劳还没有苦劳吗?李瑛就这样对待友军,早知如此,我还不如放阿史那白眉向北逃窜呢!” 伏帝难苦劝:“突厥已经灭亡,再说这些已经于事无补,我劝弟弟识时务者为俊杰,还是去一趟蒙州城下与唐王相见。” “不去、不去!” 骨力裴罗继续摇头:“唐军在城下陈兵数万,谁敢去送死?万一李瑛要把我砍了,岂不是白白送死?” 伏帝难道:“愚兄仔细观察过,蒙州城外的唐军也就一万多人,大部分都去了多览、契宓等地,还有一部分向西追赶乌苏米施去了。” “此话当真?” 被吓得六神无主的骨力裴罗闻言稍稍稳定了下心神,“突厥牙帐周围真的只有一万多唐军?” 伏帝难道:“弟弟若是不信,可以派遣斥候去刺探。蒙州的百姓正在修城,可以清晰的看到城外唐军的数量。” 骨力裴罗到底是不相信自己的哥哥,当即派遣了数名斥候,命他们悄悄摸到蒙州城附近,刺探唐军的虚实。 半天之后,斥候返回向骨力裴罗禀报:“禀报首领,经过我们仔细观察,突厥牙帐周围确实只有一万多唐军,目测最多不超过一万五千人。” “杜希望带回来了两万人,加上蒙州城的一万五千人,也就是说李瑛手里的唐军只有三万五千人。” 骨力裴罗立刻打起了算盘,自己麾下的回纥骑兵有三万人,加上收编的一万突厥降兵,完全不用担心李瑛动武。 倒不是骨力裴罗敢正面挑战唐军,而是认为在兵力相当的情况下,自己有逃跑的机会。 毕竟双方兵力在伯仲之间,就算是三万头猪摆在眼前,唐军也要费一番功夫,如果李瑛想要对自己不利,麾下的将士们完全可以掩护自己逃命。 “既然如此,那我就去见见李瑛,不信他有三头六臂!” 一念及此,骨力裴罗传下命令,全军拔营向蒙州进军。 等回纥人马抵达蒙州城下的时候,夕阳已经日薄西山。 斥候突然惊慌来报:“禀报首领,在我们的左后方与右后方各自出现了一支唐军,人数各有一万左右。” “这、这……真是太糟糕了!” 骨力裴罗闻言变色:“唐人真是太狡诈了,我等中李瑛诡计了!” 伏帝难劝道:“弟弟啊,听兄长一句劝,大唐既然与你联姻了,应该就不会加害与你。毕竟作为当世数一数二的大国,李唐皇室也不会背上反复无常的骂名。只要你摒弃私心,对李瑛坦诚相待,愚兄保证你毫发无损!” 已经陷入了唐军的合围之中,骨力裴罗也别无他法,只能服软。 “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兄长提前进一趟城,代我向李瑛传话,就说骨力裴罗前来请罪。” 伏帝难领了命令,再次策马进城,骨力裴罗吩咐在距离蒙州城五里的地方安营扎寨,保持警惕。 仆固怀恩率领一万人在左,南霁云率领一万人在右,与回纥人保持着十里左右的距离,同样就地扎营,密切监视回纥人的动向。 伏帝难来到刺史府道明来意:“经过下臣的训诫,骨力裴罗已经知道他的失礼之处,准备进城请罪,还望唐王殿下宽宏大量,不予计较。” “哈哈……孤岂是小肚鸡肠之人?” 李瑛立即换上一副笑脸,“先前说的些狠话,只是恼怒骨力裴罗不来见孤。既然他知道自己哪里失礼了,本王怎么还会怪他? 是孤做主把明月嫁给了骨力裴罗,他是我的妹夫,我们是一家人,何谈请罪?孤马上命人准备盛宴,为骨力裴罗都督,以及我们的杜希望都护庆功!” 李瑛安抚了一顿伏帝难,又派杜希望和颜真卿代表自己出城迎接骨力裴罗进城。 “这位是孤任命的蒙州刺史,就由他与我岳丈出城迎接骨力裴罗都督,孤在城里恭候大驾。” “多谢殿下宽宏大量!” 伏帝难与颜真卿拱手寒暄,然后与杜希望一起上马,并辔出了蒙州城前往回纥大营迎接骨力裴罗。 第309章 一代枭雄 听了伏帝难转述的李瑛所言,骨力裴罗心中稍安。 作为回纥汗国的开创者,骨力裴罗也不是一个胆小懦弱之辈,先前不与李瑛相见,是因为心中抱着“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的理念做出的选择。 现在既然已经陷入樊笼,恐惧、逃避都无济于事,反而会被李瑛低看一眼,还不如大大方方的进城相见。 “有劳杜都护、颜刺史迎接,请前面带路!” 与杜希望、颜真卿寒暄过后,骨力裴罗翻身上马,一个随从都不带,只与兄长伏帝难两骑进城。 骨力裴罗的心腹武将再三请求:“首领,请带上几百名族人护卫你的安全,切勿大意!” “哈哈……我骨力裴罗去见兄长,此乃家宴,何须护卫?” 骨力裴罗为了表示自己心怀坦荡,甚至将腰间佩剑解下,扔给了护卫,“有战无不胜的大唐将士保护,本将军连剑都不用带!” 杜希望抚须大笑:“哈哈……都督真是豪爽,果然不愧是重新建立了回纥部落的领袖,唐王若是知道你如此信任他,心中定然欣慰!” 半个多时辰之后,骨力裴罗兄弟跟着颜真卿、杜希望进入了蒙州城,来到了昔日的突厥王庭,现在的刺史衙门门前。 得到消息的李瑛也不怠慢,亲自带着公孙大娘、李泌、李白、岑参等幕僚出门迎接。 看到李瑛身穿玄黄色蟒袍,被众星捧月一般簇拥在中央,骨力裴罗知道此人便是扫灭了突厥汗国的大唐唐王李瑛,当即大步向前,纳头便拜。 “下臣燕然都督骨力裴罗拜见唐王殿下!” “呵呵……骨力裴罗都督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李瑛笑容满面的弯腰扶起骨力裴罗,好似上午的不愉快压根都没有发生一般。 只见眼前的骨力裴罗年约四旬出头,生的粗犷魁梧,看起来足足有一米八五的块头,浓眉大眼,高鼻梁,络腮胡子,让李瑛感觉有点像是黄日华饰演的乔峰。 “不愧是建立了回纥汗国的开国可汗,确实气度不凡,这次既然自投罗网,绝不能再放他返回回纥部落。” 李瑛表面上与骨力裴罗亲切寒暄,心里却在悄悄算计。 在正常的历史中,骨力裴罗率领一部分回纥人反叛大唐,杀了凉州都督王君?,为冤死的父亲报了仇,然后率部北上投奔突厥。 经过十余年的发展,骨力裴罗麾下的回纥人在突厥汗国的疆域内站稳脚跟,部众达到三十多万人。 后来,王忠嗣北上讨伐突厥,骨力裴罗率部响应,协助唐军攻破突厥牙帐,连续杀了好几任突厥可汗,悄无声息的掌控了昔日属于突厥的地盘。 在王忠嗣死后,骨力裴罗治下的部众达到百万,包括回纥人、突厥人、黠戛斯人、葛逻禄,甚至还有一些汉人。 经过几年的发展,骨力裴罗掌握的回纥骑兵多达十余万,简直成了翻版的突厥汗国,甚至地盘比突厥汗国还要更大。 踌躇满志的骨力裴罗在燕然山下建立回纥牙帐,自立为回纥可汗,并修书告知大唐朝廷,愿意成为唐朝的羁縻势力。 这时候的李隆基已经疏于朝政,君王从此不早朝,再加上手里又没有王忠嗣这样的良将,南边的吐蕃还不断挑衅。 李隆基审时度势,决定与回纥睦邻友好,先册封骨力裴罗为奉义王,随后又授予怀仁可汗的称号,正式承认了回纥汗国的独立地位。 后来,安史之乱爆发,五十多岁的骨力裴罗病死,由他的儿子葛勒可继位。 面对着安史叛军的攻势,唐军兵败如山倒,很快就被攻陷了东西二京,李隆基仓皇逃窜,逃亡巴蜀。 太子李亨北上灵武继位,不断地从北庭、河西、陇右等地抽调军队平叛,回纥可汗葛勒可也率领十万回纥人进入中原,协助唐军平叛。 不过,回纥人可不是白白帮忙,他们向李唐王室索要了巨额财富,甚至趁机劫掠百姓,抢的盆满钵溢,方才让回纥汗国拥有了传承百年的财富。 经过八年的内战,安史之乱最终被平定,但李唐王朝已经元气大伤,国力与巅峰时期不可同日而语。 如日中天的吐蕃人走下高原,一举攻占了甘肃、青海地区,将凉州、武威、敦煌等地纳入版图,甚至还攻陷了唐都长安。 安史之乱时期,北庭的兵力被抽调了八成,只剩下不到万余人镇守,吐蕃人由河西走廊进军北庭,攻占了这片区域。 几年之后,回纥人又趁着吐蕃与大唐胶着之际,挥兵进入北庭,一举将天山脚下这片肥沃土地纳入版图,使得回纥的疆域达到鼎盛时期,甚至足以比肩突厥汗国巅峰时期。 “说起来,这骨力裴罗也是一代枭雄!” 李瑛在心中暗自沉吟,很快就有了主意。 骨力裴罗再三请罪:“并非下臣不尊敬殿下,实在是这次来的匆忙,没有给兄长携带见面礼,无颜相见,还望兄长恕罪、恕罪啊!” “哈哈……都督见外了,孤对伏帝难说的那番话也不是心里话,实在是见你心切,方才出言恐吓!” 既然骨力裴罗要跟自己演戏,李瑛便也跟着演对手戏,这可是自己的老本行,互飙演技就是,谁怕谁! “殿下扫平突厥英明神武,骨力裴罗今日一见,三生有幸。” “都督坚韧不拔,德布草原,聚拢了三十万回纥人,实在是草原豪杰,孤仰慕已久!” 两人互戴高帽,并肩进入刺史府。 “开筵!” 随着李瑛一声令下,侍女将琳琅满目的美味佳肴端上桌案,众人按照职位落座,举杯畅饮。 “骨力裴罗都督堵截突厥人有功,孤已经上奏朝廷为你表功请赏。”李瑛端着酒杯,笑呵呵的说道。 骨力裴罗赔笑:“下臣不敢奢望朝廷的封赏,还望兄长能把多览葛城划给我们回纥,让我们族人有个栖息之地足以。” “区区一座城池,好说、好说!” 李瑛未置可否,举杯向骨力裴罗敬酒,“对了,我那明月妹子近况如何,一晃分别了百日,孤心中甚是挂念。” 骨力裴罗笑道:“不瞒兄长,怀义公主到了燕然山下的时候,下臣已经出兵,到现在还没有与她见上一面哩!” “这样啊……” 李瑛转动着酒杯,发出邀请:“无妨,那就让明月妹子陪你一块进京受封。” “进京?” 骨力裴罗闻言不由得变色,手中的酒杯差点跌落在地,嗫嚅道:“区区功劳,不值一提,进京受封还是免了?只要兄长把多览葛城划给我们回纥就行……” 第310章 夏虫不可语冰 李瑛放下酒杯,莞尔笑道:“若是首领能帮助大唐灭了吐蕃,别说区区一个多览葛城,就算把整个草原给你又有何妨?” 骨力裴罗眉头紧锁:“我们回纥与吐蕃并不接壤,不知道兄长此话怎讲?” “半年之前,王忠嗣兵败高原,大唐与吐蕃攻守易势,所以孤想让都督辅佐我一起讨伐吐蕃!” 李瑛正襟端坐,不苟言笑的说道,“孤已经修书上奏,举荐你为太子少保、镇国大将军之职,以都督的功劳,加上孤的力荐,圣人一定会准奏。” 骨力裴罗总算看透了李瑛的想法。 这家伙虽然没打算把自己弄死,但却想把自己弄到长安去,让自己跟族人分开。 这个镇国大将军与太子少保虽然都是从二品的职位,看起来牛逼轰轰,但却是个没有实权的散官。 哪怕李瑛给自己一个节度使当,自己也要感恩戴德,现在弄了俩虚职给自己纯属忽悠人。 不过李瑛这话说的客气,骨力裴罗又身在虎穴,反对肯定没有好果子吃,与其让别人帮自己体面,还不如主动体面。 “哎呀……多谢兄长举荐!” 骨力裴罗急忙站起来谢恩,“下臣何德何能,敢官拜二品,愧不敢当啊!” 见骨力裴罗并没有直接拒绝,李瑛心中暗道一声“算你聪明”,表面上却是一副赏罚分明的表情。 “都督聚拢回纥百姓,统治燕然,牵制突厥,方才让孤出其不意的兵临草原。 你又纵兵拦截乌苏米施、阿史那白眉,防止了他们逃窜到漠北,将来死灰复燃。居功至伟,我大唐岂能有功不赏? 否则,天下人岂不耻笑我李瑛赏罚不明?” 骨力裴罗见李瑛虽然说的客气,但是态度却异常坚决,心中不由得懊悔不已,看来这次长安之行是无法避免了。 既然这样,那就尽量保全自己的实力,等将来到了长安,总能找到机会重返草原。 “既然殿下如此抬爱,骨力裴罗恭敬不如从命。只是不知道我去了长安,我们回纥族人由何人统率?” “都督请坐,别这么客气!” 李瑛和颜悦色的示意骨力裴罗坐下说话,“听说都督的长子葛勒可已经成年了?” “回殿下的话,今年已经二十三岁。”骨力裴罗答道。 李瑛道:“子承父业,既然都督去京城受封,当然是由你的儿子暂代燕然都督之职。” 顿了一顿,又道:“当然,如果都督不放心年轻人,可以让伏帝难都督去辅佐一段时日。他管理的西州位于北庭治下,有刺史、长史辅佐,政通人和,百姓丰衣足食,勿须担忧!” 伏帝难拱手道:“殿下但有差遣,下臣定然全力以赴。更何况辅佐侄儿,我这个做伯父的义不容辞。” “那倒不必!” 骨力裴罗急忙拒绝了这个亲哥哥的“好意”。 “葛勒可管理了五六年部族,再加上其他几个将军的辅佐,完全可以担当重任。” 权力场上无父子,更没有兄弟,两人已经阔别了十余年,骨力裴罗最担心的就是自己不在的时候,伏帝难攫取了自己的权力。 相比于这个亲哥哥,骨力裴罗更相信自己的儿子葛勒可,能够让他暂时代理自己的部落首领,无疑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伏帝难只能作罢:“好,既然弟弟认为侄儿能担此重任,那我这个做伯父的就不多操心了。” 看到骨力裴罗乖乖的认怂,李瑛心情大好,率领众人向他敬酒。 “诸位,骨力裴罗将军为大唐立下大功,我等共同祝贺他将来荣升太子少保、镇国大将军之职!” 包括杜希望、颜真卿、李白等人在内,一起站起来敬酒:“恭贺骨力裴罗将军高升!” 骨力裴罗无奈的苦笑:“呵呵……多谢诸位的好意,只是朝廷还没批准呢,现在祝贺我,为时尚早。” “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有唐王殿下举荐你,圣人定然有求必应。” 李白举着酒杯喝了个精光,大声嚷嚷着说道。 李瑛又道:“将军也不必担忧此行寂寞,孤马上派人去燕然把明月妹子接来,让她陪你一道去长安。” “呵呵……多谢殿下!” 骨力裴罗强颜欢笑,心中暗骂:“小兔崽子,这是打算把我长期软禁在长安啊?” 李瑛又道:“当然,从燕然到长安迢迢数千里,将军也可以多带上几个妻妾与儿女,以解思乡之苦。” “不必了、不必了!” 骨力裴罗吓得连连摆手拒绝,“有怀义公主陪伴左右即可。” 如果自己一个人去长安,将来肯定能找到机会逃离,但如果拖家带口,把儿女都带去,再想逃离长安,怕是就难如登天了! 其实李瑛也没真想把骨力裴罗的家眷带上,只是故作姿态。 在李瑛的计划中,要把骨力裴罗软禁在长安至少十来年,如果章仇明月能给他生一个儿子,长期和骨力裴罗相处下来,定然会结下深厚的父子之情。 这样等到骨力裴罗将来年老体衰之际,多半会倾向于由这个儿子继承他的汗位。 当然,就算回纥人不接受骨力裴罗的这个儿子,或者骨力裴罗不想传位给这个儿子,大唐也可以使用武力,派遣军队护卫此人前往回纥部落赴任。 而骨力裴罗的这个儿子有一半的汉人血统,又在长安长大,耳濡目染汉人的文化,将来成为回纥首领,肯定要比回纥人自治更加易于管理,更能促进民族融合。 这样对于心怀大义的章仇明月也是个极好的结果,让她不用在草原上饱受思乡之苦,还能回到长安获得优渥的待遇,以及百姓的尊敬。 再者说了,骨力裴罗也是一代豪杰,生的魁梧不凡,除了年龄稍微大了一些,倒也配得上章仇明月。 况且,章仇明月心怀大义,又岂是儿女情长的小女子能比? 说不定,在她的教化下,她的儿子能为回纥与大唐的融合做出杰出贡献,让她成为传奇女子,名垂青史,这样的人生岂是那些谈情说爱的小女子可比? 正所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夏虫不可语冰”。 李瑛相信,章仇明月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一定会很开心。 李瑛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吩咐岑参与伏帝难道:“有劳两位携带骨力裴罗将军的书信走一趟燕然,把怀义公主接到蒙州来与夫君团聚,他日共赴长安。” “谨遵殿下吩咐!” 伏帝难与岑参一起作揖领命。 第311章 太平立长,国难立贤! 为了表示对骨力裴罗的尊敬,李瑛又吩咐公孙大娘献舞。 骨力裴罗强颜欢笑:“我在草原上就久闻公孙夫人的大名,听说你的剑舞乃是中原一绝,今日有幸一睹表演,实在是三生有幸。” “呵呵……多谢将军盛赞!” 公孙大娘霍然起身,吩咐吉小庆把自己的剑拿来。 “我们长安名人多的不可胜数,除了在座的这位诗仙李太白先生之外,长安还有李龟年、张旭、吴道子等各种奇才,我保证将军到了长安就会乐不思蜀。” 李白起身拍着胸脯道:“李太白就是我,等骨力裴罗将军到了长安,我定然为你赋诗一首,歌颂你的功德。” “久仰大名!” 骨力裴罗起身致谢,并向李白敬酒。 伴随着音乐响起,公孙大娘手提长剑翩翩起舞,只见时而矫若游龙,时而翩若惊鸿,当真是姿态万千,千变万化,让人叹为观止。 骨力裴罗欣赏完毕之后忍不住击掌叫好:“公孙夫人的剑舞真是天下一绝,骨力裴罗今天算是大开眼界。” 兵不血刃的降服了骨力裴罗,李瑛心中高兴不已,频频举杯畅饮,喝的微有醉意。 若是计划能够成功,那等于在这一个月内不仅灭了突厥汗国,还把将来发展成超级大国的回纥扼杀在了萌芽状态,让大唐的北方再也没了后顾之忧,可以使出全力来收拾吐蕃。 说句不吹牛的话,李瑛觉得自己这份功劳已经超过了大部分帝王,如果能够长期执行下去,对于中原王朝将是一项受益千年的功绩。 “李三郎啊李三郎,你和武灵筠的斗法也不知道啥时候有个结果?我李瑛为了大唐尽心竭力,你要是不把帝位传给我,可别怪我掀桌子!” 李瑛仰头又喝了一杯,醉倒在桌案上。 众人把李瑛扶下去休息,酒宴结束。 颜真卿派人把骨力裴罗“护送”到驿馆住下,等待李瑛明天醒来再说。 次日天亮,李瑛派吉小庆去驿馆邀请骨力裴罗前来刺史府共进早餐。 吃饱喝足,李瑛召集众人为伏帝难、岑参送行,派了一千骑护送两人前往燕然山下的回纥部落。 伏帝难奉了李瑛的命令,途经回纥大营的时候告诉骨力裴罗麾下的将领,他们的首领即将前往长安受封,请这些将领去蒙州城中做个告别。 这些回纥武将没了首领,便没了主心骨,听说李瑛不仅没有为难他们的首领,还要去长安受封,当即兴致勃勃的进城与骨力裴罗相见。 事已至此,骨力裴罗也没什么可说的,只能当着李瑛的面大唱高调。 “唐王殿下举荐我出任太子少保、镇国大将军之职,我与怀义公主一同前往长安受封。我不在草原的日子,你们要接受葛勒可的领导。” 回纥众将一起抱拳领命:“我等谨遵首领吩咐!” 李瑛又对骨力裴罗说道:“突厥人性格好勇斗狠,我怕长期下去,他们会复生反叛之心。所以,你要把收编的阿史那白眉部曲交给我们唐军处置,绝不能留在你们回纥部落杂居,以免养虎遗患。”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如今寄人篱下,骨力裴罗又怎敢说个不字? 况且,骨力裴罗发现这些突厥将领狡诈凶残,如果由自己统领回纥部落,或许可以震慑住这些骄兵悍将,但自己去了长安不知道何时归来,还真不知道儿子葛勒可能不能管的住这些突厥人? “谨遵殿下吩咐!” 骨力裴罗躬身领命,吩咐部将回去把队伍分开,回纥人返回燕然山下,将投降的突厥人交给唐军发落。 看到骨力裴罗怏怏不乐,李瑛决定给他和麾下的将领一些甜头,正所谓打一个巴掌给颗枣吃。 “你们回纥的将士协助大唐翦灭突厥,功不可没。孤决定赏赐给你们十万只羊,三万头牛,你们可以撵回燕然山下蓄养。” “太好了,真是太感谢殿下了!” 骨力裴罗闻言喜出望外,这样的话,自己也算对回纥的百姓有个交代,加上之前从乌苏米施手中缴获的三万马匹,总算没有白忙活一场。 李瑛立即派人把颜真卿召来,吩咐他拨给回纥十万只羊,三万头牛,交给骨力裴罗麾下的将士带回回纥部落。 两日之后,三万回纥骑兵辞别骨力裴罗,驱赶着牛羊马匹,奔西北方向的燕然山而去。 “全部放下武器,等候发落!” 仆固怀恩与南霁云率领两万唐军逼近突厥降兵的营寨,勒令他们缴械投降。 阿史那登利、阿史那白眉皆死,乌苏米施不知逃到了哪里,群龙无首的突厥人面对着大唐官兵的刀枪自然不敢反抗,乖乖的卸掉皮甲,交出兵器和马匹,等候发落。 就在这时,阿史那乌苏率领两万降卒从多览葛徒步走了十来天,终于抵达了蒙州城下。 “宗女,你可要向唐王求情,饶我们一命!”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刚刚缴械的突厥降兵见到阿史那乌苏,纷纷哭着求饶。 阿史那乌苏策马进城,来到刺史府跪地向李瑛求饶: “大王,妾身已经按照约定,劝降了多览葛的守军,并带着他们前来蒙州接受发落。还望大王以慈悲为怀,饶过这些降卒?” “起来!” 李瑛伸手搀扶起阿史那乌苏。 “三万条生命,孤也不能随便戕杀。但他们留在草原上也不可能,孤打算将他们分批安置。” “如何分批?” 阿史那乌苏不解的问道。 李瑛说道:“一万人送往陇右,一万人送往安西,一万人送往剑南。只要他们愿意为大唐效力,孤可以让他们携带家眷一同前往。” “我代表诸位将士答应大王的差遣,若是谁敢拒绝,任凭大王处置。” 对于这些突厥降卒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阿史那乌苏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并立即前往突厥营帐宣布这个决定。 就在此时,太师萧嵩与朔方节度使皇甫惟明带了数百随从,从契宓县城赶到蒙州城与李瑛相见。 “哈哈……唐王殿下用兵如神,一战而定突厥,此功之大,仅次于太宗皇帝开国拓疆!” 萧嵩与皇甫惟明施礼参拜之后,一顿猛夸,把李瑛几乎夸成了比肩秦皇汉武的一代明君。 皇甫惟明甚至直言不讳的表达了依附的意思。 “国安则立长,国难则立贤。 唐王殿下做了多年储君,从无过错,如今又立下盖世奇功,一举平定突厥汗国。 我愿与萧太师上书朝廷,建议圣人废黜现任太子,重立唐王为储君。” 第312章 誓死支持殿下继承大统 皇甫惟明算得上文武双全,曾经在朝廷做过侍御史、司农少卿等文官,后来又官拜朔方节度使、陇右节度使,在王忠嗣死后扛起了抵御吐蕃进攻的大旗。 在历史中,皇甫惟明与太子李亨、刑部尚书韦坚交好,被奸相李林甫视为眼中钉,并组织党羽诬陷皇甫惟明。 在李林甫一党的陷害之下,皇甫惟明先是被贬为播州太守,旋即被李隆基降诏赐死。 现在他身为朔方节度使,手握三万兵马,主动向自己表达忠心,李瑛自然要顺势收入麾下。 “呵呵……多谢皇甫将军的支持,其实孤当初让出储君之位,乃是与圣人达成了协议。” 为了把萧嵩和皇甫惟明这两个重量级大臣拉入自己的太子党,李瑛便把李隆基和自己的约定直言相告,只是隐瞒了一些算计武皇后的细节。 皇甫惟明听完后喜出望外:“这真是太好了,陛下圣明!相比子凭母贵的现任太子,唐王殿下更应该继承大统。” 萧嵩作为反对武皇后的领袖,更是老泪横流:“老臣当初在青州听说圣人废黜殿下的太子之位,改立武氏之子为储君,气的我呕血三升! 只是,我收到消息的时候,武氏就已经被册立为皇后,木已成舟,老夫回天乏术。 没想到,原来圣人是受了武氏的胁迫,不得已而为之。既然圣人心知肚明,那老夫就放心了,我萧嵩有生之年,誓死支持殿下继承大统。” “两位放心,圣人扳倒武氏之后,一定会兑现承诺!” “况且,孤的人品与作为也获得了李适之、信安郡王、裴尚书、贺秘书等重臣的支持,孤相信圣人应该不会出尔反尔。” 李瑛拱手向萧嵩与皇甫惟明致谢:“等将来圣人退位之后,孤还要指望众位爱卿辅佐孤让大唐变得更加强大。” 得知支持李瑛的势力如此雄厚,萧嵩欣慰不已,捋着花白的胡须道: “老夫今年六十多岁了,或许等不到殿下将来继承大统的那一天!但能看到殿下如此英明睿智,能文能武,堪比太宗,老臣死亦瞑目也!” 李瑛笑道:“萧太师老当益壮,尚能上阵驰骋,挽弓杀敌,活到八十岁绰绰有余!” “哈哈……多谢殿下吉言,但愿如此!” 萧嵩抚须大笑,“老夫并非贪生,只是想看看我大唐在殿下的统治下开疆拓土,将渤海、新罗、吐蕃、南诏等周边藩邦全部纳入版图,此乃萧某生平所愿也!” 皇甫惟明陪笑:“如果圣人出尔反尔,那岂不让臣子寒心?若如此,还不如退位做太上皇……” “慎言、慎言。” 李瑛笑着拍了拍皇甫惟明的肩膀,邀请两人入席:“酒宴已经备好,请两位随孤入席。” 很快,杜希望、颜真卿、李泌、李白、仆固怀恩、南霁云、岑参等李瑛麾下的文武幕僚纷纷来到刺史府,与萧嵩和皇甫惟明相见,施礼寒暄,按照职位落座。 公孙大娘作为唐王妾,女中豪杰,一同入席共饮。 而被扣押下来的回纥领袖骨力裴罗也受邀前来赴宴,既然人家现在是大唐的臣子,表面上的尊重还是要给的。 萧嵩对李瑛麾下的文武赞不绝口:“殿下的这些幕僚真是文武兼备,人才济济。老夫已经见识了田神功与雷万春的勇武与谋略,想来这几位也是有勇有谋,方才让我大唐横扫突厥!” 包括杜希望在内的众将齐声谦虚:“比起太师来,我等差的还远,日后还需继续积累经验,方能当得上太师的盛赞!” “来人,把阿史那乌苏召来与萧太师,以及皇甫节度使相见。” 在酒宴开席之前,李瑛又命令吉小庆去一趟突厥营帐,把阿史那乌苏喊回来与两人见面。 “我军之所以能够兵不血刃的拿下多览葛,也是亏了阿史那乌苏的劝降。” 李瑛并没有因为阿史那乌苏是突厥人,而抹杀了她的功劳,当着萧嵩、皇甫惟明的面给予了正面评价。 “这个突厥宗女也算是顾全大局,她的劝降避免了两万突厥士兵战死,也挽救了数千大唐儿郎的性命,算得上功劳一桩。” 萧嵩颔首:“这位宗女能够看清局势,算得上深明大义。唐王可以将她纳为妾室,这样有利于收服突厥人之心,让他们世代臣服于大唐。” “呵呵……孤正有此意!” 李瑛举杯向萧嵩敬酒,“既然太师恰好来到了蒙州,便由你为孤主持婚礼。” 萧嵩笑道:“老夫责无旁贷,愿为殿下效劳。” 酒过三巡,阿史那乌苏从城外的突厥营帐返回了刺史府,向李瑛禀报道:“在我的劝解下,这三万将士愿意服从调遣,为大唐征战沙场。” “真是太好了!” 李瑛牵了阿史那乌苏的手掌入座,“孤适才对萧太师与皇甫节度使说了你的功劳,为了安抚突厥人之心,明日孤便与你成亲,由太师主持婚礼。” 身心俱疲的阿史那乌苏这才露出一抹娇羞之色:“妾身但凭殿下吩咐。” 萧嵩夸赞道:“老夫看宗女一身正气,又深明大义,相信你定然能够为汉人与突厥融合做出贡献。” “多谢老太师的肯定,乌苏只求唐人善待我的族人。” 阿史那乌苏起身对着萧嵩深深的行了一礼,表达自己的感激。 李瑛安抚道:“爱妾不必担忧,只要你们突厥人忠于大唐,朝廷定然一视同仁。太宗时期,就有许多忠心耿耿的将领,譬如执矢思力、阿史那舍尔等等,皆为我大唐立下了汗马功劳。 即便是当朝,也有一个名叫哥舒翰的将军,目前正在陇右节度使王忠嗣麾下效力,时常被委任先锋之职。 所以,只要你们突厥人能够立下功劳,朝廷定然不吝封赏,一视同仁。” “多谢殿下!” 阿史那乌苏又向李瑛致谢,然后咬牙切齿的道:“妾身还有一个请求,还望殿下答应。” “但讲无妨!”李瑛说道。 “请殿下无论如何也要抓到乌苏米施,我要手刃此贼。”阿史那乌苏恨恨的说道。 也不怪阿史那乌苏与乌苏米施不共戴天,此人不仅杀了她的父亲登利可汗,而且还一不做二不休的把阿史那登利的家人给灭了门。 包括阿史那登利本人在内,妻妾二十五人,儿女四五十人,全部死在了乌苏米施的屠刀之下,只有阿史那乌苏因为身在唐营,因此逃过一劫。 “你尽管放心好了,我军安思顺将军率领三万人在后面穷追,阿勒泰与科布多的隘口被我军分别堵死,乌苏米施插翅难飞,一定会带到你的面前。” 李瑛端给阿史那乌苏一杯酒,柔声安抚。 阿史那乌苏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我要用此贼的首级祭奠父汗与兄弟姐妹的在天之灵!” 第313章 草原花烛夜 次日,刺史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得知宗女要与大唐天策上将成婚,一直紧绷着神经的突厥人稍稍放松下来,这说明大唐朝廷并没有拿突厥人当做奴隶,至少还能有尊严的活下去。 许多突厥百姓按照风俗送来一些结婚的贺礼,祝贺阿史那乌苏成为大唐皇子的夫人。 国家已经灭亡了,宗女非但没有沦为奴隶,还能成为尊贵的唐王夫人,这已经算是一个不错的宿命。 “祝唐王殿下与乌苏宗女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突厥谋士,满脸堆笑的来到李瑛面前贺喜。 “哟……这不是忽必烈烈先生吗?” 看到忽必烈烈脸不红心不跳的样子,李瑛不由得哑然失笑,“孤能够娶到你们草原第一美女,还要感谢忽比先生啊!” 忽必烈烈憨笑道:“惭愧、惭愧,往昔冒犯殿下之处,还望见谅!” 李瑛笑道:“两国交战,各为其主,你是突厥的谋士,为登利可汗出谋划策,天经地义。” “若是殿下不弃,忽必烈烈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忽必烈烈跪倒在地,恳求李瑛能够接纳自己成为天策府的幕僚。 李瑛颔首道:“蒙州城百废待兴,既然忽比先生愿意为大唐效力,那孤就任命你为蒙州刺史府长史,协助颜真卿治理地方。” “小臣愿为殿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忽必烈烈闻言喜出望外,当即跪在地上,稽首顿拜。 在萧嵩的主持下,婚礼顺利的举行,身穿凤冠霞帔的阿史那乌苏被送入洞房。 为了犒劳蒙州城的百姓,李瑛下令今日暂停城池建设,宰牛杀羊,让全城百姓吃一顿饕餮盛宴。 夜幕降临,喝的醉醺醺的文武官员陆续离开刺史府,春风满面的李瑛喜滋滋的走向洞房。 吉小庆弯着腰跟在后面:“殿下,今晚是否还需要奴婢伺候?” “你小子是故意的?” 李瑛瞪了吉小庆一眼,“难不成还需要你在旁边帮本王摁住阿史那夫人的双手?” “奴婢担心她对殿下不利!” 吉小庆挠着头皮,将自己的担忧道来,“她毕竟是个突厥人,还是小心为妙。” “滚蛋!” 李瑛伸手在吉小庆的额头上爆了一个栗子。 “你也知道,自从三月出征以来,半年的时间孤除了公孙夫人再也没有染指其他女人,你是故意来扫本王兴的?” “岂敢、岂敢!” 吉小庆咧嘴傻笑,“既然殿下不需要,那奴婢就退下了。”‘ “不许走,站门外听动静。” 李瑛一把抓住吉小庆的肩膀,“孤就不相信,你们太监没了那东西,就断了七情六欲。” “呃……” 吉小庆无奈,只能老老实实的站在洞房门外守候。 不多时,洞房里就响起了阿史那乌苏的娇喘声,以及床板震动的声音。 “啧啧……殿下真是生猛啊,竟然把突厥女人收拾的不停求饶。” 吉小庆蹲在门前,听得饶有滋味,“就是不知道这位突厥公主天天吃羊肉,身上膻不膻?” 过了许久,动静再次响起。 吉小庆不由得咋舌:“这事难道就这么有意思?一次不就行了吗?居然还来个梅开二度。” 洞房内,李瑛看着床榻上白布的落红,不由得惊讶不已。 “啧啧……你们游牧民族整天骑马,想不到爱妾的落红竟然还在。” 阿史那乌苏温柔的枕在李瑛的臂弯中,柔情似水的道:“妾身现在已经成了殿下的女人,还望殿下言而有信,善待我们突厥人。” 李瑛笑道:“放心好了,孤绝不会出尔反尔,只要你将来能为孤生下儿子,我会让他到草原上来管理你的族人。” “那好,请殿下继续努力,争取早日生出儿子……” 阿史那乌苏话音落下,又再次爬了起来。 门外的吉小庆听到动静,不由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心中叫苦连天。 “怎么又来了,没完了是?” 到了下半夜,朔风劲吹,草原上变得天寒地冻。 不过才九月中旬,天空就飘起了雪花,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由于气温骤降,城池的修缮工作只能暂停,百姓们纷纷返回蒙州城,躲在家里避冬。 李瑛提兵出征草原,他的“情报线”也随着出征地点的变化不断调整,目的地从北庭变成了蒙州。 相比庭州,位于草原腹地的蒙州到长安反而要近了许多,只有三千多里路程。 要知道,北庭都护府的政治中心庭州到长安的距离有五千里之遥,而蒙州到长安只有三千四百里左右,八百里加急的文书三天左右即可抵达。 根据颜杲卿送来的情报,在李隆基遇刺返回长安之后,朝廷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除了杨玉环被册立为婕妤之外,长安城风平浪静,大理寺、刑部、御史台组成的调查组追查了三个月,没有查到任何关于武灵筠谋刺的线索。 “啧啧……皇后党这次的刺杀行动安排的真利索,杀手竟然没有留下一点蛛丝马迹?” 李瑛感觉有点不可思议,不得不说,策划之人有点手段。 而且武灵筠也足够狠辣,确实有点武则天的风范,竟然能够指示武忠自杀,达到了弃车保帅的目的。 “下一步我该做什么呢?” 李瑛在房间里烤着炉火,吃着阿史那乌苏用突厥秘制香料熏烤的羊腿,暗自思忖下一步的计划。 “突厥平定了,是否要返回长安呢?” 李瑛思前想后,现在还不想回去。 目前武灵筠和李隆基还没分出胜负,自己回去做什么呢? 在出征之前,李瑛预计最快一年,迟则两年才能平定突厥,没想到只用了半年的时间就灭亡了曾经不可一世的汗国,简直是用兵如神。 三月离开长安前往北庭,花了二十天的功夫抵达庭州。 在北庭集结兵马,调兵遣将,花了两个月,然后七月中旬进军草原。 然后又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仅仅打了两场战役,就兵不血刃的拿下了突厥牙帐,灭亡了阿史那家族。 当然,能够不费一兵一卒占领突厥人的老巢,也亏了他们内讧,登利可汗被乌苏米施给宰了,这加快了自己平定突厥的进度。 但即便突厥人没有发生内讧,以唐军表现出来的战力,攻破突厥牙帐,灭亡突厥汗国最多也就是推迟一个月左右的事情。 李瑛一时间拿不定主意,便让吉小庆去把李泌喊来,自己要跟他商量下一步的计划。 “爱妾,你下去休息,孤有机密要事跟李长源详谈。” 李瑛挥手,让阿史那乌苏去忙自己的事情。 自己要跟李泌商讨战略性的计划,这关乎着自己未来能否登上帝位,不仅不能让阿史那乌苏听到,甚至就连公孙大娘、李白等人都要回避。 接下来的对话,只能是天知地知、李瑛和李泌知,其他人谁都不能知道。 “妾身去探望下百姓,给那些穷人送点御寒衣物。” 阿史那乌苏非常善解人意的起身,大步流星的离开了书房。 第314章 两成胜算 阿史那乌苏前脚刚走,正在查阅突厥史书的李泌就匆匆赶来。 “殿下唤我来有何吩咐?” 李泌一进门就叉手问道。 “长源先生尝尝这突厥秘制调料熏烤的羊腿,别有一番滋味。” 李瑛坐在胡凳上,用尖刀切下一块“滋滋”冒油,外焦里嫩的羊肉递给李泌。 “多谢殿下。” 李泌在对面坐了,双手接过羊肉,边吃边聊,“殿下召我来,不止是为了吃羊肉?” “呵呵……知我者,长源也!” 李瑛莞尔一笑,将心中所想托出:“突厥汗国已经灭亡,孤算是建立了一桩大功。在将士们心中也算树立了上马能横槊,下马能赋诗的文武双全形象。 以长源之见,接下来孤该如何行事?是返回长安呢,还是继续待在草原上?” 李泌想了想,给出了一个答案:“以我之见,在圣人扳倒皇后之前,或者说在重新册立殿下为储君之前,殿下决不可久居长安。” “不去长安,难道一直待在草原?” 李瑛蹙眉问道,“草原太冷了,当然,孤并不是惧怕寒冷,而是待在草原远离朝廷中枢,终非良策。” 李泌掏出手帕擦拭着手指与嘴角上的油,说道: “不回长安,并不等于一直待在草原上。殿下可选择一处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继续培植势力,积累声望。圣人何时册立殿下为储君,殿下何时还朝。” “何地?长源可有目标?” 李瑛又切下一块烤肉递给李泌。 “多吃点,回到长安,可就吃不到这么纯正的烤羊肉了。 李泌只好接过来继续吃,边吃边道:“臣琢磨了三个地方,仅供殿下参考,幽州、凉州、并州,请殿下择一地屯兵,静观京城变化。” “这三个地方有何优劣?” 李瑛抓起一把调料,撒在羊腿上,问道。 李泌道:“殿下不回京师,必须要有正当理由,才能光明正大的留下来。否则,以圣人之多疑,岂能放任殿下在外面坐大?” “长源说的理由,是指继续用兵?” 李瑛马上理解了李泌的意思,赖在外面不回长安,除了继续指挥打仗,还能有什么更加正大光明的理由? 李泌点头:“殿下乃是天策上将,总揽全国兵马,留在外面不回京师,自然是要调兵遣将,继续开疆拓土。” 李瑛更加明白了:“长源先生的假想敌莫非是渤海国与吐蕃?移师幽州是为了剑指渤海,移师凉州是为了对付吐蕃?” “臣正是此意!” 李泌飞快的咽下嘴巴里的烤羊肉,侃侃而谈: “突厥已灭,回纥臣服,我大唐周遭的强敌只剩下渤海国与吐蕃国。 要灭渤海,幽州乃是最佳屯兵所在,而这也是臣极力举荐的地方。 毕竟现在吐蕃太强,要灭渤海国相对容易一些。” 李瑛问道:“那长源先生为何又推荐凉州作为孤屯兵的候选地?” 李泌解释道:“殿下如果要灭渤海,以我军攻灭突厥表现出来的战斗力,两三年应该可以做到。 吐蕃人借助高原优势,在没有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很难达成。 移师凉州,剑指吐蕃只是殿下在此屯兵的一个借口,并不是说一定非得进攻吐蕃不可。” “明白了。” 李瑛恍然顿悟,“移师并州莫非也是故作姿态,名为用兵,实则暗中积蓄实力?” “并州位于凉州与幽州之间,距离京师一千两百里,北上可击渤海,向西南则可直入陇右。 若是能够在此屯兵,对殿下最为有利,而且这里也是大唐的龙兴之地,但就怕圣人不会同意。” 李泌再次用手帕擦拭了下嘴角的油渍,“并州只能稍作试探,万一圣人起了猜忌之心,还是把目标瞄准凉州或者幽州最好。” 李瑛直接否决了并州:“圣人多疑,并州连提都不要提,如果凉州与幽州都不行的话,倒是还有一个地方不错。” “殿下言之有理,或许并州确实并非良地。” 李泌忽然觉得移师并州风险太大,容易惹怒李隆基,在颔首赞成的同时,又问道:“不知殿下说的这个地方是何处?” “云州。” 李瑛吐出了两个字。 接着说道:“此处距离并州六百里,远离京师一千八百里,既可以北控幽燕,又可以统领草原,还能迅速西进灵州,驰援陇右。最重要的是,在这里屯兵不会引起圣人的警惕,可以让孤从容的积蓄实力。” 李泌不由得眼前为之一亮:“殿下好见识,比起并州来,云州确实是个上佳之选。” 李泌说的并州就是山西太原,距离长安一千二百里路程,乃是大唐王朝三大都城之一。 而李瑛说的云州则是山西大同,由太原向北挪了四百多里,距离长安一千八百里,距离陇右节度使驻兵的鄯州也只有两千四百里。 如果陇右战事紧张,从长安派兵到鄯州也有一千四百里路程,自云州发兵不过远了一千里路程而已。 况且云州有优良的马场,可以把从突厥缴获的大量马匹撵到云州蓄养,这是长安不具备的优势。 屯兵云州,既可以派遣骑兵迅速驰援陇右,又可以向东疾袭渤海,开疆拓土,还能震慑草原上的突厥人与回纥人,让他们不敢有非分之想。 “哈哈……所谓的好地方,只不过是为了躲避圣人而已!” 李瑛忽然发出一声苦笑,扔掉手里刚刚摸起的木柴,站起身来问道。 “以长源之见,如果圣人现在扳倒了武氏一党,废黜了李琦的太子之位。 但他却食言而肥,并没有依照约定册立孤为太子,而是立了李亨或者其他皇子为储君。 孤与圣人决裂,指责他言而无信,出尔反尔,甚至兵戎相见,以孤今日之实力,比起在长安之时如何?” 李泌想了想,伸出了两根手指头:“如果殿下真要走这一步,以今日之实力与名望,大概能有两成胜算。” “哈哈……不容易啊!” 李瑛捻着短须大笑。 “孤记得在长安的时候,长源说孤如果发动政变逼宫,一成胜算也没有,过了九个月的时间,孤已经有两成胜算了吗?” 李泌面露微笑,将自己的看法娓娓道来。 “殿下经过这场战争的历练,表现出了卓越的军事才能,再加上之前展现的才华,已经给大唐朝野留下了文武双全的形象。 比起其他皇子来,殿下肯定更适合继承大统,军心与民心也会有巨大的支持。 在朝廷内,有左相李适之、信安郡王李祎、萧太师、户部尚书裴大人等重臣的支持,殿下在政治上也有足够巨大的力量。 在军事上,北庭的七万将士,以及皇甫惟明的三万朔方军,安思顺率领的三镇联军,以及殿下统率的四万府兵,肯定也支持自己的主帅登上帝位。 殿下一呼,差不多能有十五将士响应,在军事上亦有了足够强大的力量。 但殿下毕竟是臣,毕竟是子,在圣人没有昏庸失德,铸成大错的情况下,起兵对抗,最多只有两成胜算。” “如果孤灭了渤海国,圣人依旧不肯传位于孤,孤起兵反抗,能有几成胜算?”李瑛又问。 李泌鼻子抽了抽:“若能平定渤海国,则范阳、平卢、辽东等地的兵马就会被殿下掌控,到时候就能拥兵三十万甚至更多,殿下兵变的把握就能达到三成。 更兼连灭突厥、渤海两大强敌,朝野上下定然对殿下一片支持。 到那时圣人若是一意孤行,依旧册立其他皇子为储君,那殿下的胜算甚至会上升到四成。” “多谢长源先生赐教,今天就谈到这里!” 李瑛弹了弹身上的烟灰,起身说道:“就要离开蒙州了,孤出城巡视一遭,下一步准备移师云州。” 李泌拱手:“臣无论何时,都以殿下马首是瞻。” “不过,在去云州之前,孤打算回长安待一段时日。” 李瑛把自己的想法托出:“一来向满朝文武展示一下我这个天策上将的存在感。 二来长期不回长安多半会让圣人起疑,孤回去与圣人见上几面,也能让他心安。 三来,孤的党羽长期见不到孤,难免心中忐忑,孤回一趟长安,也可以坚定他们拥护孤的意志。” 李泌点头同意:“回一趟长安自然可以,只要不是长期困顿于京师,殿下就可以再次离京,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离开刺史府,李瑛在天策卫的簇拥下出城巡视经过修缮的城墙,在马上暗自总结今天和李泌谈话的心得。 简而言之:自己可以回长安刷刷存在感,但一山不容二虎,绝不能被困死在长安,毕竟朝廷大事自己做不了主,李隆基目前依然能够做到一言九鼎。 要以讨伐藩邦为借口找个地方屯兵,频繁的调动兵力,争取把各地军队的将领换成自己人,暗中积蓄实力。 如果李隆基妒贤嫉能,铲除了武氏一党之后食言而肥,出尔反尔,那自己就只能靠武力来拿回属于自己的权力。 第315章 挥师云州 次日,李瑛在刺史府召开高级军事会议。 包括太师萧嵩、朔方节度使皇甫惟明、北庭副都护杜希望、蒙州刺史颜真卿,以及李泌、李白、李嗣业、仆固怀恩、南霁云、宇文斌等人俱都出席。 为了表示不拿骨力裴罗当外人,李瑛命吉小庆代表自己前往驿馆,将这位回纥首领也邀请到了刺史府,共商国事。 李瑛首先将自己的战略道来:“孤身为天策上将,理当为大唐开疆拓土,征讨四方。故此决定,明年开春之后征讨渤海国,力争早日平定此藩,将东北大地纳入唐之版图。” 萧嵩立即表态支持:“渤海国王大武艺阳奉阴违,表面上奉我大唐为宗主国,却时常偷袭入寇。 屡次侵扰辽东,掳我子民,杀我百姓,甚至跨海袭击登州,杀我刺史,早就应该倾全国之兵讨之。 只因北有突厥,南有吐蕃,再加上我军两次出征,皆被天气所阻,才让渤海国窃据东北,张牙舞爪。 我大军今亡突厥,肃清草原,正该挟大捷之威,一鼓作气,挥师东北,荡平渤海。” 萧嵩话音刚落,皇甫惟明、杜希望等人纷纷表态支持李瑛,愿以天策上将马首是瞻,旌旗所指,定当奋勇争先。 李瑛又道:“圣人当初设立朔方节度使乃是为了防备突厥从贺兰山入寇,如今突厥平定,孤以为应该撤销朔方节度使,在草原上改设蒙古都护府。” 在唐朝时期还没有“蒙古”这个名称,这片高原大部分时候都被称为漠南、漠北。 漠北包括外蒙古、唐努乌梁海、贝加尔湖以南等广袤的草原地区。 而漠南则包括内蒙古大部分疆域,甘肃、长城、黄河以北的草原、戈壁地区,以及大兴安岭以西的大片草原。 漠南加上漠北,就是二十一世纪的蒙古高原,李瑛现在赋予这片地区“蒙古”的称呼,算是提前了几个世纪。 但蒙古这个词并不是李瑛创造出来的,自从南北朝时期,漠北地区就出现了一支自称“蒙兀室韦”的部落,他们游牧的地区被称为“蒙兀草原”,而唐朝人也称之为“蒙兀人”,这支部落正是蒙古人的祖先。 李瑛现在把这片草原命名为“蒙古草原”也算是有迹可循,所以萧嵩、皇甫惟明等人也没有什么意见。 蒙兀人只是一个万余人口的小部落,称之为蒙兀草原总比叫做“突厥草原、回纥草原”好了许多,那样岂不是变相承认这片草原自古以来就是人家的地盘? 而叫做“蒙古草原”无疑可以避免这样的歧义,而且“蒙古”和“蒙兀”虽然发音接近,又不完全相同,就问问蒙兀人敢说这片草原是他们的吗? 如果蒙兀人敢这样说,不用大唐出手,草原上的突厥、回纥、契丹、葛逻禄等部落就能把蒙兀人收拾的爹妈都不认识! 事实上,这片广袤的高原在太宗、高宗时期曾经设置过安北都护府以及单于都护府,甚至还有短暂的瀚海都护府、燕然都护府。 如今李瑛把这些旧制全部弃用,改称“蒙古都护府”,就是为了贴上自己这个天策上将的标签。 让史书给自己记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大唐天宝元年,天策上将、唐王李瑛统兵十五万灭突厥汗国,设蒙古都护府,统辖蒙古高原。 为了避免皇甫惟明不满,李瑛安抚道:“当然,蒙古都护一职自然应该由皇甫节度使担任,只不过是把屯兵所在从灵州迁徙到了蒙州而已。” 皇甫惟明急忙拱手施礼:“突厥既灭,朔方节度使确实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臣岂敢有半点异议?更不敢因为自己是朔方节度使,就觊觎蒙古都护之职,一切全凭殿下差遣。” “多谢皇甫节度使支持!” 李瑛拱手致谢,旋即当众下达了自己的部署。 撤销朔方节度使,改设“蒙古大都护府”,由皇甫惟明暂任大都护,率领三万朔方军屯驻蒙州,震慑各部。 由颜真卿继续担任蒙州刺史,升多览县为览州,由张巡担任刺史。升契宓县为宓州,由高适继续担任刺史。 此三地皆屯兵一万,由刺史掌管,防止突厥人复叛。 此外,为了讨伐突厥汗国,北庭都护府几乎倾巢而出,所剩兵力不过一万余人,腹地空虚。 又命北庭都护章仇兼琼围剿乌苏米施完毕之后,即刻与程千里率部返回庭州驻守。 朔方节度副使安思顺、河东节度长史薛泰、河西节度司马卢奂所统率兵马全部调入北庭都护府治下,接受章仇兼琼节制,拱卫天山脚下这片区域。 由杜希望、李嗣业从蒙州城提兵四万,全部骑乘战马,并驱赶生马三万匹,牛羊十万只,前往云州屯兵,等待时机讨伐渤海国。 多览县城的驻兵给张巡留下一万,另外一万由雷万春统率南下,与杜希望率领的人马沿途会合,一同移师云州。 经过这样一番部署之后,唐军在北方的兵力变成了北庭都护府五万、蒙古大都护府六万,云州屯兵五万,此四路兵马总计十六万。 等李瑛调度完毕,杜希望抱拳请求:“由于殿下与阿史那乌苏联姻,突厥人已经老实了很多,臣建议不必派遣去剑南,可调一部分人随行前往云州助战。” “杜将军所言极是。” 李瑛点头同意,随即派人将阿史那乌苏召来,告诉他计划有变。 “之前决定遣往剑南的一万人不必去了,改随我军前往云州屯扎,并可携带家眷前往云州定居。划拨到陇右的一万人,与划拨到安西的一万人仍要前往。” “谨遵殿下调遣。” 阿史那乌苏拱手领命,“相比剑南,我相信他们更喜欢云州。” 剑南处于四川盆地,远离草原,生活习惯截然不同,比起安西、陇右来,突厥人最不愿意去的就是这个地方。 相比之下,处在蒙古高原边缘的云州与草原气候相近,还有丰茂的草原,无疑更受突厥人喜欢。 李瑛最后说道:“请诸位将军依照调遣行军,孤择日与萧太师一起返回长安,一来向朝廷报捷,二来为诸位将军请功,落实各项职务。” 在场众人齐刷刷领命:“谨遵唐王殿下差遣!” 部署完毕,李泌、李白亲自起草任命书,并加盖天策上将大印,然后由使者快马加鞭,八百里加急送往各地。 九月的这场雪下的并不算太大,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散去之后,天气转暖,积雪融化。 趁着阳光照耀草原,杜希望、李嗣业率领四万唐军、以及一万突厥降兵离开蒙州,全体骑马,并驱赶着三万马匹与十万牛羊前往云州屯扎。 颜真卿把刺史府分出一半来给皇甫惟明,当做他的“大都护府”。 皇甫惟明令旗一挥,其部将率领三万朔方军离开契宓,奔赴蒙州,将这座昔日的突厥牙帐当做“蒙古大都护府”屯兵所在。 两万手无寸铁的突厥降兵分作两支,分别由三千全副武装的唐军“护卫”,一支送往陇右交给节度使王忠嗣统率,另外一支送往安西交给大都护盖嘉运统率。 在李瑛看来,三万突厥人力量太大,若是全部聚集在一起,容易出现哗变、反叛的情况,把他们分开编制,更能断绝他们的非分之想。 阿史那乌苏泪眼婆娑的送别一支又一支突厥降兵,再三叮咛: “你们要服从军令,奋勇杀敌,朝廷一定会论功行赏。若是你们的将军有功不赏,可以给我写信,我去找唐王替你们讨回公道!” 如今国破家亡,这些突厥人也只能叹息一声,潸然泪下:“唉……宗女放心好了,我们一定能够活下去!” 若说让他们欣慰的地方,那就是李瑛允许他们携带家眷随行,将来可以定居安西、陇右,不至于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客死他乡。 第316章 赔了夫人又折兵 接下来的几天,蒙州的气温一直都保持在十度左右。 杜希望带走了五万人马,两万突厥降兵带走了六万家眷,再加上押送的六千唐军,蒙州城一下子少了十来万人口,倒是冷清了一些。 吉小庆每天都哼哼唧唧的询问李瑛:“殿下,咱们什么时候动身返京?万一下了大雪,咱们可就走不掉啦!” “孤在长安城老婆孩子一大堆,我都没急,你咋这么急?” 李瑛伸手弹了下吉小庆的额头,“你小子是不是想桃红和柳绿了?” “才没有呢!” 吉小庆红着脸否认,“我是个太监,没资格想女人。” “等你长大了,孤赐给你几个女人。” 李瑛有些同情这个可怜的小家伙。 能够成为自己身边的贴身宦官,吉小庆是幸运的;但却又是不幸的,毕竟他失去了男人最重要的东西。 公孙大娘解释道:“莫急,殿下在等怀义公主归来。” 李瑛掐指算了算:“岑参去燕然山七八天了,算算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报……捷报!” 就在这时,刺史府门外响起急促的马蹄声。 李瑛立刻召见信使:“速速带来见孤!” 原来就在七八天之前,章仇兼琼与安思顺合围乌苏米施于阿尔泰山脚下,歼敌五千余人,走投无路的乌苏米施率残部投降,突厥势力从此彻底不复存在。 “章仇都护派遣了五百骑兵押送着乌苏米施正朝蒙州赶来,已经过了贪狼山,预计两天后便抵达蒙州。” “哈哈……大功告成,突厥人彻底退出历史舞台了!” 李瑛击掌称赞,命李白立即给章仇兼琼回书一封,告诉他自己回到长安后就会为他与众将士表功请赏。 杜希望已经率四万北庭军移师云州,自己将安思顺、薛泰、卢奂统率的三镇兵马划拨到他的麾下,北庭都护府的安危就维系在他这位都护身上了。 使者接了李瑛的书信,快马加鞭返回北庭禀报章仇兼琼而去。 北庭的信使前脚刚走,后脚就有斥候来报:“岑参军回来了,距离蒙州城还有二十里左右!” 李瑛立即传达命令:“城中所有文武随孤一同出迎公主。” 为大唐奉献一切的怀义公主必须给予高规格待遇,让李明月看到,她的付出,大唐的君臣、大唐的将士、大唐的百姓不会忘记! 很快,李瑛就带着萧嵩、皇甫惟明、颜真卿、李泌、李白、仆固怀恩、南霁云等文武官员,以及公孙大娘、阿史那乌苏两个夫人,还有回纥首领骨力裴罗,引领了千余名随从,出了蒙州城,向北迎接。 半个时辰之后,北面旌旗招展,马蹄隆隆,一千名唐军骑兵举着大唐的旗帜,由远及近。 看到唐王的大纛,头戴毡帽,身穿棉衣,脸蛋冻得红彤彤的李明月急忙勒马带缰,翻身下马。 “哎呀……天气这么冷,皇兄竟然跑到城外迎接明月,真是折煞妹妹了。” “呵呵……我的皇妹回娘家了,兄长岂能不亲自迎接?” 李瑛张开双臂,给了李明月一个热情的拥抱。 “明月啊,孤这次能够一举歼灭突厥,毕其功于一役,骨力裴罗将军功不可没。是他堵住了乌苏米施和阿史那白眉逃窜的路线,才让突厥人无路可逃,而这一切也是你的功劳。” 李明月嫣然笑道:“作为大唐官员的子女,这是明月应该做的,更何况我还是大唐的公主,” 站在旁边的骨力裴罗暗自颔首,对于初次见面的李明月很是满意。 “这个女人落落大方,确实是个不错的女子,李唐王室没有随便找个女人来敷衍我,这个李瑛还算有诚意!” 与李瑛寒暄完毕,李明月又对着骨力裴罗施礼:“妾身李明月见过夫君。” 骨力裴罗连忙还礼:“应该由骨力裴罗参拜公主才对,恕罪、恕罪!” 李瑛又把萧嵩、皇甫惟明介绍给李明月:“这位是当朝萧太师,这位是蒙古大都护皇甫惟明。” “公主为国联姻,定当流芳百世,万民称颂。” 萧嵩和皇甫惟明各自拱手施礼,对李明月的大义之举赞不绝口。 当下,众人一起返回蒙州城内,在刺史府设宴欢迎怀义公主返回大唐。 众人开怀畅饮,俱都尽兴而归。 骨力裴罗不愧是草原上的男人,虽然喝了不少酒,但依旧头脑清醒。 酒宴刚刚结束,他便来到李瑛面前,希望能把怀义公主带回驿馆同居。 “皇妹乃是大唐公主,必须举行隆重的仪式方可洞房,岂能随随便便就跟你同床共枕?” 李瑛毫不犹豫的拒绝了骨力裴罗的请求,“等到了长安,由礼部的人为你主持婚礼,再同居不迟。” “臣遵旨!” 骨力裴罗无可奈何,只能郁闷的返回驿馆。 一路上心中懊悔不已,早知道这个怀义公主巾帼不让须眉,自己就应该先把她睡了再出征,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好似“海市蜃楼”,看得见摸不着。 “他奶奶的,老子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骨力裴罗一路骂骂咧咧,垂头丧气的返回驿馆,钻进被窝七窍生烟。 “听说这个李明月是章仇兼琼的女儿,李瑛这家伙不会是反悔了,想要把她据为己有?” 骨力裴罗越想越后悔,早知如此就应该等到唐朝送亲队伍抵达之后再出征。 当时,兄长伏帝难提前派使者赶到部落告诉自己,说他和程千里正护送着怀义公主赶往燕然山下,再有五六天即可抵达。 就在这时,骨力裴罗派出的斥候刺探到乌苏米施正率部向北逃窜,随行携带了四五万匹骏马,于是骨力裴罗亲自率领三万精锐向东拦截。 经过数日的疾驰,骨力裴罗率领的回纥骑兵在贝加尔湖附近堵住了向北逃窜的乌苏米施。 突厥人无心恋战,一触即溃,舍弃了好几万马匹向南逃窜,又返回了突厥牙帐。 骨力裴罗开开心心的缴获了三万匹骏马,派人送回燕然山下的部落,继续派出斥候打探突厥人的动静,并随后与杜希望合力剿杀了逃窜的阿史那白眉,再次缴获良马一万多多匹。 骨力裴罗本来计划等自己班师回部落之后,再与这个大唐的公主洞房,毕竟煮熟的鸭子飞不走,况且自己也不是好色之徒。 当初之所以提出联姻的条件,就是想与大唐王室扯上关系,将来可以拉大旗作虎皮,在草原上收拾突厥残部、葛逻禄、黠戛斯、契丹这些小部落,做草原上新的带头大哥。 但骨力裴罗始料未及的是,一来二去,自己没占到便宜不说,竟然被李瑛强行扣留在蒙州,还要带自己去长安。 说是受封,其实就是找个借口软禁自己。 现在更过分的是,李瑛似乎有悔婚的迹象,这不是耍人吗,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汉人果然奸诈狡猾,言而无信!” 骨力裴罗气的牙齿痒痒, “周瑜赔的夫人是孙权的妹子,我现在赔的是自己的婆娘,甚至还把自己搭进去……李瑛啊李瑛,你小子真恶毒,无耻小人啊!” 第317章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酒宴散去,李明月受邀与公孙大娘同床共枕。 熄灯之后,两人便聊起了悄悄话。 “现在没人,我就不喊你公主了,直呼明月妹子如何?” “我本不是公主,只是为了国家大计,方才被册封为公主,姐姐直呼我名字即可。” “你到了回纥,当真没有与骨力裴罗同房?” “当然没有,我到了燕然山下的时候,骨力裴罗已经率部出征,今天是我第一次跟他见面。” “印象如何?” “还行,算得上魁梧雄壮,仪表堂堂,就是年龄大了一些。” “反正已经灭了突厥,回纥人没了太多利用价值,妹子干脆与骨力裴罗和离算了?” “和离?” 李明月有些惊讶,“代表国家联姻的公主也可以和离吗?这恐怕不妥?” 公孙大娘道:“我也不知道,只是感觉骨力裴罗已经四十多岁,有些委屈妹妹了。” 李明月莞尔一笑:“我既然已经决心舍身报国,又岂会在乎儿女情长。更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而废了国家大事。” “要不然在去长安的路上,找几个突厥人把骨力裴罗暗杀了,将仇恨转嫁到突厥人身上,这样回纥也怪不到大唐头上。”公孙大娘又提出了新的建议。 “不可、不可!” 李明月连忙拒绝,“如此行事,若事情败露,大唐将会被各国口诛笔伐,失去大义,万万不可鲁莽。” 见李明月心里想的只有国家大局,公孙大娘只好不再规劝。 “姐姐本是江湖中人,率性惯了。既然妹子格局如此之高,姐姐就不多劝了。若是在你与骨力裴罗同房之前,哪天反悔了,你就告诉姐姐,我必然护你周全。” “多谢姐姐,我们睡觉可好?” 李明月感激的一笑,就此缄口不语,不久便进入了梦乡。 两天之后,一队唐军押解着原先突厥汗国的叶护、后来自立为可汗的乌苏米施进入了蒙州城,送到了李瑛面前。 看到面前的男子身穿四爪龙袍,乌苏米施知道此人便是大唐天策上将,急忙跪地求饶: “罪臣愿意归顺大唐,请殿下饶命。我本是突厥汗国的丞相,拥趸无数,有我为大唐约束族人,定然可以为大唐征讨四方,所向披靡。” “乌苏米施狗贼,还我父汗命来!” 伴随着一声叱骂,身穿缟素的阿史那乌苏手持长剑,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狗贼,我父汗任命你为叶护,言听计从,你因何杀他? 杀了我父汗不说,竟然还把我的兄弟姐妹灭了门,我今天要让你血债血偿,杀光你所有的家人!” 乌苏米施破口大骂:“你父汗愚蠢无能,鼠目寸光,若是听我的建议舍弃了牙帐与老弱病残,全军向北游牧,又何至于国破族亡? 我乌苏米施既为阶下之囚,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的儿女也随你生杀。 你现在靠着出卖色相,做了唐王的女人,算你厉害,杀了我!” “你个祸国殃民的叛贼,也配耻笑我阿史那乌苏?看我斩下你的头颅,祭奠父汗的在天之灵!” 阿史那乌苏立刻骂了回去,举起长剑,就要砍下乌苏米施的首级。 “且慢!” 就在这时,得到消息的太师萧嵩恰好进门,急忙开口阻止了阿史那乌苏的杀人之举,又劝李瑛把乌苏米施押解回长安献俘。 “乌苏米施乃是突厥的二号人物,又自立为大汗,殿下可以将他押解回京,游街示众,彰显战功。” 阿史那乌苏闻言跪在地上,恳求李瑛道:“大王,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妾身已经为大王做了所有力所能及的事情,还望大王成全我替父报仇之举。若如此,阿史那乌苏终生感激大王!” “准了!” 李瑛听完阿史那乌苏的恳求,毫不犹豫的吐出了两个字。 阿史那乌苏闻言更不迟疑,迅速爬起来狠狠地挥剑斩向乌苏米施的脖颈。 只听“咔嚓”一声骨骼断裂的声音响起,乌苏米施人头落地,鲜血自腔子里喷涌而出,溅了阿史那乌苏一身。 “父汗,我的兄弟姐妹,阿史那乌苏替你们报仇了!” 浑身血污的阿史那乌苏一手提剑,一手提着乌苏米施的首级,仰天长啸,看起来血腥而悲怆。 李瑛背负双手,面色凝重的向萧嵩解释:“对不住了太师,孤之前答应了乌苏,让他手刃乌苏米施替父报仇,孤不能言而无信。” “呵呵……老夫能够理解,罢了、罢了!” 乌苏米施已经身首两处,萧太师还能说什么,唯有苦笑。 忽必烈烈站出来恳求李瑛:“殿下,叛贼乌苏米施既然已经授首,请允许我们将大汗挖出来重新下葬。” 原来阿史那登利被乌苏米施杀了之后草草掩埋,突厥人到现在不知道他的尸体被埋在何处。 乌苏米施全军覆没,被押解到蒙州的除了他这个自立的可汗之外,还有他麾下的十几名将领,所以阿史那乌苏没有审问他,直接当众斩首。 李瑛自然痛快答应:“你们毗伽可汗与阙特勤可汗的纪念碑还是我们大唐帮助建设的,只要你们能找到登利可汗的遗体,孤也可以隆重的为登利可汗建碑。” “此事就不用殿下管了,请把这些叛贼交给我与宗女处置!” 忽必烈烈的谋略虽然只能说马马虎虎,但他对于登利可汗还算是忠心耿耿。 李瑛当即不再说什么,挥手示意阿史那乌苏与忽必烈烈带走乌苏米施的尸首,以及其他被俘虏的突厥将领。 在严厉的酷刑之下,乌苏米施的这些心腹立刻竹筒倒豆子,把掩埋登利可汗及家人的地点如实交代。 乌苏米施带着千余名忠于登利可汗的突厥人扛着铁锹来到城外,在一处山坡上,将阿史那登利及所有家眷的尸体全部挖掘了出来。 “父汗,女儿为你报仇了!” 望着全家六十多具尸体,阿史那乌苏嚎啕大哭,几乎成了泪人。 数万突厥百姓都跟着出城参观,哀悼登利可汗的不幸,唾骂乌苏米施的不忠不义,丧尽天良。 唐军中有大量的木匠,李瑛命他们连夜制作了六十多口棺椁,交给突厥人把阿史那登利及家眷的尸体全部收殓了,然后埋葬在了蒙州城北三十里之处。 李瑛亲手题写了“突厥汗国阿史那登利之墓”的汉字碑铭,由工匠雕刻了墓碑树立在墓前,并率领萧嵩、皇甫惟明、颜真卿、骨力裴罗等大唐的文武官员来到坟前吊唁。 自古以来,善待亡国的君主可以更好的感化遗民,更何况登利可汗已死。 李瑛只需要做做样子,就能很好的感化突厥人,自然要利用这件事情大作文章,隆重厚葬这位突厥汗国的最后一任可汗。 葬礼完毕,李瑛决定趁着冬季到来之前返回长安,自己离开长安已经长达七个月,是时候回一趟京师了。 蒙古节度使皇甫惟明、蒙州刺史颜真卿率领麾下的文武幕僚出城送行,一直向南送了十余里,方才挥手作别。 李瑛带着李泌、李白、岑参、南霁云、仆固怀恩等天策府麾下的文武幕僚,与太师萧嵩、回纥首领骨力裴罗、怀义公主李明月等人率领五千精兵,全部骑乘马匹,离开蒙州向南而去。 这一路需要穿越贺兰山中间的峡谷,自灵州进入中原,奔鸣沙入萧关,再顺着驿道走原州、泾州、邠州最终抵达长安,全程三千五百里左右。 时值九月底,天气逐渐寒冷,即便全军骑乘马匹,最快也要跋涉半月,如果中间遇上雪天,走上个月二十天的也实属正常。 不过,李瑛并不急着赶路。 反正李隆基和武灵筠的博弈还没有分出胜负,那自己就在班师回京的途中顺道视察沿途的州县,安抚百姓,树立天策上将仁厚爱民的形象,哪怕多走十天半月也是无妨。 第318章 天无绝人之路 十月初三。 长安。 早朝过后,刮了一夜北风的京城下起了鹅毛大雪,洁白的雪花飘飘洒洒,很快就在街道上落了厚厚的一层。 李林甫回到中书省后在书房静坐,甚至连一些来自各地的奏折都懒得批复,直接交给中书侍郎严挺之处理。 整整一上午的时间,他就在书房里静静地坐着,甚至推开窗子欣赏着院子里的落雪。 自从五月份发生了谋刺皇帝案之后,李林甫就寝食难安,精神处在高度紧张的状态。 虽然由御史台、刑部、大理寺联合成立的调查团一直没有查清幕后主谋,但李林甫断定这件事十有八九就是皇后党策划的。 李林甫知道,武灵筠和李隆基的争斗,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但生性谨慎的他却不敢卷进这场政治斗争中来,李林甫深知做了三十年皇帝的李隆基城府有多可怕,并不认为皇后党能斗得过李隆基。 因此李林甫一直小心翼翼的回避着这桩案子,并严令党羽不准参与、不许讨论,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争取做个骑墙派,既不得罪武皇后,更不能触怒李隆基。 但李林甫的内心又希望李琦能够顺利继承大统,万一让李瑛登上了帝位,那自己只剩下死路一条。 让李林甫窃喜的是,皇后党这次的谋杀计划安排的近乎完美,李适之、高力士、李祎这三个李隆基的心腹调查了好几个月,一直毫无进展。 四个凶手来历不明,没人知道他们从何处来,籍贯何处,姓甚名谁,就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般。 而千牛卫那边虽然有一些眉目,但因为武忠的自杀,所有的线索却又戛然而止,没有任何证据指向武皇后。 到最后,也不知道是李隆基失去了耐心,还是被皇后党蒙蔽,竟然直接免去了李适之御史大夫的职位,改由裴敦复担任御史大夫不说,还授予了他宰相的权力。 李林甫对此虽然不满,但却也知道作为皇后党骨干的裴敦复被拜为御史大夫,足可帮助武灵筠摆平这桩谋杀案。 毕竟五人调查组里面,大理寺卿李道邃是个跟自己一样的骑墙派,刑部尚书陈希烈是自己的党羽,这俩人自然不会跟武皇后过不去。 李隆基又把皇后党的骨干裴敦复任命为御史大夫,成了调查团的话事人,仅靠客串的李祎和高力士就更加无法查清背后的主谋。 果然不出李林甫所料,调查团在查了两个多月后最终以“前朝余孽”的理由结案,武忠被定了个“护驾不力,畏罪自杀”的罪名。 这场轰动全国的刺杀案最终不了了之,草草结案,武皇后顺利度过一劫。 对于这样的结果,李林甫非常乐意看到。 他知道,倘若武灵筠被坐实了是谋刺案的主谋,那李琦的太子之位也保不住,储君之位十有八九还会重新落到李瑛头上。 这是李林甫绝对不想看到的事情。 对于李林甫来说,无论哪个皇子继位都可以。 不管是李琦还是李璘,甚至是李亨、李琬都可以,毕竟他们上位之后就算不重用自己,也可以告老还乡,颐养天年。 但如果让李瑛上台了,自己被处死都是轻的,满门抄斩也不是没有可能。 就在李林甫庆幸武灵筠逃过这一劫的时候,李瑛开始讨伐突厥。 对于李瑛这个从小没有离开过长安的前任太子,李林甫不觉得他有多大的军事才能,猜测他也就是随军镀镀金,赚个名声而已。 毕竟后突厥汗国建立了三十多年,拥有骑兵十五六万,想在草原上消灭他们,除非是太宗再世,或者是李靖重生,就凭李瑛与他手下的那些个诗人,不被突厥人一锅端了,就算烧了高香! 但出乎李林甫预料的是,李瑛率领的三路人马竟然一路凯歌高奏,捷报频传。 自七月份出兵草原,到九月份攻破突厥牙帐,灭亡突厥,仅仅用了两个月。 一时间,朝野间对于李瑛的赞美之词铺天盖地,滔滔不绝,甚至把他夸成了太宗之后的皇室第二人。 这让李林甫刚刚松弛下来的内心又重新绷紧,再次体会到了寝食难安,如坐针毡的感觉。 但在连续的捷报频传之后,李林甫敏锐的发现,李隆基脸上的笑容在逐渐消失,已经不像第一次听到胜利的消息那样眉开眼笑。 甚至在今天的早朝上,天策上将府长史颜杲卿呈交了李瑛最新的奏折之后,李隆基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原来李瑛在奏折中禀报:他把原先突厥汗国的疆域设置成了蒙古大都护府,委任原朔方节度使皇甫惟明担任大都护,并撤销了朔方节度使,另外在草原上设置了蒙州、览州、宓州三个州。 要知道,大唐王朝自建国以来只有两个大都护府,那就是安西与北庭。 甚至北庭都护府一直在大都护府与普通都护府之间徘徊,有时候被升为大都护府,有时候被降为普通都护府。 现在,李瑛竟然没有上奏朝廷,直接擅自设置了蒙古大都护府以及三个州不说,还自行委任了大都护与三个刺史。 要知道,大都护可是从二品的职位,州刺史要么是从三品,要么是四品。 李瑛一举灭亡突厥汗国,功劳固然够大,但先斩后奏,却明显表现出了居功自傲,目无朝廷的趋势。 在李瑛之前,大唐王朝仅有太宗李世民一个人担任过天策上将这个职位。 天策上将到底有没有权力进行这样的任命,律制与朝纲并没有明确记载,毕竟这个统领全天下兵马的职位太牛逼,没人敢站出来哔哔。 所以,天策上将到底有没有这个权力,就看皇帝是否高兴。 如果皇帝允许,那天策上将就有这个权力,如果皇帝不高兴,那天策上将就是逾制,就是目无朝廷。 通过李隆基的反应,李林甫可以断定这位大唐皇帝对于李瑛的擅自做主非常不爽,甚至说是反感都不为过。 但李瑛的功劳实在太大,又有左相李适之、兵部尚书李祎、户部尚书裴宽等一帮实力派大臣支持,李隆基也只能隐忍不发。 李林甫可以断定,在李隆基的内心,肯定对此事极为不满。 “哈哈……果然是天无绝人之路,你李瑛趁着突厥内乱,侥幸立下大功,现在有些得意忘形,目无君主了?” 李林甫嘴角露出一抹诡笑,决定立刻返回兴庆宫面圣,要秘密参奏李瑛一本。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不趁机扳倒李瑛,那万一武氏母子倒了台,自己就只能成为任人宰割的砧上鱼肉了。 “来人,备轿,马上去兴庆宫!” 李林甫关闭窗子,提高嗓门吆喝一声。 第319章 宰相告状 大雪飘飘扬扬,愈下愈大。 巍峨的太极宫与皇城已经银装素裹,分外妖娆,大街小巷的积雪已经没过了脚踝。 心情大好的李林甫钻进八抬大轿,在四十名披甲侍卫的簇拥下走出皇城,顺着朱雀门横街前往兴庆宫。 作为大唐帝国的政治中心,皇城内官署林立,包括中书省、门下省、御史台、尚书各部、九寺五监,以及十六卫大将军都在此设有公廨。 在此办公的大小官员多达千人,再加上各个衙门下属的官吏差役,整个皇城的公职人员多达万人,进进出出的轿子络绎不绝。 李林甫作为当朝宰相,拥有绝对权威。 自走出中书省公廨之后,无论是六部尚书的轿子,还是各卫大将军的车马,俱都予以避让,给足了面子。 雪大风急,路上行人稀疏,抬着轿子的轿夫被大风吹得几乎睁不开眼睛。 但李林甫看到了扳倒李瑛的希望,却是心中热情如火,不停地催促轿夫加快脚步。 从朱雀门到兴庆宫,大概七八里的路程,轿夫们冒雪走了半个时辰,方才抵达金明门。 “相爷,你慢点。” 轿子落地之后,相府官家李普撑着一把伞想为李林甫遮挡,却被大风无情的吹折,险些划到李林甫。 李林甫瞥了李普一眼,不满的道:“怎么回事,毛毛躁躁的,这种天气能撑伞么?” “是小人大意了,我去找守门的将校借一件蓑衣。”李普连连道歉。 “本相又不是纸做的,大雪落在身上又有何妨?” 李林甫挥手斥退李普,命随行人员到皇宫一侧的落脚房暂时等候自己。 然后系了系身上的披风,摘下乌纱帽抱在怀里,避免被大风吹跑,冒着风雪珊珊入内。 李林甫作为当朝首辅,可以自由出入三大内,无须通报,便能直接抵达皇帝下榻的寝殿。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李林甫来到了南熏殿门前,请值守的内侍替自己通传,就说右相有要事求见。 退朝之后,闷闷不乐的李隆基正在与杨玉环喝酒,殿内红泥火炉,温暖如春,与殿外大雪纷飞的场景宛如两个世界。 “圣人因何闷闷不乐?” 被册封为婕妤,脱下道袍的杨玉环化着浓妆,端起酒壶给李隆基斟满。 “下雪天,喝酒天,陛下应该高高兴兴的才对。臣妾已经派人去唤三娘了,若不是被大雪耽误了,此刻应该早就到了。” “唉……” 李隆基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还不是被二郎搞得。” 杨玉环再次给李隆基斟满:“圣人这话从何说起?殿下率领的大唐将士一路披靡,彻底消灭了威胁咱们大唐一百多年的突厥汗国,圣人应该高兴才对啊!” “与你说了,你也不懂!” 李隆基欲言又止,“喝酒、喝酒,喝完酒睡午觉去。” 就在这时,在殿门前值守的小黄门入内向殿中省知事黎敬仁禀报:“右相求见。” 怀抱拂尘的黎敬仁立刻来到后殿,弯腰禀奏:“启奏圣人,右相正在门外求见。” “右相冒着如此大的风雪来见朕,估计有要事禀奏。” 李隆基放下了刚刚端起的酒杯,吩咐杨玉环道:“爱嫔在这里等朕,朕去去就来。” 杨玉环噘嘴嗔怪:“右相也真是,下这么大的雪也不让圣人好好休息。” “等着!” 李隆基烦躁的挥挥手,在黎敬仁的陪伴下走向前殿。 高力士前天感染了风寒,身体抱恙,李隆基便准了他三天的假,让高力士离开皇宫回位于翊善坊的家中休养数日,这几天一直由黎敬仁和尹凤祥这两个大太监轮流伺候。 李隆基来到前殿刚刚落座,得到允许的李林甫就戴上官帽,拍落身上的雪花走了进来。 “臣中书令李林甫见过圣人!”李林甫弯腰施礼,毕恭毕敬。 “就你我君臣二人,免礼!” 李隆基伸手示意李林甫平身,并吩咐黎敬仁:“黎知事去给右相搬一张胡凳过来。” “不必了!” 李林甫急忙阻止,“臣是来告状的,也许会惹怒圣人,就不必坐了。” “告状?” 李隆基先是一愣,随即哑然失笑:“你是大唐宰相,领衔文武百官,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你告谁的状?不会是告朕的状?” 黎敬仁闻言不由得面色一变,当即竖起耳朵来聆听。 李林甫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道:“臣要告的人乃是前任储君、现任唐王、大唐天策上将李瑛。” 李隆基面色为之一变:“你要状告唐王,告他什么?” 李林甫面色凝重的说道:“臣要弹劾李瑛居功自傲,目无天子。 他率领将士们平定突厥汗国,确实立下了不世之功,但这也不是一个人的功劳,与将士们的舍生忘死密不可分。 可是李瑛不经圣人准许,便擅自设立蒙古大都护府,任命皇甫惟明为从二品的大都护。还设立了蒙州、宓州、览州,一下子提拔了三个幕僚担任刺史。 可见其嚣张跋扈,我行我素,目无君父,更没有朝廷。 臣中书令李林甫建议,可趁李瑛班师回京之时,免去他的天策上将职位,夺其兵权,改任他职,以免他野心膨胀,做出危害社稷之举。” “唉!” 李隆基捋着胡须,发出一声叹息:“朕对二郎也很生气!” “请圣人保重龙体。” 听李隆基这样说,李林甫心中暗喜,当下不动声色的劝慰李隆基。 “自古以来居功自傲者比比皆是,若是等唐王酿成大错,悔之晚矣。圣人必须当机立断,剥夺李瑛的兵权,以免社稷动荡,危害国本。” 李隆基叹息道:“二郎设立蒙古都护府、设立蒙州、览州这些事情,朕还能忍受。 皇甫惟明本来就是正三品的朔方节度使,升为从二品的大都护也不是不行。 让朕无法接受的是,这逆子竟敢骗朕,竟敢把朕当猴耍!” 李林甫顿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李瑛欺骗圣人?不知此话怎讲,臣愚钝,请圣人明示。” 李隆基冷哼一声,黑着脸道:“你知道朕因何册封二郎为天策上将?” “是因为李瑛主动禅让太子之位?”李林甫试着猜测。 李隆基气愤的说道:“有这个原因,但不全是。 去年冬天,李瑛这逆子对朕声称他患了绝症,最多只有年的寿命。说他这辈子没有出过长安,想去边关看看。 朕爱子心切,又念在他主动禅让太子之位,所以才册封他为天策上将。 没想到,他现在毫无患病的症状,反而亲自上沙场拼杀,还阵阵了一名突厥武将与多名突厥士兵。 这哪里是罹患重症的样子,分明是在拿朕当猴耍!” 第320章 卧榻之侧,岂容猛虎酣睡! 听了李隆基这番话,李林甫这才知道里面原来还有这么一段故事,当即义愤填膺的落井下石。 “哎呀……李瑛这是欺君罔上啊,圣人应当即刻降诏,免去李瑛的天策上将职位,召还京师,治他的欺君之罪! 为人子而骗父,为人臣而欺君,李瑛简直是不忠不孝,圣人必须予以严惩! 不仅要免去他的天策上将之位,还要褫夺他的唐王爵位,贬为庶民,以正朝纲。” “唉……可是二郎的功劳也大啊!” 李隆基烦躁的站起身来,在大殿中来回踱步。 “自古以来,功劳最大莫过于灭国。 突厥人自从隋朝时期就为中原心腹大患,虽然被李靖平定,但如今又死灰复燃。 其鼎盛时期甚至向东染指到渤海岸边,控弦二十万,屡次犯我边疆,杀我百姓。 如今二郎一举荡平突厥,功高盖世,按理来说,朕应该准许他的所有奏请,还要加以封赏。 况且,他当时患病也是经过太医汤济世诊断,亦有可能这一年下来正在逐渐好转,抑或是还不到病发的时候。朕指责他欺君乃是推测,并无确凿证据。 二郎击破突厥,杀敌七万,俘虏六万,攻陷突厥牙帐,一战灭国,战功卓着。 满朝文武心服口服,全国百姓交口称赞,奉若神明,朝中支持者人多势众。 朕若免去他的天策上将也就罢了,倘若再褫夺唐王封号,只恐引起天下人不满。” 李林甫现在算是看明白了,李隆基怀疑李瑛诈病欺君只是个借口,只是猜测。 真正的原因就是功高震主,李瑛扶摇直上的声望让李隆基这个皇帝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不管李瑛是真病还是假病,他都要进行打压,以确保他的绝对统治地位。 毕竟李隆基今年才五十三岁,精神矍铄,龙精虎猛,看样子再活个二十年毫无问题。 卧榻之侧岂容猛虎鼾睡,对于权力如此痴迷的李隆基怎么可能继续放任李瑛壮大? 李林甫拱手道:“有没有可能是李瑛买通了汤济世,故意诈病欺骗圣人,从而攫取兵权?” “嗯……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李隆基捻着胡须,默认了李林甫的猜测。 李林甫又道:“那臣就命大理寺的人提审汤济世,酷刑之下,一定能让汤济世如实招供。” “不可。” 李隆基伸手阻止了李林甫。 “你这样做容易打草惊蛇! 二郎现在身为天策上将,手里掌握着接近二十万精兵,万一被他知道了朕要对付他,怕是会引起兵变,决不可轻举妄动。” 李林甫弓着身子道:“若是李瑛胆敢举兵,那就证实了他的欺君之举早有预谋。足以说明他诈病就是为了攫取兵权,早有不臣之心,可令全国将士共讨之!” “唉!” 李隆基发出一声郁闷的叹息。 武灵筠一党尚未搞定,现在李瑛又强势崛起,这可真是葫芦还没按下就浮起了瓢。 更让李隆基难受的是,李林甫之所以能够爬上宰相之位,武灵筠的枕头风起了巨大的作用。 也就是说,不排除李林甫是武灵筠的人,他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挑起自己和李瑛的矛盾,从而让武灵筠渔翁得利。 想到这里,李隆基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再看向李林甫的时候,就觉得他像个奸臣。 “人心叵测,李林甫所说的话也不能全听……” 李隆基背负双手,眉头紧锁。 但不管李林甫是不是武灵筠的人,李瑛现在确实成了心腹大患,声望如日中天,朝野一片称赞,万民膜拜。 这让李隆基在他的身上隐隐看到了李世民的身影,排行老二的都不好惹啊,万一哪天来个玄武门之变,自己怕是就要变成太上皇…… 所以呢,武灵筠一党必须设法铲除,李瑛这个天策上将也要予以打压,绝不能再让他继续壮大势力。 思忖良久,李隆基沉声说道:“二郎在奏折中说了,已经从蒙州启程返京,预计半月左右即可归来。 朕打算等他进京之后免去天策上将之职,重新禁足于十王宅。 至于褫夺王爵,贬为庶民,这样的惩罚太重了,天下人会骂朕鸟尽弓藏,嫉贤妒能。” 虽然这次不能将李瑛彻底踩死,但如果能夺去他的兵权,将他禁足于十王宅,就变成了没有爪牙的老虎,这对于李林甫来说就已经是巨大的胜利。 当即拱手弯腰:“臣中书令李林甫坚决支持圣人的决定!圣人能够赦免李瑛的欺君之罪,以及目无朝廷之举,已经是宽宏大量,犹如尧舜之德。” 李隆基又道:“等革去二郎的兵权之后,章仇兼琼、杜希望、李嗣业、程千里,甚至是皇甫惟明这些人都不能重用了,必须全部降职调离,以免唐王收买军心,拥兵自重。” “陛下英明!” 李林甫心中暗喜,压抑了许久的郁闷顿时一扫而空。 李隆基最后又道:“李林甫啊,你我君臣今日所言,决不可向外人泄露一个字。” “臣明白!” 李林甫施礼告退。 “且慢!” 李隆基忽然又想起一个问题,“右相,你以为当今太子如何?是否能够胜任储君之职?” “嘶……圣人这是在试探我的立场啊!” 李林甫闻言倒吸一口冷气,并没有急于回答,而是在心中剖析起了李隆基这番话的意图。 在李林甫看来,李隆基和武灵筠的这场斗争其实属于一场家庭伦理大戏。 起源就是李隆基要霸占自己的儿媳杨玉环,作为李琩亲娘的武惠妃自然不答应,于是夫妻二人的矛盾就日渐尖锐起来。 随着矛盾的加深,李琩成了这场博弈中的牺牲品,无缘无故的在家中暴毙。 虽然最后在李隆基夫妻的联合掩饰下,李琩最终以突发疾病的原因下葬,但朝中大臣几乎都知道李琩是被毒死的。 唯一不能确定的就是,毒死李琩的元凶究竟是李隆基还是武灵筠? 一个父亲一个母亲,却都有嫌疑害死李琩这个亲王,说起来也是一种讽刺。 但不管是谁毒死了李琩,武灵筠无疑都是李琩之死的最大获益者,不仅自己被册立为皇后,甚至就连次子李琦也被册立为太子。 李隆基被武灵筠拿捏的服服体贴,这让本来怀疑武灵筠的人开始怀疑李隆基。 如果皇帝不是被武惠妃抓住了把柄,因何对武氏的条件有求必应? 所以,今年的刺杀案也是李隆基夫妻矛盾的延续。 李隆基找替身冒充自己去洛阳,为的就是让武氏一党谋刺自己,然后黄雀在后将武氏一网打尽。 没想到武灵筠那边也不遑多让,谋刺失败后使用了一招丢车保帅,舍弃了武忠这颗棋子。 在这场尔虞我诈的较量中,夫妻打了个平手,或者说是李隆基小胜一筹,用一颗替身兑掉了武忠这颗棋子。 但最终李隆基并没有坐实武灵筠的谋反罪名,无法将皇后党一网打尽,这对夫妻再次陷入了胶着态势。 李林甫在官场浮沉三十多年,一眼就能明白李隆基投鼠忌器不敢直接废了武氏母子,就是被抓住了致命的把柄。 不管是李隆基贪图杨玉环鸩杀了李琩,还是武灵筠鸩杀了李琩栽赃李隆基,他霸占儿媳害死儿子的嫌疑最大。 如果没有正当理由就诛杀武氏母子,那千载骂名就彻底洗不掉了。 所以,李隆基必须想尽一切办法,给武灵筠栽赃上谋反的罪名。 这样一来,武灵筠说的一切就失去了公信力,就成了谋反不不成的诬陷。 李林甫非常乐意看到李隆基和武灵筠的博弈,采取装糊涂做骑墙派的策略,既不帮武皇后也不帮皇帝,谁赢了算谁! 正常来说,皇帝的家事不会询问大臣,而是会征求高力士这些内侍的意见。 毕竟臣子和君主之间的关系属于公职,按照后世的称谓就像是同事,无论是君还是臣都是为了国家在做事,只是角色不同。 李隆基可以告诉高力士自己想搞杨玉环,你帮朕把她弄到手,却绝对不敢对李林甫这样说。 但李林甫没想到李隆基今天竟然直接试探自己,看来这是在权衡自己的立场,如果回答的稍有不慎,很可能就会被李隆基摒弃,甚至被当做武氏的党羽予以打击。 “臣以为,太子尚且年幼,还无法判断未来能否成为明君,但若是照着圣人的才能,尚有巨大差距。” 李林甫思忖片刻之后,给出了慎重的回答。 非但丝毫不敢替李琦说话,甚至还恭维了李隆基一番。 李隆基对李林甫这个答案还算满意,捻着胡须又问: “若有一天,皇后酿下大错被废,二十一郎太子之位不保,右相以为何人能够继任大唐储君?” 第321章 真父爱如山 听了李隆基的询问,李林甫的大脑再次飞转。 看来圣人是铁了心扳倒皇后一党,如果武灵筠不能把李隆基拉下龙椅,那么李琦的太子之位肯定保不住。 李林甫现在其实并没有太好的人选,这半年来如履薄冰,感觉太子之位不是李琦就是李瑛的,甚至从来没有考虑物色一个新的皇子来竞争储君。 之前的几个目标全都落空,李琩暴毙,李璘被贬为庶民,发配辽东。 而荣王李琬自视甚高,被朝野誉为谦谦君子,跟自己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此刻被李隆基问的仓促,只能绞尽脑汁的琢磨谁最符合自己的利益。 片刻的安静之后,李林甫缓缓开口:“若是皇后被废黜,太子失去了嫡子身份,再加上并无才能,自然就不宜再担任储君。 唐王李瑛居功自傲,目无君父,甚至有欺骗圣人的嫌疑,也不能再重新册立为太子……” 听李林甫说到这里,李隆基开口打断,似乎是在询问李林甫又像是自言自语。 “朕曾经对二郎许诺,若是哪天二十一郎犯了错,朕会重新册立他为太子。 但二郎竟然利用朕的同情心欺骗朕,而且目无朝廷,擅自册封边疆大吏,委任其幕僚以国之重器,拥兵自重,似有不臣之心。 故此,朕绝不能再立他为太子…… 右相,你说这应该不算是朕食言? 如果二郎老老实实的听朕吩咐,不骗朕,凡事请示朕,朕一定会言而有信,让他重新成为太子。 但现在,朕绝不可能再让他成为太子!” 李林甫急忙道:“唐王欺君罔上,居功自傲,僭越跋扈,拥兵自重,随便哪一条都是下天牢的重罪。 圣人念在父子之情的份上,仅仅只免去他天策上将的职位,而保留唐王的爵位,已经是尧舜之德,父爱如山。” “好、好、好!” 李隆基连道几个“好”字,似乎相信了李林甫说的话,感觉自己就是个父爱如山的好皇帝。 朕对二郎你如此信任,你却装病欺骗我,而且日渐跋扈,甚至不把朕放在眼里,这可不是朕言而无信,是你咎由自取! 顿了一顿,把话题重新扯了回来:“右相,你还没回答朕适才的问题,若是二十一郎的太子被废黜,何人可继任储君之位?” 李林甫道:“若是皇后被废,则众皇子之中便没了嫡子,那就按照‘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的祖制,按照长幼册立忠王李亨为太子。” 只是,李林甫没想到的是,在历史上这个李亨可是被自己整的不轻,战战兢兢的做了将近二十年储君,每日如履薄冰,诚惶诚恐。 “嗯……朕也觉得三郎不错!” 李隆基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因为他更需要一个老实本分的储君,而不是一个英明睿智的储君,更不需要一个光芒遮掩住自己的储君。 大唐的舞台上,主角只能是自己这个天子,其他人谁都不行! 至于将来继承人能否有所作为,那得等自己老了再说。 自己今年才五十三岁,至少还能活三十多年,未来的时间还长着呢! 说不定哪天某个嫔妃能给自己生个聪颖睿智的儿子。 到时候自己成为耄耋老翁,新太子年轻有为,这才是自己想要的局面。 而不是等到自己驾崩的时候,由一个将近六十岁的老翁来继承大统。 “朕乏了,就到这里!” 李隆基起身,准备回后殿继续和杨玉环饮酒作乐。 免去李瑛天策上将的决定能获得李林甫这个宰相的支持,李隆基感到很高兴,这说明自己不是言而无信的人。 “恭送圣人!” 李林甫弯腰送行,等着李隆基离开之后,方才挺直脊梁走出了南熏殿。 大殿外面白茫茫一片,整个兴庆宫都笼罩在风雪之中,但李林甫却感觉犹如晴空万里,艳阳高照。 黎敬仁跟随李隆基来到后殿,这时候杨玉瑶已经来到,正在跟杨玉环说着悄悄话,看到李隆基就撒着娇起身迎接。 “圣人,你跟李林甫这个老头子谈了这么久,冷落了我们姊妹,罚你先喝三杯。” “好好好,朕自罚三杯!” 李隆基盘膝而坐,左拥右抱,举起酒杯来喝了一个底朝天,“痛快,痛快啊!” 杨玉环一脸不解:“圣人真怪,适才你不是还闷闷不乐,怎么现在突然开心起来?” “哈哈……还不是因为三娘来了。” 李隆基随口扯了一个谎言,并不想让杨氏姐妹知道自己的心事。 “奴婢出去方便则个。” 看到李隆基与杨氏姊妹打情骂俏,黎敬仁抱着拂尘,弯腰告退。 “去!” 李隆基挥手,“顺便去吃个午饭,到天黑再来。” “喏!” 黎敬仁恭恭敬敬的退出了南熏殿,并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自己的寝房。 作为李隆基身边的四大太监之一,黎敬仁有单独的院落,并有十几个小太监鞍前马后的服侍。 黎敬仁刚进门就吩咐一声:“把柳胜给我找来。” “是,阿翁。” 小太监答应一声,立刻出门找人。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气喘吁吁的柳胜出现在黎敬仁的房间内:“义父找孩儿有何吩咐?” 柳胜年约四旬左右,只比黎敬仁年轻了十五岁,可他依然认了黎敬仁做义父。 在皇宫里就这样,要想出人头地,就得会认爹。 不只是黎敬仁有十多个义子,高力士的干儿子更是有四五十个。 大家各取所需而已,柳胜也有一个三十岁的干儿子,更是只比他小了八岁而已。 黎敬仁压低声音道:“你设法联系唐王府的诸葛恭,告诉他一句话。” “孩儿听着呢,义父请吩咐。” “圣人欲免唐王天策上将之职,并禁于十王宅。” “哎呀……这、这也太突然了?” 柳胜作为黎敬仁和李瑛沟通的纽带,平日里没少拿好处,此刻闻言不由得惊讶不已。 “唐王殿下一举灭了突厥,立下不世之功,圣人不赏赐也就罢了,竟然还要免去他的天策上将之位,禁于十王府,这也太、太……那个啥了?” 尽管已经年近四旬,但柳胜还是忍不住替李瑛鸣不平。 “要不怎么说伴君如伴虎!” 黎敬仁压低声音道:“速速设法联络诸葛恭,让他把消息传递给唐王,也算为父报答了唐王的恩情。” “孩儿这就去!”柳胜连声答应。 黎敬仁又道:“十王宅监事徐有贞是高力士的人,你若是贸然前去,肯定会被圣人察觉,到时候咱们父子死无葬身之地。 你去皇家戏苑,哪里是唐王殿下的地盘,你就以听戏为名,把诸葛恭约过去,亲口告诉他。” “孩儿记住了。” 柳胜答应一声,立刻回自己的房间收拾一番,又来找高力士的义子张宝善。 “张兄,今天下雪,圣人应该不会有什么吩咐了,一块去戏苑听曲如何?” 张宝善挥手道:“义父感染了风寒,我衣不解带的伺候了好几夜,现在困得要死,哪里也不想去。” “真是遗憾啊,那小弟只好自己去了!” 柳胜一脸遗憾的告辞,带着几个小黄门,冒着纷飞的大雪,骑马前往位于开化坊的皇家戏苑。 第322章 惊天霹雳 虽然已经过了晌午,但雪依旧下的很大,差不多能有一尺的厚度,路上行人寥寥无几。 马儿走在厚厚的落雪上,也有些吃力,七八里的路程,用了小半个时辰方才抵达。 出乎柳胜预料的是,皇家戏苑门前的顾客倒是络绎不绝,可能许多人都觉得人下雪天最适合看戏。 柳胜曾经在这里和李瑛碰过两次面,因此轻车熟路的进了扬州厅,吩咐接待的小厮道:“把你们曹班主喊来。” 小厮看出对方是个身份不俗的大太监,不敢怠慢,急忙去把戏苑的曹班主喊了过来。 曹班主知道这个柳公公和自家主子关系匪浅,不敢怠慢,立即亲自来接待。 “哎呀……原来是柳公公,今天想听哪出戏?” 柳胜在椅子上端坐,肃声道:“咱家想与唐王府的诸葛公公一起看戏,有劳曹班主安排。” “明白、明白。” 曹班主连连点头,决定亲自冒雪去一趟十王宅。 半个时辰后,他骑马来到十王宅门前,向看守的太监禀报道:“呵呵……数日前,唐王府的诸葛公公在戏苑看戏,把帽子落下了,特来归还。” “去唐王府的啊,里面请!” 看守十王宅的小太监瞅着曹班主面熟,再加上唐王如日中天,自然不敢多问,客客气气的放行。 曹班主策马来到唐王府门前,翻身下马拍响了门环,门童识得他是戏苑的掌柜,便直接放进了府内。 “我有要事找诸葛公公。” 曹班主进门后道明来意。 “请稍等。” 门童薛岩立刻快步跑向诸葛恭的书房,路上恰好碰到唐王妃薛柔。 “阿岩,慌慌张张的跑什么?” 薛岩挠头笑道:“戏苑里那个姓曹的班主找诸葛主事,说是有要事相告。” “曹班主?” 薛柔突然嗅到一丝危机,皱眉道:“下这么大的雪,他登门做什么?带来见我。” “是!” 薛岩只好先跑回去告诉曹班主,唐王妃有请,然后又一溜小跑去告诉诸葛恭有人找他。 薛柔在会客厅内接见了曹班主,命婢子奉上茶水,问道:“班主冒着大雪来找诸葛主事所为何来?” 曹班主压低声音道:“与唐王殿下见过两次面的那个柳姓太监午后来到我们戏苑,点名要见诸葛主事,小人特来禀报。” “柳胜?” 薛柔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心中猜测十有八九是宫里有重要消息,否则作为黎敬仁最信任的义子,柳胜也是皇宫里排的上号的内侍,又怎会冒雪前往戏苑? “就是他!”曹班主点头。 很快,诸葛恭来到会客厅,问明情况后吩咐曹班主先走一步,自己随后赶到。 薛柔亲自从内帑摸出了两块各重五两的金饼交给诸葛恭:“莫要让柳公公白受累,好生答谢。” “奴婢明白。” 诸葛恭对于唐王妃的知书达理很是敬佩,当即接过来揣进袖子里,带着两名随从骑马出了府邸。 作为唐王府的主事,诸葛恭现在也算是炙手可热的大太监,就连监管十王宅的知事徐有贞也要给几分面子,值守的小黄门自然不敢多问,远远的打着招呼。 “见过诸葛公公!” 诸葛恭在马上笑道:“天冷了,咱家去添置几件棉衣。” 纷纷扬扬的大雪逐渐停了下来,诸葛恭花了半个时辰的功夫来到戏苑与柳胜相见。 一番寒暄之后,诸葛恭开门见山的问道:“柳公公冒着这么大的雪来见小弟,不知有何交代?” 柳胜压低声音道:“义父说‘圣人欲免唐王天策上将之职,并禁足十王宅’。” “什么?” 诸葛恭闻言心头大震,好似隆冬惊雷,半晌缓不过神来。 柳胜叹息道:“君心难测,愚兄言尽于此,还望诸葛兄尽快设法告知唐王殿下,早做应对。” 诸葛恭这才缓过神来,急忙自袖子里掏出金饼塞到柳胜手里:“有劳柳兄报信,此乃王妃之心意,还望笑纳。” “多谢王妃,多谢诸葛兄!” 柳胜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报信,自然不会推辞,当即收下揣进袖子里。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便各奔东西。 诸葛恭找了个店铺,胡乱买了几件棉衣,忧心忡忡的返回了唐王府。 唐王府,王妃薛柔的院子里面。 崔星彩与杜芳菲一起过来串门,每人怀里抱着一个孩子。 杜芳菲怀里抱着的正是已经七个月的李驭,也是李瑛的第六个儿子。 而崔星彩抱着的正是李瑛的次女,取名李瑾。 今年春季,李瑛率大军出征的时候,给崔星彩和薛柔肚子里的孩子分别取名李瑾、李攸,说是给男孩准备的,若是生了女儿让两个做娘的自己给孩子取名。 却不曾想,一语成谶,这姊妹俩竟然全都生了女儿。 两个女人一合计,凭啥当爹的只给儿子取名不给女儿取名,还说不重男轻女,李瑾、李攸这俩名字不错,女儿也能叫…… 于是这俩唐王府的郡主,便一个叫李瑾,一个叫李攸。 此刻,两个女人正各自抱着孩子在跟薛柔闲聊,而王祎则在自己的院落里睡大觉。 “诸葛知事,脸色为何如此难看?” 看到诸葛恭心情低落,薛柔的心顿时更加紧绷,“宫内发生了何事?” 诸葛恭扫了崔星彩和杜芳菲一眼,欲言又止。 崔星彩马上明白过来,立刻拉着杜芳菲道:“妹子,咱们去找王祎姐姐说话。” “好。” 杜芳菲也领悟过来,当即抱着儿子李驭和崔星彩双双离开了薛柔的院子。 “你们也退下。” 等杜芳菲与崔星彩离开之后,薛柔又把身边的几个婢女斥退,屋内只剩下二人。 诸葛恭脸色铁青的道:“是黎敬仁让柳胜来传话的,说‘圣人欲免唐王天策上将之职,并禁足十王宅’,故此柳胜才冒着大雪前来传信。” “啊?” 薛柔闻言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能说话。 诸葛恭宽慰道:“王妃暂且宽心,咱们着急上火也没用,还是速速把这个消息告知殿下,让他做好应对之策。” “怎么会这样?” 震惊过后的薛柔一脸难以置信,“殿下灭了突厥,建立了盖世功勋,朝野一片赞颂。圣人不赏赐殿下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免去他的天策上将之职?” “唉……” 诸葛恭唯有叹息,“咱们也没办法,还得尽快告知殿下,让他设法应对。” “有没有可能是黎敬仁听错了?” 薛柔不敢相信这个消息,用征求安慰的语气询问诸葛恭。 诸葛恭摇头:“柳胜说的言之凿凿,又冒着大雪传话,这么重要的事情岂能听错?” “唉……真是君心难测啊!” 薛柔瞬间湿了眼眶,这就是传说中的伴君如伴虎吗? 诸葛恭又道:“此事关系着唐王府的兴衰,奴婢不想让天策府的人传话,奴婢想亲自走一趟蒙州,亲口把消息告知殿下。” “也好!” 薛柔连忙点头,“只是该找个什么借口离京?” 诸葛恭道:“就说家父辞世,奴婢回去奔丧。” “就依诸葛主事所言,你今晚好生休息,天亮后再上路。” 薛柔心乱如麻,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只能依照诸葛恭所言。 “事关重大,片刻也容不得耽误,奴婢天黑之前就出城。” 诸葛恭辞别薛柔,火速返回房间收拾好行囊,带了四名侍卫随行,从马厩里牵了十匹马,趁着天色未黑匆匆离开了唐王府。 诸葛恭的身份只是个太监,并非皇族中人,所以离开十王宅不需要备案,也没有人敢盘问他。 一行人离开十王宅,自通化门出了长安,纵马踏着积雪一路向北而去。 第323章 为夫分忧 “咚。” 诸葛恭刚刚离开长安,鼓楼的暮鼓就被敲响,长安城就此进入宵禁时刻。 薛柔坐立不安,决定找个人商量一下对策。 颜杲卿坐镇的天策府远在长安城北,两地相距将近三十里,薛柔也不敢贸然询问颜杲卿。 前思后想,觉得还是把崔星彩找来计议一番。 四个女人之中,她最聪慧,也最有见识,而且嘴巴也足够严,无疑是个合适的参谋人选。 薛柔草草吃过晚饭,便吩咐贴身婢子去把崔星彩唤到自己的院子里来。 崔星彩得到召唤,立刻把女儿交给婢女,挑着灯笼来到了薛柔的独院。 “姐姐唤我何事?莫非诸葛主事带回来了不好的消息?” 崔星彩刚一进门,便试着做出猜测。 薛柔面色阴沉:“天要塌了!” “啊……姐姐何出此言?”崔星彩惊讶不已,“到底发生了何事?请详细讲与妹妹,我帮你参谋参谋。” 薛柔当即把诸葛恭带回的消息仔仔细细的讲了一遍,崔星彩听完后也是心头大震。 “这、这不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么?陛下真是小人!” 崔星彩气的忍不住破口大骂。 “夫君立下盖世大功,圣人不给赏赐不说,还要把天策上将给免了。免了不说,还要把殿下禁足于十王宅,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薛柔和崔星彩都明白,李瑛作为被废黜的太子,一定会成为新天子的眼中钉。 如果现在被夺去了兵权,禁足于十王宅之内,那就说明李瑛彻底失去了争夺皇帝的希望,未来的下场怕是很难善终。 “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姐姐心乱如麻。我知道妹子素来主意最多,所以才告诉你,希望你帮我出个主意。” 薛柔坐在烛光之下,长吁短叹,愁眉不展。 崔星彩道:“赶紧派人通知殿下,让他拿对策。” 薛柔道:“诸葛主事已经出门了,冒着大雪向北寻找殿下去了。” “呃……我竟然不知道诸葛恭走了。”崔星彩有些意外。 薛柔又道:“此事干系重大,诸葛恭心思缜密,生怕写了书信会出现纰漏,授人以柄。故此不敢让天策府的人传话,索性自己冒雪出城,于半个时辰前离开了长安。” 崔星彩深表赞成:“诸葛主事倒是个可用之才,干大事足够果断利索。” “姐姐就想问问妹子,咱们有什么能帮得上殿下的地方?”薛柔又问。 崔星彩背负双手,在灯光下来回踱步:“容我三思。” 薛柔便不再说话,静静的等着崔星彩想个办法。 崔星彩足足想了一盏茶的时间,最后道:“妹妹此刻如果正在殿下的身边,我就劝他造反。” “造反?” 薛柔被吓了一跳,身体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噤。 崔星彩点头:“殿下已经被废黜了太子之位,如果此时再失去兵权,无论哪个皇子登基都会把他视为眼中钉,很可能不得善终。 不对,也有可能不用等到新皇帝登基,度量狭小,毫无道德,霸占儿媳的李隆基很可能就会加害殿下……” “嘘……小声点!” 薛柔紧张不已,急忙起身走到门口查看外面的动静。 崔星彩继续分析:“殿下回长安毫无出路,只有待在草原上,或者待在北方的某个州城,拒不回京,才有生路。 凭借灭了突厥的威望,再加上手里十几万兵马,圣人也奈何不了他。 如果圣人降旨强召,那就干脆造反,咬死圣人道德沦丧,毒杀了十八郎不说,现在又嫉贤妒能,想要害死二郎…… 这样一来,说不定天下人很多会支持殿下,就算不能继承大统,也能割据自立……” 薛柔心惊肉跳:“这样的事情可是要满门抄斩的,咱们还是不要说了,等殿下拿主意?” 崔星彩不听,继续说道:“如果殿下当真按照妹妹所言行事,圣人有可能恼羞成怒,继而拿着我们全家做人质,逼迫殿下回京。” “可是我们现在也离不开京城啊?”薛柔忧心忡忡的说道。 崔星彩把心一横:“我们离不开长安无妨,那就送几个孩子出去,给我们的夫君保留几个血脉。” “送几个孩子出去?” 薛柔琢磨了片刻,觉得崔星彩说的有道理。 孩子们年幼,监督十王宅的太监们平常注意不到他们,只会盯着几个唐王的妻妾,要送几个孩子出去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崔星彩咬牙切齿的道:“把咱家大郎、三郎送出去,能给夫君留下两个儿子就足够了。咱们姐妹就留在京城,要杀要剐悉听李隆基处置! 我们就算死也不能拖累夫君,能给他留下两个儿子,算是我们这些女人们尽了最大的努力。” 崔星彩说的大郎指的是李瑛的长子李俨,也是薛柔的儿子。 而三郎则是王祎的儿子李仰,至于她自己的儿子李备,只字未提。 薛柔方寸大乱,坐立不安:“不会真的闹到这种地步?” 崔星彩道:“如果殿下不想成为待宰羔羊,砧上鱼肉,只能抗旨不尊,拒绝返京。我们姊妹一定要帮助夫君坚定抗旨的决心,若是能够把两个孩子送到他的身边,无疑可以让夫君少一些顾忌。” 薛柔琢磨了许久,最终觉得崔星彩的建议很有必要,紧张不安的脸色逐渐变得坚毅起来。 “妹妹能够为了保护殿下不惜性命,姐姐又岂是贪生怕死之人? 我之所以犹豫不决,是希望能够让唐王府上下渡过这次劫难。 但如果夫君大难临头,只要能够护他周全,我薛柔纵然是上刀山下油锅又有何惧? 李隆基若是敢杀我全家,我薛柔会第一个把头伸过去让他砍下来。 纵然化为厉鬼,我薛柔也要替唐王府上下讨回公道!” “姐姐!” 崔星彩忍不住湿了眼眶,伸出双臂和薛柔抱在一起,“妹妹与你同生共死,刀山随你上,油锅跟着你跳。” 薛柔道:“杜氏的儿子太小,不能离开母亲。为了公平,我们姊妹三个每人送走一个。” “罢了、罢了,就让备儿留下来!” 崔星彩连连摆手,“大郎是夫君的嫡长子,只要能把他送出京城就足够了。我的备儿还小,如果注定命中逃不过这一劫,就让他留下来陪着我同生共死好了。” 薛柔钦佩不已:“妹妹能有如此胸怀,姐姐岂能落了下乘?备儿虽然年幼,却是几个孩子里面最聪慧的,夫君也甚是喜爱,必须把他送出去。” 崔星彩考虑了片刻,终是同意。 “既然姐姐这样说,若妹子再拒绝就有点做作了。只是王氏胆量小,嘴上又没有把门的,如果让他知道了把孩子送出京城的原因,只怕很快就会传开,到时候传到宫里,怕是事情就难办了。” 薛柔对此表示赞成:“姐姐也有此顾虑,在殿下与圣人彻底闹翻,事情没了缓和余地之前,决不能让她知道。” 崔星彩道:“那就找个理由说殿下来信甚是思念孩子,我们要送几个去与他团聚。若是王祎不想让自己儿子离开长安,那也没有办法,就只能送大郎和备儿离京。” 薛柔点头同意:“早朝结束之后,颜杲卿派人送来书信,说是殿下即将班师,准备自灵州返京。姐姐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们,现在倒是不用让王氏知道了。” “殿下即将返京?” 崔星彩闻言皱起了眉头,“希望诸葛主事能够尽快找到殿下,阻止他返京。距离长安越远,殿下就越安全。” 薛柔道:“书信是诸葛恭拆开的,他自然知道殿下的班师路线。快马加鞭,应该可以在灵州之前把殿下拦住。姐姐现在愁的是让谁送大郎和五郎离京,这件事决不能让天策府的人来办,以免走漏消息。” 崔星彩捏着下巴思考片刻,突然说道:“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我说出来,姐姐考虑下此人如何?” 第324章 七进七哭 崔星彩话音刚落,薛柔就马上想起了一个人。 “莫非妹妹说的是珍珠娘子?” 崔星彩嫣然一笑:“咱们姊妹还真是心有灵犀啊,我心里想的这个人正是珍珠妹子。” 薛柔连连点头:“珍珠妹子平常并不住在咱们唐王府,而且与夫君还没有任何名分,他如果离开长安没人会注意到她。” “正是,而且珍珠妹子武艺不俗,身边又有好几个师姐妹,凭她们的力量足够保护孩子们。” 崔星彩连连称是,为姊妹两个的心有灵犀暗自开心。 薛柔道:“事不宜迟,明天我带着孩子们以回娘家探亲为借口,悄悄去一趟开化坊公孙姐姐的府邸,将几个孩子秘密托付给珍珠,让她带出京城。” 崔星彩点头:“先问问王氏的意思,看她怎么说?” 薛柔推开门将丫鬟召唤过来,吩咐道:“去把王夫人喊过来。” 婢子答应一声,飞快的赶往王祎的府邸,告知王妃有请。 王祎吃饱了饭,正围坐火炉前与几个婢子说笑,听说薛柔找自己,便满腹狐疑的出了门。 “这么晚了,薛氏找我做什么?难不成要提前发这个月的开销?” 片刻之后,王祎走进了薛柔的房间,发现崔星彩也在,便笑道:“原来星彩妹妹也在,不知你们讨论的何事?” 薛柔正色道:“殿下今天来了一封家书,说甚是挂念孩子,想让我们送几个孩子去草原上陪他一年半载。我与星彩商量一番,决定一家送一个男孩过去,不知妹妹意下如何?” “啊……去草原?” 王祎一脸惊讶,“到那个突厥牙帐听说四五千里路,小孩子哪能经得起这么折腾。” “是三千五百里,如果乘坐马车的话,二十多天就能到了。”崔星彩纠正道。 王祎头摇的像是拨浪鼓:“那也不行,我的三郎才八岁,四郎才六岁,可经不起这么折腾。再说冬天到了,草原上寒风呼啸,不把孩子冻傻了呀?殿下真能折腾,若是想孩子就回来看看便是。” 崔星彩耐着性子解释:“殿下公务繁忙,肯定脱不开身,才让我们把孩子送去。” “不行,三郎跟四郎肯定不愿意去,他们怕冷。” 王祎毫不犹豫的拒绝,“长安今天下了大雪,冻的人无法出门,更别提草原上了。我建议你们也别让几个孩子去,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多好?” 薛柔与崔星彩对视一眼,无奈的道:“好,既然妹妹不愿意让孩子离京,那就让大郎与五郎去好了。” “这个妹妹就不敢做主了。” 王祎抱歉的一笑,转身告辞,“那个啥,我还有事情,就先回去了。” “去!” 薛柔挥挥手,吩咐婢女送客。 等王祎离开之后,薛柔叹息道:“王氏果然像我们预料的那样一口拒绝,不过也没有其他办法,总不能把真相告诉他。” “人各有命,希望王祎这个母亲的决定不会害了孩子?” 崔星彩也跟着叹息,“要不让二郎一块跟着离开京城算了?” “不可!” 薛柔摇头:“大郎已经被封了郡王,他离开后咱们唐王府就少了一个人影。如果二郎再一起离开,很容易被监事院的人察觉,只把大郎和五郎送走就够了。 如果我们唐王府难逃此劫,我们能够为夫君保存两个孩子,也算是尽了做妻妾的责任。” 崔星彩鼻子有些哽咽,颔首道:“那就听姐姐的。” 时候已经不早,崔星彩就此告别,返回了自己的独院,各自入寝。 次日天色未亮,睡够了的李备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嚷嚷着要去找几个兄长堆雪人,打雪仗。 “备儿,为娘问你,想不想去草原上找你阿耶?” 正在梳头的崔星彩一把拎住调皮的儿子问道。 李备眨眼:“去草原干嘛?” “去草原跟着你阿耶打仗,这可比打雪仗有意思多了!”崔星彩认真的说道。 “真的吗?” 李备顿时来了兴趣:“那、那我可以跟阿耶要一匹白马么?再给我一杆银枪,我要像赵子龙那样杀个七进七哭!” “七进七出!” 崔星彩瞪着眼纠正儿子的错误。 “七进七哭才对嘛……” 李备表示不服,“那、那个赵云怀里绑着阿斗,不停地打架,打啊打,阿斗能不哭吗?我都四岁了,有时候还会哭,阿斗肯定会哭,所以七进七哭才对!” “备儿,你成了男子汉大丈夫,以后不在娘身边的时候不能哭,知道吗?” 崔星彩语重心长的抚摸着儿子的脑袋瓜,一脸慈爱的说道。 “嗯啊!” 李备点头,“我要是跟着赵云叔叔七进七出,我最多哭三次行不行?” “呜……” 想起即将跟儿子分别,不知道以后还能否再见,崔星彩不禁悲从中来,忍不住哭出声来。 “阿娘你怎么了?” 李备一脸无辜,“是我惹阿娘生气了吗?那我就哭两次行不行?” 见母亲捂着脸颊啜泣,李备急了眼,伸出一根手指头道:“那我就哭一次?好了,好了,我不哭、不哭,谁哭谁是小狗!” 崔星彩努力克制着悲伤的情绪,擦干泪痕,强颜欢笑:“备儿,你长大了,今天就要离开阿娘,在路上要听珍珠阿姨的话。” “嗯嗯嗯……” 李备小脑袋瓜子点起来像是鸡啄米,“珍珠阿姨最好了,不仅会武艺,还会讲三国的故事。” “到了阿耶那里要听话,不要惹他生气,要努力念书,做个有知识的皇子。” 崔星彩一边给儿子收拾衣物,一边絮叨。 另一边,薛柔亲手给儿子李俨收拾好了行囊,便温柔的坐在床边看着睡梦中的儿子。 这个儿子今年十一岁了,个头长得很快,已经有五尺的身高,再下去几年肯定又是一个玉树临风的少年郎。 “俨儿啊,希望你能够顺利到达你阿耶身边。” 薛柔满眼慈爱,忍不住伸手轻抚睡梦中儿子的额头,也不知道这次分别之后,将来还能不能再见? 少年郎感受到了动静,从睡梦中缓缓睁开眼睛,发现坐在床前的是母亲,轻唤一声。 “阿娘。” 薛柔满眼母爱:“我儿醒了啊?” 李俨缓缓起身:“阿娘莫非有事?” “你阿耶昨日来书,说甚是思念你们兄弟,因此阿娘打算送你跟五郎去草原找你阿耶,以慰藉他的相思之苦。” 薛柔娓娓诉说,仿佛说的就是真相一般。 李俨颔首:“父王有命,孩儿岂敢不遵?我长这么大,还没离开过长安,能出去长长见识也好。不知何时动身?” “今天就动身。” 薛柔叹息一声,指了指桌子上的包裹,“阿娘已经给你准备好了行囊,今天就让珍珠阿姨送你们离开长安。” “孩儿谨遵阿娘吩咐!” 李俨再次点头,又问道:“为什么是我跟五郎?而不是二郎或者三郎、四郎?” 薛柔道:“三郎、四郎的阿娘不让他们离开长安,二郎还要留下来陪伴阿娘,只能是你跟五娘了。” 李俨叹息:“唉……这个淘气鬼,怕是路上又要被他折磨了。” “俨儿啊,你是兄长,你比五郎大了七岁,他能跟着你一块离京,已经很了不起了,你可要好生照顾这个弟弟。”薛柔谆谆教导。 李俨郑重的点头:“孩儿谨记阿娘教诲!” 薛柔又教导了一些尊重阿耶,友爱兄弟之类的话语,最后才带着李俨去吃饭。 “今天你就要跟珍珠阿姨离京了,能多吃就多吃就多吃一点!” 第325章 大丈夫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就在几个孩子吃饭的时候,薛柔又把桃红和柳绿两个婢子召来。 吩咐道:“殿下来书,说甚是思念几个公子,我与几个夫人商议了一番,决定让珍珠娘子护送他俩去蒙州。你二人收拾下行囊随行,一路上好生伺候。” 两个婢子闻言开心不已,连声道:“王妃请放心,郡王与小公子就包在我们身上了,保证平平安安的送到殿下手里。” 常言道“下雪不冷化雪冷”,太阳出来后,天寒地冻。 唐王府里的下人一起出动,将积雪清扫的干干净净,然后又走出大门,清扫门前的积雪。 薛柔带着两个孩子钻进马车,带了十名婢女十名仆人,在车夫的马鞭下驱车驶出了唐王府。 “皇嫂这是要去哪里?” 对面的太子李琦穿着厚厚的貂皮大氅,骑着一匹雪白的汗血宝马,在四十八名侍卫的簇拥下走出了太子府。 两支队伍正好迎面相遇,唐王妃的马车按照律制避让储君,就在越过马车的时候,李琦忍不住开口询问。 薛柔挑开窗帘,莞尔笑道:“太子真早啊,妾身回一趟娘家,不知你又要去哪里?” “大明宫……驾!” 李琦手中马鞭朝西北方向一指,双脚在胯下坐骑腹部一磕,叱喝一声,耀武扬威的绝尘而去。 等李琦的队伍离开之后,薛柔才催促马车继续出发。 今天出门的一个是太子,一个是唐王妃,监事院的太监不敢询问,俱都笑脸相送。 薛柔的马车刚过去片刻,就有数骑从南边飞驰而来,马上之人正是高力士的首席义子张宝善。 十王宅监事徐有贞急忙出迎,满脸堆笑的施礼:“小弟见过张兄,这么早来十王宅有何贵干?” “随我来!” 张宝善召唤徐有贞来到屋内,压低声音道:“圣人口谕:自今日起,严密监控唐王府出入人员,几位夫人每天的出入也要详细记录,不得有误。” “遵旨!” 徐有贞连忙施礼,心中暗自惊诧。 “唐王今年风头正劲,权势滔天,怎么圣人突然就要求监控唐王府呢?这是要变天了吗?” 但他一个四品的宦官,人微言轻,也不敢多问,连连称是。 张宝善传旨完毕,又闲聊了几句家常,旋即带着随从离开了十王宅。 薛柔的父亲薛绦官拜礼部郎中,居住在崇业坊,薛柔带着两个孩子乘坐马车先到了娘家门上,并没有直接去公孙大娘家里。 此刻,薛绦正在皇城当值,只有几个妾室在家。 得知唐王妃到来,几位夫人急忙笑脸相迎。 自从李瑛牛逼起来之后,薛府的人说话有了底气,出门在外也受人尊敬,自然要对薛柔这个给全家带来荣誉的女人夹道相迎。 薛母掀开车帘,发现随行的两个孩子有一个不认识,诧异的问道:“女儿为何不带二郎回来,这个小郎子何人?” “此乃殿下的五子李备。” 薛柔顾不上解释太多,吩咐薛府的管家给自己准备一辆马车。 薛母不解:“女儿这是为何?从唐王府坐着马车来到我们家换了马车,却是又要去哪里?” “母亲莫问。” 薛柔吩咐随行的婢女与仆人全部在娘家等候,自己带着两个孩子钻进马车离开了薛府。 长安的街道经过清扫之后变得干净起来,崇业坊与开化坊俱都位于天街两旁,相距不过三四里路,马车一顿饭的功夫便来到公孙大娘的府邸门前。 车夫下马拍门,很快便有一个婢子出来询问:“你找谁?” 车夫指了指马车:“唐王妃来找珍珠娘子。” 婢子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搀扶薛柔下车,带着蹦蹦跳跳的李备与沉稳有礼的李俨进了府邸。 得知薛柔到来,沈珍珠与父亲沈易直,还有几个师姐一起出来拜见。 “见过王妃。” “见过新平郡王。” 薛柔歉疚的一笑:“没有知会便擅自登门,还望珍珠妹子莫要见怪。” “王妃这是说哪里话,都是自家人,想来便来。” 沈珍珠热情的邀请薛柔一行进屋,并吩咐婢子沏茶款待。 薛柔急忙阻止:“不必忙活,我这次来有要事托付妹子。” 见唐王妃表情凝重,沈珍珠便找个借口把父亲与几个师姐支开,屋内只剩下自己与薛柔:“有什么能帮得上王妃的,请只管吩咐。” 薛柔压低声音,把李隆基准备免去李瑛天策上将职位,甚至禁足十王宅的事情大致的说了一遍。 “我与星彩妹子计议一番,决定把大郎和五郎送到殿下身边去。 天策府与唐王府很可能遭到了监视,所以姐姐才想让珍珠妹子辛苦一趟,把两个孩子送到殿下身边。” 沈珍珠闻言惊讶不已,当即一口答应下来。 “王妃如此信任珍珠,我定当尽我所能,把两位王子送到殿下身边去。” 薛柔又道:“昨日有殿下书信送回,估计此时已在班师途中,计划自草原抵灵州,再走萧关进入三秦。妹子你走这条路线,定然能够遇到殿下。” “事关重大,珍珠今日便启程动身。” 沈珍珠雷厉风行,决定今天就动身离开长安。 薛柔又叮嘱道:“我对外人声称殿下思念孩子,才让你送他哥俩北上,甚至就连王祎与杜芳菲都被蒙在鼓里。还望珍珠妹妹对你几个师姐加以隐瞒,避免消息扩散。” “珍珠明白。” 沈珍珠一点就透,旋即召集几个师姐说道。 “师父给王妃写了一封书信,说是殿下念子心切,想让我们护送两位王子去草原。不知几位师姐可是愿意随我出关?” “师父离开大半年了,我们在家里快要闷出鸟来了,能出去走走自然再好不过。” 沈珍珠的六个师姐纷纷答应,当即各自收拾行囊,喂饱马匹,做好了出发准备。 就在几个女人收拾马车的时候,李俨说道:“沈姨娘,我们不坐马车,都骑马这样走的快些。” 沈珍珠思忖片刻,点头道:“也好,我们师姐妹骑马载着你们兄弟。” 当下,沈珍珠一行准备了十余匹骏马,全部穿上棉衣,辞别沈父与薛柔,顺着天街直奔明德门而去。 薛柔站在门前,目送儿子跟着沈珍珠等人渐行渐远,这才忧心忡忡的辞别沈易直,钻进马车返回了娘家。 沈珍珠等人经常出入长安,有文牒傍身,李俨和李备都做了乔装打扮,夹杂在七个女人之中与普通儿童并无区别,城门口的守军丝毫没有留意,一行顺利的离开了长安城。 长安城外一片茫茫,洁白的大雪刺的人眼睛生疼。 李备坐在沈珍珠的马鞍前,欢呼雀跃,丝毫没有离家的悲伤。 “哈哈……城外的天地真大呀,沈姨娘快带我去寻找子龙将军!” 沈珍珠不由得哑然失笑,伸手刮了下李备的鼻梁:“你个小儿真是调皮,子龙将军早就去世五百年了。” 李俨自从八岁就练习骑马,三年的练习,骑术已经相当娴熟,因此出城后便不再与她人同乘,而是讨了一匹马单独骑乘。 看到兄长马蹄飞快,意气风发,李备羡慕不已,在沈珍珠怀里大呼小叫。 “大郎慢些、你慢些,前方有埋伏!” 李俨丝毫不搭理这个调皮鬼,马鞭不停地抽在马臀上,疾驰如飞。 李备顿时不开心了,扭头央求沈珍珠:“沈姨娘,我也要骑马?岂能让大郎在我面前逞能,是可忍叔不可忍!” 沈珍珠哑然失笑:“得了,你还没有马鞭高,还要自己骑马?” “唉……英雄无用武无之地也!” 李备无奈的发出一声长叹,满腹惆怅,忍不住大喊一句:“大丈夫岂能郁郁久居人下?我刘备不服,李俨小儿,等我!” 三秦大地白雪茫茫,一行十余骑在驿道上飞奔,只留下一串望不到边际的马蹄印。 第326章 好事临门 晌午过后,李林甫在皇城里巡视,看似无意实则有心的来到了太府寺。 太府卿张去逸正在核对账目,听说宰相登门,急忙出门迎接。 “呵呵……不知哪阵风把右相吹到了我们太府寺?真是蓬荜生辉!” 李林甫捻须大笑:“自然是春风。” 张去逸引领李林甫来到宴客厅,并召集两个少卿一起参拜:“宰相登门,必有示下,请吩咐。” 李林甫笑道:“只是与张兄闲话家常而已,并无政务。” 既然李林甫是来找张去逸的,两个少卿陪着说了几句客套话,便都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喝了两盏茶之后,李林甫便道明来意:“老夫欲与忠王相见,还望张大人予以安排。” 哦……李林甫要见李亨做什么? 张去逸意外不已,在心中暗自揣测。 一个是无所事事的亲王,一个是当朝首辅,两个人本来八竿子打不着,李林甫突然托自己这个岳父安排,这不能不让张去逸多想。 “呵呵……敢问右相要见忠王做什么?” 为了女婿着想,张去逸还是多问了一句,“我已经俩月没有见到他了。” 李林甫压低声音道:“有好事相告,还望张大人安排。” 看到李林甫一脸神秘,张去逸便不再多问,拱手道:“下官知道了,待我联络忠王之后,再告知右相。” “告辞!” 李林甫起身告辞,张去逸亲自送出太府寺。 下午处理完了公务,张去逸便钻进轿子,吩咐去一趟十王宅。 半个时辰之后,张去逸的轿子抵达了十王宅。 他是当朝九卿之一,官拜从三品,而且还是李隆基的表兄,监事院的宦官自然不敢阻拦,甚至就连徐有贞也出来寒暄。 “呵呵……张太府这是去忠王殿下府上串门么?好久不见了呀!” 张去逸掀开轿帘,挥了挥手算是打招呼:“好久没有见到女儿了,今天闲来无事,便过来坐坐。” “是该常来坐坐!” 徐有贞一脸谄媚,“若有需要效劳之处,请张太府直管吩咐。” 张去逸没有再搭理他,直接落下帘子,在十几个仆人的簇拥下越过门坊,直奔忠王府。 刚进入十王宅,天恩巷右侧第一位府邸便是忠王李亨的府邸。 张去逸作为李亨的岳父,并不需要禀报,径直入内。 李亨得知岳丈到来,急忙带着妻子韦氏、妾室张庭匆忙出迎。 “不知岳丈到来,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张夫人上前挽着父亲的胳膊,撒娇道:“哪阵风把阿耶吹来的?也不提前派人知会一声,我们也好做个准备。” 张去逸挥手道:“爹今天来不是吃吃喝喝的,我有事情找三郎。” 李亨夫妻急忙恭敬的把张去逸让进客厅,吩咐下人奉上茶水。 “不知岳丈所为何来?”李亨问道。 张去逸便把李林甫找到太府寺,让自己安排他与李亨见面的事情说了一遍。 “李林甫乃是当朝首辅,为何要见孤?” 李亨蹙起双眉,一脸不解。 张去逸回忆道:“李林甫并没有说见你有何事,只说有好事相告。” 李亨诧异不已:“我与他素无交情,何来好事?” “莫非是圣人要实授殿下官职,就像二郎一样?”张庭试着猜测道。 李亨现在只有一个遥领的荆州大都督职位,手中毫无实权,李瑛的成功极大的刺激了忠王府的人。 张庭更是做梦都想让自家男人能像李颖那样手握实权,为此她没少央求张去逸,让这个圣人的姨娘表兄去找李隆基求情,给李亨弄点实权。 但张去逸老奸巨猾,知道李隆基最警惕的就是儿子掌权,因此每次都找借口搪塞过去。 在张去逸看来,李瑛是主动禅让储君换来的权力,而且人家的母亲赵丽妃当年也是宠冠六宫,你李亨拿什么比? 张夫人求了老爹几次,发现毫无动静,也就不指望这个圆滑的老爹了。 没想到李林甫竟然主动约李亨相见,他可是当朝首辅,整个朝廷中仅次于皇帝的第一人,十有八九就是要实授自家男人官职。 张去逸抚须道:“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见了李林甫就知道了。” 李亨道:“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岳父可以在家中设宴邀请李林甫上门,小婿也悄悄登门,与他见个面,听听说些什么?” 张去逸眼珠转动,颔首道:“那就这样定了。” “岳丈请放心,今晚的花费算在小婿头上。” 李亨知道自己这个岳父的德性,明明家里富得流油,平常却抠的要死。 他可是太府寺的主官,给李隆基掌握着私人财产,平日里还不知道贪墨了多少,却总是摆出一副很穷的样子。 张去逸翻了翻白眼:“你这话说的,就像岳丈在乎这几个钱一般。不过你既然说了,我也不能驳了你的脸面,花多少钱让二娘给我便是。” 张夫人也知道自己这个老爹的德性,怎一个贪字了得,索性不搭理。 张去逸起身道:“时辰已经不早,我这就回家命人置办筵席,并邀请李林甫前来赴筵。” “恭送岳丈。” 对于自己这个官拜三品的老泰山,李亨还是很尊重的,亲自把张去逸送出府邸。 张去逸前脚刚走,忠王妃韦氏就劝谏道:“殿下,李林甫奸诈狡猾,世人皆称奸相,妾身建议你离他远一些,免得坏了名声。” 张夫人对此持反对意见:“姐姐这话不对,不管李林甫名声是好是坏,他都是当朝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既然他主动约殿下相见,为何回避?说不定大王也能像李瑛那样威风。” “好了,孤知道李林甫是个什么样的人,也知道该怎么与他相处。” 李亨打断了两个人的争辩,吩咐张氏换了衣服,跟随自己一块回趟娘家。 韦王妃无奈,也只能摇头叹息,目送着李亨与张氏一起乘坐马车离开了忠王府。 李林甫刚刚回到位于平康坊的家中,就接到了张去逸的邀请,当即欣然前往赴约。 张去逸作为朝廷中数得着的大财主,并没有选择最好的地段置办府邸,而是选择了位置中等的永宁坊。 李林甫携带礼物登门,与张去逸寒暄片刻,便坐在客厅喝茶,静候李亨到来。 时值十月,冬至时节,正是一年中白昼最短的一天。 不过才酉时,天色便完全黑了下来。 李林甫与张去逸天南海北的闲聊了一通,终于等到了李亨夫妻。 “见过右相。” 年方二十六岁的李亨态度谦逊,不等李林甫开口,便拱手施礼。 李林甫急忙还礼:“不敢当忠王大礼。” 张氏知道李林甫有机密事情与自家男人详谈,因此也没进客厅,而是直接去后院与母亲闲聊去了。 寒暄了片刻之后,沉不住气的李亨开口问道:“不知右相召本王相见有何吩咐?” 第327章 鼎之轻重,似可问焉! 李林甫并未急着回答,而是一脸玩味的转动着桌子上的茶盏,开口问道。 “敢问殿下,鼎之轻重,可知否?” 李亨闻言大惊失色:“右相这话何意?” 张去逸也被吓了一跳,瞠目结舌的望着李林甫,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呵呵……忠王殿下莫要紧张,老夫与张太府说过,找你有好事相告,不必紧张。” 李林甫捋着胡须奸笑:“鼎之轻重,似可问焉!储君不稳,忠王有望啊!” “啊?” 李亨半惊半喜,或者说惊讶大于欢喜,甚至认为有可能是李隆基让李林甫来试探自己。 当下急忙弯腰作揖:“右相,我李亨安分守己,在十王宅相妻教子,从无争储之心。请右相收回方才说的话,我李亨绝不敢有不臣之心!” “哈哈……好、好!” 李林甫抚须大笑,当下不再当谜语人,直接开门见山。 “忠王啊,实不相瞒,昨日我去兴庆宫见了一趟圣人。圣人告诉我,说他对现任太子不满,问我将来何人可以胜任储君之位? 老朽毫不犹豫的举荐了忠王殿下,圣人对你的沉稳内敛也很满意。 也就是说,如果皇后与太子一旦倒台,忠王殿下便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储君。” 张去逸感觉李林甫不像是在试探,急忙冲李亨瞪眼:“还不赶快拜谢右相!” 李亨略作思忖,还是弯腰致谢:“多谢右相举荐,只是我才疏学浅,根基浅薄,恐怕难以竞争储君之位。” “忠王直管放心,只要你有这个雄心壮志,老夫会与同僚们极力支持你。” 李林甫也不藏着掖着,直接挑明态度,表示要跟李亨合作。 张去逸为官多年,自然知道李林甫的宰相党实力雄厚,急忙提醒李亨:“既然右相肯举荐你,就一定会力保你,无须担心!” “既如此,多谢右相提携。” 看到李林甫不像试探自己,李亨这才放松了戒备之心,再次作揖拜谢。 李林甫正色告诫道:“此事唯有两位知道,万万不可泄露消息,以免招惹祸端。” 谈完了正事,三人一块赴宴,举杯畅饮,尽兴而归,就此达成了战略合作协议。 在返回十王宅的路上,张氏百般询问李亨李林甫找他有什么好事? 但李亨守口如瓶,一个字也不肯多说。 “别问了,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好处!” 张庭气的呲牙咧嘴:“连我也瞒着,你可真行啊,你就看我问不问阿耶就行了!” 李亨无奈,想着张庭诡计多端,也算是个贤内助,于是压低声音道:“此事关系重大,谨防隔墙有耳,等回到家中我再告知与你。” “这还差不多。”张庭这才满意。 半个时辰后,回到家中,刚一进门张氏就迫不及待的询问李亨。 “快告诉我,李林甫找你有什么好事,莫非要授予你实职?” 李亨似笑非笑:“比这个还要让人兴奋。” “啊……不会是?” 张庭闻言,一颗心不由的狂跳起来。 李亨颔首:“你猜对了,李林甫说太子之位不稳,他向圣人举荐了孤。而且,圣人也对孤很满意,如果太子一旦倒台,圣人很可能会册立我为储君……” “哎呀……这真是太好了!” 张庭击掌欢呼,“怪不得我今天早晨眼皮跳个不停,原来有这样的天大好事,真是天降喜讯啊!” “嘘!” 李亨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点,知道这件事的不超过一个巴掌,你可千万别走漏了风声。” “哦呵呵……知道了。” 张庭暗自得意,这话岂不是意味着此事连韦氏这个正房也要瞒着。 一想起这个女人,张氏就有点恼火,说好听的叫做善良,说不好听的叫做软弱,平日里又没有多少主意,凭什么她做正房? 若是将来自家男人做皇帝,难不成还得让她做皇后? 此事万万不行,必须找个机会挑唆李亨与她和离,把自己扶正。 “只是这二十一郎什么时候被废黜呢?” 张氏又嚼起了舌根:“这小兔崽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比李瑛还要惹人讨厌,我忍受她很久了!” “那就要看武氏什么时候倒台。” 李亨抓起一把核桃仁,在灯光下边吃边与爱妾密谋。 张庭道:“圣人在潼关遇刺案十有八九就是武灵筠指示的,没想到三大衙门联合调查,竟然没抓住她的把柄。” “不急,圣人与她的裂痕已经比峡谷还要大,武氏倒台是迟早的事情,咱们只需要稳坐钓鱼台即可。” 李亨边吃边道,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这就叫做人算不如天算! 你李琦娘俩蹦跶的再欢有什么用,你李瑛战功再怎么赫赫有什么用,圣人的天平不还是向我李亨倾斜了过来? 有时候,锋芒内敛,韬光养晦,藏巧于拙也是一种大智慧! 此刻,李亨觉得自己就是这样的人,甚至在幻想自己身穿龙袍,接受百官朝贺的场景。 这一夜,夫妻二人难以入眠,秉烛长谈,一直到东方发白。 …… 灵州。 三秦大地的这场降雪并没有覆盖到草原上,李瑛带着幕僚率领五千骑兵,携带战马万余,押运着数百车从突厥牙帐缴获的物资,以日行两百多里的速度向南走了七八天,穿过贺兰山峡谷抵达了灵州境内。 灵州刺史东方睿得知消息后,急忙率领麾下的官员出城二十里迎接。 驿道上旌旗招展,人头攒动。 这里本来是朔方节度使驻节所在,但皇甫惟明移师蒙古高原,东方睿就成了灵州最高官员,随行的有灵州别驾、灵州长史、司马参军、司法参军、灵武县令等数十名官员。 灵州是上州,刺史的职位是从三品,身穿紫色官袍的东方睿站在人群中格外惹眼。 众人在瑟瑟寒风中苦等了一个多时辰,便看到北面尘土大起,滚滚烟尘遮天蔽日,马蹄声震彻大地。 “来了!” 灵州别驾韦智朝北一指。 东方睿吩咐一声:“奏乐。” 一声令下,鼓乐齐鸣,上百人的乐队夹道欢迎。 片刻之后,队伍的前锋就来到了迎接的众人面前 看到天策上将的大纛,东方睿急忙率领众官员上前施礼:“灵州刺史东方睿率灵州的文武官员前来迎接天策上将。” “吁!” 李瑛勒马带缰,在马上笑道:“呵呵……东方刺史这排场也太大了。” 东方睿道:“殿下一举荡平突厥汗国,为灵州彻底解除了危害,功劳之高,直追太宗。非但是下官率领众人迎接,灵州的百姓更是在城门口焚香点烛,夹道欢迎。” “哈哈……孤乃是大唐天策上将,此乃分内之事!” 李瑛翻身下马,接受灵州官员的参拜,并介绍了太师萧嵩与回纥首领骨力裴罗。 众人叙礼完毕,李瑛率领大军跟随东方睿一行直奔灵州。 第328章 功德碑 灵州是防守突厥的前沿重镇,城内有居民四万余人,胡汉杂居。 原先这里是朔方节度使的驻地,皇甫惟明把三万朔方军带走之后,营房闲置,因此城内有大量的军营供李瑛率领的军队休息。 远远眺望,只见城门下数万百姓夹道欢迎,锣鼓喧天,彩旗飘扬。 百姓们对这位解除了灵州危害的天策上将奉若神明,顶礼膜拜,许多百姓甚至直接跪在地上磕头。 自大唐建国以来,灵州的百姓就深受突厥的危害,被抢走牛羊粮食都是小事,被掳走儿女,杀害父母的事情屡有发生。 纵然李隆基在灵州境内设置了朔方节度使,驻扎重兵,但挡不住突厥人来去如风,依旧时不时的有百姓被掳掠杀害。 李瑛一举消灭突厥,收益最大的自然是十万灵州百姓,今天出城迎接的不止是城内的居民,甚至还有从乡下来的百姓。 “唐王千岁!” “唐王威武!” “感谢唐王为我们灵州除害!” “我们灵州的百姓世世代代感激唐王的功德!” 数万百姓齐声呐喊,声震云霄,此情此景,蔚为壮观。 萧嵩在马上忍不住抚须大笑:“哈哈……殿下的威望在民间已经如日中天,此乃大唐之福也!” 骨力裴罗皱着眉头暗自沉吟,这大唐真是奇了怪,天策上将与太子到底谁的地位更重要? 李瑛翻身下马,与沿途的百姓握手寒暄,谦逊有礼,左一声“老丈”,右一声“阿翁”,直把这些边疆的百姓感激的热泪盈眶,感激涕零。 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站出来道:“老朽乃是乡贤代表,我在此向刺史大人建议,请在灵州城内为天策上将建功德碑。” 东方睿自然一口答应:“老丈言之有理,本刺史马上就拨钱拨粮,为唐王殿下修建功德碑。” 李瑛客套了几句,便不再说什么,有人替自己宣传功绩,自然是一件乐享其成的事情。 穿越了欢迎的人群,五千将士进驻军营,李瑛则率领麾下的文武幕僚来到刺史衙门,参加灵州官员举办的接风宴。 酒席之上,李白诗兴大发,赋诗一首,引得众人鼓掌叫好。 这场酒宴一直持续到深夜,李瑛春风得意,面对着灵州官员的频频劝酒,开怀畅饮,喝的酩酊大醉,最后直接下榻在刺史府。 次日清晨,灵州城门尚未打开,便有数骑顶着凛冽的寒风自南面而来,正是秘密离开长安的诸葛恭与随从。 一行五人冒着严寒星夜疾驰,狂奔了三四天,终于抵达了灵州这座边塞重镇。 看到城门尚未打开,众人便在城外找了处避风之处,点燃干柴取暖。 苦等了半个时辰,城门缓缓敞开,在城门外等了许久的百姓各奔东西,有人进城有人出城。 “进城!” 诸葛恭翻身上马,带着四名侍卫顺利通过门卫的核查进入了城内。 大街上行人熙攘,诸葛恭下马牵着坐骑徐行,看到一名官吏正在张贴告示,便上前询问。 “敢问这位官爷,听说昨日天策上将率领北伐的将士进城了?” “正是,将士们威风着哩!” 官吏一脸自豪的回答道,仿佛他就是北伐军的一员。 诸葛恭面带微笑的看了看告示的内容,大致意思就是天策上将北征归来,唐王殿下为了庆贺灭亡突厥,特地减免灵州百姓明年一半的赋税。 围在告示周围的百姓看完后俱都感恩戴德,交口称赞,直把李瑛夸成了尧舜再世,汉武重生。 “可知道唐王在何处下榻?”诸葛恭再次询问官吏。 “这个自然知道,刺史昨日大摆宴席,唐王殿下开怀畅饮,喝的酩酊大醉,直接下榻在刺史府。” “多谢官爷!” 诸葛恭道一声谢,翻身上马,带着四名随从直奔刺史府。 一路打探,诸葛恭很快就找到了刺史府,向守门的士卒叉手施礼:“这位兵爷,在下有要事求见天策上将,还望通禀一声。” 士卒把头摇的像是拨浪鼓:“唐王殿下昨夜喝醉了,到现在还没起床,谁敢通报?” “在下有要事在身,必须尽快见到天策上将。” 诸葛恭自袖子里掏出几块碎银子贿赂对方,“军爷,还望通融一下。” “你就算给我一块金饼,我也不敢去通融。” 这名士卒态度十分坚决,面对诸葛恭送来的碎银子,毫不犹豫的推了回去。 “门口等着,唐王带了不少随行人员,说不定等会就有人出来。你找唐王的随从通报,不比求我们这些小卒管用?” 诸葛恭无奈,只能把马匹交给随从,一个人在刺史府门前等候。 灵州虽然没有下雪,但气温却比长安还要低,朔风吹个不停,刮得诸葛恭脸颊生疼。 吉小庆起床之后就向刺史府的婢子打听:“敢问姐姐,你们灵州有什么好吃的?” 婢子热情回答:“好教小郎子得知,我们灵州的羊肉粉、炒糊饽、八宝茶都特别有名。你可以到斋香坊看看,那里很多美食摊。” “多谢小娘子。” 吉小庆道一声谢,屁颠屁颠的跑回去禀报公孙大娘。 “夫人、夫人,我问了,灵州很多好吃的,比如羊肉粉、炒糊饽、八宝茶等等,有个叫斋香坊的地方,有很多商贩在卖美食。” “走,出去看看!” 正在练剑的公孙大娘收剑归鞘,带着吉小庆向刺史府门外走去。 “夫人,要不要问问殿下,给他捎点啥回来?”吉小庆挠着头皮问道。 公孙大娘摆手道:“不必了,你们殿下昨晚逞能,整整喝了四斤灵武红酒,到傍晚能起床就不错了。” 主仆二人边走边聊出了刺史府,冷不丁旁边有人一把扯住了吉小庆的胳膊。 “小吉子?” “扯我做甚?” 吉小庆大怒,正要发火,才发现站在眼前的人竟然是诸葛恭,顿时傻了眼:“诸葛主事?” “嘘!” 诸葛恭伸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我是秘密出的长安,切勿声张。” “哦哦哦……” 吉小庆连连点头,压低声音道:“主事定然有要事面见殿下,我现在就带你去找他。” 诸葛恭朝公孙大娘抱拳施了一礼,压低声音道:“人多眼杂,请恕诸葛恭失礼了。” “理解。” 公孙大娘颔首回礼,知道诸葛恭千里迢迢跑到灵州来寻找李瑛,定然有大事禀报。 当即装模作样的对吉小庆道:“这灵州的天气实在太冷了,咱们还是等到晌午再出门?” “好嘞!” 吉小庆答应一声,朝诸葛恭一指,“你家里有祖传宝物献给唐王殿下是?来,跟我去见殿下。” “好小子,反应倒是够快!” 诸葛恭心中暗自夸赞一声,当即低头跟着公孙大娘二人迈过门槛,走进了刺史府。 第329章 鸟尽弓藏 “殿下醒醒、醒醒,别睡了!” 公孙大娘使劲摇晃着睡梦中的李瑛,“诸葛主事从长安来了,有要事禀报。” 本来还打算继续装死的李瑛缓缓睁开双眼:“谁?诸葛亮?” 公孙大娘哭笑不得:“喝成这样,还有心情开玩笑?人家李白跟萧太师、李泌等人一早就出城欣赏灵州城外的冬景去了,你还在这里呼呼大睡,酒量不行,就少喝一点。” “李白是酒仙,谁能跟他比?” 李瑛缓缓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岑参、李泌他们才喝了多少?灵州的大小官员轮流向孤敬酒,盛情难却,不喝不行啊!” 稍微清醒了一下,李瑛才想起公孙大娘刚才说的话:“你说谁来了?” “当然是诸葛恭啊!” 公孙大娘麻利的帮着李瑛穿衣服,“他从长安星夜疾驰赶来的,说是有要事向殿下禀报。” “啊呜……” 李瑛伸了个懒腰,配合着公孙大娘穿衣服。 “有啥天大的事情,需要唐王府的主事亲自来送信?让颜杲卿使用秘密驿站接力送来,不比诸葛恭自己跑一趟快?” 公孙大娘摇头:“妾身这就不知道了,你见了他自然知晓。不过他自称是秘密离开的长安,还是以给你进献宝物的借口进了刺史府。” “让他进来!” 本来还有点迷糊的李瑛瞬间清醒了过来。 “孤当太子的时候,诸葛就经常帮我更衣,现在还见起外来了?赶紧让他进来禀报。” “妾身觉得殿下醉酒后仪态不雅,故此让诸葛恭在门外等候,我现在就去唤他进来。” 公孙大娘答应一声,立即转身走到门口,轻唤一声:“诸葛主事,殿下让你进来说话。”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诸葛恭快步走了进来,作揖施礼:“奴婢诸葛恭拜见唐王殿下,一别大半年,殿下可好?” “呵呵……孤好着呢!” 李瑛朗声大笑,给了诸葛恭一个热情的拥抱。 “离开长安七个多月了,孤还真是挺想你,没想到你竟然来了灵州。快说,发生了什么大事,竟然让你千里迢迢的来到这里?” 诸葛恭扭头看了一下门口,吩咐吉小庆道:“小吉子,守好房门,不许任何人靠近。” “知道了。” 吉小庆答应一声,伸手把房门关了,犹如一只鹰隼般站在门外放哨。 诸葛恭压低声音道:“数日之前,黎敬仁派柳胜到戏苑向奴婢秘密传话,说……” “说的什么?” 听说是黎敬仁送来的消息,李瑛的脸色立即阴沉下来,也不知道李隆基又有什么动作? “柳胜说‘圣人欲免唐王天策上将之职,并禁足十王宅’。”诸葛恭原封不动的把柳胜的话转述了一遍。 “言而无信,出尔反尔,李隆基真是卑鄙小人!” 李瑛闻言,气的一拳砸在桌子上,咬牙切齿,一股委屈感油然而生。 自己这七个月的时间骑马跑了一万五千里路程,为了大唐的江山东征西讨,夙兴夜寐。 七个多月的时间,自己的体重从一百六十斤瘦到了一百三十多斤,这是每天骑马颠簸造成的结果。 为了大唐,自己从今年开春就运筹帷幄,呕心沥血,宵衣旰食。 为了大唐,自己尽心竭力,披肝沥胆,甚至亲自上阵杀敌。 为了大唐,自己想方设法的搞好与突厥人的关系,在蒙古高原上建设城池,为的就是让中国北方不再有游牧民族危害中原。 为了大唐,自己算计了骨力裴罗,变成了阴险奸诈的小人…… 可是自己付出的这些有什么用? 老百姓还知道感激自己的恩德,夸奖自己的功劳! 可是李隆基这个大唐皇帝非但丝毫不提功劳,反而要免除自己的天策上将职位,还要把自己重新禁锢在十王宅! 在长安的时候,李瑛确实为了登上帝位处心积虑,可是一旦踏上征程,李瑛心里只有国家百姓,从没有为自己考虑过,没想到却换来这样的结果…… “李隆基啊李三郎,既然你不拿我当儿子,也就别怪我不拿你当父亲!” 李瑛脸色阴沉的可怕,狠狠的攥紧了拳头,嘴里呢喃道:“从现在开始,我李瑛不再为大唐考虑,一门心思的弄死你!” 公孙大娘闻言一脸惊愕,难以置信。 “有没有可能是黎敬仁听错了?殿下一战灭亡了突厥汗国,功绩彪炳,圣人不是应该加以赏赐?竟然要免去殿下的天策上将不说,还要禁足十王宅?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李瑛冷笑道:“昏君这是看我威望越来越高,担心孤威胁到了他的帝位,所以就食言而肥,出尔反尔!” 诸葛恭又道:“奴婢与王妃商议之后,王妃便派我沿途寻找殿下告知此事,请殿下尽早想个万全之策。” 公孙大娘蹙眉道:“看来长安是不能回去了,赶紧让颜杲卿把王妃与其他几位妹妹送出来。实在不行,咱们就到草原上割据,绝不能束手就擒。” “李隆基既然想要对付本王,恐怕早就下令盯紧唐王府,薛柔等人与孩子们怕是一个都出不来!” 李瑛背负双手,在房间内来回踱步,强迫自己从愤怒状态冷静下来。 “不过呢,在孤与李隆基撕破脸面之前,他应该不会轻易动我的妻儿,毕竟那是他的儿媳与子孙! 李泌说得对,孤就不应该回长安。老家伙想要免去我的天策上将之职是?孤不回去,不交符印,看他能耐我何?” 公孙大娘建议道:“李泌足智多谋,殿下应该尽快把他找来共商对策。” “立即派人出城把李泌喊回来,记住,只召李泌一个人,让李白他们继续陪着萧嵩在城外游玩。再派人去告诉东方睿,本王要搬到驿馆居住。” 李瑛命吉小庆替自己去传达命令。 很快,伍甲与陆丙带了十余名随从,骑马出城寻找郊游的李泌,吉小庆则去前院告知刺史东方睿,唐王准备搬到驿馆下榻。 “殿下在这里住的好好的,为何突然要搬到驿馆,莫非是下官招待不周?” 东方睿得知消息后,急忙带着夫人前来挽留。 “驿馆是普通人住的,殿下身份何等尊贵,怎么能去住驿馆?万万不可啊!” 李瑛莞尔笑道:“多谢东方刺史盛情款待,只是孤刚刚接到急报,草原上发现了一支飘忽不定的突厥骑兵,孤需要与幕僚们共商对策,留在刺史府多有不便。” “原来如此,那下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东方睿无奈,只好与妻子一起把李瑛等人恭送出了刺史府。 听说东方睿打算将自己送到驿馆,李瑛急忙阻止:“刺史留步,你公务繁忙,就不用送孤了。” “下官遵命!” 东方睿站在凛冽的寒风中,目送数百名亲军护送着李瑛渐行渐远。 驿馆距离刺史府不过五里路,李瑛一行很快抵达。 进门一问,原来骨力裴罗、怀义公主等人全都跟着李白出城欣赏灵州的冬景去了,只有阿史那乌苏一个人在家里发呆。 “乌苏,你为何没跟他们一块出城?”李瑛诧异的问道。 阿史那乌苏黯然说道:“故国新亡,倘若我徜徉于美景之间,岂不惹人耻笑?” “言之有理。” 李瑛对阿史那乌苏的心情完全理解,吩咐吉小庆道:“小庆,带着乌苏夫人到街上逛逛,免得她躲在驿馆里闷出毛病来。” 吉小庆知道自家主子这是有意支开阿史那乌苏,当即笑着做了个请的姿势:“夫人,听说斋香坊有许多灵州美食,我带你去转转。” 阿史那乌苏猜测李瑛突然从刺史府搬到了驿馆,十有八九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是当着自己的面说话不方便,当即爽快答应了下来。 “咱们到处转转,天黑再回来!” “好嘞!” 吉小庆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大概一个时辰之后,出城游玩的李泌跟随伍甲等人返回了驿馆,进门才发现唐王府的总管诸葛恭赫然出现在了眼前。 “莫非京城发生了大事?” 李泌第一个念头就是李隆基和武灵筠的较量分出了胜负,只是不知道胜利者究竟是李隆基还是武灵筠? 诸葛恭施礼道:“见过长源先生,我这次来灵州确实带来了秘密消息,事情是这样的……” 听完诸葛恭的叙述,李泌摇头苦笑:“果然不出我所料,殿下功高震主,圣人这是要鸟尽弓藏了。” “就像你说的那样,长安确实不能回去了,不知长源有何应对之策?” 李瑛在床榻上端坐,忿忿的双手叉腰问道。 第330章 帝王之气 李泌沉思良久,缓缓开口。 “根据黎敬仁所述,圣人要等着殿下返回长安之后,才敢免去你的天策上将之职,何故?” 李瑛捏着下巴道:“估计是怕孤会造反!” “正是。” 李泌对李瑛的分析予以肯定。 “殿下是靠着禅让太子之位换来的天策上将之职,如今立下灭国之功,圣人却要免除你的天策上将职位,于情于理,圣人都落了下乘。 如果圣人现在降旨免去殿下的职位,万一殿下举兵造反,军心民意到底会偏向谁,属实难料。 所以,在殿下手握重兵的时候,圣人决计不敢直接降旨褫夺你的兵权。 这也是在蒙州的时候,臣所说的殿下尽量不要返回长安,以免功高震主,鸟尽弓藏。” “还是长源看的透彻!” 李瑛感慨一声,继续听李泌分析下去。 “只要殿下不回长安,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圣人就不敢下这道诏书。 圣人只能等着殿下回到京城,身边没有将士的时候,才敢解除殿下的兵权。 到那时,殿下被囚禁于十王宅,成了没有爪牙的老虎,就算朝野间对圣人的做法不满,也掀不起什么浪花。 正所谓成王败寇,随着时间的流逝,失败者的声音将会逐渐被淹没,下去若干年后,也就没人再提这件事情。” 李泌的声音富有磁性,侃侃而谈,说的声情并茂。 李瑛颔首:“那孤就不回去了,现在马上前往云州,与杜希望率领的大军会合。孤不回长安,我看他能奈我何?总不能出兵来讨伐我,若是这样,那我李瑛只能为了自己的公道而战!” “殿下莫急,事情现在还没有恶化到这个地步!” 李泌莞尔一笑,“在圣人眼里,免除殿下兵权的决定,只有他跟李林甫知道。圣人并不知道,殿下已经知得知了他的决定。 只要殿下能找到不回长安的理由,圣人就只能把这个决定憋在心里,继续等待殿下返回长安。” 听了李泌的话,李瑛懊悔不已:“早知如此,孤就该听你的话,直接去云州。孤现在已经让颜杲卿上了奏折,说是本月就会返回长安,现在突然改变决定,怕是会引起李隆基的怀疑。” “追悔无用,殿下现在应该做的是想一个不回长安的理由。” 李泌接过公孙大娘递来的茶盏,抿了一口,说道。 “留下来的理由……” 李瑛脑筋飞转,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好主意,“诈伤!” “诈伤?” 一直在旁边聆听的公孙大娘与诸葛恭俱都露出疑惑的表情,“诈什么伤?” 李瑛笑道:“稍后你们陪孤出城,就说去找李白他们欣赏灵州的风景,路上不小心坠马,导致骨折。” “骨折?” 公孙大娘与诸葛恭面面相觑,“用不着这么狠?” 李泌却是笑着道:“好主意!” “不行,妾身决不允许殿下付出这样的代价。”公孙大娘立即强烈反对。 李瑛笑道:“爱妾不必担忧,孤不会傻到当真把自己摔骨折。等我落马后找个军医来绑上竹板,我躺在床上假装受伤,谁敢质疑?” 李泌补充道:“最重要的是让萧太师相信陛下骨折了无法继续赶路,只要他向圣人说殿下重伤无法继续赶路,圣人就会深信不疑。” 李瑛对此深表赞成,诈伤之事无非就是为了骗李隆基,其他人信不信无所谓。 萧嵩和李泌、岑参他们不一样,李泌、岑参都是自己的幕僚,不管做任何事情都会把自己这个主公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而萧嵩是大唐的重臣,他现在支持自己,是因为自己成为皇帝能更好的让大唐受益,所以他才支持自己竞争皇帝。 如果自己与李隆基发生了冲突,萧嵩究竟会持何种立场,现在不得而知。 但可以想象,如果有一天自己起兵造反,对抗长安朝廷,萧嵩绝对不会支持。 “长源说的对,最重要的就是瞒过萧嵩。” 李瑛对李泌的建议深表赞成,同时又提出了新的问题,“孤诈伤之后,下一步该何去何从?是去云州,还是待在灵州,亦或是去其他地方?” 李泌郑重的说道:“臣今天随太白先生出游,发现灵州有帝王之气,我建议殿下继续待在此处静观其变。 灵州乃是边关要塞,向西可以进入兰州,向东可以直抵太原,向南则可以直叩萧关,剑指长安,向北可以退回草原,割据称雄。 倘若有一天,殿下被逼的起兵反抗,灵州定然会给殿下带来巨大的利益,进可攻退可守。” “帝王之气?” 李瑛仔细品味这四个字。 按照史书记载,河北叛军攻陷长安之后,李隆基带领满朝文武仓皇出逃。 李亨在马嵬驿策划兵变逼死了杨国忠与杨玉环,然后与李隆基分道扬镳,率领一部分人北上,最终就是在灵武这座城内接受百官的拥立,成为了大唐新皇帝。 李泌能够看出灵武有帝王之气来,说明他在风水上确实有一定的造诣,这种事情没人敢信口开河,稍有不慎就会惹来杀身之祸。 “嗯……孤也感觉这灵州不错!” 李瑛颔首赞同,“只是这东方睿乃是朝廷任命的刺史,唯恐不好掌控。” 李泌笑道:“这个好办,殿下可以调东方睿前往蒙古大都护府治下担任刺史,把张巡、高适之中的一个人换过来。若是东方睿不去,殿下可以像杀了牛仙客那样,找个理由把东方睿杀了。” “这个东方睿对孤还算恭敬,在灵州的官声也不错,罪不当死。如果他实在不听孤的调遣,那就把他哄走!” 在这件事情上,李瑛并没有听从李泌的建议,而是坚持自己的立场,“对了,灵州城内有多少州兵?” 李泌答道:“我昨天与灵州司马参军闲谈时候问过,得知城内有一千八百名州兵。” 李瑛这才放下心来:“咱们随行的人马有五千人,士兵数量与素质远超州兵,这样就不怕李隆基给东方睿颁布密诏,做对孤不利的事情。” 李泌再次建议:“为了稳妥起见,殿下就算不杀东方睿,也要把他调离灵州,任命自己人担任刺史。” “长源请放心,孤会把此事谨记在心。” 李瑛点头答应,又转身对诸葛恭道:“诸葛主事,这一路让你受累了,但为了避免走漏风声,你最好现在就启程返回长安。” 诸葛恭拱手道:“奴婢甘愿为了殿下赴汤蹈火,旅途奔波又算什么?既然殿下有了对策,奴婢就放心了,待我回去告知王妃,她也就放下心来。” “除了王妃还有何人知晓此事?”李瑛蹙眉问道。 诸葛恭道:“奴婢与王妃密谋的时候,并无第三人在场,我料王妃最多也就找崔夫人计议,肯定不会告诉其他两位夫人。” 李瑛叮嘱道:“等你回到长安,一定告诉王妃严守这个秘密,切不可让王氏与杜氏知道,以免泄露机密。颜杲卿作为天策府长史,肩负着联络孤与朝廷的重任,这件事必须详细告知与他。” “奴婢明白。” 诸葛恭弯腰作揖,辞别李瑛,带着四名随从又悄然踏上了返回长安的路程。 第331章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送走了诸葛恭,李瑛开始按照计划行事。 他带着李泌、公孙大娘,在吕奉仙等数百亲卫的簇拥下,全部骑马朝灵州西城门而去。 之所以选择走西城门,而不是北门与南门,是因为这条街道可以穿过刺史府。 果然不出李瑛所料,正在府内处理公务的东方睿得知消息,急忙带着几个幕僚出来施礼。 “唐王殿下这么快就商议完军事了?下官这就命人设宴,咱们接着昨晚继续畅饮,不醉不归!” 李瑛在马上说道:“原来这支突厥人是向皇甫惟明投降的,前边的使者刚走,后边的使者就跟过来说明,害得本王虚惊一场。” “呵呵……原来如此!” 东方睿闻言也松了一口气,“若是还有突厥残部在草原上游弋,终究是一个隐患,斩草除根,才能避免死灰复燃。” 李瑛又道:“本王不是来赴宴的,我要出城去找萧太师他们,欣赏一番灵州城外的美景。” 东方睿道:“灵州确实景色宜人,在西面三十里的贺兰山麓有许多远古时期的动物骸骨,还有上万年前的人类在山下凿刻的岩画,堪称天马行空,是个游玩的好地方。” “那孤更要去看看!” 李瑛在马上叉手施礼,双脚轻轻一磕马镫,嘴里叱喝一声,“驾。” 东方睿弯腰送行:“那下官就置办晚宴,等着殿下与太师游玩归来,再继续畅饮。” 李瑛在马上大笑:“昨夜已经尽兴,刺史就不必铺张了,孤明日还要早早赶路,今晚不能喝了。” 东方睿一脸不舍:“哎呀……殿下这也走的太快了?无论如何也要在我们灵州待上天再走呀!” “这都十月中旬了,若是这个州待几天,那个州待几天,孤只怕过年也回不到长安。要知道过了灵州还有皋兰、安乐、原州等七八个地方呢!” 李瑛装模作样的留下一句话,带着随从渐行渐远。 东方睿丝毫没有察觉,李瑛的这番话是故意说给自己听得,很快他就会体验到什么叫做请神容易送神难。 马蹄隆隆,李瑛一行很快就出了灵州城池。 向西眺望,魏巍贺兰山矗立在百里之外,山上白雪皑皑,连绝不绝。 贺兰山余脉绵延曲折,一直延伸到灵武城西三十里之处,东方睿所说的岩画就在那一片。 李泌在前面充当起了向导:“前面那片山因为形似马鞍,所以叫做马鞍山,山下有许多秦汉古迹,还有许多寺庙道观,萧太师他们此刻就在那里游玩。” 李瑛在马上颔首:“听说黄河也从灵州境内穿过?” “黄河在灵州城东二十里,要看黄河需要向东走。”李泌答道。 李瑛夸赞道:“灵州的景色足够雄壮,孤就赖在这里不走了,等到夏天再欣赏绿草茵茵的景色。” 一行数百骑又向前走了七八里路,平坦的驿道逐渐变得崎岖。 李泌压低声音道:“萧太师他们就在前方不远处游玩,差不多可以落马了。” “那就请长源拭目以待,看看孤的演技如何?” 李瑛露出一个诡谲的笑容,策马扬鞭加快速度,迅速甩开后面的队伍。 估摸着拉开了大概上百丈的距离,足够后面的随从勒马,李瑛悄悄把双脚从马镫中抽了出来,并放缓马速。 “吁……” 趁着坐骑减速之际,李瑛抬起右腿,跌落马下。 “啊哟……痛死我也!” 尽管李瑛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下子还是摔得不轻,只感到屁股火辣辣的疼痛,半边肩膀与大腿几乎失去了知觉。 “啊呀……殿下坠马了!” “快点、快点救人!” “唉哟……把殿下摔伤了,这还得了?” 后面的队伍发出一阵惊呼,一个个慌了神。 “停!” 策马走在最前面的吕奉仙大喝一声:“这样一拥而上,也不怕伤了殿下?都停下!” “吁!” “停!” “下马、下马!” 在前面带路的伍甲、陆丙、司乙、齐丁等四大侍卫各自勒马,将奔腾的骑兵队伍阻挡了下来。 “都原地待命,我与夫人和军师上前查看殿下的伤势。” 吕奉仙命令队伍原地待命,自己与公孙大娘、李泌翻身下马,一溜小跑赶了上去。 三人来到李瑛面前,公孙大娘一脸紧张的问道:“殿下,可是无恙?” “哎呦、哎呦……摔死我了,这灵州的土地太硬了。” 李瑛捂着屁股在地上打滚,“真他娘的疼!” 公孙大娘仔细查看,只见李瑛的手腕、手背、额头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甚至手掌都肿胀了起来。 “不会真的摔骨折了?” 公孙大娘一脸担忧,摸摸这里,捏捏哪里。 “殿下你装装样子也就罢了,竟然摔得这么结实?适才把妾身吓得不轻。” “你就说演的像不像?” 李瑛躺在冰凉的黄土地上,脸上露出得意又痛苦的表情。 公孙大娘被气笑了:“像,你就说被摔死了,大伙也都相信!” “呃……” 李瑛顿时语塞。 好,最好不要惹女人生气,即便是天策上将也没有面子…… 李瑛活动了下四肢,除了疼痛难忍之外都能动,“放心,胳膊没断,双腿也没断,灵活自如。” “殿下躺着莫动,让吕统领去告诉天策卫殿下骨折的消息。” 李泌安抚李瑛躺在地上不要乱动,这场戏刚刚开始而已,还需要吕奉仙的配合。 至于具体怎么操作,在离开驿馆之前,吕奉仙已经领了吩咐。 只见他迅速返回不远处的卫兵身边,对满脸担忧的伍甲、陆丙等人说道:“殿下左小腿骨折,你们马上到附近的村庄借几块木板回来,我要帮殿下接骨固定。” “把腿摔骨折了?” “这也太严重了?” “还是去请个郎中过来给殿下疗伤?” 众亲卫听说李瑛骨折,俱都揪心不已,七嘴八舌的献言献策。 吕奉仙沉下脸来说道:“老子当年在安西做了十余年的边兵,队伍里面断胳膊断腿的屡见不鲜,经过我这双手治好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找个庸医来耽误殿下,还不如我这双手靠谱,快去!” 听了吕奉仙的话,侍卫们议论纷纷。 “想不到吕统领还有这样的手艺,真是没看出来!” “你没有断过手脚,自然不知道,在庭州的时候我扭伤了脚踝,就是吕统领帮我复位的。” “我也是,左胳膊肘脱了位,是吕统领帮我按回来的,马上就能活动自如。” 伍甲正要上马离开,吕奉仙又改变了主意:“算了,寻常百姓家里不一定有合适的木板,还是我亲自去制作好了。” 接着又吩咐伍甲、陆丙:“你俩回一趟城,弄一辆马车过来,把殿下载回城内。” “喏!” 伍甲与陆丙答应一声,带领了十余名随从风驰电掣一般返回了灵州。 吕奉仙骑马离开队伍,找个山坳蹲了半个时辰,这才把藏在马鞍底下的木板与绷带拿了出来,假装从山村里借到了物品,装模作样的返回了原地。 第332章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吕奉仙走后,李瑛就躺在地上哼哼唧唧。 塞外的十月,朔风刺骨,躺在冰冷的地面滋味并不好受。 幸好李瑛提前做好了准备,袍子里面穿着厚厚的棉衣,身上盖着大氅,不至于冻得瑟瑟发抖。 李泌让人砍来木柴,在旁边生火取暖,李瑛这才感到身上逐渐暖和了起来。 在地上苦捱了半个时辰,吕奉仙这才煞有介事的返回。 “运气不错,南面有个叫牛家村的小村路,村子里有个治疗跌打的大夫,家里木板、绷带一应俱全。” 吕奉仙一边絮叨着,一边帮李瑛固定左腿,缠上绷带。 经过这么一番“包装”,李瑛活脱脱的变成了一个重伤人员,在场侍卫几乎没人想到这是一场戏。 等木板固定好了之后,李泌这才派人去前面的马鞍山通知萧嵩、李白等人,唐王殿下落马重伤了。 正在马鞍山下尽情游玩的萧嵩、李白等人听说李瑛在来寻找他们的路上坠马骨折,顿时一个脑袋两个大,当即纷纷上马,跟着报信的亲卫赶往现场。 萧嵩等人抵达事故现场的时候,李瑛已经被抬进了马车里,此刻正盖着被褥哼哼唧唧。 “萧太师,你来了?” 看到萧嵩到来,公孙大娘急忙露出一幅忧愁的表情,把事情经过大致的叙述了一遍。 “殿下听李泌说马鞍山风景宜人,便动了游玩之心,于是不顾昨夜宿醉,执意骑马出城。谁料不小心跌下马来,摔断了左腿。” “唉……都怪老夫贪玩!” 萧嵩一脸自责,掀开车帘探视里面的李瑛,“殿下还好?” “唉哟、唉哟……” 李瑛哼哼唧唧的掀开了被褥,把固定了夹板的左腿展示给萧嵩看。 “让太师见笑了,不慎摔断了左小腿。大碍倒是没有,只怕暂时不能赶路了。” 旁边的李泌附和道:“伤筋动骨一百天,怕是殿下要在灵州过年了。” “皇兄昨夜有些贪杯,今天不该骑马。” 李明月查看完李瑛的伤势之后,小声的与公孙大娘讨论着导致这场事故的原因。 公孙大娘一脸自责:“是我这个做妾室的失责了,没有照顾好夫君。” 骨力裴罗心中却在幸灾乐祸,暗自腹诽:“这就叫报应,李瑛你这个小人卸磨杀驴,恩将仇报,活该你遭这场劫难,怎么没把你摔死呢?” 李白却露出不解的表情,疑惑的问道:“殿下适才为何派人唤你回城?回了城又一起出城,进进出出,最后却摔成这个样子,在搞什么名堂?” 李泌解释道:“杜希望将军从云州来了一封书信,说是大军刚到云州,就抓住了两个渤海国的奸细,他们身上携带渤海国王写给吐蕃赞普的秘信,因此殿下才邀我回来拿个主意。” “拿主意就拿主意呗,你为何又劝殿下出城?难道你不知道殿下昨夜喝的酩酊大醉,现在好了,摔成这个样子,还怎么回长安?” 李白郁闷不已,忍不住当众斥责起李泌来。 “长源啊长源,你虽然足智多谋,但还是太年轻了,日后不能这样毛毛躁躁,知道么?” “太白先生教训的是!” 李泌像个学生一样俯首听训,毕恭毕敬。 “想不到,李泌的演技也不错嘛!” 李瑛在心中给自己的军师点了一个赞,开口道:“太白先生,你就不要责怪长源了,要怪只能怪孤贪杯。” “事已至此,先回灵州城内再说,幸好殿下并无大碍。” 萧嵩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劝李白不要生气。 “回城!” 随着李瑛一声令下,这支数百人的队伍簇拥着马车返回了灵州城。 听说唐王坠马重伤,灵州刺史东方睿吓了一大跳,急忙率领别驾、长史等同僚来到驿馆探视。 李瑛躺在床榻上,鼻青脸肿,故意露出打了夹板,缠着绷带的左腿,让灵州的这些官员相信自己确实骨折了。 李瑛相信,一旦李隆基知道了自己没有按时返回长安的原因,一定会向东方睿核实自己的伤情。 “唉……都怪下官没有陪行,方才导致殿下坠马负伤,下官真是诚惶诚恐!” 东方睿扼腕叹息,一脸自责,看起来恨不得能够代替李瑛负伤一样。 “刺史这话从何说起?孤昨夜贪杯喝的多了,今天并未彻底醒酒,不慎坠马,与任何人无关。” 李瑛一句话把责任揽到了自己的头上,转而对萧嵩道:“太师啊,你看孤一时半会也没法赶路了,不如就由你带着骨力裴罗将军回长安向圣人复命如何?” 李瑛灭了突厥汗国后在草原上大刀阔斧的设置区划,萧嵩必须返回长安向皇帝做出陈述,并正式的向朝廷报告灭亡突厥汗国的战功。 作为主将的李瑛既然无法动身,那这个担子只能落在萧嵩这个副将身上。 萧嵩捋着花白的胡须略作沉吟,颔首道:“也只能如此了!” 李泌当着东方睿的面建议道:“殿下身负重伤,估计要在灵州待上一些日子,总是住在驿馆多有不便。我看皇甫将军离开灵州之后,朔方节度使官廨暂时空闲,就把这里暂时设为天策上将府如何?” 东方睿拱手道:“节度使衙门本就是上官所在,下官岂敢不从?” 于是,东方睿立即抽调了三十名奴仆,二十名婢子进入节度使衙门清扫收拾。 在天黑之前,李瑛带着萧嵩、骨力裴罗夫妇,以及自己麾下的幕僚入驻了原先的朔方节度使公廨。 生怕李隆基给东方睿下秘旨,命他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事情,李瑛又把仆固怀恩与南霁云召来,吩咐两人接管灵州的城防,并在节度使衙门增派重兵把守。 “殿下放心,有我们在,灵州城定然固若金汤!” 两人一起抱拳领命,斗志昂扬,看起来浑身充满了斗志。 身边有两员大将护卫,还有五千精兵,李瑛并不是太担心自己的安危。 是夜,南霁云率领一千将士接管了灵州城四门的防御,吩咐原先的州兵回营睡觉。 天寒地冻,北风凛冽,这些州兵自然求之不得,当即连声道谢,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第333章 欠债还钱,言出必果 次日天亮。 萧嵩按照计划准备启程返回长安,骨力裴罗与怀义公主李明月一块随行。 李瑛不回长安,但也不能让萧嵩两手空空的回去报捷,于是让他押解三百车物资返京,留下另外三百车物资,等着自己将来回长安的时候再携带献功。 不过,这些财物经过岑参的清点,给萧嵩的都是一些相对便宜的东西,那些黄金、翡翠、名贵药材、绫罗绸缎等突厥王室的珍品,大部分都被留在了灵州。 在萧嵩即将动身之前,李瑛躺在病榻上叮嘱道:“孤春季出征的时候,向户部的裴尚书借了二十多万军饷,这大半年的时间下来,户部的军饷俱都准时拨付。 孤能够一举平定突厥,裴尚书功不可没。 这三百马车的物资价值不菲,粗略估算至少价值三四百万贯,等太师回到长安第一件事就是帮孤把欠户部的钱还上,免得孤将来无颜面对裴尚书。” “哈哈……老臣谨遵殿下吩咐!” 萧嵩抚须大笑,“殿下敢借军饷,裴尚书敢借给殿下军饷,我们大唐正是因为有了你们这些有魄力的大贤,国力方才蒸蒸日上。” 自从平定了突厥汗国之后,李瑛发现了一个问题。 原先自称下官的萧嵩、皇甫惟明、杜希望等人开始以“臣”自称,这说明他们已经被自己表现出来的能力折服,默认自己成为了大唐的储君。 而东方睿这些初次接触的官员,就像章仇兼琼、程千里等人刚刚认识自己那样,同样以“下官”自称。 按照大唐律制,朝廷的官员只有在面对皇帝与太子的时候称臣,对于诸侯王不得称臣。 李瑛虽然以前做过储君,但现在已经被废黜为唐王,虽然官拜天策上将,但名义上与满朝文武属于同僚,其他官员自称“下官”无疑更加合乎礼制。 不过,萧嵩、皇甫惟明等人对李瑛自称了二十多年的“臣”,李瑛现在的权势与声望又远超太子,这些人更愿意对李瑛称臣,所以也就没人去计较这个称谓。 李瑛躺在床榻上,又对东方睿说道:“根据杜希望从云州送来的情报,渤海国王大武艺为了配合吐蕃作战,准备派遣一支兵马袭击我大唐边塞重镇。 如今突厥汗国灭亡,草原上一片真空,不排除大武艺派遣骑兵越过贺兰山偷袭灵州的可能性。 因此孤要留下随行将士防御安全,并护卫灵州的百姓。 萧太师携带这么多辎重物资返京,也需要沿途护卫,就派遣你们灵州府的州兵跟随萧太师押解物资回京。” 听说渤海国有可能穿越草原偷袭灵州,东方睿吓了一跳,对于李瑛留下将士们镇守自然求之不得。 “下官一切但凭唐王吩咐,殿下乃是天策上将,全国兵马皆由殿下调遣,下官岂敢不从?” “那就拨一千人跟随萧太师,沿途护卫物资。”李瑛说道。 灵州刺史手里只有一千八百人,给他抽走一千,东方睿也就没了威胁。 东方睿俯首听令:“下官马上去调遣。” 等东方睿走后,李瑛又对萧嵩道:“太师啊,孤本想与你一起回京炫耀武功,没想到却出了这档子事情,返京向圣人报捷之事就拜托在你身上了。” 萧嵩拱手道:“殿下安心在灵州养伤,你心里想说的话,老臣一定全部转达与圣人。也会让满朝文武记住殿下的丰功伟绩,让大唐的百姓知道,突厥汗国从此已经不复存在!” “恕孤不能出城相送,太师一路顺风!” 李瑛躺在床榻上挥手。 萧嵩再次拱手:“老臣就此别过,我在长安等待殿下归来!” 李瑛朝李泌、李白、岑参等幕僚吩咐道:“尔等代孤送萧太师出城。” 众人一起领命:“僚属等谨遵殿下差遣!” 李明月依依不舍的与李瑛作别:“皇兄,那我去长安了?” 李瑛无奈的挥手:“跟随萧太师去,孤已经吩咐萧太师告知礼部,必须给你与骨力裴罗将军隆重的举行大婚,方可同居。” 萧嵩朗声道:“殿下放心,此事包在老夫身上。” 骨力裴罗抚须不语,心中却在暗自庆幸,身边没了李瑛,自己应该很轻松就能逃离长安。 “小弟就此别过,皇兄在灵州安心养伤便是!” 骨力裴罗拱手告辞,心中暗爽。 等众人离开之后,李瑛这才从床榻上坐起来,吩咐吉小庆过来帮自己解开绷带。 “小吉子过来,帮孤把绷带解开,我要下床走几步。在床上躺了一夜,几乎把腰累断了。” 作为李瑛身边最信任的内侍,吉小庆当然知道李瑛骨折是假的,但却没有问主子为什么这样做。 “好嘞!” 吉小庆答应一声,一边帮李瑛解开绷带,一边夸赞道:“殿下你演的可真像,要不是吕爷告诉我你是装的,我几乎要信以为真了。” “切勿对外人说起!” 李瑛站直了身躯,活动着酸痛的肩膀说道。 昨天这一摔虽然没有骨折,但让他的肌肉出现了淤肿,估计没有七八天恢复不了。 很快,东方睿调集了一千州兵在灵州南城门集合。 萧嵩押解着三百马车物资,在灵州官兵的护卫下出了南城门,辞别了送行的众人,顺着驿道向南而去。 为了拿出点诚意,李瑛让南霁云拨给萧嵩了五千匹骏马,让他携带着返回长安献功。 反正这次灭亡突厥汗国,缴获了将近十万匹骏马,送回长安一些也是无妨,也能堵住那些眼红之人的嘴巴。 不过,这样却方便了灵州的官兵,倒是不用再靠着双脚长途跋涉,徒步走完这一千五百里路程。 送走萧嵩之后,李瑛再次与李泌进行秘密会议。 为了保守秘密,李瑛并没有让李白、岑参、仆固怀恩、南霁云等人知道这场事件的真相。 李瑛诈伤之事,目前也就只有他自己、李泌、公孙大娘以及吕奉仙、吉小庆五个人知道。 而吕奉仙与吉小庆甚至都不知道李瑛为什么这么做? 作为李瑛身边最信任的人,他们也不去问,只知道主子这么做必有缘故,自己只要无条件的执行命令即可。 经过一番商议,两人达成了如下的战略计划。 第一:继续散布渤海国有可能偷袭灵州的谣言,在地方制造恐慌,继而出榜募兵。 灵州有十万百姓,招募个两三千应该不成问题。 而且,募兵的范围不仅仅只限于灵州,要以讨伐渤海国的名义扩大到周围的盐州、夏州、皋兰、鸣沙、新乐、烛龙等地,计划三个月内招募两万新兵。 等队伍招募完毕,用五千老兵带着两万新兵训练,下去一年左右,就能形成足够的战斗力。 公孙大娘建议道:“既然圣人如此对待殿下,那就不要再为朝廷考虑,派人把遣散到安西与陇右的两万突厥人追回来算了?” 李瑛略作沉吟,觉得公孙大娘说的有道理。 自己处心积虑的为大唐谋划,李三郎竟然要对自己卸磨杀驴,既然这样,那自己就学安禄山拥兵自重! 自己现在手里有了兵权,还需要什么安禄山造反,李隆基敢降诏褫夺自己的兵权,自己就敢对他亮剑! “爱妾言之有理,两万突厥人驯化好了,也能形成巨大的战斗力,孤就派阿史那乌苏去把人追回来!” 李瑛当机立断,命吉小庆去把阿史那乌苏带来见自己。 第334章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不消片刻功夫,吉小庆就把阿史那乌苏召唤到了李瑛面前。 闷闷不乐的阿史那乌苏拱手道:“不知殿下唤妾身来有何吩咐?” 李瑛躺在床上道:“据斥候刺探,渤海国与吐蕃书信往来密切,大有进军草原的态势。 孤经过慎重考虑,决定把分散到陇右和安西的两万突厥人追回来为孤效力。 只要他们能够杀敌立功,孤定然不吝封赏,与汉人一视同仁。 既然你们突厥的哥舒翰能够做到四品的将军,孤相信其他人也能做到! 你与岑参带着孤的书信与虎符快马加鞭的追赶,把这两万人马全部给孤带到灵州来。” 这两万突厥俘虏全部被缴了兵器与甲胄,而且没有马匹,甚至还携带着家眷随行,一天只能走四五十里。 掐指算算,这两支队伍离开蒙州也不过才半个月左右,充其量也就是走了六七百里,连蒙古高原的三分之一都没走出去。 只要阿史那乌苏快马加鞭,估计五六天左右就能追上这两支队伍。 突厥人曾经在武则天时期控制过灵州十余年的时间,对这里的环境并不陌生,在灵州定居无疑要比去遥远的安西好得多。 阿史那乌苏闻言露出欣喜的表情:“多谢殿下对我们突厥人的关怀,乌苏愿意为你效劳。” 李泌当即把刚刚写好的调令与虎符交给阿史那乌苏,又把岑参召来做了交代,命他二人带领百十名随从一人两马,即刻离开灵州返回草原,把这两支突厥降兵带到灵州。 “殿下请放心,僚属一定协助乌苏夫人完成任务。” 岑参拱手领命,与阿史那乌苏一齐离开天策上将府,带领了百十名随从离开灵州,向西朝着贺兰山峡谷疾驰而去。 李瑛与李泌商量的第二个策略就是等灵州的兵力壮大之后,以天策上将的名义派遣一员大将统兵两万进驻萧关,切断凉州与长安的联系。 这样一来,朝廷与凉州、安西等地的沟通,就会尽在李瑛的掌握之中。 如果不走萧关的驿道,使者就只能翻越险峻的秦岭余脉前往陇右,稍不留神可能就掉进山沟里摔死了。 只要能够拿下萧关,就可以控制河西走廊,李瑛就可以凭借天策上将的身份,逐步掌控安西大都护府、河西节度使两地。 再加上已经掌控的北庭都护府、蒙古大都护府、朔方节度使,从而坐拥大唐一半的兵力。 这样一来,只要李瑛不回长安,李隆基就拿他这个天策上将没办法。 你敢降诏免除我的天策上将,我就起兵造反,割据自立,熬死你李隆基,再进军长安废黜新皇帝。 你李隆基如果不敢免除我的天策上将,那我就赖在外面不回去,一步步把安西、陇右、河西等地的主将换成自己人,等你李隆基死了,我照样进军长安夺取皇位。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李隆基识破李瑛诈伤的拖延之计,立刻降诏免除李瑛的天策上将之职,并号令陇右节度使、河西节度使出兵讨伐李瑛。 这种情况,对于李瑛来说是最不利的局面,那时候只能退回草原,利用突厥人和大唐周旋。 “不过呢,李隆基真要是这么雷厉风行,孤也有办法应对。” 李瑛又对李泌抛出了自己的对策。 “倘若当真到了这个地步,孤就会派人四处散布流言,说李隆基为了霸占儿媳,指示杨玉环毒杀了李琩。 后来为了平息武灵筠的愤怒,又强迫孤禅让储君之位,并以天策上将做为交换条件。 现在看孤立下大功,又妒贤嫉能,想要迫害亲子,孤被逼无奈,只能起兵反抗。 我想,武灵筠一定很乐意看到这种局面,到时候作为皇后的她一定会趁机向李隆基发难,逼迫他禅位。 到那时,李隆基内忧外患,很有可能把帝位禅让给李琦。 等李琦上了位,孤再派人到长安散布流言,就说李琩之死的真相其实是武灵筠毒死了自己的亲儿子,逼迫李隆基册封她为皇后,并扶持李琦成为了太子,这夫妻二人本是蛇鼠一窝。 这样一来,无论是李隆基做皇帝还是李琦做皇帝,都会威信扫地。 届时,孤率领精锐之师剑指长安,拨乱反正,重振朝纲,定然会获得朝野间一片支持。” 李泌对李瑛的这个杀手锏深表赞成:“圣人与杨玉环之事,确实成了他身上的一个致命污点,既然武灵筠可以拿来做文章,殿下确实也可以拿来做文章。” 战略既定,马上开始执行。 李白亲自撰写了募兵告示,写的洋洋洒洒,文采横溢。 天策府的文吏连夜誊抄了上百份,天亮之后立即赶往灵州下辖的各县与乡镇张贴,并派人赶赴鸣沙、烛龙、盐州、夏州等地张贴。 李瑛一战灭了突厥,威望与日俱增,民间传说天策上将爱兵如子,用兵如神,在他手下效力不仅军饷高而且伙食好,只需要跟着捡功劳就行。 在唐王麾下随便杀几个敌人,就能领到不菲的奖金,等将来退伍后吃喝不愁,要是运气好杀几个头目,还能做官。 募兵告示张贴之后,响者云集,设在灵州的募兵点第一天就招募了五百多名新兵。 李瑛的职位是天策上将,统率整个大唐的兵马,他可以把天策府设置在任何地方,可以随时随地的募兵,这就是兵权带来的巨大好处。 如果只是寻常官职,想要募兵,马上就会被按上谋反的罪名,而拥有了天策上将的护身符,李瑛几乎可以随心所欲。 面对着李瑛的大动作,不止是灵州刺史东方睿保持沉默,就是盐州、夏州的刺史也都不敢过问,任凭李瑛在各地招募士卒。 人家是大唐天策上将,圣人的二皇子,前任储君,现在又建立了灭亡突厥的盖世大功,傻子才会站出来提出异议。 各州刺史非但不敢过问,甚至还鼓励本地的百姓前往灵州参军。 不过两三天的功夫,设置在灵州四门的募兵点,就已经招募到了三千多名精壮男子入伍。 李瑛把这些新兵交给南霁云统率,全部发给刀枪甲胄,每天都跟随老兵操练,灵州城内的原朔方军大营一时间杀声震天。 同时,李瑛又修书给杜希望,命他在云州厉兵秣马,等候自己的命令。 末了,李瑛在书信中着重强调:“朝廷波诡云谲,武氏势力野心勃勃,岳丈手中掌控的六万兵马非孤之手谕,不得调动,即便是圣旨亦要先请示于孤。” 给杜希望写完书信之后,李瑛又给章仇兼琼写了一封书信加深关系,让他好生镇守北庭,他与北庭军的功劳,自己这个天策上将一定会论功行赏,赏罚分明。 第335章 王子出塞 沈珍珠师姐妹七人护送着李俨、李备兄弟离开长安,顺着驿道朝萧关进发。 随行的桃红与柳绿两个婢子略通骑术,因为少主选择了骑马,只能硬着头皮一边赶路一边练习骑术。 经过了一天的锻炼之后,两个婢子的骑术逐渐娴熟,已经能够跟上队伍的步伐。 众人以日行两百多里的速度前进,等到了安乐州境内的时候就看到了天策上将的募兵告示。 “真是太好了,殿下目前正在灵州屯兵。” 沈珍珠看完告示后喜悦不已。 “这样咱们节省了三分之二的路程,不用在草原上冒着寒风奔波,我还真怕把你们两个小王子冻坏了呢!” “多谢沈姨娘!” 李俨在马上叉手致谢,彬彬有礼。 李备攥着一对小拳头,嘟囔道:“男子汉大丈夫都敢上战场,又怎么会怕寒风?我李玄德才不怕呢!” “行啦,别吹牛了,看你鼻涕都冻出来了。” 沈珍珠忍俊不禁,一边帮李备擦鼻涕,一边笑道。 李备昂首挺胸:“大丈夫流血流汗流鼻涕不流泪,这有什好笑的,难道沈姨娘小时候不流鼻涕?” “好,就你能叭叭,你有理行了?” 沈珍珠说不过李备这张小嘴,只好甘拜下风。 李俨疑惑的道:“母妃说诸葛主事提前一天出发,而且轻装简从,按理来说应该已经到了灵州好几天。为何没有返程,莫非是留在了父王身边?” “从灵州到萧关有两条驿道,也许诸葛主事已经顺着另外一条驿道返回长安了?” 沈珍珠猜测道,又招呼众人继续上马赶路,“从安乐到灵州大概三百多里路,大伙辛苦下,争取今天赶到灵州。” “驾!” “嗬!” 伴随着一阵叱喝声,一行十余人扬鞭策马,顶着凛冽的寒风,顺着驿道继续北上。 她们离开长安的时候每人携带了两匹坐骑,用来在路上轮换,此刻全力疾驰,一个时辰就能赶出八十里程。 当走到鸣沙县境内的时候,沈珍珠发现对面烟尘滚滚,似乎有一支队伍迎面而来。 当即吩咐众人暂时躲避,并亲自上前打听这是哪里来的队伍? 经过询问,沈珍珠方才得知这支人马是太师萧嵩率领的班师队伍,而唐王殿下目前依旧在灵州坐镇。 沈珍珠生怕被萧嵩发现李瑛的两个儿子来到了塞外,当即拨马回头吩咐师姐们隐藏好,不要引起官兵注意。 等这支官兵过去之后,沈珍珠才下令继续赶路。 “官兵们说了,唐王殿下就在灵州城内,大伙儿加把劲!” 马蹄哒哒,一行人继续扬鞭策马,奋力赶路。 只是冬天的白昼格外短暂,到了酉时天色就完全黑了下来,经过向路人打听,得知距离灵州城还有六十里的路程。 “珍珠,天色已晚,为了两位王子的安全,咱们还是找个镇子投宿算了?” 大师姐老成持重,为防万一,建议找个地方住下明日再走。 李俨却坚持连夜赶路:“既然距离灵州不过六十路,咱们再辛苦一下,戌时就能到了。” 沈珍珠犹豫道:“我们闯荡惯了江湖,走夜路倒是不怕。只是你们两个孩童,会不会又冷又累,万一有个好歹,姨娘担待不起。” 李俨不以为然:“小王的骑术你们也看到了,再加上驿道平坦,诸位姨娘大可不必担心。” 接着又扭头询问与沈珍珠同乘一骑,用布条勒在她身后的李备:“阿弟,你还能坚持么?” “呼……” 四岁的李备毫无反应,已经趴在沈珍珠的背上沉沉入睡。 沈珍珠沉吟一番,决定连夜赶路:“我适才问了,距离我们最近的镇子也有二十多里路,还不如一口气赶到灵州算了。” 其他几个师姐也俱都支持沈珍珠的决定,当下众人在路边烤火取了一会暖,吃了些干粮填饱肚子,借着皎洁的月色继续连夜赶路。 鸣沙地处宁夏平原,一马平川,天上又有圆月映照,马儿奔跑起来并不算太慢。 众人花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抵达了灵州城下。 朦胧的月色照耀着巍峨的灵州城,城墙上火把攒动,四门紧闭。 发现有十余骑逼近,城门上的守军立即发射响箭示警,大声吆喝道: “来者何人?驻马答话!再敢向前,乱箭齐发,保证将你们射成刺猬!” 众人急忙勒马,由沈珍珠徒步走到城门前答话:“我们是从长安来的,我是公孙夫人的徒弟沈珍珠,我们是奉了王妃的命令前来拜见唐王殿下。” 守卫城门的都是李瑛的亲卫,听说来的是公孙大娘的徒弟,而且是个女娃儿,当即放下竹筐,让沈珍珠到城墙上说话。 “你说是来自长安,可有信物?” 负责守卫城门的旅帅十分尽职尽责,认真的查看沈珍珠的文牒。 就在这时,南霁云带领着数十名亲兵顺着城墙巡视过来,诧异的道:“咦……这位不是公孙夫人的徒弟么?在长安天策府的时候,本将好像与你有过数面之缘。” 沈珍珠恍然顿悟:“哦……莫非阁下是雷万春将军?” 南霁云抚须憨笑:“雷万春是我二弟,本将姓南名霁云。” 沈珍珠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两位将军相貌与身材有些相似,小女子弄混淆了。” 南霁云吩咐守卫城门的将士道:“这位是公孙夫人的爱徒,如假包换,开门放进来!” 伴随着“吱呀呀”的开门声,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沈珍珠的师姐们与李俨一起策马进了灵州城。 等这些女人进城之后,南霁云这才发现随行的还有两个孩子,忍不住抚须笑问:“几位姑娘看着不过都二十多岁的年纪,竟然有这么大的孩子了?” 沈珍珠解释道:“年长的这位乃是唐王殿下的长子,也是圣人册封的新平郡王,那位在我师姐怀里酣睡的乃是唐王府的五郎。” “哎呀,原来是两位王子驾临灵州,是我南霁云失礼了!” 南霁云惊讶不已,急忙抱拳施礼:“末将南霁云拜见新平郡王,拜见五王子!” 李俨在马上颔首还礼,不卑不亢的道:“将军免礼,敢问我父王何在?” “正在天策府,末将马上带你们去见殿下!” 当下,南霁云在前面带路,引领着沈珍珠一行直奔天策上将府。 “殿下、殿下,你猜猜谁来了?” 南霁云风风火火的闯进天策府,在院子里就扯开喉咙大声嚷嚷。 李瑛正与李泌围坐在炭炉前对酌,听到南霁云的声音,急忙放下酒杯起身钻进了被窝里。 “夫人,你到院子里瞧瞧,南霁云吆喝的什么?” “是!” 公孙大娘立即起身来到院子里,正要开口询问,却发现自己的七个徒弟赫然出现在眼前。 第336章 你小子要造反? 公孙大娘又惊又喜,忍不住笑问:“珍珠,你们师姐们怎么来了?” “拜见师父,一别十个月,我们实在太想你了!” 沈珍珠带着诸位师姐齐刷刷的施礼,并解释这次出塞的目的:“我们是奉了王妃的命令,送唐王府的大郎与五郎来与殿下团聚。” “王妃真是心细如发,竟然在诸葛主事刚刚离开,想到了将两个孩子送到塞外。” 公孙大娘对薛柔的冷静很是钦佩,上前抱起四岁的李备问道:“五郎,这一路累坏了?” 李备流着鼻涕摇头:“不冷、男子汉大丈夫,一点都不冷!” “就你嘴硬。” 公孙大娘伸手在李备的脑门上戳了一下,单手抱着他,另外一只手牵了李俨,“走,姨娘带你们去见父王。” 南霁云憨笑:“呵呵……末将就不耽误殿下与家人团聚了,告辞!” “南将军慢走。” 公孙大娘吩咐吉小庆送客,自己带领众人进了房间。 “父王,你为何这么早就上了床?” 李备刚进门就看到了躺在床榻上的父亲,顿时噘起了小嘴,“我们千里迢迢来到塞外,你也不起来欢迎我们。” 李俨则郑重的作揖施礼:“孩儿李俨拜见父王!” 两个孩子虽然不是自己穿越后出生的,但毕竟是这具身体的骨血,阔别了大半年之后再见,李瑛倍感亲切。 当下热情的召唤两人来到床榻前,伸手摸着两个儿子的脑瓜,和蔼的说道:“父王骑马摔断了腿,没法起来欢迎你们,躺着欢迎可好?” 李备嘟着嘴巴问道:“父王是打仗的时候把腿摔断了吗?” “父王是在骑马的时候摔断了腿。” 李瑛一本正经的骗小孩。 “嘻嘻……父王你好弱啊,你还不如大郎!” 李备捂着嘴巴嬉笑,“大郎骑了五六天的马,都没有被摔断腿,我看你干脆把兵权让给大郎算了。” 李瑛吹胡子瞪眼:“好小子,才四岁的年龄,就学会了抢夺兵权,长大了要造反啊你?” 李备拍着胸脯道:“长大了我要做天下兵马大元帅,谁造反我就抓谁!” 旁边的李俨正色训斥道:“五郎,休要胡说,免得给父王招来祸端。” 逗弄了两个儿子片刻,李瑛吩咐吉小庆带着哥俩还有沈珍珠的师姐下去用膳休息,而沈珍珠则与桃红、柳绿两个婢子留下来说话。 “奴婢见过唐王殿下!” 等两个王子走了,桃红和柳绿两个贴身婢子这才一起行万福礼拜见。 “七八个月没见,殿下消瘦了好多,就让婢子以后好生伺候殿下的起居。” 李瑛掀开被窝,从床上坐了起来:“既然你俩来了,就可以让公孙夫人休息了。这半年多的时间,亏了她在身边照顾本王。” 看到李瑛下床,不止是两个婢女,甚至就连沈珍珠都被吓了一跳,诧异断了腿的唐王殿下为何竟然能够站了起来? “殿下,你……你的腿没事吗?” 沈珍珠受了薛柔所托,已经知道李隆基要褫夺自己兵权的事情,而桃红和柳绿往后每天都要照顾自己的饮食起居,所以李瑛并不打算瞒着她们。 “夫人,你来对她们说说孤重伤的事情……” 李瑛悠闲的走到火炉旁坐下,与一直安静等候的李泌再次对饮,并招呼公孙大娘师徒共饮。 听完李瑛断腿的来龙去脉,三个女人方才恍然顿悟,原来是唐王诈伤,找个理由留在灵州,暂时不回长安。 “殿下真是足智多谋,王妃知道后也就宽心了。得到宫里送出来的消息之后,可是把她急坏了。” 沈珍珠端起酒壶,分别给在座的三人斟满。 李瑛端起酒杯呷了一口,感慨道:“爱妃本性纯良,性格谨慎,突然听闻这等噩耗,肯定方寸大乱。孤已经命诸葛恭返回长安报信,到时候她们就会安下心来。” 顿了一顿,李瑛又问:“王妃可还交代你什么?” 沈珍珠到:“王妃说能把两个孩子送到殿下身边,她已经尽了最大努力。若是圣人降罪,她愿与几位夫人以死明志,请殿下勿要挂念!” “唉!” 李瑛闻言感慨一声,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吾妻刚烈,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沈珍珠又道:“王妃还说,曾经想要把王夫人的儿子送一个出来,只是王夫人不愿意,只得作罢。” “王氏鼠目寸光,不足与谋!” 李瑛捻着颌下逐渐浓密的胡须给王祎下了定论。 一个普通的女人而已,要智慧没智慧,要眼光没眼光。 也就是家族、身材、脸蛋还可以,再加上给前身生了两个儿子,自己也就留着她当做床上用品,指望她成为贤内助,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沈珍珠知道自己的身份,便不再询问军机大事,只是安安静静的陪着吃饭。 李瑛又问:“对了,令尊可是找到了?” “有劳殿下挂念,家父五月份就到了长安,目前暂时住在开化坊师父的府邸。” 沈珍珠如实交代,“只不过他是被兵部提审的名义脱离了发配地,每月的初一、十五都需要到兵部衙门报备。 好在殿下做过兵部尚书,兵部的官员们知道家父的身份,对他很是客气,倒是不曾受难为。” “唉!” 李瑛再次感慨一声,举起杯中酒仰头喝了个底朝天。 “年初的时候,孤还曾经对珍珠许诺,说是等孤班师回朝,就会查办张春喜,替令尊洗刷冤案。没想到风云突变,孤现在没法回长安了,替令尊洗冤之事只能拖后了。” 沈珍珠安抚道:“殿下勿忧,你立下灭突厥之功,朝野间一片称颂,珍珠相信总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一天。” “呵呵……借珍珠吉言,别光听我们说话,快吃!” 李瑛亲切的夹了一块肥瘦相间,色泽浓郁的羊肉送到沈珍珠面前的碗里。 “这是灵州独有的粉蒸羊肉,多吃点!” “多谢殿下。” 沈珍珠看到桃红和柳绿两个婢子站在下面不停地咽口水,便放下筷子说道。 “殿下,桃红、柳绿跟我们一样在路上奔波,饱受风霜严寒。如今我与师姐们都开始吃饭,却让她俩站在一边伺候,这未免有点不近人情,让她俩先去吃饭可好?” 桃红和柳绿虽然又饿又累,但是出于婢子的本性,俱都一起摆手道:“我们不饿,珍珠娘子直管吃便是。” 李瑛莞尔一笑,挥手道:“还是珍珠心细,你俩去找吉小庆给你们弄点羊肉,吃饱喝足了再来伺候孤。” “是!” 桃红和柳绿最终没有抵得住蒸羊肉的诱惑,齐刷刷的施礼退下。 沈珍珠深有自知之明,禀报完了自己掌握的信息,便缄口不语,默默的端着酒壶斟酒。 夜深之后,李瑛在两个近婢的伺候下沐浴入寝,中间自然少不了一番揩油,毕竟七八个月的时间没见了。 而李备则跟着沈珍珠同睡,十岁的李俨独自一个房间。 次日天亮,李瑛叮嘱两个儿子只允许在天策府里玩耍,不许出门,并告诫全府上下,不得泄露两个王子来到灵州的消息。 接下来李瑛就在天策府“安心养伤”,一边调兵遣将,招兵买马,一边等着李隆基出招,看看这位大唐圣人在得知自己没有返回长安后会做出何种反应? 第337章 舍得一身刮,敢把皇帝拉下龙椅 诸葛恭离开灵州后一路快马加鞭,以日行三百里的速度穿过萧关。 三天之后,一行五人进入了关中平原。 路途虽然越来越平坦,但由于前些天的降雪在路上被碾压的越来越结实,行人走在路上光滑如同冰面。 纵然骏马有四条腿,也不敢撒开四蹄狂奔,只能迈着小碎步走马,一天下来能走个七八十里就不错了。 诸葛恭也没有办法,只能带着随从缓行,又用了四天的时间,方才看到了巍峨雄壮的长安城。 只见这座大唐的京城矗立在白雪茫茫的关中大地,犹如龙盘虎踞,一派帝王之气。 “总算回来了!” 诸葛恭在马上长舒一口气。 掐指算算,北出萧关的时候昼夜疾行,一天下来能走三百多里,用了四天就抵达了灵州。 返回的时候可能神经松弛了,不再摸黑赶路,一天只能走两百余里。 再加上到了关中后路上积雪难行,同样的一段路,竟然花了八天方才抵达长安。 诸葛恭在长安待了二十多年,自然对大唐京城了如指掌,当下便由安化门入城,直奔位于安乐坊的天策上将府。 对于唐王府的这位主事总管,天策府的卫兵自然耳熟能详,任凭一身风尘的诸葛恭走进府邸,直奔长史署。 “哎呀……这不是诸葛主事嘛,听说你回老家奔丧去了,这么快就回来了?” 迎面走来一人,正是代替李白主持“开元诗馆”日常工作的崔颢。 诸葛恭敷衍道:“家父年迈,已经病重多年,仙逝之后也算是去天上享福了。殿下即将班师回京,我得尽快回府操持家务。” “诸葛主事真是恪尽职守!” 崔颢连声称赞,把身后的两个人介绍给诸葛恭认识。 “这是我们诗馆最近招募的才子,吴中才子包融、洛阳俊杰祖咏、赵郡文豪李颀。” 三人听说对方就是唐王府的大总管诸葛恭,急忙一起作揖施礼:“吾等见过诸葛主事!” “久仰、久仰。” 诸葛恭礼节性的还礼,心中却觉得这几个人比起李白、王维的名气差远了,甚至就连崔颢、杜甫也不如。 崔颢引荐完毕,又问道:“诸葛主事行色匆匆,可是要见颜长史?” “正是。” 诸葛恭颔首问道,“颜长史可是在家?” 崔颢道:“好像刚从兵部回来一个时辰。” “好!” 诸葛恭留下一句话,急匆匆的赶往长史署。 颜杲卿刚从兵部衙门与尚书李祎会晤回来,命令下人煮了茶汤,正要整理从兵部讨要回来的各地军情,就看到诸葛恭推门而入,神色凝重。 “咦……诸葛主事回老家奔丧,这么快就回来了?” 颜杲卿还以为诸葛恭脸色凝重是因为父亲去世的缘故,当下开口劝谏道:“人有生老病死,诸葛兄请节哀顺变!” 诸葛恭肃声道:“实不相瞒,我并没有回山东老家,而是去灵州秘密拜见唐王殿下了。” “哦……” 颜杲卿面色为之一变,马上走到门口朝卫士吩咐道:“把门看紧了,没有我的准许,任何人不许入内!” “喏!” 门口的两名卫士齐声答应。 颜杲卿亲自给诸葛恭斟了茶汤,询问道:“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还望诸葛主事告之。” 诸葛恭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滋润了下干涸的嘴唇,说道:“颜长史乃是殿下的股肱,此事本不该瞒你。但此事关系重大,我与王妃唯恐走漏风声,便没有告知长史,而是以回家奔丧之名悄悄离开长安,北上寻找殿下去了……” “主事请讲!” 颜杲卿面带微笑,表示自己毫无怪意,你先把事情说完再道歉不迟。 诸葛恭当即把柳胜约见自己,告知李隆基欲免除唐王天策上将之职,并禁足于十王宅,然后自己离开长安北上向李瑛报信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 “嘶……圣人这是受了奸臣的挑唆?” 颜杲卿闻言,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他对此毫不知情,最近这半个月一直在筹备迎接李瑛班师回京,没想到竟然风云突变。 圣人非但不会奖赏唐王,甚至还要褫夺他的兵权,并禁足于十王宅,简直就是个晴天霹雳! 诸葛恭摇头道:“柳胜并没有泄露何人进献谗言,只是说‘圣人欲免唐王天策上将之职,并禁足于十王宅’。” 颜杲卿拍案道:“这些宦官平日里没少收殿下好处,有事的时候不肯把话说的明白一些,却像谜语人一样让我们猜测,真是可恶。” “这毕竟是掉脑袋的大事,黎敬仁、柳胜的心情也可以理解。” 诸葛恭苦笑一声,端起茶盏再次品了一口,“也许是圣人自己拿的主意也不一定。” 颜杲卿捋着胡须道:“我猜是李林甫这个奸臣献的谗言,我马上去找信安郡王、左相他们共商对策,岂能让圣人颠倒黑白,赏罚不明? 唐王殿下以十余万人马,历时不过八个月,所费军饷不过百万,一举灭亡突厥汗国,比卫国公(李靖)有过之而无不及。 陛下应该对唐王隆重封赏,以昭其功,竟然要免除殿下的天策上将职位,还要禁足于十王宅? 若如此,岂不让天下臣民寒心,岂不让天下将士寒心?” 诸葛恭急忙阻止:“颜长史且慢,唐王已有主意。” “哦……殿下怎么说?” 颜杲卿按捺住心头澎湃的怒火,沉声问道。 诸葛恭道:“殿下与长源先生经过商议,决定暂时不回长安,长期待在外地,拒交兵权。只要殿下不回京城,圣人唯恐他举兵造反,就不敢直接降诏免除殿下的天策上将。” “嗯……这倒是个好主意!” 颜杲卿霍然起身,在大堂中来回踱步。 “殿下就应该待在草原,或者直接提兵前往云州,而不该上书朝廷说即将班师归来。 若是殿下突然改变主意,不再返回长安,就怕会被李林甫一党攻讦他欺君罔上,拥兵自重。” 诸葛恭冷笑一声:“殿下让我告诉颜长史,如果圣人执意免去他的天策上将之职,不仅要拥兵自重,甚至还要兵权夺嫡,替自己讨回公道!” 颜杲卿沉吟片刻,攥拳道:“好……无论殿下做什么,我颜杲卿跟定他了!那怕重演一次玄武门之变,我颜杲卿也绝不退缩!” 诸葛恭拱手致谢道:“有颜长史这句话,殿下一定倍感欣慰,他果然没有看错你!” “若不是殿下提拔重用,我颜杲卿现在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录事参军,如何能穿得上四品大员的官袍?” 颜杲卿背负双手,慷慨激昂。 “殿下仁厚爱民,待人谦逊,文武双全,德才兼备。上马能横槊,下马能赋诗,这样的人不能成为大唐的新皇帝,何人敢做这帝位? 为了拥立唐王殿下,在圣人殡天之后,谁敢坐那龙椅,我颜杲卿舍得一身刮,也要把新皇帝拉下来!” 第338章 阎王好见小鬼难搪 等颜杲卿发泄完毕,诸葛恭又把李瑛诈伤之事详细的说了一遍。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萧太师应该正在返回长安的路上,颜长史可派人密切关注。” 颜杲卿抚须道:“这倒是个好主意,就算圣人怀疑殿下诈伤,也没有真凭实据。赖在外面不回来,圣人一时之间还真不敢强行下诏免除殿下的天策上将职位。” 诸葛恭又道:“圣人让我叮嘱颜长史,继续按部就班的待在长安,依旧每日参加早朝,密切向灵州传递情报。” “颜某一定不负殿下所托!” 颜杲卿拱手答应,又提醒道:“怪不得季明前几日去唐王府送东西,发现十王宅的监院宦官加紧了出入核查,不仅查验送的什么东西,还登记了季明的名字,以及身份。 我本以为这些小太监们一视同仁,对各王府的监控全都升级了,现在看来,十有八九是针对咱们唐王府的。” “唉……圣人这是步步紧逼啊!” 诸葛恭叹息一声,懊悔不已,“早知如此,我离开的时候应该带上几位王子同行。这些天王妃与诸位夫人的日子肯定不好过,我得赶紧回去看看。” “我送诸葛主事。” 颜杲卿做了个送行的姿势。 诸葛恭又想起一事:“哦……对了,殿下还叮嘱了一件事,说是由于把张巡、高适、令弟颜真卿安排在了各地担任刺史,麾下的幕僚有些捉襟见肘,请颜长史派遣几个人去灵州效力。” “此事包在颜某身上。” 颜杲卿亲自把诸葛恭送出长史署,又派人去把崔颢、杜甫等人唤来。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崔颢带着杜甫、王之涣、王昌龄、祖咏、李颀、包融等开元诗馆的诗人们齐聚位于天策府内的长史署。 除了这些诗人之外,来到现场的还有颜杲卿的长子颜季明,今年二十四岁,目前在天策卫担任兵曹参军,颜杲卿打算将他派到李瑛麾下历练一番。 此外,还有一个颜杲卿的故友,名字叫做袁履谦,目前在天策府担任粮曹参军。 颜杲卿居中端坐,肃声道:“殿下在灵州不慎坠马,左小腿骨折,今年不回长安了,等到天暖之后将会征讨渤海国。 殿下手中缺人,咱们天策府的一个重要任务就是为殿下网罗人才,我打算派杜子美、王昌龄、颜季明、袁履谦四人前往灵州为麾下效力。 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四人各自拱手,齐声表示愿为唐王效力。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如今唐王殿下召唤,我等岂敢不从!” 颜杲卿对四人的表态非常满意,抚须道:“那你们立刻收拾行囊,即可离开长安前往灵州。” 四人领了命令,各自返回住处收拾行囊,约好晌午时分在天策府门前集合,然后自安化门出城。 在李白、岑参、高适跟随唐王出征之后,杜甫和王昌龄就成了开元诗馆的台柱子,经常参加与翰林院的诗歌比试。 现在一下子被抽调了两员干将,开元诗馆的大旗就只能由崔颢独扛,另外加上年近五旬的王之涣,再就是新近招募的祖咏、李颀、包融等人。 但崔颢也知道,这些新来的诗人不仅比不上李白、杜甫的才华,就算是比岑参、王昌龄也有一定的差距,如果颜杲卿再继续抽人,那开元诗馆只好关门大吉,自己也去灵州算了。 “我向唐王殿下举荐一个人,虽然他性格有些迂腐,但写写文书、告示,核对下器械兵器,清点粮食草料,还是能够做到的。” 崔颢急中生智,便主动向颜杲卿举荐起了一个人。 “哦……不知崔先生说的何人?”颜杲卿皱眉问道。 崔颢笑道:“我说的是孟浩然,他与李白、王维都是挚友,才华没得说,就是人有些迂腐。 去年诗歌大会触怒了圣人,被贬出了长安城,现在去了荆州大都督长史张公麾下担任幕僚。 颜长史可以唐王殿下的名义给孟浩然修书一封,命他离开荆州前往灵州,我想他一定会欣然启程。” 颜杲卿恍然顿悟:“我听过孟浩然先生的名字,知道他才华横溢,没想到原来曾经在诗馆供过职。既然在唐王麾下从事过,那我马上修书邀请,我想张公(张九龄)一定不会生气!” 于是,颜杲卿立即提笔修书,以天策府的名义邀请孟浩然北上灵州为唐王效力。 书信写成,立刻派出使者快马加鞭出了长安城,赶往荆州送信。 就在颜杲卿调兵遣将的时候,诸葛恭带着四名随从返回了十王宅。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监院宦官的态度还是让他这个唐王府主事憋着一肚子火,几个从前对自己唯唯诺诺的小太监竟敢在自己面前趾高气扬,颐指气使。 “叫什么名字?” “诸葛恭。” “从哪里来?” “山东琅琊。” “哪个山东?” “太行山以东,河南道治下。” “你直接说河南道琅琊郡不就行了,还山东,我还以为是陇山以东呢!” 诸葛恭的眼里在喷火:“徐有贞呢?” “我们监事不在,况且你找他也没有用!” “你只需要按照规矩登记即可,这可是陛下的圣谕:任何进出十王宅的人,都必须详细登记。” “可以进去了?”诸葛恭压着怒火问道。 小太监一口拒绝:“不行,还没登记完呢,这么着急作甚?” “问!” 诸葛恭无奈,总算体会了什么叫做“阎王好见小鬼难搪”。 “你来十王宅做什么?” “我是前任东宫太子家令,官拜四品,现在是唐王府主事,你说我来十王宅做什么?” “别说没用的,住在十王宅里的都是亲王,都是圣人的皇子,他们进出还需要登记呢,莫说你一个宦官!” “唔……” 诸葛恭吃了瘪,顿时泄气。 这才想起,在李瑛出任天策上将之前,太子府的人进出十王宅也是需要登记的。只是自从今年春天李瑛大权在握,唐王府的人才可以自由出入十王宅。 “唐王府主事。” 监院宦官提笔在身份一栏做了登记,又问道:“你既然是唐王府的主事,回琅琊做什么?” “奔丧。” “谁死了?” “家父。” “来回多少天?” 诸葛恭猛然一惊,这才想起自己到灵州来回不过十二三天的时间。 而从长安到琅琊来回四千里路,可是比长安到灵州远了一半,就算自己回家奔丧完毕接着归来,也需要大概二十天的时间。 庆幸的是,自己离开的时候,李隆基还没下旨,监事院的人并不知道自己具体离开十王宅的时间。 诸葛恭在心中暗自算计了一下,小心翼翼的答道:“来回用了十九天,我是九月二十八离开的长安城。” 监事太监一一做了记录之后,这才挥手道:“可以进去了,下次出门可要回答的简洁一些。” “哼!” 诸葛恭恼怒的翻身上马,引领着四名随从进了十王宅。 躲在屋里烤火的十王宅监事徐有贞看到诸葛恭的身影,便有意躲了起来,既不想得罪诸葛恭更不敢违抗圣谕。 等诸葛恭进了十王宅之后,方才吩咐小太监把登记簿拿过来让自己过目。 “拿来让咱家瞅瞅,诸葛恭这趟离开长安做什么去了?” 第339章 步步紧逼 徐有贞烤着炭火,仔细看完了诸葛恭的登记笔录。 “回家奔丧,来回十九天倒也正常。” “不过呢,咱家为何记得在半个月之内见过诸葛恭?具体哪天又想不起来了……” 徐有贞捏着下巴陷入了沉吟之中,“到底是哪天见过诸葛恭来着?” 旁边的小太监一拍大腿道:“义父,儿子想起来了,就是下大雪的那一天。我问他出门做什么,诸葛恭说要买几件棉衣御寒。” 徐有贞顿时喜出望外:“哪天下的雪?” “回义父的话,咱们长安下了两场雪,第一次是十月初三,第二次是初七。” 这个自称徐有贞为义父的小太监答道。 徐有贞闻言兴奋不已,伸出手指头来开始掐算。 “今天十月十六,他离开长安不过才十三天,回琅琊奔丧完全不可能。也就是说诸葛恭在撒谎,他离开长安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我马上去见张公公,把诸葛恭偷偷离开长安,谎称奔丧之事向他禀报,说不定能为圣人带来巨大收获。” 徐有贞当即拿着诸葛恭的笔录,翻身上马,直奔兴庆宫去向张宝善禀报。 就在徐有贞赶往兴庆宫的时候,诸葛恭返回了十王宅,与王妃薛柔,以及三夫人崔星彩相见。 诸葛恭施礼完毕,先把在灵州见到李瑛的详细经过大致说了一遍,包括李瑛决定暂缓返京,并诈伤留在灵州之事一一道来。 “殿下知道了就好,只要不回来,一时半会的就没有危险!” 薛柔和崔星彩听完诸葛恭所言,俱都长舒一口气。 诸葛恭又问:“监院宦官何时对我们唐王府核查如此仔细的?” 薛柔道:“就在你走的第二天,我把大郎和五郎送出长安之后。我从娘家返回十王宅,监院的小太监就开始问这问那,之前根本不敢过问。” 诸葛恭又惊又喜:“真是太好了,王妃把郡王和五王子送出长安 “正是。” 薛柔点头:“你走之后,我心神不宁。与星彩妹妹商议一番,决定为殿下保留几个骨血,于是让珍珠娘子秘密把两个孩子送到殿下身边。 她们只比你晚走了一天,若是路上顺利的话,也许现在已经到达灵州了。” “难道诸葛主事在路上没有遇见珍珠娘子一行?”崔星彩蹙眉问道。 薛柔闻言揪心不已:“不会在路上出了什么事情?得赶紧派人去灵州核实一下。” 崔星彩安抚道:“姐姐放心,珍珠娘子武艺不俗,行走江湖多年。况且还有她的六个师姐作陪,她们都能从岭南把沈易直带回来。从长安到灵州区区一千两百里路程,应该不会出事!” 诸葛恭解释道:“王妃娘娘放心,我在鸣沙到萧关的这段距离抄了两百多里的近道。按日子计算的话,珍珠娘子一行应该在这个时候途径鸣沙,因此错过。” “这就好!” 薛柔这才放心下来,冷声道:“圣人现在对我们唐王府步步紧逼,反正已经送出了两个孩子,我们就在家里等着,看看皇帝还能把我们挫骨扬灰?” 诸葛恭又问:“监院太监核查的这么紧,是专门针对我们唐王府么?” “就是针对我们唐王府!” 崔星彩附和道,“太子府、忠王妃的人出入只需要打个招呼,简单说明几句便能自由出入,只有进出我们唐王府的人才会百般刁难。” “唉!” 诸葛恭叹息道:“殿下还吩咐奴婢找机会把王妃与诸位夫人以及郡主、王子送出长安,现在看来,离开十王宅都难了。” 薛柔一脸视死如归:“能够送走大郎与五郎,我们就心满意足,虽死无憾了!李隆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诸葛恭也别无他法,只能宽慰道:“王妃暂且宽心,只要殿下不倒,圣人也不敢太恣意妄为。奴婢已经按照殿下的叮嘱将此事告知颜长史,有事奴婢去找他商议,咱们走一步看一步,见机行事。” 薛柔叹息:“为今之计,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走到窗前,透过窗棂向外面眺望,只见天空一片阴霾,朔风怒号,又有飘飘扬扬的雪花洒下。 “看来又要下雪了,今年的长安真是格外的冷!” 薛柔对着窗棂,忍不住轻声呢喃,此刻内心仿佛比凛冬还要寒冷。 兴庆宫内。 十王宅监院知事徐有贞找到了高力士的义子张宝善,满脸谄媚的把登记簿展示给他看。 “张公公你仔细看,诸葛恭自称九月二十八离开的长安,可我记得清清楚楚,十月初三这天还跟他说过话。 那日天降大雪,我问他出门做什么?他说去买几件棉衣御寒。 当时我就纳闷,以诸葛恭在唐王府中的地位,不至于亲自到街上购买衣物? 现在看来,诸葛恭在撒谎,也就是说他是在十月初三之后离开的十王宅,比他登记的日子推迟了至少五六天。 而且这么短的日子,他根本不可能从琅琊返回,也就是说他自称的回家奔丧也是撒谎。 此人编织谎言,必然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还请张公公转达高将军,将诸葛恭下狱,严刑审讯,让他坦白交代!” “你确定没有记错?” 张宝善接过登记簿,端详了一遍蹙眉问道,“诸葛恭乃是唐王殿下的心腹,你要是摆了乌龙,吃不了兜着走!” 徐有贞笃定的道:“一点都错不了,诸葛恭绝对是十月初三之后才离开的十王宅。至于去了哪里,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他撒谎了。” “你先回去,此事不可对第三个人声张,待我向义父禀报之后再做决定。” 张宝善打了个呵欠,示意徐有贞可以离开了。 “那小的就先行告退了!” 徐有贞点头哈腰,眉开眼笑的离开了十王宅。 张宝善一直等到半夜,李隆基入寝之后,一脸疲惫的高力士方才返回自己的寝殿。 作为大唐帝国的头号宦官,高力士的住处堪称富丽堂皇,虽然比不了李隆基的南熏殿,但也是应有具有,光伺候的小太监与宫女就有四五十人。 “孩儿见过义父。” 张宝善笑容满面的施礼迎接,伺候高力士宽衣解带。 高力士穿着白色的中衣躺在床榻上,感慨道:“岁月不饶人啊,为父这身子骨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对了,听他们说你在这里等了一个多时辰,可有什么要事?” 第340章 得饶人处且饶人 “儿子确实有要紧事情禀报。” 张宝善从袖子里拿出十王宅的登记簿,翻到记载着诸葛恭的这一页,弯着腰向高力士禀报。 “傍晚时分,徐有贞来向儿子禀报,说诸葛恭回来了。 而且他在登记的时候撒了谎,徐有贞明明在十月初三这天见过诸葛恭,但诸葛恭却谎称是九月二十八离开的十王宅。 此其一也。 诸葛恭登记的回家理由是奔丧,自称父亲去世,可从琅琊到长安一个来回超过四千多里路,没有二十多天根本回不来。 此其二也。 有此两点,足以断定诸葛恭干了见不得光的勾当,请义父下令把诸葛恭抓起来,严加审讯,定然有所收获!” 刚刚在床榻上卧倒,准备入睡的高力士突然爬了起来,一巴掌拍在床头,怒斥道:“张宝善,你管得越来越宽了!” “啊……” 张宝善吓了一跳,急忙跪倒在地:“义父息怒,不知儿子犯了何错,惹得你大发雷霆?” 高力士在床榻上盘膝而坐,沉声问道:“你说,前几天圣人是怎么叮嘱你的?” 张宝善回忆道:“圣人让我督促徐有贞,加强对唐王府的监视,盯紧唐王的妻妾儿女,不得让她们擅离长安,并严密监控进出人员。” “诸葛恭就算十月初三以后离开的十王宅,又有什么过错? 也许他在外地纳了妻妾,不方便明说,故此撒谎,非要说的明明白白么? 你在长安城内养了几房妻妾,你敢说对为父坦白交代了? 也许他父亲不在琅琊居住,搬到了相对比较近的地方居住也不一定,为何你要刨根问底?” 高力士越说越怒,从床榻上跳下来回踱步:“宝善啊,你要记住一句话,得饶人处且饶人! 唐王乃是大唐前任储君,天策上将,你对他的心腹如此刁难,万一惹怒了他,引发了他与圣人之间的矛盾,你能担待的起么?” 张宝善不服气,辩解道:“义父,孩儿猜测唐王功高震主,圣人很可能会打压唐王,甚至剥夺他的兵权。再说,这是圣人的意思,儿子若是不执行,那可是欺君之罪啊!” “唉……圣人糊涂啊!” 高力士叹息一声,一脸忧愁。 “唐王殿下德才兼备,文武双全,现在又立下盖世大功,朝野间一片支持。圣人本应该奖赏褒扬,但现在却打压抑制,只恐会引起巨大的非议。 为父自从八岁那年就认识了圣人,不到二十岁就开始侍奉圣人,至今已有三十余载。 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圣人酿成大错,以免将来追悔莫及。 为父这些日子定会循序渐进的劝谏圣人,让唐王殿下继续执掌兵权,为大唐开疆拓土,平定藩邦。 所以啊,你最好不要得罪唐王,也告诉徐有贞,收敛下他的爪牙,不要小人得志!” 张宝善这才明白,原来高力士不打算彻底执行李隆基的命令,当即只能磕头认错。 “多谢义父教导,孩儿知错了!” 高力士弯腰把他从地上搀扶起来,语重心长的教导道:“宝善啊,你执行圣人的口谕,确实没有错,义父可能态度有点严厉了! 但义父希望你能谨记在心,咱们做宦官的应该明白是非曲直,知道大是大非。 天子做得对,我们以命辅佐。 天子做错了,我们谆谆善诱,旁敲侧击,劝天子改变决定,亡羊补牢。 这样才会成为一个青史留名的好宦官,而不是无论天子说什么,我们都无条件执行。 若如此行事,百年之后,提起我们的名字,老百姓都会咬牙切齿的骂一句‘奸宦’,与那祸国殃民的十常侍有什么区别?” “孩儿谨记义父教诲!” 张宝善嘴上认错,心中却不以为然。 我们做太监的不就是为了荣华富贵,不就是应该毫无底线的为皇帝卖命,获得皇帝的信任青睐,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那个人嘛? 义父你现在做到了,就连当朝丞相都对你忌惮三分,你却又说什么青史留名! 我们是宦官啊,我们是太监,我们是内侍,名垂青史、万古流芳那是大臣们做的事情,干我们没卵子的内侍何事? 就算你做的再好,再明白是非曲直,再懂得大是大非,若干年之后,谁会记得一个没卵子的太监? 高力士抬起胳膊揉捏了下太阳穴,挥手道:“你退下,为父有些累了!诸葛恭的登记,便当做没有看到。” “喏!” 张宝善弯腰告退,郁闷的离开了高力士的寝殿。 “唉……” 张宝善走后,高力士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作为李隆基最信任的人,要免除李瑛天策上将的事情,自然不可能瞒着他。 深知李隆基为人的高力士并没有吃惊,他深知以皇帝对权力的迷恋,是绝对不允许一个威望可以挑战自己的人存在,哪怕是他的儿子也不行! 所以,高力士是支持李隆基免除李瑛兵权的,但却并不支持把李瑛禁足于十王宅。 高力士的意思是先集中全力解决武灵筠,等皇后倒台,李琦的太子也就没了依凭,那样就可以顺水推舟的把李琦的太子废黜。 然后,再奖赏李瑛灭亡突厥之功,重新册立为太子,就可以不动声色的免去他的天策上将职位,这就相当于官场上常用的“明升暗降”。 如此一来,既不会引起李瑛的强烈不满,也不会让李隆基失去民心。 更重要的是,在李隆基所有的儿子之中,李瑛无疑是最好的储君。 无论是按照立长还是立贤的标准,都没有人能够超过李瑛。 等下去个十几年之后,李隆基就可以放心的把帝位传给这个储君,保证大唐盛世的延续。 最近这些日子,高力士在心中反复揣摩,权衡利弊,在听了张宝善的话之后终于下定决心,明天要力谏圣人,让他折衷对待唐王,不可逼迫太急,以免酿成大错。 次日早朝。 高力士无精打采的站在皇帝旁边,听着大臣们的上奏。 并没有什么特别劲爆的消息,基本上就是工部在禀报因为天冷导致哪些工程暂停了,户部禀报哪几个县的赋税没有按时缴纳,刑部则上报了一桩影响恶劣的豪绅纵奴殴打百姓致死的案件。 一个时辰之后,李隆基宣布退朝,高力士像以往那样尾随着返回南熏殿。 南熏殿里火炉熊熊,温暖如春。 近来心情不错的李隆基在床椅上端坐,笑问心事重重的高力士:“力士啊,你今儿个心不在焉的,莫非有什么心事?” 高力士抱着拂尘作揖道:“不敢欺瞒圣人,老奴却是有心事困扰。这些日子来让我寝食难安,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李隆基端起蜂蜜茶呷了一口,说道:“那就说来让朕听听。” 第341章 失宠 高力士清了清嗓子,肃声说道:“奴婢以为,圣人打算将唐王免去天策上将,禁足十王宅的决定并不妥当。” “哦……” 李隆基闻言意外不已,手中的蜂蜜茶险些溅出来。 眼前的这个宦官自从八九岁的时候就跟自己认识了,不到二十岁就侍奉自己左右。 自己说的事情,他从来都是毫无条件的执行,有时候也只是偶尔补充一两句建议。 但是当面指责自己决定不对的事情还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绝对是高力士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 “你的意思是朕应该继续让李瑛手握兵权?让他威胁朕的地位?” 李隆基的语气不由自主的加重了,明显带着一丝愤怒。 高力士弯着腰道:“当初圣人任命唐王为天策上将,兼领兵部尚书的时候,奴婢就说过唐王权力太大,应该加以限制,最好削去其兵部尚书的职位。” “朕当时是被二十一郎气糊涂了!” 李隆基为自己的行为辩解,继而反问:“再说了,当初是你建议朕削减二郎的兵权,现在你又来说朕的决定不妥,你不觉得自相矛盾么?” 高力士道:“奴婢支持圣人免去唐王的天策上将职位,夺其兵权,但并不建议将唐王禁足于十王宅。 而是认为圣人应该集中全力扳倒武皇后,废黜李琦的太子之位,重新册立唐王为大唐储君。 如此一来,圣人就可以不动声色的夺去唐王兵权,还能收获一个赏罚分明的贤帝名声。 等将来圣人年老体衰,大唐也可以获得一个能文能武的新皇帝,延续陛下创造的大唐盛世。 否则,圣人若是听从李林甫的建议,褫夺唐王的兵权不说,还要把他禁足于十王宅,恐怕会被世人指责妒贤嫉能,鸟尽弓藏。” “高力士,你好大的胆子!” 李隆基闻言勃然变色,大声咆哮:“朕告诉你,把李瑛禁足十王宅的决定不是李林甫提的,是朕自己做的决定! 朕不能忍受的是李瑛竟敢骗朕,他诈称罹患重病,利用朕的慈父心怀,窃取兵权,此乃欺君罔上。 他胆大妄为,先斩后奏,不经过朝廷批准,便在突厥汗国境内设置蒙古大都护府,擅自任命三品大员,此乃目无朝廷。 如此无父无君之人,朕不将他下狱赐死,已经是慈悲为怀,竟然还要册立他为太子? 你如此巧言令色的替李瑛辩解,究竟意欲何为?” 高力士闻言跪倒在地,垂泪劝谏:“圣人,奴婢跟了你三十余年,秉性如何,这世上没人比圣人更了解高力士。 奴婢此番所言,也许有些过重,但老奴句句为了陛下着想,为了大唐社稷着想,实在不忍看圣人铸成大错! 纵然太子诈病欺君,那也是被禁于长安的无奈之举,如今他立下灭国之功,足以相抵。 人之将死尚有回光返照,更何况太子正当壮年,或许疾病还不到发作之时,仅凭李林甫一面之词就断定唐王欺君,属实武断。 老奴还是那句话,支持圣人收回唐王兵权,但应该在扳倒武氏之后再降诏宣布,并重新册立李瑛为大唐太子。” 看到高力士竟然如此袒护李瑛,李隆基的肺几乎气炸了,当即大声质问:“朕看你高力士分明是受了李瑛的恩惠,想要扶持他做皇帝,你好立下从龙之功,是也不是?” 没想到自己一片赤诚,竟然换来李隆基这样的猜忌,高力士不由得泪流满面。 “我大唐立国百年以来,宦官之荣尚未有超过高力士者。奴婢扶持唐王登基,又能换来什么好处?” 李隆基冷哼:“你既知道朕待你如手足,让你同享富贵,因何不能唯朕马首是瞻,唯命是从?反而大放厥词,指责朕妒贤嫉能,鸟尽弓藏?” 高力士道:“正是因为圣人对奴婢的恩宠无以复加,奴婢更要处处为圣人着想,免得圣人铸成大错。 小事小非,奴婢都可以为圣人效犬马之劳,譬如纳杨婕妤为嫔之事,圣人何曾见奴婢阻拦? 但软禁唐王于十王宅之事,关系着大唐国本,甚至是圣人的一世英明,奴婢不敢为了自己的荣华苟且吞声。” “休要在这里危言耸听,朕做了三十年皇帝,岂能被一个小儿危害国本?” 李隆基对于高力士的痛哭流涕丝毫无动于衷,反而越发认定他被李瑛收买,大声呵斥道:“朕何曾薄待于你?你今日却处处为李瑛辩护,朕看你分明就是受了李瑛的好处,想要改换门庭……来人?” 守在南熏殿门外的几个小太监被李隆基和高力士的争吵吓得魂不守舍,这是之前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在听到李隆基的召唤之后,急忙战战兢兢的推开殿门入内:“陛、陛下……有何吩咐?” “将高力士关进思过殿忏悔,何时认错,何时再放出来!” 李隆基摸起盛着蜂蜜茶的瓷碗摔了个稀碎,然后怒冲冲的拂袖而去。 待李隆基走远之后,几个小太监面对着高力士苦笑:“阿翁,我们……” “我欲为圣人除却弊政,又岂能因为衰老而苟且残年?” 高力士叹息一声,从地上爬起来,主动前往位于兴庆宫东南角的思过殿面壁。 很快,高力士被关进思过殿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迅速引爆了三大内。 自从李隆基登上帝位之后,高力士就备受宠信,圣人甚至连训斥都不曾有过一句,使得他扶摇直上,平步青云,成为了连宰相都忌惮三分的大内总管。 今日平地起惊雷,高力士突然被关进思过殿,岂不是说明他要失宠了? 这个消息着实让尹凤祥、林招隐两人,甚至还有一直郁郁不得志的黎敬仁感到兴奋起来。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高力士失宠,是否自己的机会就来了? 除了李隆基身边的这三大内侍之外,还有一个人蠢蠢欲动,他就是高力士的义子张宝善。 靠着高力士的提携,张宝善在皇宫里的帝位仅次于四大知事,被认为是新生代的宦官领袖。 只要高、林、尹、黎中的任意一个人倒下,很可能就会由张宝善补上空缺。 四大内侍的年龄虽然都已不再年轻,但也并非垂垂老朽,最年轻的尹凤祥今年五十一岁,最年长的林招隐五十九岁。 因为戒掉了女色,太监的寿命普遍比较长,如果李隆基也能够保持长寿,这四大太监至少还能把持高位十余年。 这让将近不惑之年的张宝善既看到了希望,又感到绝望! 十余年之后,自己就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万一到时候新皇帝登基,自己怕是只能落个去给先帝守陵的下场。 经过一番激烈的内心挣扎,张宝善决定去见李隆基,踩着高力士的肩膀爬上去。 自古以来,无情最是帝王家,作为在帝王身边伺候的内侍,也要学会冷酷无情,要学会见利忘义,否则一辈子都只能做被人呼来喝去的小太监! 第342章 打入天牢 高力士的反对让李隆基很郁闷,甚至杨玉环的大献殷勤都没能让他开心起来,用过晚膳后便以批阅奏折为借口返回书房独坐。 在李隆基的生命中,高力士至关重要。 这个从八岁就结识的小太监是自己儿时的玩伴,长大后变成了自己的心腹忠仆,也是自己的知己挚友,甚至是自己的手足兄弟…… 在李隆基的心里,只要能够给予高力士的,自己都不会吝啬。 财物、爵位、房屋,李隆基俱都慷慨相授,在长安、洛阳、太原三地赏赐了高力士十余座府邸,各种金银珠宝价值黄金数万两,封内侍省知事、监门卫大将军、授渤海郡公。 甚至就连历任宰相都对高力士恭敬有加,尊称高将军或者阿翁,真可谓做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就这样一个情逾手足的兄弟,今天竟然为了李瑛指责自己妒贤嫉能,污蔑自己鸟尽弓藏…… 这是李隆基绝对不能接受的。 但即便被气的五内如焚,李隆基还是压住了严惩高力士的怒火,只罚他到思过殿忏悔。 李隆基希望高力士能够认识到他自己的错误,洗心革面的来向自己认错。 若他能认识到错误,痛改前非,自己定然既往不咎,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圣人,吃点果脯润润喉咙,莫要过于生气。” 高力士不在,今夜陪伴圣驾的人换成了殿中省副知事黎敬仁,他亲手端来一盘话梅蜜饯,放在了李隆基面前。 “你下去休息,朕想一个人独坐。” 听了黎敬仁的话,李隆基更加烦躁,更加觉得谁也无法替代高力士。 黎敬仁你会不会说话,你哪只眼睛看到朕生气了? 朕是皇帝,是九五至尊,岂会与一个奴婢生气,朕是这么没格局的人吗? 高力士突然遭到惩罚,让偷偷给李瑛通风报信的黎敬仁几乎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经过一番努力,方才争取到了今夜陪伴圣驾的机会,又岂会被一句话撵走? “既然圣人烦躁,奴婢就到外殿候命。高公公不在,圣人身边总需要有个人伺候!” “去!” 李隆基心烦意乱的挥挥手。 等尹凤祥退到外殿之后,忍不住霍然起身,喃喃自语:“二郎啊二郎,看来是父皇小瞧你了,你不仅骗过了朕,竟然还骗的高力士对你百般庇护,甚至不惜忤逆朕这个天子,你可真厉害啊!” 提起老二,李隆基就想起了自己的曾祖父李世民,那个同样排行老二,同样做过天策上将的男人。 他战功赫赫,威望超过了皇帝与太子,于是悍然发动玄武门之变,诛杀太子李建成,逼迫皇帝李渊禅位。 而现在,李瑛似乎大有向李世民发展的趋势。 同样官拜天策上将,同样灭亡突厥汗国,同样的威望与日俱增,朝野称颂…… “朕决不能像高祖那样被逼的禅位做太上皇,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李隆基从碟子里抓起一把蜜饯,狠狠的揉捏成了一团果脯,仿佛被握在掌心的就是李瑛。 “朕这辈子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要多,走的路比你走的桥还要多,想要算计老子,你娃儿还嫩着呢!” 就在这时,张宝善推门走进了南熏殿的外殿,发现黎敬仁正在胡凳上枯坐,随时等候李隆基的召唤。 “见过黎知事。” 张宝善一脸不自然的作揖施礼。 黎敬仁上下打量了张宝善一眼,心中以为他是来给高力士求情的,警惕的问道:“圣人已经睡了,你来做什么?” 张宝善疑惑的道:“现在不过才酉时末,圣人竟然这么早就睡了?” 黎敬仁正想找个理由把张宝善打发走,就听到内殿传来李隆基的声音:“外面何人说话?” 张宝善急忙提高嗓门:“是奴婢张宝善有要事禀报。” “进来说话!” “喏。” 张宝善答应一声,迈步就往里面走。 在皇宫的宦官中,黎敬仁的地位排在第四,稍稍落后一个身位的张宝善并不虚他。 黎敬仁无可奈何,只能目送张宝善进入内殿,心中惴惴不安的猜测张宝善见李隆基意欲何为? 当下便蹑手蹑脚的靠近内殿,双手抄在袖子里抱着拂尘,竖起耳朵来聆听里面的对话。 “张宝善,你是来给高力士求情的么?” 李隆基在龙椅上正襟端坐,用一双威严的目光盯着张宝善,沉声问道。 张宝善“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启奏圣人,奴婢有一件事如鲠在喉,不知当讲不当讲?若是讲了,便是不孝。若是不讲,便是不忠,实在让奴婢为难,心中不知该如何抉择……” 李隆基双目如炬,沉声道:“你既然来见朕,便说明你知道该如何做了,莫非还要让朕教你?” 张宝善急忙道:“奴婢自然要为圣人效忠,因此权衡再三,决定如实禀报。” “讲!”李隆基喝道。 张宝善跪在地上说道:“圣人命奴婢统领十王宅监院,加强对唐王府的管控,奴婢一直谨记在心,每日都会亲自审核徐有贞送来的出入登记簿。 徐有贞昨日向奴婢禀报,唐王府主事诸葛恭于昨日午后从外地归京,自称回老家琅琊奔丧,登记的离京日期为九月二十八日。 而根据徐有贞回忆,他在十月初三这天见过诸葛恭,也就是说诸葛恭在撒谎,其离京的日期只有十三天。 这么短的时间根本不足以从琅琊到长安奔波一个来回,可见诸葛恭在撒谎,必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李隆基捋着胡须,双目如电:“那就把诸葛恭抓起来审讯,问问他何故撒谎?” “奴婢昨日曾经把此事禀报给高力士,但他说……” 张宝善嗫嚅着说道,一脸为难。 李隆基这才明白,原来张宝善的矛头并不是对准了诸葛恭,而是瞄准了他的义父高力士。 “高力士说什么?” 李隆基的嗓门陡然提高,近乎咆哮。 张宝善吞吞吐吐的道:“高力士让、让……奴婢不要多管闲事,就当不知道此事,还让奴婢得饶人处且饶人……” “高力士好大的胆子!” 李隆基胸中刚刚平息的怒火再次被瞬间点燃,咬牙切齿的咆哮:“狗东西竟敢说朕的事情是闲事?我看他就是勾结李瑛,图谋不轨!黎敬仁何在?” 正在外殿偷听的黎敬仁慌忙入内,抱着拂尘施礼道:“奴婢在!” 李隆基怒不可遏怒吼:“你马上去思过殿传朕口谕,免去高力士内侍省知事、右监门卫大将军一职,打入天牢,等候发落!” 黎敬仁吓得脊背直冒冷汗,但在李隆基盛怒之下也不敢替高力士求情,只能躬身领命:“奴婢遵旨!” 李隆基又对张宝善道:“由你暂时取代高力士担任内侍省知事,右监门卫大将军一职。 张宝善喜出望外,只把头磕的砰砰作响:“多谢圣人提携,奴婢誓死为圣人效忠!” “去把诸葛恭抓进天牢,严刑拷问,问清楚他为何撒谎?到底出城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 李隆基靠在椅子上,怒火滔天的下令。 第343章 诀别书 如果诸葛恭一旦被抓,黎敬仁知道自己将会无可避免的暴露,当下急忙上前一步,躬身劝谏。 “圣人且慢,诸葛恭乃是唐王府的主事,若是将他下狱,势必会引起唐王不满,甚至让他改变返回京城的决定。 圣人应当暂息雷霆之怒,等待唐王回京之后,再抓捕诸葛恭审讯,这样才能杜绝节外生枝。” 李隆基捻着胡须思忖许久,方才颔首道:“说的有道理,那就暂缓抓捕诸葛恭。” 张宝善并不在乎抓不抓诸葛恭,只想踩着高力士上位,当即俯首领命:“奴婢遵旨!” 李隆基挥手道:“朕命你收了高力士的印绶,即刻前去右监门卫整顿军纪,把高力士的心腹给朕全部剔除,该抓的抓,该杀的杀!” “奴婢谨遵圣人口谕!” 张宝善再次作揖领旨。 “速去!” 李隆基烦躁的挥手。 “奴婢告退。” 黎敬仁与张宝善领了圣旨,并肩走出了南熏殿,一齐前往思过殿宣旨。 三大内的宦官以内侍省知事为主,殿中省知事为辅,张宝善一跃取代了高力士的内侍省知事,还有右监门卫大将军,这意味着他成为了宦官之首。 只把黎敬仁恨得牙根痒痒,越发觉得李隆基就是个昏君,自己支持李瑛的行为绝对是个正确的选择。 张宝善出卖义父,卑鄙无耻,这等小人竟然被委以重任,圣人简直是老糊涂了! “黎主事,你走快点,咱家还等着去右监门卫整顿军纪呢!” 张宝善抱着拂尘颐指气使,一副小人得志的姿态。 如果是内侍省副知事林招隐或者是殿中省知事尹凤祥在此,张宝善也许会收敛几分,因为他俩有兵权在手,就算高力士也要给几分面子。 但身为殿中省副知事的黎敬仁却是最弱的那个,虽然与其他三人并列为四大内侍,但数十年来从来没有掌过兵权,张宝善自然不会把他放在眼里。 人在屋檐下,黎敬仁也只能低头,陪笑道:“张知事莫急,老朽年岁大了,腿脚没有你们年轻人灵活。” 张宝善放慢脚步,问道:“黎知事莫非以为我今日告密之事乃是小人行径?” “张知事忠于圣人,大义灭亲,黎某岂敢有此想法!” 尽管黎敬仁在心里把张宝善祖宗十八代挨着问候了一遍,嘴上却不敢说半个不字。 这小子都能把一手将他提携起来的高力士出卖了,回头到李隆基面前告自己一状,怕是要陪着高力士下天牢。 很快,两人就来到了思过殿。 门口有十余名小太监守着,高力士正在寒冷的殿内盘膝枯坐在床上,思考自己的这番所为究竟是对还是错? “吱呀”一声,殿门被推开,面色怪异的黎敬仁与张宝善一起走了进来。 “黎主事、宝善,你们来看我了?” 闭目养神的高力士睁开眼睛,面带苦笑从床榻上跳了下来。 “享了三十多年的福,吃几天苦也是不错的体验,可以让我更加冷静的考虑得失对错。” 张宝善并没有接高力士的话茬,而是和黎敬仁对望了一眼,说道:“黎知事,你来宣旨,高力士毕竟做了我十五年的义父。” “哦……” 高力士听到张宝善直呼自己的名字,马上意识到了他们此行的目的,看来并非来探视自己。 “呵呵……宝善啊,我已经十几年没有听到过自己的名字了,感谢你提醒我。” 高力士凄笑一声,叹息道:“还是你来宣旨,义父这辈子还没有听别人对我宣读过圣谕,这个殊荣就交给你了,这样也不枉义父栽培你一场。” 黎敬仁跟着讪笑:“张知事,你现在可是内侍省知事、右监门卫大将军,这道圣谕你来宣读最合适不过。” 张宝善略作思忖,随即拱手道:“既然如此,那就由咱家宣读圣谕了,高力士听宣!” 高力士缓缓跪倒在地:“罪臣高力士接圣谕。” 张宝善面无表情的宣读:“内侍省知事高力士不思圣恩,勾结李瑛,图谋不轨,着即革除内侍省知事、右监门卫大将军等职位,打入天牢,等候发落!” “罪臣高力士接旨!” 高力士面如土色的叩首谢恩,心中五味杂陈。 看到高力士跪在地上,久久不肯起身,黎敬仁急忙弯腰搀扶:“高兄,我搀你起来。” “多谢黎主事,老朽还能起得来!” 如遭重击的高力士双手撑地,缓缓爬了起来,“走,张将军,老朽回去给你取监门卫大将军的印绶。” “哈哈……不必了!” 张宝善大笑:“义父真是健忘啊,印绶平日都是我替你保管,何须劳动义父大驾?我自己去取便是。” 然后对黎敬仁拱手道:“黎主事,有劳你把我义父送进天牢,我现在要去右监门卫军中整顿军纪。” “是!” 黎敬仁面无表情的拱手领命。 张宝善走了几步,又大笑着扭头叮嘱:“对了,黎主事,高力士毕竟做了咱家十几年的义父,对我多有恩惠。义父现在落了难,你可要好生照顾,莫让他吃苦……哈哈,哈哈!” 话音落下,扬长而去。 张宝善走后,黎敬仁摇头苦笑:“小人得志,高兄莫要与这等人一般见识。” 高力士叹息一声:“黎主事,是我高力士识人不明,活该今日受此羞辱。” “人生无常,高兄也别太难过了,过几天圣人消了气,便会放你出来。” 黎敬仁对高力士的处境感同身受,轻声安抚。 高力士道:“我已经享受了三十年的荣华富贵,虽死无憾,只可惜未能阻止圣人的错误决定,实在有负圣恩!” “小弟相信,总有一天圣人能感受到高兄的拳拳之心。” 黎敬仁也帮不了高力士什么,只能说几句宽慰的话,“圣命难违,高兄咱们……去?” “可否容我给圣人修书一封?” 高力士的脸色从彷徨逐渐变得镇定下来,面色平静的提出了请求。 黎敬仁苦笑:“你我同僚二十余年,小弟岂敢拒绝,高兄直管写便是。” 大殿中虽然没有火炉取暖,但却摆放了一张案几,上面有笔墨纸砚。 高力士向黎敬仁道一声谢,快步走到桌案前提笔研磨,飞快的在纸笺上笔走龙蛇,书写着给李隆基的诀别书。 黎敬仁不知道高力士写的什么,但这是写给皇帝的书信,凑上前去看便犯了大忌,于是站在远处耐心的等候。 高力士下笔如风,写的极快,随着字数越来越多,脸色逐渐变得坚定而欣慰,仿佛获得了极大的满足。 黎敬仁等了足足半个时辰,甚至冻得手脚有些冰凉,高力士的书信总算写好了。 “我写完了。” 高力士放下毛笔,淡淡的说道,“黎主事,一定要把我这封遗书呈给圣人,拜托了!” “遗书?” 黎敬仁闻言一惊,“高兄这是什么意思?” 只见高力士突然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猛地刺进了自己的心脏。 寒光一闪,一尺长的锋利匕首一下子刺穿了高力士的胸膛,扎在了心脏之上。 殷红的鲜血瞬间汹涌流出,染红了高力士的双手,染红了他脚下的地砖…… 第344章 朕会成全你们 没想到高力士竟然以死明志,黎敬仁顿时被吓傻了。 直到高力士的身体轰然倒地,远在十几步开外的黎敬仁方才反应过来,急忙扯着嗓子大喊一声。 “来人,高公公自杀了!” 在殿外看守的小太监一股脑的涌进来了七八个,俱都被倒在血泊中的高力士惊呆了。 黎敬仁好歹也是手握大权的殿中省副知事,大脑经过短暂的懵圈之后马上镇定下来。 他知道,首先要做的就是保护好现场,免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马上去传太医,并报告圣人,就说高将军自尽了!” “是。” 立刻有几个小太监一溜烟般离开。 在其他几个小太监的注视下,黎敬仁缓缓上前查看。 只见倒在血泊中的高力士尚有一口气,正圆睁双目看着自己,嘴里在轻声呢喃。 “黎……主事,拜、拜托一定要把……我的遗书交给……圣人!” “唉……高兄啊,你这是何苦?” 兔死狐悲,黎敬仁不由得抚膺长叹,回天乏术,“你坚持片刻,太医马上就到。” 高力士的脸上挂着微笑,呢喃道:“高某……本是一介岭南阉人,幸亏圣人提携,方有……今日之荣。圣人隆恩,纵然万死亦不能……相报,若我之死,能让圣人悬崖勒马,死得其所也……” 当高力士吐出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双眼缓缓阖上,笑容永远凝固在了脸上。 南熏殿内,满腹郁闷的李隆基刚刚躺下,甚至没了心情与旁边的杨玉环行巫山之事,就在迷迷糊糊之际,突然听到殿外有人大声禀报。 “启奏陛下,大事不好,高力士自杀了!” “什么?” 李隆基瞬间坐了起来,趿拉着拖鞋快步来到门口,“你说高力士怎么了?” 门外气喘吁吁的小太监嗫嚅道:“高力士他、他自杀了……” 李隆基顿时面色一滞,犹如遭到雷击一般。 在愣了片刻之后,他立刻迈开大步冲出南熏殿,健步如飞一般冲向位于兴庆宫东南角的思过殿。 “圣人,慢点,你穿上衣服啊?” 穿着亵衣的杨玉环衣衫不整的冲到门前,把李隆基的龙袍与大氅塞到在门外当值的小太监怀里,“快给圣人穿上去!” “哎!” 几个小太监急忙抱着衣服去追赶衣着单薄的李隆基,“陛下慢点,天气寒冷,谨防感染风寒!” 李隆基毕竟是皇帝,不可能撒开脚丫子飞奔,很快就被几个小太监追上,表情麻木的任由他们给自己穿上龙袍,披上大氅。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气喘吁吁的李隆基走进了思过殿。 进门之后便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高力士,以及站在旁边愁眉不展的黎敬仁,还有七八个诚惶诚恐的小太监。 “陛下,奴婢没有看好高公公,罪该万死!” 看到李隆基到来,黎敬仁急忙跪倒在地请罪。 李隆基并没有搭理黎敬仁,而是表情怪异的在高力士尸体前缓缓蹲下,喃喃自语: “冯元一啊冯元一,你竟然为了李瑛自杀,你就是这样报答朕的吗?你给我起来说话,你起来啊!” 黎敬仁也知道李隆基与高力士感情很深,急忙开口劝谏:“圣人请节哀,高将军是被张宝善这个小人气死的……” 李隆基目光在殿内扫了一圈:“张宝善呢?” “他去监门卫整顿军纪去了,让奴婢把高将军关进天牢。高将军说要给圣人写一封书信,奴婢没有多想,便同意了。” 黎敬仁跪在地上,把高力士临死之前的详细经过如实道来。 “奴婢不便观看高将军给陛下的书信,便站在远处等候。不料他写完之后竟然自袖子里掏出匕首刺进了自己的心脏。 奴婢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奴婢无能,未能料到高力士自尽的意图,请圣人降罪……” 李隆基面无表情的道:“书信何在?” 黎敬仁跪着上前,从案几上捡起信笺,又跪行来到李隆基面前,双手呈上:“请陛下过目。” 李隆基手指微微颤抖,接过高力士的遗书阅读起来。 “罪臣高力士诀书: 奴婢本岭南一介阉童,先赖义父高延福收养,后蒙圣人提携,方有今日殊荣。 奴婢无才无德,却能忝居庙堂之高,妄议国事,皆赖圣人器重,授奴婢以国之重器。 圣人隆恩,奴婢百死难报,又岂敢横生二心,谋逆陛下,行不轨之举? 奴婢是以力劝圣人册立唐王为储君,一来不愿圣人逼反太子,铸成大错,致使英名扫地,社稷动荡,百姓蒙难。 二来唐王乃诸皇子中最佳继承人,文武双全,宅心仁厚,若是能够继承大统,定可延续圣人缔造的大唐盛世。 奴婢今日以死力谏,唯愿圣人能够悬崖勒马,收回成命,切勿逼迫唐王太急,以免兵戎相见,生灵涂炭。 奴婢今日虽死,尚有一计助圣人逼反武氏,肃清后宫,重振朝纲。 奴婢另有一封书信写给太子李琦,内容乃是与他共议谋反之事,并将潼关刺杀案揽到自己头上,自称是受皇后武氏与太子李琦指使。 圣人可对满朝文武称奴婢畏罪自尽,放出风声要废黜武氏与太子,如此便可逼迫武氏迅速谋反。 届时,圣人调兵遣将,便可将武氏一党连根拔起,肃清朝纲。 扳倒武氏,废黜太子,则储君之位空缺,圣人可册唐王为太子,明升暗降,夺其兵权。 如此,则唐王亦能接受,朝野亦不会诋毁圣人。 若干年之后,圣人老去,太子继位,大唐盛世定能长盛不衰。 张宝善卑鄙小人,卖主求荣,断不能重用,请圣人近贤臣远小人。 高力士窃据高位,外不能为君分忧,内不能甄别奸佞,无颜面对圣人。 唯有先行一步,于九泉之下扫洒阴庭,等圣人殡天之日再奉于阴间……” “高力士啊高力士……” 李隆基看完之后仰天叹息,心中反而更恨李瑛。 “二郎啊二郎,你这个奸佞小人,究竟用什么方法蛊惑的高力士宁死也要庇护你?你可真是个蛊惑人心的高手啊! 武灵筠母子朕一定要铲除,而你,也必须死! 既然高力士宁死也要保你,既然他要去九泉之下扫洒阴庭,那就让他在九泉之下伺候你! 朕在此发誓,只要你走进长安的城门,朕就会送你让路,成全你们的君臣之义!” 李隆基缓缓的走到烛台前,把高力士的遗书点燃,到最后只剩几缕灰烬。 黎敬仁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喘:“圣人息怒,奴婢罪该万死!” 李隆基脱下身上的大氅,盖在了高力士的遗体上,缓缓开口:“去弄一口最好的棺椁来把高力士收殓,暂时停尸于此殿,另待发落。” 黎敬仁也不知道高力士在遗书中写了什么,但李隆基看起来似乎没有要惩罚自己的意思,这当然是烧了高香的事情。 “奴婢谨遵圣人吩咐,一定给高将军弄口最好的棺椁!” 李隆基阴沉着脸继续道:“你立即去召集尹凤祥、林招隐、张宝善三人,传朕口谕。 由原殿中省知事尹凤祥改任内侍省知事,依旧领右神策军大将军。 由原内侍省副知事林招隐改任殿中省知事,依旧领左龙武军大将军。 由你担任内侍省副知事,接替高力士担任右监门卫大将军。 由张宝善接替你担任殿中省副知事,各司其职,不得有误!” 第345章 为他人做嫁衣 张宝善从高力士的寝殿中取了右监门卫大将军印绶,换了一身崭新的紫色宦官袍,正要带着心腹前往位于皇城的监门卫大营履任,忽然听说高力士自杀了。 闻言他的内心顿时提了起来,心知这对自己来说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 给高力士做了十五年义子的张宝善深知他和李隆基的感情有多深,虽然李隆基盛怒之下将他关进天牢,说不定哪天就会把他放出来。 因此张宝善才抢着给李隆基表忠心,做皇帝的马前卒,在高力士重新获宠之前稳固自己的地位。 但让他做梦没想到的是,高力士竟然选择了以死明志。 “姓高的,你真是太狠了!” 张宝善气的咬牙切齿,只能把印绶收了,急匆匆的赶往思过殿。 除了张宝善之外,同样听到消息的尹凤祥、林招隐,还有一个叫做袁思艺的大太监,俱都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思过殿。 此时,李隆基已经返回了南熏殿,现场除了黎敬仁之外,还有闻讯赶来给高力士守灵的几个义子。 世态炎凉,昔日呼风唤雨的高力士刚刚咽气,曾经前呼后拥的百名义子,如今只剩下寥寥数人前来祭奠,其他人俱都避之而不及。 棺椁尚未运到宫里来,高力士的遗体依旧躺在地上。 尹凤祥、林招隐、袁思艺等人俱都兔死狐悲,唏嘘不已,悄悄询问黎敬仁高力士因何自杀? 只有惴惴不安的张宝善躲在远处,不敢上前直面高力士的遗躯。 黎敬仁压低声音道:“圣人与唐王闹了矛盾,想要夺其兵权,禁足十王宅。高力士不支持圣人这样做,由此产生了分歧,于是圣人便罚高力士到思过殿忏悔。 今夜戌时,张宝善来到南熏殿求见圣人,举报高力士为唐王府主事诸葛恭隐瞒行踪,勾结唐王,图谋不轨。 圣人震怒,降旨免去高力士内侍省知事、右监门卫大将军职位,并由张宝善接替,并让我与他前来思过殿宣旨……” “什么,由张宝善担任内侍省知事?” 尹凤祥、林招隐、袁思艺闻言俱都惊讶不已,纷纷扭头朝张宝善瞥去,脸上露出憎恶之色,恨不得上前骂一句“卑鄙小人”。 但这是皇帝的圣谕,骂张宝善就是骂李隆基,就是支持高力士和皇帝作对,这些在皇宫做了几十年太监的人精自然不会犯这种错误。 一个个心中虽然怒火滔天,表面上也只能唯唯诺诺。 黎敬仁继续道:“高力士性格刚烈,嫉恶如仇,不堪受辱,遂给圣人留下遗书自尽,以死明志。” “唉……高力士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林招隐摇头叹息。 尹凤祥惋惜不已:“我们做奴婢的常把‘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句话挂在嘴边,他竟然走了极端!以他与圣人的情义,等下去一段日子,圣人消了气,定会重新起用他,现在没了命拿什么东山再起……” 张宝善耳朵极为好使,听到几人的对话之后,便昂首挺胸,站的笔直,得意之色写在脸上。 “圣人就是任命我张宝善做内侍省知事,宦官之首,你们能奈我何?” 看到张宝善趾高气昂、目中无人的样子,一直强压着心头怒火的黎敬仁大喝一声:“陛下有圣谕示下,尹凤祥、林招隐、张宝善听宣。” 三人闻言,急忙纷纷来到黎敬仁面前跪地,齐声道:“奴婢恭听圣谕。” 黎敬仁清了清嗓子,面无表情的大声宣读:“圣谕如下——由尹凤祥改任内侍省知事,依旧领右神策军大将军。 由林招隐改任殿中省知事,依旧领左龙武军大将军。 由黎敬仁担任内侍省副知事,接替高力士担任右监门卫大将军。 由张宝善接任殿中省副知事,以下几人各司其职,不得有误!” 尹凤祥、林招隐顿时喜出望外,一起叩首谢恩。 “陛下圣明,吾皇万岁万万岁!” 这意味着高力士用自己的生命改变了李隆基的决定,把张宝善从内侍省知事的宝座上拉了下来,把原先的二号宦官尹凤祥推了上去。 张宝善不仅丢了内侍省知事,甚至就连右监门卫大将军的职位也落到了黎敬仁的手里,最终只落了一个殿中省副知事的职位。 甚至可以说,张宝善的卖父求荣最终为尹、林、黎三人做了嫁衣,自己反而成了获益最小的那个人…… 张宝善一脸郁闷的谢恩完毕,从地上爬起来质问黎敬仁:“黎敬仁,圣人方才任命我接替高力士的位置,为何现在变了卦,莫非是你假传圣谕?” 黎敬仁冷笑:“张宝善,你也是快四十的人了,岂不知假传圣旨乃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你敢出卖义父,我可不敢假传圣旨,你若不信,可以自己去询问圣人!” “去就去!” 张宝善心里像吃了一颗苍蝇般恶心,转身就走。 “且慢!” 黎敬仁叱喝一声,“先把右监门卫大将军的印绶交出来。” 张宝善红了眼,恨恨的道:“在我的寝房内,你自己随我来拿!” 看到张宝善怒气冲冲的离开了思过殿,黎敬仁立刻吩咐闻讯赶来的义子柳胜道:“你跟着张宝善去把印绶给为父取来。” “儿子遵命。” 站在旁边的柳胜答应一声,急忙快步跟着张宝善出了门。 因为高力士被贬之事,柳胜一整天如坐针毡,替自己和黎敬仁捏了一把汗,生怕不小心暴露了给李瑛传递情报的举止。 但让他做梦都没想到的是,今晚的兴庆宫风起云涌,黎敬仁非但没有暴露,反而因祸得福晋升为内侍省副知事不说,甚至还一举获得了右监门卫的兵权。 尹凤祥掌管神策军、林招隐掌管龙武军,但论重要性都不及右监门卫,这是掌管三大内宫门的禁军。 也就是说过几天之后,太极宫、大明宫、兴庆宫这三大皇宫的宫门都将会掌握在黎敬仁的手中…… 张宝善气急败坏的离开之后,林招隐、袁思艺以及旁边几个有头有脸的宦官一起朝尹凤祥祝贺,恭喜他荣升内侍省知事,成为头号宦官。 “何喜之有,要不是高力士以死明志,咱们以后怕是就要被张宝善这个奸佞小人呼来喝去了!” 尹凤祥淡淡一笑,率领众人对着高力士的遗躯鞠躬施礼,口称“高将军千古”。 众人又问黎敬仁:“圣人可有吩咐如何处置高力士的遗躯?” 黎敬仁道:“圣人命我等将高力士躯体收殓入棺椁,再去南熏殿聆听圣训。” 郁闷的张宝善回到自己的寝房,取了右监门卫大将军印绶交给柳胜,然后壮着胆子前往南熏殿求见李隆基。 “圣人,奴婢张宝善求见。” 经历巨大波澜的李隆基早就等候多时,立刻召见了张宝善,聆听他得来意。 张宝善跪在地上垂泪:“奴婢来见圣人之前就知道忠孝不能两全,高力士于我有提携之恩,我出卖他便是不孝。 但奴婢也知道我们宦官的富贵是圣人给的,若没有圣人,我们的饭碗就保不住,若是帮助高力士欺骗圣人那就是不忠! 在忠和孝之间,奴婢枉做小人,选择了忠义,出卖了高力士。 我本想让他幡然醒悟,痛改前非,谁知道他竟然选择自尽,估计是无颜面对圣人。 而我张宝善害死义父,枉做了小人,定然会遭到万人唾骂,为宫中同僚所不耻。 故此,奴婢恳求圣人赐死张宝善,为义父高力士陪葬……” 第346章 铁打的总管流水的宰相 李隆基捻着胡须,双目炯炯有神。 “朕知道你是为了黎敬仁下达的圣谕而来,想要问问朕为何改变决定,取消了你内侍省知事的任命?” “奴婢不敢!” 张宝善被戳破了心事,急忙磕头如捣蒜。 “无论奴婢担任什么职位,都是圣人的马前卒,甘愿为圣人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李隆基缓缓起身,捻着胡须道:“你出卖高力士,论人品,朕应该杀了你……” 张宝善吓得趴在地上,汗流浃背,大气也不敢喘。 李隆基又道:“可你能为了朕出卖高力士,可见你能给朕做一条忠实的鹰犬……” “奴婢愿为圣人做牛做马,做鸡做犬……”张宝善磕头如捣蒜。 李隆基继续道:“朕宽恕你这次出卖高力士之罪,以观后效。你若真能为朕尽心竭力,这内侍省知事的位子早晚是你的。” “奴婢愿为圣人上刀山下油锅!”张宝善再拜。 李隆基又道:“朕之所以敲打你,还有另外一个目的。朕怀疑勾结李瑛的除了高力士之外,还有其他人,免去你的内侍省知事,也是便于你暗中调查。” “奴婢愿为圣人效死!” 张宝善喜出望外,不停叩首。 李隆基挥手:“下去,好好做你的殿中省副知事,给朕暗中调查还有没有人吃里扒外?不仅仅只限于勾结李瑛的,也包括私通武皇后的,甚至还有哪些给朝中大臣通风报信之人。” “奴婢告退!” 张宝善如释重负,擦了下额头上的汗珠,起身退出了南熏殿。 一个时辰之后,高力士的遗体被收殓进一口质地上乘的楠木棺材之中,黎敬仁、尹凤祥、林招隐三人随后便一起前往南熏殿面圣。 夜色虽深,但遭遇巨大变故的李隆基毫无睡意,一直在等三大内侍到来。 “奴婢参见圣人!” 在尹凤祥的带领下,林招隐、黎敬仁同时施礼。 “高力士既死,还望圣人节哀息怒,保重龙体!” 李隆基叹息道:“你们三人也都跟了朕二十多年,平心而论,你们觉得朕对高力士如何?” “高力士之荣,盖绝古今,自秦汉至唐,从未有之。”身为宦官之首的尹凤祥开口回答。 李隆基痛心的道:“即便如此,他却依然为了唐王冲撞朕,甚至指责朕妒贤嫉能,鸟尽弓藏。危言耸听,说朕若是褫夺唐王的兵权,将会危害社稷。” 不管高力士的话是对是错,在场的三个人却都知道表态反对,否则就只能陪高力士一起躺在棺材里。 “高力士实在有负圣恩,请圣人暂息雷霆之怒。” 李隆基继续道:“如今高力士已死,那也是咎由自取,朕并不曾亏待与他。” 三人齐声附和:“圣人待高力士之厚恩,冠绝古今,想来他自尽乃是有愧于圣人,无颜相见。” 李隆基继续道:“高力士死了,朕希望你们能够辅佐朕肃清朝纲,重振皇权!” “奴婢等誓死为圣人效忠。”三人齐声表忠心。 李隆基道:“朕今日就把计划告诉你们,还望你们唯朕之命是从,勿生二心。” “请圣人示下!” 李隆基双目中透着阴狠,沉声道:“朕第一步会利用高力士之死打击皇后武灵筠,逼迫武氏一党谋反,再一举铲除。 第二步等唐王李瑛返回长安后夺其兵权,或禁足于十王宅,或囚入天牢。若查实其不轨之举,按律赐死!” 三名宦官俱都心头一凛,齐齐领命:“奴婢等定以圣人马首是瞻,唯命是从!” 此刻已是子时末,距离早朝只剩下两个时辰。 为了制造事件的突然性,李隆基叮嘱黎敬仁要控制好兴庆宫四门,禁止任何人出入,免得泄露高力士死亡的消息。 “圣人放心,此事包在奴婢身上,若有差池,愿以死谢罪!” 黎敬仁立刻携带印绶,率领十几个义子,走马上任右监门卫大将军。 李隆基又吩咐林招隐带人把高力士的棺椁挪到兴庆殿前,明日让早朝的文武百官瞻仰高力士的遗容。 “朕疲倦的紧,要去小憩片刻,卯时中把朕喊醒,准备今天的早朝。” 李隆基叮嘱了尹凤祥一句,托着疲惫的身躯前往后殿休息。 三大内侍分头行动,尹凤祥留下来伺候李隆基,黎敬仁巡视兴庆宫四门,林招隐则纠集了上百名太监,连夜把高力士的灵柩挪到了兴庆殿门前的台阶上。 “铛。” 丑时末,长安的鼓楼响起晨钟,宵禁结束。 一些路远的官员开始走出府邸,乘坐各种交通工具赶往兴庆宫参加早朝。 一个时辰后,兴庆宫门前人头攒动。 骑马的、坐轿的、乘坐马车的,穿着紫袍、绯袍、绿袍的各路文官武将,纷至沓来,络绎不绝的进入了兴庆门。 当来到兴庆殿附近的时候,众人方才发现台阶前赫然摆放着一口黑色的棺椁,顿时引得文武百官驻足议论。 “这是什么意思?谁让摆这里来的?” 来的既不算早也不算晚的李林甫看到兴庆殿前百官围成一团,便加快脚步上前查看,赫然发现竟然是一口棺椁,顿时勃然大怒。 棺椁周围守着二十四名小太监,严格禁止百官靠近,无论这些大臣们问什么,他们一概回答不知道。 但李林甫乃是当朝首相,既然他问了,看守高力士灵柩的头目就要给个面子。 “回右相的话,是圣人吩咐摆在这里的。” 奉命看守棺椁的乃是林招隐的义子鱼朝恩。 他平日里负责替林招隐给李林甫传递消息,平日里没少收李林甫的好处,但此刻在众目睽睽之下,却也不敢表现的和李林甫很熟。 “圣人吩咐放在这里?”李林甫满腹狐疑,“里面可是有人?” 鱼朝恩点头:“有。” “何人?”李林甫问。 鱼朝恩并没有回答,而是用手指头指了指天空。 “天?” 李林甫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想到是“天子”。 但转念一想,鱼朝恩既然说是李隆基让摆放在这里的,里面躺着的怎么可能是天子! 再说了,如果天子驾崩,自己身为当朝宰相肯定会第一时间得到消息,这些宦官们早就乱了套,又怎会把天子的灵柩摆放在殿前? “天高云淡,难道是高力士?” 李林甫念头一转,马上就想到了高力士。 高力士遭到天子训斥,被勒令前往思过殿忏悔的消息已经在官场上传的沸沸扬扬。 但他毕竟深受李隆基信任,在李隆基身边伺候了三十年,犹如手足兄弟一般。 所以,大部分人都认为这只是两人政见不同产生的分歧而已,李隆基也只是象征性的惩罚一下高力士。 毕竟面壁思过这种事情和罚酒三杯没什么区别,也就是关几天紧闭而已,谁能想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将军会在这一天结束了生命。 这一刻,李林甫内心五味杂陈,颇有一种兔死狐悲的凄凉。 李林甫虽然现在贵为当朝首辅,可也仅仅只是做了三四年的宰相,在他登上相位之前的十几年里,也是从御史中丞、刑部侍郎、吏部侍郎、礼部尚书一步步的爬到了宰相的位子上。 而高力士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权倾天下,成为了皇帝身边最信任的心腹,就像葛福顺、王毛仲等位高权重、手握兵权的大将得罪了高力士,都只能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更不用说人微言轻的李林甫。 那时候的高力士可谓是李林甫高山仰止一般的存在,只能远远的看一眼,甚至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经过二十年的仕途沉浮,李林甫终于登上了臣子的巅峰,成为了大唐宰相,领衔文武百官,有了和高力士平起平坐的身份。 但在私下里,李林甫依旧对高力士心存畏惧,以礼相待,要么称呼为“阿翁”要么称呼为“高将军”。 毕竟大唐的官场上有句话叫做“铁打的总管流水的宰相”。 大唐的宰相一般也就三四年的任期,而高力士已经担任内侍省知事,掌控皇宫的太监与宫女将近三十年。 整个大唐的百姓都相信,只要李隆基不驾崩,高力士就会一直掌管皇宫的太监与宫女。 任何人都没想到,在这个寒冷的冬天,不可一世的高力士竟然死了。 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躺在兴庆殿门前的棺材里,往日的荣耀灰飞烟灭,不复存在! 第347章 以身做棋 李林甫愣了许久,这才叹息道:“朝堂门前摆放棺材可不是吉利的事情,朝一侧挪挪?” 旁边的礼部尚书王琚、刑部尚书陈希烈等人纷纷附和:“右相说的有理,靠一侧挪挪?圣人怪罪下来,自有右相答话。” 虽然和李林甫关系匪浅,但就连高力士都被逼的自尽,鱼朝恩无论如何也不敢当家。 “既然右相这样说,容奴婢去南熏殿请示圣人一声。” 李林甫把双手揣在袖子里,点头道:“去问,就说是我说的。” 鱼朝恩前脚刚走,王琚与陈希烈便一起询问李林甫:“右相可知这是何人棺椁?” “本相不知,早朝的时候圣人自然会揭晓答案。” 李林甫脸色铁青,随即迈开大步走进了兴庆殿。 前来参加早朝的官员越来越多,俱都被兴庆殿门前的这口黑色棺椁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个个心头漂浮着不详的预感,怕不是今天会有大事发生。 “谁在这里摆的棺材?” 兵部尚书、信安郡王李祎与将近八十岁的贺知章并肩来到了兴庆殿,目睹此景,顿时勃然大怒。 小太监弯着腰禀报道:“回郡王的话,是圣人让摆放在这里的。” “圣人?” 李祎先是一愣,随即想到,除了李隆基谁还敢擅自做主把棺材摆在朝堂前面,这可是亡国之兆,李隆基这是哪根筋抽了? “这是谁的棺材?”李瑛大声质问。 小太监嗫嚅道:“圣人不让说。” “不让说?” 李祎大怒,“我不管是谁的棺材,马上给我挪到一旁!否则本王亲自动手,把棺材给他扔到兴庆宫门外去。” 小太监为难的道:“适才右相已经发话了,鱼主事已经去南熏殿请示圣人了,请郡王稍后片刻,莫要为难奴婢。” 就在这时,鱼朝恩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吩咐道:“圣人有旨,把棺椁向右挪五十步,放到殿右。” 护卫棺椁的小太监一起努力,搭上绳索和横木,将这口沉重的棺椁向右挪了五十步,终于不再直冲兴庆殿的大门。 杨洄身穿绯色官袍躲在人群中暗自沉吟:“大殿门前摆棺材,李隆基这是要搞什么名堂?来者不善啊,估计是冲着皇后来的,今日必须小心应对。” 又过了半个时辰,满朝文武基本全部到齐,已经不再有官员走向兴庆殿。 天空阴沉的厉害,北风呼啸,隐隐有雪花飘落。 盛放着高力士遗体的棺椁静静的躺在兴庆殿前,任凭米粒一般的雪花落在上面,逐渐积累了薄薄的一层白色。 “圣人驾到!” 伴随着一声陌生的呐喊,李隆基在尹凤祥、林招隐、黎敬仁、张宝善四大内侍的陪同下,脸色铁青的走进兴庆殿,大踏步的走到丹陛之上落座。 往日早朝,一般都是高力士陪伴圣驾,像今日这样内侍省、殿中省的知事一起跟随上朝,几乎从未有过。 哪怕手里有天大的奏折,也没人敢站出来启奏,一个个屏住呼吸静静等候李隆基开口,兴庆殿内几乎能够听到外面雪落的声音。 李隆基用犀利的眼神扫了脚下的文武百官一遭,徐徐开口:“诸位爱卿,朕相信你们一定都在猜测,朕为何让人把棺椁摆在朝堂之前?这棺椁中躺着的又是何人?接下来,让朕为你们揭晓答案!” 李隆基并不打算用嘴巴告诉满朝文武答案,而是想让他们亲眼看清躺在棺椁里面的人是谁,这也是他不顾晦气让小太监们把棺椁摆在兴庆殿前面的原因。 “诸位爱卿,随朕出殿!” 李隆基霍然起身,由四大内侍簇拥着走下丹陛,穿越满朝文武中间的空隙,径直走出了兴庆殿。 分别领衔左右两侧官员的李林甫与李适之对视一眼,随即面无表情的率领文武百官跟在李隆基身后,鱼贯而行,陆续走出了兴庆殿。 天空阴云密布,依旧有小米粒一般的雪花簌簌落下。 李隆基在距离棺椁十步左右的地方驻足,背负双手下令:“把棺椁盖打开,让诸位大人看看里面究竟躺的何人?” “快点打开。” 张宝善为了献殷勤,主动站出来指挥小太监们开棺。 普通人死后会被收殓进棺材里面,而高力士身份尊贵,必须用棺椁收殓,也就是内棺加外椁,内棺是红色,外椁是黑色。 在张宝善的指挥下,六个小太监抬起了外椁的椁盖,又有四个小太监上前抬起了内棺的棺盖。 伴随着棺盖的抬起,高力士那张惨白毫无血色的脸庞缓缓呈现在了满朝文武的眼前。 尽管很多人已经猜到棺椁里面很可能是权倾天下的高力士,但当亲眼看到的时候,大部人还是被震惊了,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天威凛冽。 就算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如何? 就算你权倾天下,获宠三十年,一朝失宠,结果也只能是毫无预兆的躺在棺材里。 兴庆殿前的气氛好似凝固了一般,李隆基站在棺椁前,和群臣静静的注视了高力士的遗躯许久,谁也不敢开口说话,只有雪花簌簌落下。 良久之后,李隆基缓缓开口:“你们是不是都在疑惑高力士昨天还陪着朕参加早朝,为何今天就躺在了棺椁之中?” “臣等确实有此疑问。” 身为百官之首的李林甫把脖颈缩进领子里,未敢开口,说话的是兵部尚书李祎。 李隆基自袖子里掏出高力士的遗书,示意李林甫道:“你们几个过来看看,这是高力士写给皇后武氏与太子李琦的书信。” “臣遵旨!” 李林甫小心翼翼的上前,把笏板装进袖子里,双手接过高力士的书信,与凑上来的左相李适之、御史大夫裴敦复、兵部尚书李祎一起浏览起来。 杨洄躲在礼部尚书王琚的后面,心中暗自揣测:“高力士给皇后与太子写信?竟然有这样的事情,莫非他被皇后收买了,为何我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杨洄越想越不对,以自己与武灵筠的关系,加上自己皇后党的核心地位,如果高力士被拉拢了过来,武氏完全没必要隐瞒自己。 除非这是一个陷阱,一个足以逼死武灵筠的陷阱。 “我明白了,高力士这是以身作棋,要用自己的性命诬陷皇后,替李隆基铲除皇后党!” 杨洄瞬间领悟,额头顿时渗出了汗珠。 第348章 皇后党的挣扎 李林甫、李适之等人很快就看完了高力士的遗书。 内容是高力士向武皇后保证,等到过年的除夕之夜将会打开兴庆宫大门,放太子率领的叛军进入兴庆宫,逼迫李隆基禅位。 书信末了还说,潼关刺杀案虽然失败,但在高力士的斡旋之下,李隆基并没有查到谁是凶手。 目前皇后党实力雄厚,只要拿到禅位诏书,完全可以拥立太子成为新皇帝,高力士愿为储君的登基效犬马之劳。 看完高力士的书信之后,李林甫等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们凭感觉并不太相信此事,高力士可是李隆基心腹中的心腹,甚至说是李隆基的影子都不为过。 这样的一个绝对心腹,就算言语之间冲撞了皇帝,又怎么会勾结皇后,扶持太子登基? 李琦上位之后能给高力士什么好处,值得他去冒险背叛李隆基,总不能让他做一字并肩王? 再者说了,平日里谁也没有听到过高力士与武皇后有来往,两人甚至还结下了梁子,互相看着不顺眼。 “高力士的遗书写的什么?” 礼部尚书王琚凑上前来询问。 裴敦复身为皇后党一员,此刻心惊肉跳,若是坐实了这封书信是真,那武皇后母子估计今天就要下狱,弄不好所有的党羽都会跟着丢官罢职,甚至跟着掉脑袋。 “王尚书自己看。” 裴敦复把刚刚看完的遗书塞到王琚手里,希望他能站出来提出质疑。 彼此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如果不能推翻高力士的书信是诬陷,那大伙就都完了。 这个时候,尚书右丞相裴耀卿、吏部尚书韩朝宗、户部尚书裴宽等几个人也围上来询问书信内容。 王琚捏在手里,强作镇定的道:“大伙一块看!” 在凛冽寒风之中,几个尚书伸着脑袋看完了高力士的遗书,同样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李隆基清了清嗓子,沉声道:“不必一个个看了,随朕进殿,让右相读给你们听。” 很快,一脸好奇的满朝文武跟着李隆基重新走进了兴庆殿,高力士的棺椁则被重新盖了回去。 李隆基回到龙椅上端坐,吩咐李林甫道:“右相,你来把高力士的遗书读给同僚们听听。” “咳咳……” 李林甫急忙抱着拂尘出列:“启奏圣人,臣这几日感染了风寒,嗓子有些不适,还是让左相诵读?” 李适之也跟着推辞:“纠察弹劾乃是御史台的事情,还是让裴相来诵读更合适。” 裴敦复无奈,只能捏着高力士的遗书,硬着头皮在大殿上诵读来起来:“奴婢高力士敬呈皇后娘娘……” 等裴敦复诵读完毕之后,满朝哗然,犹如炸了窝的蜂群。 杨洄见王琚不知所措,急忙悄悄挪到他的身后,用笏板捅了一下他的后背,示意他赶紧站出来质疑,别等着李隆基盖棺定论,那大伙只能等死了…… 王琚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出列:“启奏圣人,臣礼部尚书王琚有话要说……” “奏来!” 李隆基在龙椅上正襟端坐,一脸杀气。 王琚双手捧着笏板,高声道:“臣以为高力士之死颇为蹊跷,这封遗书甚是可疑。 其一,高力士乃是圣人心腹,何故勾结皇后,此事需要彻查。 其二,高力士乃是后宫宦官之首,三大内随意出入,若是他与皇后蓄谋政变,完全可以当面密谋,又何必写在纸上,徒留隐患。 其三,臣怀疑有人谋杀了高力士,蓄意栽赃皇后与太子,还请圣人明察!” 王琚话音刚落,宰相裴敦复也站出来提出疑问:“王尚书所言有理,臣想问一句,高力士死的时候何人在场?” “高力士自杀之时并无人在场。” 李隆基早就与几个内侍商量好了措辞,沉声答道:“他的义子张宝善发现高力士私通皇后的密信,并向朕举报,这就是朕把高力士关进思过殿面壁的原因。 朕念在他伴驾多年的份上,并没有严惩于他,给了他一个洗心革面的机会。 谁知他自感罪孽深重,无颜见朕,遂于昨夜亥时以匕首自尽于思过殿内。” 王琚继续捧着笏板道:“臣以为高力士之死疑点重重,万万不能以此断定皇后与太子有谋逆之心,还请圣人组织重臣彻查此事,以免造成冤案。” “大胆王琚!” 李隆基拍案怒斥:“高力士人证物证俱在,并且畏罪自杀,难道这还不能证明皇后勾结内侍,图谋政变么?” 杨洄朝旁边的羽林卫大将军邓文宪、国子祭酒徐峤等人使个眼神,示意他们带头站出来支持裴敦复与王琚。 “臣等以为高力士之死确实蹊跷,应当详细调查高力士之死,万万不可因为一封书信断定皇后与太子谋反!” 事关前程甚至生死,邓文宪不敢犹豫,立刻与徐峤一起站了出来。 杨洄也随后出列:“臣支持王尚书的观点,应当彻查高力士之死。” 太常卿赵廷佑、鸿胪卿裴巨卿、户部侍郎尹籍、御史中丞裴元礼等数十名大臣纷纷出列,齐声支持王琚的请求。 “臣等附议!” 甚至除了皇后党之外,还有一些安分守己的清官站出来支持王琚的看法,认为仅凭高力士的一封遗书就断定皇后谋反,有失偏颇。 这其中包括秘书监贺知章、中书侍郎严挺之、户部尚书裴宽等人,他们出于公正的立场,都认为应该彻查高力士的死亡究竟有没有幕后黑手? 身为天策上将府长史的颜杲卿却猜测高力士的死亡或许和李瑛有关系,所谓的遗书说不定是李隆基的阴谋。 而且颜杲卿知道,局势越乱,对李瑛越有利。 如果被李隆基成功铲除了皇后党,肃清朝堂,反而可以更加从容的集中力量对付李瑛,于是也跟着支持王琚的官员站出来附议。 颜杲卿是李瑛的喉舌,他既然站出来支持调查高力士之死,那些依附于李瑛的党羽便纷纷站出来跟着支持,包括兵部侍郎郭虚己、京兆府少尹韦陟、少府卿刘君雅、中书舍人王维等纷纷出列表态支持。 李隆基也没有想仅凭高力士的一封遗书,就定武灵筠的死罪。 如果他愿意这样做,早就可以降旨废黜武氏的皇后之位,满门抄斩。 但那样的结果不能让天下人相信武灵筠谋反,反而会让世人认为李隆基毒死李琩在前,抢夺儿媳在后,又栽赃武氏谋反,逼死她隐瞒自己的罪恶行径。 李隆基想要的是逼迫武灵筠付诸行动,让她的谋反铁证如山,这样就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眼见群情汹涌,支持调查高力士死亡的声音极大,李隆基便顺水推舟。 “既然你们认为高力士之死另有蹊跷,那朕就任命尹凤祥、林招隐、黎敬仁彻查此案,调查个清清楚楚。 若是一旦坐实武灵筠勾结高力士图谋政变,朕不仅要废了武氏,还要将武氏一族满门抄斩,太子李琦同样处以极刑,让她们母子到九泉之下与高力士团聚!” 杨洄急了眼,不再指使别人做马前卒,亲自举着笏板启奏。 “圣人,调查高力士之死,不应该只有宦官参与,这样没有说服力。臣建议由御史台、大理寺、刑部的官员一同参与,如此方能服众。” 第349章 好消息与坏消息 李隆基瞥了杨洄一眼,满脸憎恶的道:“宫闱之事,岂能由外臣参与?不过,你既然这样说了,持有相同观点的定然不在少数。 既然如此,那朕就再召几个不是宦官的人员参与调查此案,以免有人在背后说三道四,污蔑对高力士死因的调查藏有猫腻。” “陛下圣明!” 李隆基话音刚落,朝堂上响起一阵颂赞声。 李隆基清了清嗓子,吩咐旁边的尹凤祥道:“即刻派人前往宁王府、庆王府、忠王府传旨,召宁王、庆王、忠王三人入宫,与内侍省、殿中省共查高力士之死。” “奴婢遵旨!” 尹凤祥抱着拂尘答应一声。 李隆基的这个决定一下子堵住了王琚、杨洄等人的嘴巴,让外臣到皇宫里来调查案子的确不便,也不符合律制。由宁王李宪出面调查,再加上庆王李琮、忠王李亨从旁协助,似乎就很有说服力了。 见满朝文武不再有人说话,李隆基缓缓起身,下令道:“朕今日心情悲痛,就此退朝,所有奏折交由三省处置。” 李隆基说话的时候带着一丝哽咽,高力士的死让他内心充满了压抑与不甘,既悲痛高力士之死,更不明白他为何拼死袒护李瑛? 你高力士为什么宁肯弃朕而去,也要护着李瑛,不让朕为难他? 难道自己这三十年的恩宠抵不上李瑛的名望么? 就算你为了大唐着想,就算你一片赤诚,那又如何? 你是宦官,你是内侍,你是朕的心腹,你做的一切都应该替朕考虑,而不是替大唐考虑! 大唐的社稷,大唐的江山,大唐的国祚,大唐的千秋万载,自有朝堂上的文武百官考虑,你一个宦官狗拿耗子多管什么闲事? “高力士啊高力士,朕不想要一个忠良宦官,只想要一个忠心耿耿的奴婢,你太让朕失望了,你负了朕!” 李隆基朝大殿台阶下的棺椁瞄了一眼,恨恨的拂袖而去,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兴庆殿。 “退朝!” 尹凤祥急忙扯着嗓子大喊一声,三步并作两步的追了上去。 “恭送圣人!” 满朝文武齐刷刷的施礼,声音中透着一股压抑,犹如外面隐晦的天气。 一个时辰之后,杨洄就与妻子咸宜公主出现在了大明宫紫宸殿,向皇后武灵筠禀报今天发生的惊天噩耗。 好消息是高力士死了,武灵筠还没笑出声来,就听到了不好的消息。 “什么?高力士勾结本宫,意图谋反?” 武灵筠吓得嘴巴几乎脱了臼,自己用双手一阵揉捏,方才复位。 “放屁,简直是放屁,本宫恨不得亲手宰了高力士,怎么会与他密谋?” 杨洄双手一摊,无奈的道:“小婿也知道高力士的遗书是假的,是用来栽赃母后的。但关键是高力士已死,他的遗书铁证如山。如果母后不能证明高力士是诬陷,圣人完全可以凭借高力士的遗书废黜母后的皇后之位……” “栽赃,这是栽赃!” 武灵筠气的双眼圆睁,犹如巡海夜叉,“李隆基真是太狠了,居然祭出这么歹毒的阴招对付本宫,简直就是蛇蝎心肠!” “高力士莫非是诈死?” 站在旁边的咸宜公主也被这巨大的噩耗吓得方寸大乱,试着做出猜测。 “不可能!” 杨洄果断的否定了妻子的猜测,“满朝文武亲眼所见,高力士死的不能再死了,不可能有假。” “那高力士的遗书有没有可能是李隆基让人伪造的?”武灵筠顺着女儿的思路推测。 杨洄点头:“母后说的是,有很大的可能高力士得罪了李隆基,畏罪自杀。李隆基随后伪造高力士的遗书,栽赃母后。” “那就赶快让人调查啊!” 武灵筠着急的起身,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走来走去。 “高力士身为内侍省知事,经过他手笔起草的诏书不计其数,只要仔细甄别,很容易就能看出遗书是不是高力士所写。” “这毫无作用!” 杨洄双手一摊,“万一这遗书当真是高力士写的呢?难道母后就承认与高力士进行过密谋。” 武灵筠愤怒的道:“本宫已经一年多没有与高力士说话,何来密谋之事,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诬陷!” “圣人就是要诬陷母后。” 杨洄脸色阴沉的可怕,“小婿以为,高力士之死有两个可能。” “其一,高力士主动求死,以自己的性命作为棋子,污蔑母后谋反,给李隆基废黜母后提供证据。” “其二,也可能是李隆基逼死了高力士,然后伪造遗书污蔑母后,再以此为借口废黜你的皇后之位,以及二十一郎的太子之位。” 武灵筠焦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般走来走去,“照你这么说,本宫的谋反罪名岂不是被李三郎坐实了?只能坐以待毙?” 咸宜公主恨恨的道:“事到如今,只能起兵举事了!母后,立刻召集邓文宪与破军、卫国他们来共谋大事?” 武灵筠犹豫不决,沉吟道:“自从你舅父死后,左千牛卫大将军之职空缺至今,也不知道破军他有没有掌控这支军队?” 杨洄道:“母后放心,左千牛卫的校尉、旅帅大部分都是舅父提拔的,再加上破军武艺过人,这支队伍目前已经被他这个中郎将掌握。” 武灵筠攥紧了拳头:“事到如今,别无他法,只能召集邓文宪和本宫的两个侄儿,起兵举事!” 杨洄犹豫道:“高力士之死多半是由李隆基精心谋划,他肯定已经做好了应对我们谋反的措施。若是贸然举兵,胜算渺茫,反而坐实了谋反之罪,让李隆基可以毫无顾忌的把我们斩尽杀绝……” “总不能坐以待毙,眼睁睁的等死?”咸宜公主愤怒的质问杨洄,“反正横竖也是死,还不如赌一把!” 杨洄沉吟道:“再等几天看看,李隆基任命李宪、李琮、李亨三人与尹凤祥、林招隐、黎敬仁一起调查高力士之死,说不定会出现变化……” 顿了一顿,继续道:“当然,我们要做好两手准备,如果李隆基当真要利用高力士之死铲除我们,那就只能举兵起事!” 武灵筠道:“表兄掌握的左羽林卫有一万多人,再加上左千牛卫的六千人,完全可以冲击一下兴庆宫。” 咸宜公主提议道:“到时候就从大明宫到兴庆宫的夹道中冲进大明宫,争取乱刀砍死李隆基。” 杨洄依然顾虑重重:“纵观咱们大唐王朝的几次政变,玄武门之变杀的是太子,唐隆政变杀的是韦后,先天政变杀的是太平公主。 但像我们今天这样,以皇后和太子的身份讨伐皇帝,可是绝无仅有的谋反,就怕羽林军和监门卫的士兵们不敢动手。” 自古以来讲究师出有名,就算造反也要有个借口,否则这些大头兵又不是木偶,让他们做什么就做什么…… 武灵筠灵机一动,拍手道:“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可以对羽林卫、监门卫的将士谎称真正的皇帝已经在潼关遇刺身亡,现在的皇帝是个假冒的,高力士发现了这个秘密惨遭灭口……” “不妥、不妥,这种说法太过离奇,只要李隆基站出来安抚将士,我们的借口便不攻自破。” 杨洄背负双手在紫宸殿中来回踱步,最后说道:“小婿认为最稳妥的还是我们初始的计划,待到兵变之时,母后亲自出面对羽林卫、千牛卫的将士宣布李隆基的罪状。 就说他为了霸占杨玉环,派人鸩杀十八郎,然后将杨玉环召入宫中据为己有,其荒淫尤胜杨广,残暴更超纣王。 高力士因为不愿助纣为虐,惨遭李隆基杀害,并伪造遗书诬陷母后,只因暴君担心母后将寿王的死因公之于天下。 到时候再让太子站出来声讨李隆基的罪状,要求他禅位谢罪,相信羽林卫、千牛卫的将士们一定会拥护太子,声讨暴君。” 武灵筠略作沉吟,点头道:“这不就是本宫的初始计划?看来也只有这样做才有胜算。你马上联络邓文宪、裴元礼、以及本宫的两个侄子,做好兵变准备,只要苗头对我们不利,即刻举兵逼迫李三郎禅位!” 咸宜公主提议道:“可否把王琚、裴敦复他们约上共同举事?支持母后的党羽也有四五十人,若是全部把家奴拉出来,也能凑个四五千人的队伍。” 杨洄一口回绝:“让这些文官搞攻讦诬陷,一个个都得心应手。但让他们参加兵变,那就是赶鸭子上架,能把他们的胆给吓破! 人多了反而会泄露消息,只需要我与邓将军、裴中丞,以及武破军、武卫国两位将军,再加上太子即可,最多再让武司业组织武氏族人与家丁协助,决不可再扩大兵变的范围。” “一切都由你来安排!” 武皇后握住杨洄的手掌,郑重的说道:“杨洄啊,本宫母子三人的命就都交到你的手里了。” 杨洄颔首领命:“母后但请宽心,小婿一定会为了咱们的江山赢下这一次!” 第350章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兴庆宫,龙池殿。 年已六旬的宁王李宪最先到来,戴着面具的庆王李琮与忠王李亨紧随其后,一起出现在了李隆基的面前。 李隆基居中端坐,尹、林、黎、张四大内侍分列左右。 简单的寒暄过后,一脸凝重的李隆基直奔主题:“皇兄,大郎、三郎,朕相信你们一定会诧异高力士好端端的,为何突然身亡?” 李宪因为是李隆基的兄长,所以获得了赐座的待遇。 听了李隆基的话,他轻抚花白的胡须道:“听说高力士昨日还曾陪伴三郎上朝,为何就突然身亡了?难道传说他勾结武氏,图谋造反之事果然是真?” 李琮身躯站的笔直,藏在青铜面具之下的脸庞露出一抹诡笑,他非常愿意看到局面大乱,越乱越好,越乱自己的机会就越大…… “如果坐实了武氏谋反之罪,就请父皇下令铲除叛党,儿臣愿为父皇打头阵,将武氏斩尽杀绝,连根拔起!” 李隆基对儿子的表态很满意:“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古人诚不欺我!大郎能够如此表态,朕很是欣慰。” 相比于大献殷勤的李琮,老三李亨则稳重了许多,站在下面双手拢在小腹前面,不敢轻易开口。 李宪再次开口:“贤侄莫要插话,先让你父皇说说高力士为何突然身亡?” 当着自己亲兄长与两个儿子的面,李隆基不再隐瞒,遂即把去年武灵筠利用李琩之死逼迫自己册封她为皇后,并册立李琦为太子的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 “朕欣赏杨玉环的舞姿,与她相见恨晚,的确有悖人伦。 但十八郎之死与朕毫无关系,他绝对是被武氏、咸宜母女合谋毒杀,并以此威胁朕…… 武灵筠当时一口咬定是朕毒杀了十八郎,并说如果朕不答应她的条件,她就从大明宫的城楼上跳下去。 并在全国张贴朕毒杀亲子霸占儿媳,逼死妻子的告示,让朕遗臭万年,成为杨广、帝辛一样的昏君暴君…… 当时,朕还不知道十八郎到底如何死的,再加上朕与杨玉环私通之事确实不太光彩,面对着武氏的威胁,只能妥协,册立她做了大唐皇后。” 李宪叹息一声:“三郎,在琩儿这件事上,你的确做的不光彩!天下的女人那么多,你为何偏偏看上杨玉环?” “唉……这件事不提也罢!” 李隆基不想正面回答这个问题,继续说道:“朕被武氏逼的没有办法,就答应了她的条件。皇后之位一直空缺,册立她为后倒是好说。 但二郎做了二十多年的太子,一直兢兢业业,谨言慎行,废黜了他的太子必然会引起朝臣的反对……” “二郎做了二十多年的太子,从未犯错,实属难能可贵。” 李宪捋着胡须,对李瑛这些年的太子生涯给予肯定。 李隆基急忙把话题岔开:“皇兄先别忙着下结论,你先听朕把话说完。” “好……你说。” 李宪也觉得自己话有些多了,脸上露出歉意的微笑。 李隆基双目微闭,一边回忆一边说道:“就在朕左右为难之时,二郎找到朕主动要求禅让太子,并且说他罹患绝症……” “绝症?” 李宪这次没有开口,但戴着面具的李琮却忍不住插嘴。 “谁说二郎得了绝症?我们兄弟与他同住十王宅,从没有听过这样的消息,他莫不是在欺骗父皇?” 李隆基一脸气愤:“这个逆子就是在骗朕!他首先禅让太子取的朕的好感,又装病勾起朕的慈父心理。成功的把朕蒙骗在鼓里,取得了天策上将的职位,掌控了巨大的兵权。” 一直没有开口的李亨终于展示一下自己的存在感:“原来二郎的天策上将竟然是骗来的,倒是出乎儿臣的预料。” 李琮马上附和:“这可是欺君之罪,必须予以严惩。” 李宪却提出了质疑:“二郎是如何欺骗陛下的,没找御医诊断过,陛下就轻易相信二郎患病?” “当时他来兴庆宫找朕,让朕免去他的太子之位,改立二十一郎为储君。说话的时候突然咳出了许多鲜血,朕便召太医汤济世来为他诊断……”李隆基回忆道。 李宪又问:“汤济世如何说?” “汤济世给二郎诊断完后说他患了肺痨。”李隆基道。 李宪皱眉:“汤济世乃是首席太医,按理说诊断不会有误。圣人现在又是如何断定二郎是装病欺君的?” 李隆基道:“朕本想让二郎挂个天策上将的虚职,谁知道他生龙活虎,这一年先跑到北庭,又跑到突厥牙帐,一路辗转万里,甚至亲自上阵杀敌,根本不像病入膏肓的样子,所以朕才断定他的病是装的。” 李琮再次开口:“儿臣猜测李瑛买通了汤济世欺骗父皇,可以先把汤济世抓起来审讯。” 李宪捋着胡须思忖了片刻,说道:“也许二郎的疾病现在还不到发病期,毕竟他还年轻,疾病隐藏在体内也不一定。等他班师回朝,多召集几个太医会诊,就能弄清楚他到底是欺君,还是确实身患绝症。” “二郎就是在骗朕!” 李隆基把话题接了回来,“这就说到了高力士之死上面,他就是因为勾结李瑛,觊觎帝位,被朕抓住了把柄,所以才畏罪自杀的!” “原来如此!” 李琮恍然顿悟,拱手道:“儿臣早就看出了李瑛有不轨之心,请父皇即刻降旨,免去李瑛的天策上将职位。” 李宪对此半信半疑:“高力士对圣人忠心耿耿,他会勾结二郎,行谋反之事?似乎不太可能啊,就算二郎做了皇帝,还能给他什么好处,这里面莫非有什么误会?” 李隆基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大哥像高力士一样包庇李瑛,所以早就在心里打定主意咬死高力士勾结李瑛,这样就可以取得李宪、李琮、李亨他们的支持。 更何况,高力士的遗书只有李隆基自己看到,就连黎敬仁都不知道写的什么,那自己说高力士在书信中承认勾结李瑛,谁又能站出来质疑? 如果能够利用高力士之死,一口气打倒武灵筠和李瑛这两个政治对手,那么他的死也算是有价值,也算是报答了自己的器重之恩! 第351章 一桃杀三士 “什么误会也没有,高力士在遗书中亲口承认,他勾结李瑛谋取帝位。被朕发现之后无地自容,遂在思过殿自尽……” 李隆基接过尹凤祥递来的茶盏,呷了一口滋润下嗓子,徐徐说道。 李宪捋了下胡子,问道:“高力士遗书何在?” “被朕盛怒之下烧了!” 李隆基对大哥的追问有些不满,朝尹凤祥瞥了一眼:“尹知事,给我皇兄斟茶啊?” “奴婢该死!” 尹凤祥骂了自己一句,急忙从小太监手里接过茶盏,双手递给李宪,“宁王殿下请用茶。” 李宪接过来品了一口,又还给尹凤祥,沉声说道:“既然陛下认定李瑛勾结高力士,现在打算如何处置?召我们爷仨入宫,是为了对付武氏还是李瑛?” 李隆基解释道:“皇兄,并不是朕认定高力士勾结李瑛,而是他亲口承认,证据确凿。 再者说了,二郎他不仅仅是装病骗朕,也不仅仅只是勾结高力士,他在突厥汗国境内设置蒙古大都护府,以及蒙州、宓州、览州三州。 不等朝廷批准,便擅自任命幕僚掌权,这分明是目无朝廷,目无君王。” “二郎没有上奏么?” 李宪的眉头几乎拧成了一股麻绳,“前些日子,李祎去拜访老夫,他说非常支持李瑛的这个战略。 还说如果这个战略能够长期执行下去,在草原上多建设几座城池,再利用优惠政策迁徙一批汉民过去,就可以一劳永逸的解决游牧民族对中原的袭扰。 既然李祎这样说,那二郎应该是上奏了?更何况还有萧嵩随军,二郎他怎么敢乱来?” 李隆基耐着性子道:“且不管二郎这个策略对不对,他是否应该等着朝廷批复了之后再进行划分? 而不是擅自做主就公布了蒙古都护府、蒙州、览州、宓州的区划?他这叫先斩后奏! 万一朕不同意他的决定,难道还能把已经做出来的区划撤销吗? 若是这样做,让刚刚投降大唐的突厥人怎么看待朝廷? 会不会让胡人贻笑大方,觉得大唐朝廷朝三暮四,犹如儿戏?” “也就是说,二郎是先设置了区划,然后上报的朝廷?”李宪挑了挑眉毛问道。 “正是!” 李隆基气冲冲的说道,“他如果等着朝廷的批复到了,朕也就不会生他的气了。” “这孩子确实有些着急了!” 李宪叹息一声,娓娓说道:“但他一举灭亡突厥,这可是盖世大功,况且主动禅让太子,有德有功,三郎就不要跟他计较了? 更何况,京城距离蒙州将近四千里路程,也许情况紧急,李瑛等不到朝廷的批复,就与萧嵩商量之后做了决定,这叫做‘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呵呵……更何况我听李祎说,朝廷的文武大臣们都很支持二郎的这个策略,他只是着急了一些,方针是没有错的。” 李隆基心中烦躁不已,心中暗自责怪李宪说话怎么和高力士一个语气,都转着圈的维护李瑛,他究竟有什么魅力? 就算他灭亡突厥立下了大功,就算他在草原上修建城池的策略正确,但他不等朝廷批准就自己做主设置了大都护府这种级别的区划,难道不是目无君王,无视朝廷吗? 李亨看出了李隆基的烦躁,再次开口:“伯父,侄儿以为,二哥的功劳与过失应该区别对待。他灭亡突厥的确是一桩大功,但欺骗父皇、目无君王、目无朝廷,这些大罪也都应该予以惩处。 若单单只是设置都护府也就罢了,听说他甚至直接任命皇甫惟明担任蒙古大都护府的大都护,这可是从二品的大员啊,以此推断,足见他居功自傲,嚣张跋扈,丝毫不把朝廷和父皇放在眼里。” “呵呵……皇甫惟明本来就是正三品的朔方节度使,也只是升了小小的一级嘛!” 李宪笑着端起尹凤祥手里捧着的茶盏,再次替李瑛说话,“以孤之见,纵然二郎有错,也是功大于过,一切等他回到京城之后再说!” “朕打算等二郎回来之后,免去他的天策上将之位,继续做他的唐王如何?” 李隆基知道自己这个兄长宅心仁厚,也不指望他帮着自己对付李瑛,干脆撒个谎先骗他帮着自己对付武氏。 等扳倒了武氏,铲除了皇后党,再把李瑛囚禁在十王宅,要杀要剐还不是自己一句话的事情,没必要现在跟李宪争的面红耳赤。 “嗯……暂时免去二郎的天策上将也好,也该打磨一下这孩子的心性,让他收敛锋芒,将来才能成为大器。” 李宪并没有猜到李隆基已经对李瑛起了杀心,自己越支持这个侄子,就越引起李隆基的反感。 李琮则拱手称颂:“父皇能饶二郎不死,就已经是他的造化,摊上了这样一个慈父。孩儿在这里替二郎多谢父皇的不杀之恩,若是他还有良心,一定会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 李亨对于老大哥的这番恭维一半赞成一半反对。 你说李瑛犯了死罪,这没有一点毛病! 但你说父皇慈悲,我咋一点没有感受到,每天反而都过得如履薄冰? 李林甫说他准备选自己做太子,且不说这个消息是否可靠,就算自己当上了太子,只怕日子也不好过! “父皇圣明。” 李亨不敢乱说话,只能轻描淡写的恭维一句,免得招惹麻烦。 李隆基今天召集这爷仨到兴庆宫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对付武灵筠,当下决定先跳过李瑛这个话题,让他们帮着自己铲除皇后一党。 “皇兄啊,高力士是因为勾结李瑛遭到了朕的惩罚,畏罪自杀。但朕想到了‘一桃杀三士’的典故,所以对满朝文武谎称高力士勾结武氏,意图谋反。 朕这样说的原因就是逼迫武氏一党谋反,朕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将之一网打尽,让他谋反之事成为既定事实。 如此一来,就算武氏的党羽在各地散布谣言,中伤污蔑朕,天下的百姓也都知道这是武氏余党对朕的诋毁,最终谣言止于智者。” 听李隆基把话说到这里,李宪、李琮、李亨三个人总算明白了高力士之死的来龙去脉。 按照李隆基所说,高力士勾结李瑛是真,李隆基将计就计,利用高力士之死逼反武灵筠,然后再将皇后党铲除,绕了这么大的圈子,其实就是为了保护他自己的名声。 但对于铲除武氏一党,维护李氏权利这件事,这爷仨绝对高举双手赞成。 李宪攥拳道:“武氏毒死琩儿,死有余辜,愚兄定然全力支持三郎铲除妖后,为琩儿讨回公道!” 李亨作揖:“儿臣支持父皇肃清朝堂的决定!” 李琮则抱拳请命:“羽林军大将军邓文宪是武氏的表兄,武忠也在千牛卫经营多年,虽然他已经死了,但他的影响力仍在,儿臣愿为父皇统领御林军,铲除妖后!” 第352章 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李隆基已经被武灵筠和李瑛吓得犹如惊弓之鸟,听了李琮的毛遂自荐顿时起了疑心,真想走上前摘下李琮的面具,看看他脸上的表情到底是真心还是虚伪? 但想跟自己要兵权,那是万万不能! 人不能被同一块石头绊倒两次,自己已经在李瑛的身上吃了亏,岂能还没摁死李瑛就让你李琮再浮起来? 这么一琢磨,李隆基再看李琮的表情就不那么和蔼了,感觉这个儿子也是个野心勃勃的家伙,相比之下还是老三李亨更让人感觉踏实。 “不必了,铲除武氏一党之事,朕自有安排!” 李隆基捋着胡须,毫无商量余地的拒绝了李琮的请求,“你们只需要配合尹凤祥他们,放出风声,确认高力士勾结武灵筠之事证据确凿。 这样一来,武灵筠被逼无奈之下定然会起兵谋反,朕已经安排好了北衙六军守株待兔。只要武氏一党稍有动作,各路将士就会将叛党一网打尽。” 李宪请求道:“那些被武氏裹挟欺骗的将士大多都是无辜之人,还望圣人手下留情,不要滥杀无辜!” “皇兄放心,朕心中自有计较,非武氏死党,朕就会网开一面!” 李隆基缓缓起身,为今天的这次密谋画上了句号。 “既然如此,那愚兄就回去了,三郎但有差遣,我李成器定然为陛下赴汤蹈火!” 李宪起身留下一句话,施礼告退。 “儿臣告退!” 李亨和李琮跟着伯父的步伐,一起作揖告退。 走出龙池殿后,李琮的心里就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自己像个舔狗一样奉承了这个老爹半天,结果一无所获。 自己又不像李瑛那样要求天策上将的巨大权力,只需要你把北衙六军甚至南衙十卫随便拨给我一支统率就行了,你儿子难道还能害你吗? 老家伙就知道信任这帮宦官,死了高力士现在换成了尹凤祥,活该武氏和李瑛觊觎你的帝位! 这一刻,李琮甚至巴不得武氏和李隆基火拼的两败俱伤,最好李隆基被武氏的党羽乱刀砍死,然后大臣们群起讨伐武氏和李琦,那么大唐岂不是没了继承人? 按照律制,大唐没了储君,也没了嫡子,是不是就应该自己这个长子继位? 虽然李瑛立下了灭国之功,但是他犯了欺君之罪与跋扈之罪,已经没有资格再继承帝位,况且他也不是长子,他是次子,自己才是老大! 我长得丑又怎么了? 是我自己造成的吗? 要不是你李隆基带着我小时候出城打猎,让我距离猛兽这么近,我也不会被那野生豹子把脸抓了一下,这辈子都没脸见人! 这个帝位本来应该是我李琮的,如果最终落到我李琮的头上,那也是老天有眼! 从龙池殿到兴庆门大概二里左右的距离,李琮和李亨并肩而行。 全程没有任何的交流,各自心事重重的低头走着,直到出宫后钻进各自的马车,一前一后的离开了兴庆宫。 成功的争取到了李宪三人的同意,李隆基心情大好。 当然,李琮和李亨是什么态度,李隆基并不太在乎,主要就是看李宪这个老大哥的态度。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让李隆基感到忌惮,那就是把太子之位让给他的大哥李成器。 李宪三人离开之后,李隆基派人把去年冬天刚从左金吾卫转任为右羽林军大将军的陈玄礼、右龙武军大将军裴庆远、左神策军大将军陆彦三人召到龙池殿训话。 再加上担任左龙武军大将军的林招隐,右神策军大将军的尹凤祥,北衙六军的大将军只缺邓文宪一个人。 另外,还有刚被任命为右监门卫大将军的黎敬仁,也就是说,参加这场会议的大将军达到了六个。 李隆基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的道:“你们都是朕最信任的人,现在皇后武氏涉嫌谋反,邓文宪作为他的忠实鹰犬,你们要小心防备……” 在场的众人齐声领命:“吾等誓死护卫圣人!” 李隆基走到陈玄礼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胸有成竹的说道:“诸位不必紧张,武氏手里能打的牌也只有邓文宪的左羽林军,撑死加上左千牛卫的一部分武忠余党,成不了什么气候。” “圣人何不现在就下令把邓文宪以及武氏的党羽缉拿下狱?” 陈玄礼不明白李隆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作为皇帝的最忠实保镖,他拍着胸膛提出了建议。 “只要圣人一声令下,臣亲自把邓文宪拿来见你!” 李隆基笑道:“不必着急,朕要等着武氏一党举兵之后再动手缉拿叛党。在他们没有作乱之前,你们不可轻举妄动。要做到内紧外松,最大程度的麻痹武氏及他的党羽。” 陈玄礼与其他两员大将军一起抱拳:“臣等谨遵圣喻!” 做完了部署,李隆基挥手示意三人退下,接下来只需要耐心的等待武氏谋反,就大功告成了。 会议散去,张宝善闷闷不乐的回到自己的住处。 作为揭发高力士勾结李瑛的功臣,他今天只能站在旁边看戏,而尹凤祥、林招隐、黎敬仁三个人都手握兵权,这让张宝善心里很不舒服。 尤其是,尹、黎、林三个人隐隐形成了结盟的态势,连带着他们的义子都非常的敌视张宝善,这让他察觉自己大有被这些宦官孤立的态势。 在这些太监们看来,宦官打小报告是家常便饭,但往往都是举报官员,像张宝善这样直接举报自己的义父,简直不配做人,猪狗不如。 这让张宝善后悔不已,在高力士没死之前他在宫中的顺位排在第五。 由于义父高力士的存在,而且他的权力断崖式的领先尹、林、黎三个人,甚至可以说在李隆基的心里,这三人的分量加起来都不如高力士。 作为高力士的首席义子,张宝善在皇宫里的地位并不逊色于尹凤祥和林招隐,势力甚至还要超过没有兵权的黎敬仁。 现在倒好,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给尹、林、黎三人做了嫁衣,自己什么也没捞到,只得到了李隆基的一句承诺。 李隆基说怀疑除了高力士私通李瑛之外还有其他人存在,并让张宝善暗中调查。 可现在除了张宝善的一些心腹之外,皇宫里的太监几乎都对他敬而远之,一时间又如何去调查哪个和李瑛勾结? 张宝善现在甚至怀疑李隆基在玩弄自己。 知道高力士详细死因的,除了李隆基和黎敬仁之外,只剩下自己,哪天稍有不慎,自己弄不好会被灭口! 张宝善坐在床榻上,越想越怕,越想越后悔。 “唉……事到如今,我只能再赌一把!” “我要脚踩两条船,万一武皇后赢了,我就能够把尹凤祥、黎敬仁他们踩在脚下!” 想到这里,张宝善把心一横,决定去见武灵筠告密。 第353章 没有永远的敌人 打定主意,张宝善若无其事的走出寝室,悄悄进入了兴庆宫通往大明宫的夹墙。 自从兴庆宫建成之后,为了方便连接三大内,李隆基命令工部顺着长安城的东内墙另外砌筑了一道宫墙,宽度在两丈左右。 这样不需要走出皇宫,就可以从兴庆宫直达大明宫,然后再去太极宫。 高力士活着的时候,这道夹墙属于张宝善管理,守在里面的一些小黄门都是他的嫡系。 张宝善假装像从前一样巡视,不动声色的和手下的小太监打着招呼,花了一炷香的功夫穿过了这道长达五里的夹墙。 走出夹墙之后,张宝善加快速度,穿过小儿坊与东内苑,又用了一炷香的功夫抵达了紫宸殿。 此刻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正是吃饭的时候,并没有多少太监与宫女注意到张宝善。 而且,张宝善之前的职位是内侍省常侍,有权利巡查三大内,也没人会想到他是来找武皇后告密。 “张常侍?” 紫宸殿门外值守的小太监看到张宝善突然到来,不禁露出紧张之色。 “嘘!” 张宝善知道看门的小太监都是武灵筠的心腹,当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声道,“告诉皇后娘娘,就说张宝善有要事禀报。” “您老稍等!” 对于这些小太监来说,张宝善算得上皇宫里的一尊大佛,自然不敢怠慢,急匆匆的进殿向武灵筠禀报。 此刻,武灵筠正与杨洄夫妻,以及太子李琦、表兄邓文宪、姐夫裴元礼密谋下一步的计划。 听说张宝善到来,所有人都被吓了一大跳,还以为张宝善前来抓他们现行。 “实在不行,今晚就反了!” 邓文宪有些方寸大乱,咬牙切齿的道:“我一刀砍了这个阉贼,率兵冲过夹墙,杀进兴庆宫,是死是活,全看天意!” 裴元礼也支持邓文宪的决定:“事到如今,已经无路可退,只能赌一把了!” 杨洄还算冷静,皱着眉头问道:“张宝善说什么了?” 小太监道:“他说有要事向皇后娘娘禀报。” “要事?” 杨洄的眉头拧成了麻花,“可曾带人?” “只身一人,并无随从。”小太监答道。 “那咱们先躲起来,听听他说什么。”杨洄挥手示意众人暂避。 紫宸殿足够大,李琦等人很快就躲进了内殿,只留下武灵筠一人在外殿接见张宝善,而杨洄则躲在屏风后面聆听张宝善说些什么? “奴婢张宝善拜见皇后娘娘!” 张宝善来到武灵筠面前跪地叩首,态度恭敬。 武灵筠正襟端坐,沉声问道:“张宝善,你也算是皇帝身边的红人,你来见本宫意欲何为?” 张宝善哭泣道:“圣人害死了我义父高力士,尹凤祥、黎敬仁他们都欺负奴婢,奴婢怕是没有活路了。” “哼!” 武灵筠冷哼一声,“圣人在朝堂上说高力士勾结本宫谋反,而且还有高力士的遗书,你也是调查此案的四大内侍,你现在跑过来对本宫说你没有活路?” 张宝善道:“皇后娘娘,真相是圣人怀疑我义父高力士勾结李瑛谋反,方才坐罪赐死。圣人之所以对满朝文武谎称义父勾结皇后娘娘,是想一石二鸟,既扳倒娘娘,同时把唐王殿下也扳倒……” “此话当真?” 听了张宝善的话,武灵筠喜出望外。 在此之前,他一直认为李瑛是李隆基的忠实拥趸,毕竟这两父子现在看起来亲密无间。 李隆基先册封李瑛为唐王,又册封天策上将,甚至还兼领兵部尚书,节制天下兵马,林林总总一大堆头衔,权势直逼当年还没有登上帝位的秦王李世民。 而且李瑛也给李隆基争气,竟然一举平定了突厥,赢得了朝野一片称颂。 在武灵筠看来,手握兵权的李瑛可是李隆基的左膀右臂,也幸亏他现在不在长安,自己方才有谋反成功的机会。 否则,若是他们父子联手,自己的谋反绝对毫无一丝一毫胜算。 但让武灵筠做梦也没想到的是,李隆基在对付自己的时候,竟然也在计划对付李瑛,甚至还为此逼死了高力士。 换言之,也就是说,李隆基的眼里现在已经容不下威望空前的李瑛。 这对于已经被逼入绝境的武灵筠来说,绝对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因为老祖宗有句话说得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虽然武灵筠以前视李瑛为眼中钉肉中刺,但此一时彼一时,双方此刻俱都遭到了李隆基打压,完全可以达成同盟关系。 武灵筠微笑望着张宝善:“你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见本宫,所图为何?” “奴婢希望太子殿下将来继位之后,能够提拔奴婢担任内侍省知事。”张宝善点头哈腰,将自己的目的托出。 武灵筠莞尔一笑:“借你吉言,如果本宫能够赢了李隆基,一定会委任你统领三大内所有的宦官宫女,尹凤祥、林招隐、黎敬仁统统都送去给皇帝陪葬。” 既然张宝善主动来投靠,武灵筠自然知道给他画大饼哄着他,反正只是空口承诺而已。 得到了武灵筠的承诺,张宝善心情大好,继续道:“还有一件事情必须告知娘娘,圣人今天下午召集了陈玄礼、裴庆远等人在龙池殿密谋,说是要守株待兔等候娘娘谋反,你可要谨慎啊……” “宝善啊,真是太谢谢你了!” 武灵筠起身吩咐大婢武睿去寝殿把自己的龙纹玉璧拿来送给张宝善,以买其心。 她内心深知,现在已经到了自己生死攸关的时刻,再扣扣索索的,哪天被李隆基弄死了将会一无所有,还不如现在拿出来收买人心。 “奴婢遵命!” 武睿答应一声,转身走向后殿。 躲在屏风后面的杨洄蹑手蹑脚的跟上,走远了之后压低声音对武睿说道:“待会儿你可以提议让张宝善毒死李隆基,看看他是否答应?” “稍后我会把驸马的意思转告给娘娘。” 武睿颔首答应下来,尽管他认为这个希望不大。 片刻之后,武睿取了龙纹玉璧回来交给武灵筠,并附在她的耳边把杨洄方才的提议说了一遍,武灵筠听完后心中狂喜。 如果张宝善真能一剂毒药送李隆基上西天,那简直是万事大吉,自己的儿子李琦就可以顺水推舟的登上帝位,甚至连造反都不用了。 第354章 自作孽,不可活! 武灵筠笑容可掬的对张宝善说道:“宝善啊,本宫手里拿的这个龙纹玉璧乃是战国时期齐桓公所有,价值黄金千两。 你此番冒着巨大的风险来向本宫通风报信,本宫也不能亏待你,这个玉璧就送给你了。 若是本宫这次大难不死,能够逃过昏君的算计,将我儿扶上帝位,将来必然让你担任内侍省知事,统领后宫。” “多谢娘娘!” 张宝善大喜,双手接过玉璧揣进怀里,叩首谢恩。 “张常侍快快请起。” 武灵筠亲自上前把张宝善搀扶起来,柔声问道:“本宫手里虽然掌握了一些兵马,但和李隆基比起来却是蚍蜉撼树,胜算不足一成。 张常侍身为圣人身边的心腹,可敢在他的饮食中下毒,直接送他去西天?” “下毒?” 张宝善闻言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这事一旦失败,那可是诛九族的事情。 武灵筠继续给他洗脑:“张常侍啊,你来给本宫送信,已经算是本宫的同党,谋反中的一员。如果本宫政变失败,你也难逃一死,何不赌一把? 若是你能把李隆基毒死,本宫以太后的身份向你保证,不仅提拔你做内侍省知事,还要授予你骠骑大将军、以及国公之爵,让你的权势超过高力士、杨思勖。” 张宝善略作思忖,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奴婢既然来向皇后娘娘通风报信,便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没什么不敢做的。 只是李隆基性格多疑,高力士活着的时候每顿饭都会提前为他尝试,现在换成了尹凤祥,只怕奴婢更没有机会投毒。” “本宫给你一副毒药,你随身携带,万一有机会就投入李隆基的饮食之中。如果实在找不到下手的机会,本宫再政变不迟。” 武灵筠以不容置疑的语气下了命令。 在她看来,张宝善已经上了自己的贼船,想要做什么就由不得他自己了! 张宝善也知道自己骑虎难下,当即痛快抱拳:“既然如此,那奴婢就尝试一番。只是能否找到机会,就要看天意了。” 武灵筠大喜,当即亲自去后殿取毒药。 自从去年和李隆基闹僵之后,她就在宫中备好毒药,随时准备送大唐天子去西天取经。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自那以后,李隆基非但没有再踏入紫宸殿,甚至这一年多的时间连大明宫都没有来过。 片刻之后,武灵筠取了一个小瓷瓶出来,交到张宝善的手里。 “此乃剧毒,无色无味,服下之后不出一刻便会七窍流血而亡。你随身携带,若有机会,就投进李隆基的饮食之中。 只要你能得手,本宫答应你的绝不食言,这辈子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奴婢遵命。” 张宝善将药瓶揣进袖子里,拱手告辞:“奴婢就此告退,若有消息,定会及时来报。” “去!” 武灵筠笑意盈盈的拍拍张宝善的肩膀示好,并吩咐武睿把他送出紫宸殿。 待张宝善刚刚离开,武灵筠就命屏风后面的杨洄去把躲在后殿的李琦、咸宜公主、邓文宪、裴元礼四人喊出来。 后殿隔着前殿太远,武灵筠与张宝善的对话声音又极小,杨洄躲在屏风后面也只是听了个隐隐约约,李琦他们更是一无所知。 “张宝善来做什么?莫不是被昏君发现了我们的谋划?” 邓文宪一进门,就咬牙切齿的问道。 “哈哈……表兄莫急!” 武灵筠笑容满面,“有道是天无绝人之路,张宝善这次来可是给我们带来了天大的好消息!不,是两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母后快说来听听?” 个头又长高了一些,马上就要十六岁的李琦忍不住问道。 咸宜公主也噘嘴道:“母后快说啊,别卖关子了,女儿跟阿弟都快要愁死了!” “好好好,母后就把张宝善的来意说给你们听听。” 当下武灵筠把自己和张宝善的对话详细的叙述了一遍,最后总结道: “喜讯一,李隆基与李瑛已经渐生龃龉,再也容不下声望越来越高的李瑛,已经准备着手打压李瑛。 喜讯二,张宝善已经完全倒向我们,并答应给李隆基投毒。 倘若被张宝善得手,咱们便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拥立太子登基,继而清洗朝堂,掌控大权。” “这可真是太好了!” 邓文宪与裴元礼俱都喜出望外,“李隆基逼死高力士,就连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这叫自作孽不可活!” 杨洄捏着下巴道:“李隆基性格多疑,听说他的每道饮食都由高力士先品尝,确保安全之后他才享用。我觉得张宝善毒死他的希望并不太大,倒不如把希望放在联合李瑛上。” “从前除了高力士之外,本宫也偶尔替他尝试食物。在不能确保安全的情况下,李三郎确实不会随便吃喝。” 武灵筠以自己的亲身体验印证了杨洄所说的传闻,“不过,高力士现在死了,或许张宝善能够找到机会。” 邓文宪双手叉腰问道:“那我们这个反究竟还造不造?” 武灵筠道:“张宝善说了,李隆基今天刚召见北衙六军的三位大将军,也就是说他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等着我们造反。 我们就算要兵变,也需要重新作出部署,出其不意才能成功。 夹道乃是通往兴庆宫的必经之路,到时候李隆基的人马守住这条通道,咱们就必败无疑。” “母后所言极是。” 杨洄捏着下巴肯定了武灵筠的分析,又把自己的计划道来:“当务之急,我们有三件事情应该同时进行,第一继续做好兵变准备,万一无路可走,那就只能放手一搏。 第二,等待张宝善下毒,虽然希望渺茫,但若是万一成功了呢? 第三,派人联络李瑛,约他共同谋反。 若是李瑛肯与我们合作,到时候提兵进入关中,我们里应外合,政变成功的把握就有四成,甚至能够达到一半。” 李琦悻悻的道:“咱们和李瑛的关系似乎不怎么样,这些年为了给十八郎争夺太子之位,可是没少算计他,他又怎么会与我们合作?” 杨洄笑道:“此一时彼一时,天底下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用永远的朋友。 派人去告诉李瑛,就说李隆基为了除掉他,甚至不惜逼死高力士,李瑛自然就会寝食难安,甚至连长安都不敢回来。 如果这时候我们抛出橄榄枝,甚至再给李瑛一些好处,他肯定就会与我们合作……” “我们能给李瑛什么好处,可以让他不计前嫌的与我们共同谋反?” 武灵筠坐在椅子上,接过武睿递来的茶汤润了润嗓子,皱着眉头问道。 第355章 吾乃太子假父 杨洄笑了笑,抽丝剥茧的做出剖析。 “母后需弄清楚一点,现在不是我们求着李瑛谋反,而是他已经别无选择。 李隆基为了褫夺他的兵权,甚至不惜把最宠信的高力士给逼死,可见李隆基除掉他的决心一点不比铲除我们的决心弱。 李瑛除了造反还有什么活路? 主动交出兵权,做个不问世事的亲王? 他身为前任储君、又曾经立下灭国之功,威望巨大,不管谁做皇帝能够容得下他活在这个世上? 舍弃了妻儿,隐姓埋名?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没有了幕僚和兵权,随便几个县衙的差役就能把他捕获,我想以他的智商应该不会选择这条路。 这样一来,李瑛要想活下去,只剩下谋反一条路。 不管是和我们联合谋反,还是单独谋反,也只有这条路才有可能让他活下去。 若是我们再给他许诺一些好处,与其单独谋反,又怎么能够比得上与我们合作胜算更大?” 邓文宪与裴元礼一起称赞:“嗯……还是驸马爷看的透彻,李瑛手握兵权,如果肯与我们合作,那真是太好了!” “本宫还是想听听你答应李瑛什么条件?” 武灵筠把手里的茶盏放到桌案上,正色问道。 “李瑛现在既有兵权又有地位,而且也不缺钱,一般的条件肯定很难说服他,且容小婿琢磨一番。” 杨洄说的口干舌燥,示意武睿给自己斟一盏茶过来润润嗓子。 杨洄作为皇后党的核心,地位不俗,武睿自然不敢怠慢,当即给他奉上茶水。 杨洄端着茶盏抿了几口,凝眉沉思,其他几个人便不再说话,静候他拿主意。 一盏茶喝完之后,杨洄缓缓开口:“前几日,京兆尹萧炅派我择日前往奉天、武功等县城视察,小婿准备亲自北上寻找李瑛,与他谈判。” 咸宜公主诧异的道:“怎么?关键时候,你要北上草原?” 杨洄解释道:“李瑛于一个月之前命颜杲卿上了奏折,说是不日即将班师回京,按照正常行程计算,估计他应该快要到萧关了。 我出城后快马加鞭,昼夜疾驰,最多两天一夜就能赶到萧关。 这么重要的事情,只有当面会谈才能展现我们的诚意,方能促使他与我们共谋大事。” 其实杨洄的心里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李瑛不愿意和皇后党合作,抑或是没有胆量造反,而张宝善又不能毒死李隆基的话,自己就脚底抹油开溜。 至于逃到哪里? 杨洄的计划是隐姓埋名去安西,那里各部混杂,自己随便找个黠戛斯或者吐火罗部落投奔,相信一定能够活下去。 自己虽然是皇后党重要人物,但毕竟不像武灵筠和李琦这样引人注目,提前跑路远离长安,活下去并不算太难。 而且杨洄已经偷偷利用职务之便给自己制作了一个崭新的文牒,名字就叫做瞿远方,京兆府蓝田县农民。 见势不妙,自己就可以带着细软,拿着文牒西出萧关,逃到西域苟活。 至于强行兵变,杨洄认为胜算几乎为零。 李隆基已经设下陷阱,明摆着等皇后党跳进去,他好坐实武灵筠的谋反之罪。 如果在这种情况下,皇后党的造反还能成功的话,那李隆基简直就是一头猪! 很显然,做了将近三十年皇帝的李隆基虽然逐渐出现了昏庸的态势,但丰富的政治经验,以及军事能力,完全可以碾压皇后党。 但杨洄也知道,自己不能把这番话对皇后党明说,如果让武灵筠知道自己打算开溜,怕是自己连长安城都走不出去。 而今天张宝善送来的消息不仅对武灵筠利好,也让杨洄找到了暂时离开长安,又不会引起同党恐慌的借口。 果然,包括武灵筠在内的所有人都未能猜到杨洄的真正意图。 邓文宪说道:“李瑛的队伍按照日行两百里计算的话,估计现在差不多已经进入关中了,北上寻找他倒是不用长途跋涉。” 武灵筠也颔首赞成:“如果李瑛真的快到萧关的话,与他见上一面的确更好,更能表达我们的诚意,化干戈为玉帛。只是本宫想要知道,你打算用什么条件说服李瑛?” 杨洄端起茶盏又抿了一口,缓缓说道:“答应他兵变成功,两家共分天下。唯有这样才能说服李瑛与我们合作,共同逼迫李隆基禅位。” “什么?要跟李瑛共分天下,那我这个皇帝当得还有什么意思?” 杨洄话音刚落,太子李琦马上就提出了反对意见,“你这是什么馊主意?能不能想一个靠谱的办法!” 武灵筠倒是能够沉得住气,继续问道:“贤婿打算怎么跟李瑛共分天下?” “萧关以外的陇右、凉州、安西、北庭甚至朔方、草原,还有黄河以北都给李瑛。黄河以南,关中平原、江南、荆楚、岭南归我们所有。” 杨洄不疾不徐的说道,看上去胸有成竹。 李琦马上急了眼,怒冲冲的指责杨洄:“你说的这些地方占了大唐一半的疆域,人口也有一千五百万,你是李瑛的奸细?” 杨洄大怒,反驳李琦道:“怎么说话呢?要不然你想个办法?若是李瑛不与我们合作,弄不好你就下地狱跟十八郎团聚,还做什么皇帝?” “好了,好了,太子年轻,驸马莫要与他一般见识。” 一直没有说话的裴元礼急忙站出来当好人,“我明白驸马的意思,先用条件打动李瑛,等咱们掌控了朝廷之后,再与李瑛计较便是。” “我正是此意!” 杨洄冷哼一声,“只要能够扳倒李隆基,把你扶上帝位,如何对待李瑛,还不是你说了算?有本事你派遣一员大将讨伐他,莫说与他共分天下,便是让他成为阶下之囚又有何不可?” 李琦这才改口道:“你早把话说明白啊,省的孤误会!” 杨洄心中有些无奈,自己费尽心机的就保了这么一个玩意。 这家伙甚至还不如李琩,最起码李琩性格谦逊,不会这般咄咄逼人。 这个李琦眼高手低,目中无人,偏偏又没有多少城府与谋略,你说他年幼,也已经十六岁了,还能有多大的成长空间? 幸好,杨洄内心深处只是想借着武氏的势力把妻子咸宜公主推上去,最终让自己的长子杨宽获得王爵,甚至篡夺李家的江山。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即便李琦再愚蠢,杨洄也要忍受。 而且李琦越蠢,对于杨洄越有利,只要武氏的谋反能够成功,自己与咸宜公主夫妻合力,还真能把李家的江山给他篡夺过来。 当然,杨洄也知道,要想达成自己的目的,前提是谋反能够成功。 若是不能把李隆基从龙椅上拉下来,一切都是空谈,自己只能逃亡西域,隐姓埋名。 武灵筠开口道:“好了,贤婿不必与太子生气,他不过是个未满十六岁的儿郎,还嫩着呢! 你的计划不错,就按照你说的执行便是,让邓将军与本宫的两个侄子枕戈待旦,你出城后悄悄去一趟萧关寻找李瑛。 告诉他李隆基准备褫夺他兵权的消息,尽量说服他与我们达成合作,共谋天下。” “还是母后通情达理!” 杨洄这才露出微笑,心中暗自算计,等在场的人都走了之后,自己要找个借口折回来好好跟武灵筠研究下人体艺术。 小小二十一郎真是狂妄,竟敢跟你假父狂吠? 老子能把你托上帝位,也能把你拉下来! 第356章 贾诩生母何人? 萧嵩已经离开灵州十余天,塞外的冬天愈来愈冷。 李俨和李备两个小家伙已经完全适应了朔方寒冷的天气,李备更是每天都吵嚷着让沈珍珠带自己去逛街。 却每次都被沈珍珠以“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对了就带你出天策府”的理由留在了府中,这让四岁的李备郁闷不已。 “我李玄德明年就五岁了,竟然连续答错了十个问题,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小家伙气的疯狂发誓,这天吃饱了早饭又来缠着沈珍珠:“请沈姨娘问我今天的问题,若是我答对了,就带我出门逛街。” “那好!” 沈珍珠扑闪着好看的大眼睛,坏笑着问道:“诸葛亮的母亲姓什么?” “啊……” 李备挠着脑门无言以对,“沈姨娘怎么能问这样的问题?诸葛亮的母亲应该姓朱对不对?” “笨蛋!” 沈珍珠伸手在李备的小脑瓜上弹了一下,“诸葛亮的母亲姓何。” “何以见得?” 李备噘着小嘴质问,“史书又没有记载。” 沈珍珠笑道:“周瑜不是说过嘛,既生瑜,何生亮,所以诸葛亮的母亲自然是姓何。” 李备顿时不干了,跳着脚嚷嚷道:“沈姨娘骗人,你要这样说,那我问你,贾诩的生母是谁?你要是回答不上来,就带着我出门逛街。” “贾诩的母亲?” 沈珍珠挠头苦思,片刻之后就摸清了李备小脑袋瓜子里的思路,“贾诩的母亲姓如。” “啊……姨娘你怎么知道的?” 李备顿时泄气,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沈珍珠笑道:“栩栩如生啊,贾诩是姓如的夫人所生,你个小娃儿还想难住你沈姨娘?你父王禁止你们走出天策府,你还是老老实实的给我在家里待着!” 李备抠着鼻孔想了半天,突然坏笑:“沈姨娘你回答错了,必须带我出门。” “哦……那你说姨娘哪里回答错了?” 沈珍珠闲的无聊,在天策府主要的任务就是照顾李俨和李备两个王子,当下便耐着性子逗弄小家伙。 李备洋洋得意的说道:“如假包换,如夫人生的儿子被包夫人给换了,所以贾诩的母亲姓包。嘻嘻……姨娘不许骗小孩,快带我出门……” “啊……这样也行?” 沈珍珠顿时哑口无言,仔细一琢磨,小家伙说的还挺有道理。 在旁边看热闹的几个师姐纷纷起哄:“五郎说的挺有道理,好像珍珠你输了呀,看你怎么办?” 李备拽着沈珍珠的手掌道:“小女子不可言而无信,出门你就说我是你儿子,又没人知道我是王子。” “驾!” 就在这时,天策府门口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以及骏马急促的响鼻,显然这匹马儿刚从狂奔的状态停了下来。 “门外来抓小孩的了,快进屋躲起来。” 沈珍珠没有办法,便耍赖抱起李备直奔后院。 “从京城来人抓小孩了,千万不要被看到哦,否则你就要被抓回去!” “啊……姨娘骗人!” 李备一脸无辜,只能生无可恋的被抱进了后院。 守在门口的伍甲询问过来人的身份之后,便带进天策府求见李瑛:“启奏殿下,颜长史有书信送到。” “把人带进来!” 李瑛伪装断腿已经将近一个月,所以不再用夹板、绷带做伪装,除了从不出门之外,已经毫无顾忌的在天策府随意行走。 得知颜杲卿有书信送到,李瑛急忙召见,并让伍甲带着信使下去喝酒吃肉,好生休息一番。 屋内红泥火炉,温暖如春,公孙大娘、李泌正在陪着说话。 李瑛迅速的拆开信封,仔细阅读起来,看完之后不由震惊的脸色大变,久久说不出话来。 “发生了何事?” 李泌与公孙大娘看到李瑛这幅模样,几乎异口同声的问道。 “高力士死了!” 李瑛一字一顿的答道,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这个李隆基最信任的宦官,这个在历史上活到将近八十岁的长寿宦官,怎么突然毫无征兆的就死了?这个消息实在太让人震惊了! 在大唐王朝,高力士的帝位甚至要在宰相李林甫之上,他的突然死亡,怎能不让人惊掉下巴? 李泌和公孙大娘同样吃惊不小,面面相觑了许久,公孙大娘方才定下神来问道:“高力士如何死的,是得了急病暴毙的么?” 李瑛把颜杲卿的书信交给李泌:“你们自己看,李隆基在朝堂上说高力士勾结武灵筠谋反,事泄败露,畏罪自杀。” “高力士勾结武皇后?” 李泌一脸懵逼,犹如在听天方夜谭。 “高力士可是圣人最信任的宦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有什么理由勾结武后谋反?” 李瑛坐在炉子前烤着双手:“你们看完书信再说话,先让孤冷静片刻。” 颜杲卿的书信言简意赅,只有寥寥百余字,李泌看完之后递给了公孙大娘,自己也坐在凳子上烤火,同样陷入了沉思。 公孙大娘阅读的速度稍微慢了一些,看完之后又重新阅读了一遍,最后丢进炉子里烧了。 “呵呵……真是想不到,圣人居然把高力士给逼死了,真是太狠了!” 李瑛忍不住喟叹一声。 想起在长安的时候高力士屡次帮助自己渡过难关,心里惋惜不已,对李隆基的憎恶不由得又加深了一些。 “圣人真是越来越昏庸了,竟然连高力士这样忠心耿耿的宦官都逼死了,我看他正在逐步的变为昏君。” “唉……” 李泌和公孙大娘也只能报以叹息。 李瑛清了清嗓子,正色说道:“孤方才仔细琢磨一番,高力士之死绝不是因为勾结武灵筠,很可能因为袒护本王所以才惹怒圣人,最后被逼的挥刀自尽。” “我也是这样猜测的。” 李泌点头赞成李瑛的分析,正所谓英雄所见略同。 公孙大娘不太明白,皱眉问道:“为什么这样说?” “首先,高力士对于李隆基的忠诚毋庸置疑,他绝不会为了任何人背叛李隆基。”李瑛说道。 李泌附和:“高力士现在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身为内侍省知事、监门卫大将军、渤海郡公,他冒着风险倒向武皇后可以获得什么? 就算太子登基还能封一个宦官为王么? 再者说了,宦官没有子嗣,就算给他一个王爵做,他又能做几年?将来死了之后又传给何人? 由此可见,说高力士勾结武皇后谋反,完全就是一面之词,别有用心。” 李瑛道:“长源说的是,稍微有脑子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个罪名是强加之罪!” 公孙大娘不解:“圣人肯定是个聪明人,为何他不但相信,还要当着满朝文武宣布高力士是因为勾结皇后自杀?” 李瑛被火炉烤的身体有些发热,便解开了脖颈间的扣子:“他之所以这样说,乃是为了逼迫武灵筠造反。 高力士已死,李隆基咬死武灵筠与他勾结谋反,并以废黜皇后威胁,就会逼的皇后党起兵举事…… 这样一来,李隆基就可以把皇后党一网打尽,给武氏钉上谋反的罪名。 这样武氏再去诋毁李隆基,说他毒杀儿子,霸占儿媳之类的话语就没人相信了……” “原来如此。” 公孙大娘恍然大悟,忍不住感慨道,“皇室的勾心斗角真可怕!” 话音刚落,她忽然想起,自己不也嫁到皇室来了吗? 若干年后,自己或者自己的儿女,会不会也面临这样的局面? 第387章 痛哉,高力士! 李瑛并没有察觉公孙大娘的走神,继续说道:“高力士跟了圣人三十年,两人形影不离,既是君臣,又是挚友,甚至还是兄弟…… 在这三十年里,圣人甚至都没有训斥过高力士,更别说把高力士逼的寻了短见。 而现在,这样的事情毫无征兆的发生了,只能说明两个人之间发生了巨大的分歧,甚至危及到大唐国本的分歧。” 李泌惋惜不已:“是啊,能够算的上大唐国本的事情,自然首推储君人选。 黎敬仁既然能够知道圣人打算褫夺殿下兵权,并禁足十王宅的事情,那么高力士也一定会知道。 很可能高力士认为殿下更适合做大唐的储君,于是同圣人发生了争执,最后被圣人一怒之下贬职赐死。”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公孙大娘端来了茶汤,给这对君臣每人斟了一杯,让他们边喝边聊。 李瑛品了一口,沉声说道:“孤不这样认为!以我对高力士的理解,他不可能与李隆基产生争执,最多就是苦口婆心的劝谏。 我猜测,很可能李隆基对高力士支持孤做太子不满,于是对高力士做出了惩罚。 高力士为了不让李隆基犯下大错,便以死明志,希望用他自己的死亡能够唤醒李隆基,让他以大局为重!” “高力士真是贤宦!” 公孙大娘听两人分析到这里,心中感动不已,“以死谏君,高将军可以名垂青史了。” 李瑛苦笑:“就是不知道李隆基能否感受到高力士的良苦用心,从而幡然醒悟?往后不再为难孤……” 公孙大娘咋舌:“圣人不会这么昏庸?” “呵呵……慢慢你就知道了。” 李瑛露出一个诡谲的笑容,举起茶盏呷了一口。 历史上的李隆基自从一日杀三子之后就在昏君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他先是强夺儿媳杨玉环,逼死忠良王忠嗣、先后任用奸相李林甫、杨国忠把持朝政,打压新太子李亨,无脑信任安禄山…… 最终在十八年之后爆发了安史之乱,导致大唐急转直下,由盛转衰,死在这场浩劫中的百姓不可计数。 甚至后来司马光着作的《资治通鉴》里面记载,安史之乱死亡的人数高达三千六百万人,占整个大唐总人数的五分之四。 李瑛没有去研究过《资治通鉴》记载的真假,但就算把这个数字缩小十倍,那也是三四百万人口的死亡。 单凭这一点,就足以给天宝时期的李隆基打上昏君的烙印。 李泌转动着茶盏,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我倒是认为高力士的自尽有两个意图,一是以死明志劝圣人信任殿下,重新册立殿下为大唐储君。 第二,就是以自己为棋子,咬死皇后造反,逼迫武氏一党不得不反,从而帮圣人肃清朝纲,并且给武皇后打上谋反的烙印,让他无法诋毁圣人做的那些丑事……” “长源言之有理!” 听了李泌的分析,李瑛对高力士更加钦佩。 如果高力士当真像李泌分析的这般考虑,那他的人品将会再次升华,不仅以自己的死亡阻止李隆基犯错,还在临死之前帮助李隆基逼反了皇后党,维护了李隆基的名声。 这样的行为,简直是忠义两全,自古以来,能有几人像高力士这般为了君主慨然赴死? 想到这里,李瑛的眼眶不仅湿润了,仰天喟叹道:“高将军千古,李隆基此生何幸,能获得你这样贤宦的辅佐?但愿他能迷途知返,悬崖勒马。” 李泌也是湿了眼眶:“渤海郡公的这番作为甚至可以进入凌烟阁,若是圣人能够改变自己多疑的性格,铲除武氏一党,册立殿下为太子。再让殿下南征北战,大唐王朝必然会创造更胜贞观的盛世。” 公孙大娘擦了下泪珠,哽咽道:“高将军都以性命劝谏圣人了,他应该会迷途知返?” “唉……谁知道呢,拭目以待!” 李瑛放下茶盏,霍然起身,“出城去一趟马鞍山,孤要遥祭高力士将军,希望他的在天之灵能够安息。” 李泌起身:“我现在就去安排。” 李瑛起身来到书案前,亲笔撰写了祭奠高力士的悼文,准备出城向南遥祭高力士。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李泌命人在院子里准备了一辆马车。 李瑛甚至没有告诉昨夜宿醉的李白,只在吕奉仙、伍甲、陆丙等两百多名侍卫的护送下直奔灵州西城门。 西城门附近人头攒动,从鸣沙、盐州、夏州等各地前来投军的百姓络绎不绝,每天都能招募四五百人。 经过半个多月的时间下来,李瑛已经在灵州招募到了七千多人的新兵,目前分别交给仆固怀恩、南霁云两员大将统率,每天都冒着凛冽的寒风操练武艺。 看守城门的全都是李瑛的嫡系,守门的校尉热情的和吕奉仙打着招呼:“吕统领这是去哪?” 吕奉先敷衍道:“护卫夫人去马鞍山的寺庙上香。” 车马粼粼,一个时辰之后,李瑛一行终于抵达了马鞍山下。 马鞍山是贺兰山的余脉,矗立在宁夏平原上,远远看去,两边高中间低,形似马鞍,因此得名。 山上有一座寺庙名叫甘露寺,相传为南北朝时期所建,距今已经有三百多年的历史,寺庙中有僧众数十人。 萧嵩、李白前些日子出门游玩,就是来逛的这座甘露寺。 但李瑛这次来马鞍山既不是赏景,也不是上香,而是来遥祭高力士的,所以不打算进入甘露寺。 马车在山下驻足,李瑛只带了李泌、公孙大娘,另外加上吕奉仙等三十多名最心腹的死士,其他侍卫则在山下值守。 马鞍山并不高,最顶峰叫做甘露台,也不过才八百多米的高度。 李瑛带着众随从经过将近一个时辰的攀登,终于抵达了马鞍山的最顶峰甘露台。 顶峰是一片圆形的台地,传说台上常年有甘露,在晨曦的照耀下金光璀璨,因此得名甘露台。 吕奉仙等人分头把守,将李瑛三人护卫在甘露台上。 公孙大娘与李泌将随身携带的贡品摆上,又插上写了高力士名字的牌位,并在香炉里面点燃檀香。 李瑛亲手点燃冥钱,待烧成灰烬后遥祭高力士的在天之灵。 今日天公作美,暖阳高照,晴空万里,甚至就连一丝北风都没有,这在冬天来说殊为难得。 李瑛泼洒了祭酒,开始高颂悼文:“哀哉,高力士!” “痛哉,高力士!” “壮哉,高力士!” “忠哉,高力士!” “大唐何幸,得良臣如此?天子何幸,得贤宦如此……” 一首悼文念完,李瑛忍不住涕泪横流, 周围的侍卫同样无语哽咽,心中对高力士的敬佩无以言表,只觉得李隆基简直就是堪比隋炀的昏君。 第358章 时来天地皆同力 一首悼文诵读完毕,李瑛把自己感动的涕泪横流,悲痛欲绝。 公孙大娘在旁边忍不住劝谏道:“人死不能复生,殿下莫要再悲伤了。渤海郡公若是在天有灵,知道殿下能够理解他的良苦用心,一定会感到欣慰。” 李瑛喟叹道:“孤知道高将军的用心不顶用,最重要的是圣人莫要辜负高将军的一片苦心。” 等情绪平复下来,李瑛方才惆怅的带着李泌、公孙大娘等人原路下山。 相比于上山时候的陡峭,下山的路反而更加艰难,路上处处积雪,稍不留神就会打滑,一行人只能小心翼翼的慢行。 就在前几天,李瑛收到了阿史那乌苏从草原送回来的情报,称她与岑参已经追上了徒步前往陇右、安西的突厥降兵,已经按照吩咐带着他们改道前往灵州。 对于李瑛的这个决定,这些突厥人很开心,毕竟灵州也有水土肥沃的草原,距离蒙州不到三千里的路程,相比万里迢迢的安西无疑好了太多。 这让李瑛很高兴,如果能在灵州招募到一万新兵,加上带来的五千人,以及两万突厥人,那灵州可用的兵力就达到了三万五千人。 但李泌觉得这还不够,建议李瑛从蒙州再抽调一万人到灵州来,这样就可以派遣一支队伍进驻萧关,控制这个咽喉要道。 但李瑛觉得突厥新定,宓州留给高适了一万人,览州留给张巡了一万人,若是再把蒙州的三万人抽调一万回来,那草原上的兵力就太单薄了。 虽然大唐的皇帝自己一定会争,但已经获得的民族利益决不能放弃,更不能像狗熊掰棒子那样,前脚掰了后脚扔。 李泌觉得李瑛的思维有道理,便劝李瑛从云州抽调两万人过来。 目前来说,攻打渤海国已经不在李瑛的短期计划之内,所以不用再继续屯集重兵于云州。 于是李瑛立即给杜希望修书一封,让他在云州、朔州、代州等地募兵,争取这个冬天能够招募到一万五千人左右的新兵。 同时,又让杜希望分给雷万春、田神功两万兵马,命两人率部向南穿过雁门关,进入朔州地区,再穿越吕梁山的峡谷进入延州,奔夏州顺着汉长城古道,直抵灵州城下。 这条路虽然稍微崎岖有一些,但只有一千五百里的距离,比绕道草原穿越贺兰山近了将近一半。 在李瑛的计划中,如果真的走到兵变夺嫡的这一步,首先由自己挥师过萧关进入关中,兵锋直指长安。 杜希望自云州挥师南下太原,渡黄河,兵临洛阳。 再命在常山郡发育了两年的老八李琚自河北出兵,作为侧翼协助杜希望夹攻洛阳。 李瑛在平定突厥之后,就收到了李琚的贺书,他在书信中把李瑛夸得功比太宗,武胜刘彻,并说他在镇州已经私下募集了八千亲兵,散布在几个县城秘密操练。 只要李瑛一声令下,无论是北上进攻渤海国,还是南下争夺帝位,他都毫不犹豫的以二哥马首是瞻。 这让李瑛高兴不已,自己布下的棋子终于开始显现作用。 除此之外,李瑛觉得安禄山说不定也能为自己所用。 这家伙是个骨子里野心勃勃的家伙,而且是由自己把他举荐到了平卢节度使的位子上,到时候给他修书一封,让他跟着起兵。 不管安禄山是为了帮助自己也好,为他自己谋取利益也罢,十有八九会起兵响应,跟随自己把这场叛乱搅浑。 只是不知道,将来史书如何定义这场政变? 是称之为“李安之乱”还是“唐王之乱”、亦或是“靖难之役”? 但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李瑛认为若是自己获胜了,那这场兵变就是“靖难之役”。 如果失败了,那就是“唐王之乱”! 而且李隆基正在逐渐变得昏庸,霸占杨玉环、逼死高力士,都可以拿来大做文章。 如果他和武灵筠的较量再弄的长安腥风血雨,就对自己更加有利,这样势必会让李隆基的威望丧失殆尽,人心向背。 就算武灵筠政变失败被处死,自己依然可以采取她的计划,对天下人宣称李琩是被李隆基毒死的,将杀子夺媳的污水泼到他的头上。 告诉天下人,李隆基害死武氏之后,为了将自己这个唐王灭口,不顾自己的灭国之功,要把自己召回长安处死。 自己这个天策上将被逼无奈,只能起兵讨伐暴君,“诛奸相、清君侧、肃朝纲”,势必会引得天下响应,逼迫李隆基禅让帝位。 “高力士之死为殿下兵变夺嫡又添了一成胜算,如果说之前是四成,那现在至少是五五开了。” 在下山的途中,李泌为了让李瑛从悲痛中走出来,便从另一个方向开导。 李瑛琢磨了下还真是这个道理,不由感慨道:“这么说来,高将军的死也帮了本王。” 顿了一顿,李瑛又问:“李隆基既然把高力士之死的污水泼向武后,那么皇后党与他的较量只怕已经不远,请先生分析一下这场博弈对我们的影响?” 李泌把袍子裹了一下抵御严寒,试着做出分析。 “若是皇后党侥幸胜出,殿下自然可以坐收渔翁之利。凭借天策上将的权力调集全天下的兵马直取长安,讨伐逆贼,匡扶朝纲。 虽然武灵筠是皇后,李琦是太子,但得位不正,朝野之间不服他们的定然如同汗牛充栋。 殿下提精锐之师直取长安,定然势如破竹,说不定长安城的守军会直接开门倒戈相迎。 如果出现这样的局面,殿下兵变的胜算可以说有九成,天子宝座可谓已是囊中之物……” “呵呵……只怕武后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李瑛忍不住笑出声来,逐渐将祭奠高力士的悲伤淡忘,边走边道: “虽然她是则天大圣皇帝的侄孙女,但照着姑奶奶可是差的太多。而且李隆基执政三十年,虽然渐趋昏庸,但他的文韬武略还在,在守株待兔的情况下,皇后党想要政变成功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臣也是这样认为!” 李泌同意李瑛的分析:“不过鹤蚌相争,渔翁得利。只要殿下趁着帝后相争的间隙,迅速完成布局,就算圣人顺利铲除了武后党,名誉与实力也会受到损失。 倘若长安城杀戮过重,朝野必然会认为这场政变是由圣人霸占儿媳引起,将会让圣人的威望江河日下,摇摇欲坠。 到那时,殿下再按照计划三路进军,胜算将会再提高一成,甚至两成。” “哈哈……真是太好了!” 李瑛的情绪逐渐兴奋起来,拍了拍李泌的肩膀说道,“也许天时地利人和都在逐渐向孤倾斜,正所谓‘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李泌连续念叨了几句,忍不住钦佩的五体投地。 “殿下的文采简直堪比李太白,随便一出口,就是足以名垂千古的佳句。” 李瑛被李泌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挠了挠头皮:“呵呵……孤已经好久没有作诗了,今天只是偶感而发。” 穿越者的金手指而已,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为了缓解自己的尴尬,李瑛又道:“也许我这位父皇的运势已经离他渐行渐远,就算没有本王起兵逼宫,将来也会有别的人起兵作乱。” 李泌对此深表赞成:“臣以为圣人设置的节度使就是隐患之一,这些节度使不仅掌握着地方的政权与兵权,甚至还有自行募兵,自行征税的权力。 若是中枢一直保持强势,或许还能压制这些藩镇。一旦朝廷出现动荡,那些手握大权的节度使的野心势必就会逐渐膨胀。” “长源言之有理,若孤能够顺利继位,首先就要改革节度使的制度,趁着各地藩镇尚未坐大,削弱他们的实力。” 两人说话的功夫,便在众侍卫的簇拥下抵达了马鞍山脚下,李瑛与公孙大娘钻进马车,李泌骑马,率部朝灵州返程而去。 第359章 大水冲了龙王庙 队伍向东走了十余里,忽然有十余骑自南面顺着驿道而来。 来的正是受颜杲卿差遣,前来灵州辅佐李瑛的杜甫、王昌龄、颜季明、袁履谦四人,以及他们的随从。 杜甫看到这支队伍穿着天策卫的甲胄,当即喜滋滋的对王昌龄道:“马车中的人若不是唐王殿下,便是公孙夫人,且待我赶上打声招呼。” 不等三人答话,杜甫便催马扬鞭,一阵追赶,终于撵上了李瑛的队伍。 还未开口,杜甫便看到了陪伴在马车一侧的李泌,当即大声呼唤:“长源兄,还识得杜子美乎?” “吁。” 李泌勒马扭头,方才认出来的正是才华不输李太白的杜甫,当即大笑道:“子美兄说笑了,李泌对你的才华钦佩不已,如何不认得?” 杜甫策马来到马车跟前,施礼道:“杜甫见过长源兄,马车中可是唐王殿下?” 不等李泌禀报,马车中的李瑛已经听到两人的对话,当即掀开车帘钻了出来。 “哈哈……杜子美来了?孤手里现在缺人缺的紧,对你们几个可是望眼欲穿。” 队伍暂时停止了前进,杜甫下马作揖施礼:“僚属杜甫见过唐王殿下,一别八个月,殿下威武更胜往昔啊!” 李瑛上前几步把杜甫搀起:“颜杲卿不会只派了你一个人来?孤现在可是求贤若渴,正是用人之际。” “回殿下的话,除了僚属之外,还有王昌龄、袁履谦,以及颜长史的长子颜季明一齐前来军中效力。” 杜甫扭头朝后面的十余骑指了指,说道。 李瑛击掌大笑:“好好好,真是太好了,这几个一看就是可用之才。” 杜甫诧异的道:“我们离开长安之时,颜长史说殿下不慎落马负伤,这么快就恢复如初了?” “嗨嗨……这事说来话长,等回头让长源慢慢告诉你。” 李泌拍了拍杜甫的肩膀,让他先把王昌龄等人引荐给自己。 杜甫当即识相的不再多问,翻身上马回去引领王昌龄等人前来与李瑛相见。 不消片刻功夫,杜甫就带着王昌龄三人来到了李瑛面前,郑重介绍道:“这位就是唐王殿下,你们快快拜见!” 三人急忙一起作揖施礼:“僚属拜见唐王殿下。” 李瑛的目光首先落在王昌龄的身上,只见他约莫四旬的年纪,与其他两人相比显然年长了许多,猜测此人十有八九便是曾经在江宁县做过县丞的王昌龄。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李瑛笑吟吟的打量着王昌龄,“如果孤没有猜错的话,这位先生想来就是才华横溢的王昌龄先生了?” 王昌龄急忙再次作揖:“属下正是王昌龄,在殿下面前,小人岂敢当‘才华’两个字?真是惭愧、惭愧! 倒是殿下写的‘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气势恢宏,让王昌龄心服口服啊!” “哈哈……王先生谬赞了,还是你的诗歌写的雄浑悲壮。” 你看这事整的,是不是对这首诗有些熟悉,印象深刻? 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己不认识自己的作品…… 李瑛也不好意思当着原主的面吹牛,只能微笑着谦虚两句。 年轻的颜季明抱拳道:“微臣颜季明,现居天策卫兵曹参军一职,此番乃是奉了家父的命令前来殿下帐前效力。” 对于颜杲卿派长子来军中效力之事,李瑛猜测他是为了向自己表忠心,这才义无反顾的把颜季明派遣到灵州,让自己看到他荣辱与共的决心。 “呵呵……颜参军颇有乃父之风,果然是虎父无犬子!” 面对颜杲卿的儿子,李瑛不吝赞美之词,一顿猛夸。 剩下那个三旬左右的清癯将官同样自报姓名:“僚属袁履谦,承蒙颜长史器重,委以粮曹参军之位,此番乃是奉命前来军中效力。” 李瑛一时间想不起历史上是否有关于这个人的记载,但看此人一身正气,举止间不卑不亢,应该是个可用之才。 “嗯……颜长史既然重用你,足见袁先生有过人的才能,你们既然来到孤的麾下,定然会量才适用,让你们有用武之地!” 包括杜甫在内的四个人再次一起拱手致谢:“多谢唐王殿下提携,吾等定当誓死以报!” 当下,两支队伍会合到一起,继续朝灵州进发。 半个时辰之后,队伍顺利的进入了灵州城。 半晌之前,灵州刺史东方睿得到手下禀报,说是一支队伍簇拥着一辆马车离开唐王府,自西城门出了城,不知要去哪里? “难道唐王的骨折这么快就好了?这才不到半个月呀!” 东方睿心中暗自奇怪,便派了心腹上街悄悄打听,方才得知出城的不是唐王,而是公孙夫人。 她此番出城不是为了别事,乃是去甘露寺上香,给病榻上的唐王祈福,祈求他早日好转。 “原来如此。” 东方睿这才茅塞顿开,当即叮嘱自己的妻子马氏道。 “明儿个你也去一趟甘露寺给唐王殿下上香,求佛祖保佑唐王殿下早日伤愈,早点离开咱们灵州。” 马夫人笑道:“怎么?唐王殿下在灵州才待了不到二十天,夫君便想逐客?” 东方睿郁闷的道:“我哪里有胆子敢撵唐王殿下?人家可是当今皇子、天策上将,又建立了灭国大功。只不过头顶压着这么一尊大佛,我生怕稍不留神就犯了错,寝食难安啊!” 马夫人猜测道:“妾身为何感觉唐王殿下招兵买马,似乎有争夺储君之意?他这次留在灵州很可能一时半会不走了。” “啊……不会?” 东方睿闻言大惊失色,吓得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夫人如何得知?” 马夫人笑道:“我祖上可是从扶风茂陵迁来的,蜀汉骠骑将军、凉州牧马孟起就是我的祖先。作为马家的后人,我当然也有一些见识。” “我是朝廷任命的刺史,唐王殿下若是要兵变,那我岂不是职位难保?” 东方睿汗流浃背,战战兢兢。 马夫人道:“你们东方家乃是灵州大族,世代经商,广有钱财。我们马家也是盐州大族,人丁兴旺。夫君何不向唐王献钱献人,纳上投名状,自然就会成为唐王的肱股之臣。若是唐王当真兵变,那夫君将来定是从龙之臣。” “可万一唐王殿下失败了呢?” 东方睿坐在椅子上,愁眉苦脸的反问道。 马夫人道:“我观唐王殿下如今已是人心所向,又建立了灭国大功,朝野间万人称颂。现任太子李琦年幼,只不过依靠母亲武皇后才侥幸成为储君,你觉得两人之间争夺帝位,谁更有胜算?” “自然是手握兵权的唐王殿下胜算更大。” 东方睿如同醍醐灌顶,一番大彻大悟的样子。 只是根本没料到自己的妻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她只猜到了李瑛有夺嫡的野心,但却没有猜到李瑛计划中的对手并不是太子李琦,而是天子李隆基。 马夫人推了丈夫一把:“既然明白了,那还愣着做什么,马上去向唐王表忠心,纳上投名状。” 第360章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 东方睿又犹豫了片刻,方才点头:“既然如此,那就听夫人的。以你之见,要献给唐王多少钱财?” “你说呢?”马夫人反问东方睿。 东方睿沉吟片刻,伸出了五根手指头:“这些如何?” “可以!”马夫人点头。 东方睿高兴的道:“那本官马上就命人准备五千贯送到天策府。” “嘁!” 马夫人嗤之以鼻,“你打发要饭的么?我说的是五万贯,哪个跟你说五千贯?” “五万贯?” 东方睿顿时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我在灵州担任了十年的刺史,也不过才捞了五六万贯,你现在要让我全都拿出来?哪有女人像你这样败家?” 马夫人闻言大怒,双手叉腰咆哮道:“好你个东方睿,你敢说老娘败家? 我是为自己谋划的吗?还不是为了你的子孙后代? 你以为这是让你投资做生意吗? 老娘这是让你给子孙后代搏一个门荫! 如果你赌对了,那就是从龙之臣,将来至少可以获得一个侯爵,让子子孙孙,受益无穷。 你居然说五千贯,怎么好意思张嘴? 今天要是不拿出来五万贯来向唐王纳上投名状,我就去唐王面前告你贪墨受贿,让你脑袋落地!” 东方睿是出了名的气管炎,此刻听了妻子的话,顿时连忙告饶:“夫人息怒、息怒,咱们商量着来,商量着来嘛!” 马夫人双手叉腰,质问道:“你就说这钱拿不拿?” “两万贯如何?” 东方睿头疼不已,伸出两根手指头和老婆讨价还价。 “我做了十年的刺史,每年也就能弄个四五千贯,你总不能让我一下子都吐出来?就算我们不吃不喝,不也得为孩子考虑?” 马夫人怒气稍稍散去,掰着手指头给丈夫算账:“你让人在灵州下辖各县开商行、青楼、贩盐、贩马的钱算上了吗?这至少也有四五万贯?” “那是我们东方家的祖业,又不是靠着做刺史弄来的。”东方睿百般不情愿,极力狡辩。 马夫人道:“如果没有这刺史作护身符,你这生意能做的这么红火?你的私盐、你的马匹能够卖到临近的盐州、夏州等地?各地的官府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嗯……” 东方睿坐在椅子上唧着嘴巴,“但是五万贯实在太多了,万一唐王将来啥也不封我,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为夫最多出三万贯,一文也不能再多了!” 见东方睿服软,马夫人斟了一杯茶端到东方睿面前,耐心劝导: “这钱可不是做生意,而是给你自己还有子孙买个前程。如果拿五万贯换你将来进京做个六部尚书,甚至让你做宰相,那你还觉得亏吗?” “那当然不亏了,如果让我做宰相,就算捐献十万贯我也同意!” 东方睿的思路马上就被妻子带偏,逐渐觉得这笔投资似乎并不那么亏。 马夫人继续道:“只要你能表现出足够的诚意,你这灵州刺史就可以稳如泰山,甚至还有希望成为从龙之臣,在唐王登基之后入朝为官。 你还有可能被授予侯爵,甚至是公爵,这可是将来让子子孙孙受益的事情,要是能拿五万贯买到,这笔生意简直是太划算了。 也就是人家唐王路过咱们灵州,否则你就算捐献十万两,人家唐王也不一定能多看你一眼。 你看到天策府里那三百多马车的金银财宝了吗? 听说那是缴获的突厥可汗几十年的积蓄,足足有上千万贯,堪比咱们大唐半年的财政收入,人家差你这五万贯么?” 听了老婆的话,东方睿终于开窍:“夫人言之有理,看来你比为夫有见识啊,五千贯确实拿不出门来。” 马夫人得意的道:“我祖上是谁?汉伏波将军马援,蜀汉五虎上将之一的马超,我们马家人的格局岂是你们经商之人能够相比的?天天就知道掉钱眼里。” “嗨嗨……夫人能够看上我东方睿,还是说明我有可取之处!” 东方睿抚须憨笑,“承蒙夫人指点,那为夫就捐献五万贯。再让我的族人们凑两万贯,总共捐献七万贯如何?” 原来东方一族乃是灵州怀远县的头号大族,族人有数千,从事各种生意的比比皆是,得益于东方睿雄踞灵州刺史十年,东方家族生意做得红红火火。 所以,东方睿打算召集家族,软硬兼施的哄着他们捐钱,每家捐个两三百贯,轻而易举的就能凑个两万贯。 “这还差不多!” 马夫人转忧为喜,又说道,“既然你这次舍得出血,夫人我也不能落后,我让千乘从我们老家给唐王殿下拉一千马氏族人投奔唐王。” 马夫人出自盐州马氏,族人聚集在盐州五原县,整个家族的男丁多达一万余人,几乎占了五原县人口的三分之一。 “那就依照夫人所言,向唐王殿下纳上投名状,为了我们东方氏赌一把。” 东方睿整理了下衣襟,准备亲自返回老家怀远县募捐。 “还有我们马氏呢,也不能你们东方氏独享荣华。” 马夫人立刻派人把自己的两个弟弟马千乘、马万骑召来,让他俩返回老家五原县抓壮丁。 从灵州到怀远县不过七十里路,东方睿很快就返回了家族,顺利的募捐到了两万贯,由三百族丁押解着送往灵州。 五原县距离灵州稍微远一点,将近四百里的距离,马氏兄弟过几天才能回来,于是东方睿决定先向唐王献钱。 就在东方睿夫妻为了投名状忙碌奔波之时,李瑛已经委任杜甫、王昌龄、袁履谦、颜季明等人投入了紧张的筹备之中。 杜甫和王昌龄在天策府中从事幕僚的工作,担任粮草统筹、军饷发放、起草文书等工作,而颜季明和袁履谦则被派往军中,协助仆固怀恩、南霁云、宇文斌等武将操练新兵。 李白与王昌龄阔别多年,自然少不了痛饮一番,杜甫在旁边作陪。 王昌龄羡慕不已:“太白兄弟真是潇洒,岑参、高适他们都忙得风风火火。你倒好,每天除了游山玩水,就是沽酒买醉。” “哈哈……我乃谪仙人,唐王殿下座上宾,才不干那些繁琐的工作。” 李白得意洋洋,开怀畅饮,仰天高呼:“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王昌龄吓了一跳,急忙规劝:“太白兄你醉了,慎言、慎言,万一传到唐王殿下耳朵里,那就不好了!” 杜甫摇头苦笑:“也就是唐王殿下不与他一般计较,若是换了度量狭窄之人,太白先生就算十颗脑袋也不够砍!” 李白一脸得意,仰头将碗中酒一饮而尽,起身击鼓助兴。 “我乃谪仙人,谁敢砍我的脑袋?莫说唐王,就算是天子也不敢杀我!” 第361章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等杜甫陪着李白喝完了酒,李瑛派人把他召唤到自己的书房叙话。 “子美啊,你们离开长安几天了?” 杜甫掐指算算:“我们赶路并不是太急,在路上总共走了六天。” 李瑛又问:“那你们可知道高力士自尽的消息?” “高力士自尽?” 杜甫吓了一跳,“我们走的时候没有听到一点风声,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他可是圣人最为信任的大宦官,为何要自尽?” 李瑛出发之前设置的情报驿站随着他的所在地不断变化,夏天先是送往北庭,秋天则送往蒙古草原,现在则改到了灵州。 路线虽然改变了数次,但效率却没有改变,自始至终保持着每隔一百四五十里就设置一个秘密驿站的编制。 每个驿站有驿卒五六人,常备良马十余匹,每当有情报,就会由两人四骑,马不停蹄的昼夜疾行,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下一站。 因此颜杲卿的密信送到李瑛手里的速度,基本上能够保持一个昼夜下来送出一千五百里的速度,这显然是杜甫等人无法比拟的。 “应该是在你们离开长安之后的第三天。” 李瑛摇头叹息一声:“本来想跟你们打听一点消息,现在看来,你们还不如孤了解的多。” 杜甫一脸遗憾:“我们确实没有听到丝毫风声。” 李瑛又问:“那你们在路上可曾遇见萧太师一行?他带了一千州兵,五千骏马、押解了三百多辆马车,浩浩荡荡的沿着驿道班师,你们不会没有遇到?” 萧嵩已经离开灵州十二天,全军配备马匹,掐指算算,差不多也该到长安了。 杜甫拱手道:“萧太师的队伍倒是遇上了,那是在汾州境内,估计萧太师此刻差不多快要抵达京师了?可惜我们人微言轻,萧太师并不认识我们,因此也没有与他相见。” 李瑛蹙眉道:“萧太师率领的队伍全员配马,竟然走的这么慢?” 杜甫解释道:“半个多月前关中下了一场大雪,天气寒冷,驿道上的积雪被车马碾压结实之后非常光滑,车马走的极慢,故此萧太师才耽误了行程?” “原来如此。” 李瑛恍然顿悟。 真是难为驿站的送信斥候,在如此恶劣的条件下,还能这么快的把颜杲卿的密信送到自己的手中,真是难为他们了。 等杜甫离开之后,李瑛再次与李泌密谋。 “萧嵩估计这一两天就进入长安了,且看李隆基得知我没有回到长安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李泌也对此充满期待:“让我们拭目以待好了,若是渤海郡公之死能够警醒圣人,就应该不会再为难殿下。” “以李隆基的多疑,怕是难啊!” 李瑛背负双手,在书房中来回踱步。 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李隆基可是被称作“李吉利”的人,高力士虽然死的悲壮,恐怕也无法改变李隆基的性格。 京兆府境内。 身为京兆少尹的杨洄带着一队随从,以巡视奉天、武功、醴泉三县为借口,堂而皇之的离开了长安城,向西渡过渭水,直奔奉天县城。 过河之后,走了大概三十多里,便看到西面尘土飞扬,马蹄声震耳欲聋,车辙声滚滚而来。 “莫非是李瑛班师回京了?” 杨洄心中又惊又喜,急忙下令队伍在驿道边上等候,并派出属官上前打听。 不大会功夫之后,属官返回禀报:“来的是萧太师率领的队伍,他们说唐王在灵州骑马摔断了腿,不能返程,因此只有萧太师独自归来。” “什么?唐王殿下坠马摔断了腿,这怎么可能!” 杨洄马上判断这是李瑛耍的花招,同时对李瑛的政治嗅觉惊讶不已。 “萧嵩从灵州走到长安,估计最快也要十来天的时日。那时候高力士还没有自尽,难道那时候李瑛就已经得知李隆基要褫夺他的兵权了?” 杨洄站在路边凝目沉思,做出了如下判断。 第一,李瑛凭借敏锐的政治嗅觉猜到了李隆基会卸磨杀驴,打压自己,所以在灵州诈伤,不回长安了。 只要李瑛赖在外面不回来,李隆基一时半会的还真拿他没有办法。 “但李瑛真的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杨洄的眉头几乎拧成了麻花,“不见得?” 前些日子,颜杲卿可是刚刚代表天策上将上了奏折,说是择日班师,预计十月底十一月初班师回京。 如果李瑛的政治嗅觉敏锐到这个地步,完全可以盘踞在草原上不回来,又何必给李隆基上奏折作茧自缚? “也就是说,李瑛是走到灵州之后才改变了主意。他已经上了班师的奏折,若是不回来,那就是欺君之罪,所以他就坠马诈伤。” 杨洄经过一番梳理之后,很快就摸到了李瑛的思路。 “但从灵州到长安千里迢迢,李隆基要褫夺李瑛兵权的事情肯定十分机密,他是如何得到消息的?” 杨洄眯起双眼,眺望越来越近的队伍,心里层层抽丝剥茧。 “也就是说,李隆基身边有个重要心腹被李瑛收买了,而这个人就是高力士,张宝善果然没有骗我们。 看来,高力士确实暗中勾结李瑛,向他传递了李隆基将要褫夺他兵权的消息。 谁料谋事不秘,被李隆基察觉,一气之下将高力士赐死,再栽赃皇后娘娘。 这样说来,高力士死的也不冤枉。 李隆基如此器重他,他竟然还私通李瑛,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就是不知道李瑛给他许诺了什么好处,竟然让高力士不惜背叛侍奉了三十年的主子?” 杨洄在凛冽寒风中背负双手,感觉自己已经触摸到了真相。 看到萧嵩率领的队伍距离越来越近,杨洄的幕僚拱手询问道:“少尹,咱们是否回避一下萧太师?” “吾乃朝廷命官,因何回避?” 杨洄一口回绝了幕僚的提议,“本官正打算找萧嵩打听打听天策上将的动静,焉能回避?” 很快,提前探路的斥候发现了杨洄一行,立刻回报统兵的萧嵩。 “启禀太师,前方路边有一支四五十的队伍驻足等候,为首的是个穿着四品袍服的文官。” “哦……莫非是朝廷派人来迎接我们?” 萧嵩捋着花白的胡须沉吟一声。 此地距离长安还有将近七十里路程,因此萧嵩打算过了渭河之后再派人进京禀报。 此次班师,拢共押解了三百马车的财物,价值铜币数百万贯,另有骏马五千匹。这些都需要跟兵部、户部的人办理交接,不可能全部一股脑的送到皇宫里。 萧嵩决定亲自上前一探究竟:“老夫亲自去看看是何人前来迎接?” 在十余名随从的护卫下,萧嵩策马扬鞭,加快队伍,很快就来到了在路边等候的杨洄等人面前。 第362章 西出萧关会故人 看到萧嵩到来,杨洄急忙作揖施礼:“下官京兆少尹杨洄拜见萧太师!” 萧嵩有个儿子叫萧衡,娶了李隆基的女儿新昌公主为妻,与杨洄是连襟关系。 萧衡经常对父亲提起,这个杨洄仗着娶了武惠妃的女儿,平日里飞扬跋扈,目中无人,对李隆基的其他十几个女婿多有鄙夷。 李隆基有女儿二十九人,去掉尚未成年以及夭折的,目前共有驸马十五人。 其中年龄最大的是永穆公主,今年三十五岁,嫁给了琅琊郡公王同皎的儿子王繇,是为当今天子的长驸马。 这个王繇的母亲是中宗李显的女儿,论出身一点也不比杨洄差,已经在官场上厮混了十五年,到现在也不过只是个毫无实权的四品太子左庶子职位。 杨洄年轻了将近十岁,却一举登上了正四品的京兆少尹之位,自然全靠丈母娘武灵筠的撑腰,方才青云直上。 故此,萧嵩私下里非常反感这个杨洄,实在猜不透朝廷为何会派他来迎接自己? 但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杨洄毕恭毕敬,萧嵩也只好微笑还礼。 “原来是杨少尹,莫非是圣人遣你前来迎接老夫?” “非也、非也!” 杨洄并未察觉萧嵩的厌恶之色,笑着解释。 “下官并非是来迎接太师与唐王殿下的,而是奉了萧府尹的命令,前往奉天、武功等地视察。” “哦……原来如此。” 萧太师摇头苦笑,看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杨洄装模作样的朝萧嵩身后眺望:“敢问唐王殿下何在?下官前去参拜。唐王殿下一举平定突厥,功盖千秋,冠绝大唐,下官必须去恭贺。” 萧嵩抚须道:“怕是要让少尹失望了,唐王殿下并未归来,只有老夫独自班师归来。” “啊……前些日子,下官记得天策府的长史颜杲卿曾经在朝堂上禀奏,说是殿下计划于十月底班师归京,因何太师独自归来?” 杨洄假装不知道消息,装模作样的试探萧嵩的口风。 萧嵩抚须道:“人有祸福旦夕,计划赶不上变化快。唐王殿下的确与老夫一同班师归来,只是在路过灵州的时候不慎坠马,摔伤了左腿,无法赶路。因此只能在灵州养伤,由老夫独自归来向圣人报捷。” “哎呀……可是无恙?” 杨洄假装吃惊,一脸关切的样子。 萧嵩道:“左小腿骨折,大碍倒是没有,怕是要在床榻上静养三两个月才能下地走路。” “哎呀……殿下真是倒霉!” 杨洄一脸惋惜,“否则若是同太师一道归来,圣人势必会派遣满朝文武夹道欢迎。” 对于李瑛坠马摔断腿这件事,杨洄一个字都不相信。 根据天策府的两个月前的捷报,李瑛都能亲自上阵杀敌,还阵斩了一员突厥武将。 一个策马横槊,南征北战上万里的猛人,无缘无故的从马上跌下来摔断了腿,稍微有点脑子的人怕是都不会相信! 在杨洄看来,这件事多半是萧嵩和李瑛的密谋,故意让李瑛赖在外地不回来,这样李隆基就投鼠忌器,不敢轻易褫夺他的兵权。 “李瑛真是厉害啊,不仅能收买高力士,还能降服萧嵩这样的三朝元老。就算我们能够逼迫李隆基禅位,怕是也竞争不过他啊!” 想到这里,杨洄不仅锁起了眉头,心中越发感觉与李瑛谈判,共分天下,才是个明智之举。 “唐王殿下一心为了大唐开疆拓土,安邦定国,又岂会在乎这些繁文缛节,虚假场面?” 萧嵩毫不留情的反驳了杨洄一举,转身上马:“时候已经不早,老夫必须率领队伍在天河之前渡过渭河,恕不奉陪!” 杨洄急忙作揖送行:“恭送老太师!” 萧嵩带的人虽然不多,但马匹与车辆却是不少,只听车马粼粼,人喊马嘶,一个多时辰方才从杨洄面前过去。 “走!” 在路边坐着休息了许久,杨洄这才翻身上马,带着四五十名随从继续赶路。 天黑时分,一行人抵达了一个叫做白马堡的镇子,镇上有个官家的驿馆,专门为往来的朝廷人员提供住宿。 天黑之后,杨洄乔装打扮,吩咐自己的幕僚明天谎称自己感染了风寒,需要在驿馆里休养三四天。 安抚好了,杨洄带着六名心腹,悄悄从马厩里牵了坐骑,一人双马,打着火把,连夜向萧关赶路。 经过萧嵩率领的队伍践踏,马蹄踩车辙碾,驿道上的积雪迅速变成了烂泥,被甩到了驿道两侧,路面反而好走了起来。 杨洄一行披星戴月,一口气向西狂奔了一百余里,半夜找了个破庙暂歇,拂晓后继续赶路。 晌午过后,一行数人便抵达了萧关。 作为进出关中的要塞关卡,萧关平日里驻扎了两千唐军把守,并严密盘查往来人员的文牒。 杨洄的京兆少尹专门负责掌管治下人口,制作文牒乃是他的分内之事,当下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假文牒,顺利的出了萧关。 经过一天的疾驰,傍晚时分,杨洄等人已经进入了皋兰州境内,距离灵州只剩下四百里路程。 一行人在路边找了个道观借宿了半夜,凌晨时分再次冒着严寒向灵州进发。 凭借两匹坐骑交替骑乘,杨洄等人终于在日落前抵达了灵州城外。 “灵州果然是个好地方!” 杨洄在西城门外勒马带缰,举目眺望,只见不少壮丁络绎不绝的进城,看样子像是参军的。 “啧啧……李瑛在招兵买马,看来果真是要造反啊!” 看完城墙上的募兵告示之外,杨洄更加确定李瑛这是要造反,看来这趟灵州之行,自己算是来对了。 凭借假文牒,顺利的混进了灵州城,杨洄等人一路打探,很快就找到了天策府所在。 杨洄吩咐随从找个客栈落脚,自己独自徒步前往天策府求见李瑛。 天色渐黑,灵州城内华灯初上。 “咚。” 一声暮鼓响起,这座边陲重镇即将进入宵禁时刻。 杨洄加快脚步来到天策府门前,向看守大门的侍卫施礼:“有劳军爷去向唐王殿下禀报一声,就说颜长史派来的信使求见。” 天策府内囤积着李瑛从突厥牙帐缴获的财物,价值高达千万贯,因此无论昼夜都驻有重兵把守。 看到杨洄孤身一人,守门的兵卒有些怀疑,立刻向领班的陆丙禀报。 “陆头领,有个人自称是颜长史派来的信使,但却拿不出任何凭证,不知该如何处置?” “带我去瞧个究竟!” 刚与伍甲、司乙哥几个小酌几杯暖暖身子的陆丙打着饱嗝来到门口,却发现站在门前的这个人有些面熟,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第363章 火拼计划 “喂,你是何人,为何看着有些面熟?” 陆丙用牙签剔着牙缝里的肉屑,上下打量着杨洄问道。 杨洄笑道:“都是给唐王殿下效力的,看着面熟才对嘛,有劳阁下向唐王殿下通禀一声,就说故人求见。” “故人?” 陆丙马上警惕起来,“你不是自称是颜长史派来的信使么,为何又成了故人?” “既是故人,又是信使,这并不矛盾。”杨洄笑着解释。 “你叫什么名字,既然自称是殿下故人,容我入内询问一声。” 陆丙觉得杨洄的话有些道理,颔首询问。 杨洄拱手道:“你就说我叫杨去。” “杨去?” 陆丙嗤笑,“好奇怪的名字,你且等着,容我进去询问一声殿下可认识你。若敢消遣老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阁下尽管去问。” 杨洄胸有成竹的说道。 自己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以李瑛的才智,应该能够猜到自己的身份。 陆丙一阵风般进了天策府,径直来到书房向李瑛禀报。 “启禀殿下,门外来了一个看着有些面熟的男子,操着一口京腔。 他自称名叫杨去,说是殿下的故人,又说是颜长史派来的信使,举止甚是可疑,不知殿下可识得此人?” “杨去?” 李瑛放下手里的兵书,皱眉沉吟,“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多大岁数?” 陆丙道:“年约二十六七岁,与殿下差不多年纪。” “杨去?” 李瑛再次念叨了一声这个奇怪的名字,忽然醒悟:“莫非是杨洄?” 急忙询问陆丙:“此人可是比孤矮了半头,瘦脸剑眉,细皮嫩肉,看上去有几分英俊?” “差不多就是这副模样!”陆丙急忙点头。 “我去,还真是杨洄!” 李瑛忍不住拍案而起,一时间猜不透这家伙为何冒险跑到灵州求见自己? “孤现在去卧房躺着,你先去把李泌喊来见我。” 既然杨洄千里迢迢来见自己,李瑛也很想听听他所为何来? 而且,李瑛这些天在心中酝酿了一个计划,一个足以让武氏和李隆基互换局势的计划,正愁无法施行,而杨洄的到来简直就是雪中送炭! “喏!” 陆丙答应一声,马上去后院的幕僚宿舍去喊李泌来见李瑛,“长源先生,殿下有事找你商议。” 李泌正与杜甫、李白等人饮酒,听说李瑛召自己马上放下酒杯起身。 “小弟酒量不行,就此失陪了!” “哎哎哎……别跑那么急,等会回来接着喝,我等给你留着。” 李白正喝的起劲,急忙起身追到门口喊了一声,“我警告你小子,可千万别当了逃兵!” 李瑛回到卧室的时候,公孙大娘正在灯光下为他缝制棉衣。 这个昔日舞刀弄剑的女子,如今也变得柔情似水,学起了针线活,无论旁边的桃红和柳绿两个婢子怎么劝谏,质疑不肯放下。 “夫人你们暂且退下,孤要在卧室里接见一个故人。” 李瑛解下大氅,脱掉外套,迅速的钻进了被窝里面,并吩咐桃红和柳绿帮自己把左腿的夹板用绷带缠上。 公孙大娘一脸诧异:“谁来了?竟然吓得殿下重新捆上了夹板?” “杨洄!” 李瑛重重的答道,“就是武皇后的宝贝女婿,也是我的妹夫。” “殿下不是说他是皇后党的核心吗,他来做什么?”公孙大娘惊讶不已。 李瑛摊手:“孤现在也不知道,所以假装重伤未愈,躺在床上听听他说什么?” 公孙大娘识相的招呼两个婢子一起退下,前往它处与沈珍珠等人说话。 片刻之后,李泌来到卧室,拱手道:“不知殿下召唤臣来,有何吩咐?” “杨洄来了。” 李瑛躺在床榻上说道,“你去一趟门口把他带进来,顺道摸摸他的来意。” “杨洄?武皇后的女婿,咸宜公主的夫君?”李泌同样一脸惊讶,“他来做什么?” 李瑛猜测道:“我猜很可能是武氏一党因为高力士之死被李隆基逼的无路可走,所以想要联合孤一起造反,逼迫李隆基禅位。” “嗯……多半如此。” 李泌捏着下巴琢磨了片刻,对李瑛的猜测表示赞成。 李瑛躺在床榻上道:“不管杨洄为何而来,孤这个伤总是要装的,免得他回到长安将孤诈伤的消息泄露出去,被李隆基抓住把柄。” “既然殿下有此顾虑,不如避而不见。” 李泌提出了建议,“我记得曾经听殿下提起过,从前与杨洄颇有过节,没想到他竟然还敢厚着脸皮来见你。” “不不不……孤必须要见杨洄!” 李瑛连忙摆手,一口否决了李泌的提议。 “这几天我想到了一个可以加速武后与李隆基火拼的妙计,正苦于没有人点火。就好比有干柴而没有火种,想不到杨洄居然自己找上门来,简直就是雪中送炭,岂有不见之理!” 李泌猜不到李瑛想到了什么绝妙主意,但知道等会杨洄来了,答案就会揭晓,当下便不再追问。 “既然如此,那臣就去一趟门口,把杨洄带进来。” 李瑛躺在床上,假装精神萎靡的样子:“去,待会儿你就知道孤这个主意妙在何处了。” 李泌很快来到门口,只见一个年约二十六七岁,穿着朴素,相貌有些俊朗的年轻男子正在负手等候,心知此人便是杨洄。 “阁下便是唐王殿下的故友?”李泌站在门口问道。 杨洄拱手道:“正是在下,唐王殿下可是要见我?” “随我来!” 李泌做了个请的姿势,前面带路。 “多谢。” 杨洄尾随着李泌进入了天策府。 他并不认识李泌,但看对方举止庄重,在天策府中随意出入,知道此人是李瑛的心腹幕僚,当下也不多说废话,只是默默的跟在后面。 左绕右拐,穿过几个回廊,两人便来到了李瑛的卧房前。 马上就要见到阔别将近一年的李瑛,杨洄的内心此刻竟然有些紧张,也不知道他会以什么态度看待自己? 李泌抬手,用指关节敲了几下门,发出厚重的“咄咄”声。 “可是孤的妹夫到了?” 里面传来李瑛的声音,厚重而充满磁性。 “正是。”李泌答道。 “把人带进来!” 李泌伸手把门推开,做了个请的姿势:“驸马爷,里面请!” 第364章 戏精本色 杨洄壮着胆子进入卧房,便看到半躺在床榻上的李瑛正笑吟吟的望着自己。 “妹夫见过皇兄!” 既然李瑛适才称呼自己为妹夫,杨洄当即打蛇随棍上的称呼李瑛为皇兄。 李瑛是李隆基的次子,杨洄的妻子咸宜公主是李隆基的十八女,这一声“皇兄”倒是不算攀高枝。 “呵呵……朝中公务繁忙,妹夫不在京城主持政务,为何跑到灵州来看我?莫非萧太师已经回到京城了?” 李瑛神态自若的演戏,仿佛确实重伤躺了许久一般。 杨洄并未正面回答李瑛的问题,而是一脸关切的道:“不知皇兄是如何摔伤的?妹夫来灵州之前丝毫不知。” 李瑛叹息一声:“唉……那夜与李白对饮,喝的酩酊大醉,第二天孤逞强骑马。谁知酒劲尚未过去,不慎坠马,导致左腿骨折。” 顿了一顿,装腔作势的道:“原来妹夫不是来探视本王?那你从长安千里迢迢跑到灵州所为何来?” 杨洄知道李瑛在跟自己演戏,当下便不再拐弯抹角,拱手道明来意:“皇兄,实不相瞒,杨洄这次来灵州是冒死给你送信。” “送什么信?”李瑛假装懵圈。 杨洄道:“高力士已死,皇兄可是知道?” “什么,高力士死了?” 李瑛假装大吃一惊,猛地掀开被褥,露出用绷带缠着夹板的左腿,作势打算下床。 “杨洄,这可不是开玩笑的?高将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好端端的,因何死了?” 李泌急忙上前搀扶李瑛:“殿下稍安勿躁,你的腿还不能下床。” 看着李瑛和李泌的对话毫无做伪的样子,看起来如此逼真自然,这让杨洄心中的判断开始动摇。 难道是自己高看李瑛了? 莫非他并不知道李隆基要对付他,更不知道高力士的死讯,而是好巧不巧的在灵州坠马摔断了腿?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反而对皇后党的局面更加有利。 待会自己把李隆基准备褫夺他的兵权,并为此逼死高力士的消息告诉他,肯定会惊掉他的下巴。 李泌双手抓着李瑛的“断腿”,小心翼翼的帮他放到地上,叮嘱道:“就这样稍坐片刻,让血脉疏通一下也好。” 李瑛并没有搭理李泌,而是心急火燎的追问杨洄:“杨洄,你快告诉孤,高将军无缘无故的为何死了?到底发生了何事,这世上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加害于他!” 见李瑛这副吃惊的样子,杨洄更加笃定他还不知道高力士已经死亡的消息。 且不管高力士与他勾结密谋的事情是真是假,但高力士死亡的原因他显然还不知道。 因为包括杨洄在内,满朝文武所知道的高力士死亡真相是他勾结武皇后,被抓住了现行,畏罪自尽。 是张宝善跑到大明宫向武皇后报信,才揭开了高力士死亡的真正原因,武皇后、杨洄等人方才知道高力士的真正死因并不是因为勾结皇后党,而是因为勾结李瑛。 “这么大的事情,杨洄岂敢开玩笑?” 杨洄双手拢在小腹前面,毕恭毕敬的说道:“实不相瞒,高力士是被圣人赐死的。” “被圣人赐死?” 李瑛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这怎么可能?高力士可是圣人最信任的宦官,三十年来连训斥都不曾有过,为何将他赐死?” “圣人在朝堂上对满朝文武宣布,说高力士勾结皇后,密谋造反。不慎被张宝善发现密信,遭到圣人惩罚于思过殿忏悔,畏罪自尽。” 杨洄平复了下情绪,不紧不慢的说道,“距离高力士死亡已经有四五天了,皇兄还没有收到消息么?” “从长安到灵州一千两百里路,长史的书信没有五六天送不到孤的手中。回头孤要把颜杲卿这个长史给免了,如此大的事情竟然还这么磨蹭,真是岂有此理!” 李瑛言之凿凿的斥骂了一句,接着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问道: “杨洄,你从头跟孤说一遍,到底发生了何事?一会又是高力士勾结皇后,一会又是密谋造反。孤才离开京城一年,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杨洄又道:“实不相瞒,圣人所说高力士勾结皇后密谋造反乃是虚构诬陷,真相是圣人怀疑高力士私通唐王殿下你,所以才把他赐死,并打算等皇兄回到京城之后褫夺你的兵权,并把你软禁于十王宅内。” “什么乱七八糟的?” 李瑛气得怒拍床榻,大声咆哮:“为何又扯到孤的头上来了?杨洄你到底在胡说什么? 孤刚刚灭了突厥汗国,立下盖世大功,正要跟萧太师班师回京。 不料在这灵州坠马负伤,不能赶路,只好在灵州养伤。 怎么到了你嘴里变成了孤要勾结高力士谋反? 圣人不仅不赏赐本王,还要夺我兵权,将我软禁于十王宅? 什么牛头不对马嘴,简直是一派胡言! 我看你分明就是来挑拨圣人与本王的父子关系,你还配做驸马么? 简直是岂有此理! 来人,把杨洄给我抓起来,派人押解回京,交给大理寺审讯,他到底是包藏了什么祸心?” 杨洄被李瑛这暴跳如雷的样子吓了一跳,瞬间推翻了之前自己心中之前的猜测。 难道李瑛丝毫没有造反的念头,更没有勾结高力士,李隆基逼死高力士只是为了找个借口对付武皇后与李瑛,用他的性命来个一箭双雕? “皇兄息怒,小弟所言句句是真啊!” 杨洄急忙跪在地上磕头求饶,“杨洄冒死前来报信,就是为了让皇兄早做准备,以免遭到圣人迫害。” 李泌在旁边看的心悦诚服,心中暗自嘀咕: “殿下演的简直太像了,包括腿部受伤、瞠目结舌、雷霆震怒,这一幕幕演的活灵活现。要不是我心中有数,都要信以为真了,他上辈子不会是演戏的?” 看到李瑛勃然大怒的样子,李泌知道该自己表演了,急忙上前一步扶住李瑛,以免他站不稳跌倒在地。 “殿下稍安勿躁,杨少尹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灵州,肯定不会无的放矢,你暂且听他把话说完。” 杨洄连连点头:“这位兄台说的正是,这可是诛灭九族的事情,杨洄岂敢胡言乱语?” 李瑛这才强忍怒气,指着杨洄道:“你把事情从头至尾的与孤道来,若是敢说半句假话,孤保证会让圣人诛你九族!” 杨洄连连拱手:“皇兄息怒、息怒啊,你且听我道来,杨洄所言字字是真,绝不敢说半句假话!” 第365章 傻子与猴 杨洄把整件事情详细道来,包括张宝善去向武灵筠告密的细节,俱都如实相告,不敢有丝毫隐瞒。 林林总总的说了小半个时辰,直说的口干舌燥,也不见李瑛命下人奉上茶水。 人在屋檐下,杨洄只能老老实实的低头,实在干渴的厉害,就咽一口唾液,湿润下几乎就要冒烟的嗓子。 李瑛听完之后,装作呆若木鸡的样子,怔怔的坐在床上一言不发。 杨洄不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跪在地上不敢随便说话。 李泌叹息一声:“唉……圣人这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啊!” 李瑛一脸不甘的样子自言自语:“李隆基真是昏君啊!我李瑛兢兢业业的做了二十多年太子,从未犯下过错,被软硬兼施的废黜了太子之位。 现在孤立下灭国之功,非但得不到封赏,圣人居然还要褫夺我的兵权,将我禁足于十王宅,丝毫不给本王活路。他难道真要把本王逼的起兵造反不成?” 杨洄急忙附和道:“皇兄说的是,李隆基现在就是不折不扣的昏君!他都能做出鸩杀十八郎,杀子夺媳的丑事,还有什么事情干不出来呢?” “唉……” 李瑛仰天长叹,“本王欲为大唐开疆拓土,奠定盛世,谁知道圣人却容不下孤,疑我算我,难道孤只剩下造反这一条路可走了吗?” 杨洄继续鼓动唇舌:“皇兄啊,知子莫若父,我想你比谁都了解李隆基的为人。他生性多疑,比起曹操来有过之而无不及,他设置十王宅把你们这些皇子圈养起来,名为亲王,实为软禁。 有道是功高震主,就算是圣明的皇帝,遇上立下大功的臣子,也不见能容得下,更何况是李隆基这种生性多疑的昏君。 皇兄你是前任太子,现在手握兵权,又立下盖世大功,圣人绝对不会允许一个能够影响他威望的人存在。 只要皇兄一进京城,马上就会被褫夺兵权,禁足于十王宅。 若是圣人慈悲,或许还能将皇兄囚禁到老。 稍有不慎,只怕就会赐下一杯毒酒,步了十八郎的后尘。 皇兄,还望你能当机立断,与皇后娘娘、太子合谋兵权,里应外合,定然能够逼迫昏君禅位。” “如果一定要造反的话,事成之后,谁主江山?” 李瑛收了自己的演技,慢慢恢复到了正常的表情,又变成了从前那个运筹帷幄的天策上将。 “哼哼……杨洄啊,你可别跟孤说,拥立太子登基,让孤做个从龙之臣,将来像宁王一样共享江山。” 杨洄从地上爬起来,解释道:“自然不会,我来灵州之前已经与皇后娘娘说好,若是谋反成功,唐王殿下与太子殿下共分江山。” “如何分?” 李瑛已经猜到杨洄会用这个做条件诱惑自己,此刻只想试探下他的底线。 李泌终于慈悲为怀,给杨洄端来一盏茶汤:“杨少尹喝一口滋润下嗓子!” “多谢兄台!” 杨洄道一声谢,急忙接过来喝了几口,“以长城为界,萧关之外,包括朔方、陇右、凉州、北庭、安西还有草原,这些地方都给殿下。” 杨洄并没有直接亮出底牌,而是打算留着山西、河北两地与李瑛讨价还价。 “毫无诚意!” 李瑛佯装动怒,拍案逐客:“你走,回去告诉武后,她造她的反,孤造孤的反,各自为战!” 听了李瑛的话,杨洄急忙提高筹码:“都是一家人,皇兄勿要动怒,你有什么要求,我回去向皇后娘娘提出便是。” 李瑛冷哼一声:“哼……你们的条件毫无诚意,孤为什么要与你们合作?” “人口稠密、经济富庶的关中、江淮、中原、河北、巴蜀都是你们的,却把安西、北庭、陇右这些人烟稀疏,不适合耕种的边塞分给孤,莫非拿本王当傻子看待?” “那把太行山以西河东道下辖各州,包括太原府在内的地盘分给皇兄如何?” 杨洄不愧是个谈判高手,一步步的提高条件,并没有一下子亮出自己的底线,而是谆谆善诱的给李瑛洗脑。 “太原府可是咱们大唐的北都,乃是大唐帝国的龙兴之地,太子殿下把这块区域割让给唐王殿下,足见诚意了?” 李瑛心中不停地冷笑,这家伙简直在拿自己当傻子耍。 山西这片地方比起朔方、陇右、凉州来,的确要好一些,包括太原府在内,大概有十七八个州府,治下估约有四百多万人口。 但与关中、江淮、中原、巴蜀等膏腴之地相比,山西各州还是要差了一个等级。 更何况,现在造反还没开始,天知道能否成功,现在就开始划分地盘,也着实有些幼稚。 不过,李瑛还需要杨洄这个棋子帮自己进行下一步,所以也就耐着性子陪他讨价还价。 你拿我当傻子耍,那我就拿你当猴耍! 究竟谁是傻子谁是猴子,等帷幕落下的时候就会揭晓答案。 “造反的事情八字还没一撇,你们就跟孤锱铢必较,还想让孤与你们合作?杨洄啊,你回去告诉武后,让她看清局势,现在是你们求孤,而不是孤求你们!” 李瑛说着话挥手逐客,“你从哪里来的,就给孤回哪里去,别在这里浪费唇舌。” 李泌配合着做了一个请出门的手势:“杨少尹,请,休要让在下为难。” “皇兄息怒,息怒!” 杨洄急忙拱手示弱,“那把太行山以东的河北道治下二十四州全部划给唐王殿下如何?这样一来,皇兄治下的土地面积估计已经两倍于朝廷中枢了。” 河北道治下包括李瑛穿越前的整个河北省,以及山东省北部、河南、山西一部分,以及天津、北京等地,下辖二十四州,将近两百个县,治下人口五百多万。 如果按照这样的条件划分,以李瑛穿越之前的地图来看,那李瑛治下将拥有河北、山西、北京、天津、内蒙、甘肃、宁夏、青海、新疆,以及山东、河南的部分地区,再加上中亚数国在内的广袤疆域。 单论面积的话,这片疆域虽然不像杨洄说的那样两倍于朝廷,但确实要更大一些,人口加起来估计在一千五百万到两千万之间。 但这样的条件,显然不能满足李瑛。 作为一个穿越者,岂能如此不思进取? 尽管李瑛知道这场谈判丝毫不能作数,就算两家联合起来成功逼迫李隆基禅位,最终也免不了进行一场决战。 但李瑛在口头上仍然不想示弱,斩钉截铁的道:“你说的这些还不够,孤还要巴蜀与山东,若是这两个地方少给孤一个,那就拿关中地区来换,否则免谈!” “这……” 杨洄现在总算知道李瑛的胃口有多大了。 但转念一想,这次的谈判与空口画大饼无异,将来到底是南北对峙,还是某方一统天下,怕是少不了一场战争,现在姑且答应他便是。 “那好,等我回到长安一定会把唐王殿下的条件告知皇后与太子,等将来扳倒了李隆基,咱们就按照今日之约共分天下。” “一言为定。” 李瑛不再与他纠缠如何划分疆域,准备实施自己的计划,当下清了清嗓子问道:“如何兵变,你们可有具体计划?” 杨洄沉吟道:“我离开长安的时候并不能肯定唐王会与我们合作,故此还没有详细计划,莫非皇兄胸有韬略?” 李瑛微微一笑,胸有成竹的道:“你还别说,孤的心里还真有一个四两拨千斤的完美计划。若是皇后与太子能按照孤的计划执行,定然可以轻松控制李隆基,逼迫他禅位于太子。” 第366章 双面间谍 “不知皇兄有何妙计?还请快快指教。” 李瑛话音刚落,杨洄便伸长了脖颈,拱手请教。 站在一侧的李泌也是洗耳恭听,拭目以待李瑛到底有什么锦囊妙计,能够加速李隆基和武灵筠的火并? “自从去年冬天十八郎死后,圣人与她便形同陌路,甚至是水火不容。如果圣人想要废黜她的后位,完全不会给你们皇后党谋反的机会,你可知道李隆基为何不直接把武氏的皇后废了?” 李瑛端起放在床头的茶盏,呷了一口问道。 杨洄也不藏着掖着,直接了当的说道:“自然是因为市井坊间一直流传十八郎是被圣人毒杀的,为了霸占杨玉环,所以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他不敢直接戕害皇后娘娘,免得自己落下个暴君的名声。” 李瑛颔首:“正是如此,若是没有确凿的谋反证据,李隆基投鼠忌器,不敢直接加害武后。” “但这次不一样,为了迫害皇后与唐王,李隆基甚至不惜处死了高力士。看来李隆基已经失去了耐心,若是抓不住我们谋反的证据,他就诬陷嫁祸,我们必须采取行动了。” 杨洄还以为李瑛会有什么锦囊妙计,弄了半天却在给自己分析前因后果,不由得露出焦急之色。 李瑛笑道:“你回长安让武后按兵不动,再等十天半月,信不信李隆基也会着急?” “这个我倒是相信,但这样耗下去对我们没有什么好处,只能让李隆基更加从容的调兵遣将,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杨洄举起手里的茶盏喝了个精光,焦急的说道。 “等李隆基沉不住气的时候,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李瑛微微一笑,胸有成竹的托出了自己的计划。 “这个机会就在苏庆节的身上,只要能把他利用好,就能出其不意的控制李隆基。” “苏庆节?” 杨洄闻言皱了皱眉头,“唐王殿下说的可是太子的岳父,左卫大将军苏庆节?” “正是。” 李瑛变得和颜悦色起来,吩咐李泌给杨洄把手里的茶盏斟满。 “苏庆节身为左卫大将军,手握上万精兵,又是太子的岳父,你们皇后党谋划政变,为何不约他一起举事?” 杨洄叹息一声:“实不相瞒,我费尽心机的促成苏家六娘与太子的联姻,目的就是为了借助苏庆节的势力兵变。 谁知道,苏六娘婚后无意中说漏了嘴,原来这桩婚事是李隆基逼迫苏庆节接受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在关键时候反水,背刺我们。 从那以后,我们方才知道苏庆节原来是李隆基的棋子,故此再也不敢对他抱有期望,一直敬而远之。” “哈哈……那你们可以想办法把苏庆节拖下水,让他不得不反。” 李瑛一脸玩味的转动着手里的茶盏,“把李隆基的棋子变成你们的棋子,让他关键时刻反水李隆基,这样绝对会有意料不到的收获。” “嘶……别说,皇兄这个主意还真是不错,我们怎么没想到呢?” 杨洄顿时眼前一亮,脑子迅速运转起来。 “你也不用绞尽脑汁的构思了,本王送佛送到西,给你出一个逼反苏庆节,再到背刺李隆基的完整计划。” 李瑛转动着手里的茶盏,成竹在胸的将自己的计划娓娓道来。 “苏庆节的女儿是太子妃,李琦有的是机会进出苏府。 可以让他找机会在苏府藏匿一件龙袍,再佯装无意中发现,最后软硬兼施的逼迫苏庆节加入你们皇后党。 只要苏庆节能够倒戈,那你们的谋反计划就成功了一半。 如果在未来一段时间内,你们皇后党一直按兵不动,想必李隆基就会沉不住气,恨不得尽快将皇后党一网打尽。 这时候再让苏庆节进宫找李隆基毛遂自荐,请求担任北衙六军或者千牛卫大将军,以此来引诱你们皇后党谋反。 心急如焚的李隆基听到这个计划后定然一拍即合,答应苏庆节的计划。 如果苏庆节掌管北衙六军中的一支,可以在他当值的时候与邓文宪的羽林军里应外合,杀进兴庆宫,控制李隆基,逼迫他禅位让贤。 当然,最好的计划就是苏庆节能够争取到千牛卫大将军的职位,然后鼓动李隆基外出长安,趁机将他裹挟着离开京城,到那时候可谓是予取予求……” 听完李瑛的计划,杨洄抚掌叫好:“皇兄此计甚妙,待我回到长安马上实施。” 李瑛笑吟吟的道:“只要你们能按照计划行事,孤也会在灵州调兵遣将,与你们皇后党里应外合。只要能够控制李隆基,则大事可成。” 杨洄心中却暗自嘀咕一声“真要是能够如此轻松的控制李隆基,我们皇后党为何还要与你合作?自然是要趁着你还没做大之际,发布诏书,集全国之力讨伐你个乱臣贼子……” “我是偷偷离开的长安,不宜在此久留,就此别过。” 杨洄拱手作别,不忘装模作样的安抚李瑛一句:“还望皇兄迅速集结军队,控制萧关,进军关中,到时候我们里应外合,则大事可成!” “一言为定!” 李瑛颔首应允,并吩咐李泌送客,“长源啊,代孤送客。” “杨少尹请!” 李泌拉开房门,亲自把杨洄送出了天策府。 “告辞!” 杨洄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天策府,迅速返回客栈,带着随从马不停蹄的离开了灵州。 片刻之后,李泌重新返回李瑛的卧室,只见他早就把腿上的绷带与夹板拆了下来,笑吟吟的问道:“长源以为孤这一招驱虎吞狼,外加两虎竞食的计划如何?” “好一招双面间谍,如果杨洄他们能够利用好苏庆节,圣人十有八九会中计。” 李泌拱手称赞,心服口服。 李瑛道:“咱们要趁着武灵筠和李隆基内斗的这段时间迅速调兵遣将,尽快拿下萧关,掌握进入关中的门户。 只要皇后党控制了李隆基,不管是逼迫他禅位也好,处死他也罢,我们就发布诏书,进京讨贼。” 李泌点头同意:“最好现在就派仆固怀恩带兵赶往萧关,控制关隘。” “嗯……时辰紧迫,确实不能再等!” 李瑛决定不再等云州的兵马到来,当即命李泌把仆固怀恩召来,命他率领三千精兵,外加新近招募的三千新兵,全速赶往萧关控制关隘。 “拿着孤的符节与佩剑,谁敢阻拦,立斩无赦!” 李瑛亲手把天策上将的虎符与旌节、以及佩剑,一股脑的授予仆固怀恩,命他带领颜季明、袁履谦立刻提兵前往萧关,务必抢下关隘的控制权。 仆固怀恩抱拳领命:“殿下只管放心,有符节在手,萧关便是囊中之物。” 晌午过后,仆固怀恩率领这支新老结合的队伍,冒着凛冽的寒风自灵州南门出城,以最快的速度南下萧关。 第367章 龙颜震怒 萧嵩率部抵达渭河北岸之后,一边组织人马渡河,一边派出使者提前赶往长安,向兵部尚书李祎报信。 李祎看完萧嵩的书信之后,立刻赶往兴庆宫向李隆基禀报。 虽然李瑛因伤未能返回,但萧嵩作为三朝老臣,以将近七十岁的高龄随军出征,辅佐李瑛立下灭亡突厥的盖世之功,也应该给予高规格待遇。 最起码,也得派出几个尚书出城迎接。 李祎的心里是这样想的,因此并没有乘坐马车,而是骑马来到了兴庆宫,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了李隆基的面前。 自从高力士去世之后,李隆基就郁郁寡欢,这几天也没了心情与杨玉环嬉戏,每日除了处理政事就是在龙池殿弹奏琵琶,聊以解闷。 “启奏圣人,萧太师班师归来,目前已经抵达渭河北岸,此刻正在组织人马过河。” 李祎施礼完毕,将自己的来意如实禀报。 “哦……唐王回来了?” 李隆基闻言精神顿时为之一振,立即放下了手里的琵琶,“这真是太好了,你们快点出城迎接。” 李祎弯着腰重复道:“启奏圣人,臣说的是萧太师班师归来。” “这有什么不同?” 李隆基一时间没有明白过来,捻着胡须追问。 “颜杲卿前些日子可是上了奏折,说唐王十一月初就会班师归京,总不能萧嵩一个人回来,二郎他留在了草原?” “确实是萧太师一个人回来的,唐王殿下并没有归来。”李祎弯着腰肯定了李隆基的猜测。 “什么?” 李隆基顿时勃然大怒,摸起面前御案上的茶盏摔了个粉碎,近乎疯狂的咆哮。 “李瑛竟敢戏弄朕?真是岂有此理,来人!” 正在殿门外伺候的张宝善急忙跑了进来,满脸谄媚的拱手:“奴婢在。” 李隆基用颤抖的右手指着十王宅的方向,怒不可遏的下令:“马上命金吾卫去十王宅把唐王府抄了,阖府上下全部下狱,等候发落。” 李祎被李隆基吓得瞠目结舌,弄不清他的反应为何如此激烈? 李瑛不就是晚回来几天么,至于这般雷霆震怒,竟然要抄了唐王的府邸,将所有人下狱,这到底是哪根筋不对? “圣人息怒!” 李祎急忙替李瑛求情,“唐王是圣人的儿子,岂能戏弄于你?定然是有事耽误了返京,等萧嵩进宫后一问便知。” 旁边的黎敬仁也帮着求情:“圣人暂息雷霆之怒,等萧太师进宫后问清原因,再行发落不迟。” “呼……气死朕了!” 李隆基坐在龙椅上,大口喘着粗气,感觉自己的肺几乎快要被李瑛气炸了。 这个逆子三番五次的戏弄自己,简直是拿自己当猴耍,这次不杀他,实在是难泄心头之恨! 但李隆基也知道自己反应有些过激,在李祎的面前失态了。 当下压着心头的怒火,吩咐道:“你出城去见萧嵩,让他不必等待辎重,速速进城前来见朕。” “臣遵旨!” 李祎看到李隆基怒火滔天,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能先去找萧嵩问个明白,同时提醒他小心应对,免得被圣人的怒火灼伤。 走出兴庆宫,李祎也顾不上返回兵部,直接向金吾卫借了三十名骑兵,护送着自己从春明门出了长安城,一路策马扬鞭,前往渭河方向寻找萧嵩率领的队伍。 一个时辰过后,李祎终于在一个叫葫芦渡的地方找到了班师归来的队伍,此刻人喊马嘶,乌泱泱的正在渡河过岸。 作为三军统帅的萧嵩已经提前过河,此刻正在岸边坐镇,指挥队伍把马匹和马车运送到渭河南岸。 李祎上前打听一番,很快就找到了萧嵩,两人施礼相见。 “呵呵……萧某何德何能,有劳郡王亲自迎接?” 萧嵩虽然贵为太师,但李祎的身份更加尊贵,而且年龄也要比萧嵩年长几岁,当下笑脸相迎,作揖施礼。 “萧太师劳苦功高,本王这厢有礼了。” 比起远征归来,满面红光的萧嵩,李祎的脸上一片阴沉,只是出于礼貌还了一个礼。 这让萧嵩有些纳闷,自己哪里得罪李祎了? 难道是因为自己辅佐李瑛灭了突厥,风头压过了戌守边疆多年的李祎,故此惹得他不高兴? 但李祎品德高尚,似乎不是这种小肚鸡肠的人。 而且这次北伐的主帅是李瑛,自己充其量只是他的副手,功劳还不如杜希望,也不至于惹得他这样甩脸子? “萧太师,借一步说话。” 就在萧嵩胡思乱想之际,李祎信步走向渭河岸边,轻声召唤。 萧嵩当即加快脚步跟了上去,两人在一处相对空旷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太师啊,唐王殿下因何没有归来?” 李祎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的问道。 “唐王本来是与老夫一块返京的,在走到灵州的时候不慎坠马,将左小腿摔的骨折,不能赶路,因此只有老夫一个人归京。” 萧嵩皱着眉头解释一番,并把过程详细叙述给李祎。 李祎一脸不解:“咦……这就奇怪了,唐王也不是故意拖延行程欺君,圣人为何雷霆震怒?” “圣人因为唐王没有按照归期返京而龙颜震怒?” 萧嵩着实有些意外。 李瑛这次北伐一举灭亡了突厥汗国,立下盖世奇功,晚回来几天又有何妨?圣人这是鸡蛋里挑骨头? 李祎点头道:“圣人何止雷霆震怒,甚至还打算命金吾卫抄了唐王府。幸亏我与内侍省知事尹凤祥求情,圣人方才暂时压住怒火。 这不命本王快马前来与你相见,让你把辎重与财物留在岸边,轻车简从进京面圣。” “好……老夫马上进京!” 事关重大,萧嵩决定立刻返京。 “郡王啊,你是兵部尚书,来的正好。 唐王虽然没有归来,但却命老夫押解了五千匹良马,以及三百多车财物返京。 这些财物乃是自突厥牙帐缴获的战利品,价值数百万贯,还望郡王马上组织兵部和户部的官员前来接收。” 李祎立刻召来自己的随从,命他快马返回皇城,向兵部侍郎郭虚己、夏侯功禀报,让他二人邀请户部的官员,一块出城接收物资。 萧嵩又把回纥首领骨力裴罗与怀义公主李明月介绍给李祎。 李祎在北庭担任大都护的时候就与骨力裴罗认识,当下拱手寒暄一番,命人把他带到驿馆暂时安置。 “有劳骨力将军在驿馆暂住,等老夫面君之后就会替你讨封,并让礼部的官员为你与公主主持婚礼。” 萧嵩与骨力裴罗匆匆作别,翻身上马,跟随李祎离开队伍,只带了少数侍卫随行,与李祎一道直奔长安城。 第368章 关进天牢 在返回长安的路上,萧嵩向李祎打听起了高力士的死因。 作为大唐帝国权势滔天的宦官,高力士死亡的消息已经在京兆府境内传开。 当走到奉天县的时候,萧嵩就听到了高力士死亡的消息,在震惊之余更加不解,实在想不通高力士好端端的怎么就死了? 但市井百姓能知道高力士的死讯就算是消息灵通,又哪里知道高力士的死因,因此萧嵩也只能等回到长安后再寻找答案。 李祎也不隐瞒,当下把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大概的向萧嵩讲了一遍,最后总结道。 “事情就是这样的,高力士勾结武皇后谋反,被他的义子张宝善举报,惹得圣人雷霆震怒,高力士畏罪自尽。” “高力士勾结武氏?” 萧嵩一脸不可思议,“我与高力士认识三十多年了,对他的人品还算了解。作为宦官的他虽然圆滑世故,但骨子里还是忠良之辈。 更何况他与武氏私下里互相看不顺眼,怎么会勾结武氏谋反?这根本不可能嘛,其中必有蹊跷!” 李祎在马上抚须道:“本王也觉得高力士的死有些蹊跷,但如果能够借着高力士之死扳倒武氏,那他的死也算是有价值了。” 萧嵩思忖了片刻,颔首道:“这倒也是……罢了、罢了,高力士之死暂且搁置不提,我先去向圣人复命。” 一个时辰后,队伍抵达了兴庆门,李祎和萧嵩双双下马,并肩进入了兴庆宫。 龙池殿内,李隆基坐在御案后面,脸色阴沉的可怕。 尹凤祥、黎敬仁、张宝善等三个内侍站在一旁,静候吩咐。 “启奏圣人,信安郡王与萧太师在门外求见?” 在门外值班的小太监抱着拂尘进来请示。 李隆基正襟端坐,清了清嗓子道:“宣!” 片刻之后,萧嵩与李祎并肩入内,一起弯腰施礼:“臣萧嵩班师归来,特来向圣人复命。” 李隆基懒得和萧嵩客套,开门见山的问道:“前些日子天策府长史颜杲卿上书,说唐王将于十一月初班师回朝,此番为何只有你独自归来?” “回圣人的话,唐王殿下的确与老臣一道返京。只是走到灵州的时候不慎坠马,摔断了左腿,不能再继续赶路,只能留在灵州养伤,故此只有臣独自归来……” 萧嵩拱着双手,向李隆基做出解释。 “摔断了腿?” 李隆基勃然大怒,一掌拍在桌案上怒斥。 “怎会这么巧?早不坠马晚不坠马,偏偏在回京的时候坠马? 他从长安到北庭,再到突厥牙帐,迢迢万里,渡关山如履平地。 阵前杀敌,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 为何那时候不坠马,却在返京的时候无故坠马? 朕看他分明是欺君罔上,戏弄君父!” 萧嵩本以为只要向李隆基解释一番,就能打消他心中的怀疑,没想到自己把细节说的如此清楚了,他仍然怀疑李瑛诈伤欺君,这分明就是鸡蛋里挑骨头。 “圣人啊,老臣说了,由于灵州刺史东方睿为唐王接风洗尘,前夜喝的多了,次日不慎坠马。老臣亲眼见到唐王的伤势,绝非诈伤,还望圣人勿要听信小人谗言!” 萧嵩无奈之下跪倒在地替李瑛辩解。 “大胆萧嵩!” 李隆基拍案而起,咆哮道:“你竟敢指责朕听信谗言?辱骂朕是昏君?我看你分明是与李瑛沆瀣一气,打算拥立他取代朕这个皇帝!” “老臣不敢!” 萧嵩一个头磕了下去,据理力争:“臣食君之禄,当忠君之事,我萧嵩岂敢做出大逆不道之事?况且唐王一直在为朝廷殚精竭虑,何来觊觎帝位之说?” “哼……还敢狡辩?” 李隆基冷哼一声,铁青着脸质问:“李瑛在突厥汗国境内设置蒙古大都护府,设置蒙州、宓州、览州三州,提拔他的亲信担任刺史,任人唯亲,排斥异己,你为何不站出来阻止?” 萧嵩现在算是彻底明白了,李隆基绝不仅仅只是因为李瑛没有回来动怒,而是早就做好了找李瑛麻烦的打算。 如果李瑛今天跟自己一块进了长安城,得到或许不是夹道欢迎,很可能会是牢狱之灾。 难道这就是史书记载的功高震主,鸟尽弓藏吗? 这一刻,萧嵩的内心有些悲凉,没想到自己班师归京,竟然是这样的待遇? 早知如此,还不如战死在草原上,也不至于今日受到这般羞辱。 想到这里,萧嵩气血涌上脑门,径自从地上爬了起来,据理力争。 “臣以为唐王殿下做的对,他对突厥汗国的规划可谓是高瞻远瞩,可以让大唐一劳永逸的解除边疆隐患,臣为什么要阻止?不仅不阻止,还要支持他的英明决定!” 李隆基气的继续拍案怒斥:“萧嵩,你竟敢顶撞朕?还说你没有与李瑛合谋骗朕?来人,把萧嵩拿下,革去职位,投进大牢!” 萧嵩毫不示弱,悲愤的道:“老臣已经将近七旬,要杀要剐,悉听圣人处决。只求圣人莫要猜忌唐王,他是皇室的顶梁柱,是大唐的希望所在。圣人若是想要算计他,那可就是杨广、商纣一样的昏君!” “大胆!” 李隆基被气的身体颤抖,歇斯底里怒吼,“来人,把萧嵩关进天牢,关进大牢!” 旁边的李祎急忙站出来求情:“圣人息怒、息怒啊,萧太师长途跋涉,精神疲惫,因此言语间才顶撞了圣人。” “皇兄,你若是再替老匹夫求情,连你一块下狱!” 李隆基看起来被气昏了头,恶狠狠的指着李祎威胁。 萧嵩放声大笑:“哈哈……郡王啊,你就莫要开口了,圣人要杀要剐,我萧嵩悉听尊便。 我辅佐唐王殿下为国征战,灭亡突厥,没想到竟然换来这样的待遇,很好、很好……今日虽死无憾!” “快点,把萧嵩押下去!” 张宝善走到大殿门外,招呼了五六个披甲的羽林军进来,就要把萧嵩押进天牢。 “不劳你们动手,老夫自己会走。” 萧嵩冷哼一声,抖了下袍袖,昂首挺胸的走出了龙池殿。 “圣人……” 李祎还想再继续替萧嵩求情,却被李隆基无情的驳回。 “给朕退下,你若再敢替萧嵩求情,休要怪朕把你也送进天牢去陪萧嵩!” “这……” 李祎实在没想到李隆基性情大变,只能暂时先等他消了气,再联合李适之、裴耀卿等人营救萧嵩。 “既然如此,为臣告退!” 李祎无奈的暗自叹息一声,倒退着离开了龙池殿。 抓了萧嵩、骂走了李祎,李隆基依旧余怒未消,再次召唤张宝善进门:“你去金吾卫调五百人前往唐王府,把唐王的妻妾子女悉数下狱,等候发落!” “奴婢遵旨!” 张宝善心中暗自窃喜,他很是乐意看到皇室混乱的局面。 局面越混乱,武皇后政变的机会就越大,自己才有机会成为宦官之首,成为全天下权势最大的太监。 第369章 树倒猢狲散 “且慢!” 看到张宝善就要出门,黎敬仁咬咬牙站了出来,抱着拂尘道:“圣人,奴婢有句话不知道当不当讲?” “讲!” 李隆基铁青着脸说道。 前有高力士拼死袒护李瑛,今天又有萧嵩为了李瑛指责自己是昏君,李隆基感觉自己的耐心已经被消磨殆尽。 若是可以,李隆基恨不得现在就降下圣旨,将皇后、太子、唐王一股脑的全部赐死,以维持天子的尊严。 但李隆基知道弄死武灵筠还不到时候,因为她会在死之前泼自己一身污水,把杀子夺媳的恶名戴到自己头上,让自己遗臭万年。 所以,李隆基只能忍着,只能等武氏一党发动政变之后,再出手铲除。 但对于三番五次欺骗自己的李瑛,李隆基却是再也不能忍受。 去年他谎称有病骗了自己,现在又谎称坠马受伤,还真是拿自己当成了傻子! 李隆基现在更加相信高力士私通李瑛属实,肯定是他把自己要褫夺李瑛兵权的事情泄露给了李瑛,所以他才与萧嵩联合起来欺君,谎称坠马受伤留在了灵州。 所以,李隆基打算直接和李瑛翻脸,将他的家眷全部下狱,明日早朝宣布免去李瑛天策上将的职位。 他若是拒交兵权,那就是抗旨不尊,就可以召集各路兵马一起讨伐这个乱臣贼子! 黎敬仁抱着拂尘道:“奴婢以为,现在把唐王府的家眷抓了,只能逼的唐王马上造反。” “他反就反,朕掌权三十年,不信还奈何不了他!” 李隆基咬牙切齿,“明天朕就给王忠嗣、郭子仪、张守珪等人下令,命令各藩镇集结兵马,共讨反贼。” “奴婢以为圣人现在应该集中全力铲除皇后一党,暂时把唐王的事情搁置下来。待肃清了朝纲之后,再回头对付唐王不迟。 否则,圣人现在下令查抄了唐王府,势必会逼的他与武后联合,那时候局面就有些棘手了。” 黎敬仁弯着腰,克制着急促的心跳,假装替李隆基着想。 他内心深知,一旦诸葛恭被抓,自己私通李瑛的事情恐怕就会暴露出来,到那时自己的下场恐怕会比高力士惨一万倍! “嗯……” 听了黎敬仁这番话,李隆基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承认,自己的耐心已经被武灵筠消磨的差不多了,而高力士的死亡更是引爆了自己焦躁的情绪。 但就像黎敬仁所说,如果把唐王府的人全部下狱,那李瑛只剩下造反一条路。 况且,李瑛的儿女都是自己的孙子孙女,就算李瑛造反,他们又有何辜? 除了十一岁的新平郡王李俨之外,其他都是七八岁甚至还是嗷嗷待哺的孩童,还能杀了不成? 那样的话,自己怕是将会彻底失去民心! 短暂的思忖之后,李隆基愤怒的情绪稍稍散去,挥手吩咐张宝善:“算了,暂时不要惊动唐王府,但你要严格督促徐有贞,若是被唐王府的人走脱一个,朕要他脑袋!” “喏!” 张宝善俯首领命。 “陛下圣明。” 黎敬仁悬着的心稍稍落地,目前的情况下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局势扑朔迷离,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见黎敬仁讨了彩头,身为内侍省知事的尹凤祥不甘落后,站出来献策:“奴婢以为圣人应该派一个心腹前往灵州,以探视唐王为名,实则调查他的伤势是真是假。” “不必了!” 李隆基直接拒绝,“朕要在半个月之内铲除皇后党,到那时直接免去李瑛的天策上将职位,召他归京。他若是拒不回来,那便是抗旨不遵,朕就诏令各路边兵合围叛逆。” 虽然李隆基暂时不打算对唐王府动手,但也不打算释放萧嵩,而是打算在半月之内逼反武灵筠。 由宁王李宪、庆王李琮、忠王李亨组成的调查团四处释放风声,向朝中官员透露高力士私通武后之事证据确凿,不容抵赖,圣人很快就会废黜皇后。 所以,李隆基相信,用不了几天,狗急跳墙的皇后党只能孤注一掷,冒险兵变。 傍晚时分,萧嵩下狱的消息就在长安传的沸沸扬扬,各种说法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左相李适之、户部尚书裴宽等人深感震惊,急忙与李祎商量拯救之策。 右相李林甫则暗自窃喜,示意自己的党羽四处散布风声,萧嵩涉嫌与李瑛合谋兵变,觊觎帝位,如今锒铛下狱,实属咎由自取。 次日早朝,李隆基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宣布了一个惊天决定。 “武氏母子涉嫌勾结高力士政变,此案虽然仍在调查之中,但李琦已经不宜再担任太子。着内侍省即刻前往太子府宣旨,废黜李琦太子之位。” 李隆基话音刚落,满朝一片哗然。 高力士死了已经七八天,经过这段时间的造势,皇后党知道武氏大势已去,除了邓文宪、裴元礼等铁杆心腹之外,其他人已经在逐渐与皇后划清界限。 在大唐帝国,皇帝的话终究是一言九鼎。 只有皇后与太子得宠了,趋炎附势的官员才会蜂拥而至;如果一旦失势,这些官员便会瞬间树倒猢狲散。 武后与太子沦落到现在的处境,如果还跟着他们,那只能是死路一条。 至于兵变谋反,绝大部分文官都没有这个胆量,也犯不上豁出身家性命跟着武氏造反,他们更愿意做个墙头草。 一阵交头接耳之后,终究无人敢站出来替李琦说话。 往日充当皇后马前卒的裴敦复、裴巨卿、徐峤等人此刻都变成了哑巴,这让邓文宪、裴元礼这两个武后的死党只能忍气吞声。 “臣有本启奏!” 就在众人认为李琦的太子之位即将不保之际,却有一个身穿紫袍的官员站了出来。 说话之人正是京兆府府尹萧炅,正三品的当朝大员。 而其实这一幕是李隆基设计好的,已经提前命人叮嘱了萧炅,让他在朝堂上站出来持反对意见。 之所以演这么一出戏,目的就是给皇后党制造压迫感,尽快逼迫武灵筠母子起兵造反。 前有皇后党,后有唐王党,李隆基深感威胁,已经失去了耐心,决心以快刀斩乱麻的魄力肃清朝纲。 “你有什么话说?” 李隆基阴沉着脸喝问。 萧炅捧着笏板道:“臣以为太子乃是国之根基,不能轻易废立,更何况太子被册立还不到一年,如果再次废黜,势必会让民心动荡。 臣以为,应当先查清高力士勾结皇后一案,待证据确凿之后,再调查太子是否参与此事。 若太子确实涉案,到那时再行废黜不迟!” 李隆基装模作样的捋着胡须,颔首道:“萧卿所言有理,那就再等几日,待高力士一案尘埃落地,朕好让二十一郎心服口服。” 看到李琦的太子之位暂时保住了,邓文宪和裴元礼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心想必须劝说皇后造反了,再晚几天,皇后党就要土崩瓦解了。 但对于御史大夫裴敦复、鸿胪卿裴巨卿、国子祭酒徐峤这些人来说,明智之举是尽快和皇后党撇清关系。 他们深知自己做的是结党,而不是政变,也不认为自己有这个本事,见风使舵才是在官场立于不败之地的真理。 李隆基见无人说话,清了清嗓子,又继续说道:“朕要说的第二件事情是萧嵩贪墨缴获的巨额钱财,已经被朕关进天牢。” 第370章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关于萧嵩下狱的真相,知道的人并不多,各种流言蜚语都是猜测。 李祎也只是把真相告诉了李适之、裴宽、贺知章等少数几个人,商量着如何劝李隆基收回成命,释放萧嵩。 这些人都是在官场沉浮了多年的老油子,当听完萧嵩下狱的原因之后,俱都瞬间明白了这是李瑛功高震主,遭到了李隆基的猜忌,所以才拿着萧嵩出气。 李隆基是人尽皆知的小心眼,否则他也不会设置十王宅把儿子们软禁起来。 李瑛今年被任命为天策上将,大伙儿还以为李隆基改变了心性。 现在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很可能李隆基一开始只想让李瑛做个象征性的天策上将,却没想到李瑛竟然立下了这样的盖世大功,所以生性多疑的李隆基再也沉不住气,打算来个鸟尽弓藏,最后因为李瑛没有按照归期返京,迁怒到了萧嵩的头上。 这让李适之和裴宽等人对李隆基颇为不满,但又不敢当面拂逆李隆基的圣意,只能见机行事,走一步算一步。 故此,今天的早朝,这几个当朝重臣并没有急着站出来替萧嵩求情,而是静观其变,等待机会。 但其他官员却不知道内情,听完李隆基的话顿时发出一阵乱糟糟的议论。 “萧太师一把年纪了,还贪墨钱财做什么?莫不是老糊涂了?” “有道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怪不得去年他的儿子萧寅在担任洛阳漕运使的时候贪污官银,原来这是萧家的传统啊!” “突厥牙帐是突厥汗国的中枢,缴获的钱财怕是得老鼻子了?萧太师一把年纪铤而走险,估计最少得贪墨了上百万贯。” 李隆基懒得解释太多,只等肃清了皇后党就对李瑛动手,到那时就可以向全天下人宣布萧嵩勾结李瑛,欺君罔上,觊觎帝位。 至于今天指责萧嵩贪墨缴获的钱财,也是无奈之下找的借口。 萧嵩身为太子太师,当朝一品,又辅佐李瑛剿灭突厥汗国,浩浩荡荡的押解着数百车财物与五千匹良马回到京城,已是人尽皆知。 突然被无缘无故的关进天牢,李隆基不给满朝文武一个交代,也说不过去,所以便捏造了一个萧嵩贪墨的罪名。 一阵喧哗之后,早朝继续进行。 户部左侍郎尹籍站出来禀报:“启奏圣人,萧嵩押解回来的财物总计三百三十五车,其中有黄金四万八千两,白银五十六万两,以及其他各种绢帛玉器等财物,折合铜钱三百六十五万贯。” 李隆基忍不住皱起眉头,不满的道:“突厥牙帐乃是突厥人的老巢,突厥汗国经营了数十年,怎么可能就只缴获了三百多万贯?” 李林甫站出来附和道:“圣人所言极是,我们大唐去年的赋税总和为两千一百万贯。 突厥人就算无法与我大唐相提并论,日积月累,四五千万贯的财富应该是有的。 臣怀疑唐王和萧嵩在这里面做了手脚,扣下了巨大的财富,应当彻查此事。” “回头你去天牢问一下萧嵩,他和李瑛到底缴获了多少财富,必须清清楚楚的报上来!” 李隆基阴沉着脸发话,心里猜测李瑛这是把钱贪污了准备招兵买马,看来这个逆子是铁了心要与自己为敌。 兵部侍郎夏侯功接着站出来禀报:“启奏圣人,萧太师押解回来了良马五千一百六十二匹,已经全部充入兵部马厩。” “哼!” 李隆基冷哼一声,没有多说什么,但心中的愤怒已经到了极点。 秋天的时候,李瑛上报的奏折说是缴获良马八万余匹,而现在竟然只送回了长安五千多匹,连十分之一都不到,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又听了几件不痛不痒的禀奏,李隆基宣布退朝,文武百官各自散去。 李林甫去了天牢审问萧嵩,而李适之、李祎、裴宽等人则一起聚集到门下省,共商营救萧嵩之策。 只有邓文宪、裴元礼、武信这三个皇后党的铁杆惶惶不可终日,悄悄赶到大明宫与武灵筠母子以及咸宜公主共商对策。 邓文宪首先把朝堂上的事情禀报了一遍:“圣人已经对满朝文武宣布废黜二十一郎的太子之位,幸亏萧炅出面劝谏,李隆基才暂时没有降旨,说是等着高力士的案子查清之后再颁旨。” “老贼竟敢废黜我的太子之位?” 马上就要十六岁的李琦怒不可遏,咬牙切齿的道,“母后,不能再等了,今夜就下令起兵?” 武灵筠闻言心乱如麻:“杨洄不在,咱们现在兵变把握不大,等他回来再说可好?” 裴元礼捋着山羊胡猜测道:“驸马不会是脚底抹油,跑路了?” “这厮狡猾奸诈,唯利是图,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武信对杨洄的人品一直不怎么看好,奈何自家妹子信任他,此刻听了裴元礼的猜测,忍不住开口附和。 武灵筠当下更是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般走来走去:“再等等,如果到明天下午,杨洄还是不回来,那咱们就赌一把!” 邓文宪抱拳道:“皇后请放心,我邓文宪手下的八千羽林军将士都会唯我之命是从,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便率将士们攻打兴庆宫。” 李琦说道:“破军与卫国两位表兄说了,左千牛卫的将士已被他们驯服,只要咱们起事,他俩至少能够发动三四千人一起举事。” “好好好……再等一天,到明天下午再决定。” 武灵筠咬咬牙,决定再等一天。 一天的时光不过是白驹过隙,就在武灵筠寝食难安之际,李隆基也是心急如焚。 李瑛的势力每天都在壮大,李隆基知道自己必须尽快铲除皇后党,才能腾出手来对付李瑛。 倘若再耗个一年半载,只怕关外的几十万将士已经被收服了军心,到那时自己可就真拿这个逆子没有办法了! 这天,长安城又下起了大雪。 李隆基站在南熏殿门前,披着厚厚的大氅,望着漫天纷飞的雪花,攥着拳头发誓: “倘若你这逆子当真敢造反,朕一定会把你的妻儿全部处死,让你付出惨痛的代价。 我李隆基可不是项羽,你敢背叛朕,朕就敢杀你的妻儿! 我李隆基杀起人来可从不手软,就连朕的亲姑姑都被逼死了。 你李瑛若是认为老子懦弱仁慈,那就大错特错了!” 次日午后,一队人马自景耀门进入了长安,正是京兆少尹杨洄带领的队伍。 杨洄把随从们打发回了京兆府衙门,自己只带了名心腹,策马穿过朱雀门横街,直奔大明宫,并从丹凤门进宫。 此刻,咸宜公主、太子李琦,邓文宪、裴元礼、武信等皇后死党,以及在千牛卫担任中郎将的武破军、武卫国兄弟齐聚紫宸殿,打算等到天黑如果依旧看不到杨洄,那就放手一搏,举兵攻打兴庆宫。 杨洄冒着纷飞的雪花进了紫宸殿,这才发现所有人都在,不由诧异的道:“哟……今天人来的这么齐,不会沉不住气了?” 第371章 太子登门 看到杨洄回来了,在场众人俱都精神为之一振。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充当军师角色的杨洄对于皇后党来说太重要了,称之为灵魂都一点也不夸张。 “太好了,杨洄,你总算回来了,我们还以为你跑路了呢!” 武灵筠犹如见到了久别的情人,眼里的光芒遮掩不住,急忙招呼旁边的大婢武睿给杨洄搬一张椅子过来。 相比于热情的母亲,作为杨洄妻子的咸宜公主倒是有些不冷不淡,问道:“快说,你这趟去见李瑛可有收获?” 杨洄却不急着回答,等武睿搬来椅子后气定神闲的坐下,反问道:“张宝善那边可有消息?” “唉……来过一次,说是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武灵筠叹息一声说道,“尹凤祥新官上任,为了在李隆基面前献殷勤,每道饮食都亲自尝试,张宝善根本没有下毒的机会。” 顿了一顿,焦急的问道:“可曾见到李瑛?” 杨洄点头:“见到了,他也答应了和我们一起兵变,里应外合,逼迫李隆基禅位。” “真是太好了!” 邓文宪、裴元礼等人俱都喜出望外,“李瑛手里有兵权,我们与他里应外合,大事可成。” “不过,李瑛胃口可不小,除了之前我说的萧关以外,加上河北、山西,他依旧不同意,还要山东与巴蜀,说是我们少给一个地方,就拿关中来换。” 杨洄接过武睿递来的茶盏,呷了一口,慢条斯理的说道。 遭到现实毒打的太子李琦已经不复往日的嚣张,抢着道:“答应他就是,先把老贼的皇位抢过来,等寡人上了台,再与他计较。” “太子比以前识事务了!” 杨洄对李琦的反应还算满意,接着说道,“我已经与李瑛达成了计划,咱们再拖几天,等着李瑛率兵进入萧关。” 邓文宪颔首道:“那就再等等,有李瑛和我们里应外合,更有把握。” “不过呢,在回来的路上,我又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好主意,如果这个计划能够成功,也许咱们不用李瑛就能逼迫李隆基写下禅位诏书。” 杨洄并没有说这个主意是李瑛指点的,而是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反正屋内都是武灵筠的死党,没有一个外人,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也不怕有人泄露消息。 杨洄当即把利用苏庆节的计划详细说了一遍,最后道:“只要能把他卷进这场政变中来,就能出其不意的控制李隆基。” “此计甚妙!” 武灵筠听完之后连声称赞,“既然苏庆节是李隆基的棋子,那他肯定会不加防范,真要是能够反戈一击,大事可成。” 咸宜公主沉吟道:“万一他不肯就范,跑到李三郎那里告二十一郎的状怎么办?” 杨洄冷哼:“我们现在做的就是杀头的事情,还怕再多一条罪名么?就算苏庆节不肯造反,我们也要泼他一盆污水。” “行,此事包在孤的身上。” 李瑛转动眼珠,思忖了许久,最终决定冒险一试。 李隆基之前经常睡在紫宸殿,衣柜里自然少不了他的龙袍,武灵筠当即亲自找出来一件玄黄色五爪龙袍,用包袱包裹了交给李琦,叮嘱他小心行事。 “母后尽管放心,孩儿此去定然要把苏庆节拖下水!” 李琦接过包袱,匆匆离开了紫宸殿。 其他人各自散去,只能继续等待下去,一边等李琦把苏庆节拖下水,另一边还要等李瑛从萧关进军关中。 李琦很快回到了十王宅,找来太子妃的贴身婢子琴儿一阵耳语。 这琴儿原先是宫里的婢子,自从前年就跟李琦同了房,只因身份卑贱,短时间内无法获得身份,所以一直跟在李琦身边做通房婢子。 为了监督苏六娘的一举一动,李琦又把琴儿派到妻子身边伺候。 苏六娘今年不过十六七岁,正是花季少女的年龄,心思单纯。 再加上琴儿嘴巧,很快就取得了苏六娘的信任,因此一直留在她这个太子妃身边侍奉左右。 李琦身份尊贵,去了苏府,自然不能随便走动,因此就把投放罪证的重任交给了琴儿。 “奴婢记住了,殿下你就放心!” 琴儿一心上位成为太子的妾室,当即一口应允下来。 安排停当,李琦又去对太子妃苏六娘说道:“听说圣人打算废黜我这个太子,孤心中甚是烦躁,今日打算去与岳父痛饮几杯,你陪孤同去。” 苏六娘心思纯良,并不知道自己是这场宫斗的牺牲品,更不知道自己是李隆基为了钓起皇后党投下的鱼饵。 自从高力士死后,皇后即将被废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身为太子妃的苏六娘自然也不可能没有听到风言风语。 武氏的皇后一旦被废,排行二十一的李琦也就失去了嫡子的身份,他的储君之位想必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这也让苏六娘替自家男人担忧不已。 此刻听了李琦的话,当即一口答应下来:“夫君勿要忧虑,听天由命便是。无论你是储君还是亲王,抑或是被贬为百姓,妾身都会誓死追随。” “六娘啊,你要是真为孤着想,就应该劝劝你阿耶帮孤一把。” 李琦轻抚妻子的秀发,施展攻心之术。 “他若是肯帮我,凭借左卫与羽林军,再加上千牛卫,定然可以一举攻破兴庆宫,逼迫老贼禅位于孤。到那时,孤册立你为皇后。” 吓得老实巴交的苏六娘花容失色:“这么大的事情,妾身可不敢当家,你自去与我阿耶商议。” “算了、算了……孤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李琦心中暗骂一声“废物”,旋即改口,以免打草惊蛇,让苏庆节有了防备。 当下,夫妻二人乘坐马车出了太子府,带着十余名婢子前往位于务本坊的苏府。 苏庆节本不想掺和进李隆基夫妻之间的争斗,奈何自己的女儿成了棋子,也只能按照李隆基的吩咐行事。 但让苏庆节高兴的是,皇后党似乎对自己有了防备,非但没有邀请自己一起共谋大事,甚至还处处防备。 于是苏庆节去向李隆基禀报,就说自己并没有取得太子党的信任,根本拿不到任何皇后党谋反的证据。 李隆基见自己的计划落空,也就放弃了苏庆节这颗棋子,把他当成了废子束之高阁。 苏庆节不在乎帝后之争谁能赢,只盼着自己的女儿不要受牵连,因此每天都提心吊胆的叮嘱自己的女儿,在太子府要低调行事,更不要乱管闲事,以免太子被废黜后遭到清算。 但不管怎么说,李琦现在名义上还是苏家的女婿,既然登门拜访,苏庆节只能带着家眷出迎,把李琦夫妻恭恭敬敬的迎接进了家中。 第372章 五爪龙袍 尽管苏庆节恨不得现在就跟李琦划清界限,但李琦的太子一天不被废黜,那他就是君,自己就是臣。 更何况自己最宠爱的小女儿还是太子妃,苏庆节也只能硬着头皮命下人置办酒宴,款待李琦。 知道岳父对待自己的态度,李琦也不说什么废话,只是一个劲的喝酒,闲聊一些家长里短。 苏庆节与妻子卢氏还有两个妾室陪在下面,时不时的敷衍几句,恨不得立马就把李琦打发走。 废黜皇后和太子的传言已经在长安城传的沸沸扬扬,看起来大局已定,苏家能不被连累就已经是烧了高香。 唯一能让苏家感到安慰的就是李隆基曾经对苏庆节许下承诺,不管将来如何惩罚李琦,都不会因为苏六娘太子妃的身份波及到苏家。 就在宴客厅里各怀鬼胎的时候,婢子琴儿依照李琦的叮嘱悄悄走向了苏六娘的卧房。 在这一年的时间内,她跟着太子妃回了几趟娘家,期间还在苏家短暂的住下过两次,算得上轻车熟路。 而苏庆节的卧室就在苏六娘的隔壁,也正是琴儿此行的目的地。 路上偶尔撞见几个婢女,琴儿俱都笑着打招呼:“上次来的时候,太子妃把头钗忘在了卧房内,我去帮娘娘取了。” 这些婢女们认得琴儿,晓得她是太子妃的贴身大婢,自然不敢得罪,更猜不到她此行的目的是栽赃嫁祸。 左绕右转,穿廊过院,琴儿很快就找到了苏六娘的房间,而隔壁正是苏家之主苏庆节的卧房。 作为苏家一言九鼎的存在,苏庆节并没有锁门的习惯,琴儿蹑手蹑脚的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她在房间内扫了一圈,快步走到床榻前,自怀里掏出折叠好的龙袍塞到了枕头底下,然后迅速的退出,若无其事的回到了前院。 酒过三巡,李琦起身入厕,就看到站在门前侍奉的琴儿朝自己微微点头,示意已经得手。 李琦会意,去了一趟厕所迅速返回,开始举杯畅饮:“岳父,世事无常,孤也不说多余的废话,只要有酒喝,就要饮个一醉方休!” “呵呵……太子好雅兴。” 苏庆节只能敷衍着作陪,心中只盼李琦早点回家。 李琦一连喝了五六杯,就开始东倒西歪,嘴里说胡话。 “哎呀……阿耶,你怎么把太子灌醉了?” 苏六娘关心自家男人,忍不住责备起父亲来,“不能再让二十一郎喝了,我带他去女儿的房间醒醒酒。” 苏庆节一脸无奈,心道谁把你男人灌醉了,是他自己开怀畅饮,我劝都劝不住,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我没醉,我清醒着呢,孤还能喝!” 在来苏家之前,李琦提前服下了醒酒的药丸,虽然一口气狂饮了七八杯,但此刻头脑却很是清醒。 他嘴里胡乱嚷嚷,却故意的东倒西歪,让身体柔弱的苏六娘无法搀扶自己。 苏庆节无奈,只能吩咐自己的妻子卢氏帮着女儿把太子搀扶回房间醒酒,看这样子今晚八成是要住在这里了。 “唉……” 苏庆节无奈的摇头叹息。 想自己的父亲苏烈威名赫赫,戎马一生,所向披靡,征突厥、平葱岭、灭百济、伐高丽,先后灭三国,皆生擒其君,最终被授予邢国公,配享武庙。 到了自己,怎么会摊上这倒霉的事情,被李隆基当成了帝后争斗的棋子? 更可怜的是自己的幼女,怕是年纪轻轻就要守寡! 相比于忧心忡忡的苏庆节,卢夫人的心态则乐观的多,她认为就算皇帝跟皇后再怎么争斗,应该也不会为难李琦,毕竟是他们的亲生儿子。 最多也就是废黜了太子之位,改封为亲王,自己的女儿照样可以做王妃。 “太子慢着点,下次可不能这么喝了,万一有个闪失,我们苏家可是担待不起。” 卢夫人和苏六娘一左一右,搀扶着醉醺醺的李琦直奔女儿的闺房。 之所以把卢夫人拐到房间里,李琦就是为了让目击证人在场。 这个人可以是卢夫人,也可以是其他的两位夫人,甚至还可以是苏庆节的儿子,只要有人能够亲眼看到自己从苏庆节的卧室内揪出龙袍就行。 否则,苏庆节咬死自己陷害他,单靠苏六娘也说不清。 “这边、这边,那是你岳父的房间。” 看到李琦迷迷糊糊的走向丈夫的房间,卢夫人急忙去指路,但李琦早就不容分说的推门入内,看似脚步踉跄,实则每一步都在计划之中。 这个房间是苏庆节独居的卧室,平常并不睡这里,而是在几个妻妾那里轮流过夜,只有心烦意乱的时候偶尔过来独居。 李琦进门之后,晃晃悠悠的走向床榻,一个倒栽葱跌在床上。 “这是你岳父的房间,阿郁的房间在隔壁呢……” “阿娘,算了,就让夫君睡在这里,反正阿耶也不怎么过来,明儿个让婢子们打扫就是了。” 卢夫人还想劝姑爷去隔壁女儿的房间睡,却被苏六娘柔声阻止。 卢夫人无奈的叹息一声:“也好,为娘让厨子做点醒酒汤,一会让婢子送过来。” 眼看丈母娘就要离开,李琦赶紧发出痛苦的呻吟:“孤喝多了,头好疼啊,浑身疼……” 苏六娘顿时慌了神,急忙上前询问:“太子,可是要传御医?” “头好疼啊!” 李琦并不搭理妻子,看似无意实则有心的摸起枕头盖在额头上,在床上翻滚起来,“痛死我也,以后再也不喝了!” “夫君你忍着,臣妾马上命人喊太医前来为你解酒,咦……这是什么东西?” 苏六娘正要吩咐琴儿去太医院找太医过来,却发现枕头底下有一件明晃晃的衣衫,顿时吸引了双眼。 按照大唐律制,除了皇帝与亲王之外,其他爵位皆不能穿明黄色,就算苏庆节身为国公也不行。 卢夫人也是吃了一惊,急忙上前摸起叠的方方正正的衣衫,嘴里嘀咕道:“这是哪里来的衣服?” 抖开一看,只见上面赫然绣着五爪金龙,在前胸与后背,双肩俱都绣着栩栩如生的金龙,不是天子穿的龙袍又是什么? “啊……” 卢夫人勃然变色,手中龙袍落在床上,一屁股瘫在在地。 苏六娘也是大吃一惊:“哎呀……咱家哪里来的龙袍?阿耶怎么会私藏这个东西,难不成他想做皇帝?” 卢夫人愣了片刻,急忙吩咐苏六娘把龙袍收了:“快、快收起来,赶紧烧了。” 李琦这才装模作样的爬起来,嘴里嘀咕道:“岳母要把什么烧了?咦……这龙袍怎么比孤这个太子的四爪龙袍还要多一只爪子?” “太子你看错了,还是躺下睡觉?” 卢夫人惊慌失措,慌慌张张的坐起来去捡地上的龙袍。 李琦在床上翻了一个身,伸出一只胳膊却已经抓在了手里,假装被吓得清醒过来:“啊呀……竟然是天子的龙袍?岳父在家里私藏龙袍,这可是满门问斩的大罪啊!” 第373章 千万莫要闹上公堂! 卢夫人虽然是女流之辈,但出自范阳卢氏,父亲当年也是做过吏部侍郎的人,自然知道私藏龙袍乃是抄家灭门的大罪。 当下急忙哀求李琦:“太子莫要声张,万一走漏了风声,苏家可是要面临灭顶之灾。” “莫非岳父私藏龙袍乃是为了辅佐孤这个女婿登基?”李琦装模作样的猜测道。 卢夫人愁眉苦脸的道:“此事老身也说不清楚,只能把夫君找来询问,方知他意欲何为。” “六娘,让岳母留在这里,你去把邢国公与两位夫人都喊过来。” 李琦为了保证“犯罪现场”的完整性,因此不让卢夫人离开,而让苏六娘去把苏烈喊过来,免得他到时候矢口抵赖。 苏六娘匆匆赶到前院宴客厅,召唤父亲道:“阿耶……后院出了点事情,太子让你与两位姨娘过去。” “出了何事?” 正在长吁短叹的苏庆节看到女儿脸色不善,不由得皱起眉头问道。 “你……去了就知道。” 宴客厅里还有许多婢女和仆人,苏六娘不敢把话说的太明白,嗫嚅道:“阿耶……自己做的事情,还需要问别人么?” “我做的事情?” 苏庆节一头雾水,“阿耶做什么了?你这奇奇怪怪的,就跟喝醉了一样胡言乱语。” 两个妾室被勾起了好奇之心,一起道:“夫君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苏庆节摇头苦笑一声,霍然起身,带着两妾一女直奔后院。 苏庆节贵为邢国公,府邸极大,从宴客厅到后院少说也有三百丈,徒步走过去至少几分钟的时间。 当走到一半的时候,苏六娘瞅瞅婢女没有跟上来,便忍不住拽了下父亲的衣袖:“阿耶,那龙袍你是给太子准备的么?” “龙袍?什么龙袍?” 苏庆节一头雾水,“胡言乱语些什么?以后没事不要带太子来我们苏府,现在已经到了非常时期,你得替苏家着想。” “是啊,阿郁你现在要尽量跟太子疏远,保全自己。” “皇后即将倒台,已经在长安传的满城风雨,咱们苏家不被连累就算是谢天谢地了!” 两个妾室听了丈夫的话一起附和,仿佛李琦就是一尊瘟神。 苏六娘闻言便不再多说什么,只能低下头默默的跟在三个人身后。 穿廊过院,一行四人很快来到后院,这才发现苏庆节的卧室敞着门,里面传来卢夫人和李琦的对话。 “太子怎么进了我的卧房?” 苏庆节这才察觉到一丝诡异的气息,还有六娘说的龙袍什么意思? 但人已经到了,苏庆节也不再多问,心知见到李琦就会揭晓答案。 “夫君啊……” 看到丈夫到来,坐在椅子上手足无措的卢夫人急忙起身相迎:“你为何在房间内私藏龙袍?这可是抄家灭门的大罪!” “什么龙袍?” 苏庆节一脸懵圈,又惊又怒,“你跟六娘胡说什么,就跟着了魔一样?” 卢夫人朝李琦的手里一指:“那件龙袍就是在你的枕头底下发现的,你从哪里弄来的,意欲何为?” “我疯了么?我枕着龙袍做什么?” 苏庆节一个箭步上前,从坐在床榻上的李琦手里抢过了龙袍,“这是从哪里来的?何人陷害我?” 李琦一脸无辜:“难道不是岳父看不下去圣人的所作所为,打算拥立小婿为帝?” “一派胡言!” 苏庆节猜测这是李琦搞的鬼,当即大声呵斥,并仔细端详手里的龙袍。 只见上面的五爪金龙栩栩如生,做工精美,材质上乘,看起来绝对是龙袍无疑。 李琦突然来访,赖在自己家里大吃大喝,又无缘无故的发现了龙袍,要说不是他使坏陷害自己,鬼都不信! 但李琦早就做好了应对准备,当下反问道:“哦……小婿还以为你私藏龙袍乃是为了辅佐我这个女婿继位,原来是岳父暗中觊觎帝位,图谋造反啊,倒是小婿轻视你了……” “你血口喷人!” 苏庆节又惊又怒,指着李琦道:“我苏家乃是大唐忠良,岂会做出谋逆之事?定然是你从中作梗,诬陷与我!” “呵呵……” 李琦忍不住发出一串嗤笑,“岳父啊岳父,你才是血口喷人,在证据面前居然颠倒黑白?孤与岳母、六娘一块进的房间,何来诬陷之说,莫非我李琦三头六臂,能够分身使坏不成?” 旁边的苏六娘站出来替丈夫说话:“阿耶不要冤枉太子,我和阿娘与夫君一块进的房间,自始至终没有分开,绝非是他做的手脚。” 苏庆节冷哼:“就算不是太子做的手脚,也是有小人陷害我。我马上召集全府彻查此事,一定会给太子与圣人一个交代。” 李琦此刻已经不再佯醉,咄咄逼人的道:“如此也好,孤马上入宫向圣人禀报此事,并派遣御史台、大理寺的人一起来调查此事,看看到底是有人诬陷岳丈,还是岳丈早有不轨之心。” “太子不可!” 苏庆节与大理寺卿李道邃交恶已久,互相看着不顺眼,要是这件事交到大理寺手里,估计苏家能被弄得家破人亡,卢夫人急忙开口求情。 “都是自家人,关上门好商量,万万不可闹到公堂上去啊!” 李琦叹息道:“孤还以为岳父是想力保我这个女婿登基,没想到原来是想自己做皇帝!” 面对李琦强硬的态度,苏庆节不得不服软,摊手道:“太子啊,我苏家满门忠烈,苏庆节贵为邢国公,岂敢有不臣之心?这件事一定是有人陷害我,容我今夜给你查个清楚……” 李琦的语气也变得委婉了许多,对卢夫人道:“岳母可否与两位夫人以及六娘退下,容我与岳丈聊聊。” “好好好……你们心平气和的聊,莫要吵嚷,都是自家人。” 卢夫人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只能招呼着两个妾室与苏六娘前往隔壁房间暂候,只留下这对翁婿在房间里对话。 “太子啊,老夫问你,此事是不是你所为,想要逼迫老夫跟着你们皇后党谋反?” 苏庆节坐在椅子上,一脸凝重,开门见山的问道。 杨洄早就告诉了李琦说辞,让他连威胁加恐吓再加上利诱,软硬兼施的把苏庆节拉上贼船。 “岳父啊,房间里现在没人了,女婿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件事真的与我李琦无关。 若是孤想逼迫岳父支持我谋反,又何必等到现在?在母后权势滔天的那段时间,有的是办法取得你的支持!” 李瑛坐在床榻上,和老泰山左右对峙,言之凿凿,没有丝毫撒谎的样子。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这个太子现在认命了,父皇要杀就杀、要剐就剐,孤任凭处置!更不会做这种宵小之事!” “咦……这就奇怪了?” 苏庆节半信半疑,“若不是你栽赃于我,那又是何人放到了我的卧室之中?我看这龙袍质地上乘,做工精美,绝不是市井坊间所为。” 李琦鼻子抽了抽:“那么岳父有没有考虑过此乃圣人蓄意栽赃?” “圣人?” 苏庆节闻言犹如五雷轰顶,双腿发软,喉咙哽咽,差点当场瘫倒。 第374章 君逼臣反,不得不反! “圣、圣人……怎么会栽赃我?” 苏庆节脸色苍白,既像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李琦。 还别说,杨洄的这一招还真管用! 看到苏庆节这副表情,李琦就知道他的心理防线被击穿了,当下继续追问:“圣人这一年之内,可曾赏赐给岳父婢女仆人之类?” 朝廷给官员赏赐婢子、奴仆的事情可谓司空见惯,那些犯了事的官员被抄了家,家眷婢子无处安置,通常就会赏赐给文武百官,所以杨洄就让李琦在这方面做文章。 苏庆节闻言恍然顿悟:“今年千秋节过后,圣人还真赏赐了我二十个婢子,难道……难道这里面有圣人的耳目?” “这就对了!” 李琦拍手站了起来,情绪激动的道:“这里面肯定有圣人安排的耳目,伺机把龙袍藏在岳父的房内,等孤将来被废黜之后,把你一并查办!” “唔……” 苏庆节一时间无言以对,如遭雷击,怔怔的坐在椅子上说不出话来。 他的内心满腹委屈,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孽,竟然被卷起这场政治斗争中来? 李琦继续攻心:“岳父啊,圣人的绰号你应该知道?” “李吉利。” 苏庆节面无表情的说道,“形容他像曹操一样奸诈多疑。” 李琦站起来在苏庆节面前走来走去,以此干扰他的判断。 “是啊,他连自己的儿子都不相信,建了个十王宅把所有成年的儿子圈养了起来。 由此可知,他的疑心有多大! 现在他怀疑高力士勾结我母后,要废黜母亲的皇后之位,还要废黜孤的太子之位。 孤说这是诬陷,这是栽赃,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可是有什么用,他是皇帝、他是天子,他说黑就是黑,他说白就是白!” 苏庆节叹息一声:“是啊,高力士身为渤海郡公,领内侍省知事,右监门卫大将军,位极人臣,就连宰相见了也要施礼,确实没有背叛圣人的理由…… 对于这件事的真相,满朝文武大部分都持怀疑态度。 只不过这是天子家事,又有德高望重的宁王殿下出面调查,所以大家也不好妄下结论……” 李琦情绪激动的道:“他这就叫栽赃陷害,就跟现在陷害岳父你一模一样!李隆基为了除掉母后,就连高力士这样的忠宦都逼死了,你说他的心有多狠? 我与母后双双被废黜,很可能性命不保。 六娘怀了孤的血肉,圣人又岂能容她活在这个世上? 若是六娘被处死,岳父是她的父亲,以李隆基之多疑,又岂能容你手握兵权? 这私藏龙袍,可是要抄家灭门的啊!” “唉……” 苏庆节仰天叹息,心乱如麻。 听了李琦这么一分析,看来自己多半是冤枉他了。 这件龙袍很可能是李隆基派遣的耳目所为,目的就是像李琦说的那样,等废黜了太子之后,再把自己抄家灭门,以绝后患。 看到苏庆节愁眉苦脸的样子,李琦知道他已经没了退路,当下继续趁热打铁: “实不相瞒,小婿之前根本没有谋反之意,但圣人步步紧逼,欲将我母子置之死地,我们只能放手一搏!” “圣人从政三十年,城府深沉,要谋反难如登天啊!” 苏庆节叹息一声,心烦意乱。 李琦安抚道:“岳丈勿忧,小婿已经集结了左羽林军、左千牛卫的一万五千将士,准备替天行道,肃清朝纲,讨伐昏君! 倘若再加上岳丈手里掌控的左卫精兵,定然能够一举攻破兴庆宫,逼迫昏君禅位于孤,拨乱反正。” 苏庆节捻着胡须道:“此乃谋反之举,我虽然身为左卫大将军,将士们又岂能轻易随我谋反?那羽林军、千牛卫的将士又岂能这么轻易随你谋反?” 李琦振振有词:“李隆基毒杀我兄长寿王李琩,霸占杨玉环,现在又逼迫我们母子,所作所为,人神共愤。 纵然残暴如杨广、商纣亦是自叹弗如,羽林军的那些将校们可都是恨得咬牙切齿!” “哦……寿王当真是被圣人毒杀的?”苏庆节皱眉问道。 李琦信誓旦旦的道:“千真万确,如果不是他毒死了我兄长,心中有愧,又岂会册立我母亲为皇后,又岂会册立孤为太子?他做贼心虚,他怕自己遗臭万年,所以现在要逼反我们母子!” “虎毒尚且不食子,圣人真是太恶毒了!” 苏庆节再也忍不住,开口叱骂起了李隆基。 李琦继续攻心:“李隆基的狠毒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比起他的祖母则天大圣皇帝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现在要对付的人,可不仅仅只是我们母子,还有唐王李瑛。” “唐王殿下?” 苏庆节闻言吃了一惊,“唐王殿下主动禅让太子,又平定了突厥汗国,功劳盖世,德才兼备,圣人竟要对他不利?” “正是如此!” 李琦点头说道,“二哥是他的儿子,做了二十多年太子,兢兢业业,从无过错,现在又立下大功,李隆基尚且容不下他。 你作为我的岳父,若是在孤伏诛之后,圣人会不会猜忌你在孤活着的时候有所来往?会不会怀疑你因为六娘之死怀恨在心? 以他那狠毒多疑的性格,肯定是要把岳父斩草除根,以绝后患,所以他才让混进苏府的细作把龙袍藏匿在岳父的床上。 只等孤与母后伏诛,他就会派人上门搜查,来个人赃并获,将岳父处死,甚至满门抄斩。” 苏庆节呆呆的坐在龙椅上,呢喃道:“估计真相多半如此,苏家要大祸临头了……” “岳丈,与其坐以待毙,不如随孤一起谋反?” 李琦伸出双手抓住苏庆节的双肩,“事成之后,孤册立六娘为皇后,你便是国丈。孤封你为骠骑大将军,统率全天下的兵马!” “凭左卫、左羽林军,再加上左千牛卫,大概能凑个两万五千人,谋反倒也能够赌一把!” 苏庆节下定了谋反的决心之后,反而不再彷徨,又恢复了在军旅中的冷静,当下背负双手在房间内走来走去。 “但就怕李隆基有了防备,到时候免不了一场恶战,势必会连累长安的百姓,流血漂橹,伏尸成堆。 最困难的一点就是,李隆基毕竟是当朝天子,我们做的是谋反之事。 如果他站出来认错,或者用高官厚禄收买人心,就怕跟着我们兵变的将士们会动摇决心,甚至对我们反戈一击,那就结局难料了!” 李琦当下又把杨洄的计划道来:“岳父勿忧,小婿还有一个请君入瓮的妙计,你听听是否可行?” 苏庆节眉头一皱,急忙道:“哦……快说来听听,” 第375章 这是靖难,不是造反! 苏庆节洗耳恭听,李琦娓娓道来,翁婿二人合谋兵变。 “圣人要废黜孤跟母亲的太子和皇后之位,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而他却并没有这样做,而是煞费苦心的逼迫我们造反,所为何来?” 李琦继续按照杨洄的叮嘱,给自己的老丈人洗脑。 苏庆节摇头:“不知道。” “自然是怕我们揭露他杀子夺媳的真相,唯恐成为遗臭万年的昏君。所以他才煞费苦心的逼迫我们造反,这样母亲说的话才不会有人相信。” 李琦语速平稳,不紧不慢的说道。 “有道理。” 苏庆节频频点头。 他只是个武夫,平常很少去考虑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此刻听了李琦的分析,顿时如同醍醐灌顶。 李琦继续道:“现在李隆基跟李瑛产生了矛盾,更加迫不及待的想要除掉母后与孤。 我们一天不反,他就如坐针毡,寝食难安。 你主动去见他,就说甘愿为了他诱惑我们造反,到时候给我们母子反戈一击,定然会让李隆基高兴万分。 最好找个借口骗李隆基出城,你趁机率领将士们将他挟持,到那时逼迫他写下禅位诏书,则大事可定。” 苏庆节思忖片刻,颔首道:“可以一试,如果骗不了李隆基,那咱们就里应外合,发动兵变。 殿下率领羽林军、千牛卫的人攻打兴庆宫,同时打开春明门,我率领左卫的将士以平定叛乱为借口,冲进城内包围兴庆宫。” 李琦大喜,对着苏庆节长揖到地:“岳丈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苏庆节无奈的叹息一声:“还望你做了皇帝,要善待我家六娘。想不到我们苏家一门忠烈,到了我苏庆节头上却被逼的造反,真不知道到了九泉之下该如何面对父亲?” 李琦宽慰道:“岳丈此言差矣,我们不是造反,而是靖难。 我们这是肃清朝纲,拨乱反正,是让李隆基这个昏君引咎禅位。 我也姓李,我是太宗皇帝的玄孙,是大唐王朝的储君,何来造反之说?” 听了李琦的话,苏庆节心头的彷徨顿时一扫而空。 “太子所言极是,我们这是拨乱反正,哪里是造反?我苏庆节险些糊涂了啊,这样对将士们宣传,定然会获得军心支持。” 李琦笑着道:“等岳丈将来在九泉之下见了太宗皇帝,说不定他还夸你力挽狂澜,大唐之中流砥柱呢!” “中流砥柱当不上,我只是为了自保而已!” 苏庆节连连摇头,惭愧不已,“就这样说定了,明日早朝之后我便进宫去见圣人,探探他的口风。” “一言为定!” 当下,李琦不再装醉,带着妻子苏郁连夜返回了十王宅。 当此非常时期,徐有贞奉命加强对十王宅的监管,对于太子也不例外,得知李琦夫妻去了苏庆节家里串门,俱都一一做了笔录。 次日天亮,笔录送到了张宝善的手里,却被他把关于李琦的记载直接撕了,放在油灯上烧成了灰烬。 果然如李瑛猜测的那样,随着时间的推移,李隆基越来越烦躁,要不是宁王李宪劝他再忍几天,就要降旨把武灵筠下狱了。 “武氏这厮倒是沉得住气,高力士死了将近十天,朕要废黜他们母子的消息也传的沸沸扬扬,他娘俩居然还不造反?” 早朝散去,李隆基回到南熏殿来回踱步,对尹凤祥、黎敬仁等几个内侍太监吐槽。 就在这时,殿外值守的小黄门来报:“启奏圣人,邢国公苏庆节求见。” “哦……他来做什么?” 李隆基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心中暗骂一声。 “这个废物真是毫无用处,本来想靠着他诱惑武氏造反,竟然没有取得信任,直接被排除在了皇后党之外。 真是瞎了朕的一片谋划,白白跟武氏僵持了一年之久,让李瑛这个逆子坐收了渔翁之利!” 但苏庆节既然来到了殿外,李隆基也不好拒绝,当即正襟端坐:“让他进来见朕。” 片刻之后,苏庆节大步流星的来到南熏殿,弯腰施礼:“臣左卫大将军苏庆节拜见圣人。” 李隆基微微颔首:“苏卿,你来见朕有何事?” 苏庆节目光扫了一眼周围的尹凤祥、黎敬仁、张宝善三个宦官,用目光询问李隆基是否应该把他们屏退? 李隆基挥手道:“他们都是朕的心腹,但说无妨!” “臣遵旨!” 苏庆节当即不再顾虑,把自己的计划娓娓道来:“圣人,臣听我家六娘说太子正与皇后密谋兵变,参加的有咸宜公主、驸马杨洄,左羽林军大将军邓文宪、御史中丞裴元礼、国子司业武信等人。” 为了取得李隆基的信任,苏庆节直接一口气把皇后党的老底给揭了出来。 李隆基抚须笑道:“这些人对于朕来说不算秘密,邓文宪乃是武氏的姑家表兄,其母也是姓武。 裴元礼乃是武氏的妹夫,自愿助纣为虐。 至于杨洄还有咸宜这两人,朕早就有所防范,一直在等他们谋反。 只是这帮无胆鼠辈到现在毫无动静,倒是让朕有些猜不透他们到底是没这个胆子,还是另有诡计?” 苏庆节假装蒙在鼓里:“圣人为何要等着皇后兵变?何不直接降旨把他们一网打尽?” 李隆基不方便把话说的太明白,含糊其辞的道:“只有这些逆党举兵之后,才算证据确凿,朕才能以法绳之。 邢国公啊,朕上次把计划告诉了你,你也不算外人,你可有什么法子促使武氏一党尽快兵变么?” 苏庆节假装思忖了片刻,拱手道:“臣倒是有个主意,待我讲给圣人,分析下是否可行?” “快说来听听!” 李隆基闻言精神不由得为之一振,满脸期待的催促苏庆节。 “臣回头与太子相见,向他表达愿意辅佐他登基称帝的意愿,以此取得他的信任。”苏庆节小心翼翼的说道。 李隆基捋着胡须道:“你不是说他们之前怀疑你,不肯让你参与皇后党的谋划么?你现在向二十一郎示好,他就能相信你么?” 苏庆节道:“此一时彼一时,我家六娘现在有了身孕,臣就说为了自己的外孙赌一把。 另外告诉他,臣担心苏家受他的牵连,两害相权取其轻,所以才帮他争取帝位,希望他登基后册立我家六娘为皇后。 如此一来,臣必然能够取信于太子,争取到皇后党的信任,获悉他们的谋反计划。” “嗯……似乎是个好主意!” 李隆基捋着胡须思忖了片刻,颔首赞成,接着拿出来一个方案。 “你看这样如何?朕明天早朝宣布将你改任为右监门卫大将军,接替高力士掌管三大内的宫门。 你接着去跟李琦讨价还价,表示愿意追随他举行兵变,让他登基后册立你的女儿为皇后,以此来取得他的信任。 等皇后党对你打消了防备,你就以打开宫门,放叛军进入兴庆宫为借口,鼓动皇后党造反。 待邓文宪、裴元礼这些个逆贼率领叛军进入兴庆宫之后,你就关闭宫门,配合宫内埋伏的将士,里应外合,关门打狗,定然能将这些叛党一网打尽。” “臣是这样认为的,邓文宪在羽林军盘踞多年,军中将校都是他的嫡系死党,若是放羽林军进宫少不了一场恶战。 徒增伤亡不说,还会连累城中的无辜百姓,再说兴庆宫染了鲜血也不吉利。” 强攻兴庆宫只是最后的计划,如果李隆基在宫中埋伏重兵,谁输谁赢难以预料,所以苏庆节更希望能够采用“请君入瓮”的计划把李隆基骗出长安城。 听了苏庆节的话,李隆基抚须赞成:“你说的倒是也有道理,不过除了如此行事之外,还有什么办法能诱使武氏母子尽快谋反?” 苏庆节假装思考,沉吟了许久,才试探着问道:“圣人,你看这样如何? 明早你当朝斥责为臣,把我改调为右千牛卫大将军,然后我再去投奔武氏母子,表示愿意追随他们造反。 过个天,圣人出城一趟,或者去洛阳或者去骊山脚下的华清宫都行。 由臣率领右千牛卫负责护驾,在途中假装挟持圣人,并派人告知武后。 到时候武氏的党羽就会跳出来逼迫圣人写下禅位诏书,他们谋反的计划也就大白于天下。 臣顺势把李琦、杨洄等人就地拿下,取得他们的口供,将武氏谋反之事办成如山铁案。 圣人再接着颁布废后诏书,只需要派遣几十个宦官赶往大明宫,就可以缢死妖后,不废一兵一卒,更不用在京城内大动干戈,亦不会血溅南内!” “好计策,好计策啊!” 李隆基闻言喜出望外,兴奋的在大殿内走来走去,“就按照你说的这么办,事成之后,朕擢升你为……为、为镇国大将军。” 吝啬封赏的李隆基在沉吟了几息之后,最终许诺了一个从二品的“镇国大将军”头衔。 尽管是个没有实权的虚职,但李隆基还是有些不舍得,只因为每年要多发几百贯的俸禄。 苏庆节心中暗喜,作揖谢恩:“臣不求加官进爵,只求灭了武氏一党之后,能够宽恕我家六娘。” 李隆基捻着胡须笑道:“这是自然、自然,朕岂能迁怒无辜之人。” 第376章 一箭定萧关 次日早朝,有个姓林的御史受了尹凤祥指示,跳出来弹劾左卫大将军、邢国公苏庆节贪墨军饷,任人唯亲。 李隆基勃然大怒,叱喝苏庆节出列,问他可是认罪? “臣并没有贪墨军饷,提拔了一些心腹担任要职倒是确有此事。” 身为双面间谍的苏庆节急忙出列认罪,跪在地上恳求李隆基从轻发落。 没办法,苏庆节要让李隆基相信,自己确实在配合他演戏欺骗杨洄、邓文宪等皇后党,才能让他毫无顾虑的钻进圈套。 李隆基在训斥一通之后降旨:“念在你当年为国戌边,多有功劳的份上,罚俸一年,由左卫大将军改任右千牛卫大将军。若再犯错,定然严惩不贷!” “多谢圣人从轻发落!” 苏庆节叩首谢恩,诚惶诚恐的退回了班列。 李隆基心怀杂念,没有太多心情处理国事,象征性的听取了几件上奏之后宣布退朝。 大唐十六卫之中,分量最轻的就是左、右千牛卫,兵力最少,任务最闲,一年下来,护驾出宫的次数屈指可数,大部分时间都在养老。 早朝散去,苏庆节立刻赶往右监门卫述职,并带去了数百名心腹将士。 苏庆节自幼从军,父亲是大名鼎鼎的苏定方,先后历任左威卫大将军、右骁卫大将军、左卫大将军等职位,袭爵邢国公,在军中威望巨大,右监门卫中的人自然不敢提出异议。 他到任之后,立刻大刀阔斧的调整人事,把军中原先的将校免职的免职,送走的送走,很快就变成了一言堂。 而李隆基和皇后党都进入了静默状态,俱都耐心等待苏庆节的下一步动作,只等对方进入圈套之后,一举奠定胜局。 在接下来的几天,长安城进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表面上看似波澜不惊,暗地里实则暗流汹涌。 …… 萧关城外。 这日晌午,一支六千人的唐军扛着天策上将的大旗抵达了关下,高呼开门。 守关武将谢迎君出自陈郡谢氏,官拜正四品的忠武将军,职位是萧关镇守使。 得知有兵马来到萧关城外,谢迎君立刻亲自登上城墙查看,高声喝问:“城下的兵马从何处而来?” 仆固怀恩策马出列,在城下拱手道:“我乃天策上将麾下宣威将军仆固怀恩,奉命前来接替谢将军镇守萧关。还望打开城门,放我等入关。” “天策上将让你来镇守萧关?”谢迎君一脸懵圈,“我为何不知道?” 仆固怀恩在马上大笑:“我现在告诉你,不就知道了么?” 谢迎君一脸敌意:“我谢迎君奉了朝廷之令镇守此关,岂能随便来个人就想接替我镇守关隘?你可有凭证?” 仆固怀恩左手高举符节,右手擎着佩剑,大声喊道:“有天策上将的符节与佩剑为证。” “呈上来!” 谢迎君吩咐城墙上的守军放下竹筐,让仆固怀恩把符节与佩剑放进筐子里,然后再拉上城墙核验。 仆固怀恩照做,派遣自己的亲兵上前,把符节与佩剑交给守将勘验。 片刻之后,符节与佩剑又被送下了城墙。 仆固怀恩策马向前,大声问道:“如何,谢将军,现在相信我说的话了?” 谢迎君站在城墙上,伸长脖子喊道:“虽然符节与佩剑确实是天策上将的信物,可我是朝廷任命的守关大将,不能只凭他一句话就把关隘交出。我需要上书一封,请示圣人之后再做决断!” 仆固怀恩勃然大怒,悄悄摸起揽在马鞍上的铁胎弓,弯弓搭箭,瞬间奔着城墙上射出一支利箭。 两者相距不过五十丈,谢迎君做梦也没料到对方竟敢对自己突施冷箭,自己可是正四品的守关大将! 猝不及防之下,被一箭射穿脖颈,顿时惨叫一声,跌落到了三丈高的城楼之下,瞬间气绝身亡。 主将被杀,城墙上的守军顿时乱做一团,不知道是该抵抗还是该开门? 仆固怀恩拔剑在手,厉声大喝:“天策上将节制天下兵马,谁敢不从,立斩不赦! 本将奉命前来镇守萧关,有符节与佩剑为证,谢迎君却视若无睹,分明是心怀不轨,目无朝廷。 我今按照天策上将之命,将其射杀,以正军纪。 若朝廷问罪下来,我仆固怀恩自会一力承担! 城墙上的将士若敢抵抗,视为与谢迎君同党叛逆,格杀勿论!” 城墙下的六千唐军纷纷举起刀枪,齐声呐喊:“开门!开门、开门!” 萧关城内只有两千守军,而且其中一半关系户,承平多年,疏于操练,何曾见过这样的阵势? 三千来自北庭的边兵都是从血雨腥风中走过来的,一个个声音洪亮,目光坚毅,气势雄浑。 连带着三千新兵也是热血沸腾,斗志昂扬。 嘹亮的呐喊震彻云霄,直冲天际,吓得关上的守军心惊胆战,魂不守舍。 再加上主将谢迎君已死,剩下的几个将校一商量,决定打开城门交出萧关。 仆固怀恩一箭定萧关,当即挥师进关,迅速控制了各个重要机构,并派遣信使快马加鞭返回灵州向李瑛报信。 使者马不停蹄,经过一天一夜的狂奔,顺利的把捷报送到了李瑛的手中。 “哈哈……仆固怀恩果然没有让孤失望,萧关已经被收入囊中!” 李瑛看完之后,大笑着把捷报交给旁边的李泌,“为了拿下这座雄关,他直接射死了萧关镇守使谢迎君,胆子是真大!” 李泌拱手称贺:“真是太好了,拿下萧关,咱们进可攻退可守,这样只需要等着长安出现变化,咱们就可以随机应变。” 在这几天的时间内,灵州刺史东方睿献上了七万贯铜钱,说是资助唐王招兵买马,剿灭渤海藩邦。 没想到东方睿的财力竟然如此雄厚,着实让李瑛有些刮目相看。 东方睿又是表态支持自己竞争储君,又是献钱献粮,李瑛也不好意思再罢免他这个州刺史,便将他收入麾下效力。 紧接着,东方睿的两个小舅子从盐州带来了八百马家健儿投奔,这些人身手矫健、骑术娴熟,而且各个姓马,自称伏波将军马援之后。 李瑛很是高兴,便分别册封马万骑为游骑将军、马千乘为游击将军,统率这支马家军,在南霁云麾下效力。 根据信使禀报,雷万春、田神功率领的两万人马已经穿过了吕梁山,目前抵达了夏州境内,估计再有七八天左右,即可抵达灵州。 在抽调了六千人前往萧关之后,灵州城内只剩下两千边兵,外加这一个多月招募的五千新兵,总共七千余人。 仅凭这一万三千人的兵力,自然不足以威胁到长安。 但李瑛却是成竹在握,不慌不忙。 除了雷万春率领的两万人即将来援之外,阿史那乌苏、岑参从草原上追回的两万突厥降兵也在朝灵州进发,目前已经到了吉兰宁盐池附近,再有十天左右即可抵达灵州。 也就是说,最多十天左右,李瑛手里能够直接调动的兵马将会超过五万人。 到时候根据形势做出变化,如果武氏母子赢了那就挥兵进入关中靖难,如果李隆基赢了那就扼守萧关自立,足以做到进可攻退可守。 第377章 天降祥瑞 日子进入十一月,天气愈来愈冷,已经到了小雪时节。 这日傍晚,苏庆节匆匆进宫面见李隆基,禀报道:“启奏圣人,臣已经做好了充足准备,可以收网了!” “呵呵……真是太好了,朕明日早朝便降旨前往华清宫休沐。” 李隆基喜出望外,一口答应下来,命苏庆节回去做好万全准备,争取将武氏及其党羽一网打尽。 待苏庆节走后,心情大好的李隆基来到偏殿,对正在泡澡的杨玉环道:“朕明天带你去华清宫泡温泉如何?” “去华清宫?那可真是太好了,妾身在宫里快要无聊死了!” 马上就要二十岁的杨玉环闻言欢呼雀跃,招呼李隆基共浴爱河,鸳鸯戏水。 次日早朝,等各部官员禀奏完了国事之后,李隆基当众宣布: “诸位爱卿,朕准备去华清池泡温泉,休朝三天。所有国事皆由右相、左相共同裁决,不得有误。” 右相李林甫与左相李适之急忙各自捧着笏板出列:“臣谨遵圣谕!” 礼部尚书王琚问道:“不知是否还需要臣等伴驾?” 李隆基捋着胡须道:“朕去华清池的温泉泡澡,你们一帮老头子陪着做什么?有玉环陪着朕即可!” “哈哈……” 李隆基话音落下,顿时引得满朝哄笑。 自从高力士死后,每天早朝圣人都绷着脸,给满朝文武带来了巨大的压迫感,今天总算难得见他露出了笑容,还主动开起了玩笑。 李隆基的目光落在苏庆节的身上:“苏庆节,由你率领右千牛卫随行护驾。” 苏庆节急忙快步出列,捧着笏板启奏:“臣遵旨!” 李隆基捋着胡须,目光如炬:“晌午过后就出发,你集结军队在兴庆宫通阳门等朕,咱们自春明门出发。” “遵旨!” 苏庆节再次领命。 李隆基正要宣布散朝,御史大夫裴敦复站了出来,举着笏板启奏道: “启奏圣人,昨日正值小雪时节,臣夜观天象,发现五星连珠,乃是祥瑞之兆。 这五星属木系,昭示着宫闱内与木有关之人将会为大唐带来吉运。 经臣推测,这祥瑞应在杨婕妤身上,皆因她姓氏中含有木字,还望圣人册立杨婕妤为妃,顺天应命。” 裴敦复乃是朝廷有名的天相大师,他的话自然不会有人质疑,再加上马屁拍的好,见风使舵的本领一流,因此才得以成为当朝宰相。 “哦……果真如此?” 李隆基闻言喜出望外,心情更加舒畅,当即提高嗓门道:“既然天降祥瑞,朕就要顺应天命。即日起,册封杨氏为贵妃,由礼部择日举办典礼。” 礼部尚书王琚捧着笏板出列:“臣遵旨!” 早朝散去,不等李隆基返回南熏殿,杨玉环就知道了自己被册封为贵妃的消息。 “恭喜娘娘!” 十几个宫女和小太监一起作揖祝贺。 杨玉环心情大好,挨个赏了喜钱,喜滋滋的等着李隆基回来。 大概一炷香的功夫之后,李隆基返回了南熏殿,笑容满面的告诉杨玉环:“五娘,你猜朕给你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杨玉环佯做不知:“莫非我那堂兄杨国忠又升官了?” “呵呵……短短一年的时间,杨国忠就升到了万年令的职位,这可是别人十几年的都无法企及的地位。” 李隆基笑容满面的望着年轻的女人,眸子里的欣赏与喜爱遮掩不住。 “朕已经当着满朝文武宣布册立你为贵妃,等我们从华清宫回来之后,就为你举办封妃仪式。” “多谢三郎!” 杨玉环盈盈施礼,只把李隆基夸得心花怒放,拦腰抱起美人儿直奔后殿就要春风一度。 “圣人,午后就要去华清宫了,你不嫌累么?” “累?” “朕今年不过五十四岁而已,正是老当益壮之时,何来嫌累之说?” “圣人……” …… 大明宫紫宸殿。 散朝之后,邓文宪、裴元礼、杨洄、武氏兄弟等人陆续赶到。 当朝皇后武灵筠与女儿咸宜公主李果、太子李琦正在焦急的等待。 “怎么样?李三郎可是像苏庆节说的那样要去华清宫?” 杨洄刚刚走进紫宸殿,武灵筠就迫不及待的询问。 杨洄洋洋得意的道:“母后只管宽心,一切都在小婿的掌控之中。” 邓文宪回答的干脆利落:“李隆基宣布休朝三天,晌午过后他将去华清宫,由苏庆节率领右千牛卫护驾。” “真是太好了!” 武灵筠高兴的双手合十,谢天谢地。 邓文宪露出一丝忧虑:“就是不知道这个苏庆节是否可靠?万一他是李隆基的棋子,故意骗我们上钩……” 李琦开口道:“邓将军只管放心,我按照驸马的交代恐吓他,差点把苏庆节吓死,绝对不会有诈。” 杨洄道:“为了稳妥起见,让破军兄弟带着一批心腹混进右千牛卫。若是见势不妙,直接杀掉李隆基!” 身材魁梧的武破军拍着胸膛道:“姑姑只管放心,若是苏庆节耍诈,侄儿一枪刺死昏君算完。” 武灵筠表示同意:“只要李隆基一死,表兄你率领羽林军、卫国率领左千牛卫一举控制皇城,满朝文武一个也不许放走。 接着让李林甫、王琚、裴敦复等人拥立太子登基,最后再向天下宣布李隆基暴病身亡,如此大事可定。” 邓文宪拱手领命:“谨遵皇后之命!” 武卫国跟着拱手:“侄儿谨遵姑姑吩咐!” 商议停当,邓文宪和武氏兄弟离开紫宸殿前往兵营调兵遣将,杨洄则与李琦、裴元礼留下来等候消息,随机应变。 今日阳光明媚,暖意融融。 李隆基换了一身崭新的龙袍,携带杨贵妃,领着尹凤祥、张宝善两个内侍随行,留下殿中省知事林招隐、内侍省副知事黎敬仁坐镇兴庆宫。 通阳门外五千右千牛卫的将士列队待发,忐忑不安的苏庆节全副披挂,穿着一身金色的甲胄,骑乘一匹黑色骏马,焦急的等待李隆基出宫。 武破军带了一百多名心腹死士,全部换上右千牛卫的甲胄,混在军中,伺机行动。 将士们枯等了一个时辰之后,通阳门的朱红色宫门缓缓敞开。 由六匹白色骏马拉着的御辇缓缓驶出,周围跟了数百名宫女、宦官,全部徒步随行。 看到李隆基出宫,苏庆节急忙下马,快步来到马车前施礼:“臣右千牛卫大将军苏庆节奉命护驾出行,前往华清宫!” 李隆基挑开车帘,意味深长的看了苏庆节一眼,颔首道:“出城!” “遵命!” 苏庆节小跑着回去翻身上马,挥手下令:“全军开拔,自春明门出城,直奔华清宫。全军按照秩序行军,喧哗乱纪者,立斩无赦!” “呜~” 随着悠扬的号角响起,五千唐军簇拥着御驾缓缓离开兴庆宫,自东面的春明门出了长安城,顺着驿道直奔三十里之外的华清宫。 第378章 朕 李隆基的圣驾前脚刚刚出城,马上就有武氏党羽向大明宫里的武灵筠禀报。 “启奏皇后娘娘,圣人已经出了长安城。” “好啊,真是太好了!” 武灵筠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差点就要手舞足蹈起来。 相比之下,杨洄倒是还能够保持冷静:“护驾的除了苏庆节率领的右千牛卫之外,尹凤祥的龙武军、林招隐的神策军,或者其他各卫可曾随行?” 李琦信心满满的笑道:“昏君是为了利用我岳丈骗咱们造反,他若是带上其他人马随行,就会觉得咱们不敢造反了。所以,你只管放心,随行的除了我岳父掌管的右千牛卫之外,肯定不会再有其他兵马。” “小心使得万年船。” 杨洄挠了挠鼻子,轻声说道。 探子答道:“回驸马的话,随行护驾的只有苏将军掌管的右千牛卫,其他各军卫并未随行。” “孤猜的怎么样?”李琦得意的瞥了杨洄一眼。 “很好!” 杨洄击掌叫好,“再探!” 武灵筠兴奋不已:“等苏庆节在华清宫控制了李三郎,就该本宫出马了,我会亲自逼他写下禅位诏书。” 李琦道:“无须母后亲自出城,让孩儿去一趟便可。” 杨洄连忙阻止:“不可,你们一个是皇后一个是太子,一举一动都引人注目,暂时不宜出城。这件事还是交给我与咸宜好了,有我俩出面,一定能迫使李隆基写下禅位诏书。” 武皇后点头:“也好,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与咸宜了。” 杨洄又道:“等拿到诏书之后,母后立即派人把王琚、裴敦复、徐峤等人召来,就说圣人病重,立下遗嘱由太子继位。 这些人都是见风使舵的墙头草,只要他们见到诏书,定然会立刻拥立太子登基。 只要能够顺利登上帝位,那一切就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像李林甫、陈希烈这些人可以笼络过来,而李祎、裴宽这些忠于李隆基的人要么罢职,要么下狱,以雷霆之势提拔我们的人掌管各个要职。” “嗯……一切都按照驸马说的执行。” 武灵筠对于杨洄的才能非常认可,可谓言听计从。 杨洄继续道:“太子登基之后,马上派人控制十王宅,像李琮、李亨、李琬这些亲王,要尽量找理由下狱或者处死,以绝后患。” “李瑛的家眷如何处置?”李琦挑眉问道,“难不成当真与他共分天下?” 杨洄思忖了片刻道:“暂时控制在十王宅之内,先不要动他们,免得激怒李瑛。 待我们完全掌控了京城的局面之后,就降旨免去李瑛的天策上将,勒令他交出兵权。 若是李瑛不从,就以他的家眷作为人质,命王忠嗣、郭子仪、盖嘉运等各路人马一起围剿叛贼李瑛。” 李琦不停点头:“一切都亏了姐夫谋划,若是朕能够顺利登基,朕封你做宰相。” “呃……” 杨洄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一个诡谲的笑容:“太子啊,你这一声朕称呼的有点早了,等拿到禅位诏书之后再改口不迟。” 李琦不以为然:“早么?朕觉得一点都不早,最多就是天亮之前的事情。” 武灵筠站出来打圆场:“好了,贤婿不要在这种缛节上计较了,就让太子先适应一下也好。咱们当务之急是要密切盯着李隆基的一举一动,尽早拿到禅位诏书。” 杨洄翻了一个白眼,不再说什么。 当务之急,是先把李隆基从龙椅上拉下来,把李琦推上帝位,至于将来权力怎么分,等控制了长安后再徐图后策便是。 …… “启禀长史,圣人已经乘坐马车离开长安,自春明门出城前往华清宫而去。” 就在李隆基离开长安之后,坐镇天策府的颜杲卿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 数日之前,杨洄前脚离开灵州,李瑛后脚就给颜杲卿修书一封,把杨洄施行的请君入瓮计划详细告知了颜杲卿。 换句话说,苏庆节、李隆基、李琦等人这些天做的事情都在颜杲卿的掌握之中。 由于秘密驿站的存在,这封书信送到颜杲卿手里的时间比杨洄回到长安还要早了两天。 杨洄肉体凡胎,就算全力疾驰,一天也只能狂奔四百里,毕竟人和马都需要休息。 从灵州到长安一千四百里路程,杨洄拼了命赶路,仍然花了将近四天的时间才回到长安。 而李瑛的秘信经过十几个驿站快马接力,只用了一天一夜就送到了颜杲卿的手中,那时候杨洄甚至还没有进入萧关。 颜杲卿看完李瑛的书信之后半信半疑,第一拿不准杨洄会不会依计行事,第二拿不准苏庆节会如何抉择,第三更拿不准李隆基会不会中计? 于是,颜杲卿拭目以待。 但这件事的轨迹果然按照李瑛的构思发展,当李隆基在朝堂上宣布罢免苏庆节的左卫大将军,改任右千牛卫大将军的时候,颜杲卿就知道生性多疑的李隆基这次中计了。 以有心算无心,就算你是诸葛再世,张良复生,一不小心也会着了道。 更何况苏庆节本是李隆基用来对付皇后的棋子,他对苏庆节缺少防范也在情理之中,这就叫最危险的人往往是你最信任的那个人。 到了今天早朝,李隆基当众宣布准备前往华清宫泡温泉,并让苏庆节率领右千牛卫护驾。 颜杲卿知道,李隆基这次输定了。 李瑛在书信中给颜杲卿下了两个命令: 第一,密切盯着李隆基出城的动向,率领天策卫尾随行事,如果有机会,就把李隆基抢过来“护送”到灵州。 当然,这个护送是什么意思,那就需要颜杲卿自己揣测了。 反正李瑛在书信里告诉颜杲卿,无论局势如何变化,都不能让李隆基逃回长安。 一定想方设法让李隆基变成卧在浅滩上的龙,让李隆基变成落到平阳的虎,绝不能放虎归山,纵龙入海。 如果实在没机会劫持李隆基,那就让李琦他们折腾,弄死拉倒! 李瑛并没有把皇后一党放在眼里,如果李隆基死了,自己就率兵进关,直叩长安,上演真正的“靖难之役”。 如果颜杲卿运气够好,侥幸虎口夺食把李隆基抢了过来,李瑛不介意养着他做几天太上皇,让他看看自己如何治理大唐,延续开元盛世。 李瑛下达的第二个命令就是让颜杲卿把唐王府的家眷护送出长安,就在李隆基离京之后,直接使用武力震慑十王宅的那些监院太监,强行把人送出长安城。 经过这次政变之后,无论李隆基是死是活,李瑛的大旗都要竖起来,天策府已经没必要留在长安城了。 李瑛离开长安的时候带走了一千名天策卫,只给颜杲卿留下了一千人听候调遣。 但在李瑛出征的这段时间内,颜杲卿遵照李瑛的指示从各地的卫所不断补充兵力,又秘密招募了五百人。 在京畿重地,拥有这样的一支军事力量,关键时刻足以起到扭转局面的作用,这也是李瑛把这支兵马留在长安的目的。 颜杲卿立即作出部署,命令田神玉率领一千人自安化门出城,悄悄向东,尾随右千牛卫的踪迹赶往华清宫潜伏,伺机行事。 而颜杲卿自己则与杨昂率领五百人赶往十王宅,使用武力捞出唐王的家眷,然后快马送往萧关,自己随后再去与田神玉会合。 颜杲卿拍着田神玉、杨昂的肩膀道:“两位将军,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唐王殿下出征之时把咱们留在长安,为的就是这一天!” 两人一起拱手领命:“谨遵颜长史吩咐!” 颜杲卿捋着胡须道:“让将士们带上干粮行囊,咱们这次离开长安暂时就不回来了。” “遵命。” 二人依照命令,各自点兵而去。 很快,田神玉带了一千精兵从安化门出城,顺着长安城向东进军,并派出斥候暗中盯梢皇帝的行踪。 颜杲卿穿上官袍,与副将杨昂率领五百天策卫列队走上天街,大张旗鼓的前往十王宅。 作为天策上将的亲卫,天策卫拥有独立的军事指挥权,大街上的百姓纷纷躲避,达官贵人也不敢过问,弄不清这支队伍究竟要去做什么? 就算是负责京城治安的左右金吾卫,面对天策卫成建制的出动,也不敢过问,只能悄悄的禀报各自的大将军,就说一支天策卫顺着天街直奔十王宅而去,不知意欲何为? 时任左金吾卫大将军的是从右千牛卫大将军调过来的徐肇,右金吾卫大将军叫做陈登,两人都是官场上的猴精,在这局势叵测的情况下自然不会多事。 “管那么多做什么?他们是天策上将的亲卫,只要不当街杀人,爱干什么干什么,与我们何干!” 第379章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十王宅的监院太监们正晒着太阳闲聊,忽然发现一支规模不小的队伍列队抵达十王宅,看他们穿的甲胄制式颇为陌生。 “你们是哪支军卫下属,来查抄哪座王府?可有圣谕?” 领班的太监抱着拂尘站出来问话,潜意识认为这些人是来查抄某座王府的,也不知道哪个倒霉的皇子犯了事? “可能性最大的应该是来查抄太子府的?毕竟圣人已经在朝堂上放话要废黜太子了。” 大部分太监在心里暗自揣测,比起唐王府来,太子府被查抄的概率更大一些。 颜杲卿勒马带缰,在马上道:“奉唐王殿下之命,护送王妃及诸位夫人出城。” “唐王的命令?” 领班太监恍然顿悟,“原来你们是天策卫啊,我说看起来这么陌生!告诉你,唐王的话在十王宅不好使!除了圣旨,其他人的话我们一概不听!” 颜杲卿在马上冷哼一声:“小小阉宦,好大的口气!唐王殿下乃是当今皇子,天策上将,他的话你敢不听,是要造反吗?来人,给我拿下!” 马上有几个如狼似虎的兵卒冲上来,将这个为首的宦官摁倒在地,对着屁股与后背就是一顿踢。 “阉贼,老实点!” “你们想干什么,造反么?” 旁边的小太监狐假虎威惯了,并不把这些大头兵放在眼里,当下挽起袖子就要上前打群架。 “亮刀!” 颜杲卿在马上厉喝,目光冰冷,“胆敢阻拦者,杀无赦!” “呛啷、呛啷、呛啷……” 一时间钢刀出鞘声大作,站在前面的近百名天策卫纷纷拔刀出鞘,刺眼的寒光在暖阳下让人心惊胆战。 这些狗仗人势惯了的小太监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立刻嚷嚷着呼叫同伴:“不好了,有人要造反!” 十王宅的监事太监平日有五十人轮班,一天十二个时辰不间断。 除了外面的七八个之外,屋内还有十几个人在烤火唠嗑,听到外面的动静立刻纷纷冲了出来。 只是面对着天策卫拔刀相向的场景,一个个顿时被吓尿了裤子。 正在听伶人唱曲的徐有贞得到消息,也从内院走了出来,看到一支披盔挂甲的队伍强闯十王宅,急忙上前施礼。 “哎呀……来的这位不是天策府的颜长史么?不知何事让你兴师动众,小的们冲撞之处还望海涵!” 徐有贞满脸赔笑的走上前,叱喝手下的小太监道,“真是瞎了狗眼,还不快给颜长史赔罪?” 颜杲卿在马上拱手道:“徐知事,颜某奉了唐王之命前来迎接王妃及诸位夫人出城,还望尔等勿要阻拦。” “呵呵……好说,好说!” 徐有贞为人精明,看颜杲卿这架势绝对来者不善,他们都敢亮刀了,绝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劝走的。 “容我派人入宫请示下圣人如何?” 徐有贞满面陪笑,以商量的口吻问道。 颜杲卿道:“行,等我先把王妃接出城,你再去请示圣人。若是圣人不允,我们再送回来便是!” “呵呵,颜长史说笑了……” 徐有贞话音未落,颜杲卿就朝一名队长吩咐一声:“杨皋,你带着本队兵卒留下来看守,任何人不得离开,违令者杀无赦!” “喏!” 一名队正领命而出,指挥手下的五十名兵卒把监院宦官团团围住,叱喝道:“都老老实实的回屋待着,别逼老子见血!” 徐有贞无奈,只能带着手下垂头丧气的躲进院子里,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颜杲卿又留下两百人看守十王宅的门坊,自己率领其他人直奔唐王府,并在门前停下了脚步。 五百人的队伍进入十王宅,动静绝对不小,各个王府的皇子俱都闻讯来到门口,从窥孔中朝外面查看,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 与监院太监们的想法几乎一样,大部分人都猜测这支队伍是来查抄太子府的。 毕竟皇帝与皇后的矛盾已经闹得沸沸扬扬,满城皆知。 李隆基甚至已经在朝堂上放话,要尽快废黜李琦的太子之位,那么太子府被查抄也只是早晚的事情。 只有李琮与李亨判断,这支队伍更有可能是来查抄唐王府的,毕竟李隆基对李瑛的憎恶不在李琦之下。 唐王府的人也被吓了一大跳,门童薛岩跌跌撞撞的跑向正房,向唐王妃薛柔禀报道:“王妃,不好了,不好了,有支官兵冲着咱们唐王府来了!” 薛柔闻言吃了一惊,内心强作镇定道:“莫慌,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让诸葛主事出门瞧瞧是何情况?” “奴婢遵命!” 诸葛恭镇定心神,带了数名随从直奔府邸大门。 薛柔接着又派人把王祎、崔星彩、杜芳菲等人召集到正堂,告诫她们,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哭哭啼啼,以免丢了唐王府的脸。 “这到底是怎么个事啊?” 王祎一手揽着一个孩子,忧心如焚的追问薛柔。 “姐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这、这官兵怎么杀上门来了,莫非是殿下犯了什么事情?” 薛柔面色平静的叱喝一声:“闭嘴,待会儿就知道发生了何事!” 正说话间,诸葛恭喜滋滋的返回,还没进门就嚷嚷道:“王妃,来的是颜长史带领的天策卫。” 众人顿时长舒一口气,王祎更是拍着胸脯道:“可把我吓死了!这颜杲卿也真是,上门就上门,干嘛还带兵过来?莫非他想造反不成?” “颜长史来做什么?” 薛柔懒得搭理王祎,沉着脸问道。 她知道,颜杲卿带兵闯入十王宅,绝对不是他自己的意思,往大了说这是造反! “颜长史奉了殿下的命令,要把我们护送出城,前往灵州。” 诸葛恭语速飞快的说道,“请王妃娘娘与诸位夫人火速收拾细软行囊,带着几个王子与郡主上路,奴婢与其他财物就不要带了,全部舍弃。” “啊……这是要跑路吗?” 王祎一脸懵逼,大倒苦水:“我屋里的家具可是秋天才刚置办的,许多都是檀木的,就这样舍了怎么能行?” 薛柔急忙吩咐自己的贴身婢子回房收拾细软衣物,并给自己的次子李健与女儿李晔收拾东西,准备跑路。 崔星彩与杜芳菲知道事情紧急,各自回屋收拾,只有王祎哼哼唧唧的舍不得这个舍不得那个,磨蹭着不肯行动。 “王氏,我现在告诉你,夫君得罪了圣人,内侍省很可能会把我们唐王府抄了。你再磨蹭,就走不掉了!” 薛柔被王祎气的气血上涌,拉下来脸狠狠地训斥。 想到灵州乃是边关小城,再也不能住这种宽敞气派的府邸,再也不能使用富贵典雅的檀木家具,再也不能享受前呼后拥的婢子侍奉,王祎顿时就沮丧不已。 “我不走,你们要走就走,我留下来看家!” 王祎发了狠,决心留下来,“我是圣人的儿媳,我的孩子是他的孙子,我不信他能害我们。父子之间能有多大仇恨,说不定过几天矛盾就消了。” 薛柔苦劝:“王氏,你没有听过最是无情帝王家这句话吗?你不知道武则天为了登上皇位,把自己的儿女都毒死了吗?既然夫君下了这个命令,事情肯定非常严重,你就别再爱财如命了!” 王祎却是铁了心留下来:“家里光奴婢就有三四百人,咱们跑了,谁管他们? 库房里的铜钱是夫君这辈子的积蓄,十几万贯呢,难道就这样舍了? 要走你们走,我留下来掌管这个家。我就不信,圣人能把我杀了!” 第380章 各扫门前雪 薛柔本着一家之主的姿态继续苦劝。 “好妹妹,姐姐知道你心疼夫君的产业,姐姐又何尝不心疼? 只是两害相权取其轻,咱们也不能为了这些财物搭上性命? 如果圣人动了怒,一道圣谕下来,就把咱们唐王府抄了,所有奴婢全部充公,钱财罚没,你还有什么?” “我不走,你们要走就走,要留就留,我王祎留下来掌管这个家。” 王祎听得有些不耐烦,直接催促起了薛柔,“你要走就快点去收拾行囊,要不然就迟了。” 旁边的诸葛恭有些看不下去了,插话道:“夫人,奴婢知道你舍不得偌大的产业,你与王妃一起去灵州,奴婢留下来掌管。 若是圣人能够与殿下化干戈为玉帛,有奴婢管着,产业也不会垮掉。 如果殿下与圣人的矛盾水火不容,夫人去了灵州,也可以逃过一劫。” 王祎露出鄙夷的表情:“你一个下人充什么大尾巴狼?我们都走了,你留下来作威作福是?我还担心你把钱财都卷走了呢……” “王氏,胡说什么?” 薛柔大怒,顿时拉下脸来。 “诸葛主事一片好心,你怎么能这般说话?就算殿下在家对诸葛主事也是以礼相待,你怎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王祎干脆撒起了泼:“是是是……我是小人、我是小女子,我舍不得丈夫积累的家业,十几万贯的家产说扔就扔我舍不得!你们都走,让圣人杀了我,天塌下来我扛着!” “真是不可理喻!” 薛柔无奈,本想转身离开,又看到站在王祎身边的两个无辜孩子,再次劝谏:“王氏,你要留下来那就留下来,让三郎和四郎跟着我们去灵州如何?” “不行、不行……” 王祎急忙将两个儿子搂在了怀里:“我才不让他俩去那种穷山僻壤,再有两年,我的儿子就该封王了,我们娘仨就留在长安,哪里也不去!” 诸葛恭催促道:“王妃,不能再耽误了,颜主事再三叮嘱让我们快点出门。他是冒险用兵,倘若迟了怕是会被金吾卫堵在十王宅!” “唉……真是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薛柔无可奈何的叹息一声,转身而去。 片刻之后,崔星彩和杜芳菲都收拾好了行囊,只带了一些衣物与细软,另外各自带了三四个贴身婢女。 薛柔的几个亲婢也收拾好了包袱,只带着一些珍贵的黄金翡翠,内帑一箱箱的黄金白银,根本无法携带。 得知王妃与几位夫人即将离开,听到消息的婢女与家丁顿时慌了神,近百人拥挤到院子里央求:“娘娘,求求你带上我们?” 诸葛恭站出来安抚众人:“大伙莫要慌,殿下在灵州摔伤了腿,几位夫人乃是去探望他,你们慌张什么? 咱家留下来坐镇,你们各司其职,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又不缺你们吃的,不少你们穿的,哭哭啼啼的作甚?” 王祎却不愿意让诸葛恭留下来,带着几个贴身婢子站出来训斥道:“都慌什么?自今儿个起,这王府上下我说了算,都给我散了!” 听说王妃只是出关探视殿下,并非流言中的跑路,而且王夫人也会留下来,这些婢子与仆人方才心安,各自咒骂着编织谎言的人四散而去。 撵走了乌泱泱的婢子,王祎得意的对薛柔道:“看到了吗,家里没有个主事的人怎么能行?让诸葛恭跟着你去灵州,说不定殿下还需要他效力,省的留下来碍手碍脚!” “望你好自为之!” 薛柔懒得再说什么,带着一儿两女钻进马车,只带了四名贴身婢女随行。 崔星彩与杜芳菲各自抱着襁褓里的儿女,分别钻进了后面的马车,每个人同样只带了三四个婢子。 唐王府的大门敞开,诸葛恭当先策马出门,四五辆马车粼粼随后。 “出发!” 苦等了一炷香的功夫之后,颜杲卿终于等来了唐王的家眷。 当下顾不得上前施礼,率领天策卫簇拥着马车迅速朝十王宅门坊而去。 “我们走了之后,这帮太监肯定会进宫报信,不如杀了算了?” 来到门坊前,副将杨昂手按佩剑,提议把徐有贞等人杀掉。 “不可造次!” 颜杲卿急忙阻止,“我们若是杀了这些宦官,那可真就是造反了!圣人已经去了华清宫,徐有贞就算进宫也找不到人,随便他折腾好了。” “那就饶了这帮阉贼一命!” 杨昂呼哨一声,手提长枪,当先开路。 五百天策卫紧随其后,簇拥着五辆马车直奔距离十王宅最近的通化门。 看到天策卫终于离开了,徐有贞如释重负,急忙吆喝道:“来人,备马、备马,我要去兴庆宫报信,天策府造反了!” 十王宅的其他皇子们看的一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只看到一队官兵在唐王府门前等了片刻,然后又簇拥着五辆马车迅速离开。 要说是抓人的,看起来不像,难不成唐王府的人要离开京城? 这些皇子们平常都被软禁惯了,大部分都抱着各扫门前雪的态度,除了李琮和李亨之外,谁也不想多管闲事。 爱去哪去哪,与我何干? 李亨与妻子张氏躲在门坊下偷窥了许久,恍然顿悟:“二郎的妻妾这是要跑路!” “哎呀……那还等什么?赶紧出门拦住她们呀!” 张氏一直做着太子妃的美梦,听了李亨的话顿时急眼。 “你当天策卫手里的刀剑是纸糊的?” 李亨嗤之以鼻,“颜杲卿亲自带队,全军披盔挂甲,这是打算强行把人带出长安。你让孤出去送死?” 张氏嘟囔道:“我不信天策卫的人这么大胆子,敢对你一个亲王舞刀弄枪!要是让二郎的家眷跑了,圣人可就没了杀手锏控制他了。” 李亨捏着下巴道:“急什么?不是对门还有李琮么!” “那丑鬼能做什么?不会也觊觎太子之位?” 张氏努力朝隔着一条街的对门看去,只见庆王府大门紧闭,也不知道门后是不是有人像自己夫妻一样在偷窥? 李亨奸笑一声:“他是老大,圣人的长子,不可能没有这个野心。现在局势混乱,咱们要夹着尾巴做人,切勿做那出头的椽子。” 就在忠王府的对过,脸上戴着面具的庆王李琮同样躲在门后偷窥。 与李亨不同的是,李琮的妻妾俱都老实本分,根本不敢牵涉这种朝堂之争,所以只有李琮一个人在偷窥大街上的动静。 等天策卫簇拥着五辆马车离开之后,李琮终于明白发生了何事。 “二郎这是察觉到了父皇的心思,趁着父皇前往华清宫,派颜杲卿把妻妾们强行带出了十王宅。” 但李琮并不打算过问,他现在希望局势动荡,越乱越好,只有乱起来自己才有机会问鼎。 “二郎、二十一郎,努力,兄长看着你们呢,最好能把大唐搅他个天翻地覆!” 第381章 逃离长安 作为大唐的国都,长安城共有十二个城门,东南西北各有三个。 另外,盘踞在长安城东北角的大明宫有四座宫门可以直接出城,分别是重玄门、银台门、九仙门、翰林门。 长安城的十二道城门由右监门卫掌管,每道城门驻兵五百人,昼夜轮替,另外还有两千人在城墙上游弋巡逻。 此刻,驻守通化门的监门卫有两百人左右。 看到一支队伍列队而来,统兵校尉急忙站出来问话:“喂,来的是哪支队伍?” 颜杲卿策马向前,拱手道:“我们是天策上将麾下的天策卫,奉命前往灵州增援。” 这名姓胡的校尉摩挲着胡须道:“你们天策卫驻扎在安乐坊,出门就是安化门,为何绕了一个大圈,从最南边跑到东北角出城?” 颜杲卿身穿深绯色的四品官袍,在马上不怒自威:“此乃军事秘密,你无权过问。我天策卫自通化门出城之事已告知你们大将军,还望即刻放行!” “哦……我们大将军为何没有差人告知于我?” 胡校尉摩挲着胡须,半信半疑,目光落在颜杲卿身后的马车上,“敢问马车中是何人?而且五辆马车结伴而行,莫非是女眷?” 颜杲卿冷声道:“此乃军事机密,你无权过问。” 胡校尉犯了轴,堵在门前不肯让路: “这位大人既然这样说,那恕小校职责在身,不敢让路!要想出门,拿公文或者我们右监门卫大将军的书信过来!” 杨昂看到对方只有两百人左右,打算强行闯关,拔剑出鞘怒斥道: “你一个小小的校尉算什么东西?敢这样对我们长史说话,信不信老子宰了你!” 胡校尉仗剑力争:“胡某职位虽卑,但看守城门乃是职责所在,没有书信,你们天策卫休想出门!” “老子砍了你个狗东西?” 杨昂大怒,拔剑在手,“你一个小小的校尉也敢阻拦天策上将的计划,敢问你有几个脑袋?” 胡校尉退后一步:“你们天策卫若是敢乱来,我们监门卫也不怕你!” “后退、后退!” “让开、不想死的让开!” 双方士卒剑拔弩张,冲突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西面脚步声大作,一支规模浩大的队伍列队而来,看起来大概有两千人左右。 “遭了,难不成今天这长安城出不去了?” 颜杲卿在马上举目眺望,心中暗叫不妙。 正在与天策卫对峙的监门卫纷纷收了刀枪,一起向西看去,等队伍来的近了,才发现打的是左羽林军的旗帜。 颜杲卿心中稍安:“原来是邓文宪的部曲,这是来抢夺通化门的么?” 情况有些紧急,胡校尉顾不上阻拦颜杲卿等人,急忙带着十余名亲兵上前盘问:“敢问你们羽林军欲往何处?” 带队之人正是左羽林军大将军邓文宪的堂弟邓超,奉命率领两千人拿下长安东城墙的三道城门,控制出入。 除了邓超这一路之外,邓文宪还派出了武卫国以及另外两名心腹武将,各自率领两千人,分别控制长安其他三面城墙的九座城门。 正常情况下,各个城门的兵力都在两百左右,让邓超头痛的是自己的第一仗就要面对七八百守军,怕是遇上了硬仗。 到了近前一看,邓超方才发现有一支队伍的甲胄并非监门卫,似乎是隶属于天策府的天策卫,悬着的心方才落地。 “我乃左羽林军中郎将邓超,奉了皇后娘娘懿旨,前来接管通化门!” 邓超立马持枪,大声说道。 “谁?皇后娘娘?” 胡校尉一脸懵逼,实在弄不清发生了什么,心中只觉得有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 “皇后娘娘无权过问军事部署,邓将军弄错了?” 寒光一闪,邓超手中银枪一下子刺穿了胡校尉的脖颈,大喝一声:“竟敢违抗懿旨,杀无赦!” 看到头领被杀,再加上羽林军人多势众,守门的监门卫顿时不知所措,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不敢乱动。 邓超在马上大声喝道:“我乃羽林军中郎将邓超,奉皇后懿旨接管通化门,违令者斩,尔等速速缴械!” 面对着羽林军的压迫,两百名监门卫老老实实的扔掉了手里的兵器,等候发落。 邓超的目光又扫向颜杲卿:“你们天策卫是要出城么?” 颜杲卿也看出邓超不想与天策卫发生冲突,当下在马上拱手道:“我乃天策卫长史颜杲卿,奉命率天策卫出城公干。” “请!” 邓超在马上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朝监门卫呵斥道:“速速让开,放天策卫出城!” 对于他来说,大将军交代的任务是控制长安东城墙的三座城门,至于天策卫要出城,那是在自己控制城门之前发生的事情,与自己无关。 “走!” 颜杲卿马鞭一甩,当先引路,五百天策卫簇拥着五辆马车迅速自通化门出了长安城。 等天策卫离开之后,邓超下令关闭城门,留下五百人看守,没有自己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违令者斩。 天策卫簇拥着五辆马车出了长安之后,拐个弯向北,顺着驿道一路疾行,直奔渭河渡口。 河边有汪伦提前雇佣的民船,大小二十余艘,可以一次性把五百天策卫送到渭河北岸。 颜杲卿这才来到马车前作揖施礼:“在城内的时候情况紧急,臣未来得及施礼,还望王妃勿怪!” “颜长史不必多礼,我们能够顺利出城,多亏了你的安排。” 薛柔挑开车帘,跳下马车与颜杲卿相见。 在杨昂的指挥下,五辆马车与五百天策卫陆续上船,颜杲卿站在岸边挥手作别。 “杨将军,几位夫人与王子、郡主的安危就托付在你的身上了,待我执行完了殿下的命令之后,再去灵州与你相见。” 杨昂手持长枪立在船头,挥手作别:“长史直管放心,倒是你要小心行事!” 等船只抵达了渭河北岸之后,颜杲卿方才与汪伦作别:“汪先生,长安城已经没了天策卫的容身之地,不知你何去何从?” 汪伦笑道:“颜长史直管放心,我对外的身份是个商人,短时间内应该没有危险。 我已经把这两年积蓄的钱财转移到了城北的庄园,并且招募了数百庄丁看守。我夜晚也不在长安城内住宿,若是见势不妙,即刻北上去投奔殿下。 在官府找我的麻烦之前,我还得留下来主持生意,毕竟每年能赚十几万贯的收入呢,也不能随便就扔了。 另外,我留在长安还能打探消息,给殿下传递情报!” 颜杲卿颔首赞许:“汪先生言之有理,有劳你让这些民船继续在岸边等候,我与其他兄弟随时准备过来渡河。” 汪伦拱手道:“颜长史直管放心,这些船家都是长期帮我运输货物的伙计,就像自己的一样,我会让他们随时在岸边恭候。” “一言为定!” 颜杲卿与汪伦做了约定,拨转马头,带着数名随从直奔骊山,准备会合田神玉暗中潜伏,看看能否伺机把李隆基“护送”到灵州? 第382章 假戏真做 华清宫位于长安城东六十里。 它依靠着巍峨秀丽的骊山而建,规模宏大,有宫殿房屋数千间。 因为山脚下有许多温泉,水质清澈,入口甘甜。 且无论寒暑,水温始终保持在四十度上下,非常适宜泡澡沐浴。 自从秦汉时期,达官贵人就在这里修建了许多汤泉,作为疗养休闲之地。 及至李隆基登基称帝,于开元十年在骊山脚下大兴土木,修建宫殿。 经过上万名工匠三年的呕心沥血,一座规模庞大的宫殿在骊山脚下建成,并取名“温泉宫”。 这片神奇的温泉从此被皇家霸占,普通人再也无福享受。 温泉宫中有大大小小的汤泉上百个,其中最大水质最好的温泉叫做华清池,因此温泉宫又被李隆基改名为华清宫。 在去年认识杨玉环之前,李隆基每年都会临幸华清宫十余次,到了冬天更是隔三差五的来此休养。 直到去年认识了杨玉环,李隆基这才金屋藏娇,躲在兴庆宫里不出来,将近两年的时间没有再来华清宫。 虽然皇帝许久不来,但华清宫中依然有三百多名太监和宫女每天清扫,宫门外也有两百名监门卫把守,维持着皇家园林的森严。 出了长安城之后,李隆基心情大好,甚至在马车里弹起了琵琶,并要求杨玉环唱曲。 “妾身跳舞还行,唱曲就算了,我就不在圣人面前贻笑大方了。” 杨玉环抿嘴娇笑,一口回绝。 平心而论,杨玉环的唱功并不像她说的这样差,但那要看跟谁比。 李隆基可是整个大唐屈指可数的音乐大家,不仅精通各种乐器音律,而且舞蹈与歌唱也都是上乘水准。 李隆基当即清了清嗓子,一边弹奏琵琶,一边开口唱曲。 “北风吹同云,同云飞白雪。 白雪乍回散,同云何惨烈。 未见温泉冰,宁知火井灭。 表瑞良在兹,庶几可怡悦。” 这是他自己写的诗歌,自己谱写的曲子,乃是十年前在温泉宫与武灵筠共浴之时所作,名字叫做《温泉对雪》。 一晃十年过去,想不到李隆基如今竟然要与当年最为宠爱的武惠妃一决生死,这让他唏嘘不已,歌声悲壮。 队伍在驿道上颠簸了一个时辰之后,队伍抵达了华清宫。 “圣人请下车!” 尹凤祥抱着拂尘在马车前迎接,张宝善站在后面露出诡谲的笑容。 李隆基挑开车帘,气度从容的跳下马车,又非常绅士的伸手搀扶杨玉环:“爱妃,朕搀扶你下车。” 杨玉环欢呼雀跃的跳下御辇,望着秀丽巍峨的华清宫,情不自禁的欢呼出声:“这华清宫真是太漂亮了,臣妾甚至都不觉得冷了!” 李隆基笑吟吟的挽了她的手,并肩入内:“呵呵……到了华清殿才暖和呢,爱妃甚至可以穿着裙子跳舞。” 当下,李隆基与杨玉环并肩在前,尹凤祥、张宝善引领着数百名太监宫女随后,排列着长长的队伍,逶迤入内。 在李隆基的身后,苏庆节的双眸露出一抹杀气,恶狠狠的下令: “诸位将校听令,把华清宫给我围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有强闯者,立斩无赦!” “喏!” 十余名心腹将校齐声领命,各自率领兵卒四面散开,准备把华清宫围个水泄不通。 还没走远的杨玉环听到苏庆节的叱喝声,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圣人,苏将军这话什么意思?他要把华清宫围起来不说,还不让任何人出入,难道我们也不能出去吗?真是岂有此理!” 李隆基抚须笑道:“哈哈……爱妃勿忧,他这是演戏呢!今天会有一场好戏上演,你尽管拭目以待,朕要把武氏一党连根拔起,让她背上谋反之名,永世不得翻身!” 很快,李隆基带着杨玉环,在尹凤祥、张宝善等宦官的陪同下来到华清殿。 就在这时,披盔挂甲的苏庆节带着数百兵卒跟了上来,大声训斥跟在后面的宫女、太监:“你们统统去偏殿,不许再伺候圣人,只留下几个内侍即可。” 这些宫女与太监受了惊吓,又遭到士兵的驱赶,顿时乱做一团,叫嚷声此起彼伏的被驱赶到了远处的宫殿。 苏庆节双手叉腰,扫了一眼身后的将士,厉声下令:“尔等给我把华清殿围起来,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出入!” 这帮士兵除了苏庆节的心腹死士之外,其他的就是武灵筠侄子武破军带领的死士,当下齐声领命,恶狠狠的道:“我等谨遵大将军吩咐!” 杨玉环有些害怕,悄悄拽了拽李隆基的衣袖:“圣人,我看苏庆节不像在演戏啊,他不会当真造反了?” “哈哈……别说,苏庆节演的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李隆基满面笑容的吩咐尹凤祥,“尹将军,你出门问问苏庆节这话什么意思,他莫非是要造反?” “奴婢遵旨!” 尹凤祥作为李隆基身边的头号内侍,对于李隆基与苏庆节的密谋了解的一清二楚,心中也只当苏庆节在演戏。 他不以为然的走出华清殿,站在台阶上质问:“苏将军,你这话什么意思?出入华清宫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莫非你要造反不成?” “呛啷”一声脆响,苏庆节拔剑在手,面目狰狞的咆哮: “昏君无道,鸩杀寿王在先,霸占儿媳在后。 如今又假借高力士之死迫害皇后与太子,我苏庆节今日伸张正义,肃清朝纲,拥立太子为帝! 请圣人速速起草禅位诏书,还能安稳的做几年太上皇,否则别怪将士们刀剑无情!” 周围的将士纷纷振臂高呼:“昏君退位,退位,退位!” 呐喊声整齐划一,在华清殿周围回荡,不绝于耳。 李隆基对于苏庆节的表演很满意,不满意的是这家伙竟然污蔑自己毒杀李琩,拿着杨玉环说事,难道这混账不知道这样会影响自己的名声? 李隆基恼怒之下走出了华清殿,叉腰喝问:“苏庆节,你说是皇后与太子指使你谋反的?” 苏庆节仗剑在手,高声道:“君逼臣反,臣不得不反!我苏庆节今日就是奉了皇后之命废黜你这个昏君,扶持储君上位,拨乱反正,重振朝纲!” 到了这个地步,李隆基依旧没看出苏庆节假戏真做,还以为他在演戏,当下压抑着心中的恼怒道: “既然如此,你把皇后与太子喊到华清宫来见朕,想要禅位诏书,让他们亲自来拿!” 李隆基话音刚落,忽然远处响起一道嘹亮的呐喊:“勿须皇后与太子出马,请太上皇速速起草禅位诏书,由我带回长安即可。” 第383章 造反就要杀人! “杨洄?” 李隆基皱起眉头看去,发现来的是驸马杨洄,旁边还有自己的女儿咸宜公主。 两人并肩而行,身后跟了十余名随从,大步流星的朝华清殿赶了过来。 “杨洄为何出现在这里?” 李隆基的心中顿时升起不祥的预感。 按照李隆基的计划,首先由苏庆节假装兵变,接着派人到长安城把武灵筠与太子请到华清宫。 两人当面逼迫自己起草禅位诏书,将谋反之罪给他板上钉钉。 到时候,李隆基大喝一声“苏庆节何在?给我拿下叛贼武氏与李琦!” 但现在,局势的发展似乎和李隆基的预想有些不一样。 苏庆节的戏还没演完,杨洄怎么就来了? 就在李隆基懵圈之际,杨洄夫妻已经来到华清殿门前。 咸宜公主面无表情的说道:“父皇,咱们好歹父女一场,你乖乖的识事务,莫要逼女儿违了孝道。” 咸宜公主说着话朝身后的随从一努嘴,示意把盒子送上去。 “笔墨纸砚与圣旨都给你准备好了,你老老实实的写好禅位诏书,退位做太上皇,让二十一郎做皇帝。” 咸宜公主的随从立刻双手捧着盒子上前,双手呈给李隆基。 李隆基皱着眉头,沉声喝问:“咸宜、杨洄,你俩是皇后派来的?” “正是!” 杨洄得意的点头。 李隆基又问:“太子可曾牵涉此事?” 杨洄又道:“此事自然少不了太子的参与,他此刻正在紫宸殿等着圣人的诏书,准备继位登基呢!” “好好好!” 李隆基抚须点头,“也就是说,你们夫妻勾结皇后、太子,阴谋篡位,是也不是?” 杨洄大笑:“李隆基,你可真是啰嗦啊!刀都架到你的脖子上了,还问东问西?除了皇后与太子之外,谁有这么大的胆子谋反? 赶紧起草诏书,在天黑之前,太子还能接受满朝文武的朝贺,登基称帝。若是不肯写……” “你也够啰嗦的!” 咸宜公主不耐烦的打断了杨洄的话,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白色瓷瓶,冷笑道: “父皇,你要是不肯起草,女儿只好请你把这瓶剧毒服下。 回头就对满朝文武说,你贪恋杨玉环美色,每日服用春药壮阳,进入温泉之后不幸猝死。 若是你死了,那就不用起草诏书了,二十一郎乃是储君,按照大唐律制,依然可以继位称帝。” 听完杨洄夫妻的话,旁边的杨玉环如遭雷击,一跤跌坐在地,嗫嚅道:“圣人,他们真的造反了啊!” 李隆基心中已经感觉不妙,此刻强作镇定,把目光扫向苏庆节:“皇后与太子勾结杨洄夫妻,阴谋篡位,证据确凿!苏庆节何在?给朕把这些逆贼给朕拿下!” “哈哈……” 苏庆节闻言大笑,手中的佩剑指向李隆基。 “昏君,你以为我苏庆节在演戏?我确实在演戏,不过是演给你看的,而不是演给皇后、太子看的!赶紧起草诏,君臣一场,别逼我动手!” 直到此时,李隆基才终于确定,苏庆节他娘的当真造反了,这狗娘养的并不是演戏! “哈哈……朕打了一辈子的鹰,想不到今日竟然被鹰啄了眼睛。” 李隆基强忍愤怒,苦思脱身之策,“苏庆节你好啊,你是什么时候与李琦勾结,与他合谋骗朕?” 苏庆节冷哼一声:“你这个昏君利用我女儿做棋子也就罢了,你居然还用龙袍陷害我,既然如此,我苏庆节也不能坐以待毙……” “什么龙袍?”李隆基一头雾水。 杨洄生怕两人聊得太多节外生枝,急忙开口打断:“苏将军休要与他啰嗦,让他快点写下禅位诏书,我好携带了返回城内拥立太子登基。” 李隆基再也忍不住,怒吼一声:“你们好大的胆子!” “啪”的一声,一个耳光甩在了李隆基的脸上,顿时让他晕头转向。 出手之人正是武灵筠的侄子武破军,只见他活动着手腕,恶狠狠的道:“昏君,你要是再啰嗦,我一刀捅了你,快写!” “圣人、圣人。” 尹凤祥与杨玉环急忙上前搀扶李隆基,“圣人你没事?” 李隆基自从生下来就是金枝玉叶,活了五十多年,第一次被人甩耳光。 况且武破军这一巴掌势大力沉,瞬间就让李隆基的脸颊肿胀了起来,嘴角溢出了鲜血。 “朕没事!” 李隆基捂着肿胀的脸颊恶狠狠的看向苏庆节,目光中满满的全是仇恨与屈辱。 堂堂九五之尊被人当众赏了一记耳光,简直是奇耻大辱。 “快写,再敢磨蹭,另一边也给你扇肿!” 性格鲁莽的武破军手持佩剑,丝毫没有尊重天子的概念。 尹凤祥再也看不下去,抱着拂尘站出来道:“大胆逆贼,你可知道士可杀不可辱的道理,更何况是面对天子,你怎敢无礼?” “去你娘的,阉贼!” 武破军怒骂一声,挺起佩剑刺进了尹凤祥的胸膛,“没卵子的东西,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 鲜血从尹凤祥的胸膛里和嘴巴内汩汩流出,身体摇摇欲坠,他努力扭过头去望着李隆基,呢喃道:“圣、圣人……恕、恕奴婢不能、伺候你了……” 尹凤祥的权力虽然不及高力士,但一直是皇宫中的二号宦官。 在过去的十几年内一直担任殿中省知事、领右神策军大将军、封平原县公,官拜正三品,也是大唐帝国数得着的风云人物。 这样一个地位显赫的人物,在这一刻就像砧上鱼肉一般,被武后的侄子像杀鸡一样宰了。 这一刻,李隆基心如刀绞,五味杂陈。 屈辱、悲痛、后悔、愤怒……各种情绪涌上心头,只感到整个人几乎就要发疯了。 “死去!” 武破军猛地拔剑,鲜血瞬间喷出,溅射的满身是血,仿佛恶魔。 “哈哈……这才叫造反嘛!不杀人怎么叫造反?都看到了,堂堂的殿中省知事,杀起来就像屠狗一般,毫无抵抗之力!” 武破军拎着鲜血淋淋的佩剑,放声大笑。 咸宜公主望着李隆基,冷声道:“父皇啊,你也知道,这个莽夫天不怕地不怕,你也不想血溅当场?” 李隆基愤怒的道:“咸宜,朕是你父皇!枉费朕这么疼你,你竟然助纣为虐?” “少说废话!” 咸宜公主冷哼一声,“你心里只有自己,论自私你天下第一!速写诏书,别逼我喂你服毒!” 李隆基目光扫向周围的叛军,抱着最后一丝期望大喊道: “诸位将士,你们是大唐的儿郎,岂能助纣为虐?谁能拿下逆贼杨洄、苏庆节,朕封他做将军、赐侯爵!” 李隆基连续喊了三声,周围的数百叛军面无表情,仿佛泥塑。 苏庆节手抚剑柄道:“圣人不要多费唇舌了,这些将士都是我一手栽培的,他们心里只知道大将军,不知道圣人。 更何况,你连亲生儿子都能毒死,还霸占了自己的儿媳。 现在又要逼死给你生了五个子女的发妻,还要逼死太子,将士们对你犯下的罪行咬牙切齿,谁会相信一个暴君的承诺?” 武破军提着血淋淋的佩剑逼向李隆基,怒喝道:“昏君,这诏书你到底写不写?” 李隆基悲从中来,把心一横,咆哮道:“朕就是不写,你们这帮乱臣贼子,有胆就杀了朕!” 没想到杀了尹凤祥竟然没有威胁住李隆基,杨洄不由得与咸宜公主面面相觑。 武破军属于愣头青的性格,生平最崇拜的人是三国时期当街弑君的成济,听了李隆基的话便举起了手里的佩剑。 “杀就杀,老子倒要看看你这个真龙天子是不是刀枪不入?” 话音未落,武破军怒吼一声,手里的佩剑奔着李隆基的脖颈砍了下去。 竟然是要一剑斩下天子首级! 第384章 悠悠苍天,何薄于朕? “住手!” 一声叱喝响起,苏庆节腰间佩剑出鞘,硬生生架住了武破军斩出的一剑。 “铛”的一声巨响,火星四溅,在李隆基的眼前响起,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武破军猝不及防,震得虎口发麻,后退了三步。 当下恼怒的质问:“姓苏的,你到底跟谁一伙?” “天子岂是你能杀的?把剑收了!” 苏庆节叱喝一声,收剑归鞘,对着李隆基道:“圣人,只要你写下禅位诏书,臣保你安全!” 李隆基圆睁双眼,怒视苏庆节:“姓苏的,你个乱臣贼子,少在这里惺惺作态,有本事你把朕杀了?” 苏庆节叹息一声:“圣人啊,你是个聪明人,难道不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我不会杀你,但驸马与公主就未必不敢,等你服下毒药,太子不还是照样登基?” “那就把朕毒死好了!” 李隆基负手咆哮,“李林甫、李适之他们也不是傻子,你们说朕是猝死的,他们就不会调查么? 朕有二十多个儿子,除了李琦这个逆子之外,还有李琮、李亨他们! 朕的二郎是天策上将,手握十几万雄兵,倘若朕突然暴毙,他一定会举兵靖难,为朕报仇雪恨!” “哈哈……” 李隆基话音刚落,杨洄仰天大笑。 “李隆基啊李隆基,你真是个反复横跳的小人!现在知道李瑛是你的儿子了,不是当初要褫夺他的兵权,把他囚禁于十王宅的那个皇帝了?” 李隆基吃了一惊,蹙眉问道:“你如何知道朕要对付唐王?是谁告诉你的,李林甫还是高力士?” “是他!” 杨洄指了指站在李隆基身边的张宝善,“可笑,你这个天子英明一世,临了站在身边的全是逆贼!” 张宝善本来还想装傻,没想到杨洄直接把自己出卖了,当下只好站了出来,怀抱拂尘道:“对不住圣人了,奴婢已经投靠了皇后娘娘!” “你个卑鄙小人,朕只恨当初没有杀了你!” 李隆基气的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张宝善碎尸万段,悔不当初。 “是你这个小人挑拨离间,害得朕逼死了高力士!” 张宝善发出一声奸笑:“嘿嘿……圣人你这话说的,奴婢只是据实向你禀报。高力士确实包庇了诸葛恭,但他到底有没有私通唐王,奴婢也说不准,一切判断都是你做出的。” “朕杀了你!” 李隆基红着眼睛咆哮一声,四顾寻找武器,这才发现身边除了杨玉环之外,没有一个自己人。 张宝善桀桀笑道:“圣人,奴婢劝你识相一点,乖乖的起草禅位诏书,说不定还能做几年太上皇。 到时候,奴婢统领后宫,会给你安排几个勤奋听话的小黄门伺候你,让你不至于受难为……” 张宝善远远的躲开,李隆基只好再次面对咸宜公主:“你把朕杀了,想让朕起草禅位诏书,做梦!” “父皇不识相是?” 咸宜公主目光转动,缓缓落在李隆基身后瑟瑟发抖的杨玉环身上,狞笑道:“父皇不是喜欢睡自己的儿媳吗?那就亲眼看看,别人如何睡你的爱妃。” 说着话她扭头扫向周围的叛军,厉喝道:“谁敢当着皇帝的面,把杨氏这个贱人玷污了,赏黄金十两,不限人数,多多益善!”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马上就有人站出来,扯着嗓子喊道:“我来!” 一人带头,响者云集,马上就有十几个叛军响应:“我也来!” 苏庆节双眸蹙起,没想到这个咸宜公主竟然这样恶毒。 这已经不是逼宫造反了,这简直就是侮辱皇帝,侮辱君父! “圣人、圣人救我!” 杨玉环吓得花容失色,急忙上前蜷缩在李隆基身后,哭泣道:“圣人,你就答应他们,做太上皇也挺好的……” 看着十几个目露凶光的恶卒一步步逼了上来,李隆基只能无奈的服软,哽咽着喉咙道:“咸宜你给朕住手,朕答应你!” “哼哼……看来你还是心疼杨氏这个贱人啊?” 咸宜公主这才连声冷笑,挥手吩咐十几个红着眼睛的叛军道,“你们暂时先回来,金子回头照赏不误!” 这些个叛军摩拳擦掌,悻悻的向后退去,脸上写满了意犹未尽。 苏庆节仗剑大喝一声:“给我退下,谁敢再对圣人无礼,老子宰了他!” 咸宜公主瞥了苏庆节一眼,目光复杂。 心道“侮辱的又不是你爹,你急什么?造反就反的彻底一些,何必做婊子立牌坊?” 但苏庆节势大,手握右千牛卫以及还未完全交出去的左卫,咸宜公主也不敢得罪他,便没有反驳。 张宝善捧着盒子走到李隆基面前,阴笑道:“太上皇,莫要生气了,趁着时候还早,赶紧起草诏!” “悠悠苍天,何薄于朕?” 李隆基愤怒的仰天长啸一声,转身进入了华清殿。 杨玉环吓得亦步亦趋,双手抓着李隆基的胳膊不敢松手。 杨洄夫妻与张宝善带了十几个心腹尾随而入,苏庆节也带着数十名心腹跟进了殿内。 “写什么?” 李隆基在桌案前坐定,放弃了抵抗。 杨洄从袖子里掏出一张提前写好的文稿,冷声道:“按照我说的写,错一个字你的爱妃清白不保。” “卑鄙小人!” 李隆基的心在滴血,做梦都不敢想象自己的女儿与女婿竟然这样对待自己。 “朕自继位以来,夙兴夜寐,勤于政事。然年龄渐长,精力不逮……” 杨洄清了清嗓子,双手握着文稿,一字一顿的诵读。 李隆基双目空洞,犹如提线木偶一样按照杨洄叙述的起草,亲笔撰写禅位诏书。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一张完整的禅位诏书起草完毕。 待字迹稍稍晾干,杨洄摸起来审核了一遍,最后露出满意的笑容:“不错,太上皇还是识时务的嘛!” 咸宜公主问道:“玉玺何在?” 张宝善拱手道:“就在尹凤祥的身上,随身携带。” 尹凤祥身为内侍省知事,负责掌管玉玺,这次来华清宫不知道待几天,皇帝随时会降诏,因此随身携带玉玺出宫。 “快拿来盖上大印!” 咸宜公主迫不及待的吩咐道。 “奴婢遵命!” 张宝善走出殿外,在尹凤祥身上一阵摸索,从他背上的包袱里搜出了天子玉玺。 咸宜公主带来的盒子里有准备好的印台,用玉玺蘸了红色的印泥,重重的盖在圣旨上,就这样“禅位诏书”制作完成。 杨洄接过来又看了一遍,确认无误后双手交给张宝善:“张公公,你是殿中省副知事,这道圣旨由你跟我去大明宫当众宣读。” 咸宜公主又对苏庆节道:“苏将军,母后已经命邓文宪控制了长安各门,并派人召集李林甫、裴敦复等人前往大明宫。 国不可一日无君,我们现在回城拥立太子登基。太上皇就留给你看守了,可千万莫要让他寻了短见。” “太上皇包在我身上!” 苏庆节情绪有些低落,并没有因为造反成功而亢奋。 很快,杨洄夫妻带着数十名随从,与张宝善等十几个宦官携带禅位诏书离开华清宫,快马加鞭朝长安城疾驰而去。 曾经浪漫雅致的华清殿此刻冷冷清清,昔日前呼后拥的内侍全部被驱逐到他处,只有惊弓之鸟一般的杨玉环陪着面如土色的“太上皇”。 华清殿外,数百名叛军手持长枪,将这个昔日高高在上的皇帝软禁在殿内,犹如笼中囚鸟,一步也不能踏出殿外。 第385章 我不是反贼,我是忠臣! 天色逐渐黑了下来,华清殿中无人掌灯,一团昏暗。 李隆基行尸走肉一般坐在床榻上,一言不发,好似已经变成了雕塑。 终于,杨玉环忍不住哭泣起来:“圣人,你说句话啊,你这个样子太吓人了……” “朕还能说什么?” 李隆基仰天叹息一声,“朕这是作茧自缚,报应啊……” 杨玉环嗫嚅道:“咱们还有机会翻盘吗?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武氏母子得逞,让二十一郎这个混蛋坐上龙椅?” 李隆基压低声音道:“朕刚才思忖良久,还是先保住性命再图后策,不能惹恼了这些个叛逆。尤其是武氏那个缺心眼的侄子,他眼里根本就没有三纲五常……” “嗯嗯……圣人说的是,咱们先服软,再找机会逃走。” 杨玉环见李隆基没有疯癫,头脑还能保持正常,内心稍稍放松下来。 李隆基道:“满朝文武那么多,朕突然禅位,他们肯定要问个清楚。只要朕能离开这里,就能绝地反击。” 杨玉环愁眉不展的道:“就怕他们一不做二不休,等李琦登基之后,一杯毒酒鸩杀了圣人。 到时候,武氏母子大权在握,那些忠于圣人的大臣怕是要遭到迫害,轻则丢官罢职,重则流放杀头,长安城血流成河,人人自危……” 李隆基作为连续赢了两次政变的皇帝,又如何不知道这种情形,他只是刻意控制自己不去想,以免精神崩溃。 “幸好二郎没有回京。” 李隆基突然发现,这时候远在灵州的李瑛竟然成了自己的精神支柱。 李隆基知道,倘若武氏母子顺利掌权,不仅忠于自己的大臣会遭到打压,更危险的是那些被自己囚禁在十王宅的儿子们…… 他们手无兵权,只能成为待宰羔羊。 如果武灵筠起了杀心,十王宅的诸位皇子弄不好要团灭…… 不同于武则天的和平上位,武灵筠母子这是兵变谋反,肯定会通过血腥清洗稳固他们母子的政权,李隆基不认为李琦这个白眼狼会放过其他兄弟。 而唯一能够幸免的,似乎只有远在灵州,手握兵权的二郎。 李隆基的心里忽然有些庆幸自己当初的英明决定:“玉环啊,朕册封二郎为天策上将是个正确的决定啊,现在他成了朕翻盘的希望……” 杨玉环幽幽的道:“那前些日子,圣人不是还打算罢免唐王的兵权,将他禁足于十王宅么?” “是朕糊涂啊,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 李隆基悔不当初,“是朕贪权,是朕被权力蒙蔽了双眼,朕今日受此羞辱,也是报应啊……” “圣人,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在冷清黑暗的华清殿中,杨玉环有些恐惧。 “还能怎么样?等着,听天由命!” 李隆基在床榻上盘膝而坐,闭目养神,反思自己这一生的功过得失。 …… 华清殿不远处的一座偏殿内,苏庆节正与麾下的数名将校共商大事。 “大将军,据斥候禀报,邓文宪的左羽林军已经控制了长安十二门,并断绝了出入。 皇后党已经控制京城,并拿到了禅位诏书,凭借皇后与太子的身份,估计储君最迟明早就能登基。” 一个姓胡的偏将双手抱在胸前,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苏庆节深以为然:“杨洄这伙人做事果断狠辣,太子说不定会连夜登基。” 胡偏将又道:“若是这样,大将军必须连夜回京,不能再待在华清宫了。你得回去做从龙之臣,为兄弟们争取最大的利益。杨洄把你留在华清宫,等于把你排除在了核心之外啊!” “有道理!” 苏庆节抚须沉吟,“太子当初答应政变成功,会册封我为骠骑大将军,掌管天下兵马。 我倒不是在乎这个大将军,只是我看杨洄、咸宜公主等人行事狠毒卑鄙,我怕他们祸乱朝纲,迫害忠良,那样我苏庆节的罪过可就大了。 我苏庆节这次举兵逼迫圣人禅位,乃是为了拨乱反正,肃清朝纲。 若是武后母子纵容咸宜为所欲为,那实在不是我的本意,我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我必须回京一趟,力争掌控兵权,不能让武氏母子恣意妄为!” 在场众将校纷纷抱拳:“我等唯大将军马首是瞻!” 苏庆节又道:“左卫大将军暂时空缺,军中的将士们都还认我这个大将军,我现在就回营集结兵马进京,匡扶朝纲。” 于是,苏庆节留下了两个心腹中郎将率领三千人看守华清宫,自己带了两千人摸黑赶往长安,准备先去左卫军中集结兵马,接着举兵进入长安。 如果邓文宪的羽林军不让自己进城,那就是皇后党把自己当成了外人,那就强行杀进去,把邓文宪、杨洄这些奸佞之辈杀了,匡正朝纲。 “诸位将校,本将绝不是造反,实属拨乱反正!” 苏庆节郁闷不已,临走的时候再三向麾下的将士解释。 几个心腹将校一起拱手:“大将军勿要多言,我等深知你的为人,还望你此去京城,能够掌握兵权,成为新天子的肱股之臣。” 苏庆节当即带领两千人点起火把,摸黑赶往长安。 华清宫周围的骊山脚下。 颜杲卿与田神玉率领一千天策卫隐匿在丛林之间,并派遣了几个斥候贴近华清宫刺探消息。 当得知杨洄与咸宜公主来了又走了,颜杲卿就断定皇后党拿到了禅位诏书。 “长史为何不认为叛党害死了圣人?”田神玉问道。 颜杲卿微微一笑:“在太子登基之前,他们应该暂时不会加害圣人,毕竟长安城内还驻扎着左右金吾卫、左右监门卫、左右神策军、左右龙武军,以及右羽林军,大概六七万人的队伍。 皇后党如果不能让满朝文武认可禅位诏书,叛军很难迅速控制局势,所以他们要留着圣人以防万一。 如果明天太子顺利登基,并把北衙六军的主将更换完毕,彻底掌控了兵权,那么圣人就危险了……” 田神玉感慨道:“咱们的圣人年轻的时候何其睿智英明,没想上了年纪越来越昏庸糊涂了……” “他是应该禅位,不过应该禅位给我们的唐王,而不是禅位给心怀叵测的太子。” 颜杲卿忽然发现华清宫人头攒动,一支队伍举着火把列队离开,朝着长安城方向而去。 “什么意思?” 田神玉一脸不解,“苏庆节为何撤走了一部分兵力?” 颜杲卿猜测道:“很可能是回京争功了,也有可能是邓文宪的羽林军与其他军卫发生冲突,苏庆节回去增援了。” “这对咱们可是一个好机会啊!” 田神玉跃跃欲试,“此乃天赐良机,咱们率兵勤王救驾如何?” “石三何在?把石三给我喊来!” 颜杲卿记忆力惊人,很快就想起自己曾经从左卫中挑选了一个叫石三的火长到天策卫里面做了队正。 很快,这个被唤作石三的汉子来到了颜杲卿面前,瓮声瓮气的抱拳:“长史喊我何事?” “你把耳朵凑过来,按照我的吩咐行事。” 颜杲卿附在他的耳边一阵耳语。 石三连连点头:“长史放心,我没什么害怕的,苏庆节手下的那些将校虽然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他们!” 颜杲卿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个时辰后,只要你看到长安方向火起,就进入华清宫向苏庆节的将校禀报。” “遵命!” 石三抱拳领命,匆匆下了山坡。 颜杲卿又召来一名队正,吩咐道:“你带领麾下的兄弟,以最快的速度向西,走上他二十多里,找个地势较高的山坡放火,争取让华清宫中的叛军看到。” “喏!” 这名队正拱手领命,带了手下五十名精兵,摸黑向西赶路。 第386章 逢凶化吉 过了两个时辰,已经到了深夜丑时。 这个夜晚,长安城内破天荒的没有响起宵禁的鼓声,颜杲卿等人也不知道城内局势发展到了何种地步? 颜杲卿站在骊山脚下的丛林中,不断的向西眺望。 终于,西边的某个地方亮起了火光,火势越烧越旺,乍一看似乎是长安方向。 一直在暗处待命的石三翻身上马,按照颜杲卿的吩咐急匆匆的冲向华清宫。 “报、报……不好了,大将军遭到陈玄礼右羽林军的反抗,两军激战正酣,我军落在了下风……” 石三心急火燎的在宫门前下马,嘴里不停地嚷嚷急报,看门的叛军果然被唬住,甚至连询问都不敢,直接放石三进了华清宫。 石三也不知道苏庆节留下的主将在哪里,进宫后扯着嗓子不停地吆喝。 “不好了、不好了,大将军遭到陈玄礼反抗,落在了下风,请火速支援!” 正在偏殿烤火喝酒的几个将校闻言匆忙冲了出来,着急的问道:“在哪里遇伏?敌军多少人?” 石三认得为首的中郎将姓齐,急忙拱手道:“回齐将军的话,就在长安城东的灞桥附近,敌军有五六千人,我军只有两千,形势危急,还望火速支援……” 齐将军等人急忙踮着脚尖向西眺望,果然发现长安方向火光大作,看起来战况颇为激烈。 “奶奶的,我就知道陈玄礼这家伙会坏事!” 姓齐的中郎将顿时急了眼,吩咐身边的几个将校道:“胡大郎、朱四郎,你俩带着一千人看守华清宫,我率领两千人去支援大将军!” 被唤作胡大郎的偏将沉吟道:“一千人看守圣人,会不会太少了?” 齐中郎将自负的道:“放心,我们帮大将军击溃了陈玄礼之后,马上回来!” 不消片刻功夫,齐中郎将集结了两千人,迅速的离开华清宫,只留下一千人看守李隆基。 石三并没急着离开,而是悄悄探查了地形,并打听到李隆基此刻被囚禁在华清殿,当下不动声色的离开华清宫,悄悄上山向颜杲卿做了禀报。 “长史,你的计划成功了,那个姓齐的中郎将果然中计,率领两千人离开了华清宫,只剩下一千人看守圣人。” 颜杲卿心中暗喜,拔剑在手,下令道:“诸位儿郎,随我冲进华清宫勤王救驾!” 在寒风中埋伏了许久的天策卫早就浑身凉透,听说终于可以大干一场,顿时纷纷振作精神,举起刀枪,跟着颜杲卿自丛林中钻了出来。 颜杲卿向石三问清楚了李隆基所在,吩咐田神玉道:“有劳田兄弟带领三百精锐悍卒冲向华清殿,争取一举把圣人抢过来!” 田神玉握紧了手里的陌刀,信心十足的点头:“颜长史只管放心,我田神玉保证把圣人夺过来!” 一千天策卫在黑夜中悄悄集结,跟随着颜杲卿与田神玉从骊山脚下的丛林中钻了出来,悄无声息的摸向华清宫。 当距离只剩下两三里路左右的时候,颜杲卿派了十几个人到华清宫的后面放火,吸引守军的注意力。 不过片刻功夫,华清宫后面的山坡上顿时起了大火,光秃秃的树木很快燃烧了起来,火势愈烧愈旺,大有波及华清宫的趋势。 留下看守的胡偏将与朱校尉再也沉不住气,只好组织了五百人出宫救火,只剩下不足五百人看守华清宫。 看到火起,颜杲卿率部直逼华清宫门前,所有人刀剑出鞘,弓箭上弦,只等一声令下,便向叛军发起突袭。 “站住,来的什么人?” 夜色漆黑,当天策卫来到相距不过数十丈的距离之时,叛军依然看不清是敌是友? 根据石三的叙述,颜杲卿顺口答道:“齐中郎将支援大将军刚刚归来。” “原来是自己人啊,虚惊一场!” 听说是齐中郎将救援归来,守在宫门前的两百多名叛军如释重负。 只是还没等他们松口气,就有飞蝗一般的箭矢激射而来。 三百多名弓弩手乱箭齐发,刹那间便有上千支羽箭覆盖了过去。 两百多名叛军猝不及防,瞬间就被射倒了四五十人,剩下的人乱做一团,要么抱头鼠窜,要么缴械求饶。 “杀啊!” 颜杲卿振臂高呼,挥剑当先。 一千名天策军蜂拥而入,转眼间就拿下了华清宫的正门。 “速去救援圣人!” 颜杲卿留下来指挥战斗,控制宫门,命田神玉率领三百悍卒直扑华清殿。 “随我来!” 田神玉手提陌刀开路,不断的将负隅顽抗的叛军斩杀,跟随着石三的步伐,直取华清殿。 为了确保对李隆基的控制,武破军率领百余名心腹一直紧紧围着华清殿,另外再加上一百多名右千牛卫的叛军。 一晚上的时间,华清宫的叛军乱糟糟不停,走了一拨又一拨,武破军也不多问,谨记姑母的叮嘱,死死看住李隆基。 如果发生意外,那就直接斩杀李隆基,以绝后患。 没想到突然杀进来一支敌军,武破军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急忙率部迎战。 一时间,杀声大作,刀光剑影此起彼伏,不断有人倒在血泊之中。 “天策上将率领十万大军前来平叛,尔等叛贼还不快束手就擒?” 田神玉挥舞陌刀连斩数人,大声恐吓叛军。 不管苏庆节把理由说的再冠冕堂皇,把李隆基抹黑的再十恶不赦,这些叛军也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是造反…… 如果能够占据优势,这些叛军还能狠下心来造反到底,一旦落在下风,就开始军心动摇。 更何况,黑夜中看不见杀进了多少人马,大部分叛军闻言登时面如死灰,斗志崩溃。 李瑛在平定了突厥汗国之后,威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许多士兵对他仰慕不已,此刻听说唐王亲自回来平叛,许多人顿时就吓破了胆。 脑子好使的掉头就逃,胆小的直接跪地求饶。 “饶命啊,并不是我们有意谋反,实在是被上司裹挟,不得已而为之!” 田神玉才不管叛军说什么,提着陌刀一阵冲杀,率领天策军杀的叛军四散而逃,只剩下武破军率领数十名心腹负隅顽抗。 被困在华清殿里大半夜的李隆基听到外面杀声四起,不由得热泪盈眶,一把抓住杨玉环的手道:“爱妃,咱们有救了!” 杨玉环也是激动的泪流满面:“圣人,臣妾就知道你会逢凶化吉!” 李隆基兴奋的走向门口,从窗棂中向外眺望:“也不知道是哪支兵马来救朕的?是黎敬仁率领的监门卫,还是陈玄礼率领的羽林军?” 又观察了片刻,直到田神玉率部冲到华清殿门前,李隆基方才弄清楚来的原来是李瑛麾下的天策卫。 “圣人,是唐王的天策卫呢!”杨玉环抓着李隆基的胳膊道。 李隆基连连点头:“嗯嗯……朕就知道,二郎一定会力挽狂澜,拯救朕于水火之中!” 第387章 都不是好东西 华清殿前的厮杀持续了一炷香的功夫,依旧未能结束。 武破军带领的一百多人俱都是精心挑选的悍卒,一个个悍不畏死,虽然以寡敌众,但却死战不退。 华清殿前遍地尸体,已经陈尸两百多具,天策卫虽然杀了一百多名叛军,但自己这边也折损了六七十人。 发现中计的叛军已经顾不上灭火,开始回头增援宫里的同伴,在宫门前遭到颜杲卿的狙击,双方陷入混战之中,互有伤亡。 “朕得出去一趟!” 李隆基知道天策卫不过一千余人,也就是趁着苏庆节不在打了个偷袭,必须速战速决,尽快逃离华清宫。 “吱呀”一声,华清殿厚重的殿门被打开,身穿龙袍的李隆基迈步走了出来。 “将士们,大唐皇帝在此,杀叛军一人奖黄金百两,封校尉。杀叛军十人,赏黄金百两,封将军!” 李隆基扯着嗓子大喊,声如洪钟,“杀逆贼武破军者,奖黄金千两,封郡公!” “杀啊!” “宰了他!” “拿剑的那小子就是武破军吗?” “弄死他!” “人头是我的,谁也别抢!” 在李隆基的悬赏之下,天策卫全体仿佛吃了兴奋剂,数十人发了疯一般冲向持剑抵抗的武破军。 “昏君,老子让你死头里!” 武破军急了眼,把手里的铁剑奔着李隆基狠狠的掷出。 李隆基急忙躲闪,被锋利的铁剑擦着脸颊划过,将半边耳朵削了下来,鲜血顺着他的脸颊顿时流进了脖颈里。 “啊哟……” 李隆基痛的急忙捂着耳朵蹲在地上,嘴里大吼:“给朕杀了这逆贼!” 武破军虽然骁勇,但猛虎架不住群狼,转眼之间就被众人分尸,砍成了十几块。 “陛下,逆贼是我杀的!” “头在我这里!” “是我先捅了他一枪撂倒的!” “是我砍的脖颈,头被你捡了!” 天策卫为了李隆基悬赏的郡公,一个个红着眼睛争功邀赏。 李隆基捂着耳朵,呻吟道:“好好好,朕许诺的一定会兑现,你们将军何在?” 田神玉收了陌刀,快步向前,拱手施礼:“天策卫下辖统兵校尉田神玉护驾来迟,还望圣人恕罪!” 李隆基顾不上疼痛,捂着耳朵道:“你们来了多少人?何人带队?” “臣田神玉与颜杲卿长史带队,不过只有一千人!” 田神玉如实回答。 李隆基找了一把剑将杨玉环的裙子削下一块,缠在自己的断耳上,心急火燎的道:“快走,速速回京!” 田神玉按照颜杲卿的吩咐答道:“回圣人的话,叛军已经控制了长安十二门,正在清除异己,圣人暂时不能回京。” “呃……” 李隆基闻言顿时气急败坏,跺脚大骂,“监门卫、金吾卫都是废物,朕才离开长安半天,竟然就把城门丢了,真是一群饭桶!” 就在这时,有人弄来了一辆马车。 田神玉上前搀扶着李隆基,把他塞进了马车:“形势危急,请圣人先离开华清宫,臣等护着你去一个安全之处,回头再做计较。” 李隆基别无他法,今晚能够活下去已经算是绝处逢生,当下便招呼杨玉环一起上车,在田神玉等人的护送下,匆匆离开华清殿,直奔宫门。 宫门前,颜杲卿率领五百多名天策卫正与叛军激战,由于占据了有利地形,叛军一时间无法占到便宜。 就在这时,田神玉率领宫里的精兵折回,与颜杲卿合兵夹攻,杀的叛军节节败退。 田神玉趁机大喊:“圣人已经从后门离开华清宫返回京城,南衙十卫的大军马上就来剿灭你们,还不快快投降。” 听到华清宫内的厮杀声逐渐消弭,这些心虚的叛军信以为真,许多人悄悄扔下兵器逃命。 姓齐的中郎将约束不住败兵,手下只有两百多名死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天策卫劫了李隆基快速逃离华清宫。 “臣天策卫长史颜杲卿护驾来迟,还望圣人恕罪!” 马车一边向前行驶,颜杲卿一边在马上拱手施礼。 李隆基感慨不已,唏嘘道:“颜卿啊,今夜多亏了你,满朝文武,竟然只有你来护驾!朕将来要封你做宰相,让你做国公。” “君辱臣死,此乃臣子分内之事,还望圣人日后以此为戒,亲贤臣远小人!” 颜杲卿在马上发出了一番肺腑之言。 走了五六里路程,李隆基这才发现队伍正在向东行军,而不是向西去长安。 当下急忙从马车里探出头来询问:“颜卿,长安不是在西面么?为何咱们向东走?” 颜杲卿道:“长安形势复杂,皇后党已经完全掌控了京城,圣人你绝不能回去。” “武氏一党这么快就掌控京城了?” 李隆基的脸色变得阴沉下来,感觉颜杲卿的话有些危言耸听。 长安城内外的兵马加起来将近二十万,邓文宪、苏庆节、再加上武忠的残党,也不过才三万人,竟然能在一天的时间内就彻底掌控京城? 李隆基有些不太相信,又提出了请求:“既然不能回京城,咱们去灞桥大营,或者骊山大营如何?骊山大营距离华清宫不过三十里,咱们天亮之前就能赶到。” “圣人啊,骊山大营驻扎着左卫,这可是苏庆节的老巢啊!” 颜杲卿苦口婆心的劝谏,“你虽然把他调到了右千牛卫,但不过才四五天的日子,军中的那些将校可都是苏庆节的心腹,新大将军也没有上任,圣人现在过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李隆基登时又犹豫起来:“骊山大营不是还驻扎了一万右卫?” 颜杲卿道:“右卫大将军张盖世与苏庆节私交甚笃,说不定早就加入了叛党。 圣人也说骊山大营距离华清宫不过三十多里,我们天策卫与叛军厮杀了许久,为何不见右卫前来增援? 所以啊,为了圣人的安危着想,这骊山大营决不能去!” “嗯……言之有理。” 李隆基沉吟良久,决定先听颜杲卿的:“那先找个安全的地方,等着天亮之后再做决定,” 队伍向东走了十余里,突然又拐弯向北。 李隆基在颠簸的马车中根本无法入眠,他感觉颜杲卿很可能是要把自送到灵州。 虽然在华清殿里的时候,他无比渴望自己的二郎回来救驾,但现在又一心想回到长安。 到了灵州,自己这个皇帝怕是还要禅位做太上皇,只有留在长安,自己才能手握生杀大权。 这一瞬间,李隆基忽然又觉得李瑛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颜卿啊,朕看这队伍怎么又向北走了?” 李隆基耳朵上的血渍已经凝固,他一只手捂着半块残耳,小心翼翼的商量道。 “你说得对,回长安不安全,要不你把朕送到洛阳如何?” 第388章 难得糊涂 颜杲卿并没有直接拒绝李隆基,而是委婉的说道:“臣赞成圣人的意思,打算先到渭河边上,乘坐船只向东进入黄河,顺着水路去洛阳。” “原来如此。” 李隆基对颜杲卿的话半信半疑,“时值隆冬,河面上快要结冰了?船只还能航行?” “回圣人的话,前天的时候臣还曾经渡河去过武功县境内,河面上暂时还未结冰。” 颜杲卿不慌不忙的答道,反正不管李隆基说什么,先把他送到渭河北岸再说。 长安城周围有四座大营,除了骊山大营和灞桥大营之外,还有咸阳大营、南山大营,必须全部绕开。 再一个,只有兜一个圈子,才能让叛军摸不着自己的意图,免得他们派骑兵前来追袭。 李隆基没了办法,只好点头答应:“那咱们就到渭河边上看看?” 颜杲卿一行簇拥着马车,手举火把,跑步急行军。 到了拂晓时分,渭河在望。 颜杲卿派出的使者已经提前赶到渭河边上,招呼汪伦部署的民船向下游行驶,接应颜杲卿率领的人马过河。 此刻东方刚刚泛出鱼肚白,天色混混沌沌。 李隆基看到岸边有船只接应,就知道颜杲卿提前做好了准备,心中暗道:“二郎果然也在暗中算计朕,颜杲卿竟然连船只都提前准备好了,估计洛阳是去不成了。” 经过一路的颠簸,李隆基想明白了。 人在屋檐下,只能先低头装糊涂。 至少颜杲卿对自己还持臣子之礼,表面上还算恭敬。 否则,若是闹翻了脸,有人像武灵筠的侄子那样跳出来,大嘴巴抽在脸上,简直是丢尽了天子颜面! “估计颜杲卿打算把朕劫持到灵州交给二郎,罢了、罢了……先服个软,等到了灵州先答应二郎做太子,让他出兵平叛。” 相比于对李瑛的憎恶,李隆基现在更恨皇后党,恨不得把武灵筠娘仨以及杨洄挫骨扬灰。 李隆基在心中暗自打定主意,就算李瑛逼着自己禅让帝位,那就先虚与委蛇答应他,做几天太上皇,等将来回到长安再图复位。 否则,李瑛若是效仿咸宜公主,逼迫自己写下禅位诏书,自己到最后还是免不了被一杯毒酒送上西天的下场。 渭河的宽度只有一百丈左右,血战过后的八百多名策卫加上百十匹战马很快就全部运送到了北岸。 李隆基假装糊涂的询问颜杲卿:“颜卿啊,你不是说要乘船向东,走水路去洛阳么,为何跑到了北岸?” 颜杲卿不慌不忙的道:“臣忽然想起杨洄曾经在洛阳做过京兆少尹,而且他们杨氏盘踞在河南,根深蒂固,所以万万不可去洛阳。” “哎呀……颜卿说的有道理,朕为何没有想到呢?” 李隆基捋着花白的胡须假装恍然顿悟。 经过一个昼夜的变故,他的须发花白了一些,看上去比前几日苍老了足足十几岁。 “京城不能回,洛阳不能去,难道这天下就没有朕容身之地了吗?” 李隆基揣着明白装糊涂,一脸彷徨。 颜杲卿拱手道:“臣以为,圣人应该西出萧关,前往灵州投奔唐王殿下。殿下手握兵权,请他率兵回京平叛,定然可以一举肃清逆党,拨乱反正。” “哎呀……朕真是糊涂了,我怎么没想起去投奔二郎呢!” 李隆基不停地拍着额头,“去灵州、去灵州,现在也只有二郎能保护朕。” 没想到李隆基突然就上道了,或者是看清了形势后的无奈选择,但这样至少不用让颜杲卿威胁天子,众人心中很是高兴。 “臣相信,殿下看到圣人死里逃生,心中一定很高兴。事不宜迟,咱们火速赶路!” 既然李隆基同意了,颜杲卿便不再墨迹,催促将士们继续向北急行,等到了萧关再说。 马蹄隆隆。 八百余人的队伍簇拥着一辆普通的马车,“护送”着大唐天子,在黎明曙光的照耀下,顺着驿道直奔萧关。 …… 长安城。 昨夜的长安注定是个不眠之夜,虽然没有发生厮杀,但各种勾心斗角却比起城外的刀光剑影有过之而无不及。 昨天晌午时分,邓文宪麾下的羽林军顺利控制了长安十二门,并堵住了皇城所有的出口,不允许任何官员回家。 大臣们开始出现恐慌情绪,纷纷猜测皇后党这是趁着圣人去华清宫兵变了。 众臣不知道局势会如何发展,只能各自躲在衙门里苦等消息,希望圣人率领城外的京军进城平叛。 到了傍晚时分,叛军开始净街,严厉禁止任何人上路,违令者斩。 在叛军的高压态势下,繁华富庶的长安城顿时寂静无声,犹如鬼城。 皇城被包围之后,北衙六军的几个大将军,包括陈玄礼、裴庆远、陆彦等人被堵在了皇城公廨,无法与驻扎在西内苑的麾下将士取得联络,有劲使不上。 统领龙武军的大太监林招隐也被隔绝在了兴庆宫,黎敬仁倒是还能调动监门卫,可他看不清形势,不敢轻举妄动。 正所谓“蛇无头而不行,鸟无翅而不飞”,长安城内虽然还驻扎着左右龙武军、左右神策军、左右监门卫、左右金吾卫、右羽林军等九支军队,总计七八万人的规模。 但大将军们要么被困在皇城,要么被隔绝在兴庆宫,下面的将校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更何况,这些军卫的大将军们也处在懵逼状态。 除了陈玄礼与裴庆远决心反抗之外,其他人几乎俱都抱着观望态度,打算先看清局势之后再站队,避免做了那出头的椽子! 为了震慑皇城的文武大臣,邓文宪拿着皇后的懿旨,带着数百叛军把右羽林军大将军陈玄礼、右龙武军大将军裴庆远下狱,罪名就是图谋作乱。 裴庆远没敢反抗,束手就擒,被叛军投进了天牢。 陈玄礼倒是反抗了,身边的几十个侍卫全部被砍杀,寡不敌众的自己被捆了个五花大绑,当着皇城百官的面,被押进了天牢。 看到邓文宪在皇城肆无忌惮的行事,满朝文武彻底明白了,武后造反了! 就在这时候,武灵筠母子从大明宫移驾太极宫,坐镇太极殿,等着杨洄夫妻取回李隆基的禅位诏书。 原先依附于皇后的党羽恍然顿悟,皇后这是棋高一着,政变成功? 于是,御史大夫裴敦复、国子祭酒徐峤、鸿胪卿裴巨卿等原先的武氏党羽纷纷走进承天门向皇后表忠心。 到了下午申时末,在太阳即将落山的时候,杨洄夫妻成功取得李隆基的禅位诏书,并返回了太极宫。 听说圣人写了禅位诏书,包括礼部尚书王琚、吏部尚书韩朝宗、太常卿赵廷佑、大理寺卿李道邃等尚书、九卿开始见风使舵,纷纷表示支持太子登基。 除了这些个文官之外,负责镇守长安各门的左监门卫大将军刘砥柱、左金吾卫大将军常凯旋两人一起倒向武后,通过邓文宪表达了拥立之意。 眼见大局已定,武灵筠派人邀请右相李林甫与左相李适之来到太极殿,命殿中省副知事张宝善当众宣读天子的禅位诏书。 第389章 成王败寇 所有人几乎都心知肚明,皇后党这是政变,绝不是李隆基心甘情愿的禅位。 大唐皇帝前几天刚刚发了狠,准备废黜皇后与太子,怎么可能转眼就禅位? 但政治斗争自古以来就是成王败寇,赢了就是新天子登基,输了那就是谋反作乱。 局势现在很显然,皇后党赢了。 张宝善把诏书给李林甫与李适之看:“圣人在华清池泡澡的时候身体突然不适,因此亲手写下禅位诏书,命太子继位。” 李隆基不仅音乐天赋惊人,在书法上也颇有造诣。 李林甫与李适之看完诏书之后,一眼就能断定,这封诏书确实是李隆基亲手所写。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似乎大局已定。 皇后党绝地反击,联合苏庆节逼宫成功,逼迫李隆基禅位。 天子诏书拿到了,又有皇帝身边的内侍当众宣读,李琦又是储君,新皇帝的登基已经完全合法。 在武力方面,邓文宪率领羽林军与千牛卫成功控制了长安城各个城门与皇城,又有刘砥柱、常凯旋两支兵马的投靠,那些有心反抗的大臣也没了心气。 “国不可一日无君,吾等拥立太子连夜继位如何?” 意识到李隆基大势已去,因为登上宰相之位与皇后党渐生嫌隙的裴敦复急忙站出来大献殷勤。 礼部尚书王琚、左相李适之等人则说,夜间登基,于礼制不合,就算再急也要等到天亮之后登基。 李林甫也谨慎的同意天亮登基的看法,说是自古以来,哪有连夜登基的皇帝,这会影响国祚。 武皇后在经过郑重思考之后,宣布等天亮后登基,并派人赶往三省六部衙门下达懿旨。 在这个夜晚,皇城的大小官员被勒令任何人不准回家,全部熬到天亮拥立太子登基。 自然有忠于李隆基的重臣站出来质疑禅位诏书的合法性,首当其冲的就是信安郡王、兵部尚书李祎。 “诸位同僚,本王怀疑这封诏书乃是杨洄矫诏,圣人前几日刚说要废黜太子,为何会突然禅位?” “大胆李祎,竟敢质疑圣人的诏书,我看你分明是抗旨不尊,欺君罔上!” 武灵筠勃然大怒,下令把李祎关进大狱,等候发落。 除了李祎之外,尚书右丞相裴耀卿则提出了求见圣人的要求:“希望皇后能够打开城门,让我等出城面见圣人。若是这封诏书确实是圣人所写,臣等愿意拥立太子登基。” “大胆裴耀卿!” 武灵筠端坐在太极殿龙椅一侧,身穿龙袍的太子李琦站在他的身后,指点乾坤,独揽大权。 “右相与左相都已经鉴定了诏书的真实性,你也敢怀疑?我看你分明是与李祎一样狼子野心,勾结李瑛!” 年已八十岁的秘书监贺知章也站出来附和裴耀卿:“皇后娘娘,既然这禅位诏书乃是圣人亲手所写,为何不让臣等与他相见?” “圣人突发疾病,起草完诏书后就卧床不起,需要休养一段时间才能康复。你们现在去见他,就是害了圣人!” 武灵筠高高在上,声色俱厉,“你贺知章一把年纪,难道也不懂得这个道理吗?来人,给本宫将二人投入大牢!” 于是,裴耀卿与贺知章两个三品大员又被关进了天牢。 除了李祎、裴耀卿、贺知章、陈玄礼四个三品以上的重臣惨遭下狱之外,还有兵部侍郎夏侯功、中书侍郎严挺之站出来表示质疑。 “孤即将登基,尔等坏我雅兴,给寡人推出去斩了!” 不等皇后发话,太子李琦就站出来展示存在感。 李林甫急忙站出来求情:“皇后,夏侯功、严挺之都是当朝重臣,贸然杀之,唯恐会失去民心,还望留他们性命。” 左相李适之、御史大夫裴敦复、吏部尚书王君等人也纷纷站出来求情,表示新天子登基在即,斩杀大臣不详。 “顶撞新天子,死罪虽免,活罪难饶!” 为了树立儿子的威信,武灵筠站出来下令:“给本宫将夏侯功、严挺之拖下去,各自杖责三十,随后投入天牢!” 于是,从三品的严挺之、正四品的夏侯功各自挨了三十杖,被打的皮开肉绽,投入了天牢。 还有几个正直的侍御史站出来质疑诏书的来源,被武灵筠毫不犹豫的下令推出承天门斩首。 一帮五品以下的小卡拉米还敢站出来跳脚,老娘不敢杀大臣,杀你们几个小角色毫无压力。 当几个御史的首级被悬首于承天门示众的时候,那些忠于李隆基的臣子们算是彻底明白了,长安城变天了。 左神策军大将军陆彦企图翻墙逃往西内苑的神策军大营,被刚刚投靠皇后的监门卫抓住,乱棍殴打致死。 打人者按照杨洄的吩咐把尸体抬到皇城北门,辩称陆将军翻墙出皇城,我们以为是刺客,误会致死。 又一个正三品的大将军陈尸皇城,这彻底震慑了大唐的文武百官,那些就算不满武氏母子的人也只能明哲保身,缄口不语。 礼部与鸿胪寺、光禄寺、内侍省连夜准备登基仪式,一切从简。 半夜时分,苏庆节率领昔日的旧部,一万左卫抵达长安东边的通化门,一起来的还有右卫大将军张盖世率领的五千兵马。 张盖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听苏庆节说圣人写下了禅位诏书,长安城要变天,出于对苏庆节的信任,这才带了五千人跟着来到长安城外探听动静。 镇守通化门的是邓文宪的堂弟邓超,率领千余人闭门死守,拒不让苏庆节入内,并派人禀报邓文宪。 “你们这些个乱臣贼子,以为拿到诏书就完事了么?别忘了圣人还在我的手中!” 苏庆节气的暴跳如雷,破口大骂,“你们今夜要是不开门,我就把圣人放出来,集结城外的四大营兵马,攻破城门,杀尽叛贼!” 张盖世闻言面如土色,浑身瑟瑟发抖。 你妈的苏庆节还说圣人要禅位,原来是你勾结太子造反? 苏庆节解释道,我这不是造反,我是拨乱反正,实在是圣人做的坏事有违天理。 诏书确实是圣人写的毫无疑问,而且已经被我困在了华清宫,太子登基已成定局。 只是这杨洄夫妻太过恶毒卑鄙,我怕他们滥杀无辜,所以才邀请你与我共同进兵,匡扶朝纲。 事已至此,张盖世别无他法,只能硬着头皮跟着苏庆节混。 “事已至此,张某只能追随苏兄了,只是我们无论如何都要保证圣人的安全!” 苏庆节道:“我苏家世代忠烈,我岂能做反贼?实在圣人杀子夺媳的恶行令人发指,所以我才拨乱反正,匡扶社稷,这绝不是谋反!” 第390章 明人面前都说假话 听了苏庆节的威胁,邓超顿时老实了,急忙派人去报告杨洄。 苏庆节的手里不仅有兵权,而且还控制着李隆基,杨洄不敢怠慢,与武灵筠、李琦一商量,决定开门把苏庆节放进来。 这场政变能够成功,苏庆节算是头功,就这样把他摒弃在权力中心之外似乎也有些说不过去。 为了表示对苏庆节的看重,杨洄亲自前往通化门迎接。 夜色弥漫,苏庆节与张盖世率领一万五千人马在城外焦急的等待。 “呵呵……苏将军回来了,有失远迎,还乞恕罪!” 杨洄在城楼上热情的打着招呼,命令邓超打开城门,把苏庆节放进来。 “苏将军现在可是当朝国丈,圣人的岳父,骠骑大将军、统领天下兵马,岂能怠慢?速速开门!” 邓超在城楼上抱拳赔罪:“情况紧急,没有太后娘娘吩咐,下官不敢擅自开门,还望国丈见谅!” “什么玩意啊,还没举行登基大典,这就称上太后了?” 苏庆节在心里暗自咒骂,但对于杨洄称呼自己为天子岳父,当朝国丈还是很享受的。 旁边的张盖世羡慕不已:“哈哈……苏兄,恭喜了,你现在成了骠骑大将军,统领全国兵马,往后可要对小弟多多提携!” “我统领个屁啊,外面不是还有个天策上将压着吗?” 苏庆节对这个骠骑大将军嗤之以鼻,内心倒是还能够保持清醒。 张盖世阿谀道:“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天子登基,肯定要罢免唐王的兵权。说不定圣人一高兴,封苏兄做天策上将了呢!” 就在这时,有数骑从东边疾驰而来,为首之人神色慌张,正是苏庆节麾下的胡姓校尉。 “胡大郎,慌张什么?” 苏庆节仗剑喝问。 胡校尉瞥了一眼旁边的张盖世,招呼苏庆节到一旁说话。 张盖世倒也识相,借口巡视麾下的兵马躲到了一边。 “大将军,大事不好……” 等张盖世走远,胡校尉这才大口喘着气禀报。 “沉住气,慢慢道来。” 苏庆节一副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大将风度。 “圣人、他、他……” “他怎么了?” 苏庆节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被武破军这个莽夫给杀了。 苏庆节知道,如果李隆基当真死在自己的军中,那自己作为主将,弑君的骂名是洗不掉了! “圣人被、被救走了……”胡校尉嗫嚅着说道。 “救走了?” 苏庆节大吃一惊,属实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老子给你与齐燮元留了三千人保护圣人,就这么轻易被救走了?” “齐将军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听说大将军遭到陈玄礼的伏击,率领两千人前往支援,不曾想却是敌人的诡计。” “被谁救走了?” 苏庆节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沉声问道。 “天策卫!” 胡校尉气喘吁吁的道,“根据我们的斥候追踪,天策卫护送着圣人奔洛阳方向去了,请大将军派骑兵追袭。” 苏庆节沉吟片刻,挥手阻止:“罢了、罢了,事已至此,不要声张,不要让外人知道圣人被救走了。 我先进城拥立太子登基,待新天子继位,清洗朝堂,提拔自己人,就算圣人跑到洛阳也是回天乏术。” 胡校尉拱手道:“属下遵命!” 苏庆节摆摆手:“你与齐燮元仍旧回去镇守华清宫,假装李隆基还在宫里,不要告诉任何人。” “喏!” 胡校尉抱拳领命,上马离去。 就在这时,通化门打开,杨洄与裴元礼亲自出迎,恭恭敬敬的把苏庆节与张盖世迎接进了长安城。 苏庆节挥兵直奔太极宫,屯兵皇城门外,自己带了数百亲兵进入皇城。 看到苏庆节全副披挂,身边有武士护卫,大伙儿顿时就明白了,看来苏庆节也参与了谋反,而且是控制了圣人的罪魁祸首。 但皇后党的势力越来越大,已经完全控制了长安城,也没人敢站出来指责苏庆节的谋逆之举。 苏庆节带兵穿过皇城,前往太极宫,在承天门看到了几颗御史的人头,以及陆彦的尸体,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杨少尹啊,皇后是不是有些滥杀了?” 苏庆节手按佩剑问道。 杨洄赔笑道:“苏将军啊,你难道不知道‘用霹雳手段,显菩萨心肠’这句话么?只有杀几个反对之人,才能震慑百官,让太子顺利登基!” “嗯……” 苏庆节沉吟了片刻,自以为义正言辞的说道。 “这几个御史杀了就杀了,本国公也就不说什么了!但四品以上的官员,绝对不能乱杀,我们这是匡扶社稷,不是谋反!” “是是是……只要太子登了基,大赦天下,改封百官,就没有这么多反对的了。”杨洄连声附和。 等进了太极宫之后,苏庆节发现李林甫、李适之、裴敦复这三个宰相都在,其他的礼部尚书王琚、吏部尚书韩朝宗、工部尚书韩休、刑部尚书陈希烈等人都表态拥立太子登基。 现在已经是寅时初,再有一个半时辰,新天子就会在太极殿举行登基仪式,接受满朝文武的朝贺。 礼部、鸿胪寺、光禄寺等部门正在紧张的筹备登基典礼,由于时间匆忙,一切从简。 左相李适之与苏庆节的私交不错,见他披甲到来,就知道他是这场政变的参与者。 不过,李适之性格圆滑,属于典型的中庸之道。 他知道现在反抗武氏母子不过是以卵击石,最好还是先保护下狱的李祎、裴耀卿等人。 “哎呀……这不是邢国公么?” 李适之拱手施礼,假装蒙在鼓里寒暄,“不知圣人的病情如何?” 苏庆节道:“太医说圣人长期服用药物,突然发病,躺在床榻上不能言语,故此禅位于太子。” 两人都是官场老油子,你知道我在说假话,我也知道你知道我在说假话,但我俩都假装不知道。 李适之说了一番“世事无常、人有旦夕祸福”之类的感慨,最后道: “信安郡王、裴丞相、贺监他们性格耿直,并无冒犯太子之意。只因他们过于担心圣人,言辞间有些激烈,冲撞了皇后与太子。 还望邢国公在皇后与太子面前替他们美言几句,从天牢中放出来,让他们戴罪立功,拥立太子登基!” 苏庆节这才知道,除了几个御史被杀了之外,还有李祎、裴耀卿、贺知章、陈玄礼等一帮重臣惨遭下狱。 于是,他去找武灵筠母子交涉,希望能够释放李祎等人。 “皇后娘娘,这些人能够替圣人说话,足见他们是忠臣。 臣为君死,此乃分内之事,这可比裴敦复、王琚这些个见风使舵的老家伙可靠多了! 太子要想安定民心,赢得朝野的支持,就不能靠武力恐吓镇压。 臣希望皇后与太子殿下能够释放李祎、裴耀卿等人,让他们一起参加太子的登基大典,如此才算圆满!” 武灵筠琢磨了片刻,觉得苏庆节的话有些道理,颔首道: “本宫当然想以德服人,奈何这些老家伙顽固不化。 可以让杨洄去狱中询问,若是他们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谁愿意拥立太子登基,本宫就把谁释放出来!” 第391章 我要做女皇 杨洄亲自去了一趟天牢,挨个询问李祎、裴耀卿、陈玄礼等人,以及前些日子被李隆基关进大牢的萧嵩。 “圣人已经立下诏书,太子将于一个时辰之后登基,尔等是否幡然悔悟,拥立太子继位?” “反贼,老子恨不得杀了你们!” 陈玄礼在狱中破口大骂。 李祎、贺知章、严挺之、夏侯功等人虽然不像陈玄礼这样激烈反对,但依旧态度坚决的怀疑诏书乃是矫诏。 相对来说,尚书右丞相裴耀卿、右龙武军大将军裴庆远的态度平和了许多,说了一些模棱两可的话,表示如果这是圣人的意思,愿意支持太子继位。 萧嵩已经在天牢内囚禁了七八天,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仍旧强烈反对太子登基,要求面见李隆基。 “真是一群顽固不化的老东西!” 杨洄气的拂袖就走。 裴耀卿的兄弟裴巨卿是忠实的皇后党,追随武氏多年,他出面向武灵筠求情,表示愿意说服兄长拥立新君。 “那看在爱卿的份上,放了令兄长!” 武灵筠也需要几个老臣给自己的儿子撑场子,而裴耀卿是曾经做过宰相的老臣子,反抗态度也不是很激烈,所以武灵筠决定放了裴耀卿。 龙武军大将军裴庆远是名将裴行俭的孙子,袭爵闻喜县公,他与同为将门之后的苏庆节私交不错,在苏庆节的斡旋之下,也被释放了出来。 就这样,昨天被打入天牢的的七名重臣,有两个获得了释放,准许参加即将举行的新君继位仪式。 而兵部尚书李祎、秘书监贺知章、右羽林军大将军陈玄礼、中书侍郎严挺之、兵部侍郎夏侯功五位大臣,以及被李隆基关起来的太子太师萧嵩等人被继续囚禁在天牢之中。 冬天的黑夜格外漫长,直到辰时初,天色方才大亮。 由礼部带头布置的继位仪式已经准备妥当,邓文宪带兵去了一趟皇城,把七品以上的官员全部集结到了太极殿,一起参加继位仪式。 除了在皇城办公的这些官员之外,在长安城拥有单独衙门的京兆府、长安县衙、万年县衙的主官也被羽林军“护送”着前来太极宫参加大典。 京兆府府尹萧炅、京兆府少尹韦陟、长安令韦坚、万年令杨国忠虽然昨夜没有遭到软禁,但他们手里也没有兵权。 其中,权力最大的京兆府上下也不过才四五百名差役,在叛军面前连个浪花都掀不起来。 因此,身为京兆府府尹的萧炅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不停地派人赶往皇城打探消息。 但皇城遭到叛军重兵包围,萧炅派出的耳目根本打探不到有用的消息,只知道叛军不允许皇城里面的任何官员回家。 一开始,萧炅甚至不知道何人谋反,这让他很是着急,甚至恨不得亲自跑一趟皇城打听消息。 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里面的人想出来,外面的人想进去。” 到了下半夜,萧炅亲自上街,拦住了一队叛军打听消息,通过贿赂得知圣人写下了禅位诏书,天亮后太子将会在太极殿登基。 萧炅也无能为力,改变不了局面,只能与韦陟在衙门里等候消息。 如果皇宫里来人宣自己进宫,那就去一趟太极殿参加新君登基大典。 如果没人来京兆府衙门通知,那就假装不知道,省的将来李隆基复辟之后拉清单,秋后算账。 作为李隆基的忠臣,萧炅的内心非常推崇李隆基,甚至是畏惧。 他不认为斗争经验丰富的李隆基会不是武氏母子的对手,也许只是老虎打盹而已。 或许用不了几天,圣人就会卷土重来,肃清这些叛党,到那时自己没有参加新君登基仪式,说不定会因祸得福。 但萧炅的算盘打错了,作为皇后党领袖的杨洄自然不会忘记这个顶头上司,在天亮之前派人来到京兆府衙门,传达太后懿旨,让他与韦陟前往太极宫参加新君登基大典。 萧炅没办法,只能与韦陟硬着头皮前往太极宫。 长安令韦坚、万年令杨国忠的心理与萧炅大同小异,都被杨洄派来的宦官宣到了太极宫。 辰时中,旭日东升。 灿烂的光芒照耀着金碧辉煌的太极宫,一片祥瑞。 在裴敦复的带领下,裴巨卿、徐峤、尹籍等原先的皇后党开始歌功颂德,阿谀奉承,一片称赞。 “旭日东升,祥云万里,此乃祥瑞之兆!” “是啊、是啊,这昭示着大唐将会出现一个崭新的皇帝,带领我们大唐开创煌煌盛世。” “圣人禅位,储君登基,此乃上苍之意,天佑大唐啊!” 为了表明自己继位的合法性,李琦派人把坐镇兴庆宫的林招隐和黎敬仁召唤到太极宫,命两人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读李隆基的禅位诏书。 “吉时已到,由殿中省知事林招隐宣读天子禅位诏书。” 登基大典由礼部尚书王琚主持,他站在丹陛一侧,扯着嗓子大喊。 林招隐与黎敬仁也知道李隆基大势已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当下按照王琚的吩咐展开诏书当众宣读。 “朕自继位以来,夙兴夜寐,勤于政事。然年龄渐长,精力不逮,身体每况愈下……” 禅位诏书不过百余字,林招隐很快读完。 王琚接过诏书,对着乌泱泱的满朝文武展示道:“此诏书乃是圣人亲手所写,已经过右相与左相鉴定。 圣人身体欠佳,急流勇退,储君按照律制继位,成为我大唐新任天子,诸位一起参拜!” “有请圣人登朝!” 王琚话音落下,旁边的鸿胪卿裴巨卿扯着嗓子呐喊一声。 在丝竹管弦的伴奏下,张宝善与一名姓万的宦官在前面开路,年轻的李琦身穿龙袍居中,六名宫女打着团扇随行,一路逶迤进入了太极殿。 “请太后临朝!” 王琚按照杨洄的吩咐,再次扯着脖颈呐喊一声。 丝竹声再次响起。 太后武灵筠在大婢武睿,以及宦官牛仙童的陪伴下,头戴凤冠,步履款款的进入了太极殿,坐在新皇帝的旁边。 皇后临朝,大臣们的内心自然极为抵触,但承天门的御史人头还挂在凛冽寒风之中,大将军陆彦的尸体还被一张草席裹着,扔在宫墙脚下。 这些官员们就算不同意,又有谁敢站出来反对? “新君登座,满朝文武拜谒大唐新皇帝!” 王琚扯着嗓子呐喊一声,然后带头跪倒:“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极殿上的满朝文武,乌泱泱的三四百人,不管心中什么想法,此刻也只能跟着礼部尚书跪倒在地,高呼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琦满面春风,得意之色掩饰不住,伸出双手招呼道:“诸位爱卿平身!” “谢万岁!” 满朝文武齐声谢恩,纷纷起身。 等文武百官按照位置站定后,王琚再次扯着嗓子喊:“满朝文武参谒太后!” “臣等参见太后!” 在李林甫和裴敦复的率领下,太极殿上的满朝文武再次站出来参拜太后。 不同的是,参拜太后倒是不用下跪了,只需要捧着笏板施礼即可。 “诸位卿家平身!” 武灵筠笑容满面的接受百官的朝贺,心中感慨万千。 这一刻,她感觉去年自己毒死李琩这件事做的值了,他的死换来了次子的登基…… “不,应该是换来了本宫的登基!” 武灵筠在心中喃喃自语。 她相信,用不了几年,自己就可以挪到旁边的龙椅上过一把女帝的瘾,像自己的姑奶奶那样名垂青史。 面对这一幕,许多官员心中暗自叹息。 “唉……历史重演了啊,武后临朝,用不了几年,又会出现一个新的武则天!” 第392章 青云之路 参拜仪式完毕,接下来是宣布改元。 依旧由礼部尚书王琚主持:“自今日起,大唐改元长庆,犯死罪以下罪犯,尽皆赦免,大赦天下!” “陛下圣明!” 新皇帝登基,大赦天下,这都是约定俗成的套路,满朝文武并不意外,所有人期待的是官员的任命。 一朝天子一朝臣,新皇帝上台,老皇帝禅位,重新洗牌在所难免! “朕登基之事,京兆少尹杨洄劳苦功高,朕册封你为雍王、尚书令,领衔满朝文武!” 李琦按照昨夜商量好的官职分配,当朝做出任命。 尚书令乃是当朝正二品,领衔六部尚书,因为李世民担任过此职,再加上权利过大,自从李世民登基之后便不再设置。 杨洄现在被封王不说,还被册封为尚书令,可谓成为了李世民之后的第二人,引得一些赴炎趋势的官员羡慕不已。 李琦的目光落在了左羽林卫大将军邓文宪的身上,高声道: “邓将军维持京城局势,让局势避免动荡,同样功勋卓着,朕册封你为北海郡王,加辅国大将军,授上柱国。” 邓文宪喜出望外,出列谢恩:“多谢圣人,臣誓死效忠!” “国子司业武信,劳苦功高,封长沙郡王、加特进、太子少保!” “邢国公、右千牛卫大将军苏庆节功勋卓着,封河间郡王,加镇国大将军!” 武信是武灵筠的哥哥,在她的强烈要求下,李琦只能同意封王他为王。 为了保持平衡,拉拢自己的岳父,李琦又提出册封苏庆节为王,用以抗衡母亲的势力。 一开始,武灵筠不同意,母子二人还为此吵了起来。 李琦表示,你要是不封我岳父做王,那几乎没有功劳的大舅也不能封王。 武灵筠没办法,最终还是答应了李琦的要求,同意册封苏庆节为王。 但之前李琦许诺的正一品的骠骑大将军却变成了从二品的镇国大将军,位于辅国大将军邓文宪之下。 考虑着邓文宪功劳不在岳父之下,而且他对武氏忠心耿耿,于是李琦也退让了一步,母子二人达成了封王约定。 除了以上四人被封为异姓王之外,夏天在潼关横剑自刎的武忠被追谥为“金城郡王”,由他的儿子武文化袭爵。 “朕任命裴元礼为京兆牧,统领京畿道下辖各州、京兆府下辖各县,授韩国公、加金紫光禄大夫。” 作为皇后党的死忠兼武灵筠的妹夫,一直担任御史中丞,只是区区五品官职的裴元礼一步登天,成为了从二品的当朝大员。 “臣多谢圣人提携!” 这些年被李隆基打压厉害的裴元礼涕泗横流,跪地叩首谢恩。 被点到名字的叛贼纷纷出来受封,叩首谢恩。 杨洄、邓文宪、裴元礼等人固然心满意足,苏庆节也算开心。 虽然没有获得骠骑大将军的封号,但意外成为异姓王,也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算是沾了便宜。 其他的,武破军被册封为右监门卫大将军、蓝田县公,负责掌管皇宫各门。 只是李琦和武灵筠现在还不知道,这位大将军已经死在了天策卫的刀下,魂魄正在赶往黄泉的路上。 武卫国被册封为左监门卫大将军、安定县公,掌管京城十二门的出入。 这些人都是皇后党的死忠,他们加官进爵都在满朝文武的预料之中,也没人敢站出来抗议。 所有人只是在心里嘀咕:“怪不得自古以来,造反的人趋之若鹜,倘若成功了,确实是平布青云啊!” 接下来就是宰相的任命,这才是满朝文武勾心斗角的战场。 造反的时候他们没有追随,封王、封国公自然没有他们的事,能够争取到宰相之位也算是没有被“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规律淘汰。 李琦一阵宣读,把娘俩与杨洄、咸宜公主商量好的任命一一当朝宣读。 李林甫依旧担任中书令,掌管中书省,仍称左相。 这让忐忑不安的李林甫长舒一口气,虽然自己的上面多了一个尚书令、一个尚书仆射,可自己依旧掌管中书省,仍是当朝宰相。 裴敦复接替李适之掌管门下省,担任侍中,为左相。 原来的左相李适之升从二品的光禄大夫,领正三品太子宾客,看似升官,实则被剥夺了实权,徒有虚名。 而裴敦复的御史大夫则由原鸿胪卿裴巨卿接任,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同为宰相。 礼部尚书王琚也因为拥立有功,被授予了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职权,成为了当朝第六个宰相。 其他重臣之中,兵部尚书李祎被罢官、秘书监贺知章被罢官、陈玄礼、萧嵩、严挺之、夏侯功等人悉数罢官。 户部尚书裴宽被调往秘书省担任秘书监,从内阁调到了吃闲饭的衙门。 新的兵部尚书由国子祭酒徐峤接任,户部尚书由原户部侍郎尹籍接任,工部尚书由太常卿赵廷佑接替。 刑部尚书陈希烈因为是李林甫的人,依旧官居原职;吏部尚书韩朝宗将见风使舵的本事发挥的淋漓尽致,同样保住了乌纱帽。 其他的六部侍郎,九寺五监的公卿也都做了调整,忠于李隆基的人都遭到罢免降职,原先的皇后党纷纷得到提携。 在兵权方面,李琦罢免了陈玄礼、陆彦、黎敬仁、林招隐、尹凤祥等五个人的大将军,重用见风使舵的常凯旋、刘砥柱、张盖世等人,对北衙六军、南衙十六卫的大将军做出了巨大调整,排除异己,打击政敌。 在皇宫之中,罢免尹凤祥、林招隐、黎敬仁等李隆基心腹的职位,各自给了一个吃闲饭的差使,任命张宝善为内侍省知事、牛仙童为殿中省知事。 不同于李隆基的是,李琦并没有给这两个宦官兵权,这让张宝善郁闷不已,又有些后悔自己做错了选择。 在张宝善看来,前面有杨思勖、高力士、尹凤祥等人作为榜样,一个个手握兵权,才有高人一头的资格。 自己虽然登上了内侍省知事的位子,可是没有兵权,又有几个人会高看自己一眼?这和男人没有卵子有什么区别? 更让张宝善不满的是,杨思勖被封为虢国公、高力士被册封为渤海郡公,尹凤祥也有一个平原县公的职位,这可是能够做一辈子的爵位。 什么内侍省知事、殿中省知事,这些都是职位,随时都会调整,相比之下还是爵位更长久。 没想到武氏母子非但不给自己兵权,甚至连个县公、甚至是侯爵都不肯册封自己,这让张宝善的内心感到愤怒。 “唉……早知道武氏母子刻薄寡恩,我当初投靠李瑛就好了。” 张宝善在心中暗自咒骂。 但大局已定,张宝善也改变不了什么,只能先把心中的不满隐藏起来,将来再见机行事,为自己争取最大利益。 第393章 皇太姐 功臣册封完了,文官职位调整完了,武将职位更换完了,剩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宗室。 杨洄举着笏板出列:“启奏圣人,唐王李瑛在攻灭突厥汗国之后,不经朝廷批准,擅自设立蒙古大都护府,委任了从二品的大都护。 此乃目无朝廷之举,太上皇对此深恶痛绝,在发病之前就曾经下定决心褫夺唐王的兵权。 请圣人派遣一名大臣,前往萧关宣读圣旨,罢免李瑛天策上将之职,限期回京。” “嗯……雍王言之有理,二郎确有居功自傲,目无朝廷之嫌。着秘书监裴宽克日启程,前往灵州宣旨,罢免李瑛天策上将之职,限期半月归京。” 李琦一口答应了杨洄的请求,把这个得罪人的任务交给了裴宽。 裴宽巴不得逃离长安,当即出列领旨:“臣谨遵圣谕!” 李琦目光扫向李林甫:“右相啊,散朝之后你们中书省马上起草诏书,命裴卿克日送往灵州。” 罢免李瑛的天策上将并非杨洄与李琦心血来潮,而是昨夜他们商议之后做的决定。 杨洄知道,不管李瑛是真伤也好假伤也罢,他肯定不会乖乖回京束手就擒。 既然这样,那就趁早夺了他的兵权,免得他利用天策上将的职位调兵遣将,笼络军心。 等诏书到了灵州之后,若是李瑛拒不奉诏,就可以向各镇节度使、大都护传令,说李瑛谋反,命王忠嗣、郭子仪、张守珪等人讨伐他。 这就好比“快刀斩乱麻”,迟则生乱! 就在这时,一直坐在后面旁听的武太后插嘴道:“李瑛犯下重罪,必须谨防他的家眷潜逃。马上派遣一支金吾卫包围唐王府,在李瑛返京之前,不许放唐王府中任何人出入。” 邓文宪拱手领命:“臣谨遵太后懿旨!” 李琦又吩咐张宝善道:“给十王宅的监事院配备一千兵力,在这段时期内,除了下人外出购买食物之外,严禁各王府人员擅自外出。” “奴婢遵旨!” 张宝善抱着拂尘领命。 这个早朝一直持续了三个时辰,直到晌午未时方才完毕。 “今日的早朝到此结束,各位爱卿各司其职,等过几天局势稳定了,朕前往太庙祭祖。” 李琦宣布退朝,新皇帝的第一个早朝就此结束。 乌泱泱的大臣们山呼万岁,恭送新皇帝。 等李琦母子离开之后,满朝文武俱都心事重重的离开了太极殿,除了原先的皇后党弹冠相庆之外,大部分朝臣都倍感压抑。 早朝虽然散了,但武氏母子与杨洄、邓文宪等人深知局势现在还未稳定,随时会出现动荡,于是他们换了个地方继续共商大计。 李琦道:“朕虽然侥幸登基,但太上皇虎威犹在,拥趸众多,朕认为应该用雷霆手段,送他归西……” 武灵筠对此深表赞成:“皇帝言之有理,有道是无毒不丈夫,只有除掉李三郎,才能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那就让张宝善去鸩杀太上皇。” 杨洄不敢自己去动手,所以把这个棘手的任务给了张宝善。 “呃……” 张宝善也知道这不是个好差事,闻言不由得面如死灰,“奴婢认为太后的侄子更适合担任这个差事。” “他是个莽夫,这件事还是你来更好,必须用毒,不能看见外伤。” 杨洄拍了拍张宝善的肩膀,阴恻恻的叮嘱道。 张宝善已是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答应:“既然雍王殿下这样说,那奴婢就尽力而为!” 张宝善前脚刚走,咸宜公主就来到了众人密谋的甘露殿,刚一进门就大声嚷嚷。 “母后,你成了太后,二十一郎成了皇帝,就连大舅都成了衡王。而我什么都没有,那我图什么?这公平么?” 武灵筠笑道:“你丈夫不是被封了雍王么?他将来去世了,自会由你的儿子接任。” “他是他,我是我!” 咸宜公主丝毫不买账,要求武灵筠册封自己为“皇太姐”,拥有参加早朝的权力。 “不行!” 武灵筠虽然宠爱女儿,但还算有些理智。 自己这个太后旁听早朝,已经惹得许多大臣颇有微词,只是迫于武力震慑,他们才隐忍不发。 若是咸宜公主这个皇帝姐姐再来旁听早朝,怕是这些官员们压抑的情绪就会彻底爆发出来。 “自古以来,有太后辅政,哪有皇太姐参加早朝?断不可行!” 武灵筠毕竟在李隆基身边耳濡目染了二十年,这点政治觉悟还是有的,当即毫无商量余地的拒绝了女儿的无理要求。 咸宜公主也不是傻子,并没有当真想要和母亲一道监朝,她也知道就算自己的母亲答应,这个当了皇帝的弟弟也不会答应。 就算李琦答应了,满朝文武也不会答应。 自古以来太后临朝的例子屡见不鲜,而皇帝的姐姐临朝那可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她只是以此作为讨价还价的筹码,来为自己争取利益。 “女儿为了二十一郎登基之事,鞍前马后,甘当恶人,论功劳我不比邓文宪、裴元礼他们小?难道母亲和二十一郎就让我白忙活?” 武太后想了想,说道:“除了临朝之外,其他的条件母后都可以答应你。” 咸宜公主不假思索的提出了要求:“那给女儿把食邑加到一万户不算过分?” 李隆基执政时期,太子的食邑为三千户,亲王的食邑为两千户,公主的食邑为一千五百户。 也就是说,咸宜公主狮子大开口,要求把自己的食邑直接增加了六倍还要多一些。 咸宜公主是自己的老婆,便宜不出外,杨洄站在一边默不作声,任由他们母子三人扯皮。 “嗯,这……” 武灵筠陷入了沉吟之中。 李琦开口道:“皇姐,你这胃口也太大了,给你直接增加到一万户食邑,倘若其他兄弟姐妹都来找孤……都来找朕讨要食邑,朕该怎么应付?” “我说二十一郎,你过河拆桥不是?” 咸宜公主拍着桌子发起了飚,“你除了我这个亲姐姐,和上仙这个亲妹妹之外,你还有其他姐妹? 怎么着,你还想给李琮、李亨他们增加食邑,加官进爵?让他们做大将军? 不是我帮着你拿到禅位诏书,你太子之位都保不住,还能接受满朝文武的叩拜?” 李琦架不住姐姐的泼辣作风,低着头道:“朕知道皇姐劳苦功高,但一万户食邑实在太多了,五千户如何?” 最终还是武太后一锤定音:“好了,就给你阿姐食邑一万户好了,哪个有意见,让他来找本宫便是!” “还是母后疼女儿!” 咸宜公主这才转怒为喜,上前给武灵筠揉着肩膀献殷勤。 李琦也没有办法,只能默认。 岂料咸宜公主得寸进尺,又对母亲提出了要求:“母后你看,你的外孙杨阔过了年就六岁了,既然大舅与二舅都能封王,是不是也该给我家大郎封个王?” 娘仨一阵讨价还价,最后还是李琦做了妥协,册封杨洄长子杨阔为陈留郡王,食邑一千户。 “这还差不多,也不枉女儿差点亲手逼着父皇喝下毒药!” 亲眼看着李琦命新任内侍省副知事万小楼去中书省传旨,咸宜公主这才心满意足的准备回家。 “哎呀……今晚总算可以睡个安稳觉咯!” 刚走几步,她又想起了一件事:“对了,母后啊,女儿在翊善坊的那坐府邸也太小了,我得换一个大房子。太平公主那座位于太平坊的宅子闲置了二十多年了,干脆赐给女儿算了?” “皇姐,你也太贪心了?”李琦不满的指责。 “我贪心?” 咸宜公主指着自己的鼻子反问:“你竟然说我贪心? 你当了皇帝,这大唐的江山都是你的,光长安城里面就有太极宫、大明宫、兴庆宫,阿姐本来还打算让你把兴庆宫赏赐给我。 看你这小气啦的样子,姐姐就退一步只要安乐公主的府邸。 怎么,你宁肯让这宅子闲置着,也舍不得给我这个帮你登上皇位的亲姐姐?” 李琦被逼的没有办法,只能挥手:“算了、算了,都赏赐给你,最好今晚你就搬进去!” “这才是我的亲弟弟嘛!” 咸宜公主这才心满意足的走向殿门,正要迈出门槛,就看到被任命为京兆牧的裴元礼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嘴里不停地吆喝道。 “太后、陛下,陛下,大事不好……” 第394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哟……这不是京兆牧裴大人么,你这当朝二品大员,比宰相还要高一级,风风火火的,发生了什么事情?” 从前,裴元礼只是一个正五品的御史中丞,咸宜公主打心底瞧不起自己这个姨夫。 现在,裴元礼被册封为京兆牧、韩国公,当朝二品,比李林甫、裴敦复还要高一级,这又让咸宜公主心里感到极为不舒服。 凭啥? 他一个不学无术的家伙,就因为娶了自己的姨娘,跑跑腿、传个话,就被提拔成了当朝二品,这大唐王朝的官也太好当了? “不好了、不好了!” 裴元礼也知道自己这个外甥女瞧不起自己,嘴里敷衍了一声,便径直来到武灵筠面前施礼。 “太后,不好了,李瑛的家眷都跑了,只剩下王氏独自在家。” “跑了?” 武灵筠刚端起来的茶碗不小心溅了一身,“十王宅不是有监事院盯着么?怎么让人跑了,何时跑的?” 裴元礼道:“是昨天上午跑的,圣人前脚刚离开长安,颜杲卿就率领天策卫强闯十王宅,把李瑛的家眷强行带走了。” “监事院的太监真是废物!” 李琦气的拍案怒斥,吩咐自己的心腹太监万小楼:“你马上亲自去一趟十王宅,把那个徐有贞给朕下狱,没用的东西!” “奴婢遵旨!” 年龄刚过三旬,伺候了李琦五六年的万小楼抱着拂尘领命。 武灵筠恨恨的道:“天策卫一定是护送李瑛的家眷奔萧关反向去了,马上命邓文宪派遣一支骑兵追袭。就算追到萧关,也要把人给我抓回来!” “臣遵旨!”裴元礼抱拳领命。 李琦又道:“李瑛家眷趁乱潜逃,谋反之心昭然若揭,马上命金吾卫将唐王府抄了,把王氏下狱!” “这个蠢女人,竟然没有跟着逃命?” 刚走到门槛的咸宜公主又折返回来,听听发生了什么重要的大事,当听说王祎没有一块逃走的时候,忍不住笑出声来。 旁边的杨洄举手阻止道:“派人追袭薛氏是个正确的选择,至于抄了唐王府,还是再推迟几天! 我们若是动手在先,反而让李瑛有了反抗我们的理由,定会对天下人宣称他是被逼造反。 等裴宽从灵州回来之后,倘若李瑛抗旨不遵,咱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抄了唐王府,并把他所有的家产充公,将王氏下狱!” 武灵筠对杨洄的话表示赞成:“雍王言之有理,就按照你说的行事!” “臣遵旨!” 裴元礼拱手领命,与万小楼一起离开了甘露殿。 “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啦!” 裴元礼前脚刚离开,苏庆节就气急败坏的与张宝善闯进了甘露殿。 “这是又怎么了?” 武灵筠一脸不耐烦的样子,“你们一个个风风火火的,成何体统?” 苏庆节双手一拍大腿道:“太上皇他、他……” “他死了?” 武灵筠与留下来看热闹的咸宜公主几乎异口同声的问道。 “唉……他跑了!” 苏庆节双手一摊,满脸无奈的说道。 “跑了?” 这次不止是武灵筠母子了,就连杨洄与李琦也同时瞪大了眼睛。 “怎么跑的?什么时候跑的?你手底下五千多人,连个五十多岁的老头都看不住?” 苏庆节无奈的道:“臣也是刚刚收到信息,就在凌晨的时候,一支上万人的队伍袭击了华清宫,齐燮元与武破军抵挡不住,被他们救走了李隆基!” “上万人的队伍?” 杨洄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来的是何人部下?到底是左右骁卫、还是左右威卫、亦或是左右武卫?” “都不是,是一支边军,臣猜测是李瑛的部下。” 苏庆节早就编造好了谎言,不动声色的回答道。 “中李瑛诡计了!” 杨洄气的跺脚大骂,“他这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秘密派人潜入长安附近,趁乱把李隆基劫走了!” “这该如何是好?” 武灵筠和李琦顿时慌了神,齐刷刷的把目光投向杨洄。 杨洄略作思忖,当机立断:“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李隆基是从河间郡王的手里逃走的,那就得有劳郡王把人抓回来。 你马上派一支骑兵赶往萧关,堵住从关中去塞外的道路,再派人围剿李瑛的这支队伍,务必将李隆基抓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苏庆节为难的道:“从长安到萧关不过八百里路,骑兵快马加鞭,三日可到。但李隆基老奸巨猾,不一定会去灵州,他有可能去洛阳,或者顺着黄河北上,去太原或者河北。” “不管李隆基去了哪里,你都要把人给朕抓回来!” 李琦气急败坏的怒斥,“枉费了朕封你为王,居然让李隆基跑了,真是太让朕失望了!如果抓不到李隆基,你就不要回来见朕了,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臣遵旨!” 苏庆节也知道这件事没法交代,只能暂时先这样说,推卸一下自己的责任。 杨洄叮嘱道:“对了,李隆基逃走的消息千万要保密,绝不能让京城的官员们知道了,以免生变。” “雍王放心,厮杀时黑灯瞎火,知道李隆基被救走的人并不多,我已经命手下将校严厉约束,任何人不准泄露消息!”苏庆节拱手领命。 李琦拍着桌子道:“还不快去,你马上与邓文宪商量一番,派精锐骑兵守住萧关,调集重兵围剿李瑛的部曲,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李隆基给我抓回来!” “臣遵旨!” 苏庆节领命而去。 接连两道噩耗传来,这让刚刚松了一口气的武氏母子又把神经绷了起来。 他们知道,虽然李琦暂时登基了,但如果李隆基跑到别的地方,号召全天下的兵马进京勤王,那么京城的局势将会风云突变。 愁眉不展的杨洄又提出了建议:“我们要做好两手准备,苏庆节若是能抓回李隆基,或者把他杀死,那就一劳永逸! 但我们也要做好被李隆基逃出关中的打算,在这段时间内派人到市井坊间传言,大肆宣扬李隆基去年是如何毒杀是十八郎的。 就说高力士去年奉了李隆基的口谕,伙同杨玉环鸩杀了十八郎。 李隆基担心高力士泄密,所以又把他处死了,并利用高力士诬陷我们母子。 上苍看不下去李隆基的恶行,所以才让他罹患疾病,不得已写下了禅位诏书。” 武灵筠点头道:“本宫明白了,不管李隆基是死是活,我们还要继续往他头上泼脏水,让他彻底失去民心。” 杨洄捏着下巴颔首:“正是如此!” 第395章 地狱无门自来投 汪伦不仅给颜杲卿准备好了船只,还在渭河北岸给他准备了一千多匹良马。 杨昂率领五百天策卫全员上马,护送着薛柔等家眷顺着驿道昼夜兼程,一口气向西走了三百多里。 临行前派遣使者,快马加鞭连夜赶往萧关求援。 颜杲卿率领的八百天策卫比杨昂迟了将近一天一夜,同样每人一匹坐骑,顺着驿道向西狂奔。 虽然全员配备了马匹,但因为有李隆基的马车随行,一天下来最多只能走一百五六十里,很有可能会被叛军骑兵追上。 当走到一个叫做太平镇的地方之时,颜杲卿忍不住向李隆基请求: “圣人啊,马车行驶缓慢,叛军知道我们是唐王麾下的天策卫,很容易就追上来,圣人不如弃车乘马如何?” 如果在李瑛和李琦之间做个选择,李隆基肯定更愿意被李瑛挟持。 最起码这个儿子还能拿自己当个父亲,武灵筠这娘仨是什么东西? 简直卑鄙下流,什么龌龊手段都能使出来,李果这个贱女人甚至为了逼迫自己写禅位诏书,命令一群大头兵玷污自己的爱妃。 每当想到咸宜公主的这句话,李隆基就想把自己的这个女儿送进窑子里! 什么玩意,简直是畜生生的! 李隆基略作犹豫,痛快的答应下来:“给朕挑选一匹良马,朕与贵妃共乘一骑。” “不用、不用,妾身自己能骑!” 若是搁在以前,杨玉环肯定会钻进李隆基的怀里撒娇,但在华清宫的时候他实在被吓坏了,所以自告奋勇的骑马,尽管她的骑术远远称不上娴熟。 “那好,就让朕看看爱妃骑马的飒爽英姿!” 李隆基念头通达之后,心情反而开朗起来。 他心里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借助李瑛的力量铲除皇后党,把那些见风使舵,墙头草一样倒向武氏母子的大臣统统杀光!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李隆基情愿把帝位禅让给李瑛。 马车被丢在路边,颜杲卿从队伍中挑了最好的两匹马献给李隆基和杨玉环。 李隆基骑白马,杨玉环骑红马,跟随在队伍中继续向西疾驰。 舍弃了马车之后,队伍的行军速度大幅提升,由之前的一个时辰四十里,提升到了一个时辰六十里。 颜杲卿一边“护送”着李隆基向萧关方向逃窜,一边派遣斥候刺探长安方向的动静,并利用沿途设置的秘密驿站高速传递情报。 到了傍晚时分,队伍抵达了邠州境内,距离萧关还有五百多里。 据斥候禀报,一支五千人的骑兵队伍渡过渭河,连夜向西追赶而来,距离我军大约一百五十里。 这次不用颜杲卿下令,正在就着开水吃干粮的李隆基直接把手里的饼子扔掉,吩咐全军上马,连夜逃命。 日子已经逼近十一月十五,尽管北风呼啸,沁人骨髓,但明月高悬,将大地映照的一片皎洁,倒是非常有利于李隆基逃命。 “驾!” 李隆基纵马当先,颜杲卿紧随其后,引领着八百天策卫继续朝萧关方向逃窜。 苏庆节为了追回李隆基,与张盖世纠集了五千骑兵渡过渭河,直取萧关。 先不管李隆基到底是去了洛阳还是去哪里,先把萧关堵住,切断他北上投奔李瑛的道路才是上策。 同时,邓文宪派出邓超、武卫国、刘砥柱三路人马,每路都是五千骑兵,一路奔洛阳,一路奔武关,一路奔汉中,力争把离开关中平原的门户全部堵死,然后再瓮中捉鳖。 被李隆基跑了之后,苏庆节也就不再纠结自己的行为到底是谋反做乱还是匡扶社稷,反正只要让李隆基复辟了,自己肯定少不了满门抄斩的下场! 当务之急,是要不顾一切的把李隆基追回来,因此苏庆节亲自统兵,催促队伍全力赶往萧关。 通过斥候不断反馈回来的情报,到了半夜,苏庆节可以确定颜杲卿率领的天策卫果然奔萧关方向而去,距离自己的队伍大概还有一百多里的距离。 “给我追!” 苏庆节顾不上休息,催促全军星夜追赶,并派遣斥候赶往萧关,勒令萧关镇守使谢迎君锁死萧关,不允许天策卫出关。 张盖世对此持悲观态度,不停地摇头:“第一,李瑛是天策上将,有权节制天下兵马,谢迎君岂敢擅自拦截他的亲卫?此其一也! 其二,太上皇还在天策卫军中,就算谢迎君有胆子拦截天策卫,见到圣人要出关,他又怎么敢阻拦?” “嗯……张兄言之有理,必须早做准备!” 听了张盖世的建议,苏庆节立即把麾下的中郎将齐燮元喊到面前,吩咐他轻骑快马,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武关与谢迎君相见。 告诉他太上皇禅位,新皇帝登基,他如果想要加官进爵,就一定要把天策卫堵在关内。 “告诉谢迎君,只要他能堵住颜杲卿率领的叛军,本王在天子面前保举他一个县公诸位,并授予藩镇节度使。” 为了诱惑谢迎君阻击天策卫,苏庆节直接祭出了画饼大法。 齐燮元拍着胸脯道:“郡王放心,我曾经与谢迎君在朔方节度使麾下共同效力过,有郡王的许诺,属下保证凭三寸不烂之舌说服谢迎君封锁萧关。” 齐燮元当即带了数名随从,每人三匹良马,甩开大部队,马不停蹄的朝萧关疾驰,苏庆节则与张盖世率领五千骑兵尾随追袭。 齐燮元一行五人全部卸掉甲胄,随身只带佩剑与弓箭,三匹顶级良马轮流骑乘,趁着月色,一个时辰就能狂奔六十里左右。 次日清晨,齐燮元等人便已经进入宜禄县境内,一晚上的时间狂奔了二百多里。 经过向路人打听,得知颜杲卿率领的天策卫于一个时辰之前刚刚从宜禄城下经过,估计此刻也就刚过去四五十里左右的样子。 齐燮元只有五人,便走小道越过天策卫,于晌午时分进入了阴盘县境内。 这时候,齐燮元等人又发现了一支骑兵队伍,看那规模大概四五百人左右的样子。 “奇怪,怎么这里还有一支天策卫?” 齐燮元在马上诧异不已,自言自语道,“难道颜杲卿率领的骑兵行军速度如此之快?” 就在大惑不解的时候,有个眼尖的随从发现这支天策卫里面夹杂了五辆马车,行军速度相对缓慢了许多,由此断定这不是在宜禄县撞见的那支天策卫。 “这应该是护送唐王家眷的队伍。” 齐燮元等人恍然顿悟,不敢惊扰对方,找了条小道越过天策卫继续朝着萧关狂奔。 又经过了一个昼夜的疾驰,齐燮元五人于次日清晨抵达萧关城下,大声叫门。 “快让你们谢将军出来与我答话,就说他的故友齐燮元有紧急军情前来相告。” 此刻,仆固怀恩刚刚收到颜杲卿的书信,正打算出兵接应,就听守城的颜季明前来禀报,有个自称“齐燮元”的武将正在关下求见。 “走,咱们去看这家伙所为何来?” 仆固怀恩当即带着数十名亲兵来到城楼上答话,“我乃镇守使麾下校尉仆固怀恩,我家将军重病在床,不能相见,不知将军所为何来?” 齐燮元当即把苏庆节画下的大饼叙述了一遍,最后道:“我与你们镇守使乃是挚友,快快开门放我入关与他相见,莫要耽误了他的前程!” 听完齐燮元的来意,仆固怀恩恍然顿悟,当即下令打开关门,把这五人放进来。 “哼……原来是妖后派来劝降的武将,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 把门打开,让这家伙进来受死!” 第396章 泥菩萨过河 片刻之后,萧关的城门在“轰隆”声中敞开,齐燮元等五人纵马入内,不疑有诈。 而仆固怀恩早就带了百十人在城门内等候,待对方进了关城之后,迅速的将门重新关闭。 齐燮元自恃追随苏庆节造反劳苦功高,等抓住李隆基之后说不定能封一个十六卫大将军之职,当下颐指气使的询问仆固怀恩。 “快快带我去见你们镇守使,莫要耽误了大事!” “齐将军当真要见我们镇守使?”仆固怀恩笑着问道。 “废话,老子星夜疾驰,自然要见他,现在、立刻、马上!” “那我就送你去见他!” 话音未落,仆固怀恩摸起一杆长枪,将猝不及防的齐燮元刺于马下。 “哼哼……谢迎君的坟头草已经快要长出来了,你既然想要见他,那就成全你!” 其他四个随从被吓得面如土色,纷纷下马求饶。 “齐燮元叛国,罪当斩首!” 仆固怀恩亲手砍下齐燮元的首级,命令士卒悬挂于萧关的城楼之上,等着李隆基到来后让他看看自己的功劳。 “据斥候禀报,叛军追赶甚急,而唐王妃他们由于受到孩童拖累,行军速度缓慢,本将当率军向东接应!” 处死了齐燮元,仆固怀恩率领三千精兵连夜自萧关出发,向东接应颜杲卿而去,命令颜季明率领其他将士固守关门,等待自己返回。 相比于心急如焚的苏庆节,全力逃窜的颜杲卿与杨昂也没轻松到哪里去。 根据斥候禀报,苏庆节率领的骑兵追赶甚急,他们昼夜疾驰,一天下来能跑四百多里路。 李隆基与杨玉环弃了马车骑马,队伍的行军速度倒是能够与追兵持平。 坏就坏在唐王家眷除了女人之外还有五六个孩子,甚至还有两个在襁褓中吃奶的婴儿,只能乘坐马车逃命,一天下来连二百里都走不到。 他们比追兵早走了两天一夜,拥有三百多里的领先优势,但如果不能尽快抵达萧关,再有一个昼夜便会被叛军追上。 颜杲卿派人全速追赶杨昂,与他商议是否应该阻击一下叛军,只派两百人护送圣人与唐王家眷去萧关? 就在这时候,有好消息传来,镇守萧关的仆固怀恩得到情报后已经率三千人出关接应,目前已经抵达木原州境内的。 “这可真是太好了,仆固将军的救兵简直就是及时雨!” 颜杲卿大喜过望,催促队伍加快速度,争取先追上护送唐王家眷的队伍,合兵一处再做打算。 经过了一个昼夜的追赶,队伍进入临泾县境内的时候,颜杲卿率领的队伍终于追上了行军速度缓慢的薛柔一行。 此地距离萧关只剩下三百里,根据斥候禀报,苏庆节率领的追兵也逐渐迫近,目前已经到了宜禄县境内,距离天策卫还剩下大概一百四五十里的路程。 为了避免惊吓到唐王家眷,杨昂并没有把武后谋反成功的消息告诉薛柔她们。 突然看到李隆基出现在军中,只把马车里的几个女人吓得骇然变色。 “这、这不是圣人吗?” 薛柔脸色变得惨白,下意识的抱紧了怀里的幼女李攸。 可薛柔也完全相信颜杲卿对自己丈夫的忠诚,实在弄不明白,为啥这俩人一块出现在这里? 李隆基风尘仆仆的样子看上去十分狼狈,而且他的左脸颊上包裹了绷带,看起来似乎受了伤。 “莫非圣人遭遇了什么变故,被迫逃亡?” 薛柔心中满腹疑惑,忍不住挑开车帘吩咐侍卫去把颜杲卿喊过来叙话。 得知杨昂还没有把武氏谋反成功的消息告诉唐王妃,颜杲卿急忙催马赶了上来,拱手施礼道:“臣颜杲卿见过王妃娘娘!” “颜长史免礼,后面骑白马的那个可是圣人?” 薛柔也顾不上客套,开门见山的问道,“旁边那个骑红马,穿红色大氅的似乎是杨贵妃?” “呵呵……王妃娘娘好眼力!” 此刻李隆基距离薛柔的马车还有一段距离,至少两百丈左右,若不仔细观察,很难发现这就是大唐天子。 “圣人为何出现在这里?” 薛柔半是紧张半是疑惑的问道,“他不是来抓我们回去的?若真是这样,颜长史把我交给他,放孩子们离去。” “哈哈……” 颜杲卿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来,“圣人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他哪里还有精力抓你们。” “哦……此话怎讲?”薛柔不由得一头雾水,百思不得其解。 当下颜杲卿长话短说,把皇后党与李隆基的斗法大致的说了一遍,最后道: “事情就是这样的,圣人本想利用苏庆节制造皇后党谋反的铁证,不曾想却被苏庆节反戈一击,软禁于华清宫之中。 要不是唐王殿下命我黄雀在后,估计圣人此刻还被囚禁在华清宫呢! 根据斥候禀报,李琦前天已经在长安登基继位,并宣布圣人退位做了太上皇。” “我们刚离开长安三天,竟然就发生了这么重大的事情?” 薛柔听完后不由得瞠目结舌,一时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看着李隆基与杨贵妃距离马车稍微近了一些,颜杲卿捂嘴笑道:“说句大不敬的话,圣人的耳朵都被叛军削去了半块,破相了……” “这、这……武氏一党真是好心机啊!” 薛柔既害怕又震惊,倘若自己姊妹三个晚走一天,怕是就要被李琦扣在长安了。 颜杲卿捂着嘴,压低声音道:“实不相瞒,这个计策是唐王殿下帮杨洄策划的,利用杨洄把圣人从龙椅上拉下来,他好见机行事。” “这……” 薛柔闻言尴尬不已,内心忍不住责怪一声:“二郎啊,你好糊涂,你这一谋划,还不知道会害死多少无辜……” 颜杲卿又道:“日近晌午,将士们也该吃饭了,前面有条河,我们停下来饮马喂草,稍歇一会,再继续赶路。” 薛柔点头:“一切全由颜长史做主,不对……应该由圣人做主。” “哈哈……圣人做不了主,他现在全听微臣的。” 颜杲卿在马上笑道,“圣人已经无路可走,打算跟着我们北上灵州投奔唐王殿下。” “圣人毕竟是殿下的父亲,我们必须保护他们的安全,你要让将士们对圣人保持尊重,不得无礼!” 薛柔慈悲心起,望着晃晃如丧家之犬的李隆基,内心大为同情。 随着颜杲卿一声令下,这支一千三百人的队伍就地休息,做饭的做饭,喂马的喂马,计划半个时辰之后继续逃亡。 反正苏庆节他们也得吃饭喂马,不差这半个时辰的功夫。 第397章 皇帝爷爷 马车停下之后,薛柔急忙钻进后面的马车,把长安城发生的惊天噩耗告诉了崔星彩与杜芳菲。 因为路途无聊,两个女人便坐在一辆马车里,沿途闲聊解闷。 “什么?圣人就在后面?” 崔星彩与杜芳菲一直忙着照顾孩子,并没有观察外面的情况,听说李隆基已经到了眼前,俱都吓得骇然变色。 更让姊妹俩惊掉下巴的是,长安城发生的这场政变。 “我们才逃出长安三天的功夫,大唐的皇帝竟然易了主?二十一郎登了基,圣人被迫逃亡?” 薛柔无奈的叹息一声:“唉……圣人现在已经是太上皇了!” “哼……活该,要不是他他想着害咱们的夫君,我们也不用大冷天的在路上颠簸受罪!” 崔星彩抱着孩子朝后瞥了一眼,只见李隆基距离自己的马车已经不足百十丈的距离,脸颊上包扎的白色绷带能够看见干涸的血渍。 薛柔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过去的事情就不要说了,圣人毕竟还没有害我们嘛!再说了,他终究是我们的公公,没有他,也就没有我们今天的富贵,我们应该以礼相待。” “姐姐说的是,我们听姐姐的。”杜芳菲温柔的说道。 崔星彩道:“我也只是背后发发牢骚而已,我们博陵崔氏最重门风,妹妹岂会当面顶撞圣人。” “那我们一起下车去拜见圣人。” 在薛柔的提议下,三个女人一块跳下马车,上前参见公公。 “儿媳薛氏(崔氏、杜氏)见过圣人!” 在薛柔的带领下,三个女人一起行了万福礼。 李隆基有些不好意思,毕竟现在的模样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挥手道:“几位儿媳免礼,你们冷不冷?孩子可是无恙?” 薛柔道:“马车里携带的被褥足够多,倒是不冷。” “好好好,不冷就好啊!” 李隆基抚须喟叹,仰天叹息:“唉……朕做梦都没想到,居然会与自己的儿媳在这种场合说话。” “妾身见过贵妃娘娘。” 向李隆基施礼完毕,三个女人又一起拜见杨贵妃。 “唐王妃及二位夫人免礼。” 如今寄人篱下,要仰人鼻息,杨玉环自然不敢托大,急忙热情洋溢的招呼三人免礼。 兵卒们砍来干柴,很快点起了篝火,李隆基与几个女人围坐在一起烤火吃干粮。 “二郎、阿晔,快来拜见皇祖父!” 刚刚坐下,薛柔便招呼自己九岁的次子李健,以及六岁的长女李晔过来拜见李隆基。 “孙儿(孙女)见过皇祖父!” 李健与李晔一起施礼。 “呵呵……好孙儿,过来让祖父抱抱。” 李隆基露出了和蔼的笑容,张开双臂把孙子和孙女搂到了怀里。 这一刻,曾经高高在上,手握生杀大权的大唐皇帝仿佛变成了一个儿孙绕膝的慈祥老人。 但两个孩子面对威严的李隆基,似乎有些害怕,蜷缩在他的怀里,不敢轻易开口。 “呵呵……你们两个小家伙是不是有点怕祖父啊?” 李隆基和颜悦色的笑道,“告诉祖父,你们想吃什么,朕让御膳房……” 这句话刚刚出口,不由得鼻子一酸,悲怆的苦笑:“你们看朕这脑袋,老咯、老咯……也许,是时候该退位了。” 说话的时候,颜杲卿命人送来了饼子和一些肉干,拱手赔罪:“行军途中饮食短缺,还望圣人与贵妃娘娘、以及诸位夫人多多担待。” 李隆基接过热乎乎的面饼咬了一口:“哪有这么多讲究,让将士们赶紧吃,吃饱了咱们好继续赶路。若是被叛军抓回长安,连这些都没得吃!” 将士们匆匆垫饱肚子,让疲惫的马匹饮饱了水,吃了干草料,所有人翻身上马,继续朝萧关方向逃亡。 薛柔命令乘坐马车的几个婢子下来,让骑术娴熟的天策卫载着她们赶路,并邀请李隆基和杨玉环乘车。 “天气寒冷,北风凛冽,请圣人与贵妃上车。” “不了、不了,朕还是骑马更好一些。”李隆基连忙拒绝,“在马上颠簸个不停,一点都不冷。” 既然李隆基不肯乘车,杨玉环也只能继续骑马跟随。 其实李隆基是担心后面的叛军追上来,真要是发生这种情况的话,那自己就趁着天策卫和叛军厮杀之际,落荒而逃。 经过路上的冷静之后,李隆基已经想好了目的地,既不是太原也不是洛阳,而是去鄯州,去寻找陇右节度使王忠嗣。 “朕相信,忠嗣一定会拥立朕做皇帝!” 李隆基此刻对这个义子无比思念。 他的内心对权力有着无比的渴望,虽然偶尔涌现把帝位传给李瑛的念头,让他讨伐叛党,处死武氏母子替自己报仇雪恨,然后自己就此隐退做太上皇。 但如果一旦能够看到继续做皇帝的机会,他内心对权力的欲望就会再次燃烧起来。 当然,去投奔王忠嗣的前提条件是能找到逃跑的机会。 如果没有机会,李隆基就只能先到灵州与李瑛相见,看看他对待自己是个什么态度? 李隆基相信,尽管自己与李瑛之间有些龃龉,自己也动了褫夺他兵权的心思,但毕竟还没有付诸行动。 以李瑛的为人来说,应该不会为难自己,最多就是让自己像高祖那样做个太上皇。 李隆基也想好了,如果自己最终不能重新夺回帝位的话,那就效仿高祖,让杨玉环给自己多生几个儿女,每天在家里养儿弄孙。 颜杲卿却看出了李隆基的小心思,悄悄吩一名心腹队正:“你率领本队的五十名兄弟给我盯紧了圣人,要寸步不离的保护他的安危,将他护送到灵州。 就算叛军追赶了上来,你们也不用负责厮杀,只要紧紧跟在圣人左右即可。 如果能成功的把圣人送到灵州,本官每人奖励你们黄金五两,若是弄丢了圣人,休要怪我翻脸无情!” “喏!” 这名队正答应一声,率领本队精兵,寸步不离的保护着李隆基。 得知叛军逐渐逼近,天策卫奋力策马,驾车的车夫也使出浑身解数将马鞭甩在马屁股上,一千三百人的队伍直踩踏的烟尘滚滚。 到了傍晚时分,队伍又向西赶了一百三十多里,进入了原州境内,距离萧关只剩下二百里出头。 就在这时候,后方隐隐传来雷鸣般的声音,听动静距离天策卫最多也就只剩下二三十里的路程。 就算天策卫不停下来休息喂马,按照现在的速度,差不多到了半夜就会被叛军赶上。 这样的行军速度比颜杲卿预料的快了许多,看得出来,苏庆节为了抓住李隆基,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 “杨将军,你率领两百人护送圣人与诸位夫人先行一步,我与田将军率领其他将士留下来狙击叛军!” 与田神玉稍作商议,颜杲卿决定设伏狙击追兵,否则再有两三个时辰怕是就会被叛军追上,便对杨昂下达了命令。 根据斥候禀报,苏庆节率领的叛军只有五千人,自己这边有一千多人,双方兵力对比为五比一。 虽然颜杲卿并没有获胜的把握,但利用地形设伏,先重创敌军一波,再展开肉搏战,阻击他们半夜的时间完全能够做到。 “长史你是三军主将,还是你护着圣人去萧关,让末将留下来厮杀?”杨昂主动请战。 “不行!” 颜杲卿毫不犹豫的拒绝,“正因为我是三军主将,所以更要与兄弟们同生共死,只有我留下来才能稳定军心。” “既然如此,末将谨遵长史之命!”杨昂抱拳领命。 第398章 绝龙岭 就在天策卫准备分兵之时,有斥候自西方而来,气喘吁吁的来到颜杲卿马前禀报。 “启禀颜长史,仆固将军率领的援兵距离我军愈来愈近,已经只剩下四五十里地。” “哦……这可真是太好了!” 颜杲卿闻言喜出望外,看来不用以寡击众,让手下的将士付出巨大牺牲了。 追兵距离本方还有三十多里,若是队伍继续向西走二十里,仆固怀恩率领的援兵再向东走个二十里,差不多可以在叛军赶上之前会合。 颜杲卿立即吩咐斥候去告诉仆固怀恩,叛军已经追上来了,双方相距只剩三四十里,请他在向东接应的时候寻找险峻之地设伏,打叛军一个措手不及。 “喏!” 斥候翻身上马,快马加鞭远去。 一千三百名天策卫簇拥着五辆马车,借着皎洁的月色,顶着凛冽的北风,全力奔赴萧关。 耳听得雷鸣般的马蹄声愈来愈近,李隆基派人把颜杲卿唤到面前,商量道:“颜卿啊,朕听追兵的声音愈来愈近,听这动静,距离我们怕是已经不足三十里了,朕可否与贵妃先行一步?” “呵呵……圣人果然好耳力!”颜杲卿在马上大笑。 李隆基得意的道:“朕当年诛韦氏逆党的时候,也曾经统过兵,不说能赶上白起、韩信,但是比起本朝的李靖、李绩他们来,也只是稍逊一筹。这马蹄声距离越来越近,朕岂能听不出来!” 颜杲卿如实禀报:“据斥候方才回报,追兵距离我们已经只剩下十五里左右。” “十五里?” 李隆基闻言吃了一惊,下意识的摸了摸缠着绷带的左脸。 被武灵筠的侄子一巴掌甩在脸上,对于李隆基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这甚至比被削掉半块耳朵还要让他刻骨铭心。 他实在不想再这般被人羞辱,当下心急火燎的道:“不行,朕不能再与你们同行了,叛军是来抓朕的,我得先走一步。” “圣人莫慌!” 颜杲卿心中不由得窃笑,刚才是谁自比韩白、李靖来者? 虽然叛军有五千,自己这边也有一千三百人,不过是四倍的差距,哪个名将会弃了军队独自逃命? “一个时辰之前,臣就打算派两百人护送圣人先行一步……” “不用护送,咱们兵少,都留下来随颜长史阻击叛军即可,朕自己与贵妃前往萧关即可。” 李隆基几乎看到了逃亡陇右的希望,只要能脱离天策卫,哪怕自己一个人也能找到王忠嗣。 但颜杲卿的一句话就泼灭了李隆基的想法:“实不相瞒,萧关已经被唐王殿下派遣了一名叫仆固怀恩的将军控制,此刻他正率兵前来接应,距离我们只剩下不到十里,亦或是他们已经寻找险要之处埋伏了起来。” “唔……” 李隆基闻言登时心头一堵,看来趁着叛军和天策卫厮杀逃走的机会没了。 更让李隆基郁闷的是,萧关竟然悄无声息的被李瑛控制了,那自己借助萧关镇守使谢迎君脱逃的希望也破灭了。 这一刻,李隆基感觉自己就像是神话传说中跳不出如来佛手掌心的天命人,每一步都被死死拿捏! “二郎真是好心机啊,留在灵州诈伤,偷偷拿下萧关,要说没有篡位之心,谁信啊!” 李隆基在心里暗自腹诽一声。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李隆基也不敢说什么,只能抚须笑道:“这可真是太好了,朕就不用紧张了,不知道这个仆固怀恩带了多少兵马前来支援我们?” 为了稳住李隆基,颜杲卿夸口道:“回圣人的话,仆固将军带了一万人前来增援。” 李隆基闻言顿时吃了一颗定心丸,既然这趟灵州之行不可避免,那自己就先在叛军面前找回面子,把苏庆节骂一个狗血淋头再说! “既然如此,朕与颜长史一道应战!” 李隆基紧了紧脖颈间披风的领结,似乎准备投入战斗。 队伍又向前走了七八里,仆固怀恩的使者快马抵达,向颜杲卿禀报道: “禀报颜长史,前方三里有一处叫做绝龙岭的山坡,仆固将军已经设下埋伏,等长史率部通过之后,他自会伏击追兵。” “绝龙岭?” 李隆基忍不住啧了啧舌,忽然就想起了落凤坡的故事,这个地名对自己大大的不利啊! “有劳回去告诉仆固将军,就说我们过了山坡之后,会在隘口列阵阻敌,与他前后夹攻。” 颜杲卿拍了拍信使的肩膀,和蔼的叮嘱道。 “喏!” 信使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马蹄声隆隆,一千三百人的队伍继续前行,很快就看到了一处山坡,在圆月的照耀映照下好似一条受伤的卧龙。 这条山坡的中间有一个隘口,犹如一条巨龙被拦腰斩断,因此得名绝龙岭。 苏庆节为了保住自己的家族,拼了命一般催促队伍全力追赶,终于在距离萧关一百五十里左右的地方追上了天策卫。 月光皎洁,两支队伍相距已经只剩下三四里,当从斥候嘴里得知前方叫做绝龙岭的时候,苏庆节不由得抚须大笑。 “哈哈……绝龙岭、绝龙岭,这岂不是意味着此地乃是太上皇的绝地?” 张盖世在马上振臂高呼:“将士们,再加把劲,把太上皇请回长安,每个人赏黄金十两!” 苏庆节亦是大声鼓舞士气:“太上皇受了唐王蛊惑,下了禅位诏书之后又出尔反尔,国家大事岂能儿戏?稍后追上叛军,尔等莫要留情,都挥舞起大刀来,往死里招呼,砍了人头来找本王领赏!” “杀叛军!” “迎回太上皇!” 叛军们振臂响应,呐喊声震彻夜空, 在这伙叛军的心里,本方就是正义之师,挟持了太上皇图谋不轨的天策卫才是叛军。 颜杲卿率部过了绝龙岭之后,命杨昂率领两百人护送着唐王家眷与杨贵妃先行一步,自己率领一千一百名天策卫列阵迎敌。 李隆基居中压阵,左有颜杲卿,右有田神玉。 不消片刻功夫,震耳欲聋的马蹄声来到跟前,苏庆节与张盖世率领五千叛军追到。 看到天策卫严阵以待,苏庆节不敢大意,命令叛军做好厮杀准备。 当看到李隆基就在对方阵中之时,苏庆节悬着的心顿时落地。 只要拼死一战抓住李隆基,那么自己就可以高枕无忧的继续做河间郡王了。 “哈哈……圣人你这是要去哪里?是被天策卫裹挟了吗?稍安勿躁,臣马上就来救你!” 苏庆节策马出阵,身后跟着十余名心腹将校,犹如众星捧月。 李隆基勃然大怒,手里马鞭指着苏庆节的鼻子破口大骂。 “苏庆节,你协助武氏母子谋反,还敢来见朕?你苏氏世代忠烈,到了你这一代,竟然做出谋反之事,你有何颜面到九泉之下见你曾祖父?”(大纲中设定的苏庆节是苏烈的曾孙,前文写的时候疏忽了,感谢一位读者的提醒,前文已做修改) 苏庆节双手一摊,满脸无辜:“太上皇这话从何说起?那禅位诏书不是你亲手写的么?右相李林甫、左相李适之他们可都是亲自做了鉴定,太上皇焉能出尔反尔?” “乱臣贼子!” 李隆基气的破口大骂,“李林甫与李适之被蒙在鼓里,尚且情有可原。你这乱臣贼子乃是武氏母子的左膀右臂,还敢在这里演戏?” 李隆基气的手指颤抖,回顾左右道:“何人能够生擒逆贼苏庆节,朕封他侯爵,不……朕要封他公爵,可有猛将出战?” 第399章 太宗第二 看到李隆基被气的声音都有些变了,苏庆节在马上大笑。 “哈哈……太上皇啊,看来你的脑子的确是糊涂了,你亲手写的禅位诏书,现在都不认了吗? 臣知道了,你一定是受到唐王的蛊惑,所以才出尔反尔,将国家大事当做儿戏! 臣劝你悬崖勒马,快快随我回长安颐养天年,你跟着李瑛这个叛贼只会吃苦,灵州哪有长安好?快快迷途知返!” 话说到这里,苏庆节不想再说废话,以免起了反作用,影响军心。 “将士们,给本王杀叛军,迎接太上皇回京!” 苏庆节大喝一声,佩剑出鞘,“全军冲锋!” “杀啊!” “杀叛军,保护圣人!” 叛军还没张嘴,山谷两侧就涌现出密密麻麻的伏兵,朝着脚下的叛军乱箭齐发,用山石狠狠地砸了下去。 “给老子狠狠地射这帮狗娘养的!” 箭术高超的仆固怀恩弯弓搭箭,连射三矢,无一虚发。 绝龙岭上瞬间杀声大作,人喊马嘶之声响彻云霄。 遭到伏兵的突袭,追兵伤亡巨大,不消片刻功夫便有四五百人落马殒命。 虽然苏庆节率领千余骑冲过了隘口,但遭到天策卫的迎头痛击,一时间难以占到便宜。 颜杲卿立于帅旗之下,亲自率领一百人“护卫”李隆基,免得他趁乱脱逃,或者被叛军擒获。 田神玉手提长枪,亲自督率一千名天策卫应战,与叛军展开了血肉横飞的肉搏战。 在半个时辰的伏击之后,叛军阵亡千余人,另有一部分做了逃兵。 如果没有见到李隆基,他们的内心或许会相信苏庆节所言,以为李隆基是受到李瑛蛊惑,被挟持着前往灵州。 但听完苏庆节适才和李隆基的对话,许多人方才如梦初醒,原来圣人的禅位诏书是遭到胁迫之后下达的,并不是他的本意。 这样的话,新皇帝的登基就是篡位,就是谋反…… “随我冲锋!” 仆固怀恩翻身上马,提着一口大刀,率领援军向叛军发起冲锋。 田神玉率领的天策卫正在与叛军苦战,得到支援后顿时压力大减,很快对叛军展开反攻的态势。 仆固怀恩率领的军队以北庭和朔方的边兵组成,吃苦耐劳,战斗经验远超在京师养尊处优的京军,很快就占据了优势。 眼看着麾下的将士不断落马,双方的兵力在逐渐逆转,张盖世急忙招呼苏庆节撤退:“苏兄,叛军势大,再僵持下去怕是要全军覆没,我等当先突围,再做计较!” “唉!” 苏庆节也知道胜算渺茫,只能拨转马头,下令全军突围。 在苏庆节的带领下,追兵落荒而逃,有两千多人杀出围堵,另有千余人缴械投降,剩下的则全部尸横战场,做了冤死鬼。 大败苏庆节,李隆基余怒未消,命令颜杲卿率部追袭:“给朕把人抓回来,朕封你为郡公!” 但颜杲卿却并不听李隆基的指挥,拱手禀报道:“圣人,咱们打退的只是苏庆节的前锋部队,他们后面还有主力步兵,不可恋战,还是先到灵州见了唐王殿下再做计较。” “好!” 李隆基也知道自己指挥不动颜杲卿,只能作罢。 仆固怀恩前来与颜杲卿、田神玉相见,互道仰慕,说了一些客套话,然后由颜杲卿领着来拜见李隆基。 “这位就是咱们大唐的圣人!” 仆固怀恩深深的弯腰施礼:“臣乃唐王府麾下中郎将仆固怀恩,拜见陛下!臣救驾来迟,致使陛下受惊,还望陛下恕罪!” 李隆基知道仆固怀恩说的是客套话,但不管怎么说,总比武氏麾下的人抽自己大嘴巴子好得多! “仆固将军免礼。” 李隆基为了收买人心,把仆固怀恩夸赞了一通,说些骁勇善战、勇冠三军、用兵如神之类的赞美之词,最后问道:“仆固将军是哪个族的人?” 仆固怀恩拱手道:“臣乃是铁勒人。” 李隆基感慨不已:“二郎竟然能够招募到你们铁勒的悍将为他卖命,倒是慧眼识珠!” “多亏了唐王殿下的提携,臣方才有了用武之地,我仆固怀恩此生誓死为唐王殿下效力!” 仆固怀恩当着李隆基的面把李瑛夸赞了一通,表达了自己效死的决心。 李隆基讪笑道:“我大唐能有你这样的猛将,何愁不能平定叛军。” 颜杲卿亲自去给俘虏做思想工作,告诉他们苏庆节是造反的元凶之一,李琦的禅位诏书乃是矫诏,武氏母子的行为是篡位。 现在的太上皇并不是太上皇,依旧还是大唐的皇帝,李琦的皇帝乃是非法登基,圣人现在要去找唐王讨逆平叛。 大家本来都是自己人,这些叛军知道了真相后纷纷表示自己是被裹挟欺骗的,并不知道苏庆节的行为是谋反,并表示愿意为圣人和唐王殿下效力,将功赎罪。 为了避免叛军卷土重来,仆固怀恩率部留下来清理战场,掩埋尸体,收编俘虏,颜杲卿则率部继续朝萧关出发。 “有劳仆固将军殿后!” 李隆基与颜杲卿辞别仆固怀恩,率领天策卫继续向萧关进发,并很快追上了前面的唐王家眷。 山谷之战,天策卫正面迎战叛军,战死两百伤一百,此刻已经只剩下一千出头。 危险解除,李隆基终于不用再苦哈哈的骑马,当下与杨玉环一道钻进马车里,不用再被寒风刺骨。 “圣人,那个山谷叫做绝龙岭,臣妾真是担心你会有个闪失。” 看到李隆基安然无恙,杨玉环悬着的心方才落地,忍不住掏出手帕,帮助李隆基擦拭脸上的灰尘。 这位昔日高高在上的大唐天子此刻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再也没了昔日的霸气。 “唉……朕虽然侥幸未死,但从此永远失去了龙椅,这绝龙岭名字倒也相符!” 李隆基躺在柔软的锦被里,放松一下疲惫的身心,恍如隔世。 杨玉环不解:“咱们已经逃离了关中,马上就要到萧关了,圣人为何如此颓废?难不成唐王殿下不会拥立圣人吗?” “呵呵……” 李隆基苦笑,“二郎拥立朕?他就是太宗第二!估计他想做皇帝的决心不在二十一郎之下,若是他能让朕安安稳稳的做个太上皇,就算他有良心。” “唉……” 杨玉环闻言叹息一声,脸上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看来,自己的皇后梦是没希望了…… 次日晌午过后,颜杲卿一行抵达了萧关,镇守关隘的颜季明打开城门将李隆基与父亲迎接入内,同时派出使者飞马赶往灵州向李瑛禀报。 “哈哈……真是太好了!” 李瑛看完捷报之后兴奋的手舞足蹈,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李隆基被完美的虎口夺食,护送到了萧关。 而薛柔、崔星彩、杜芳菲三个心爱的女人俱都逃出生天,成功的从长安逃了出来,唯一让李瑛不爽的是王祎这个蠢货居然没有随行,也不知道武氏母子会不会拿她来要挟自己? 此刻,雷万春与田神功率领的两万人马,历经二十多天的长途跋涉,已经自云州抵达灵州。 阿史那乌苏与岑参带领的两万人也已经进入了贺兰山隘口,估计再有五六天便可到达灵州。 包括灵州刺史东方睿,以及李瑛手下的李白、杜甫、南霁云、宇文斌、王昌龄等人听说了长安政变之后,俱都瞠目结舌,震惊不已。 “李琦这小子就这样登上帝位了?” 李白在议事厅里来回踱步,请求李瑛火速发兵赶往萧关,护驾讨逆。 “不急、不急,咱们等着圣人来灵州之后,昭告天下,集结各地兵马,合围长安不迟。” 李瑛已经不用再装伤,坐在帅椅上谈笑生风,“萧太师可是说了,灵州是个好地方,这里有帝王之气,咱们不要急,步步为营!” 第400章 一辞皇帝 李泌当着众人的面提出倡议:“殿下,武后母子阴谋篡位,实属大逆不道。 但这场祸乱实乃由圣人宠幸儿媳所致,此事有违人伦,圣人难辞其咎。 故此,李泌以为,圣人纵然逃出虎口,亦不再适合担任大唐的皇帝!” 顿时有人起哄:“圣人不能再做皇帝,难不成要便宜李琦这个小贼?他做皇帝,我们绝对不服!” “李泌乃是阴谋篡位,自然不配做大唐皇帝!” 李泌斩钉截铁的否定了李琦帝位的合法性。 又有人嚷嚷:“国不可一日无君,圣人不能做皇帝,李琦的帝位不合法,我们大唐帝国岂不是没了皇帝?” 李泌道:“我们大唐的皇帝近在眼前,远在天边!” 满堂文武其实心里都门清,此刻大部分都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就算真糊涂的,听了李泌的话自然也就心如明镜。 “对对对……长源先生说的是,按照法理,理当由唐王殿下继位!” “咱们唐王殿下做了二十多年的储君,一直兢兢业业,谦逊谨慎,满朝文武,有口皆碑。李琦既然做了反贼,按照律制,理当由唐王殿下继位称帝,匡扶朝纲。” “咱们唐王殿下何止人品好,而且才华横溢,写的诗歌不在我李白之下。堪称上马能横槊,下马能赋诗,就算是秦皇汉武,也是略逊一筹。此刻正值我大唐危难之际,理应由我们的天策上将继承大统,兴师讨逆!” “殿下除了文武双全之外,还立下了盖世之功,一举灭亡了困扰隋唐两百多年的突厥,这样的丰功伟绩,自古以来能有几人做到?” “正是、正是,纵观诸位皇子,能有资格继承大统的只有我们天策上将!” 李泌的话起了一个抛砖引玉的作用,瞬间议事厅里人声鼎沸,众人纷纷提议李瑛登基继位。 为了表示忠心,官职最高的灵州刺史东方睿更是拱手请求:“长源先生说的极是,妖后谋反,太子篡位,大唐动荡! 为今之计,只有唐王殿下迅速登基,方能安定人心,匡扶社稷! 臣东方睿在此恳请,请唐王殿下即刻准备登基大典,继承大统,兴师讨贼!” 东方睿话音刚落,灵州别驾、灵州长史等官吏纷纷附和:“请唐王殿下尽快登基,以正朝纲!” 灵州的官员拥立李瑛登基甚至比天策府的幕僚还要积极,李白、杜甫、南霁云、雷万春、田神功等人自然不肯落后,纷纷作揖请求。 “请唐王殿下迅速登基,匡扶社稷!” “诸位何出此言?” 李瑛霍然起身,故作姿态,“你们这是什么话?圣人正在前来投奔孤的途中,惊魂未定,孤却擅自登基,若如此行事,与李琦母子何异?” 东方睿拱手道:“我等也知道此事略有不妥,只是当此非常之时,应当行非常之事,还请唐王殿下不要拘泥小节,务必以大局为重!” “不行,谁再提此事,便是将孤置于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地步!” 李瑛面露不悦之色,拂袖而去。 且不说刘备这种以仁义着世的诸侯当皇帝都要经过多次推让,就算曹丕这个一心篡汉的奸贼,也惺惺作态的来了个三辞三让,自己的道德水准还能不如曹丕? 在场众人也知道,当皇帝绝非小事,今天只不过把这件事摆在了明面上,一切还要等李隆基来到灵州再说。 散会之后,李泌立即召来十几个能言会道之人,让他们在灵州本地,以及附近的夏州、盐州、安乐、烛龙等地广布流言,说目前最适合继承大统的乃是唐王,可谓天命所归。 李泌搞完了小动作,在夜深之后来到书房向李瑛献策。 “等圣人到了灵州之后,臣等当着圣人的面推举殿下继位,殿下再推辞一次。等圣人开口说话的时候,殿下就可以顺水推舟的答应了。” “就怕圣人舍不得这皇位啊!” 李瑛负手在屋内回踱步。 万一到时候李隆基来一句“二郎既然不想做皇帝,那就让朕再继续执掌大唐几年”,怕是局面就尴尬了…… 李泌笑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想圣人不会这么不识时务。再说了,咱们军中不是还有雷万春这样的莽夫吗,若是圣人揣着明白装糊涂,那就该雷将军吆喝两嗓子咯!” “还是等圣人抵达灵州之后再说,孤对圣人主动禅位之事持谨慎态度,说不定咱们还得搞点动!” 李瑛笑着做了决定,一切等李隆基抵达灵州再说。 李泌再次强调:“不管圣人同意不同意,殿下这次必须抓住机会登基,这可是最好的机会。殿下若是不顺势而为,只怕人心就会散了。” “嗯……孤也这样认为!” 李瑛同意李泌的看法,“李琦已经登基,孤必须分庭抗礼,不能让天下百姓默认了长安朝廷的合法性。 若是圣人实在不上道,你们就当着他的面,上演一出黄袍加身的戏码,把生米煮成熟饭。” 然后,李瑛把黄袍加身的具体操作步骤对李泌叙述了一遍,听得李泌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 “哈哈……此计甚妙,殿下既可顺势登基,又能避免被人诟病。” 顿了一顿,李泌又道:“殿下要做的是大唐皇帝,咱们不是割据势力,光灵州的地方官员和我们这些幕僚在场,在法理上有些牵强,必须再召集一批官员来到灵州。” “嗯……长源言之有理,只是武氏母子现在控制了长安,肯定不会放大臣们离开。” 李瑛转身回到书案后面落座,拿起竹签拨了拨青铜油灯的灯芯,让灯光照耀的屋内更加亮堂一些。 李泌想了想:“可以派人快马加鞭赶往陇右、凉州等地,把陇右节度使王忠嗣、河西节度使崔希逸等人召来,告诉他们太子谋反,圣人流落到灵州,让他们前来参拜。 等他们来到灵州的时候,殿下差不多就到了登基的时候,有他们两位当朝大将在场,也算是有朝廷重臣承认殿下的帝位了。” “嗯……言之有理!” 李瑛颔首赞成,马上就举一反三,“孤不仅要给王忠嗣、崔希逸修书,还要告知范阳节度使张守珪、平卢节度使安禄山、河东节度副使夫蒙灵察等人,让他们通通来灵州拜谒圣人。” 李泌捏着下巴沉吟:“河东节度使距离灵州不过一千余里,夫蒙灵察倒是能够赶来,张守珪、安禄山他们就不用等了。” “即使张守珪、安禄山不能赶来,也要修书相告,这样他们知道孤的皇帝是圣人禅让的,才合乎律制。” 李瑛接过吉小庆端来的茶水呷了一口,吩咐他再端给李泌一杯。 “不仅仅要告知张守珪与安禄山,还要派出使者赶往安西,把李琦谋反,圣人逃亡灵州的消息告知安西大都护盖嘉运、安西节度使郭子仪等人,让他们心中有数。” 李瑛转动着桌案上的茶盏,侃侃而谈。 李泌深表赞同:“武氏母子掌控了京城之后,下一步势必会拉拢各镇将领,咱们确实应该尽快昭告天下,宣誓讨贼!” 李瑛拍案而起:“你马上召集李白、王昌龄、杜甫他们,连夜起草檄文,声讨武氏母子的篡位之举! 同时派出使者迅速赶往陇右、河西、安西、范阳、平卢等地,揭露武氏母子篡位之举,并告知他们圣人已经流亡灵州。” “臣谨遵殿下口谕!”李泌拱手领命。 李瑛不忘提醒一句:“对了,别忘了给镇州的老八写一封书信,告诉他,现在可以自由行动了,最好让他来一趟灵州,参加我这个兄长的登基大典!” 第401章 惊弓之鸟 就在李瑛和麾下文武紧锣密鼓的发出讨贼檄文,昭告天下的时候,长安朝廷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 在登基数日之后,武氏母子通过任免官员,掌控兵权,迅速控制了长安。 除了李祎、陈玄礼、贺知章等人被下狱之外,侍中李适之遭到罢相,裴宽、萧炅、韩休等一批当朝重臣俱都被调到了秘书省、国子监等没有实权的衙门。 武氏母子从张宝善身上吸取教训,不再任命太监掌管兵权,而是启用武氏族人分别担任左右监门卫、左右千牛卫,以及北衙六军的大将军,牢牢的掌控兵权。 当今朝廷共有宰相六人,分别是尚书令杨洄,中书令李林甫、侍中裴敦复,以及分别被加了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京兆牧裴元礼、礼部尚书王琚、御史大夫裴巨卿。 这六个人之中,除了李林甫之前自成一派,与武灵筠属于盟友关系之外,其他五人全都是支持武后多年的党羽。 很快,苏庆节遭到“叛军”伏击,李隆基被救走的消息传到长安,这让武灵筠大为光火,甚至扬言要严厉处置苏庆节。 自知闯了大祸的苏庆节不敢渡过渭河,一纸调令把仍旧掌握在手里的左卫以及被安置在华清宫的右千牛卫调到了渭河北岸,拥兵自重。 张盖世现在抱定了苏庆节大腿,也把属于自己的右卫调到渭河北岸,直接放弃了骊山大营。 杨洄担心苏庆节倒向李隆基,便劝武灵筠息怒,先派人安抚苏庆节,以免他做出过激反应。 武灵筠觉得杨洄言之有理,只好派遣同为武将的邓文宪前往苏庆节大营慰问,表示太后与圣人不会计较他的失误,还望尽早回京共商大计。 得知邓文宪到来,苏庆节设宴款待,由张盖世作陪,表达了自己对失职的歉疚与担忧。 邓文宪拍着胸脯打包票:“郡王啊,圣人出尔反尔,借助李瑛的势力想要搞复辟,将来怕是少不了一场恶战。你乃将门之后,世代掌军,咱们京军还指望你坐镇呢!” 苏庆节投桃报李,讪笑道:“邓将军过奖了,你帮助圣人一举掌控长安,居功至伟,你才是朝廷的中流砥柱。 被李瑛的叛军趁乱掳走了太上皇,我苏庆节难辞其咎,不过当时局势混乱。李瑛的天策卫蛰伏在暗处,以有心算无心,换了别人也会中计。 我苏庆节既然辅佐圣人继位,自然会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还望邓将军回京告知太后与圣人,尽早立我女儿为皇后。” 苏庆节乃是将门之后,又承袭了邢国公,以前并不太把靠裙带关系上位的邓文宪放在眼里。 虽然尽管邓文宪已经被李琦册封为北海郡王,但苏庆节仍然不肯称他一声“郡王”,而是继续称呼邓将军,这是源自于骨子的骄傲。 邓文宪一介武夫,倒是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当下一口答应:“太子妃乃是圣人正妻,理当册为皇后。” “老夫敬邓兄这杯酒,静候佳音!” 苏庆节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筵席散去,邓文宪返回长安向武灵筠与李琦禀报了苏庆节的要求,说他希望能够尽快册立太子妃苏郁为皇后。 对于这一点,武灵筠倒是没有意见,李琦也没意见。 这个苏家六娘出身名门,模样长得标致,性格也温柔贤惠,武氏母子对她很是满意,倒是没想着再另外挑选皇后。 于是,在礼部尚书王琚的主持下,第二天太子妃苏郁就被册封为正宫皇后,并昭告天下。 为了安抚苏庆节,李琦又加封他的长子苏全忠为蓝田县公、左卫大将军,继续统领原先属于苏庆节的旧部。 在武氏母子的诚意之下,苏庆节这才渡过渭河,进京向武灵筠和李琦告罪,检讨因为自己的过失导致李隆基被天策卫救走之责。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岳丈就不必自责了!” 李琦也感受到了老娘的威胁,他可不想自己成为李显、李旦那样的窝囊皇帝,所以他要借助自己岳父的势力。 “李瑛指使颜杲卿纵兵掳走太上皇,谋反之心昭然若揭,朕现在委任岳丈为招讨大元帅,集结各路兵马,西出萧关,讨伐李瑛!” 李琦坐在龙椅上,用铿锵有力的声音委以老泰山重任。 大唐王朝能够打仗的名将几乎都在外地,包括盖嘉运、张守珪、王忠嗣等人,都算是当世名将。 京城的十六卫大将军不能说是酒囊饭袋,只能说就是看家护院的水平,就像邓文宪之流,搞个政变控制下城门还行,真让他统率千军万马那肯定拉稀! 邓文宪也知道自己什么水准,因此李琦的话音刚落,立即第一个站出来支持。 “河间郡王出自将门,乃是苏公之后,年轻时曾经在北庭、安北等地任职,与突厥、吐蕃都有交手战绩。有郡王统兵出征,定然能够一举扫平叛逆,肃清社稷!” 苏庆节也知道没法推辞,当即拱手领命:“臣为了圣人的江山,定当竭尽所能!” 苏庆节前脚刚离开,武灵筠就做出指使,命令自己的侄子,新任左、右金吾卫大将军武卫国率领一千金吾卫前往十王宅,把唐王府抄了。 “李瑛纵兵掳走太上皇,谋反之心昭然若揭,不用再等裴宽回来了!着你即可查抄唐王府,所有财产充公,将王氏母子三人下狱,所有婢子、奴仆一律交由太府寺处置。” 武卫国拱手领命:“侄儿谨遵太后懿旨!” 武卫国走出太极宫,回到金吾卫大营,立刻率领一千金吾卫赶往十王宅。 在这短短六七天的日子里,十王宅的皇子们宛若滔天巨浪中的一叶小舟,诚惶诚恐,寝食难安。 他们实在想不通,一言九鼎的圣人怎么瞬间失势了? 怎么去华清宫泡个澡,第二天就换了皇帝,这种事情他们做梦都不敢想…… 看到武氏母子对长安实行铁血统治,大街小巷每天都有重兵巡弋,反对武氏的重臣要么被下狱、要么被免职、甚至被处死。 这让皇子们噤若寒蝉,唯恐下一个就会轮到自己头上…… 幸好,李琦登基之后除了加强对十王宅的监控之外,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找自己兄弟的麻烦,也没有皇室被下狱,这让皇子们稍稍心安。 只是,十王宅的监院太监换了人,原先的知事徐有贞遭到革职下狱,换上了武灵筠的心腹宦官,一个个凶神恶煞,严厉禁止任何人进入十王宅,每天只允许各王府的厨子在规定的时间内上街采购食物。 这导致所有的皇子如同坐牢,每天都被囚禁在府邸内,对外面最新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只知道李隆基在华清池突发疾病,传下禅位诏书由太子李琦继位。 大部分皇子在李隆基的控制下,已经养成了逆来顺受,随波逐流的性格。 手里没有一兵一卒,就算有心反抗,又凭什么对抗李琦手里的二十万京军? 所以大伙也就接受了李琦继位的事实,心中只盼这个兄弟不要来找自己的麻烦,能让自己做个衣食无忧的亲王就知足了! 众皇子之中,最为郁闷的两个人当属已经看到希望的李亨与李琮。 李亨是因为获得了李隆基册立为太子的许诺,又有李林甫的支持,所以满怀期望,只等李隆基扳倒皇后党之后继任储君。 而李琮则是希望大唐越乱越好,越乱自己就越有机会,而且局势也正在朝着混乱发展。 谁知道,一觉睡醒,长安城就变天了! 李隆基突然颁布禅位诏书,李琦在太极殿登基称帝,李祎、陈玄礼、严挺之、贺知章等一帮重臣惨遭下狱,李适之、裴宽等人被打发到吃闲饭的衙门混日子…… 这让李亨和李琮满心不甘,但又无力反抗,只能度日如年的在家里想着各种办法打听外面的消息,看看还有没有逆转局势的希望? 覆巢之下无完卵,除了居住在十王宅的亲王遭到监控之外,包括宁王李宪、汝阳王李琎等宗室也俱都遭到了严密监控,被勒令不许随便出门。 这些宗室们和李隆基的儿子一样无兵无权,面对着李琦的上台无能为力,只能老老实实的被关在家里长吁短叹。 当一千名金吾卫列队走进十王宅的时候,几乎所有的皇子们纷纷跑到自家门坊之下朝外面偷窥,不知道哪个兄弟要倒霉了? “二十一郎这是要对自己的兄弟动手了么?上天保佑,千万不要来找我的麻烦!” 在这一刻,几乎所有的皇子都双手合十,向天祷告,希望自己不要成为那个倒霉蛋! 第402章 此一时彼一时 “咣咣咣!” 一千名天策卫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在唐王府门前停下了脚步,其他王府的诸位皇子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看来,今天这个倒霉蛋不会是自己了,能过一天算一天,先看看唐王府会是一个什么下场? 此刻的唐王府大门紧闭,下人们一个个被吓得缄口不语,默不作声。 王祎早就失去了当家做主的兴奋劲,自从知道李隆基禅位,李琦登基之后就后悔不迭,只恨当初自己被豪宅黄金迷了心窍,没有跟着薛柔离开。 王祎想要带着两个儿子跑路,才发现监事院的太监换了人,新来的凶神恶煞一般,嘴里骂骂咧咧,毫无对皇室的尊敬之意。 王祎碰了一鼻子灰,半步都未能踏出十王宅,只能悻悻的返回家中,每日如坐针毡。 一连过了五六天安稳的日子,王祎发现除了自由受到限制之外,似乎武氏母子并没来找唐王府麻烦。 于是,王祎绷着的心稍稍放松,祈祷唐王府能够平安无事,逢凶化吉。 但事不遂人愿,该来的还是来了,当听说有大量官兵把唐王府包围了之后,顿时面如土色,揽着两个儿子不知所措。 “来人,翻墙进去,把门打开!” 在连续喊了数声开门,得不到里面的人回应之后,武卫国命人翻墙入院,从里面打开门栓,放大队人马入内。 有几个身手矫健的兵卒迅速翻过院墙,敞开大门,数百名金吾卫蜂拥入内,直把婢子们吓得惊声尖叫,一个个跪地求饶。 武卫国在庭院正中手抚佩剑,大声宣读懿旨:“唐王李瑛劫持太上皇,图谋作乱,金吾卫奉了太后懿旨前来捉拿逆贼李瑛家眷。 还望王夫人携带两位公子主动投案,免得将士们行事鲁莽! 其余奴婢全部交由太府寺处置,若有反抗之人,格杀勿论!” 王祎坐在客厅呆若木鸡,两个儿子则依偎在母亲的怀里嚎啕大哭。 金吾卫通过审讯婢子,很快就找到了王祎,纷纷举着手里的长枪恐吓:“走、出去,马上去天牢!” “你们杀了我!” 王祎心如死灰,悔不当初,嘴里呢喃道,“是我害了孩子,你们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求放了我的三郎和四郎!” “你还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王夫人?” 一个校尉撸起袖子,挥起巴掌扇在王祎的脸上。 “给老子滚出去,万一惹得我挨了武将军的责骂,老子拿刀把你脸给刮花!” “唔……” 王祎捂着肿胀的脸颊,一脸愤怒的看着这个大胡子军官,恨恨的道:“我乃唐王妾室,你敢打我?不怕我夫君灭你满门?” 提起李瑛的名字,确实管用,这个嚣张的校尉态度有所收敛,拱手赔罪。 “王夫人,此一时彼一时,新天子继位,唐王殿下兵权难保。 小人看在殿下的份上,向你道歉,还望你好生配合,勿要为难我们这些跑腿的!” 王祎无可奈何,只能领着两个儿子来到庭院,向武卫国求情。 “这位将军看起来是个有身份的人,妾身愿意去天牢受审。只是我的两个儿子年幼,还望勿要为难他俩,让他们继续住在府中,留下两个婢子照顾可好?” 武卫国比起自己的哥哥来,倒是不那么莽撞,但也不是好说话的主,当即冷笑一声。 “你以为天牢是菜市场,想去就去,想不去就不去?惹怒了老子把你送进教坊司卖肉,赶紧给老子麻利些,再磨蹭有你好看!” 王祎急火攻心,两眼一黑,当场晕了过去。 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与两个儿子已经被关进了囚车之中,随着粼粼的马车声,被送往长安天牢。 “禀报将军,在太子府内帑发现黄金八千两,铜钱十一万贯,以及绸缎、布帛数千匹,另有翡翠、玛瑙若干。” 负责查抄的头目喜滋滋的来向武卫国禀报。 “他娘的,李瑛真是太贪了!” 武卫国破口大骂,丝毫没有想到这是近两年之内,李瑛通过经营各种生意赚到的积蓄,一口咬定这是李瑛贪墨的国家钱财。 “把那八千两黄金送到老子家里,我拿出一半来孝敬太后,只把铜钱和其他的上交到户部。” 武卫国知道姑姑派自己来查抄唐王府,就是为了中饱私囊,当然不会全部上交国库。 经过了一天一夜的忙碌,唐王府方才被查抄完毕。 四百多名婢女与奴仆全部被收监到太府寺,金银财宝被洗劫一空,庄严的大门也被贴上封条,只剩下一对威严的石狮子矗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被软禁在十王宅的皇子们无法走出这座森严壁垒的建筑群,但在十王宅的区域内还是可以随意走动的。 值此非常之际,这些皇子们也不敢大白天出门,唯恐惹祸上身,只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溜出府邸,来到唐王府查看情况。 当看到唐王府大门紧闭,门口贴着加盖了太府寺大印的封条之后,李亨唏嘘不已,非但没有幸灾乐祸的快感,反而平添一股兔死狐悲的凄凉。 今天是唐王府被抄,天知道明天会不会是自己的忠王府? “咳咳……” 就在李亨感慨之际,背后响起一串咳嗽声,急忙回头看去,发现来的是大哥李琮。 “三郎,你也来看看二郎的府邸?” 李琮面无表情的问道。 当然,在青铜面具的遮掩下,任何人都无法看到他的表情。 李亨急忙掩饰:“睡不着,在十王宅被禁足了七八天,心里堵得慌,所以出来溜达溜达。” “三郎啊,你对父皇突然禅位给二十一郎这件事怎么看?” 李琮不打算和李亨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的问道。 李亨道:“也许父皇确实突发疾病了?” “三郎啊,你这就不实在了,跟兄长还藏着掖着?” 李琮的语气变得不高兴起来,“咱俩可是受了父皇的命令,协助宁王一起调查高力士之死。我认为,继二郎之后,下一个被抄家的很可能就是你跟我。”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那又有什么办法?”李亨无奈的摇头叹息。 李琮道:“我认为,父皇突发疾病这件事就是一场阴谋,很可能是武氏母子搞的政变,咱们必须想办法出城,去华清宫面见父皇,才能解开真相。” “现在的十王宅有重兵把守,咱们如何出去?插上翅膀飞出去么?或者凭咱们七八个兄弟家里的两千仆人,拿着烧火棍杀出去?” 李亨苦笑,“那样咱们死的更快,只怕还要连累妻儿,还不如俯首称臣,或许二十一郎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还能放过你我!” 李琮沉吟道:“天无绝人之路,我们多想想办法……或许能找到机会。” “大郎,我李亨现在没了任何想法,只想活下去!” 李亨叹息一声,转身而去,“如果二十一郎肯放过我,我会俯首称臣,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望着李亨的背影消失在黑夜里,李琮一脸鄙夷:“无能之辈!无胆之辈!无谋之辈!父皇竟然想册立你为太子,真是有眼无珠啊!” 第403章 因祸得福 唐王府惨遭查抄,这也标志着长安朝廷正式向李瑛宣战,双方接下来定然势同水火。 裴元礼捻着胡须道:“太后、陛下,李瑛手里掌握着十几万兵马,咱们现在查抄他的府邸,是不是太急了?” 不等李琦母子开口,杨洄就抢着说道:“一点都不急!如果李隆基依然被囚禁在华清宫,咱们自然可以温水煮青蛙,慢慢的削弱李瑛的势力,以各种手段制造他谋反的假象。 但现在不一样了,李瑛的手里有了李隆基,他们父子肯定会召集各镇兵马讨伐我们,宣称陛下的登基乃是禅位。 我们只能快刀斩乱麻,向天下人宣称李瑛劫走了太上皇,图谋作乱,如此方能占据先手,不至于在道义上完全站不住脚。” 裴元礼思忖片刻,翻了个白眼:“雍王言之有理,还是你高瞻远瞩!” “我们现在必须极力抹黑李隆基的形象,通过市井流言宣称李隆基毒杀了十八郎,现在为了掩盖罪行,又想加害太后母子,却不料遭到天谴,突发疾病,只能禅位于太子。 这是民间说法,我们要在民间彻底抹黑李隆基的形象,让他失去民心。” 杨洄身穿四爪龙袍侃侃而谈,这也是亲王的官服,只比天子少了一只爪子,看起来意气风发,春风得意。 “在朝堂上,我们要咬住禅位诏书乃是李隆基亲手所写,是李瑛居心莫测,派颜杲卿把患病的太上皇掳走,想要挟君自重,挟太上皇以令天子。 此乃大逆不道的行为,号召天下所有的官员、藩镇,一起声讨李瑛,早日翦灭叛逆,肃清社稷。” “哈哈……雍王真是满腹韬略,堪比诸葛、张良!” 武灵筠笑吟吟的看着年轻的杨洄,目光中的欣赏之色掩饰不住。 杨洄继续道:“京城我们已经完全掌控,洛阳、太原这两座陪都也掌握在我们自己人的手中,接下来要做的是…… 给陇右节度使王忠嗣、河西节度使崔希逸、平卢节度使安禄山、范阳节度使张守珪、剑南节度使田仁琬、岭南节度使张九皋、河东节度副使夫蒙灵察、安西节度副使郭子仪…… 还有安西大都护盖嘉运,以及各州的都督、各大都督府的长史们加官进爵,笼络人心,让他们支持长安朝廷。” “雍王所言极是,对各藩镇官员的任命就都着落在你的身上了。” 李琦也没有破局之策,只能对杨洄言听计从。 杨洄继续道:“臣以为,要对王忠嗣、盖嘉运、张守珪这些实力派藩镇册封郡公之爵,方能拉拢其心。 安禄山、崔希逸、田仁琬等人也要册封县公才行,否则他们的内心肯定会倾向于李隆基,毕竟是他提拔的这些藩镇。” “雍王言之有理!” 李琦没有什么策略,只能一个劲的附和。 杨洄又道:“河南尹郑元理、太原尹杨慎矜虽然都是自己人,但这两地至关重要,也要册封他们郡公之职,加以拉拢。” “准奏!” 李琦机械的应声。 “还有,对于李瑛提拔的人也要加以拉拢,能策反几个算几个。譬如蒙古大都护皇甫惟明、北庭都护章仇兼琼这些人也要册封公爵,以笼其心。” “好,就听雍王的!”李琦颔首。 杨洄又道:“对了,那个回纥首领骨力裴罗还被软禁在驿馆,现在可以把他释放,并册封为回纥可汗,让他从北面起兵钳制李瑛。” “妙计!” 李琦夸赞一声,接着吩咐内侍万小楼,“你马上派人去驿馆宣召回纥首领骨力裴罗。” 杨洄又道:“此外,还要派人赶往渤海国,与渤海国王大武艺搞好关系。” 武灵筠插嘴道:“雍王说的是,一切都按照你说的办!你是尚书令,总揽军政大权,这事由你全权部署即可。” “臣遵旨!” 杨洄拱手领命,离开太极宫,前往皇城召开高层会议。 一个时辰之后,被软禁了将近一个月的骨力裴罗来到太极殿,拜谒新任天子。 驿馆是个消息灵通的地方,骨力裴罗所掌握的情报甚至比李琮、李亨这些亲王还要多,从驿卒的口中,他已经知道长安发生了政变,李隆基禅位做了太上皇,太子李琦登基称帝。 骨力裴罗暗中窃喜,他内心深知,长安越乱,自己逃离的机会就越大。 就在他兴奋不已的时候,又听到了更加劲爆的消息,退居太上皇的李隆基被颜杲卿率领天策卫劫走了,大唐帝国很可能会爆发内战。 “哈哈……此乃天助回纥也!” 骨力裴罗兴奋的难以入眠,他知道如果李琦和李瑛起了战争,那双方就都会借助自己的势力。 毕竟骨力裴罗手底下有四十多万回纥人,五万多骑术娴熟的控弦之士,不管对谁来说,都是一支强有力的友军。 果然不出骨力裴罗所料,这日刚刚吃完午饭,就有太监来到驿馆把他带进了太极宫,觐见新任皇帝。 “臣回纥首领、瀚海都督骨力裴罗参见大唐新任天子!” 骨力裴罗老奸巨猾,见到李琦之后便以大唐官员自居,“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都督平身。” 李琦笑容满面的招呼骨力裴罗平身,并按照杨洄的计划宣布册封骨力裴罗为“怀仁可汗”,统领草原上的回纥、突厥、黠戛斯等部落。 “臣多谢大唐天可汗信任,愿为陛下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虽然只是个名义封号,但骨力裴罗却高兴的跪地叩首。 “可汗快快请起!” 李琦亲自把骨力裴罗扶了起来,“逆贼李瑛窃据草原,打压你们回纥人,朕希望可汗回到草原之后整军经武,配合朝廷大军,共讨此逆贼!” “臣遵旨!” 骨力裴罗再次作揖谢恩,恭敬之情,溢于言表。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自己本以为这次来长安会被软禁个三年五载,没想到才一个月左右自己就获得了自由不说,还成了大唐承认的回纥可汗,还获得了统领突厥、黠戛斯的权力,简直是因祸得福。 骨力裴罗又提出了请求:“陛下,我的妻子怀义公主李明月不知住在何处?唐王本来说是让礼部为我们主持婚礼,但臣到了长安之后局势紧张,一直没人过问臣的婚事,至今未能与她完婚。” 李琦马上命令张宝善去礼部调查,经过询问得知,目前李明月暂时住在礼部的一座官邸之内,若不是新君继位,可能已经给他们完婚了。 武灵筠看到骨力裴罗魁梧雄壮,有心拉拢他,便打算把自己的侄女嫁给骨力裴罗。 “可汗啊,事情是这样的,这个李明月乃是李瑛的心腹,有她在你的身边,容易泄露机密。 故此,本宫决定废黜这桩婚事,另外许配你一个公主,你看如何?” 第404章 要分清谁是大小王 实事求是的说,骨力裴罗的内心还是挺喜欢李明月的,被她的胆量与豪气所吸引。 但他毕竟是个执掌一方的枭雄,不是儿女情长之辈,李明月虽好,但绝不敢得罪武灵筠这个当朝太后。 通过驿卒之口,骨力裴罗已经得知,武太后才是大唐的实际掌舵人,年轻的皇帝只不过是个傀儡。 “臣乃是异族,并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但太后既然这样说,臣愿遵从太后的安排,废黜与怀义公主的婚事,另娶一位大唐公主。” 骨力裴罗俯首领命,识相的接受了武灵筠的厚爱。 “那好,可汗就回驿馆静候佳音,不……本宫要赏赐你一座府邸!” 武灵筠非常高兴,决定把查抄的原神策军大将军陆彦的府邸赏赐给骨力裴罗,让他在那里迎娶自己的侄女。 “多谢太后厚爱!” 骨力裴罗接了懿旨,高高兴兴离开太极宫,返回驿馆准备搬家。 李琦不解的询问武灵筠:“不知母后为何废黜了章仇明月与骨力裴罗的婚事,另选一位公主嫁给他?” “皇帝啊,你还是太年轻了,在权谋上面,还要多下功夫!” 武灵筠对自己的儿子谆谆善诱,悉心教导。 “其一,就像本宫对骨力裴罗所说,这个章仇明月是李瑛的人,有她在骨力裴罗身边,这个胡人早晚会倒向李瑛。 所以,本宫才打算把自己的侄女册立为公主嫁给骨力裴罗,这样就等于在他身边安插了一个耳目。 其二,章仇明月是章仇兼琼的爱女,把她留在京城,可以用来要挟章仇兼琼这个北庭都护。 要知道,他的手里目前可是掌管着五六万人马。 如果章仇兼琼支持李瑛,对于叛军来说绝对是一个强大的助力。 但如果能把章仇兼琼拉拢到我们这边来,此消彼长之下,对于李瑛来说,绝对是个沉重的打击!” “母后英明。” 李琦拱手称颂,对这个老娘极力夸赞,“母后真是胸怀韬略,不输吕雉与武曌。” “什么武曌?” 武灵筠闻言大怒,拍着桌子斥责道,“那是母后的姑祖母,是你的曾祖母,是咱们大唐的女皇,你怎么可以直呼其名?” 李琦马上认错:“母后教训的是,是朕草率了!” “琦儿啊,你现在是皇帝了,一定要谨慎慎行,有的放矢,知道吗?” 武灵筠收了怒容,再次郑重告诫。 “孩儿谨记母后教诲!” 李琦俯首认错,唯恐惹怒了母亲,落到李显、李旦一样的下场。 武太后教训完了儿子,派人把自己的堂兄武通宣到太极宫。 告诉他,自己准备册立他的幼女武娇儿为承平公主,嫁给骨力裴罗为妻。 为了收买堂兄,武灵筠册封了武通一个万年县丞的职位,并赏赐侯爵,直把武通高兴的合不拢嘴,连声道谢。 “臣一切听从太后指示,你的侄女就是你的女儿,这婚事就该由太后做主。” 搞定了堂兄,武灵筠便把礼部尚书王琚找来,命他赶紧准备册封公主的仪式,将自己的侄女武娇儿册封为承平公主,尽快与骨力裴罗完婚。 “臣谨遵太后懿旨!” 王琚奉了命令,立即紧锣密鼓的筹备去了。 而另一边,尚书令杨洄召集了新任兵部尚书徐峤、吏部尚书韩朝宗、以及辅国大将军邓文宪召开紧急会议。 制定了对王忠嗣、盖嘉运等边陲将领的封赏,并派出大量兵部和吏部官员快马加鞭赶往各地,宣布对他们的任命。 …… 在萧关休息了一天之后,颜杲卿带领千余名天策卫护送着李隆基与唐王家眷再次踏上了北上灵州的路途。 尽管李隆基更想去陇右找王忠嗣,但在天策卫的严密监视下根本找不到逃走的机会,只能郁闷的钻进了颜杲卿为他准备的马车。 为了在路上掩人耳目,唐王府家眷离开十王宅的时候乘坐的都是普通马车,非但和奢华不沾边,甚至连舒服都谈不上,也就是能够遮挡风霜而已。 现在出了萧关,可以说是到了李瑛控制的地盘,所以颜杲卿就给李隆基弄了一辆萧关城内最豪华的马车,算是对大唐天子的尊敬。 李隆基也不推辞,便与杨贵妃钻进了这辆舒适的马车,心不甘情不愿的跟随着天策卫北上灵州。 从萧关到灵州六百多里路程,队伍以日行一百五十里的速度行军,反正危险已经解除,不用再担心半路里杀出叛军来劫驾。 三天之后,队伍进入了灵州境内的鸣沙县,距离灵州治所灵武城还有一百三十多里,于是颜杲卿派出使者提前赶往灵武报信。 就在昨天,阿史那乌苏与岑参带领的一万五千突厥先锋部队已经抵达了灵州城。 阿史那乌苏告诉李瑛,听说殿下急于用兵,我们便兵分两路,留下五千人保护着妇女儿童在后面缓慢行军,自己则与岑参带领了一万五千精壮星夜兼程,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灵州。 这些突厥人拖家带口,只有少数的骡子与驽马载着行李,若是按照正常速度,再有二十天能到灵州就不错了。 见阿史那乌苏真心实意的为自己着想,李瑛很是感激,在这个夜晚好好的犒劳了一下这位昔日的突厥公主,颠鸾倒凤,同游巫山。 为了笼络这些突厥降兵,李瑛下令宰杀一千只羊犒劳他们,并从灵州的大小酒肆采购了一万坛美酒,让这些突厥人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这两个月以来,这些突厥人徒步走了两千多里路,一路风餐露宿,只能靠干粮和肉干充饥,这对于吃惯了牛羊的突厥人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 但面对五千披甲持枪的唐军,这些突厥人也只能逆来顺受,努力适应不吃肉的生活。 在经过了两个月的长途跋涉之后,许多大腹便便的胖子都被饿的瘦了好几圈,减肥效果好到爆炸。 此刻,这些突厥人终于又开了荤,吃上了美味新鲜的羊肉,而且是不限量供应,直把这些突厥人幸福的热泪盈眶,振臂高呼。 “唐王殿下千岁,我们突厥人愿为殿下效死!” “自今以后,我察木尔的命就是天策上将的了!” “什么唐王殿下,咱们唐王马上就要当皇帝了,应该是为大唐天子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些突厥人一边喝酒吃肉,一边载歌载舞,一边用熟练的汉语宣誓着对李瑛的忠诚。 当然,李瑛也不会傻到厚此薄彼,为了突厥人冷落了自己的嫡系队伍,在犒劳突厥人的时候,同样宰杀了一千多头山羊慰问从云州赶来的唐军,以及近期招募的新兵。 只不过,突厥人饿了太久,今天让他们敞开肚子吃,而汉人则限量每人一斤羊肉、两碗灵武红酒。 倒不是李瑛吝啬,实在是灵州城内的山羊有限,也不能一下子给老百姓吃光。 经过一番调兵遣将,灵州城内的兵马暴涨,甚至超过了朔方节度使皇甫惟明在此屯兵的时候。 其中,突厥降兵一万五千人,再加上雷万春、田神功从云州带来的两万人,还有李瑛从蒙州返京时带来的两千人,以及从各州县招募的六千新兵,使得灵州城内的兵力超过了四万人。 李泌向李瑛提出建议:“萧关距离长安不过八百里路程,而京师屯兵将近二十万,李琦得知圣人逃出萧关后,定然会派遣大将前来争夺关卡,请殿下速速派遣一员大将统兵前往支援仆固怀恩。” 第405章 二郎,你可要替朕做主 对于手下的这些将领,李瑛逐渐的掌握了他们的实力,综合来说,仆固怀恩的统兵能力当属第一,甚至犹在杜希望之上。 田神功和南霁云稍逊一筹,又各有所长。 田神功更侧重谋略,可以称之为儒将,当然他也能冲锋陷阵,但更多的是喜欢运筹帷幄。 而南霁云更喜欢当面锣对面鼓的厮杀,直来直往,凭借军队强悍的战斗力,和坚韧的意志向对手发起冲锋。 至于雷万春,则属于猛张飞的类型,打仗的时候几乎不动脑子,逢战必是一马当先,悍不畏死。 听了李泌的建议,李瑛稍加琢磨,决定让雷万春率领五千突厥人,外加五千北庭军,克日驰援萧关,协助仆固怀恩固守关卡,严防京军来犯。 “殿下只管放心,叛军来一个俺杀一个,来两个俺杀两双,定要让他们尝尝俺手中这对大锤的厉害!” 雷万春抱拳领命,瓮声瓮气的说道。 雷万春得了命令,立刻点起一万人马,列队出了灵武城,顺着驿道驰援萧关而去。 李瑛又命令南霁云、田神功整顿新加入的突厥降兵与招募的新军,严加操练,尽快形成战斗力,随时准备进入关中平叛。 雷万春前脚刚走,李瑛就接到了颜杲卿派人送来的消息,得知李隆基已经进入了灵州境内,估计明日晌午就能抵达灵武城下。 李瑛立即召来东方睿,让他给李隆基准备一座临时的府邸下榻。 不管怎么说,李隆基毕竟是李瑛的亲生父亲,两人也没有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面子功夫还是要做的。 “谨遵殿下吩咐!” 东方睿奉命而去,派遣自己的儿子带着百十名仆人把自己的一座豪宅收拾的一尘不染,当做李隆基的临时行在。 为了加强对李隆基的控制,李瑛命令伍甲与陆丙挑选三百名亲卫,昼夜十二时辰守护天子行在,严禁任何人出入。 次日,吃过早膳之后,李瑛便带着公孙大娘与阿史那乌苏两位妾室,以及李泌、李白、岑参、杜甫等幕僚; 另外加上灵州刺史东方睿,灵州别驾赵鹤龄等本地官员,率领千余名随从自灵州南门出城,顺着驿道向南迎接李隆基的圣驾。 今天太阳躲得无影无踪,北风呼啸,寒气逼人,堪称“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难着”。 队伍向南走了三十多里,来到一个叫做“玉皇堡”的镇子,李瑛下令就地等候。 传说玉皇大帝在得道成仙之前,曾经在这个镇子做过铁匠谋生,因此得名。 苦等了一个时辰之后,终于看到一支千余人的骑兵簇拥着六七辆马车逶迤而来,在场众人俱都打起精神,恭候圣驾。 “全军下马!” 片刻之后,队伍来到镇子前面,伴随着颜杲卿的一声令下,将士们纷纷停止了前进的步伐。 翘首期盼的李瑛当即带着随从上前迎接:“颜长史,我父皇何在?” “拜见唐王殿下!” 颜杲卿作揖施礼,顾不得寒暄,便指了指为首的第一辆马车,“圣人就在车内!” 李瑛气定神闲的向前走了几步,拱手施礼:“儿臣李瑛接驾来迟,还望父皇恕罪。” “二郎啊!” 车帘挑开,酝酿满了情绪的李隆基抹着眼泪钻了出来,“武氏母子欺君篡位,你可要替父皇做主啊!” “父皇慢点。” 李瑛伸出一只手扶住了李隆基的手掌,将他搀扶了下来。 “父皇放心,儿臣已经昭告各镇,命王忠嗣、崔希逸、张守珪等人前来灵州面君,共同平叛。” “二郎真是雷厉风行!” 李隆基竖起大拇指称赞,心中却在盘算能不能等王忠嗣来了之后,偷偷与他见一面,让他继续拥护自己做皇帝? “唐王殿下,快一年不见了。” 杨玉环跟在李隆基身后探出了头,虽然一路颠簸,风尘仆仆,依旧难掩丽质。 尤其是一双深邃明眸的大眼睛,看起来含情脉脉,温柔似水,仿佛是见到了阔别已久的情郎。 “呵呵……准确的说,是九个多月没见了。”李瑛笑着伸出手掌,“贵妃,孤搀扶你下马。” “多谢殿下。” 杨玉环伸手握住李瑛宽大有力的手掌,弱不禁风的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瞬间霞飞双颊,像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 为了掩饰自己的神色,杨玉环低着头用另一只手不停地捶打腿部,嘴里嘟囔道:“坐了半天的马车,两条腿几乎都麻了。” “我扶着贵妃。” 李瑛含笑握着柔弱无骨的柔荑,并不急于放开。 这手指又修长又洁白,又柔软又细腻,怪不得李隆基爱不释手呢,今天自己终于可以把玩一番了,而且还是当着李隆基的面。 “二郎这混蛋,竟然抢着去搀扶朕的爱妃!” 目睹此景,李隆基的内心顿时升起一团怒火。 他忽然感觉到,李瑛这个混蛋怕是不仅仅要抢自己的皇位,甚至还在打自己最心爱女人的主意…… 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李隆基也知道自己毫无办法,如果跟李瑛翻了脸,万一他像武氏母子那样对待自己…… 想到这里,李隆基干脆装作没有注意到,而是把目光放在了李白的身上,尬笑道:“哈哈……太白先生,朕真是没想到,竟然能在边陲之地见到你!” “臣李白参见圣人!” 李白作揖施礼,嘴里同时嘟囔道,“臣也没想到,咱们竟然成了一个辈分。” “哦……太白先生此话怎讲?”李隆基皱起了眉头,一脸诧异。 李白大笑:“臣叫太白,圣人叫太上皇,岂不都是太字辈?” 李隆基目瞪口呆,只能干笑几声:“呵呵、呵呵……” 东方睿急忙施礼:“臣灵州刺史东方睿拜见圣人!” 其他的灵州官员,以及李瑛麾下的幕僚纷纷跟着作揖参拜。 “臣灵州别驾赵鹤龄参见圣人!” “臣李泌参见圣人!” “臣岑参参见圣人!” “……” 终于有人对自己毕恭毕敬,李隆基总算重新找回了一些天子的尊严,当下笑容满面的招呼众人免礼:“诸位卿家平身!” 众目睽睽之下,李瑛也不能太过分,握着杨玉环的柔荑将她从马车上搀扶下来之后,便松开了五指。 “贵妃一路辛苦了,等进了灵武城可要好生休息。” “有劳唐王牵挂!” 杨玉环心里美滋滋的,正要再闲聊几句,却发现李瑛已经走向后边的马车,只好无奈的紧走几步,跟在李隆基的身后。 “圣人慢些,等等臣妾,我都要撵不上你了。” 第406章 千夫所指 “夫君。” 车帘挑开,薛柔抱着襁褓里的女儿跳下了马车,身后跟着次子李健与女儿李晔。 “爱妃慢点!” 李瑛急忙去伸手搀扶,同时仔细的打量了一番自己的女人,看起来精神状态不错,白白净净,比征战沙场的自己好了许多。 “这是我们的女儿吗?” 李瑛的目光从薛柔的脸上转移到怀里的婴儿身上,“叫什么名字?” “李攸。” 薛柔莞尔答道,“妾身与星彩妹子把殿下给男孩取的名字拿来用了。” “李攸?哈哈……倒也不错!” 李瑛大笑着又摸了摸儿子李健与女儿李晔的脑袋,“二郎、大娘,想阿耶了没有?” “嗯嗯,每天都想!” 两个孩子面对着阔别将近一年的父亲,眼神中毫无陌生感,丝毫没有面对祖父时候的那种畏惧与距离。 “妾身崔氏(杜氏)见过夫君。” 就在这时候,崔星彩与杜芳菲也各自抱着怀里的婴儿,来到了李瑛的面前,各自施礼。 “哈哈……一年没见,两位夫人出落得更加美艳不可方物了!” 面对着三个娇滴滴的女人,李瑛心情大好。 虽然国事重要,但小别胜新婚,估计这几天晚上自己要辛勤耕耘,普降甘霖了。 崔星彩不过二十出头,杜芳菲更是只有十七岁,正是女人一生最好的年龄,自然是越长越好看,直把李瑛看的心花怒发。 当下爱屋及乌的看了下杜芳菲怀里的孩子,感慨道:“哎呀……朕、孤离开长安的时候,六郎才生下来没几天天,这一转眼就十个月啦!” 杜芳菲怀里的小家伙虎头虎脑,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正在盯着老爹打量,小嘴使劲吸吮着自己的手指。 “驭儿现在已经能够自己爬了,还能坐起来,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就能下地走路了。” 杜芳菲一脸骄傲的抱着爱子,迫不及待的与爱人分享喜悦。 “好好好,有他跟五郎一起玩,指不定多闹腾呢!” 李瑛又把目光转向崔星彩怀里的女儿:“如果朕没猜错的话,咱家二娘的名字就叫李瑾是?” “殿下,你说错话了。” 崔星彩压低声音提醒,“这可是僭越之罪,千万要谨慎!” 李瑛假装没有听到,继续逗弄襁褓里的次女:“啧啧……孤的二娘真漂亮,将来长大了肯定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如果说第一次脱口喊出“朕”这个字是李瑛大意了,毕竟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做皇帝这件事情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就连晚上睡觉都是黄袍加身的情景,喊错了称呼也不奇怪! 但第二次这个“朕”就是李瑛有意为之,甚至故意让李隆基听到,让他识相一点,乖乖的把帝位禅让给自己,少做无谓的挣扎…… 就在这时,公孙大娘在前,阿史那乌苏在后,一块走了过来。 “王妃、两位妹子,好久不见了。”公孙大娘笑着打招呼。 薛柔三人连忙施礼:“见过姐姐,这一年来都是你陪在殿下身边,辛苦你了。” 公孙大娘笑道:“王妃这是说的什么话?伺候夫君乃是女人的分内之事,何谈辛苦!” 但让薛柔三个女人疑惑的是,公孙大娘陪伴了李瑛这么久,将近一年的时间独得恩宠,难道没有怀上身孕? 阿史那乌苏站在公孙大娘身后,看起来似乎不知道说什么,仿佛是个局外人。 李瑛便向薛柔三人介绍道:“这位是孤在草原上迎娶的第六房妾室,她是突厥大汗的女儿,相当于突厥汗国的公主。” 薛柔等人急忙笑着施礼:“公主你好,很高兴能够成为一家人。” 阿史那乌苏腼腆的道:“我不懂得你们汉人的礼节,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李瑛圆场道:“她是个口直心快的女人,心地善良,嫉恶如仇,又没有接受过咱们汉人的礼仪,所以不懂繁文缛节,你们以后要多多关照她。” “一定、一定,既然进了唐王府的门,那就是一家人。”薛柔笑着应道。 李瑛叹息一声:“王祎这个蠢货没来,也没让你们把三郎跟四郎带上?” 薛柔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凝固了起来,一脸自责的道:“殿下,是臣妾无能,未能劝动王氏随行,她执意要带着两个孩子留在长安掌管家业。” “罢了……” 李瑛喟叹一声,“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我就知道这个女人贪财又小肚鸡肠,路是她自己选的,也怪不得别人。只希望李琦这逆贼不要为难她们母子?” “奴婢诸葛恭拜见殿下!” 诸葛恭施礼参见,同样倍感自责,“不干娘娘的事,都是奴婢无能。” “好了,这件事莫提了,以后再说!” 李瑛拍了拍诸葛恭的肩膀,打断了他的话,“到了天策府,家里杂七杂八的事情还得你来掌管。” 诸葛恭作揖领命:“多谢殿下信任,奴婢定当誓死相报!” 跟家眷打完了招呼,李瑛返回李隆基的面前,装模作样的询问武氏政变的细节,李隆基大概的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逼死高力士这段情节。 “真是人心难测,父皇如此信任苏庆节,没想到他竟然反戈一击!” 李瑛摇头叹息,一副开了眼界的表情。 旁边的李泌心中窃笑,这个计划不是你给杨洄出的吗? 而且利用苏庆节施行反间计也是你定的人选,现在装的骇人听闻的样子,我确信你上辈子肯定是一个演戏的! 李隆基无奈的道:“朕也算是作茧自缚,看错了苏庆节。” 寒暄完毕,李隆基与杨玉环钻进马车,李瑛的三个妻妾也各自钻进车内,队伍继续朝着灵武进发。 一个时辰过后,队伍进入了灵州城。 得知圣人驾临灵州,城内的百姓纷纷涌上街头,一睹皇帝的风采,李隆基掀开车窗上的帘子,不断的向百姓们挥手致意。 一开始,李隆基心中还暗自高兴,但当听清了百姓们的议论之后,脸色顿时阴沉了下去。 “听说太上皇之所以被抢去了龙椅,就是因为毒死了寿王,抢了自己的儿媳,遭到天谴,突然爆发急病。无奈之下,只能禅位于太子,不知为何突然来到了咱们灵州?” “这个老色鬼,真是不要脸啊,怎么能做出这种乱伦的事情来!” “嘘……老兄慎言,小心祸从口出!” “老子就不怕,他既然能够做的出来,还怕别人背后指指点点?” 若是只有个人议论,李隆基或许还能假装没有听到,但当千夫所指的时候,李隆基就难免心烦意乱,脸色铁青。 “圣人,别听这些风言风语了!” 杨玉环一只手帮李隆基捶背,另外一只手把车窗帘子拉了下来。 “长安的太子是篡位,请圣人禅位于唐王千岁,只有他才能肃清朝纲,重振大唐!” 就在这时,街上猛然响起一声嘹亮的呐喊,声音洪亮清脆,引得周围百姓纷纷侧目。 “请圣人禅位于唐王,让唐王殿下执掌大唐!” 马上就有人高声附和,攘臂高呼。 响应的人越来越多,从一到十,从十到百,从百到千再到万…… 灵州的百姓仿佛着魔一般,一个个抻着脖子,扯着嗓门大喊:“请圣人退位,让唐王登基!” “唐王殿下万岁万万岁!” 呐喊声响彻大街小巷,直冲云霄,振聋发聩。 第407章 民意难违 面对灵州百姓汹涌的呐喊,李隆基瘫坐在马车内,一言不发。 他用脚指头都能猜到,带头吆喝的肯定是李瑛的人,为的就是裹挟民意,逼迫自己禅位。 杨玉环见状,咬着嘴唇道:“圣人,我看这帝位就让了?” 街上的百姓越来越多,马车走的越来越慢,杨玉环觉得光听这呐喊声,至少得十几万人的规模。 可灵州城内充其量也就五六万百姓,难不成这是全城出动,老幼上街了? “唉……” 李隆基长吁短叹,束手无策。 看来自己只能第二次禅让帝位了,短短半月之内两让皇位,自己也算历史上绝无仅有了? 杨玉环继续劝谏:“圣人啊,妾身知道你这皇帝还没做够,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最起码唐王还能对你保持尊重,总比我们落在李琦手中好得多。 再者说了,李琦已经在长安登基称帝,圣人的帝位已是名存实亡。 你这皇帝已经禅让了一次,又何必在乎禅让第二次? 你主动禅位,还能赢得李瑛的好感,赢得百姓的称赞,总比李瑛手下的大头兵动粗逼迫好的多?” 李隆基沉吟了片刻,终于颔首:“爱妃言之有理,那朕就当着灵州百姓的面表态,把皇帝之位禅让给二郎好了。” “臣妾支持圣人的决定!” 杨玉环愉快的点头,亲手拉开车帘,吩咐车夫把马车停下来。 “吁!” 随着车夫猛地一拉缰绳,两匹拉车的骏马打着响鼻停了下来,队伍随即停止了前进。 李隆基背负双手钻了出来,站在车辕上扫视了一遭大街上的百姓,然后清了清嗓子,高声说道。 “灵州的百姓们,朕的确做了一些糊涂事,但朕不是一个坏皇帝。 朕时时刻刻把天下苍生放在心里,把大唐万民记在心里。 但朕老了,力有不逮,所以被叛臣贼子算计,无奈流亡到灵州。 幸好,朕的身边还有二郎! 所以,朕在此向你们宣布,准备禅位于唐王,由他继承大唐天子之位,兴兵讨贼,重振朝纲!” “万岁、万岁!” 李隆基的话音刚落,便迎来一阵疯狂的拥护。 “太上皇英明!” “唐王殿下万岁!” “天策上将万万岁!” 夹在在队伍中的李瑛和李泌对望了一眼,决定站出来推辞一番。 为首的那些人自然是李泌安排的,目的就是为了给李隆基制造压力,让他看清形势,尽早禅让帝位。 但出乎李泌预料的是,李隆基竟然当着百姓的面宣布禅位给李瑛,着实让人意想不到。 既然李隆基这么识时务,李瑛要是不惺惺作态一番,反而落了下乘,于是便下马来到马车面前,对着李隆基拱手施礼,高声说道: “父皇,你正当壮年,还能执掌朝政十年八载,岂能轻易言退? 再说了,你刚到灵州就把帝位禅让给儿臣,岂不让天下人以为李瑛也是觊觎皇位之辈? 故此,请父皇收回成命,儿臣愿意继续担任天策上将,扫平叛逆,迎父皇还于长安。” 见李瑛说的慷慨激昂,李隆基多么希望他这是发自肺腑的真心话。 但三十年的城府告诉李隆基,这只是李瑛在百姓面前故作姿态而已,说好听点叫做推辞,说难听点就是演戏。 如果李隆基现在顺着李瑛的话表示,既然二郎这样说,那朕就继续做皇帝,咱们父子一起收拾叛党…… 那么接下来,百姓肯定会用更加恶毒的语言咒骂自己,将自己贬低成杨广一样的暴君,刘禅一样的昏君,甚至还有可能会被投掷臭鸡蛋…… 所以,李隆基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二郎啊,父皇老了,这个皇帝必须你来做!” 李隆基背负双手,用“真诚”的目光望着李瑛,“大唐如今陷入危难之中,只有你才能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只有你才能肃清叛党,重振朝纲,所以朕今日必须禅位于你!” 听了李隆基的话,灵州刺史东方睿第一个站出来表忠心,拱手祈求:“唐王殿下,既然圣人诚心禅位,你就不要推辞了,还望早日登基,昭告天下,兴兵讨贼!” 包括李白、岑参在内的其他人反应稍微慢了一些,俱都纷纷拱手请求:“请唐王殿下接受圣人的禅让,继承大统,收复长安,匡扶社稷!” “不可、万万不可!” 李瑛连连推辞,情真意切,诚挚之情溢于言表:“诸位如此劝谏,怕是要置我李瑛于不忠不孝的地步,继位之事万万不可!” 没想到李瑛竟然还能抗拒住诱惑,李隆基着实有些出乎预料。 倒是旁边的杨玉环被李瑛的表演撼动,信以为真,反而觉得李隆基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或许人家李瑛根本就没有抢他皇帝的意思! “二郎啊,你能这样想,朕很欣慰。但朕老了,精力也大不如前,所以这帝位只能禅让给你,还望你勿要推辞。” 李隆基跳下马车,抬手拍了拍李瑛的肩膀,郑重的劝道。 周围的百姓马上攘臂附和:“请唐王殿下继位,唐王殿下万岁!” 一开始几十人喊,紧接着几百人,最后扩大到成千上万人。 李隆基心中一阵苦涩,强颜欢笑的说道:“二郎啊,你看灵州的百姓这般支持你,朕相信天下的百姓一样支持你,你就接受朕的禅位,做大唐的皇帝?” “请唐王殿下继位,否则臣等就不起来!” 李隆基话音刚落,灵州刺史东方睿第一个跪在地上请命,“圣人诚心禅位,还望唐王莫要辜负了圣人的厚望,辜负了天下万民的期望!” 灵州别驾赵鹤龄、灵州长史、灵州司马、灵武县令、灵武县丞、县尉、主薄等一帮大小官员不甘落后,纷纷跟着东方睿跪地请愿。 “请唐王殿下继承大统,早登大宝!” 相比之下,李泌、李白这些天策府的幕僚倒是更像外人,看到灵州的官员们纷纷跪地,这才后知后觉的跟着跪下去嚷嚷“请殿下继承大统”。 “东方刺史,快快请起!” 李瑛对充当马前卒的东方睿很是满意,急忙弯腰搀扶,“诸位卿家都起来,禅位之事,等回到天策府后再做计较。” 东方睿这才从地上爬起来,对身后的同僚说道:“诸位,殿下答应继位了,都起来!” 身穿绯色、青色袍服的官员们这才纷纷起身,俱都扭头对周围的百姓道:“大伙都听到了啊,殿下答应继承大统了,桑梓们等着参拜新天子!” “万岁、万岁!” 周围的百姓欢呼雀跃,振臂欢呼,声振寰宇。 李隆基无可奈何,唯有苦笑,忽然感觉此情此景颇有“由来只有新人笑”,可有谁曾注意到自己这个失意的老皇帝? 第408章 诸位请抱紧大腿 穿过拥挤的人潮,队伍在天策上将府门口停了下来。 李瑛毕恭毕敬的来到马车前,弯腰施礼:“儿臣已在天策府准备好接风宴,恭请父皇下车。” “好!” 李隆基强颜欢笑,掀开车帘跳下了马车,另外一只手握着杨玉环的手掌,“爱妃,朕扶你下车。” 李瑛微笑着站在旁边,感觉这是李隆基在向自己宣誓杨玉环的主权。 很快,酒宴开始。 李隆基居中端坐,杨玉环陪在他的身旁。 李瑛坐在李隆基的对面,王妃薛柔在一侧作陪,其他的妾室则没有入席,毕竟今天的这场酒宴并非私宴。 就在这时,有侍卫来报,夏州刺史蒋渊、盐州刺史朱文正、威州刺史李恺、延州刺史丁怀德联袂到来,奉诏前来拜谒天子。 “诸位刺史来的正好,有劳东方刺史出门迎接!” 李瑛正需要尽量多的官员见证李隆基禅位之事,而这四位刺史来的可谓正是时候。 虽然刺史都是地方官,但延州刺史是从三品,夏州、盐州、威州刺史都是正四品,有他们做为见证,却也比仅有灵州本地官员在场更有说服力。 “臣遵旨!” 东方睿会意,立即屁颠屁颠的走出天策府,迎接这四位从外地赶来的刺史。 寒暄过后,东方睿开门见山的告诉四位刺史:“圣人如今万念俱灰,今日在街上当着百姓的面宣布禅位于唐王殿下,让他继承大统,兴兵讨贼。 只是唐王殿下宅心仁厚,再三推辞,今日可是诸位在新皇帝面前表现的机会,还望诸位一定要抓住!” 四位刺史在进了灵州城之后已经从街上百姓的嘴里听说了这件事,此刻得到东方睿提醒,纷纷拱手致谢:“多谢东方兄指点!” “呵呵……好说、好说,谁让我等都是关内道的同僚呢!” 东方睿捻着胡须大笑,“此番唐王殿下与圣人陆续来到咱们关内道,也是吾等的造化,此乃从龙之功,诸位千万莫要错过!” “一定、一定。” 四人连声答应,跟着东方睿进了宴客厅之后,齐刷刷的作揖施礼。 “臣夏州刺史蒋渊……” “臣盐州刺史朱文正……” “臣延州刺史丁怀德……” “臣威州刺史李恺……” “拜见圣人、拜见唐王殿下!” “呵呵……免礼!” 大唐帝国的州有三百多个,对于这些偏远地方的刺史,李隆基并不认识,甚至连面都没有见过,因此也就没有什么亲切感,只是礼节性的颔首回应。 相比之下,李瑛显得很是热情,站起身来摊手道:“四位爱卿免礼,你们风尘仆仆,定然又冷又饿,快快入席!” 按照正常律制,天子设宴的时候,群臣的座次都是由鸿胪卿安排,今日却只能由东方睿这个东道主代劳。 “颜长史,你护卫圣人脱离虎口,居功至伟,在场官员的第一把交椅,必须由你来坐。” 东方睿抓住颜杲卿的胳膊,不由分说的就要把他按在百官之首。 “东方刺史,使不得!” 颜杲卿急忙推辞,“护卫圣驾,乃是臣子的分内之事,颜某岂敢居功自傲。我这个天策府长史只是正四品,你与丁刺史乃是从三品,论职位应该你与丁刺史先坐。” 丁怀德知道颜杲卿是李瑛的心腹,而且虎口夺食把李隆基从长安救了出来,未来肯定是做宰相的人,自然不敢怠慢。 “哈哈……东方刺史说得对,颜长史护驾有功,当居在场官员之首,切勿推辞!” 当下,东方睿与丁怀德一左一右,各自抱住颜杲卿一只胳膊,就要把他摁在第一把座椅上。 “两位刺史,万万不可。” 颜杲卿连忙拒绝,与两个刺史拉扯起来。 为了收买人心,一直静坐看戏的李隆基开口道:“颜卿啊,你就不要推辞了,朕封你为项城候,这样你就是正三品的官职,你们争执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颜杲卿闻言又惊又喜,急忙长揖到地:“臣多谢圣人隆恩!” “呵呵……还有那位田神玉将军,你也站出来受封。” 李隆基的目光向下扫了一眼,落在了人群中默默无闻的年轻将军身上。 田神玉急忙快步出列,拱手听训:“小臣在此!” 李隆基霍然起身,在众目睽睽之下来回踱步:“若不是你及时护驾,朕丢的可能就不是半块耳朵,可以说田将军对朕有救命之恩!朕趁着还没禅位,册封你为丹阳伯,加从四品的宣威将军!” “臣多谢圣人提携!” 田神玉大喜过望,情不自禁的跪在地上给李隆基叩首谢恩。 李瑛用脚趾头都能猜到李隆基的心理,与其让自己册封手下的幕僚,收买人心,还不如他自己落个人情。 但李隆基的禅位已经是大势所趋,犹如长江之水,浩浩荡荡,不可逆转,也就由着他行事,只要不触及自己的利益便可。 这下子,颜杲卿就再也没了拒绝的理由,只好顺水推舟的坐在了第一把交椅上。 灵州刺史与延州刺史同为从三品官员,但丁怀德远来是客,所以坐在了第二位,东方睿则屈居第三。 接下来的位置,东方睿并没有安排蒋渊等四个中州刺史坐,而是安排李泌入座。 “诸位,这位李长源先生年纪虽轻,但却是京城鼎鼎大名的神童,七八岁的时候就受过圣人的接见。 唐王殿下今年出征突厥,也是他跟在身边出谋划策,协助殿下建立了盖世功勋,可以说他是殿下的张子房,是殿下的诸葛亮,这个座次理应由长源先生来坐。” 李泌负手而立,莞尔笑道:“东方刺史过誉了,我也就是跟在殿下身边抄抄写写,岂敢与子房、孔明先生相比。” “我们都听说过长源先生的名字,这个位置理应由你来坐!” 蒋渊与朱文正自然不敢得罪唐王的军师,一起施礼恭请李泌落座。 “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李泌斗胆了!” 李泌心里惦记着接下来的计划,便不再推辞,大大方方的落座。 东方睿正在琢磨下一把交椅该谁来坐的时候,旁边的李白已经径自落座:“我乃唐王麾下头号谋臣,京城开元诗馆馆丞,当世谪仙人,我坐这里诸位没有意见?” “呵呵……” 东方睿也知道李白的臭脾气,而且这人确实誉满天下,就连唐王殿下都要让他三分,当下也不好意思拒绝,笑着对蒋渊等人道。 “这位太白先生乃是我大唐诗人之首,就连左相李适之、秘书省贺监等人都十分推崇,我想三位应该不会有意见?” 这几个刺史也知道李白是唐王面前的大红人,更何况这位唐王马上就要成为大唐皇帝,说不定李白还能混个宰相做,自然不敢得罪。 “呵呵……太白先生誉满神州,我蒋渊仰慕已久,理应上座!” “蒋刺史说的是,太白先生才华横溢,我等犹如烛火比之皓月,岂敢居于太白先生之上,快请入座!” 再向下便是三个刺史,夏州刺史蒋渊是中州刺史,忝居第六位,盐州刺史朱文正与威州刺史李恺向下而坐。 再向下就是刚刚被册封为伯爵的田神玉,以及南霁云、田神功等几个武将,岑参、杜甫、王昌龄、杨昂等天策府的幕僚居中,灵州别驾、司马、灵武令等本地官员叨陪末座。 一时间,偌大的宴客厅坐了三四十人,倒也是人才济济,百官云集。 “父皇一路舟车劳顿,想必已是饥肠辘辘,咱们就开宴!” 李瑛用犀利的双眸扫了一眼满座文武,顿时鸦雀无声,一起听他讲话。 就在这时,守门的侍卫头目司乙来报:“启禀天策上将,户部尚书裴宽裴大人求见,他说是奉了长安朝廷的命令前来求见。” “裴尚书来了?” 李瑛喜出望外,急忙放下刚刚端起的酒杯,亲自出门迎接,“裴大人于孤有恩,吾当亲自出迎!” 第409章 请殿下以大局为重 除了李隆基端坐不动之外,满堂文武全都跟随李瑛出迎,给足了裴宽这个前任户部尚书的面子。 “裴尚书,你是如何来到灵州的?” 施礼完毕,李瑛牵着裴宽的手,并肩入内,边走边问道。 “此事说来有些曲折,老夫便长话短说!” 一脸风霜的裴宽便把自己突然来到灵州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 李琦登基的第一天就对朝廷大刀阔斧的进行人事任免,裴宽也被免去户部尚书的职位,接替贺知章担任秘书监,掌管秘书省。 并且,李琦还命令裴宽担任使者,携带圣旨前来灵州罢免李瑛的天策上将职位。 长安城正处在动荡之中,裴宽也想尽早赶到灵州与李瑛相见,随即回家收拾行囊,踏上了前往灵州的道路。 谁知道刚走了一天,裴宽就被数十名羽林军追上,说是李瑛已经派兵攻占了萧关,谋反之事已经付诸行动,所以不用再去灵州宣诏,朝廷命他火速返京。 裴宽没办法,只能跟着羽林军返回长安,当走到武功县境内的时候,他趁着羽林军不备,沿着小道逃走。 担心被羽林军追上,裴宽不敢走去萧关的驿道,而是北上坊州,经延州、夏州、盐州,绕道前往灵州,光在路上就花了七八天的功夫。 裴宽此刻还不知道李隆基已经逃到灵州的消息,把自己出现在灵州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最后拱手恳求道: “臣可以肯定,这禅位诏书绝不是圣人所写,定然是武氏母子篡位所作的矫诏,还望唐王千岁集结各路兵马,兴师讨贼,肃清朝纲!” “哈哈……裴尚书啊,看来你还不知道,父皇已经来到灵州了。”李瑛抚须笑道。 裴宽愕然:“圣人逃出来了?老臣这一路唯恐被叛军抓住,只敢走偏僻小道,倒是孤陋寡闻了!不知道圣人何时来到的灵州?” “比你早进门不到半个时辰,我们还没来得及入席,尚书大人就不请自来。” 李瑛笑着说道,同时微不可察的向李泌使了个眼神。 李泌会意,立即拱手道:“尚书大人,看来你进了灵州城没仔细留意街上的动静。” “老朽只身一人,走的甚急,确实没有留意百姓的议论。不过大街上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原来是在欢迎圣人到来……” 裴宽捋着花白的胡须,恍然顿悟。 李泌道:“圣人进了灵武城之后,当着百姓的面宣布,要禅位给唐王殿下。百姓们都非常支持,群情激奋,一致请求唐王殿下早日继承大统,兴兵讨贼,匡扶社稷!” “哦……圣人竟然要主动禅位?” 裴宽露出了诧异的表情,感觉这与自己了解的皇帝有些不同,以他对权力的贪婪,竟然会这么爽快的放权? 旁边的东方睿马上接过话茬:“是啊、是啊,圣人当着百姓的面检讨自己的过失,说是由于自己宠爱……贵妃,于纲常不合,方才引起这场政变。 圣人内心很是自责,又说自己年龄渐长,身体每况愈下,故此决定禅位于唐王殿下,由他继承大统,兴兵讨贼,克复京师!” 裴宽捻着胡须道:“圣人若是能够看开,那实在是再好不过!唐王殿下德才兼备,文武双全,现在也只有他才能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老夫支持殿下火速继位,昭告天下,兴兵伐逆!” 听了裴宽的表态,李瑛心情大好,开口说道:“裴尚书啊,孤要谢谢你的支持!孤本想继续辅佐父皇,等他老了之后再继承大统。 奈何父皇心意坚决,当着灵州百姓的面表示要把帝位禅让于孤,让我重振朝纲,铲除武逆。还说孤如果不继位,他就绝食明志……唉,真是好生让孤为难啊!” 裴宽作揖施礼,言辞恳求的道:“殿下啊,难得圣人幡然醒悟,还望你要以大局为重,迅速登基,昭告天下,兴师讨贼! 咱们大唐有三百六十多个州,一千五百多个县,那些偏远地方的官员并不知道朝廷发生了什么事情,更不知道新君的继位是一场政变。 若是等各地的官员都接受了长安朝廷的合法性,再想平叛那就事倍功半,困难重重了……” “嗯……尚书言之有理啊!” 李瑛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只是父皇刚被武氏母子逼迫的禅位,这才甫到灵州,孤又夺了他的皇位,岂不让天下人以为孤与李琦乃是一丘之貉?” 裴宽态度坚定的说道:“老夫知道殿下孝字当先,但国大于家,殿下首先是大唐的皇子,是大唐的天策上将,应当先以社稷为重,何惧流言蜚语?若是瞻前顾后,唯唯诺诺,那是愚孝!” “今日听尚书一席话,李瑛茅塞顿开!” 李瑛朝着裴宽作了一个揖,“裴尚书,本王听你的,尽快登基!” 裴宽露出欣慰之色:“好好好,这才是有担当的天策上将。” 众人说话之间,就来到了宴会厅。 裴宽急忙上前施礼参拜李隆基,一阵问长问短,最后看到李隆基的左耳缺了半块,不由得涕泗横流,当场洒泪。 “臣等无能,未能识破武氏奸计,导致圣人蒙难,百死莫恕也!” 裴宽是李隆基一手提拔的臣子,朝夕相伴,感情自然要比东方睿、丁怀德这些刺史深厚得多,面对着裴宽的自责,忍不住红了眼眶。 当下咬着牙恨恨的说道:“都怪苏庆节这个狼子野心的逆贼,枉费朕如此信任他,他竟然勾结武氏母子,阴谋算计朕,方才导致社稷动荡,百姓蒙难!朕在此发誓,定要收复长安,夷灭武、苏两门!” 等这对君臣哭诉完了,众人各自入座。 除了李隆基与李瑛的座位不动之外,其他人各自向下挪一个位置,把官员的头把交椅让给了裴宽这位前任户部尚书。 席间觥筹交错,三杯酒下肚之后,李隆基心情好了许多,当即询问裴宽长安现在的局势如何? 裴宽放下手里的酒杯,拱手答道:“回圣人的话,李琦篡位之后改元长庆,将李适之罢相,并把李祎、贺知章、陈玄礼等人下狱,还杀了好几个御史,以及神策军大将军陆彦。 另外,李琦又在朝廷上册封杨洄为雍王,领尚书令,统领六部。 并册封苏庆节为河间郡王,领辅国大将军。邓文宪为北海郡王,领镇国大将军,武后的长兄武信为长沙郡王,加特进、赐爵上柱国!” “混账东西!” 李隆基气的将手里的酒杯摔了个粉碎,“国之重器,岂可轻易封赏?杨洄小儿、邓文宪武夫,何德何能,敢忝居王位? 二郎何在? 朕即日将皇帝之位禅让于你,还望你召集天下兵马,共伐逆贼! 待攻破长安,朕要夷武、杨、苏、邓九族,以雪朕心头之恨!” 第410章 喜剧版黄袍加身 李瑛也知道火候差不多了,倘若再推辞下去,那就有些惺惺作态,甚至会引起麾下文武的不满。 当即起身作揖:“既然父皇心意已决,儿臣便奉诏登基,昭告天下,集结诸镇兵马讨贼,匡扶社稷!” 李瑛话音刚落,东方睿第一个起身,拱手作揖,高呼万岁:“万岁!” 其他的各州刺史亲耳听到李隆基要禅位于李瑛,自然不肯让东方睿一个人抱大腿,纷纷作揖高呼万岁。 “吾皇万岁万万岁!” 李瑛的目光中露出坚定之色,张开双手道:“众位爱卿平身,咱们先喝酒,等王忠嗣、崔希逸等各镇节度使到了之后,再举行登基仪式。” “臣等谨遵圣谕!” 在场的官员幕僚用整齐划一的声音同时允诺。 看着李瑛意气风发的样子,李隆基既无奈又郁闷,只能频频举杯,借酒浇愁,逐渐便呈现出了醉态。 看看时机差不多了,李泌朝南霁云使了一个眼神,让他和宇文斌、杨昂按照计划行事。 本来这件事应该由雷万春这个鲁莽的壮汉执行,现在雷万春出征萧关,李泌只好把重任交给了南霁云。 得了李泌的暗示,南霁云立即端着酒杯起身走向李隆基,宇文斌和杨昂端着酒杯随后。 李隆基一口气喝了七八杯,此刻已经是醉眼惺忪,坐姿全无。 “圣人,臣南霁云敬你一杯酒,祝圣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南霁云举着酒杯向李隆基敬酒,一脸恭敬。 “好好好,借将军吉言,朕……嗝,朕一定会长命百岁!” 李隆基举杯欲饮,却不料南霁云脚下一个踉跄把桌子上的瓷碗打翻,里面的清煮丸子一下子洒到了李隆基的龙袍之上。 “哎呀,臣不胜酒力,真是罪该万死!” 南霁云急忙放下手里的酒杯,直接动手去解李隆基龙袍的扣子。 “这丸子汤刚刚端上来,千万别烫到圣人,快把龙袍脱了……” 这道菜乃是李泌精心安排,特意在南霁云敬酒的这个节点端上来,并由侍女特意放在容易打翻的地方,稍微一碰,就会洒到李隆基的身上。 李隆基此刻已经有七分醉意,嘴里嘟囔道:“无妨、无妨,是朕自己打翻的,不干你事,咱们接着喝!” 旁边的杨玉环看着李隆基的衣服上散发着腾腾的热气,唯恐将他烫伤,急忙帮着南霁云动手。 “圣人,快把龙袍脱了,免得被热汤烫伤。” “好好好……” 李隆基眯着眼睛大笑,“这龙袍脱了也罢,反正以后朕也穿不到了。” “两位快来帮忙。” 南霁云一边解着龙袍衣领间的纽扣,一边招呼宇文斌和杨昂过来帮忙,三人一起动手,很快就把李隆基的龙袍给扒了下来。 “圣人似乎醉了,有劳两位把圣人送回行在休息!” 南霁云将龙袍揽在臂弯间,挥手示意早有准备的宇文斌和杨昂把李隆基送走。 “朕还没有醉,还能继续喝!” 李隆基醉眼惺忪,吩咐旁边的侍女继续倒酒,“再给朕斟满,朕要与诸位将军对饮。” “圣人,你不能再喝了,回行在休息?” 杨玉环并不知道南霁云等人打的什么主意,当下不由分说的搀扶着李隆基起身,并招呼宇文斌和杨昂过来帮忙。 当下,三人不由分说的搀扶着李隆基起身离开了酒宴,走向已经在门前准备好的马车。 “臣等恭送太上皇!” 除了李隆基放飞自我之外,在场的其他官员都只是小酌几杯,以免失态。 看到李隆基离席,众人当即在东方睿的带领下,纷纷起身送行,口称“太上皇”。 等李隆基钻进马车之后,李瑛才按照计划连续打了几个响亮的喷嚏:“阿嚏、阿嚏、阿嚏……” “哎呀……圣人为国操劳,夙兴夜寐,可千万不要感染了风寒!” 南霁云上前几步,把刚从李隆基身上扒下来的龙袍披在了李瑛的身上。 “天气寒冷,让微臣为圣人加一件衣衫!” “好好好……南卿有心了。” 李瑛莞尔一笑,假装没有意识到龙袍上身,抬着双手招呼众人道:“诸位爱卿,太上皇已经回行在休息去了,大伙莫要拘束,开怀畅饮便是!” 看到李瑛身披龙袍,一脸威严,东方睿第一个起身站出来作揖:“臣东方睿给圣人施礼了,吾皇万岁万万岁!” 每次都被东方睿抢先,延州刺史丁怀德、夏州刺史蒋渊等十几个官吏不甘落后,纷纷起身作揖:“臣等给圣人施礼了,吾皇万岁万万岁!” 裴宽望着李瑛龙袍在身,一脸庄严,心中深感欣慰,同样起身施礼:“臣裴宽给圣人施礼,吾皇万岁!” 天策府的文武幕僚,在李泌、南霁云的带领下同样纷纷施礼,高呼万岁:“圣人万岁万岁万万岁!” “哈哈……诸位爱卿平身,等择日举行登基仪式之时再参拜朕也不迟,又何必急于一时?” 李瑛笑着先把裴宽扶起,又接着将东方睿、丁怀德等几个刺史一一搀扶起来,和颜悦色,宝相庄严。 看到自己的丈夫龙袍加身,如当年所愿那般登上了皇位,薛柔百感交集,眼眶情不自禁的湿润了。 “二郎,你终于如愿以偿了,没人知道这几年你经历了怎样的煎熬。” 想起过去的几年,李瑛常常从睡梦中惊醒,总是梦到被圣人处死在玄武门外,每日担惊受怕,寝食难安,如今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李隆基已经当众许诺禅位,李瑛本来并不用上演黄袍加身的这一幕,但李泌唯恐李隆基出尔反尔,所以才策划了这一幕加强版的“黄袍加身”,直接把生米煮成熟饭。 在群臣的参拜下,李瑛心情大好,举杯与众人共饮,喝了个酣畅淋漓,君臣尽兴。 次日,李泌早早起床,带着岑参、杜甫等人筹备登基事宜,虽然灵州比不得长安,但该举行的仪式还是尽量不要少,以免寒酸。 经过裴宽与颜杲卿、东方睿等人的推算,五日之后,也就是十一月十六乃是大吉之日,宜祭祀、设坛、祭祖,于是便把登基之日定在了这天,同时等候更多的官员抵达灵州。 反正李瑛已经龙袍加身,成为了事实上的皇帝,所以仪式晚一些也不会影响大局。 接下来的几天,又有接到公文的会州、原州、邠州、庆州、陇州、武州、秦州、渭州等附近十余州的刺史相继抵达灵州。 这些人进城之后,方才得知圣人这次是真的禅位给唐王,他自己在行在里面做上了太上皇。 灵武城内不只有天策府的幕僚与灵州的官员,还有延州刺史丁怀德等四个外地刺史,再加上前任户部尚书裴宽,所以大伙儿对李隆基主动禅位之事深信不疑。 更重要的是,李瑛允许这些外地的刺史觐见李隆基,并没有将李隆基软禁起来,这也打消了这些刺史心中的怀疑。 李隆基也非常识时务的没有多说话,因为他深知这些刺史最多也就只带了十名随从,自己就算告诉他们禅让并非自己的本意又有何用? 最多换来一些怜悯与同情罢了,万一惹怒了李瑛,把自己软禁起来,怕是连太上皇的待遇都保不住。 “这个世上,唯一有能力帮朕争夺帝位的,也许只有王忠嗣一个人了?” 李隆基站在凛冽寒风中,举目向西眺望,恨不能望穿千山万水,看到王忠嗣从陇右疾驰而来的身影,而他也是李隆基的希望所在! 第411章 破鼓乱人捶 望眼欲穿的李隆基还没有等到王忠嗣到来,李瑛却等到了阔别将近两年的八弟李琚。 接到李瑛的书信之后,正在常山厉兵秣马的李琚立刻带了一百多名随从,快马加鞭,昼夜兼程的朝灵州赶路。 在经历了七八天的疾驰之后,李琚终于踏入了灵州城,出现在了李瑛的面前。 “二哥,咱们兄弟终于见面了!” 风尘仆仆的李琚甫一见到李瑛,就张开双臂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带着哭腔道:“我的二哥,八弟总算见到你了!” “呵呵……八郎啊,咱们兄弟终于见面了。” 李瑛回以热情的拥抱,只是不像李琚那样发自肺腑。 作为穿越之后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人,到现在过去了将近两年的时间,李瑛也只不过一开始的时候跟他谈过几次话,论熟悉甚至还不如杜甫、岑参这些幕僚。 “二哥啊,你是不知道,小弟这两年怎么熬过来的!” 李琚大咧咧的在椅子上一坐,抓起盘子里的干果就大快朵颐,比起当年来似乎并没改变。 “朕知道,朕与你一样也是从煎熬中熬过来的!” 李瑛面带微笑的与李琚对坐,吩咐吉小庆给李琚斟茶,“给郡王殿下斟茶。” 李琚上下打量了一番李瑛的龙袍,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嘿嘿……二哥穿上这龙袍,气质就是不一样!你总算如愿以偿成了大唐天子,不像我,只能做一个郡王。” 李瑛莞尔笑道:“老八啊,你不用在这里敲打愚兄,凭咱们兄弟的感情,朕岂能独享富贵? 等王忠嗣、崔希逸等各镇节度使到了,朕举行完了登基仪式之后就册封你为魏王,食邑三千户,与朕当初做太子时候的俸禄相同,不知道你可满意?” “哈哈……还是我二哥疼我!” 李琚喜出望外,从怀里摸出一块金饼丢给了吉小庆,“本王今天高兴,这块金饼赏赐给你留着娶媳妇!” “奴婢多谢八皇子!” 吉小庆喜滋滋的掂了掂,约莫足足三四两,当即塞进怀里,连声道谢。 “几位嫂嫂可是在后院,小弟去与她们叙话。” 李琚性格直爽,说了不过几句话,便坐不住了,嚷嚷着要见李瑛的妻妾。 “先去行在探望一下父皇,听听他说什么?” 李瑛并没有安排家眷和李琚见面,而是让他先去行在和李隆基相见。 “虽然他已经禅位了,但毕竟是我们父皇,你作为儿子与臣子,到了灵州不去拜谒,不合礼制。你先去行在参拜太上皇,待到晚上朕安排家宴,你再与嫂嫂详聊。” 李琚嘟囔道:“他把我们囚禁在十王宅那么多年,出个门难如登天,又把我贬为郡王,我毫无见他的欲望!” “老八啊,在镇州锻炼了一年,你也该成熟了,就算是做戏,你也必须去见见太上皇。”李瑛拉下脸来告诫道。 就在李琚挠头皮的时候,李瑛压低声音提示道:“当然,最重要的是老八你得去摸摸父皇内心的想法,譬如是否同意你做魏王,是否甘心把帝位禅让给你二哥我?” “哦……呵呵,明白了!” 李琚恍然顿悟,原来二郎是让自己去试探下老家伙的内心想法,当即欣然而去。 李隆基下榻的行在位于灵州城中心,拥有房屋四百余间,亭台轩榭、小桥流水一应俱全,在整个灵州城绝对是最顶级的府邸,但与长安城的三大内却是不可同日而语。 自从接风宴完毕之后,李隆基就被软禁在此地,一如这些年他把李瑛囚禁在十王宅一般。 虽然每天锦衣玉食,也不断的有各州刺史前来参拜,但李隆基却知道自己失去了自由。 “唉……莫非这就是报应吗?” 李隆基在百花凋零的后花园踱步,长吁短叹。 行在外面有数百天策卫轮流值守,全都是李瑛的心腹,如果李隆基想要出门逛街,他们并不会强行阻拦,而是前呼后拥的“保护”着他出门,亦步亦趋,寸步不离。 李隆基无可奈何,只能放弃了逃离灵州的打算,耐心等着王忠嗣到来。 今日晌午用过膳后,杨玉环独自去午睡,闲来无事的李隆基便一个人来到光秃秃的后花园散步,身后跟着四名侍女。 “父皇,父皇!” 就在李隆基愁眉不展之际,远处忽然响起一声中气十足的呐喊。 李隆基扭头看去,发现有个身材魁梧的年轻人正快步朝自己走来,在稍微一愣神之后方才认出来者何人? “咦……这不是八郎么?” 就在李隆基愣神之际,李琚已经快步来到李隆基面前,单膝跪地施礼:“儿臣常山郡王李琚护驾来迟,还望父皇恕罪!” 虽然李隆基从前并不喜欢这个老八,但这毕竟是自己的血脉,大难之后相见,顿生几分亲切之感。 急忙伸手去搀扶李琚:“哎呀……果然是朕的八郎,两年没见,朕快认不出你来了!” 父子二人一起来到凉亭之下叙话,李琚一脸同情的询问起武氏母子政变的细节:“以父皇之城府,竟会被武氏母子算计?” “唉……都怪苏庆节这卑鄙小人!” 李隆基手抚花白的胡须,气愤填膺的把这场政变的细节大致的说了一遍,最后道:“幸亏朕去年把你罚到了常山,否则此刻你也被囚在京城,吉凶难料啊!” 李琚微微一笑,阴阳怪气的道:“呵呵……儿臣自成年之后就被囚于十王宅,不得自由,也不差这三年两载。” 李隆基闻言顿时露出尴尬之色,解释道:“八郎啊,你误会父皇了,朕是为了让你们兄弟和睦,手足相亲,所以才让你们集中住在十王宅,绝非你说的失去自由,我儿休要听信小人谗言。” 李琚心中暗自冷笑,又讥讽道:“如果儿子没有记错的话,父皇当初可是对武氏言听计从,后宫独宠,我跟二哥还有五哥,要见父皇一面难如登天呐!” “唉……都是父皇瞎了双眼,未能看清武氏的狼子野心。” 李隆基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感觉这个小兔崽子哪是来探视自己的,分明就是来嘲讽自己的! 他娘的,堂堂大唐皇帝还真成了墙倒众人推,破鼓乱人捶了? 李琚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苹果,也不跟李隆基客气,“咯吱、咯吱”的啃了起来,边吃边问。 “对了,圣人说登基之后要册封孤为魏王,食邑三千户,不知太上皇有何看法?” “圣人?哪个圣人?” 李隆基先是愕然,随即反应过来,满脸失落的道:“哦……你说的是二郎啊,好啊、好啊,是该把八郎的郡王改成亲王了。” 见李隆基一脸落寞,李琚继续试探,压低声音道: “父皇啊,儿臣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什么魏王我并不稀罕! 既然二郎能做皇帝,二十一郎能做皇帝,我八郎为何做不得? 我已在镇州招募了万余兵力,我愿意协助父皇重掌帝位,只求父皇册立我为太子,等你将来老朽之时传位于儿臣即可。 若是父皇有此宏愿,儿臣这就去把二郎骗来将他挟持,以他作为人质,护卫父皇逃出灵州,一起去镇州扶持父皇复辟。 不知父皇意下如何?” 第412章 虎落平阳被儿欺 听了李琚的话,李隆基心中先是一阵窃喜。 但经过片刻斟酌之后,多年以来的城府告诉他,这小兔崽子在给自己挖坑! 如果他真的想要借助自己的力量争夺皇位,也就不会说方才那番讽刺自己的话语。 如此前后矛盾,只能说明这番话不是李琚的本意,很可能是二郎那小子让他来试探自己。 倘若自己稍微露出一点不甘之心,弄不好就会落到十八郎一样的下场! “混账!” 李隆基拂袖而起,义正言辞的训斥:“你这是什么话?二郎是你兄长,他的帝位是朕主动禅让的,只有他才能力挽狂澜,才能拯救大唐的社稷,你竟敢有不臣之心,信不信朕告诉二郎,将你贬为庶民?” “父皇教训的是。” 缺少政治斗争经验的李琚当场就被李隆基唬住,急忙认错。 “父皇息怒,嘿嘿……儿臣这么说只是试探你,看看你是否真心禅位!” “你给朕滚!” 李隆基露出怒不可遏的样子,“朕既然当着灵州百姓的面宣布将皇位禅让给二郎,岂能出尔反尔?你马上给朕滚回常山,朕不想再见你!” “好好好,我滚!” 李琚懒得再跟李隆基废话,将手里的半块苹果朝远处狠狠地扔了出去。 “要不是二哥让我来,我还懒得见你,太上皇今日的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哎呦……谁砸我的头?” 杨玉环睡醒了午觉,不见李隆基,听侍女说太上皇去后花园散步了,便前来寻找。 不曾想,刚刚钻过月洞,就被从天而降的东西砸到了脑瓜子上,顿时吓得叫出声来。 李琚大摇大摆的向外走去,正好和杨玉环走个对过,故意戏弄道:“哟……这不是兄弟媳妇么?你倒真是孝顺,竟然从长安跟到灵州来伺候公公,比我们兄弟几个可是强多了!” “见过常山王殿下。” 在十王宅做了两年的邻居,杨玉环自然认识李琚,被他一句话讽刺的面红耳赤,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李琚也不和她废话,擦肩而过,径自离开了这座府邸。 “逆子!” 李隆基在凉亭下听到李琚的讽刺,气的脸色铁青,心中一个劲的吐槽,自己生的儿子怎么就没一个好东西? 杨玉环上前劝慰李隆基:“太上皇勿要动怒了,臣妾不与他一般见识。” “唉……朕有负玉环啊!” 李隆基仰天叹息,陡生一股虎落平阳被犬欺,龙卧沙滩遭虾戏的郁闷感。 李琚回到天策府,把自己和李隆基的对话说了一遍,最后笑道:“哈哈……二哥,你是没看到,那老家伙被我气成什么样子了,哈哈,痛快!” 李瑛板着脸道:“八郎,不许放肆,那可是你爹!” “倒是。” 李琚收了笑容,感觉二郎这话怎么怪怪的? “经过小弟的试探,太上皇似乎没了重新复辟的野心,二哥就把心放在肚子里,使出浑身解数收复京城,弄死二十一郎这个小兔崽子!” 李泌端着茶盏,边喝边道。 “呵呵……” 李瑛端起茶盏呷了一口,未置可否。 只能说李隆基的政治嗅觉还在,凭李琚粗糙的演技根本骗不了他。 以李隆基对权力的贪婪,只要有一丝机会,他都不会放弃重新复辟的希望,所以绝不能给他任何希望! 李琚又道:“想起老家伙把我们软禁在十王宅犹如防贼,我心中的火就不打一处来。 今天我去行在的时候,看到寿王妃了,出落的更加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就这么跟了老家伙,实在是暴敛天珍啊! 不知道二哥有没有想法?如果没有的话,让我带回镇州去算了,也让老家伙尝尝孤苦伶仃的滋味……哈哈!” “这是什么话?” 李瑛板下脸来,“杨氏从前是你弟媳,现在是你继母,岂是你能打主意的?此话休要在外人面前提起,免得让人弹劾你!” “嘿嘿……二哥何必这么一本正经?就当我这话没说!” 李琚撞了个钉子,只好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次日晌午,守卫城门的卫士来报,河西节度使崔希逸已经抵达了灵州西城门。 李瑛立即命东方睿、李泌、南霁云三人一起前去迎接,毕竟崔希逸是手握数万精兵的藩镇,远非这些偏远州府的刺史可比,必须给足面子。 李泌三人来到西城门与崔希逸相见,寒暄过后,把李隆基来到这里的情况大致的说了一遍,最后告诉崔希逸,圣人已经把帝位禅让给唐王殿下,城内的十几个刺史都是见证人,还有户部尚书裴宽在场。 登基仪式定在后天,到时候崔节度使正好一起参加。 因为扳倒牛仙客之事,崔希逸也算与李瑛有过一段友情,由他继任皇帝自然要比李琦继位好得多,当下便表态完全支持。 “臣愿率麾下四万将士听候圣人差遣,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看到李瑛身穿龙袍,身边的官员俱都配上了笏板,俨然成为了天子,当即纳头便拜。 “呵呵……有崔节度使相助,朕定然可以攻克京师,平定叛乱!” 李瑛大笑着将崔希逸搀扶了起来,下令设宴款待。 酒过三巡,李泌看似无意实则有心的问道:“崔节度使,按理来说,从凉州到灵州比鄯州要远一些,为何王忠嗣将军仍未到来?” 崔希逸放下酒杯道:“我走到乌兰的时候,据斥候禀报,王忠嗣随行带了两万将士,不像我这样轻骑简从,因此耽误了行程。” “哦……王忠嗣带了两万人马?” 李瑛闻言与李泌对望了一眼,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起来。 李瑛内心深知,王忠嗣作为李隆基的义子,两个人之间的感情肯定要在自己之上。 如果在李隆基和自己之间选择一个人做皇帝,李瑛相信王忠嗣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李隆基。 因为对抗吐蕃,朝廷不断的向陇右节度使麾下增兵,目前王忠嗣掌管的兵马已经有七八万人,这绝对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必须谨慎对待。 崔希逸说着话从怀里掏出两封文书,当众展开:“诸位,我这里有两封公文,一封是由灵州发出,另一封是由长安朝廷所写。 我选择相信昔日的天策上将、现在的圣人,只因为陛下他正气凛然,为国为民,我不相信他会做出篡位之事!” 李瑛命李泌接过来,当众诵读长安朝廷的公文。 内容是告知各地官员,李瑛纵容部下劫持太上皇潜逃到灵州,图谋政变,请各路将领不要被叛贼李瑛蒙蔽,尽早做好战斗准备,争取合围叛军。 崔希逸抚须道:“除了臣收到这封公文之外,相信陇右、河东、范阳、平卢、安西等地也都会陆续收到,这些将军们究竟会相信哪边……臣也不敢妄言啊!” 崔希逸的弦外之音不言自明,我虽然相信你们灵州发出的公文,但王忠嗣不见得完全相信。 毕竟在见到李隆基之前,真相对于外地官员来说可谓扑朔迷离,也只有见到李隆基之后才能揭晓答案。 正是出于这个原因,王忠嗣选择带兵北上,以保证他自己的安全。 “多谢崔卿提醒。” 李瑛拱手道谢,这才感觉到形势依然严峻,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轻松。 第413章 慈不掌兵 酒宴散去,李瑛在书房里召见李泌,君臣秉烛夜谈。 相比于之前,今天的秘密会议多了一个人,那就是四十六岁的颜杲卿。 至于李白、杜甫这些幕僚,李瑛并没有邀请他们参加。 并非不信任他们,只是他们的谋略水平有限,起草个檄文、诏书还行,让他们献计献策,就有些赶鸭子上架了。 “长源先生、颜长史,请用茶!” 诸葛恭亲自奉上茶水,这场秘密会议就此步入正题。 李瑛吹了吹热气,呷了一口,问道:“二位对崔希逸今天说的话有何看法?” 李泌首先开口:“这种局面早就在我们的预料之中,外地将领不明真相,自然不会轻易表态,只要陛下能够攻克京师,边关传檄可定。 安西、范阳、平卢、岭南等各镇距离京师千里迢迢,这些藩镇的态度对局势暂时不会有太大影响。 只有环绕在长安周围的河东、河西、陇右、剑南四镇才能影响局势。” 颜杲卿抚须称善:“长源先生所言极是,那些千里之外的藩镇不明真相,若没有巨大的利益,多半会选择作壁上观,不会轻易站队。 而长安周围的藩镇之中,河西节度使崔希逸已经明确表态支持陛下,再加上皇甫惟明的朔方军,杜希望统率的北庭军…… 换言之,现在至少有三镇兵马支持陛下,总兵力在二十万左右,在实力上与京军旗鼓相当。 而且,由于我军控制了萧关,又有太上皇在手,如果不考虑其他藩镇,我们至少有七成胜算。” 李瑛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莞尔笑道:“这些藩镇自然是要考虑的! 岭南节度使田仁琬是李林甫的党羽,李林甫现在已经完全倒向李琦,想必岭南军也会支持逆党。 不过呢,岭南军只有区区两万人,中间又隔着崇山峻岭,于大局无碍。 河东节度使目前由庆王李琮遥领,兵权由夫蒙灵察暂时掌管,此人性格谨慎,应该不会轻易站队。 而且,河东军也不到三万人,就算夫蒙灵察倒向长安,由杜希望从云州进军,常山郡王从镇州进军,两路夹攻,也能顺利合围长安。 唯一棘手的便是王忠嗣掌管的陇右军……” 陇右节度使驻地鄯州距离长安一千六百里,比灵州到长安远了两百多里。 从鄯州到灵州一千里路程,如果步兵急行军,十日左右便可兵临城下。 从鄯州到萧关七百里,如果是骑兵突袭,三天便可兵临萧关城下。 更要命的是,陇右节度使麾下拥兵八万,而且都是久经沙场的边兵,战斗力不在北庭军之下。 也就是说,陇右节度使王忠嗣如果一旦站在了李瑛的对立面,不仅拥有占据优势的兵力,而且还可以直接攻击灵州这座李瑛的大本营。 如果一旦发生这种局面,李瑛只剩下两个选择,要么退出贺兰山到草原上伺机再战,要么就是经过延州(延安)穿越吕梁山脉向东进入山西地区与杜希望的人马会合。 但无论哪种选择,对于李瑛来说都是战略性的失败,甚至可以说是决定性的失败! 放弃了战略位置重要的陇右与河朔,退回草原,再想染指中原几无可能。 长安朝廷控制了陇右与河朔之后,势必会切断北庭都护府与李瑛的联系,或者传檄而定,或者分兵夹攻,那么李瑛的这条臂膀也会被斩断。 当然,这是假设王忠嗣倒向长安朝廷发生的情况,事实上李瑛和李泌都想到了第三种可能。 那就是王忠嗣既不支持李瑛,也不支持李琦,而是支持李隆基。 不同于李瑛和李琦皇子的身份,王忠嗣只是李隆基的义子,并没有任何希望继承大统,除非举兵造反。 但现在大唐正处在盛世,朝野对李唐王室高度认同,异姓臣子想要造反成功可谓难如登天。 因此,以王忠嗣之见识,自然不会愚蠢到选择造反这条路。 “王忠嗣的权力来自于太上皇,在陛下与太上皇之间,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支持太上皇。” 李泌吹了吹热气腾腾的茶汤,字字珠玑的下了结论。 “这是自然!” 李瑛非常认同李泌的看法。 “王忠嗣从八岁的时候就被太上皇收为义子,养在宫中,可以说他对太上皇的忠诚犹在我们这些儿子之上。” 颜杲卿捋着胡须表示赞同:“也许这就是王忠嗣带兵来灵州的原因?他怀疑李琦的登基是篡位,但也不相信陛下你的文书,所以引兵前来灵州,想要亲自面见太上皇,从他嘴里获得答案。” 李瑛微微一笑,扫了二人一眼:“两位觉得倘若太上皇与王忠嗣见面之后会怎么说?” 颜杲卿咧嘴苦笑:“太上皇过了年也才只有五十五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怎会心甘情愿退居幕后? 王忠嗣手握八万精兵,对太上皇忠心耿耿,若是让他与太上皇见了面,怕是一定会合谋复辟!” “是啊,太上皇对权力贪着呢,也就是被苏庆节的叛变导致阴沟翻了船,又被你挟……护送到灵州,局势逼迫之下才选择禅位。 若是一旦让他看到复辟的曙光,定会出尔反尔,而王忠嗣就是他的曙光!” 李瑛转动着手里的茶盏,脸色凝重的说道。 李泌将嘴里的茶梗轻轻吐了出来,沉声道:“既然如此,那就把王忠嗣除掉,以绝后患!” “不可!” 李瑛脸色微变,急忙放下手里的茶盏,负手站了起来。 “王忠嗣忠心于太上皇,这并不是他的错,而是一个臣子的‘忠’节。 再者说了,王忠嗣乃是我大唐名将,屡立战功,若是无辜诛杀,恐怕将会失信于天下,引起陇右军不满。 况且,这般滥杀无辜,朕与武氏母子又有什么区别? 诛杀王忠嗣之事,断不可行!” “哈哈……臣这番话只是试探陛下而已。” 李泌莞尔一笑,徐徐说道,“臣就知道圣人宅心仁厚,行事以仁字当先,臣很庆幸没有选错人。” 旁边的颜杲卿却是双目如炬,捻着胡须道:“常言道慈不掌兵义不掌财,臣倒是认为陛下要想杜绝太上皇的复辟念头,必须除掉王忠嗣! 还望圣人学习刘邦、曹操,杀伐果断,切不可像项籍那样优柔寡断,以免养虎遗患!” 第414章 疾风知劲草 “不行!” 李瑛在书房中来回踱步,毫不犹豫的拒绝了颜杲卿的提议。 “若现在是乱世,朕定然会毫不犹豫的斩杀王忠嗣。但现在只是政变,是夺嫡之战,朕不能滥杀无辜,因小患而失大义。王忠嗣决不能杀!” 看到李瑛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李泌仿佛受到了感染,也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边走边说。 “臣有三策对付王忠嗣,请圣人择其一而行事。” “长源请讲。” “上策——派人把王忠嗣骗到灵州,明升暗降,夺其兵权,将他留在身边,断绝他与陇右军的联系。 中策——把王忠嗣骗到灵州后,一杯毒酒鸩杀,或者派遣刺客射杀,永绝后患。 下策——让王忠嗣继续掌管陇右军,并对他加官进爵,用锦衣玉食收买其心,让他逐渐淡忘太上皇的恩情,为圣人所用!” 听完李泌的上中下三策,李瑛陷入了沉吟之中。 “朕还是那句话,杀了王忠嗣,弊大于利,断不可为! 圣人对王忠嗣视若己出,比对待我们这些亲儿子还要宠爱,朕不知道什么样的高官厚禄才能收买他? 长源先生自己都定义上中下三策了,朕当然选择上策。 那就把王忠嗣骗到灵州来,明升暗降,褫夺他的兵权,派人接替陇右节度使。” 颜杲卿捋着胡须权衡计划的可行性:“若能把王忠嗣骗到灵州,明升暗降自然是上策,只是如何把他骗来? 就像崔希逸所说,王忠嗣这次来灵州,竟然带了两万兵马随行,显然并不完全相信咱们的公文。” 李泌胸有成竹的道:“就让裴宽去把他骗来,他是户部尚书,做了太上皇二十多年的臣子,王忠嗣肯定相信他的话。” 李瑛把目光扫向颜杲卿:“颜卿,说服裴宽这件事就着落在你的身上了。” “颜长史,你让裴尚书去告诉王忠嗣,就说圣人在这场兵变中背部中箭,逃亡途中颠簸的厉害,导致伤口感染,已经危在旦夕,圣人想要在临死之前见他一面。 只要裴尚书按照这套说辞去见王忠嗣,定然能成功的把他骗到灵州来!” 李泌面带笑容,把自己提前想好的计划向颜杲卿说了一遍。 “长源啊,你年纪轻轻,就足智多谋,假以时日,不得了啊!” 颜杲卿对李泌的计划心悦诚服,连声称赞。 李瑛对两人拱手道:“两位爱卿便是朕的张良与萧何,有你二人辅佐朕,定能收复京师,重振大唐!” 拿定主意,颜杲卿去拜见裴宽,李瑛和李泌继续在书房里商量下一步的计划。 之所以让颜杲卿去与裴宽商量这件事,一是因为两个人年龄相近,代沟也就小一些,否则让李泌一个二十岁不到的青年去指指点点,弄不好会引起裴宽的反感。 再者,颜杲卿和裴宽同朝为官将近一年,因为李瑛借军饷之事往来甚密,结下了一定的情义,由颜杲卿出面斡旋,肯定要比李瑛这个君主生硬的下令更容易让裴宽接受。 果不其然,半个时辰之后,裴宽跟着颜杲卿来到了书房。 “圣人,颜长史把你们的计划都告诉老臣了,臣愿意为陛下奔走,去把王忠嗣赚到灵州来!” 裴宽进门后拱手施礼,开门见山的表明了心志。 “呵呵……朕就知道裴卿深明大义!”李瑛心情大好,一通夸奖。 裴宽真诚的道:“臣之所以为陛下效劳,实在是被陛下的仁义之心感动。 陛下能够为了平定突厥,使边塞安定,甘愿以身担责,冒险向我们户部借钱,给府兵发饷,并成功翦灭突厥。 可见圣人乃是雄才大略的明主,所以臣必须支持陛下! 臣于开元三年中进士,先后做过县令、别驾、刺史,后调入京城升任吏部侍郎、国子祭酒,并登上了户部尚书之位。 太上皇对臣的恩情犹如高天厚地,臣纵然万死也难报其一! 但即便如此,臣还是要支持陛下继位,盖因太上皇为美色所惑,已有昏庸趋势,臣不忍看他英名扫地。 放眼诸位皇子之中,也只有陛下能够中兴大唐,延续开元盛世,让天下万邦来朝。 因此,臣愿意为陛下把王忠嗣赚到灵州,以绝隐患!” “裴卿啊,真是太谢谢你了!” 李瑛抚着裴宽的肩膀感慨不已。 “疾风知劲草,国乱显忠臣。你于去年冒险借给朕三十万军饷,值此国难,不顾个人安危跑来灵州报信,相比于李林甫这样的奸相,你才是大唐的中流砥柱!” 裴宽作揖道:“臣深受国恩,自当以死相报,实不敢当陛下如此盛赞。臣在此有两个请求,还望圣人成全!” “裴卿请讲。”李瑛爽快的说道。 “其一,王忠嗣乃是太上皇义子,手握重兵,确实有巨大的隐患。 但他屡立战功,身为臣子为君尽忠也是人之常情,还望圣人能留他性命。” 裴宽弓着腰,提出了第一个请求。 “朕答应你!” 李瑛痛快的答应下来,“朕会留下王忠嗣在身边担任大将军,帮助朕出谋划策,等将来局势安定了,还要指望他打吐蕃哩!” 裴宽接着提出第二个请求:“其二,臣希望陛下能够善待太上皇,让他安享晚年。” “裴卿放心,太上皇是朕的父亲,朕怎么会慢待他?定然会让他享受超过高祖的待遇!” 李瑛背负双手,正气凛然的答应了裴宽的第二个请求。 “既然如此,那臣就快马加鞭向南寻找王忠嗣,定然使出浑身解数将他赚到灵州来。” 得了李瑛的承诺,裴宽立即动身向南寻找王忠嗣,李泌派遣了二十名天策卫随行保护。 裴宽及随从每人配备了两匹马,昼夜疾行,以日行四百余里的速度向南寻找王忠嗣率领的陇右军,并在次日晌午于安乐县境内找到了打着“王”字旗号的陇右军。 裴宽上前自报身份:“去告诉你们节度使,就说户部尚书裴宽有急事求见!” 看到裴宽身穿紫色官袍,王忠嗣麾下的小兵不敢怠慢,急忙禀报王忠嗣,说有个自称户部尚书的大官求见。 “裴尚书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快快带我见他!” 王忠嗣惊诧不已,急忙下令全军就地休息,并带着哥舒翰、张守瑜、高秀岩等部将前去迎接。 第415章 圣人大限将至 “哈哈……果然是裴公,忠嗣还以为有人招摇撞骗呢!” 当看清了一脸焦急之色的紫袍官员正是裴宽,王忠嗣大笑着拱手相迎,“失礼之处,还望裴公多多担待!” 裴宽拱手还礼:“你可是当朝大将,位高权重,哪个不开眼的敢来骗你?” 王忠嗣下令在路边扎下一座帐篷,设宴款待裴宽。 哥舒翰亲自动手,很快就竖起了帅帐,又命随军庖厨温酒烧菜,好生款待。 “不知裴公因何出现在此处?” 等酒菜上桌之后,王忠嗣举杯向裴宽敬酒,沉声问道。 “此事说来话长,王将军出征两年,怕是对京城中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且待老夫为你道来。” 裴宽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的对王忠嗣讲解了起来。 为了取得王忠嗣的信任,裴宽先从去年千秋节杨玉环献舞开始说起。 “谁知道圣人对杨玉环一见钟情,暗通款曲,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唉……此事引起了武惠妃极大的不满!” 王忠嗣闻言,只能摇头苦笑:“唉……圣人还是像年轻时候那样,遇上喜欢的人不顾一切都要得到。 这寿王妃我也见过几次,除了皮肤白一些,长得丰满一些,哪有这么迷人? 竟然把义父迷得神魂颠倒,不顾纲常,真是妖妇啊!” 裴宽抿了一杯酒,直接跳过杨玉环的这段陈谷子烂芝麻:“因为寿王妃,圣人与武惠妃闹得水火不容,最后在冬天的某个夜晚,寿王李琩暴毙于家中。” 王忠嗣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此事我在军中听说过,有人猜测是义父鸩杀了寿王,有人猜测是武氏效仿则天大圣皇帝,毒死了自己的亲儿子栽赃圣人。” “就是武氏这个毒妇干的!” 裴宽气的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大声骂道:“圣人私通儿媳,固然有伤风化,但寿王绝不是圣人害死的。 武氏以此要挟圣人,逼迫圣人册立她为皇后,李琦为太子。 否则她就四处宣扬圣人杀子之事,让圣人遗臭万年,成为杨广、帝辛那样的暴君。” “唉……圣人被逼无奈,所以就答应了武氏母子的条件?” 王忠嗣仰头又将杯中酒喝了个精光。 “后面这些事我就不知道了,还以为圣人犯了错,为了补偿武氏,才将他们母子册立为皇后与太子。” 裴宽继续道:“圣人为了保住自己的名声,只能给武氏母子制造谋反的机会。只有坐实了武氏母子的谋反之罪,世人才不会相信武氏对圣人的污蔑。 在这一年之内,圣人与武氏一党明争暗斗,较量过多次,为此甚至就连高力士都搭上了性命。” “高将军对圣人忠心耿耿,我料他就不会背叛义父,原来这是圣人的策划。” 王忠嗣感慨不已,实在想不到在自己离开京城的这两年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裴宽又继续把李隆基利用苏庆节诱反皇后党的事情道来。 “只是没想到苏庆节这厮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竟然暗中勾结武氏母子,将圣人控制在了华清宫。导致武灵筠母子成功的控制了朝堂,并矫诏登基,成为了长安的新一任天子。” “我就知道长安的文书是假的!” 王忠嗣气的一拳砸在桌案上,“苏庆节这个狗贼,等我见了圣人,定然杀回长安,夷其三族!” 顿了一顿,又问道:“那唐王从灵州发来的书信,说是圣人已经逃到了灵州,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裴宽举杯向王忠嗣敬酒,双方同时仰头喝了个底朝天。 “圣人被软禁在华清宫,幸亏颜杲卿率领的天策卫及时搭救,方才把圣人从叛军手中救出。 谁知道混战之中,圣人的肩膀被流矢所中,伤势颇重。 在逃亡途中,圣人一路颠簸,伤口感染恶化,如今……如今,已经危在旦夕了……” 裴宽一边说一边摇头,悲痛之情溢于言表。 “啊……义父他?” 王忠嗣闻言如遭雷击,眼前一阵眩晕,手里的酒杯跌落在地,攥拳痛哭。 “义父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必然攻破长安,将这些逆贼碎尸万段,杀尽满门!” “将军请节哀!” 看到王忠嗣悲伤不已,哥舒翰、张守瑜等部将急忙安慰。 裴宽放下酒杯,表情凝重的道:“圣人看起来情况不太好,怕是大限将至,他在床榻上再三叮咛,让我一定要带将军去见他最后一面。” “走,现在就去!” 王忠嗣将酒杯摔了个粉碎,悲痛的道:“我王忠嗣自从八岁时候进宫,圣人待我如同己出,我若不能见义父最后一面,枉为人也!” “将军,末将有句话当着众人的面不便开口,请随我来一下。” 哥舒翰站在帅帐门口,召唤心情悲愤的王忠嗣。 王忠嗣便起身跟着哥舒翰来到一旁,焦急的道:“有什么话不能当众说?鬼鬼祟祟的,非君子所为!” “我不是防备自家兄弟,我是担心裴尚书听到。” 哥舒翰压低声音,悄声道,“将军,我有种不详的预感,感觉裴尚书的话有些可疑,但又说不上哪里可疑。” “义父已经危在旦夕了,我没空听你在这里妄加猜测!” 王忠嗣一脸不耐烦,“裴尚书乃是当朝重臣,掌管整个大唐的钱粮,他在圣人手下已经效力将近三十年,是整个天下最忠诚的臣子,他绝对不会骗我!” 哥舒翰继续苦劝:“将军,防人之心不可无啊,现在局势波诡云谲,当小心行事。不如由末将先去一趟灵州城探视圣人,确认圣人确实病危之后,你再进城如何?” “不行!” 王忠嗣果断拒绝,“被你这么一耽误,我很可能连圣人最后一面都见不到。若没有圣人的收养,哪有现在的王忠嗣,就算李瑛摆的鸿门宴,我王忠嗣今天也要去探视圣人!” 哥舒翰也知道王忠嗣对李隆基的忠心,只能叹息一声:“既然将军心意已决,末将就不再多说什么,你就带上一千骑兵随行,以防不测!” “三百足矣!” 王忠嗣伸出三根手指头,吩咐哥舒翰去给自己点兵。 “从安乐县到灵武只有四百多里,你们五六天就能赶到。短短几天,唐王还能杀了我不成?快去点兵,本将马上动身!” “喏!” 哥舒翰只能领命而去。 片刻之后,王忠嗣带着三百轻骑,与裴宽等人甩开大部队,朝着灵武疾驰而去。 王忠嗣忧心忡忡,一路上除了喂马吃草喝水,几乎顾不上休息,终于在次日清晨抵达了灵武城下。 “城上的守军快去禀报南霁云将军,就说陇右节度使王忠嗣将军到了!” 裴宽在马上扯着嗓子大声提醒。 城墙上的守军不敢怠慢,急忙飞报南霁云。 南霁云早就得到了李泌的吩咐,一边亲自出迎,一边派人飞马赶往由天策府改名的天子行在禀报皇帝。 第416章 鸿门宴 “哈哈……末将南霁云,见过王将军!” 南霁云带着数十名亲兵出城迎接,“久闻三镇节度使王忠嗣将军用兵如神,今日一见,足慰平生!” 王忠嗣没有心情跟南霁云客套,冷着脸道:“圣人何在?” “哦……圣人就在天子行在,由裴尚书带你去即可。” 南霁云对王忠嗣的冷淡并不气恼,笑容可掬的答道。 “有劳裴尚书带路!” 王忠嗣在马上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南霁云急忙道:“天气寒冷,我看将军的随从一身风霜,想必浑身早就冻透了。昨日灵州的乡绅向军中赠送了一些美酒,让将士们随我入营喝几杯暖暖身子如何?” 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中旬,贺兰山下的温度已经降到零下十来度,跟随王忠嗣星夜疾驰的许多士兵冻伤了手脚,听说有美酒喝,顿时一个个露出渴盼的眼神。 王忠嗣扭头看了一眼,挥手道:“尔等随南将军去!” 得了王忠嗣吩咐,除了二十名亲卫执意跟随,其他人都兴高采烈的跟着南霁云喝酒去了。 在裴宽的带领下,两人很快来到了李瑛所在的天子行在。 “圣人就在里面!” 裴宽翻身下马,做了个请的姿势。 王忠嗣翻身下马,大步流星的跟着裴宽进了这座府邸,丝毫没有起疑。 这座府邸是原先的朔方节度使衙门,与王忠嗣的陇右节度使衙门大同小异,熟悉的场景也降低了王忠嗣的戒备心。 再加上府邸内外并没有重兵把守,看起来只有正常的五六十名卫兵,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王忠嗣跟着裴宽穿廊过院,很快来到议事厅。 推门而入,王忠嗣发现厅内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这才察觉到可疑之处,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裴尚书,圣人何在?” “朕在这里!” 王忠嗣话音未落,便从屏风后面走出数人,说话之人正是李瑛。 只见他身穿玄黄色五爪龙袍,头戴衮冕,身后跟着李泌、颜真卿、李白、岑参、田神功、宇文斌等一帮心腹。 “太子殿下?” 王忠嗣心中顿感不妙,旋即改口。 “不对,我应该称呼二郎为唐王殿下,不知你为何穿上了龙袍,莫非你也学那二十一郎,要图谋篡位?” “哈哈……义兄啊,咱们一年半没见了?” 李瑛大笑着在中间的椅子上坐下,吩咐李白、田神功、宇文斌等人。 “我们兄弟久别重逢,配刀戴剑,成何体统?尔等上前帮助义兄卸了甲胄,摘去刀剑,设下酒宴,朕与他接风洗尘。” 就在这时,厅外响起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大概有两百名全副披挂的武士列队将议事厅包围了起来。 王忠嗣大笑一声:“哈哈……真是想不到,唐王殿下果然摆下了鸿门宴!” 说着话,他把佩剑摘下来丢给李白:“罢了,佩剑与你,甲胄也与你!” 丢掉佩剑,王忠嗣又卸下甲胄,最后拱手道:“唐王殿下,这下放心了?” 李瑛笑道:“兄长这是说哪里话,兄弟相见,有什么不放心的?朕让你卸甲,乃是为了痛饮一番,莫要误会!” “朕?” 王忠嗣用犀利的眼光望着李瑛,“你敢自称朕?莫非谋反的不是李琦,而是你这个天策上将?” “哈哈……义兄莫要激动,让裴尚书与你道来!” 李瑛笑着击掌三声。 马上有数十名婢女与仆人抬来七八张桌案,并端来了热气腾腾的丰盛菜肴。 “裴宽,你有什么话说?” 王忠嗣怒视裴宽,“圣人对你委以重任,让你掌管整个大唐的财政,你却背叛他,拥立李瑛篡位?” “王将军,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 裴宽也不生气,示意王忠嗣坐下一边饮酒一边慢慢聊。 “咱们赶路辛苦,先喝杯热酒暖暖身子,听我慢慢道来。” “哼!” 王忠嗣冷哼,“今日既然落到你们手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王忠嗣宁死不与叛贼同席!” 裴宽大笑:“哈哈……王将军好气节!不过,老夫要给你纠正一个错误,陛下不是篡位,乃是太上皇主动禅让。” “何以证明?” 王忠嗣横眉竖目,丝毫不信。 “你们用诡计把我骗到了灵州,还说是圣人主动禅位?若是圣人主动禅位,又何必做此小人行径?” 裴宽道:“太上皇就在灵州,回头就让你与他见上一面。” 旁边的颜杲卿帮腔道:“太上皇当着十余州刺史的面亲口宣布将天子之位禅让给陛下,当着数万灵州百姓的面宣布禅让帝位,这能不能证明陛下的帝位合乎律制?” 王忠嗣鼻子抽了抽,沉吟些许,方才半信半疑的道:“十余州刺史都到灵州了?” “都到灵州了!” 颜杲卿道:“圣人宣布禅让天子之时,灵州刺史东方睿、延州刺史丁怀德、夏州刺史蒋渊等人都在现场,后来的各州刺史都陆续拜见了太上皇,也知道太上皇已经决心退位,让陛下收复京师,重整河山。” 王忠嗣这才稍稍相信:“既然如此,我要见见太上皇,只要他亲口告诉我愿意禅让帝位给唐王殿下。 我王忠嗣定然以殿下马首是瞻,统率陇右军协助殿下挺进关中,收复京师,铲除叛党!” “呵呵……义兄莫急,我一定会让你见到父皇,也会让你见到各州刺史。” 李瑛气定神闲的笑道,同时招呼王忠嗣入席,“义兄星夜疾驰,想必又冷又饿,咱们一边饮酒一边叙话。” 等李瑛坐下之后,李泌、颜杲卿、李白、岑参等人纷纷落座,只有田神功、宇文斌等武将站在一旁,唯恐王忠嗣暴起发难。 他毕竟是征战沙场多年的悍将,又生的身材魁梧,虽然没有兵器和甲胄傍身,也不能大意。 “王将军坐啊,老夫又冷又饿,恨不能痛饮三杯!” 裴宽上前按住王忠嗣的肩膀,将他按到了一张桌案前落座。 “将军放心,老夫保你安全,也保证圣人的安全,更能保证陛下绝非谋反!” 王忠嗣无可奈何,只能举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既是太上皇主动禅位,那你们为何使用阴谋诡计,把我骗来?” 李瑛同样举起手里的酒杯,仰头喝了个见底,不紧不慢的问道: “那义兄见到朕的文书,因何不火速赶来,反而引兵徐行?” “义兄既然疑朕,朕为何又不能疑你? 第417章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我……” 本来怒气冲冲的王忠嗣,听了李瑛的话顿时哑口无言。 嗫嚅了片刻之后,方才辩解道:“我收到了殿下的文书,也收到了长安朝廷的诏书。 而且长安的诏书加盖了玉玺,还有中书省、门下省的的大印,看起来更像真的。 一时之间,我辨不清谁是反贼。 但既然你说圣人来到了灵州,我便引兵前来查看,若是圣人果真在此,那李琦便是逆贼无疑了!” 李瑛微微一笑,掷地有声的问道:“武氏一党将父皇囚禁于华清宫,控制了京城,朝堂上已经被他清洗,门下省、中书省的官员都是他的人,他的诏书自然更正式一些。 但诏书再真,能有父皇真么? 若父皇亲口宣布李琦是反贼,决心把皇帝之位禅让与朕,那请问王将军,朕没有玉玺,也没有中书省、门下省的大印,那朕究竟算正统还是逆贼?” “若有圣人一句话,那殿下的皇帝自然是真!” 王忠嗣倒也不含糊,回答的干脆利索,只求见李隆基一面。 “诸葛,给王将军斟酒!” 李瑛吩咐在旁边伺候的诸葛恭去把王忠嗣的酒杯斟满,然后举杯敬酒。 “王将军,你为大唐镇守边关,劳苦功高,朕代表大唐万民敬你这一杯!” 不等王忠嗣答话,李瑛仰头一饮而尽,接着话锋一转:“但为了江山社稷,为了天下万民,若你威胁到了朕的统一大业,朕也不会心慈手软!” 望着李瑛杀气腾腾,却又正义凛然的面孔,王忠嗣不由得心中一凛,嗫嚅道:“我对大唐忠心耿耿,从无二心,怎会威胁到你的统一大业?” 李瑛放下手中酒杯,郑重的吐出了四个字:“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 王忠嗣瞬间默然。 虽然他是个武将,但为官多年,也知道拥兵自重向来是皇权大忌。 就算李瑛获得了李隆基的禅让,对自己这个手握八万精兵的大将只怕也容不下,褫夺兵权是轻的,丢掉性命也不是没有可能! 李瑛正襟端坐,推心置腹:“义兄啊,平心而论,你谋略过人,用兵有方,也为大唐立下了赫赫战功。 但朕正值登基之际,况且长安还有逆贼未除,你携军缓行,你说朕能不怀疑你?” 王忠嗣起身拱手:“王忠嗣只是看不清局势,绝无二心!只要陛下确实获得了太上皇的禅让,我王忠嗣甘愿为陛下充当马前卒,荡平武逆,收复京师!” “朕的皇位确实是圣人禅让的,这一点除了裴尚书与灵州的官员可以证实之外,延州、夏州、武州的十几个刺史都能证实,灵州的数万百姓也都曾亲耳听到太上皇的金口玉言。” 顿了一顿,李瑛端起茶盏滋润了下嘴唇:“朕今日打开天窗跟你说亮话,太上皇半个月之前还在筹划诛杀武氏一党,他又怎么会心甘情愿禅位?” “嗯……” 王忠嗣低着头,聆听李瑛的分析。 “太上皇之所以沦落到今天的地步,乃是被苏庆节摆了一遭,被囚禁于华清宫,被迫亲手写下了禅位诏书。 李琦一党正是凭借父皇的禅位诏书,再加上邓文宪、杨洄等党羽的辅佐,方才迅速控制了长安城,并篡位登基。” 李瑛放下茶盏娓娓道来,声音宽厚而又充满磁性。 “就在父皇绝望之时,是颜杲卿率领朕麾下的天策卫将他从华清宫救了出来,将他护送到了灵州。 圣人也许是心灰意冷,也许是迫于无奈,才当众表示愿意把帝位禅让给朕,让朕召集天下兵马,兴师伐逆,收复京师。 但你手中有八万精兵,又是圣人最为倚重的大将,倘若圣人见到你之后,会不会出尔反尔?会不会言而无信? 若圣人让你率兵支持他复辟,你又会如何选择?是抗旨,还是遵诏?” “我……” 王忠嗣被李瑛直截了当的询问弄得理屈词穷,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这就叫做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李瑛挥手示意王忠嗣坐下说话,并让诸葛恭给他把酒杯斟满,“你不用急着回答朕,我们心里彼此都有数!” 王忠嗣面如土色,无言以对,唯有举杯痛饮。 李瑛陪着啜了一口,继续侃侃而谈。 “如果你的手里没有兵权,也许父皇也就没了雄心壮志,朕定然可以迅速收复京师,平定叛乱。 但如果你支持父皇复辟,那大唐将会形成何种局势?朕不知道王将军可曾想过?” 王忠嗣继续保持沉默,不作回答,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如果你兴兵支持父皇重夺皇位,那大唐很可能会形成鼎足三分的局面,开元盛世将会荡然无存,大唐的荣耀将会不复存在。 吐蕃、渤海、南诏、大食等周遭藩邦都会趁机来犯,杀我子民,略我国土,这种结果义兄你可曾想过?” 李瑛举起杯,仰头一饮而尽。 “所以,有人劝朕杀了你,永绝后患!” 王忠嗣也将杯中酒喝了个精光,面色从容的道:“多谢陛下推心置腹,王忠嗣明白了,你今日要杀我,王忠嗣绝无怨言!” “给王将军斟酒!” 李瑛伸手示意诸葛恭继续给王忠嗣把酒杯斟满,继续说道。 “朕不是枭雄,做不到冷酷无情,做不到杀伐果断。 所以朕摆下今天的宴席,希望以朕的真诚说服义兄,希望你能帮助朕收复京师,重整朝纲!” 王忠嗣露出失落的笑容:“二郎啊,容我再这样喊你一声! 你是了解我的,只要圣人一句话,我王忠嗣肯定会坚决执行。 你说得对,为了避免无辜的百姓流离失所,还是杀了我,永绝后患! 我手里若是有了兵权,我也不敢确定哪天义父一个命令,我就会与你刀兵相向。 为了大唐,为了百姓,请斩王忠嗣!” 李瑛陪着苦笑:“义兄啊,你以为朕想夺父皇的帝位么? 他现在已经失去民心,百官对他也一片失望,他若是逆势而行,只会不得善终。 况且,他随着年龄的增长,已经逐渐出现昏庸的趋势,再继续执政下去,将会犯下愈来愈多的错误。 让他现在急流勇退,也是为了保住他前半生的功绩,凭借开元盛世,父皇也能在历代明君中占据一席之地。” 一直沉默不语的裴宽开口帮腔:“是啊,即便是天子也逃不过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人老了之后就会糊涂犯错,即便如秦始皇、汉武帝也是晚节不保,圣人现在禅位,当可保全一世英名!” “唉……” 王忠嗣叹息一声,“我愿意交出陇右节度使的兵权,让我去见太上皇一面,然后,要杀要剐,我王忠嗣绝无怨言!” 看到王忠嗣的态度逐渐转变,李瑛莞尔笑道:“义兄啊,朕如果要杀你,又何必与你多费唇舌?我只希望你能理解朕的良苦用心,助我一臂之力!” “你还敢用我?” 王忠嗣有些意外,本来内心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李瑛郑重的道:“在朕的心里,义兄的用兵能力乃是大唐之翘楚,只要朝廷安定,将来定然可以建立卫青、李靖一样的功绩,若是你能识大局,朕非但不会杀你,还会留你在身边担任大将军。” 裴宽在旁边附和:“王将军啊,你在圣人的眼里可是国之栋梁,大唐砥柱。你若是能够理解圣人适才的金玉之言,辅佐圣人延续大唐盛世,也算是对太上皇尽忠尽孝了!” “容我先见一见太上皇可否?” 王忠嗣摸起桌案上的酒杯仰头喝个精光,再次拱手请求。 李瑛颔首应允:“来人,带王忠嗣将军去太上皇行在拜见他老人家!” 第418章 凡夫俗子而已 后天就是李瑛登基的日子,被困在行在里的李隆基郁闷彷徨,算是体会到了儿子们在十王宅的日子。 身边没了文武百官的山呼万岁,这让他倍感失落。 身边没了高力士的细心伺候,这让他心情悲痛,因为思念甚至偷偷抹泪。 “力士啊力士,朕倘若早知道二郎迟早都要登基,当初又何必逼你?” 站在百花凋残的庭院里,吹着凛冽的北风,李隆基肝肠寸断。 幸好,身边还有杨玉环陪伴,这也是李隆基心中唯一的安慰。 他实在无法想象,如果有一天杨玉环被人抢走了,自己怎样才能活下去? 他心中的另外一个支柱就是手握重兵的王忠嗣,李隆基相信只要王忠嗣能知道自己的心声,凭他的能力与手中的兵权,一定能辅佐自己东山再起。 “朕可是赢过两次政变的人,那时候朕还只是临淄王,不可一世的韦后集团还不是被我扳倒了? 权势滔天的太平公主不也是轰然倒下,朕现在是做了将近三十年皇帝的人,怎么会斗不过两个乳臭未干的犬子!” 李隆基穿着黑色的大氅在庭院里散步,灰白的头发和黝黑的绒毛形成鲜明的对比,让他看上去苍老了许多。 “外面风大,太上皇,咱们回屋?” 杨玉环上前挽了李隆基的胳膊,劝他回屋休息。 李隆基正色告诫:“不许叫朕太上皇,你要称呼朕为圣人。就算朕禅位给二郎,那也是圣人,难道朕年轻的时候是圣人,老了就成凡人了?” “圣人教训的是,是臣妾糊涂了!” 看到李隆基一脸恼怒,杨玉环急忙认错,柔声劝他回屋。 “圣人听话,天气寒冷,你耳朵的伤势还未痊愈,咱们回屋去?” 就在这时,远处响起一队士兵的脚步声,李隆基抬头看去,发现为首之人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义子王忠嗣。 就在李隆基看到王忠嗣的时候,王忠嗣也看到了他,急忙大步流星的跑了过来,嘴里高呼:“圣人、圣人,真的是你吗?” “吾儿忠嗣,吾儿忠嗣,是你来看朕了吗?” 李隆基心情激动,甚至就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孩儿陇右节度使王忠嗣拜见义父!” 王忠嗣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李隆基面前纳头便拜,“孩儿无能,未能保护义父,让你受难为了!” “忠嗣我儿,你可回来了!” 李隆基伸手握住王忠嗣宽大有力的手掌,将他从地上搀扶了起来,“我儿快快请起,你带了多少兵马到灵州?” 王忠嗣神色顿时黯然。 果然不出李瑛所料,圣人的心里果然在指望自己复辟。 “回义父的话,孩儿只带了百十骑随从!” 王忠嗣无奈的叹息一声。 “百十骑?” 李隆基急的直跳脚,这才发现站在远处的是李瑛手下的天策卫,顿时就明白王忠嗣已经失去了自由。 “完了、完了……忠嗣啊,你这个傻孩子,怎么不带兵就来灵州呢?你可是朕唯一的希望,现在让朕该如何是好!” 王忠嗣垂手而立,喟叹道:“儿臣本来带了两万兵马随行,但走到安乐县境内的时候遇上裴宽,他说圣人在华清宫的时候中了箭伤,在逃亡途中因为颠簸感染,危在旦夕。 孩儿担心父皇的安危,急着想要见你最后一面,所以便轻骑简从来了灵州……” 看到李隆基着急上火的样子,杨玉环在旁边安抚道:“事已至此,圣人还是顺势而为!” 李隆基没有搭理杨玉环,捂着腮帮子问道:“二郎说什么了?” “他说他的天子之位是圣人禅让的,还说关内道的十几个刺史,还有灵州的数万百姓都是见证。”王忠嗣如实答道。 李隆基示意王忠嗣跟着自己进屋,以免隔墙有耳。 等进了屋之后,这才骂道:“屁……朕禅让皇位是被逼的,他李瑛比李琦娘俩好不了多少,一直在觊觎朕的天子之位!” 王忠嗣这才发现李隆基缺了半块耳朵,吃惊的问道:“圣人的耳朵是被李瑛所伤?” “在华清宫被武氏手下的爪牙所伤!” 李隆基急的在屋内走来走去,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站在旁边的杨玉环听不下去了,开口道:“圣人,你这句话就有失偏颇了,难道你忘了在华清宫被武氏的侄子当众扇了一记耳光么?” “你提这个做什么?” 想起这件事,李隆基就耻辱心爆棚,愤怒的道,“以后不许再提!” 王忠嗣大怒:“这些逆贼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对真龙天子无礼?等我杀进长安,定将武氏诛灭九族!” 杨玉环继续道:“圣人忘了你的女儿咸宜公主命令叛军当着你的面玷污臣妾了吗?” “住口!” 李隆基盛怒之下,抬手扇了杨玉环一记耳光,“你当着忠嗣的面提这些耻辱之事意欲何为?” 杨玉环捂着火辣辣的腮帮子,继续说道:“臣妾只是想说一句公道话,如果不是陛下的天策卫把我们从华清宫解救出来,还不知道我们现在会落到何等下场? 也许圣人已经被一杯毒酒送进了帝陵,说不定庙号都已经定好了,而臣妾也许会沦为贱婢甚至妓女……” “……” 听了杨玉环的话,李隆基瞬间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再也没了脾气。 “圣人口口声声说二郎觊觎帝位,可臣妾看到的是他对圣人你恭敬有加,看到是百姓们劝他继位,看到是他再三推辞…… 圣人啊,听臣妾一句话,安心做个太上皇,每天弹弹琴、唱唱曲,岂不逍遥快活? 这些家国大事,就交给年轻人去折腾,你老了,该退位了……” 杨玉环眼眶含泪,哽咽着说出了心里话。 “呵呵……想不到连你也认为朕是个没用的老家伙!” 李隆基发出一声凄凉的悲笑,用狐疑的目光看向杨玉环,质问道:“宫中传言,你与二郎不清不楚,在你为十八郎守灵的这段时间,莫非与他暗通款曲了?” “圣人……你!” 杨玉环闻言又惊又怒,啜泣着跑出了房间。 “想不到圣人竟然这样怀疑我,臣妾还有什么脸面苟活在世?让我死了算了!” 李隆基余怒未消,也不管杨玉环的死活,继续问王忠嗣:“二郎还说什么了?” 王忠嗣当下把李瑛在酒席上对自己说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李隆基,最后道:“陛下他已经防备太上皇借助我的力量复辟,儿臣已是有心无力。” “唉……” 李隆基长叹一声,在客厅中来回踱步,良久之后说道:“看来朕小觑二郎了,被他步步占尽先机。 罢了,你先拥戴他做皇帝,保住性命,若是将来你能够重掌兵权,咱爷俩再图谋复辟。 如果不能……罢了、罢了,我就做个闲云野鹤的太上皇!” “儿臣遵命!” 王忠嗣也没什么说的,跪在李隆基面前,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去!” 李隆基已经不想再说什么,挥手示意王忠嗣退下。 他感觉自己累了,感觉自己老了,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曾经一言九鼎,高高在上的圣人,此刻也变成了一介有心无力的凡夫俗子。 等王忠嗣离开之后,李隆基才凄然一笑:“圣人?我算什么圣人,一介庸人而已,凡夫俗子也敢妄称圣人,真是可笑、可笑!” 第419章 新皇登基 王忠嗣重新回到天子行在,酒宴还未散去,酒依然温着。 王忠嗣进门后单膝跪地施礼:“经过臣问询得知,太上皇确实是主动禅位给陛下。适才是臣无礼,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王忠嗣绝无任何怨言!” “哈哈……义兄这是说哪里话,有你这样的将才辅佐,朕高兴还来不及,怎么舍得杀你?” 李瑛弯腰将王忠嗣扶起,接过诸葛恭手里的酒壶,亲自给王忠嗣斟满。 “不知者不罪,而且你也是关心父皇,所以才急躁了一些。过去的事咱们就不提了,还望咱们君臣齐心,收复长安,匡扶社稷。” 王忠嗣再次单膝跪拜:“多谢圣人不杀之恩,臣愿为圣人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李瑛肃声道:“如今朝廷的公卿都被逆党掌控在京城,朕手下无人可用,但麻雀虽小,五脏应全,所以朕打算擢升你为镇国大将军,留在朕身边出谋划策。” 王忠嗣自然知道李瑛的意思,但形势所迫,已经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再次拱手领命:“臣谨遵圣人差遣!” 李瑛目光扫向旁边的李泌,蹙眉问道:“皇甫惟明何时能到?” 李泌起身答道:“回圣人的话,今天傍晚或者明日晌午估计就能抵达灵州。” “朕决定命皇甫惟明接任你的陇右节度使,不知道义兄意下如何?” 李瑛已经下定决心褫夺王忠嗣的兵权,所以选择素有威望的皇甫惟明前往陇右接任。 王忠嗣自然不会说什么,拱手道:“皇甫节度使爱兵如子,令行禁止,在军中素有威望,先后担任朔方节度使、蒙古大都护,有他接替微臣掌管陇右军,想必将士们都会心服口服。” “哈哈……义兄没有意见就好,喝酒、喝酒。” 李瑛心情大好,招呼王忠嗣开怀畅饮。 吃饱喝足之后,李瑛派遣了一名校尉率领三百人“护卫”王忠嗣的安全,至于他带来的三百随从,则暂时被南霁云收编到了军中,只给他留下了二十名亲兵。 王忠嗣也知道李瑛这是担心自己潜逃,说到底他还是不信任自己。 这让王忠嗣感到很郁闷,但对于李瑛的做法也表示理解,此时也只能默不作声的逆来顺受。 李泌又再三叮嘱负责灵州城防的南霁云,命他务必盯紧王忠嗣,千万不要被他逃出灵武城,以免前功尽弃。 “那要监视王忠嗣到什么时候?” 南霁云手按佩剑,蹙眉问道。 李泌道:“至少要等皇甫惟明接任陇右节度使之后,才能撤销对他的监视。” “明白了!” 南霁云拱手领命,“王忠嗣就包在我身上,他就算插上翅膀,也别想飞出灵武城。” 后天就是李瑛的登基仪式,颜杲卿带着一帮人紧锣密鼓的筹备各项事宜。 包括把原先的朔方节度使议事厅比照朝堂进行改造,命令工匠雕刻临时性的玉玺,以及尚书省、门下省、中书省的大印。 给王忠嗣、李泌、李白等没有笏板的官员制作笏板,以备上朝时候用。并在城外的马鞍山上建造了一座简易天坛,供新皇帝祭天。 次日晌午,皇甫惟明带着五百多名随从,抵达了灵州城外,并火速进城面君。 “臣皇甫惟明拜见圣人!” 皇甫惟明已经从书信中知道了李隆基禅让之事,当看到李瑛黄袍加身的时候,纳头便拜。 “爱卿快快请起!” 李瑛急忙把皇甫惟明扶起,并告诉他准备派他前往陇右接替王忠嗣担任节度使。 “陇右兵力雄厚,乃是我大唐头号藩镇,在如今动荡的局势之下,也只有爱卿能够掌控陇右,助朕平叛。” 皇甫惟明对李瑛的信任很是感激,再次跪拜:“承蒙圣人器重,臣虽肝脑涂地,无以为报!” 李瑛将皇甫惟明扶起,又命他去太上皇行在探视李隆基:“爱卿啊,去看看太上皇,你们毕竟都是他提拔的。” “臣遵旨!” 皇甫惟明奉命而去。 除了王忠嗣和皇甫惟明先后到来之外,又有来自京畿道的陇州刺史、庆州刺史,来自山西的绛州刺史、汾州刺史等十余人奉诏来到灵州。 再加上之前来到灵州的丁怀德、蒋渊等人,城内的刺史多达三十余人,云集了整个大唐将近十分之一的刺史。 一时间,灵武城内紫袍云集,各种高官进进出出,让百姓们大开眼界。 晌午过后,又来了一名重量级官员,他就是河东节度副使夫蒙灵察。 与王忠嗣的心理一样,夫蒙灵察一时间也无法判断长安和灵州的书信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但李瑛既然说天子已经逃到灵州,夫蒙灵察便决定亲自来一探究竟,孰真孰假,见到李隆基之后便会真相大白。 他本是羌族人,出生于京畿道治下的同州冯翊县,今年五十岁,因为追随李祎、盖嘉运屡立大功,逐步升任河东节度副使。 虽然他只是个副使,但由于河东节度使由庆王李琮遥领,所以他就是河东军的主将。 李祎对夫蒙灵察有知遇之恩,因为李祎遭到朝廷下狱,所以夫蒙灵察选择来见李瑛,希望能够证实武氏母子篡位事实,然后才能出兵拯救李祎。 夫蒙灵察的身份不像王忠嗣那么敏感,接到诏书之后只带了百十名随从,一路快马加鞭赶到灵州,正好赶上李瑛的登基大典。 夫蒙灵察进城之后才发现王忠嗣、皇甫惟明、崔希逸甚至还有户部尚书裴宽等人都在城内,此外还有三十多个刺史云集于此。 经过一番打听,夫蒙灵察断定李琦得位不正,禅位诏书乃是矫诏,武氏母子实属大唐逆贼。 这让夫蒙灵察很是高兴,便在颜杲卿的带领下前去拜见新皇帝。 “臣河东节度副使夫蒙灵察拜见圣人!” 夫蒙灵察见到身穿龙袍的李瑛一脸威严,纳头便拜。 夫蒙灵察来到灵州,就代表着三万河东军倒向了自己,这让李瑛很是高兴,热情的扶起夫蒙灵察嘘寒问暖,并命李泌设宴款待。 夫蒙灵察拱手表忠心:“臣已从同僚口中得知李琦篡位之举,他们母子倒行逆施,祸国殃民,臣愿率河东军追随圣人共赴国难!” “哈哈……好,朕就知道夫蒙将军乃是我大唐的中流砥柱!” 李瑛笑着把夫蒙灵察夸奖一通,最后表示,你这个河东节度副使可以去掉副字了,自今天起你便是河东节度使。 次日清晨,曙光自东方升起,照耀的灵武城金光灿灿。 天子行宫门前伫立着一千名披甲执枪的天策卫,百十名身穿各种颜色朝服的官员手捧笏板,列队走进了装饰一新的大殿。 在悠扬的丝竹声中,李瑛身穿五爪龙袍,由诸葛恭、吉小庆在前引路,身后十名婢女打着团扇,缓缓登上丹陛,坐在了崭新的龙椅之上。 仪式由颜杲卿主持,他扯着嗓子高喊一声:“圣人登基,文武百官参拜天子!” 在裴宽的带领,王忠嗣、皇甫惟明、崔希逸、夫蒙灵察等四个节度使在前,东方睿、丁怀德、蒋渊、朱文正等三十四个刺史随后,以及附近州的别驾、长史,附近县城的县令,总计六十五名朝廷命官,齐刷刷的跪倒在地。 颜杲卿则带着李泌、李白、杜甫、岑参、王昌龄、南霁云、田神玉、田神功、宇文斌、杨昂、马千乘、马万骑等四十多名原先的天策府幕僚,整齐划一的跪倒在地。 常山郡王李琚则身穿玄黄色四爪蟒袍,单独站在临时搭建的丹陛一侧,同样手持笏板,跟随群臣跪地迎接圣驾。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420章 运筹帷幄中,决胜千里外! 望着脚下百余名官员匍匐在地,李瑛心中感慨万千。 虽然这个仪式有些寒酸,远远没有在京城登基来的正规,也没有京城的官员庞大壮观。 但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自己毕竟已经成为了与长安分庭抗礼的皇帝,甚至还占据了相当大的优势。 这一刻,李瑛感觉自己与武氏母子的形势有点像汉末的李傕和郭汜。 自己手里控制了天子,而李琦手里则劫持了公卿,最后谁能笑到最后,还是靠实力说话。 成王败寇,千古不变! “诸位爱卿平身!” 短暂的走神之后,李瑛露出自信威严的笑容,抬手示意脚下的文武起身。 “谢万岁!” 满堂文武齐声谢恩,在裴宽的带领下纷纷起身,按照品级分列两旁。 李瑛清了清嗓子,高声道:“皇后武氏与太子李琦勾结杨洄、苏庆节等逆臣,阴谋造反,劫持圣人于华清宫,伪造诏书,篡位夺权。 逆贼登基之后,大肆屠杀忠臣,将信安郡王、萧太师、陈玄礼等重臣悉数下狱,不从者如陆彦、尹凤祥等人俱都惨遭毒手,长安城一时间腥风血雨。 幸而上苍不绝大唐,圣人侥幸逃离京城来到灵州,并宣布禅位于朕,命朕召集天下兵马共伐逆贼,收复京师!” 众臣齐声回应:“臣等誓死追随陛下靖难,匡扶社稷,还于京师!” 李瑛微微颔首,郑重的道:“朕宣布,自即日起改元弘武,愿大唐将士弘扬武功,平乱拓疆,让大唐变得更加伟大!” 李瑛话音落下,满堂文武齐声高呼:“万岁!” 年号既已确定,接下来的第二件事就是建立临时国都。 长安城高墙厚,驻扎了二十万京军,也不是十天半月就能拿下来的,李瑛的朝廷要想名正言顺就必须建立临时性国都。 在这件事情上,李瑛已经与李泌、颜杲卿、裴宽进行了充分商议,当朝宣布定灵州为大唐陪都,号称“上京”。 目前的大唐帝国有三大都城,分别是西京长安、东京洛阳、北京太原,目前都在李琦政权的控制之下,李瑛只能暂时定都灵州。 在场的官员自然不会持反对意见,俱都一致赞同。 接下来就是官员任命。 就算李瑛政权再缺人,也要设立临时性机构,方能名正言顺的向全国发号施令。 “陇右节度使王忠嗣为国戌边,功勋卓着,勤王救驾,忠心耿耿,自即日起,擢升王忠嗣为镇国大将军,封平原县公,留在朕身边出谋划策,总揽全局!” 李瑛目光扫向王忠嗣,郑重的宣布了第一个任命。 虽然被夺去了兵权,但得到了一个从二品的镇国大将军,外加县公的爵位,相当于一跃成为了李瑛政权的副司令,王忠嗣也没什么可说的。 当下面无表情的出列,高举笏板领旨:“臣多谢圣人厚爱!” 等王忠嗣退回班列之后,李瑛的目光扫向裴宽:“任命原户部尚书裴宽为守中书令,加紫金光禄大夫,行户部尚书之职。” 所谓的守,就是代理的意思,无非就是个象征性的头衔,作用就是让李瑛的朝廷看起来更加正规。 “臣遵旨!” 裴宽捧着笏板出列谢恩。 “任命颜杲卿为守门下省侍中,加银青光禄大夫,行礼部尚书之职。” 颜杲卿出列谢恩:“臣谨遵圣谕!” 李瑛扫了满堂文武一眼,继续宣布:“荆州大都督长史张九龄清正廉明,万民称颂,朕决定册封他为守尚书令。散朝之后,由颜卿立刻派遣官员赶往荆州,召张九龄前来灵州叙职。” 张九龄做了三年的宰相,素有威望,由他暂时代理尚书令,不要说在场的官员无话可说,就算放在长安朝廷也没几个人有资格站出来说三道四。 “臣谨遵圣谕!” 颜杲卿抱着笏板再次领命。 李瑛现在已经登基称帝,天策府也就没必要存在了,目光扫向李泌,高声道:“朕决定由李泌守兵部尚书之职,加银青光禄大夫!” “微臣多谢圣人提携!” 年轻的李泌出列谢恩,小小年纪就穿上了紫袍,不能不让在场的各地官员投来羡慕的目光。 “由皇甫惟明改任陇右节度使,赐汤阴候,克日赶往鄯州统领三军!” 李瑛目光扫向身穿紫袍的皇甫惟明,用抑扬顿挫的声音宣布任命。 皇甫惟明出列领旨:“臣谨遵圣谕!” 接下来是对另外两个节度使的任命,河西节度使崔希逸仍旧担任原职,赐爵当阳候;夫蒙灵察升任河东节度使,赐爵汜水县候。 “臣誓死效忠圣人,为国讨贼!” 崔希逸与夫蒙灵察一起举着笏板出列谢恩。 册封完了几个手握兵权的大将,李瑛又开始任命文官,用洪亮的嗓音宣布道:“由灵州刺史东方睿改任上京尹,加银青光禄大夫,守吏部尚书。” 东方睿闻言笑逐颜开,心中对妻子马氏钦佩不已,当即出列作揖谢恩:“臣誓死为圣人效劳,虽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东方睿做梦都没想到,不过才一个多月的时间,自己就实现了尚书梦。 虽然这个吏部尚书只是临时的,但还有一个从三品的银青光禄大夫在身,等将来攻克了京师,自己至少能混个侍郎当当,这五万贯铜钱花的简直太值了! 其他在场的几个上州刺史也都获得了名誉职位,延州刺史丁怀德守刑部尚书、庆州刺史守工部尚书,陇州刺史守御史大夫,还有一些资历比较高的中州刺史则分别守九寺公卿。 虽然只是个名誉头衔,但也是皇帝亲口任命的,这些官员俱都欣然谢恩,誓死尽忠,愿为平定叛乱竭尽所能。 当然,李瑛也没有忘记自己手下的几个幕僚,任命李白守国子监祭酒,加正四品的正议大夫。 其他的岑参、杜甫、王昌龄等文官也都获得了一个虚衔,或者守各寺少卿,或者守各部少监,并一律加从四品的中大夫头衔。 这些才华横溢的诗人们终于出人头地,成为了五品甚至是四品的朝廷命官,一个个笑逐颜开,满心欢喜。 只有李白闷闷不乐,感觉自己至少应该守一个礼部尚书或者刑部尚书才对,竟然只给了自己一个国子祭酒职位,真是大材小用! 这一刻,李白真想喝口酒,仰天呐喊:“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接下来,李瑛又宣布了对几个不在场嫡系的任命。 “擢升杜希望为冠军大将军,并担任河东道行军大总管,加彭城候,统率云州所有兵马,剑指太原!” “擢升颜真卿为守蒙古都护,行蒙州刺史之职,加正义大夫,接替皇甫惟明镇守草原。” “擢升仆固怀恩为忠武将军,加伐逆先锋官头衔,固守萧关,等待下一步作战命令。” “擢升李嗣业为壮武将军,追随杜希望自云州进攻太原!” 此外,览州刺史张巡、宓州刺史高适俱都授予从三品的银青光禄大夫头衔,命他们协助颜真卿镇守草原,以防回纥人与渤海国趁大唐内乱行不轨之事。 南霁云、田神功俱都授予正四品的壮武将军,全部加轻车都尉的勋爵,田神玉、雷万春、杨昂、宇文斌,甚至是新投靠的马千乘、马万骑兄弟也都获得了五品以上的将衔。 此外,北庭都护章仇兼琼也算是李瑛的嫡系,因此李瑛将他擢升为北庭大都护,封太康县候。 而章仇兼琼手下的安思顺、程千里、薛泰、卢奂等人全部加官进爵,以保证李瑛对北庭军的掌控。 册封完了自己人,李瑛还要招抚安西、范阳、平卢、剑南、岭南等各镇节度使,免得他们承认了李琦政权的合法性。 而且,李瑛明知道剑南节度使田仁琬是李林甫的嫡系,毫无招揽的希望,但也必须修书告知。 他们接受不接受是他们的事情,但你“上京朝廷”既然自诩正统,就必须修书告知下属官员,倘若先入为主的认定剑南军会倒向长安,那就是你的过失。 道理相同的还有太原尹杨慎矜、河南尹郑元理,这些人要么是李林甫党羽,要么就是皇后党羽,百分之百会倒向长安朝廷,但李瑛却依旧要发出诏书进行册封,否则就失去了大义。 而起草诏书的事情,自然就落到了颜杲卿、李白、杜甫等文官的身上,幸好这种事情可以发挥他们的特长,倒不用像出谋划策那般难为他们。 这些封疆大吏之中,安西大都护盖嘉运资历最老,目前已经官拜从二品。 因此李瑛给他加封辅国大将军的头衔,并授勋上柱国,赐爵南阳县公,以彰其功。 安西节度使郭子仪加云麾将军头衔,赐爵县候,继续统率安西节度使的兵马。 原疏勒兵马指挥使高仙芝升为安西都护府副都护,协助盖嘉运镇守四镇,提防西面的大食帝国趁着大唐内乱来犯。 安西境内地广人稀,面积占了大唐的四分之一,从前只有安西大都护府,不仅掌管安西境内的兵马,还负责处理政务,管辖安西境内的百姓以及羁縻势力。 到了开元年间,吐蕃不断的侵犯安西,再加上西面的突骑施、吐火罗、大食人不断的骚扰,安西大都护府有些左支右绌,举步维艰。 于是,李隆基在安西增设了节度使,在安西就地募兵,协助安西大都护抵御周遭的藩邦。 按照李隆基的规划,安西都护府是军政合一的机构,安西节度使只是个军事机构,负责协助都护府防御边疆,两者互不隶属,各自向皇帝负责。 所以,这就造成了安西大都护府和安西节度使并存的现象。 但在安史之乱后,陇右各州全部沦陷于吐蕃,北庭也被回纥帝国纳入版图,安西就此与长安失去联系,节度使也就不复存在。 除了安西之外,手握重兵的范阳节度使张守珪也是李瑛重点拉拢的对象。 张守珪雄踞幽州十余年,手里掌控着五万范阳节度使麾下的精兵。 此外,他还担任幽州都督,河北境内的十余州折冲府兵力都归他调遣,这些兵力加起来也有万余人。 平卢节度使安禄山是张守珪的义子,手里也有三万多边兵,这爷俩的人马加起来超过十万,绝对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可以说,能否拉拢张守珪,重要性不在王忠嗣之下。 范阳军的威胁性唯一不及陇右军的地方就在于远离长安,迢迢两千里路程,不像陇右军那样可以直接进入战场。 “朕宣布加封范阳节度使、幽州都督张守珪为辅国大将军,授上柱国,赐爵合肥县公。命他统率本部兵马继续固守幽州,严防渤海国犯境。” “平卢节度使安禄山加归德将军头衔,赐爵阳谷县候,继续镇守平卢,协助张守珪防备渤海国王大武艺。” 就在李瑛运筹帷幄,不断的宣布各项任命的时候,有斥候快马来到行宫外面,扯着喉咙大声吆喝。 “报,萧关急报!” 第421章 精兵与京兵 李瑛马上召见使者,命令他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将急报奏来。 “启奏陛下,萧关急报:伪帝李琦命苏庆节担任元帅,率领十万人马正朝萧关逼近,目前相距只剩下两百里左右! 苏庆节任命前安西副都护任师利为先锋,张盖世为副先锋,各统一万兵马,目前距萧关已经不足百里!” 一身风霜的斥候跪地禀报,声音急促。 “此外,伪朝庭在长安、洛阳、太原等地都发布了募兵文书,正在各州大肆招兵,宣称讨贼,而且报名从军的不在少数。” 听完斥候的禀报,大殿内顿时响起一阵议论,文武百官各抒己见,众说纷纭。 “京城的兵力实在太雄厚了,一下子就抽调了十万人,萧关能不能守住啊?” “是啊、是啊,听说这任师利在安西统兵多年,只是输给了吐蕃论钦陵的孙子,才被太上皇罢职下狱,没想到现在竟然为伪朝廷效力,此人可是一个劲敌啊!” “苏庆节乃是邢国公苏烈的后裔,将门虎子,胸有韬略,和他作战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镇守萧关的那个铁勒人叫什么怀恩,能不能打赢苏庆节?我看悬啊!” 望着满朝官员紧张的表情,李瑛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看来事情不像自己想的那么简单,平叛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武氏集团也不是饭桶。 或者就算李琦母子是绣花枕头,但长安朝廷毕竟还有李林甫、杨洄、裴敦复、王琚等一帮老臣辅佐,在占据京城的情况下,也并非不堪一击的乌合之众。 李瑛及自己手下的幕僚们站在上帝视角,可以清晰认定李琦的登基是篡位。 但就连王忠嗣、夫蒙灵察这些手握重兵的大将都看不清局势,感到扑朔迷离,更别说那些偏远州县的地方官了。 肯定有很多人相信李瑛的昭告,认定李琦强逼李隆基写下禅位诏书,属于矫诏篡位。 但同样也会有人认为李隆基言而无信,先把帝位传给李琦,后来又变卦逃到灵州传给李瑛。 抑或是就像长安朝廷发布的昭告那样,李隆基是被李瑛劫持的,目的是“挟天子以令天下”,利用太上皇谋反作乱。 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帝王的家务事肯定更难判断,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支持李瑛的大有人在,支持李琦的怕是也不在少数。 相比于各州刺史的紧张,王忠嗣反而一脸轻松。 所谓的镇国大将军听起来固然威风,可他更愿意到军中统率三军。 王忠嗣内心深知,失去了兵权的武将就像是离开水的鱼,就像是没有牙齿的老虎,只有战场才是自己的舞台。 在他的内心,甚至希望苏庆节能够一举攻克萧关,到时候或许李瑛就会求自己出面救火。 当然,为了帮助李隆基报仇雪恨,王忠嗣肯定要率军杀到长安,消灭武氏一党。 至于以后的事情,那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李瑛目光扫向王忠嗣:“义兄你统率的两万陇右军目前到了安乐县境内?” 王忠嗣捧着笏板应道:“正是。” “统兵将领何人?”李瑛问道。 “哥舒翰、张守瑜、高秀岩等人。”王忠嗣答道。 李瑛目光扫向皇甫惟明:“皇甫爱卿即刻南下,先到军中接见哥舒翰,宣布你接任陇右节度使之事,并命这两万人马火速驰援萧关。” “遵旨!” 皇甫惟明捧着笏板领命。 顿了一顿,又问道:“臣到了陇右之后,是否要分一支兵马走陈仓道进入关中,协助萧关用兵?” “不可!” 身为守兵部尚书的李泌立刻站出来反对。 “吐蕃目前军势大盛,若是知道我们大唐内乱,肯定会觊觎陇右,皇甫将军慎重出兵。” “李卿言之有理!” 李瑛对李泌的建议深表赞成,高声下令。 “平原县公(王忠嗣)已经从陇右带来了两万兵马,陇右境内只剩六万余人,不可再抽调兵马。你只要小心防备吐蕃入境即可。” 听完李瑛君臣的对话,王忠嗣露出一丝惊讶之色。 看来李瑛集团确实懂得用兵之道,之前自己还以为李瑛能够一举灭亡突厥,纯属瞎猫碰见死耗子。 现在看来,李瑛及他手下的文武确实有点本事,格局也很高,并没有急功近利的征调陇右军进入关中平叛。 “大将军,需要你给哥舒翰等人写一封书信,命令他俩听从仆固怀恩的指挥,不知你意下如何?” 李瑛的目光重新落到王忠嗣身上,用商量的语气问道。 王忠嗣捧着笏板道:“陛下有令,臣岂敢不从?稍后就给哥舒翰修书,告知众将皇甫将军接替我担任陇右节度使的任命。” 李瑛又把目光扫向崔希逸:“崔节度使,你们河西军目前还有多少人?” 崔希逸出列答道:“启奏万岁,河西节度麾下还有四万余人!” “甚好!” 李瑛摩挲了下逐渐浓密的胡须,沉声道:“留下两万人随你镇守凉州,派遣一名副将统率两万人赶赴萧关作战,随朕直取长安。” “遵旨!” 崔希逸捧着笏板领命。 “田神功何在?” “臣在!” 田神功捧着笏板,迅速出列。 “你立刻点起两万人马,星夜兼程赶往萧关,增援仆固怀恩!” “遵旨!” 田神功拱手领命。 等田神功退下之后,李瑛用威严的目光扫了一下满朝文武,高声说道: “萧关现在驻扎了一万八千人,加上哥舒翰的两万人,以及从灵州赶去增援的两万人,总兵力接近六万,不但能够固守萧关,甚至还能正面击溃十万京军。 朕为何会夸此海口? 盖因京军已经多年没有上战场,虽然不能说马放南山,刀枪入库,但疏于操练,缺少战场经验也是不争的事实。 而我军以北庭、陇右等久经沙场的边兵组成,虽然兵力处在劣势,但完全可以正面击溃叛军,诸位尽管拭目以待!” 若是李瑛以前说这番话,别人未必会服他。 但他现在有灭亡突厥的大功,在场的官员也只能赞同天子的观点,齐声赞颂。 “有圣人运筹帷幄,我军定然能够收复长安,还都西京!” 李瑛又对各州刺史道:“散朝之后,诸位爱卿各自返回治下,出榜募兵,每个州务必在半月之内给朕招募一千新兵,并全部集结到萧关候命。” “臣等遵旨!” 三十多位刺史齐刷刷的捧着笏板领命。 李瑛继续道:“灵州目前还有三万兵力,再加上从凉州赶来驰援的两万河西军,以及招募的三万新军,我们这路讨逆军将会达到十四万人。 只要正面击溃了苏庆节的十万人马,我军便可以长驱直入,兵临长安城下。 朕非但不用调集陇右军,甚至不用调动北庭军,也不用调集蒙古军,更不要说万里之外的安西军了! 朕只需加上云州军、河东军,以及常山郡王在镇州组织的义军,就足可平叛。 总之一句话,朕一定要收复京城,铲除武氏母子。 但我大唐的万里江山,一寸都不能丢,朕一个边兵都不需要征调! 不管是吐蕃还是渤海,也不管是大食还是波斯,都休想踏进朕的疆域半步!” 听了李瑛的豪言壮志,满朝官员无不动容,纷纷作揖歌功颂德:“吾皇万岁,大唐万岁!” 第422章 但使龙城飞将在 站在百官之中的王忠嗣越来越佩服李瑛了。 不得不说,这家伙确实文武双全,当得上“上马能横槊,下马能赋诗”这句盛赞。 王忠嗣通过收集情报,知道这几年突厥一直在爆发内讧,内部派系林立,矛盾重重。 王忠嗣甚至打算趁着与吐蕃休战的时期挥师北上,先把突厥给灭亡了。 但没想到李瑛竟然也看到了这个机会,并且仅用了半年的时间,就以秋风扫落叶之势灭亡了突厥。 虽然王忠嗣觉得李瑛能够建立大功是沾了突厥内乱的光,运气成分大于实力,但能抓住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体现。 此刻听了李瑛一番调兵遣将,王忠嗣更加确定李瑛懂得用兵之道。 而且可以称之为高瞻远瞩,他并没有因为急于平叛,不顾一切的调动北庭、陇右、蒙古三镇的兵马。 如果换成杨广那种好大喜功,或者是不懂兵法的皇帝,从这三镇再挤出十万兵马还是能够做到的。 到那时候,二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的进入关中平叛,肯定能够加快攻克长安速度,但这样做边关就有很大的风险遭到吐蕃或者是渤海国的偷袭。 但现在,李瑛只抽调了两万陇右军、两万河西军、三万北庭军,再加上两万突厥降军,以及招募的四五万新军,就组成了十来万人的讨逆大军,而边疆的防御力量几乎没有任何削弱。 李瑛最后把目光落在旁边一直无所事事的李琚头上:“八弟,该你出来受封了。” “小弟在此听封!” 身穿蟒袍的李琚闻言精神为之一振,急忙双手握着笏板走到了官员中间。 “自即日起,朕册封你为大唐魏王,食邑三千户。散朝之后,即可返回镇州,招募义兵,自镇州南下进攻洛阳!” 李瑛望着身材魁梧的兄弟,高声部署任务。 “小弟谨遵圣人吩咐!” 李琚作揖谢恩,心中酣畅淋漓,之前丢掉的亲王身份终于恢复了。 在李隆基登基之前,大唐共有两个魏王。 第一个是李世民的四子李泰,但因为涉嫌夺嫡篡位,被李世民降为顺阳郡王,后来又改任为濮王,所以魏王的头衔一直空着。 另外一个魏王就是武则天的侄子武承嗣,在李旦登台之后,武承嗣的儿子被削为淮阳郡王,再次空出了魏王这个头衔,因此李瑛现在把这个头衔赏赐给李琚。 “魏王啊,你手底下现在有多少兵马?”李瑛和颜悦色的问道。 李琚握着笏板答道:“回皇兄的话,小弟暂时招募了一万多人,等我回到镇州继续大肆招兵买马。河北人多,再招募个两三万不在话下!” 李瑛颔首道:“两万足够了,朕再派遣两个人去辅佐你。” 不等李琚答话,李瑛目光扫向王昌龄与田神玉,吩咐道:“朕命你二人跟随魏王前往镇州,招募义军,向南渡过黄河,进攻洛阳。” 两人齐声领命:“臣谨遵圣谕!” 李瑛又笑呵呵的望着李琚:“朕去年就打算派高适去帮助你,只可惜一直未能得空,现在派了一文一武去担任你的左膀右臂,足可助皇弟成事。” 李琚闻言大笑:“可是写下‘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的大诗人?” 身穿浅绯色官袍的王昌龄急忙出列,握着笏板道:“正是在下的拙作,魏王殿下见笑了,在陛下与太白先生的面前,下官岂敢当大诗人这三个字!” 李瑛笑道:“王卿不必谦虚,论塞外七绝,即便是谪仙人也要甘拜下风,就更不用说朕了。” 李白抚须道:“圣人言之有理,臣这辈子就输给过崔颢的黄鹤楼一次,在七绝上略逊王少伯(王昌龄表字)一筹。” 李琚接过话茬:“好了,王卿不必谦虚,希望你能像龙城飞将一样辅佐孤拿下洛阳,与皇兄合围长安。” 王昌龄作揖领命:“下官定当竭尽所能,不负圣人所望,不负魏王之托!” 李瑛的目光又扫向夫蒙灵察:“夫蒙爱卿,你麾下的河东军共有多少兵马?” 夫蒙灵察作揖道:“回圣人的话,共有三万五千余人。其中屯太原两万人,大同军、横野军、岢岚军各五千人。” “太原尹杨慎矜治下有多少兵马?”李瑛又问。 “大概三千左右。” 夫蒙灵察推测道,“不过就在臣离开驻地的时候,接到斥候禀报,一支三千人左右的骑兵渡过黄河,自蒲州朝太原进发。” 李瑛微微颔首:“杨慎矜乃是李林甫的嫡系,十有八九会依附于伪庭。这三千人马定然是长安派去支援杨慎矜的,估计后面还会有步兵跟进。” 夫蒙灵察自嘲的一笑:“估计伪庭也知道臣深受信安郡王(李祎)提携,担心臣倒向圣人,所以向太原增派兵力。” 太原作为大唐的龙兴之地,地位仅次于长安、洛阳,不仅被设为大唐的陪都,另外还设有并州大都督。 到了开元年间,李隆基又在太原增设河东节度使,一时间形成了太原府尹、并州大都督府、河东节度使并立的情况,局面甚至比安西还要复杂。 太原尹作为太原府的最高行政长官,级别为正三品,负责管理太原府治下八十万百姓,并拥有三千府兵。 并州大都督设置于贞观年间,管辖河东道境内四十多个折冲府,鼎盛时期坐拥十五万兵力。 但因为大都督位高权重,自从设置伊始就一直不实封,由历代亲王遥领,实际掌权者是大都督府长史。 到了开元时期,府兵制度逐渐崩坏,河东境内的折冲府逃亡尤其严重,并州大都督治下的折冲府也从鼎盛时期的下辖四十二个锐减到二十七个,总兵力已经不足三万人。 而开元初期的后突厥汗国正处于强盛时期,频频进入河东道劫掠百姓,李隆基无奈之下在太原设置河东节度使,面向地方招募带饷士兵,与并州大都督府共同镇守河东地区。 李瑛知道,并州大都督府长史王昱能够上位走的是武灵筠的关系,那么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支持长安朝廷。 “王昱能够调动多少兵马?”李瑛蹙眉问道。 夫蒙灵察沉吟道:“据臣所知,并州大都督府目前下辖的府兵已经不足三万,分别部署于河东道十余州,王昱总不能把所有兵力全部调到太原?集结两万人应该还是能够做到的。” 李瑛提高音量吩咐裴宽道:“裴卿,你们中书省马上拟旨,调杨慎矜前来灵州担任太常卿。” “臣遵旨!”裴宽举着笏板领命。 李瑛又接着对夫蒙灵察道:“若是杨慎矜不奉诏,那就说明他决心依附伪朝廷,朕命令你立即将他捉拿押送到灵州,并暂时守太原尹一职。” “或许杨慎矜已经有了防备,臣尽力而为!” 夫蒙灵察并没有把握控制杨慎矜,谨慎的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李瑛继续道:“朕会命杜希望率领云州军自雁门南下,如果你无法迅速控制太原,就与杜希望一起合力攻打。 若是能够兵不血刃的拿下太原,随后便与杜希望一起渡过黄河,与魏王三路夹攻洛阳,争取早日掌控这两座京城。” 夫蒙灵察再次作揖领命:“臣遵旨!” 第423章 折服悍将 军情紧急,李瑛命皇甫惟明、崔希逸、夫蒙灵察不用参加自己的祭天仪式,即刻离开灵州,各自依计行事。 田神功也离开天子行宫,前往军营点兵,按照圣谕集结两万兵马南下驰援萧关。 一时之间,灵州城内弥漫着大战将起的气氛。 午宴过后,李瑛带着裴宽、王忠嗣、颜杲卿等人,在各州刺史的陪伴下,由三千天策卫护驾,离开灵州前往马鞍山祭天。 李瑛虽然当上了皇帝,但并没有撤销天策卫,反而扩充到六千人充当自己的亲卫,分为左右天策卫,由宇文斌和杨昂各自统领。 在浩浩荡荡的队伍簇拥下,李瑛带着众臣来到灵武城西的马鞍山,在临时设置的天坛祭拜天地与大唐的历代皇帝,并诵读祭文,宣誓讨贼。 经过一天冗繁的程序,李瑛的皇帝算是正式继位,同时昭告天下,宣誓讨伐长安伪朝廷。 东方睿宣布灵州城暂弛宵禁三日,全城百姓庆祝天子登基。 华灯初上,这座塞外的重镇灯火通明,大街上游客熙攘,好不热闹。 在这座普天同庆的城市之中,只有两个失意的人,一个是太上皇李隆基,一个是辅国大将军王忠嗣。 为了避免引起李瑛的不满,王忠嗣很识时务的没有去找李隆基,一个人在驿馆里沽酒买醉,满腹惆怅。 李隆基稍微好一些,至少身边有杨玉环作陪,强颜欢笑,假装不在意李瑛的登基。 因为昨天怀疑杨玉环私通李瑛,惹得她跟李隆基分床睡了一夜。 最终是孤枕难眠的李隆基服了软,不等天亮就去找杨玉环认错,这才重归于好。 次日晌午,李瑛在行宫设宴为各州刺史饯行,王忠嗣托病不出。 李瑛也不勉强,毕竟别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忙碌,只有他王忠嗣被强留在灵州,心里肯定不爽。 “诸位爱卿,望你们回到治下后多做舆论攻势,向百姓揭露李琦伪朝廷的真相,加大募兵力度。” 李瑛举起酒杯,与满堂文武共饮一杯。 饯行宴过后,各州刺史纷纷辞别天子,陆续离开了灵州城,只剩下裴宽、王忠嗣、颜杲卿、李泌等一帮臣子留在李瑛身边,看起来顿时冷清了许多。 但李瑛也没时间感慨,立刻与李泌、颜杲卿、裴宽、南霁云等人召开军事会议,研究如何尽快收复长安? 皇甫惟明带着五百随从离开灵州,向南星夜疾驰,于今天晌午在丰安县境内遇上了两万陇右军。 皇甫惟明命五百随从列队,并派出一名校尉寻找哥舒翰传达圣谕。 “卧槽,王将军果然被罢免了?” 哥舒翰听完圣谕之后顿时泄气,“将军被罢免了,我们还打个锤子仗?回家种地算了!” 张守瑜接过诏书来看完,蹙着眉头道:“节度使不是被罢免,是被升为辅国大将军了,还被封了平原县公,这是升职了?” “屁话!” 哥舒翰气的爆粗口,“这是明升暗降,将军的兵权没了。” 张守瑜不认同:“我没看出来,反正节度使现在是辅国大将军,统领各个藩镇。” “你们要受新节度使的统帅,那就接受,我要去灵州寻找王将军问个清楚。” 哥舒翰气愤的解下佩剑,“我这个将军不干了,解甲归田!” “哥舒翰是?” 就在众人吵吵嚷嚷的时候,皇甫惟明带着手下几十个心腹来到了他们面前。 哥舒翰翻了个白眼:“是我?怎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皇甫惟明冷着脸道:“我听说王忠嗣麾下有一员猛将名叫哥舒翰,有勇有谋,对平原县公忠心耿耿。今日一见,原来是个莽夫,而且是无情无义之辈!” 哥舒翰闻言大怒:“姓皇甫的,你骂我哥舒翰是个莽夫,我认了!你说我无情无义,敢问你们夺了王将军的兵权,我还要为你们卖命?” “什么叫夺了王忠嗣的兵权?” 皇甫惟明冷哼一声,“敢问你们是大唐的将士,还是王忠嗣的私兵?听你这话的意思,你们陇右军是否应该改名王家军? 你哥舒翰不听圣谕,分明是污蔑王忠嗣把军队私人化,你这是要害死王忠嗣? 就凭你这一句话,陛下就能杀了王忠嗣,这就是你说的有情有义?你就是这样报答王忠嗣的知遇之恩?” “我……” 哥舒翰顿时被驳的哑口无言,额头见汗,连忙解释:“这不是王将军的意思,是我哥舒翰自己的意思……” 皇甫惟明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交给张守瑜:“我想诸位应该认识平原县公的字迹? 这是他勒令你们听从本节度使差遣的书信,谁要是不信,可以去灵州问他! 但如果害死了王忠嗣,那可不关我皇甫惟明的事情。 再者说了,本节度使先后历任河东节度使、太原府尹、朔方节度使,难道没有资格统领你们陇右军么?” 张守瑜、高秀岩等武将闻言纷纷作揖施礼:“末将等岂敢质疑朝廷任命,愿从皇甫将军差遣!” 皇甫惟明把王忠嗣的书信塞到哥舒翰手里,沉声道:“你自己看是不是平原县公的亲笔信!” 哥舒翰简单的看了一眼,便能确定就是王忠嗣自己所写,当下垂头丧气的道:“确实是王将军的笔迹。” 皇甫惟明从袖子里又掏出一封诏书,当众宣布朝廷对他们的册封。 “圣谕:提拔哥舒翰为忠武将军,授轻车都尉;张守瑜为宣威将军,授上骑都尉;高秀岩为定远将军,授上骑都尉……” 在皇甫惟明的恩威并施之下,张守瑜、高秀岩等十余名将校纷纷接受任命,表示愿为新天子效汗马之劳,追随皇甫节度使收复京师,匡扶社稷。 皇甫惟明这才拍着哥舒翰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我知道平原县公对你有提携之恩,可他是大唐的臣子,你也是大唐的臣子,并不是他的家将。 你应该为了大唐的强盛而战,而不是为了平原郡公而战! 你要想报答王忠嗣,就应该多多杀敌,建立功劳,让满朝文武看到你的才能,这样才能给他长脸,而不是撂挑子回家! 再说了,平原县公雄才伟略,用兵如神,现在留在上京担任大将军,帮助圣人运筹帷幄,调兵遣将,你应该为他高兴,努力杀敌才对!” 哥舒翰汗颜无地,单膝跪地道:“多谢皇甫节度使的教诲,哥舒翰知错了,愿从差遣!” 皇甫惟明满意的颔首:“这才像个文武双全的将军,而不是赌气的莽夫!” 成功的折服了陇右军的这帮悍将,皇甫惟明命令哥舒翰跟着自己返回鄯州加强防御,命张守瑜、高秀岩率领两万人掉头向东南进军,前往萧关驰援仆固怀恩。 “此地距离萧关不过一百五十里,两位将军率部向东急行军,明日傍晚差不多就到了!” 皇甫惟明拍着二将的肩膀勉励,“咱们陇右军的风采,就靠你们来展现了。” 又对哥舒翰道:“据斥候禀报,吐蕃人得知咱们大唐内部动乱,已经在苏毗附近集结军队,大有趁机来犯的趋势,咱们陇右军的防线还得靠你来镇守!” 哥舒翰深感自己受到了尊重,抱拳领命:“末将愿为节度使效劳!” 第424章 插标卖首 这日清晨,两万京军逼近萧关,相距只剩下五里左右。 仆固怀恩披盔挂甲,亲自登上城楼,率领五千精兵据险死守。 看到敌军愈来愈近,身材魁梧,长着一脸络腮胡子,肤色黝黑的雷万春抱拳请战。 “先锋官,请给我一万人马出关应战,定要挫叛军之锐气!” 仆固怀恩皱眉道:“敌军来势汹汹,不宜出战,据城死守,等着敌军锐气殆尽再伺机而动。” 雷万春道:“据斥候禀报,叛军前锋只有两万人,主力大军明日便至,此时不战,更待何时?” “这是我们大唐的京军,非突厥人可比,雷将军莫要逞强!” 面对甲胄精良,旗帜鲜艳,刀枪森然的京军,仆固怀恩心里没底,不敢贸然出击。 雷万春扯着嗓子嚷嚷道:“先锋官莫要被京军的外表给唬住,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样子货而已! 军法云:敌人立足未稳,当先发制人! 敌军只有两万,我军有一万八千,拨一万人杀出城去,定能杀他个措手不及,挫敌人之锐气!” “雷将军岂不闻,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我军如今不知道叛军实力,不可盲目出战。” 仆固怀恩本着“稳”字当先,拒绝了雷万春的请战。 “唉!” 雷万春急的直跺脚,“先锋官未去过长安,不知道京军的纪律。俺跟你说,称之为膏粱子弟都不为过,这些京军疏于操练,缺乏经验,给俺一万人,能把屎给他们打出来!” “不行!” 仆固怀恩依旧不松口,“没本将的命令,谁也不许出战,违令者斩!” “嗨!” 雷万春气的跺脚而去。 半个时辰过后,京军先锋部队抵达萧关城下,两万人开始扯着嗓子叫阵。 嘴里基本上以劝降为主,让关上的守军不要被叛贼裹挟,希望他们看清李瑛的嘴脸,尽快打开城门投降,将功赎罪。 颜季明则带着守军回怼,同样劝城下的叛军擦亮双眼,不要被武氏母子蛊惑,造反作乱可是抄家灭门的大罪,聪明的赶紧投降,跟随大唐皇帝御驾亲征,将功赎罪。 就在两军唇枪舌剑,骂的吐沫横飞之际,一匹五花马驮着一员虎将突然出现在了战场中央。 正在督战的仆固怀恩顿时被吓了一跳,急忙喝问:“谁放雷万春出城的?” 经过一番询问方才得知,雷万春从萧关的北侧门骗开城门,孤身一人杀了出去。 “唉……真是莽夫啊!” 仆固怀恩气的跺脚,吩咐袁履谦点起五千精兵,随时准备跟随自己出城救援雷万春。 此人毕竟是天策府的心腹悍将,深为李瑛倚重,又在平定突厥的时候立下功劳,仆固怀恩也不能见死不救。 叛军正骂的起劲,忽然看到城下出现了一个骑着五花马,手提一双大铁锤的悍将,顿时一脸错愕。 此人竟然单人匹马,一个兵卒未带,也不知道该称之为勇还是蠢? “呔……孙子们,别骂了,有本事来跟爷爷单打独斗!” 雷万春在距离叛军六十丈左右的地方停下马蹄,扯着嗓子大声叫阵。 “老子没有关二爷的本事,但看你们一帮虾兵蟹将,犹如插标卖首,谁敢出来与老子一决雌雄?” 京军帅旗猎猎,主将张盖世在十余名将校的簇拥下放声大笑。 “哈哈……这个莽夫真是愚蠢,是不是戏曲看多了? 这是要学常山赵子龙?哪个要跟他斗将? 传我命令,弓箭手准备,把这莽汉给我射成刺猬!” “叔父且慢,让小侄去斩他首级回来!” 张盖世话音未落,他的侄子张雄已经策马冲了出去。 “愚蠢!” 张盖世嘴里咒骂一句,只好耐心观战,总不能鸣金把侄子喊回来,那样士气肯定受挫。 “贼将报上名来?” 张雄催促胯下黑马,直取雷万春。 “鼠辈不配问我姓名!” 雷万春催马向前,手中一对各重四十二斤的铜锤奔着对方的头顶砸了下来。 张雄知道对方锤重力沉,不敢硬抗,而是利用长枪的敏捷,疾刺雷万春咽喉。 却不料雷万春的双锤一虚一实,看到对方镔铁枪迎面刺来,左手大锤迅速改变方向迎了上去。 这一锤裹挟着风声,力逾千钧。 只听“铛”的一声响,结结实实的将张雄手里的铁枪震的反弹了回去。 张雄猝不及防,被震回来的枪杆抽在脑门上,顿时一阵眩晕,眼冒金星,直挺挺的向后栽下马去。 雷万春将大锤挂在马鞍上,翻身下马枭了对方首级,然后提在手里继续叫阵。 “哎呀……这等武艺,我怀疑能否打赢我八十二岁的姑奶奶,尔等怎么好意思造反?能不能来个有本事的与我一决雌雄?” “放箭!” 看到侄子当场殒命,张盖世又气又怒,恶狠狠的下令放箭。 只是雷万春看似鲁莽,实则胆大心细,他策马游弋的位置一直与叛军保持六十丈左右的距离,恰好在弓箭的射程之外。 一阵箭雨从天而降,雷万春毫发无损,继续大笑着叫阵。 “无胆鼠辈,老子一个人挑战你们千军万马,还要放冷箭?真是丢尽了大唐的颜面!就没一个有种的出来与老子一决胜负?” 张盖世命令弓箭手向前移动,城墙上乱箭齐发,反而将叛军弓箭手射死了数十人。 “张帅,让我去取他的首级回来,为张兄报仇!” 看到雷万春嚣张的模样,又一员武将催马出阵,正是右卫中郎将廖元坚。 这廖元坚乃是荆州人士,自称蜀汉名将廖化的后裔,手里同样使用一柄三尖两刃戟。 只是他固然悍不畏死,但武艺比起张雄来也没强到哪里去,与雷万春厮杀了七八回合,便被一锤砸中脊背,登时连人带马瘫软在地。 “无能之辈,可还有人出来与我一战?” 雷万春在萧关城下立马提锤,大声叫阵。 城墙上的守军看到本方将领耀武扬威,威风凛凛,顿时士气大振,纷纷攘臂呐喊,大声骂阵。 “无能鼠辈,谁敢与我们雷将军一战?” “一人挑战你们两万,你们都是饭桶吗?” “就这武艺,还敢造反,趁早回家喂猪去!” 雷万春在马上洋洋得意,提着双锤道:“他娘的,老子硬生生打出了张飞的感觉,你们倒是上啊!” 京军分两翼而来,张盖世率领一万人在左,任师利率一万人在右。 看到萧关城墙上戒备森严,城墙又高又厚,任师利催马来与张盖世商议。 “叛军戒备森严,兵力不在我军之下,强攻只能徒增伤亡,不如暂时扎营,等候河间郡王率领的主力抵达后再合力攻城,张将军以为如何?” “被叛将单人匹马吓得退兵,传出去我张盖世颜面何存?” 张盖世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任师利的提议,“请任将军为我掠阵,本将亲自冲锋,定要将这嚣张的贼将斩于城下!” 任师利无奈,只能祝张盖世马到成功:“张将军小心城墙上的弓箭,本将为你掠阵!” 第425章 狭路相逢勇者胜 张盖世的部将悄悄组织了五千人的敢死队,决心冒着城墙上的箭雨,誓死生擒这个嚣张的贼将。 就在雷万春骂的口干舌燥,翻身下马,让坐骑休息之时,张盖世令旗一挥,五千京军分作三股,潮水般冲向萧关城下。 “杀啊,生擒这个贼将!” 两千骑兵列成扇形阵势,潮水一般冲向雷万春。 两千刀盾手一字排开,左手举着盾,右手提着刀,紧跟着骑兵的步伐向前冲锋。 跟在最后面的则是一千弓箭手,全部手持强弓硬弩,紧跟在刀盾手后面向城墙逼近,目的是压制城墙上的守军弓箭手,掩护骑兵和刀盾手冲锋。 “狗娘养的,不讲武德啊!” 雷万春急忙翻身上马,拔马向萧关城下撤退,嘴里大喊:“有本事来追老子!” “杀啊!” “贼将休走!” 叛军铁骑高声呐喊,潮水一般卷向萧关城下。 “开关门,接应雷万春!” 仆固怀恩提槊上马,率领五千精兵冲向关门。 “放箭!” 伴随着颜季明一声令下,城墙上三千弓弩手乱箭齐发,射的冲锋的骑兵人仰马翻。 趁着守军朝骑兵放箭之际,跟在后面的京军弓箭手向城墙上仰射,一阵密集的箭雨洒下,同样射倒了百十名守军。 “先射后面的弓弩手!” 颜季明弯弓搭箭,狠狠地射向一名叛军,嘴里大声下令。 守军弓箭手开始转移目标,将箭头瞄准了跟在盾兵后面的弓箭手方阵。 一阵箭雨倾洒下去,片刻间就射倒了三百余人。 趁着两军弓箭手互射之际,叛军骑兵追赶雷万春到了萧关城门附近。 听到城内响起嘈杂的脚步声,雷万春知道有人来救援自己了,当下拨转马头,立马提锤拦住了冲锋的叛军骑兵。 “老子雷万春,犯我者死!” 伴随着霹雳般的咆哮,雷万春高举双锤,与冲锋在最前面的叛军展开了肉搏战。 只见他大锤飞舞,转眼间就击杀了迫近的七八名追兵,堪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伴随着关门敞开,仆固怀恩纵马持槊,率领五千精锐边兵冲杀了出来。 冲在最前面的手持长矛,朝马上的叛军乱戳,很快就杀的叛军阵脚大乱,自相践踏之下,死者不可计数。 冲开血路之后,城内杀出两千骑兵,一个反冲锋,把跟在骑兵后面的刀盾手像砍瓜切菜一般剁了四五百人。 城墙下有边兵的反冲锋,城墙上有弓箭手瞄着射,还有雷万春和仆固怀恩带头冲锋,京军被杀的阵脚大乱,死伤无算。 张盖世约束不住败兵,只能传令撤退。 看到京军有侧翼掠阵,仆固怀恩不敢冲的太猛,小胜一场,旋即鸣金撤回关内。 张盖世吃了大亏,下令全军后退五里,在萧关城外安营扎寨,等苏庆节率领的主力到来后再做计较。 夜幕降临,双方清点折损。 张盖世麾下兵马死伤两千余人,另外折损中郎将两员,而城墙上的守军仅有一百余人死在乱箭之下,另外伤百十人,双方战损比高达十比一。 萧关城内,仆固怀恩升堂,大声呵斥雷万春。 “大胆雷万春,违抗将令,擅自出战,导致我军冒险出关。 本应按律将你斩首,念在你斩敌将有功的份上,暂且寄下你这颗人头,戴罪立功,等击退敌军之后,定打三十军棍!” 雷万春的大腿被乱军戳了一枪,经过包扎后并无大碍,他摩挲着胡须哈哈哈大笑。 “打俺军棍没问题,俺就想证明自己说的并没有错,这就叫做先发制人,后发受制于人!” 在场的将校都对雷万春投去钦佩的目光,被他的胆量深深折服。 颜季明更是笑着揽着雷万春的肩膀,恭维道:“雷兄,你今天可是出尽了风头,又是扮关公,又是扮张飞,还砍了两个叛将,估计过几天你就名声大噪,人尽皆知了!” 雷万春朗声大笑:“颜兄弟,你这话说的我爱听,等下次哥哥扮演个赵子龙,杀他个七进七出你看看!” 旁边不知道谁插了一句:“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雷将军的腿部挂了彩,算是一个小小的遗憾。” 颜季明圆场道:“这话说的,战场上刀枪无眼,关二爷都能中了暗箭,雷兄小伤何足道哉?” 仆固怀恩扫了麾下众将一眼,沉声告诫:“胜败乃兵家常事,小胜一场,不足为喜。叛军主力明日便至,我等需要小心防备,坚守待援,任何人不得再擅自出战!” 众将齐声领命:“谨遵先锋官将令!” “雷万春,本将提醒你,这次侥幸获胜,你倘若再敢以身试法,可就没这么幸运了!” 仆固怀恩坐在虎皮座椅上,一双虎目瞪着雷万春,严厉告诫。 “嗨嗨……” 雷万春摩挲着胡须憨笑,“俺只是看起来鲁莽,可不是真傻!我自然知道同样的招式只能生效一次,放心,俺懂兵法,不会乱来!” “颜季明、袁履谦何在?” 仆固怀恩摸起两支令箭下令。 “前几日我观察过附近的地形,有两处山坡地形较缓。那苏庆节领兵多年,定然熟悉陇山的地形,你二人各领三千精兵,多备弓箭,扼守两地。” “得令!” 颜、袁二将各自领命而去。 仆固怀恩下令城内的兵马分作三班,每班四千人,轮流坚守城墙,以防叛军夜袭。 次日晌午时分。 京军主帅苏庆节率领改任右威卫大将军的刘砥柱、左骁卫大将军李楷洛,提兵八万抵达萧关城下。 等主力大军扎下营寨之后,右卫大将军张盖世、与前几天被李琦册封为冠军大将军的任师利一起前来拜见,禀报昨天的战事。 “这个铁勒人倒是有些本事?” 苏庆节听完战报,捋着胡须陷入沉吟。 “雷万春只是匹夫之勇,不足为惧! 棘手的是这个叫仆固怀恩的铁勒人,他不冒进、不恋战,见好就收,稳字当先,这样的人守关实乃劲敌!” 顿了一顿,扫了一眼在座的四位大将军,以及他们身后数十名心腹将校,沉声问道:“不知诸位将军有何高见?” 苏庆节话音落下,众将议论纷纷,但讨论了许久,也没有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来,这不禁让苏庆节皱起了眉头。 就在这时,一个年约三十岁左右,身高六尺出头,面容清癯,容貌俊朗的年轻武将站出来拱手道:“末将倒是有个主意,可以尝试一番。” 众人瞬间把注意力集中到这个年轻的武将身上,认得正是李楷洛的长子李光弼,目前在左骁卫里面官拜中郎将。 第426章 五倍于敌,便可强攻! 李楷洛是契丹贵族,出生于东北的营州。 其祖父李令节在太宗北征高句丽时期投靠唐军,累功被封为左威卫大将军、幽州经略使,赐“李”姓。 从此以后,这支昔日的契丹贵族,摇身一变成了大唐国姓。 李楷洛的父亲在武则天时期被册封为檀州刺史,后来调到京城担任九卿之一的鸿胪卿,年幼的李楷洛从小在洛阳长大。 武则天后期,东北地区征战频繁,李楷洛继承祖业,随军出征。 因为作战勇敢,累迁左卫中郎将、河朔节度副使、右羽林军大将军,逐渐成长为大唐王朝的高级武将。 到了李隆基时期,李楷洛凭借河源之战击败吐蕃的表现,获封蓟国公,改任左骁卫大将军。 但在几年后,因为冷陉之战的失败,李楷洛被调回长安坐起了冷板凳,眼睁睁的看着昔日的同僚张守珪、盖嘉运驰骋边关,年轻的王忠嗣、郭子仪等人迅速崛起。 李琦登基之后对李楷洛大力拉拢,他便很快倒向新皇帝,并追随苏庆节出征萧关,在麾下担任中郎将的李光弼也随军出征。 在场众人,包括李光弼自己都没有想到,如果不是因为李瑛的穿越,他将会在安史之乱中大放异彩,建立超过祖辈的功勋。 因为平定安史之乱,李光弼成为了与郭子仪齐名的中唐名将,被当朝推为“中兴第一名将”,绘画像立于凌烟阁,受封为临淮郡王。 当然,此刻的李光弼还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中郎将,像他这种官职在场的至少还有二十多人。 “呵呵……贤侄有什么好的建议?” 苏庆节与李楷洛平辈,关系也不错,闻言和颜悦色的望向李光弼。 李光弼拱手道:“五年之前,末将曾经在萧关戌守过一段时间,知道萧关左右两侧各有一个地势平坦之处。若是挑选一支精兵由此上山,悄悄摸进关内,配合大军攻城,定然能够一举收复。” “好!” 苏庆节大喜,召唤部将罗泰出列,叮嘱道:“你与李光弼各选三千精兵,于今夜偷袭萧关。待看到关上火起,本王亲自率大军强攻,里应外合,争取一举破关!” 李光弼与罗泰领了将令,各自点兵而去,其他人则做好了夜袭准备。 趁着傍晚时分,李光弼带着罗泰,轻装简从,悄悄查看地形。 萧关位于李瑛穿越之前的陕甘宁三省交界之处,据六盘山峡谷而建,位置险要,易守难攻。 落日的余晖洒在白雪皑皑的山峰上,显得熠熠生辉,犹如佛光普照,但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却已经在此拉开帷幕。 “就是这里!” 李光弼马鞭朝一处比较平缓的山坡指了指,对罗泰说道,“罗将军从此处登山,我从左侧登山,一起悄悄摸向萧关。” 两人观察好了地形,拨马返回大营。 天黑之后,两人各自引兵三千,悄悄出了大营,冒着凛冽的寒风,摸向这两处山坡。 李光弼引兵到了山坡下面并没有急着攀登,而是派遣了十余名斥候提前探路,在确定了没有埋伏之后再上山。 另外一侧的罗泰为了抢头功,催促麾下将士全力登山,力争抢在李光弼前面踏上萧关的城墙。 “杀!” 这支京军攀爬了一个时辰之后,地形愈发险峻,头顶突然伏兵四起,乱箭齐发,巨石滚滚而下。 正攀爬在半山腰的京军进退失据,死伤无数,在前面开路的罗泰被落石砸中,当场殒命。 在折损了一千余人之后,副将率部仓皇撤退,丢盔弃甲的撤下了山坡。 相隔二十里的李光弼派出的斥候不见归来,心知不妙,不敢贸然登山,又派出了第二批斥候继续探路。 就在这时候,东面的山坡上杀声四起,火光闪烁,李光弼知道中了埋伏,当即引兵撤退。 在中路大营坐镇的苏庆节、李楷洛等人看到山上起火,就知道李光弼的计划失败了,气的扼腕叹息,遗憾不已。 “这个铁勒人有点本事啊,居然在山谷上设了府兵!” 苏庆节手抚剑柄,恼怒不已,急忙派出部将引兵接应这两股人马,以免遭到灵州军追袭拦截。 到了半夜,李光弼引兵撤回,左翼仅仅折损了十几个斥候。 相比之下,负责进攻右翼的人马则损失惨重,不仅折损了一千五百多人,甚至主将罗泰也死在了乱军之中。 李光弼来到苏庆节面前,单膝跪地请罪:“末将谋划不详,中了叛军的埋伏,还请郡王降罪!” “胜败乃是兵家常事,这不怪你!” 苏庆节拍了拍李光弼的肩膀,予以肯定。 “要是罗泰能够像你一样稳重,等斥候摸清了形势再登山,也不至于损兵殒命!” 众人也没有其他办法,决定明天强攻萧关,试试能否毕其功于一役? “自古用兵,五倍于敌,便可强攻!” 苏庆节连夜下达了强攻命令,“明日清晨,吃饱喝足后,强行叩关!” 转眼天色大亮,日出东方。 京军吃饱喝足,留下一万人守卫营寨,苏庆节引兵居中,左有李楷洛、刘砥柱,右有张盖世、任师利,引领了八万多人马直逼萧关城下。 “城墙上的将士听着!” 苏庆节策马出列,大声骂阵。 “李瑛逆贼,劫持太上皇,图谋作乱,罪不可赦! 本王今统大军前来征讨,尔等速速开门投降,可免一死!” 仆固怀恩在关上弯弓搭箭,朝着城墙下射出一支羽箭,嘴里骂道。 “我呸……叛国逆贼,你助纣为虐,有何颜面去九泉之下见列祖列宗?” 两人相隔有一百余丈,俱都是扯着嗓子喊话,弓箭根本威胁不到对方,只是表达态度而已。 “尔等既然铁了心与朝廷为敌,那就休要怪本王不留情面!” 苏庆节拨马返回阵营,下令吹响号角,三军同时冲锋。 “咚咚咚……” “呜~” 一时间,萧关城下颦鼓动地,号角呜咽。 “攻城!” 伴随着李楷洛一声令下,李光弼引领了三千盾兵扛着数十架云梯发起了冲锋。 与此同时,左侧的刘砥柱军,右侧的张盖世军、任师利军也各自派出三千人,举着盾牌,扛着云梯向萧关发起了强攻。 为了掩护队伍攻城,在盾兵后面有万余人弓箭手摆开阵势,朝城墙上仰射。 而且京军还配备了上百架井阑,一种可以登高向城墙上射击的攻城器械,每架井阑上面可以容纳四五名弓箭手。 刹那间,箭如飞蝗,犹如雨点一般洒落到萧关的城墙上,不断的有人中箭倒地。 而在弓箭手的后方,则有数十架投石车一字排开,朝城墙上投掷滚石,压制守军,掩护前锋登城。 一时间,萧关上下箭矢如雨,杀声震天。 第427章 萧关绞肉机 “咚咚咚!” 就在京军发起全面进攻的时候,萧关城墙上也响起了急促的战鼓,城内的一万两千守军悉数登城,据险死守。 面对着京军凶猛的攻势,四千多弓箭手利用位置优势,居高临下的俯射,用强弓硬弩杀伤冲锋的盾兵。 只听得六盘山下杀声震天,人喊马嘶,各种惨叫声此起彼伏,回荡不绝。 在阵亡了一千余人之后,冒死冲锋的盾兵逼近了萧关城下,将一架架高耸的云梯搭在城墙上,把盾牌举在头顶,奋不顾身的攀登。 “他娘的!” 雷万春把一块重达上百斤的大石头举过头顶,照着叛军的脑袋狠狠砸了下去。 惨叫声响起。 这云梯上面的四五名京军被巨大的石头砸中,顿时像下锅的饺子一般从云梯上坠落下去,要么手脚摔断,要么当场气绝。 “给我倒!” 雷万春摸起一支提前准备好的撑木,将一头插进云梯与城墙的缝隙之中,奋力撬动,“砰”的一声便将云梯掀翻。 经过两个时辰的鏖战,守军用阵亡三百人的代价,成功的击退了京军的第一波攻势。 而冒死强攻的京军则阵亡两千五百余人,遍地都是中箭或者被滚石擂木砸的血肉模糊的尸体。 “第二波,继续强攻!” 苏庆节亲自催马出阵,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刚刚填饱肚子的京军摸起盾牌,扛着云梯,踩着脚下横七竖八的尸体,再次发起了强攻。 京军这次的攻势依然分成四队,每队增加到四千人,依旧是盾牌手开道,弓箭手在后面掩护,投石车在最后方虚张声势。 苏庆节吃定了城内兵力不足,决心用车轮战拖垮对方。 “杀啊!” 此起彼伏的呐喊声再次响彻山谷,潮水一般的京军席卷而来,再次向萧关发起强攻。 仆固怀恩与雷万春亲自督战,指挥守军奋力死守,用箭矢、滚石、擂木杀伤对手。 又是两个时辰的残酷厮杀,城墙上下血肉横飞,尸横遍地。 这波攻势完毕,京军再次陈尸三千,而守军也付出了阵亡四百的代价。 其中,阵亡的百分之六十都是新兵,另外百分之三十是缺少守城经验的突厥人。 这些人不会利用墙垛掩护自己,要么被井阑上的弓箭手射死,要么被投石车投掷的石头击中。 虽然击退了京军的第二波攻势,但大部分守军已经饥肠辘辘,嗓子几乎干渴的要冒火。 从清晨鏖战到午后,大部分将士滴水未进,又累又饿,人困马乏。 仆固怀恩传下命令,留三分之二守城,三分之一下去吃饭喝水,所有人轮流填饱肚子。 “我军伤亡多少了?” 苏庆节立于帅旗之下,密切的关注战事。 经过军吏统计,很快把数字报上来:“启禀郡王,我军目前折损五千四百余人,阵亡校尉两人,别将一人,都尉一人。” “继续给本王强攻,我看仆固怀恩能撑多久!” 苏庆节令旗一挥,命令休息了半天的第一波将士搭配一万生力军,发动第三轮强攻。 日薄西山,晚霞夕照,景色美不胜收。 但在陇山的北段,这片叫做六盘山的脚下,却是尸横遍野,硝烟弥漫,北风中裹挟着血腥的味道,弥漫数十里,久久不绝。 “咚咚咚……” 昂扬的鼓声再次响起,两万京军举着兵器,呐喊咆哮着,再次涌向萧关。 “杀啊,攻破萧关,活捉李瑛!” “杀敌一人,赏金一两;斩将一人,赐田百亩!” “斩杀仆固怀恩者封侯爵,给我冲!” 在将军们的督战与悬赏下,两万京军举着盾牌,扛着云梯,发起了更加凶猛的攻势。 在萧关两侧把守山谷的颜季明与袁履谦看到京军的攻势愈来愈凶猛,各自皱起了眉头。 最要命的是,经过一天的鏖战下来,守军正在吃饭,城墙上此刻只有不到八千人据守,而叛军这次却一下子投入了两万多兵力发起了最猛烈的攻势。 感觉山坡暂时没有危险,颜季明派遣自己的副将率领一千人增援萧关,而袁履谦更是抽调了一半。 山坡与关墙相连,可以很轻松的攀登上城墙,增援的守军很快投入了战斗,用弓箭和擂木、滚石阻挡叛军的进攻。 看到两侧的守军回来增援,仆固怀恩大怒,把领兵的副将一阵臭骂。 “混账,谁让你们回来增援的?回去问问颜季明、袁履谦是不是活腻了,想让老子砍了他们? 今天才是叛军的第一次总攻,难道老子就顶不住了? 赶紧给我滚回去,若是被叛军摸上山坡,咱们都得完!” 这两名副将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只能各自引兵退回山坡。 果然不过半个时辰,两处山坡脚下就各自出现了数千精兵强攻,两军拼死激战,京军在两侧各自丢下千余具尸体撤回了本阵。 “狗日的铁勒贼子,真是冷静!” 苏庆节气的破口大骂,没想到李光弼献上的“明攻城墙,偷渡山坡”的计划再次失败。 李光弼也是遗憾不已:“这个人倒是将才,只可惜投靠了叛军,若是能够为朝廷效力,将来出征藩邦,必然可以建功立业!” 萧关城下点起繁星一样的火把,照耀的六盘山下亮如白昼,苏庆节决心不惜代价的强攻。 城内的守军分作三班,轮流吃饭,在顽强的顶住了叛军的强攻之后,重新占据了主动,牢牢的固守城墙,让京军根本无法登城。 半夜的鏖战下来,京军再次阵亡四千余人,而守军也付出了战死六百的代价。 “郡王,死一万多人了,还要强攻么?” 尽管李楷洛参加了不少恶战,但这样血肉横飞的攻防战也是第一次见,忍不住策马来找苏庆节商量。 苏庆节披着大氅,立于帅旗之下,咬牙道:“本王估计叛军至少也死了两千多,再持续进攻,明日晌午时分,差不多就能击溃他们的斗志!” 张盖世捻着胡须道:“蓟国公啊,适才苏兄说了,就算填上三四万人的性命,只要能够拿下萧关,也算值得了!” “这倒是!” 李楷洛对此完全同意。 只要能够拿下萧关,长安朝廷与灵州朝廷马上就会攻势易势,长安朝廷进可直取灵州,亦或是切断陇右与灵州的联系,退可据关死守。 旁边的刘砥柱感慨道:“李瑛动作是真快啊,一个月之前我还来萧关巡视,与镇守使谢迎君对饮,转眼就被他拿下了。” 鼓声不歇,号角不停,京军继续用车轮战向萧关发起强攻。 只不过相比于白天,进攻的规模小了许多。 京军的这一波攻势只投入了万余人左右,全都是扛着盾牌的重甲兵佯攻,目的是为了对守军持续施加压力,消耗对方的精神。 仆固怀恩也洞悉了苏庆节的意图,下令留下六千人据守,其他人回营休息,一个半时辰之后再回来接替城上的守军,轮流喘息。 就在这时,前关的守军气喘吁吁的前来禀报 “报,启禀将军,西面有一支兵马踏着夜色而来,大约两万人的规模,孙校尉命我前来禀报!” 第428章 攻其不备 白天这一战打的惊心动魄,让以北庭军和突厥人组成的队伍感受到了京军的战斗力。 仆固怀恩记得李瑛说过,京军纪律松弛,战斗力远远不如边兵。 但通过今天的这一战来看,京军并不像李瑛说的那样不堪一击。 可能京军的作战经验、纪律比边军稍微差了一些,但装备更加精良,甲胄也更加精密,兵器更加锋利。 他们今天攻城的时候不仅使用了坚固的盾牌,先进的云梯,还有井阑和投石车协助作战。 综合判断,仆固怀恩认为边兵在个人素质、战斗经验、作战纪律方面要强于京军,但京军的装备却拥有压倒性的优势。 而且,萧关里面的守军只有八千北庭军,另外有五千突厥人,还有三千新兵,再加上原先镇守萧关的两千驻军。 这样平均下来,守军的综合战斗力基本上和京军持平。 守军拥有地利优势,京军拥有兵力优势,另外有先进的井阑和投石车助阵,两军鏖战了一天,算是旗鼓相当。 仆固怀恩推测京军因为攻城阵亡的人数已经超过了一万,而且这还不算在山坡上击杀的敌军。 再加上昨天正面斩杀的两千余人,估计京军在这两天之内已经阵亡了一万五千余人。 但因为队伍良莠不齐,许多新兵和突厥人缺少守城经验,本方也阵亡了两千人,双方的战损比在七比一左右。 仆固怀恩对这个战损比非常不满意,再三要求老兵一定带着新兵,以战代练,教导他们怎么守城,如何躲避城下射来的流矢。 没想到这时候西面又来了兵马,如果是援兵,仆固怀恩可以保证萧关万无一失。 如果来的是支援长安朝廷的兵马,那么萧关就岌岌可危了! “老雷,你给我顶住,我去后面看看!” “先锋官放心去,有俺雷万春在,叛军休想越雷池一步!” 仆固怀恩翻身上马,带了数名亲兵,直奔前关。 萧关横亘于六盘山的山谷之中,城墙东西绵延六里,南北纵深四里,里面的营房可以容纳三万人屯扎,没有任何居民,完全是一座战争堡垒。 这座关卡始建于秦代,主要作用就是为了扼守匈奴人进犯,所以他的前关面朝北方,两军这次发生交战的地方其实是后关。 到了汉、唐两代,萧关经过不断的修建扩充,方才有了今日的规模,成为了从塞外进入关中的咽喉要道。 仆固怀恩一路策马,不消片刻功夫就来到了前关。 为了抵御京军的进攻,仆固怀恩只留了五百人守卫前关,此刻他们一个个弓箭上弦,紧握刀枪,如临大敌。 一炷香的功夫后,这支打着火把的队伍前锋抵达了关下,目测有两万人左右。 “来的是哪支兵马?” 仆固怀恩在关上大声喝问。 张守瑜催马向前答话:“我乃陇右节度使麾下中郎将张守瑜,奉了皇甫节度使的命令前来增援萧关,请速速开门。” “可有凭证?” 仆固怀恩谨慎的问道。 “有加盖了陇右节度使大印的文书。” 城墙上放下竹筐,张守瑜命人把文书送上城墙。 仆固怀恩看完后喜出望外,急忙下令打开关门,迎接援兵入城。 站在城墙上,看着陇右军秩序井然,精神抖擞,仆固怀恩心中暗自佩服。 “陇右军的军纪真是不错,看起来似乎不在北庭军之下,得此强援,萧关无忧也!” 很快,两万援兵陆续进入了萧关。 仆固怀恩与张守瑜、高秀岩两人寒暄过后,介绍了一番白天的战势,告诉陇右军,后关此刻正在鏖战。 “你们守军可以从城墙上下来休息了,让我们陇右军与京军打一仗试试!” 受到皇甫惟明的鼓舞,张守瑜、高秀岩等人斗志昂扬,求战心切。 仆固怀恩沉吟片刻,吩咐二将道:“京军并不知道萧关来了援兵,估计有些轻敌大意。本将率领麾下将士继续死守,和他们耗到天亮。 待到黎明时分,两位将军各率一万人马,从山谷两侧的缓坡上摸下去,偷袭敌军大营,烧掉他们的辎重。” 张守瑜与高秀岩对望一眼,齐声领命:“遵命!” 商量完毕,仆固怀恩召来数名向导,为二人分头引路,自己则继续返回城墙上坐镇。 看到城内来了援兵,守军精神大振,面对着京军骚扰性的进攻,用密集的箭雨回应。 陇右军在关内吃饱喝足,进入营房稍歇了一个时辰,然后跟随向导顺着城墙进入了两侧的山峦。 此刻正值十一月十八,天空有朦胧的月亮,照耀的六盘山影影绰绰,虽然不甚明亮,但也能看清脚下。 两万陇右军兵分两路,把辎重、马匹、行囊全部留在关内,每人只带水壶和一天的干粮,由张守瑜、高秀岩各自率领,跟随向导朝山坡下面摸去。 京军主力回营休息,留下两万人继续攻城,意在消耗守军的精力,使他们疲于招架。 在帅帐中睡了两个时辰之后,苏庆节旋即披挂上阵,下令全军吃饱喝足,等天色稍亮,便向萧关再次发起猛烈的攻势。 转眼间,东方欲晓。 吃饱喝足的京军再次呐喊着走出大营,准备强攻萧关。 苏庆节对于今天的攻势志在必得,只留下两千人守护营寨。 李光弼彻夜未眠,一直跟随父亲督战,此刻已经是疲倦不堪。 他催马来到苏庆节面前,拱手禀报:“苏帅,我看昨夜守军上下半夜的表现截然不同,咱们今天必须谨慎用兵。” “有何不同?” 苏庆节紧了紧身上的灰色披风,蹙眉问道。 李光弼道:“守军下半夜明显比上半夜兴奋,射下来的箭矢也比上半夜多,我猜测他们应该是受到了鼓舞,所以斗志昂扬。” “可能是李瑛给他们画了大饼?”苏庆节大笑。 李光弼谨慎的道:“末将以为,有可能是萧关城内来了援兵,或者援兵将至。” “嗯……有这个可能。” 苏庆节面色顿时凝重起来,“我军必须加快攻城力度,争取在援军抵达之前破关。” 李光弼道:“末将建议苏帅在大营中设下伏兵,谨防叛军劫营。” 苏庆节大笑:“我观城上的叛军有许多新兵,他们要是敢出来决战求之不得,何须埋伏?今日当督促全军奋力攻城,力争在天黑之前破关!” 李光弼无奈,只能派遣自己的副将率领两千人折回大营,护卫李楷洛所部的粮草辎重。 “咚咚咚……” 震彻山谷的鼓声再次擂响,两万京军又像昨天一样,按部就班的向萧关城墙发起了进攻。 依旧是盾牌手扛着云梯在前,弓箭手夹杂着井阑仰射掩护,数十架投石车在方阵的最后方压制守军。 “给我狠狠地射!” 城墙上的守军不甘示弱,用强弓硬弩朝城墙下爆射,用滚石檑木狠狠地砸下去,双方再次呈现胶着态势。 就在天色即将大亮的时候,两万陇右军从山谷两侧悄悄摸了下来,趁着京军不备,一声呐喊,潮水般涌向京军大营。 第429章 京军未解之谜 “杀啊!” 背后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杀声,把正在攻城的京军,以及苏庆节等人吓了一大跳。 纷纷扭头看去,这才发现本方的大营起了冲天大火。 京军大营只有两千守军,与陇右军接战之后一触即溃,各自四散逃命。 张守瑜、高秀岩率部四处放火,把京军的帐篷、草料、被褥等纷纷点燃,一时间黑烟弥漫,火光冲天。 恰巧今日北风凛冽,寒风怒号。 强劲的冷空气穿过峡谷,助长着火势,直烧的京军大营“噼里啪啦”作响,犹如一团火海。 “哎呀……悔不听贤侄所言,没想到萧关里面果然来了援兵!” 苏庆节追悔莫及,只能下令鸣金收兵。 一边派遣张盖世、刘砥柱率兵救火,抢救马匹与粮食,另一边命令李楷洛与任师利率领三万人马围攻从萧关出来偷袭的叛军,企图逆转局势。 “杀啊!” 萧关城外瞬间杀声四起,三万京军很快与两万陇右军厮杀在一起。 一时间血肉横飞,人头乱滚。 装备精良的京军遭遇到战力强悍的陇右军,虽然人数占优,但丝毫没有占到便宜。 这让苏庆节诧异不已,急忙派人去调查这支援军的来历。 当得知这支援兵是来自鄯州的陇右军之后,不由得惊掉了下巴。 “什么……陇右军参战?难道王忠嗣投靠李瑛了?这下可是大事不妙了!” 仆固怀恩在城墙上看到陇右军得手,当即留下两千人守城,亲自与雷万春率领其他将士杀出城池,反攻京军。 驻守两侧山坡的颜季明与袁履谦接到反攻的命令,也各自冲下山坡,从斜刺里朝京军发起冲锋。 突然从四面八方的涌出敌人,使得缺少作战经验的京军开始出现恐慌情绪,将不擅逆风仗的特点完全暴露出来,被杀的节节败退。 火势太大,只有李光弼的副将抢救出来两千多石粮食与草料,剩下的辎重与粮草全都被冲天火光吞噬。 苏庆节约束不住败兵,只能下令向原州方向退兵,命李光弼、张盖世轮流断后,且战且走。 仆固怀恩率部追袭,穷追不舍,一直沿着关陇道掩杀了七八十里,直杀的京军尸横遍野,降者无数。 追到天黑,仆固怀恩唯恐中了埋伏,这才下令退兵。 萧关城下,火把晃动,守军把缴获的云梯、井阑、投石车等器械陆续运进了城内,这些器械将来都是攻打长安的利器,必须妥善保管。 京军一口气撤退到原州,这才止住了败势,苏庆节命人进入城内向刺史索要粮草以及营帐等物资,就地扎营。 天亮后,苏庆节心急火燎的派出幕僚统计损失。 不算攻城阵亡的一万五千人,昨夜一战竟然折损了三万人,不知死亡多少、被俘多少,也不知道杀了多少叛军? 出征的时候十万大军,鏖战不过数日,就损失了四万多人,这让苏庆节羞愧难当,只能修书向长安朝廷请罪。 灵州军方面经过连夜统计,昨夜的战果一目了然。 俘虏八千,杀敌一万三,本方阵亡四千出头,堪称取得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至于双方统计的差额,自然是做了逃兵,不知道在混战中逃往了何处! 仆固怀恩是铁勒人,与俘虏之间有隔阂,便让口才了得的颜季明去给俘虏做工作。 让他们知道李琦的登基是矫诏篡位,灵州的皇帝才是正统,只要他们能够认识到错误,幡然醒悟,跟随大军反攻长安,就能将功赎罪。 本来都是大唐的将士,这些京军到现在也没搞清楚谁是正统谁是叛贼,内心根本没有宁死不屈的意志,当即纷纷表示投降。 仆固怀恩一边带着众将把俘虏收编到各营,一边派袁履谦带着三千人打扫战场,掩埋尸体。 同时,命颜季明修书一封,向灵州朝廷报捷。 就在萧关守军士气昂扬,各司其职的时候,田神功率领的两万援军自灵州星夜兼程赶到。 听闻守军在仆固怀恩的率领下取得了一场大捷,俱都遗憾未能参战。 短短数日之内,萧关城内的兵力超过了六万多人,营房已经无法容纳,仆固怀恩便命田神功率新来的两万援兵在后关门外安营扎寨,静候灵州朝廷的作战指示。 萧关距离灵州不过六百里,李瑛很快就收到了萧关大捷的奏报。 “哈哈……朕早就说过,京军不堪一击!” 李瑛兴高采烈的把捷报看完,扫了一眼身边的几位臣子,问道: “仆固怀恩在书信中说京军的战斗力并非不堪一击,若不是陇右军突袭京军大营,纵火烧毁了其辎重粮草,很可能会出现胶着态势,诸位对此如何看法?” 李白哂笑道:“夸大其词而已,这是一些武将邀功请赏的惯例。只有把敌人吹嘘的如何如何厉害,才能显出他们的本事!” 李泌对此持谨慎态度:“臣以为李祭酒的观点有失偏颇,虽然京军缺少战斗经验,但装备精良,兵力占优,人数五倍于我军。 再加上苏庆节、李楷洛等人都是将门之后,久经沙场,这仗肯定不好打。” 李瑛不曾亲眼所见,便没有轻易做出评判。 以他对仆固怀恩的了解,这个人行事果断,说话稳重,很有大将之风,就算虚报战功,应该也不会使用夸大其词的套路。 但京军在随后的安史之乱中表现一团糟糕,二十多万人被安禄山的叛军吊着打,势如破竹的拿下了洛阳。 现在是公元738年,距离原先历史中的安史之乱还有十七年的时间。 到底是在这十七年的时间里,京军的战斗力又急剧衰落,还是安禄山的叛军战斗力过于强悍? 在安史之乱中,李隆基先后启用已经威名赫赫的高仙芝、封常清、哥舒翰三员大将,从人选上是没有问题的。 而且长安朝廷手握三十多万兵马,又有潼关与黄河作为天险,按理来说,完全可以阻击叛军的步伐。 但这三人的表现都只能说是惨不忍睹,封常清与高仙芝屡战不利,致使叛军顺利渡过黄河,一举攻陷洛阳。 封、常二人无奈,只能退守潼关,拱卫长安。 昏庸的李隆基在这时候出手了,一道诏书送到潼关,赐死了封常清与高仙芝两个主将。 平心而论,高仙芝和封常清作为元帅,镇守的国都沦陷,不管怎么解释都苍白无力。 说什么精锐都在戌边,麾下多为新军,但镇守睢阳的刺史张巡仅凭几千人都能够死守城池将近一年。 封、常二人作为朝廷大帅,手握十几万兵马,竟然连城高墙厚的洛阳几天都没有守住,放在任何朝代也是死罪。 这种结果,只能说高仙芝与封常清对战斗的残酷性认识不足,小看了安史叛军的战斗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可以说李隆基晚年昏庸,但却不能因为杀高仙芝与封常清就断定李隆基昏庸,他的昏庸体现在其他方面。 逼迫哥舒翰出战潼关,导致二十万京军全军覆没,这才是李隆基的昏庸之举。 当然,在这一战中,年迈的哥舒翰表现的也很无能。 李隆基确实逼你出战了,但却没让你送死! 作为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将,应该懂得进退有据,前后呼应,而不是无头苍蝇一样送死。 哥舒翰带着二十万人马,一头扎进叛军的埋伏,被一把大火烧的全军覆没,只剩下八千人逃回潼关。 不管什么原因,打出这样的战绩,都是耻辱性的! 甚至可以说,在安史之乱中,高仙芝、封常清、哥舒翰等大唐的老年武将集体降智,犹如被叛军下了降头一样。 最终在哥舒翰全军覆没之后,长安城失去了防守兵力,被安史叛军兵不血刃的拿下,将大唐的国都葬送进了战火之中。 “命仆固怀恩在萧关整军备战,待朕集结各路人马之后,一起进军,剑指长安!” 李瑛只能暂时压下对京军战斗力的好奇之心,命令仆固怀恩等人暂时在萧关屯兵,等后勤供应筹备完毕之后,再进攻长安。 第430章 小人得志 “苏庆节可真是个废物!” 武太后看完战报后气的拍桌子怒骂,“十万人进攻萧关,折损四万,他怎么还有脸活着?” 宰相裴元礼与苏庆节不睦,急忙进献谗言,建议罢免了苏庆节的辅国大将军,甚至应该把他的河间郡王给废黜了。 “苏庆节放走李隆基在前,损兵折将在后,理应削爵罢官,降为庶民!” 李琦阴沉着脸问道:“免了苏庆节容易?该由何人挂帅平叛,难不成派你去?” 裴元礼望了一眼对面的邓文宪,拱手道:“可以让北海郡王挂帅。” “我还要镇守京城,哪能轻易离开!” 邓文宪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纯粹是靠着武灵筠的裙带关系才成为大将军,甚至连沙场都没上过,你让我去带兵平叛? “莫要吵了!” 杨洄捏着下巴,沉吟道:“京城里的名将基本就出征的这些人了,剩下的就是被关在天牢里的李祎和萧嵩,现在只能继续重用苏庆节。 同时派出使者赶往安西,利用高官厚禄,征调盖嘉运回京平叛,只有他才能剿灭李瑛的叛乱。” 武灵筠和李琦都非常赞同杨洄的建议。 “放眼整个大唐,除了王忠嗣之外,也就盖嘉运能敌李瑛了!” 杨洄又提出了新的建议:“李瑛已经在灵州登基,肯定会降诏拉拢盖嘉运,咱们必须用更加优渥的待遇收买其心。” 经过众人一阵商议,决定改封盖嘉运为郑国公、加骠骑大将军,并派出新任礼部侍郎韩靖前去安西大都护府宣旨拉拢。 对于王忠嗣倒向李瑛这件事,武氏集团的人倒没有感到意外。 毕竟王忠嗣是李隆基的义子,他对于李隆基拥有绝对的忠诚。 既然李隆基现在去了灵州,那么王忠嗣率领的陇右军肯定会支持李瑛。 甘露殿内,气氛紧张。 太后武灵筠与皇帝李琦居中端坐。 尚书令杨洄、镇国大将军邓文宪、京兆牧裴元礼、中书令李林甫、侍中裴敦复、礼部尚书王琚、兵部尚书徐峤等当朝重臣则捧着笏板站在两侧。 杨洄将笏板抱在胳膊弯上,继续侃侃而谈。 “这半个月以来,礼部的舆论宣传做的甚好,通过在关中、洛阳、太原等地不断宣传李隆基出尔反尔,李瑛劫持他图谋篡位,赢得了很多的支持,报名从军者不在少数。 在未来的几年之内,咱们要继续宣扬李隆基父子狼狈为奸,荼毒大唐,让他们父子彻底失去民心! 要知道,咱们掌控的这三都加上关中、河南、河东、剑南等地,可是有超过两千万的百姓,咱们的人口基数远远大于孤悬塞外的李瑛。 朔方、陇右、北庭,再加上从前突厥治下的蒙兀草原才有多少人口?充其量五百多万! 我们以两千万人对五百万安能不赢? 所以,诸位不要因为一场战役的失礼就惊慌失措,自乱阵脚。 我等要迅速从各地征调物资入京,广募士兵,争取在未来半年内招募二十万新军,用数量优势击溃李瑛的叛军!” 听了杨洄的高谈阔论,现场响起一片阿谀之声,众人纷纷夸赞雍王殿下政比萧何,智比诸葛。 杨洄扬扬自得,骄傲的道:“比孔明、萧何,本王暂时比不了,但是比司马……比贾诩还是能比一比的!” 李林甫不想听杨洄吹牛逼,虽然他确实有些本事。 “太后、圣人,臣以为我们还有三件事情要做!” 李林甫对众人对杨洄的阿谀无动于衷,捧着笏板走了出来。 武灵筠也知道,杨洄虽然足智多谋,但毕竟年轻容易浮躁,要想击败李瑛父子,还得依靠老奸巨猾的李林甫。 当下面脸堆笑的问道:“不知右相有何高见?” 李林甫弓着腰道:“适才雍王殿下的策略实属高瞻远瞩,但臣还要补充三条。” “右相请讲!” 杨洄一手捏着笏板,一手负在后背,一副居高临下的嚣张姿态。 “其一,王忠嗣既已投靠李瑛,陇右军很可能会穿过关陇古道,进击大散关,必须尽快派遣一员大将统兵坐镇。若是陇右再出兵,与李瑛南北夹攻,则长安形势危矣!” 关中平原有四座关卡,犹如门户一般拱卫着雄伟的长安城。 东有潼关,扼守中原地区到关中的出入。 南有武关,控江汉平原到关中盆地的咽喉要道。 西有位于陈仓县境内的大散关,扼守陇右与川蜀到关中的险隘,最后一座则是六盘山下的萧关。 武灵筠对李林甫的建议深表赞成:“右相所言极是,以你之见,应当派遣何人去大散关镇守?” 李林甫琢磨了片刻,最后举荐右领军卫大将军的辛思廉前往镇守,武灵筠当即准奏。 “传本宫旨意,命辛思廉率领三万人马克日启程,星夜赶往大散关驻守。” “臣遵旨!” 担任侍中的裴敦复站出来领命,表示马上就去下诏。 但对于陇右军进攻长安之事,杨洄却并不太担心。 “李瑛真要是敢放弃边防,调集陇右军回来进攻长安,我就敢派人去和吐蕃谈判,把王忠嗣驻兵的鄯州、临洮等地让给吐蕃,请吐蕃人进攻灵州,比比谁更狠!” 不过,现在还没发展到这个地步,长安朝廷认为自己这边占据优势,地盘大、人口多、城池多、经济富庶,还不到联络吐蕃的地步。 再加上割让土地有卖国的嫌疑,所以杨洄暂时不敢吐露自己的心声。 李林甫继续说道:“目前的局势已经日趋明朗,我长安朝廷与李瑛的伪朝廷形成了对峙局面,各地官员的立场也逐渐清晰。 北庭都护府、朔方节度使、陇右节度使、河西节度使这四个藩镇支持逆贼李瑛,再加上突厥降兵,估计李瑛手中拥有三十万左右的兵力。 而我们掌控了二十万京军,以及……” 杨洄插嘴道:“本王纠正一下,坏消息是我军在萧关之战中损失了四万多兵马,好消息是兵部在各州招募的新军已经超过四万,京军的总兵力目前还是二十万。” 李林甫非常反感杨洄时不时的展示存在感,但他此刻正得志,正所谓“小人得志扬其势”,也只能不加理会,暂避其锋。 “我们除了京军之外,不是还有境内各地的府兵么? 关内、河东、河南,以及山东、江淮、中原各地数百个折冲府,加起来也能凑个十来万府兵。 此外,剑南道节度使田仁琬已经明确表态不承认李瑛的伪朝廷,正在巴蜀境内募兵,准备出汉中支援长安……” “剑南军只有三万人,于大局几无影响。” 杨洄知道田仁琬是李林甫的忠实党羽,目光中露出不屑之色。 “让右相把话说完!” 武灵筠瞪了杨洄一眼,提醒情夫收敛一下锋芒,不要总是咄咄逼人。 “右相请讲!” 杨洄这才舔了下嘴唇,满脸不屑的翻了个白眼。 李林甫继续说道:“目前来看,尚未明确表态的还有范阳、平卢、岭南、河东四镇,以及安西大都护府、安西节度使……” 杨洄忍不住再次插嘴:“提醒右相一句,本王昨日刚收到情报,河东节度副使夫蒙灵察刚从外地返回晋阳,很可能是去灵州拜谒李隆基父子了。 换言之,河东节度使也已经支持李瑛了……” 第431章 明争暗斗 听了杨洄的话,甘露殿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李林甫忍不住叹息一声:“唉……应该提前降旨罢免了夫蒙灵察,他只是个副使,威望不如王忠嗣、盖嘉运,要夺他的权应该不难!” 一直缄口不语的李琦插嘴道: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可以下一道秘旨给太原尹杨慎矜,与并州大都督府长史王昱,命二人秘密处死夫蒙灵察,由杨慎矜暂代河东节度使之职。” 李林甫捻着胡须道:“希望渺茫,夫蒙灵察既然已经倒向李瑛,肯定会对杨、王二人有所防备。 幸好河东军只有三万余人,对大局影响有限。 可以让王昱、杨慎矜联络岢岚军、大同军、横野军的主将,许以高官厚禄,分化夫蒙灵察的河东军。” “右相此计可行,中书省拟一道旨交给杨慎矜,许诺这三个军的统兵将军只要讨伐逆贼李瑛,便俱都以侯爵相授。” 不等李琦开口,太后武灵筠便做了决断。 “右相再继续刚才的话题,第二件事情要做什么?” 李琦急忙开口,展示一下自己这个皇帝的存在感。 “嗯……我说到哪了?” 被几个人一插话,李林甫几乎忘了自己刚才的话题,努力想了片刻,这才续上思维。 “第二件事就是必须派人着重拉拢张守珪,他担任范阳节度使七八年了,还兼任幽州都督。 而且,平卢节度使安禄山还是他的义子。 也就是说,张守珪、安禄山父子手中能够调动的兵力超过十万人,他们的立场至关重要。 臣建议派遣与张守珪交好的裴耀卿出使范阳,许以王爵,收买其心。 只要张守珪支持我们长安朝廷,将会让我军如虎添翼,剿灭李瑛只是时间的问题。” “右相所言极是!” 武灵筠在军国大事上没有多少主意,只能对臣子们的建议言听计从。 经过在场众人的一番讨论,认为拉拢张守珪的重要性要在盖嘉运之上,必须给予最高规格的封赏。 张守珪掌控的兵力不仅远超盖嘉运,而且范阳军距离长安只有两千多里,威胁要远远大于安西军。 况且,盖嘉运去年才从北庭大都护改任安西大都护,而张守珪却在范阳镇守了七八年,范阳军对张守珪的服从性肯定也远远超过盖嘉运统领的安西军。 从安西到长安,最近的地方也有六七千里路程,远的地方甚至迢迢万里。 这个万里可不是形容词,而是实打实的一万里路程。 安西军靠双脚赶路,至少要走半年的时间才能回到长安,重要程度也不及张守珪统率的范阳军。 最后由李琦一锤定音,册封张守珪为范阳郡王、加太子太师头衔,领范阳、朔方、河西三镇节度使。 之所以把朔方、河西两镇划给张守珪,也是李林甫提出的驱虎吞狼之计,希望能够以此诱惑张守珪出兵进攻朔方地区,直取灵州。 同时为了拉拢安禄山,李琦又命令加封安禄山为渔阳郡公,领平卢节度使,授勋柱国。 总而言之一句话,爵位一定要比李瑛封的高,这样才能收买人心。 研究完了拉拢张守珪集团的策略,李林甫又提出了第三条建议。 “只要能笼络张守珪与盖嘉运,我们长安朝廷便能占据七成优势。 如此一来,也就仅剩江南与淮南、荆襄、岭南这些地方暂时处于空白,我们也要加强控制,绝不能让这些地方的刺史倒向李瑛。” 大唐朝廷的作战重心一直在北方与边陲,江淮、中原、荆襄、岭南等地都没有重兵,只在扬州、荆州设了两个大都督府,在岭南新设了一个节度使。 其中,扬州大都督府下辖十六个折冲府,目前残存的府兵大概还有三万多人。 荆州大都督府下辖十四个折冲府,兵力仅仅两万出头。 岭南节度使驻兵广州,拥兵一万八。 武灵筠皱眉道:“张九龄那个老家伙是李瑛的死党,他肯定会倒向李瑛。岭南节度使张九皋是张九龄的亲弟弟,肯定也会支持李瑛。” 李林甫微微一笑:“太后放心,荆州大都督府治下的折冲府已经名存实亡,每个府只有一千多府兵。折冲都尉们多了,心就不齐,张九龄控制不了荆襄的局面。” “嗯……这就好,必须派遣一个有本事的将军去荆襄取代张九龄。” 武灵筠端起茶盏来呷了一口,忧心忡忡的说道。 经过一阵商议,最后决定派遣卫尉卿韦光乘前往荆州接替张九龄担任长史,执掌荆州大都府,并在荆襄募兵。 为了给韦光乘增加筹码,李琦命令邓文宪拨给他两千兵马,让他带兵去荆州赴任。 李林甫又道:“至于张九皋这个家伙,就让他暂时在岭南盘踞好了,臣建议封他一个县公的爵位,加以笼络。 虽然他是张九龄的弟弟,但毕竟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也有自己的政治主见,并非张九龄的应声虫。” “就依右相所言!” 武灵筠频频点头,言听计从。 李林甫又道:“拿下荆州大都府之后,就只剩下扬州大都府。扬州大都督府长史萧昕出自兰陵萧氏,虽然与萧嵩同族,但两人一直不和。 而且萧昕的仕途一直被萧嵩压着,两人龃龉已久,可以派人前往扬州拉拢萧昕,将他调到京城来任职,另外派遣一员大将接替他。” “右相所言极是。” 李琦抢着点头,决定派人去扬州调萧昕来长安担任卫尉卿,并负责审理萧嵩勾结李瑛谋反一案。 这个萧昕被萧嵩压制了多年,心里肯定憋了一口气,现在有机会整治萧嵩这个死对头,肯定会屁颠屁颠的跑到长安来赴任。 至于萧昕的扬州大都督府长史就由杨洄的兄长陕州刺史杨承祖前去接任,执掌扬州大都督府。 除了扬州、荆州两个大都府之外,李林甫又提议加强对中原地区加强控制,在庐州设置淮南节度使。 “中原人口富庶,但却一直没有大都督府或者节度使,臣建议在淮南增设节度使,牢牢控制地方。” “右相所言极是!” 武灵筠、李琦、杨洄纷纷表示同意,只是三人在节度使人选上产生了分歧。 李琦虽然年轻,但也能感受到大权被自己的母后掌控不说,而且杨洄和自己的姐姐咸宜公主也在不断的培植党羽。 根据亲信内侍万小楼的秘密调查,包括吏部尚书韩朝宗、新任户部尚书尹籍、河南尹郑元理、大理寺卿李道邃、万年令杨国忠等数十名重臣依附于杨洄,正在形成新的雍王党。 至于支持武太后的党羽,那就更不用说了! 侍中裴敦复、京兆牧裴元礼、礼部尚书王琚、御史大夫裴巨卿,四个宰相都是太后党;另外还有兵部尚书徐峤、镇国大将军邓文宪全都是太后的铁杆党羽。 而且,根据万小楼调查,咸宜公主也在四处拉拢人手,企图效仿太平公主。 已经有工部尚书赵廷佑、中书左侍郎萧隐、司农卿韦贲之、大理少卿杨夀等重量级官员依附了过去,组成了颇具实力的“公主党”。 而李琦这个皇帝能够依靠的也只有自己的岳父苏庆节。 偏偏苏庆节表现拉胯,先是被李隆基逃走,又在萧关吃了败仗,害得李琦这个皇帝抬不起头来。 李琦也没有办法,太后武灵筠可以重用娘家人,杨洄可以重用同宗,但李琦却不敢重用自己的兄弟,这也是历朝皇帝身上的桎梏。 继位半个月以来,李琦这种感觉愈发明显。 于是他开始逐渐亲近宦官,不仅重用万小楼、张宝善,甚至又把林招隐、黎敬仁重新召回了自己的身边,私下里充当智囊。 今天这场会议,拉拢张守珪、盖嘉运属于刚需性策略,但太后党的韦光乘接掌荆州大都督府,杨洄的堂兄杨承祖接掌扬州大都府,李琦觉得这个淮南节度使必须是自己的人。 因此,武灵筠和杨洄提议的几个人选,都被李琦毫不犹豫的否决了,头摇的像是拨浪鼓。 武太后有些不耐烦:“皇帝,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行,你倒是说说看,哪个能担得起淮南节度使的重任?” 第431章 明争暗斗 听了杨洄的话,甘露殿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李林甫忍不住叹息一声:“唉……应该提前降旨罢免了夫蒙灵察,他只是个副使,威望不如王忠嗣、盖嘉运,要夺他的权应该不难!” 一直缄口不语的李琦插嘴道: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可以下一道秘旨给太原尹杨慎矜,与并州大都督府长史王昱,命二人秘密处死夫蒙灵察,由杨慎矜暂代河东节度使之职。” 李林甫捻着胡须道:“希望渺茫,夫蒙灵察既然已经倒向李瑛,肯定会对杨、王二人有所防备。 幸好河东军只有三万余人,对大局影响有限。 可以让王昱、杨慎矜联络岢岚军、大同军、横野军的主将,许以高官厚禄,分化夫蒙灵察的河东军。” “右相此计可行,中书省拟一道旨交给杨慎矜,许诺这三个军的统兵将军只要讨伐逆贼李瑛,便俱都以侯爵相授。” 不等李琦开口,太后武灵筠便做了决断。 “右相再继续刚才的话题,第二件事情要做什么?” 李琦急忙开口,展示一下自己这个皇帝的存在感。 “嗯……我说到哪了?” 被几个人一插话,李林甫几乎忘了自己刚才的话题,努力想了片刻,这才续上思维。 “第二件事就是必须派人着重拉拢张守珪,他担任范阳节度使七八年了,还兼任幽州都督。 而且,平卢节度使安禄山还是他的义子。 也就是说,张守珪、安禄山父子手中能够调动的兵力超过十万人,他们的立场至关重要。 臣建议派遣与张守珪交好的裴耀卿出使范阳,许以王爵,收买其心。 只要张守珪支持我们长安朝廷,将会让我军如虎添翼,剿灭李瑛只是时间的问题。” “右相所言极是!” 武灵筠在军国大事上没有多少主意,只能对臣子们的建议言听计从。 经过在场众人的一番讨论,认为拉拢张守珪的重要性要在盖嘉运之上,必须给予最高规格的封赏。 张守珪掌控的兵力不仅远超盖嘉运,而且范阳军距离长安只有两千多里,威胁要远远大于安西军。 况且,盖嘉运去年才从北庭大都护改任安西大都护,而张守珪却在范阳镇守了七八年,范阳军对张守珪的服从性肯定也远远超过盖嘉运统领的安西军。 从安西到长安,最近的地方也有六七千里路程,远的地方甚至迢迢万里。 这个万里可不是形容词,而是实打实的一万里路程。 安西军靠双脚赶路,至少要走半年的时间才能回到长安,重要程度也不及张守珪统率的范阳军。 最后由李琦一锤定音,册封张守珪为范阳郡王、加太子太师头衔,领范阳、朔方、河西三镇节度使。 之所以把朔方、河西两镇划给张守珪,也是李林甫提出的驱虎吞狼之计,希望能够以此诱惑张守珪出兵进攻朔方地区,直取灵州。 同时为了拉拢安禄山,李琦又命令加封安禄山为渔阳郡公,领平卢节度使,授勋柱国。 总而言之一句话,爵位一定要比李瑛封的高,这样才能收买人心。 研究完了拉拢张守珪集团的策略,李林甫又提出了第三条建议。 “只要能笼络张守珪与盖嘉运,我们长安朝廷便能占据七成优势。 如此一来,也就仅剩江南与淮南、荆襄、岭南这些地方暂时处于空白,我们也要加强控制,绝不能让这些地方的刺史倒向李瑛。” 大唐朝廷的作战重心一直在北方与边陲,江淮、中原、荆襄、岭南等地都没有重兵,只在扬州、荆州设了两个大都督府,在岭南新设了一个节度使。 其中,扬州大都督府下辖十六个折冲府,目前残存的府兵大概还有三万多人。 荆州大都督府下辖十四个折冲府,兵力仅仅两万出头。 岭南节度使驻兵广州,拥兵一万八。 武灵筠皱眉道:“张九龄那个老家伙是李瑛的死党,他肯定会倒向李瑛。岭南节度使张九皋是张九龄的亲弟弟,肯定也会支持李瑛。” 李林甫微微一笑:“太后放心,荆州大都督府治下的折冲府已经名存实亡,每个府只有一千多府兵。折冲都尉们多了,心就不齐,张九龄控制不了荆襄的局面。” “嗯……这就好,必须派遣一个有本事的将军去荆襄取代张九龄。” 武灵筠端起茶盏来呷了一口,忧心忡忡的说道。 经过一阵商议,最后决定派遣卫尉卿韦光乘前往荆州接替张九龄担任长史,执掌荆州大都府,并在荆襄募兵。 为了给韦光乘增加筹码,李琦命令邓文宪拨给他两千兵马,让他带兵去荆州赴任。 李林甫又道:“至于张九皋这个家伙,就让他暂时在岭南盘踞好了,臣建议封他一个县公的爵位,加以笼络。 虽然他是张九龄的弟弟,但毕竟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也有自己的政治主见,并非张九龄的应声虫。” “就依右相所言!” 武灵筠频频点头,言听计从。 李林甫又道:“拿下荆州大都府之后,就只剩下扬州大都府。扬州大都督府长史萧昕出自兰陵萧氏,虽然与萧嵩同族,但两人一直不和。 而且萧昕的仕途一直被萧嵩压着,两人龃龉已久,可以派人前往扬州拉拢萧昕,将他调到京城来任职,另外派遣一员大将接替他。” “右相所言极是。” 李琦抢着点头,决定派人去扬州调萧昕来长安担任卫尉卿,并负责审理萧嵩勾结李瑛谋反一案。 这个萧昕被萧嵩压制了多年,心里肯定憋了一口气,现在有机会整治萧嵩这个死对头,肯定会屁颠屁颠的跑到长安来赴任。 至于萧昕的扬州大都督府长史就由杨洄的兄长陕州刺史杨承祖前去接任,执掌扬州大都督府。 除了扬州、荆州两个大都府之外,李林甫又提议加强对中原地区加强控制,在庐州设置淮南节度使。 “中原人口富庶,但却一直没有大都督府或者节度使,臣建议在淮南增设节度使,牢牢控制地方。” “右相所言极是!” 武灵筠、李琦、杨洄纷纷表示同意,只是三人在节度使人选上产生了分歧。 李琦虽然年轻,但也能感受到大权被自己的母后掌控不说,而且杨洄和自己的姐姐咸宜公主也在不断的培植党羽。 根据亲信内侍万小楼的秘密调查,包括吏部尚书韩朝宗、新任户部尚书尹籍、河南尹郑元理、大理寺卿李道邃、万年令杨国忠等数十名重臣依附于杨洄,正在形成新的雍王党。 至于支持武太后的党羽,那就更不用说了! 侍中裴敦复、京兆牧裴元礼、礼部尚书王琚、御史大夫裴巨卿,四个宰相都是太后党;另外还有兵部尚书徐峤、镇国大将军邓文宪全都是太后的铁杆党羽。 而且,根据万小楼调查,咸宜公主也在四处拉拢人手,企图效仿太平公主。 已经有工部尚书赵廷佑、中书左侍郎萧隐、司农卿韦贲之、大理少卿杨夀等重量级官员依附了过去,组成了颇具实力的“公主党”。 而李琦这个皇帝能够依靠的也只有自己的岳父苏庆节。 偏偏苏庆节表现拉胯,先是被李隆基逃走,又在萧关吃了败仗,害得李琦这个皇帝抬不起头来。 李琦也没有办法,太后武灵筠可以重用娘家人,杨洄可以重用同宗,但李琦却不敢重用自己的兄弟,这也是历朝皇帝身上的桎梏。 继位半个月以来,李琦这种感觉愈发明显。 于是他开始逐渐亲近宦官,不仅重用万小楼、张宝善,甚至又把林招隐、黎敬仁重新召回了自己的身边,私下里充当智囊。 今天这场会议,拉拢张守珪、盖嘉运属于刚需性策略,但太后党的韦光乘接掌荆州大都督府,杨洄的堂兄杨承祖接掌扬州大都府,李琦觉得这个淮南节度使必须是自己的人。 因此,武灵筠和杨洄提议的几个人选,都被李琦毫不犹豫的否决了,头摇的像是拨浪鼓。 武太后有些不耐烦:“皇帝,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行,你倒是说说看,哪个能担得起淮南节度使的重任?” 第432章 共同利益 “左卫大将军苏全忠可以胜任。” 李琦接过万小楼递来的茶盏,呷了一口说道。 “不行!” 武灵筠毫不犹豫的否决了儿子的提议。 “他爹苏庆节如此草包,这个苏全忠估计也是个庸碌之辈,这个淮南节度使可是你这个新皇帝设置的,丢了人定让满朝文武笑话!” 听到武灵筠的态度,侍中裴敦复、京兆牧裴元礼、礼部尚书王琚纷纷表示苏全忠没有单独统过兵,难堪大任。 杨洄没有吱声,乐得坐山观虎斗,反正自己的堂兄杨承祖已经拿下了扬州大都府长史的位置。 太后和杨洄提议的人选,众人纷纷赞同;而自己才提议了一个人选,就遭到了一致反对,李琦的肺几乎快要气炸了。 “不设了、不设了,什么淮南节度使,还要给他发俸禄,朕吃饱了撑的!” 李琦恼羞成怒,把茶盏扔在桌子上,气呼呼的拂袖而去。 “这孩子,军国大事,岂能意气用事?” 武灵筠丝毫不顾李琦的感受,招呼众人继续商量人选。 “皇帝过了年也只有十七岁而已,还稚嫩着呢!咱们不必管他,诸位卿家各抒己见,推荐一个能够担得起淮南节度使的人。” 李林甫捧着笏板道:“太后,臣以为,圣人毕竟是天子,咱们也要照顾他的感受。 这么重要的人事任命不与他商量,终究不妥,可否让老臣去劝劝他,以大局为重?” “嗯……” 武灵筠沉吟了片刻,最终颔首应允:“右相言之有理,任命淮南节度使这件事就拿到明天早朝上商议;你去劝劝皇帝,最好让他接受由常凯旋出任淮南节度使。” 众人讨论了半天,一个个口干舌燥,站的腰酸背痛。 武灵筠宣布散会,众臣各自返回衙门。 武灵筠也返回大明宫,而李林甫则只身一人前往神龙殿面见在此起居的天子。 “混蛋,都是混蛋!” 回到神龙殿的李琦大发雷霆,把桌案拍的“砰砰”作响。 “三裴算什么宰相?都是阿谀奉承的小人!” 李琦嘴里的三裴,正是侍中裴敦复、京兆牧裴元礼、御史大夫裴巨卿,都是当朝宰相。 这三人都是出自河东裴氏,只是血缘关系有点远,向上掰扯七八代才能扯上关系。 李琦登基之后,当朝六个宰相有三个出自河东裴氏,一时间使得河东裴氏出尽了风头,隐隐有压过京兆韦氏、京兆杜氏的趋势。 “圣人啊,太后势大,你现在要学会隐忍。” 给李琦担当顾问的林招隐和黎敬仁在神龙殿等候多时,见到李琦大发雷霆,急忙一起安抚。 林招隐一直与李林甫交好,趁机劝谏道:“圣人啊,当朝宰相之中,三裴与王琚全都依附太后,杨洄自成一党。圣人只有重用右相,才能与之抗衡,逐步掌握大权!” 林招隐的义子也趁机献言:“义父说的是,右相与圣人同宗,论起来太上皇还得称呼他一声叔父。若是陛下以大事相托,右相定然会竭尽全力!” 就在这时,守在门口的万小楼匆匆来报:“圣人,李林甫来了。” 李琦急忙望着林招隐与黎敬仁:“朕该怎么做?” “陛下试探一番李林甫,看看他究竟愿意为陛下效力还是为太后效力?奴婢猜测右相肯定会支持你!” 林招隐说完与黎敬仁一起退下,暂时躲到了后殿。 等林、黎二人躲藏好了之后,李琦这才正襟端坐,在前殿接见了李林甫,询问他所为何来? 李林甫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的道明来意。 “圣人,臣与你同为陇西李氏,实在不忍心看到大权再次旁落。 臣之前支持太后,乃是想要辅佐圣人延续大唐盛世,不曾想太后贪权,把持朝政。 又有杨洄夫妻结党营私,居心叵测,长期如此,则国将不国!” “叔祖……” 李琦闻言啜泣起来,“朕也想有所作为,奈何杨洄这个小人欺辱我,还望叔祖扶持。” 李林甫拱手道:“圣人放心,臣今天看到裴敦复、裴元礼他们欺负圣人,臣心中也是恼怒不已。 但如今太后势大,李瑛又雄踞塞外,对长安虎视眈眈。 圣人切不可与太后起了冲突,以免祸起萧墙,让李瑛渔翁得利。 还望圣人暂时韬光养晦,锻炼自己,等铲除了逆贼李瑛,臣再协助圣人除掉杨洄、三裴,提拔正义之士,夺回皇权!” “朕以后就指望叔祖了!” 李琦也知道李林甫构建的党羽实力不俗,自己要想抗衡母亲与杨洄夫妻,必须依仗李林甫的势力,当下站起身来朝着李林甫深深一揖。 李林甫急忙跪地叩首:“陛下大礼,臣愧不敢当!你我出自同一血脉,臣绝不会让异姓门阀欺负你!” 李林甫之所以跑来向李琦表明心迹,并非心血来潮,而是经过深思熟虑。 李林甫知道,凭自己一个人的力量,目前绝对斗不过大权在握的武太后。 杨洄不仅是她的情夫,而且足智多谋,成为了太后党的绝对核心。 如今杨洄又结党营私,组建了“雍王党”,往后的日子李林甫只能被杨洄稳压一头。 一朝天子一朝臣,等哪天李琦完全失去了话语权,李林甫的宰相可能就保不住了,所以他选择站队李琦。 李琦正值弱冠之年,根基浅薄,除了岳父苏庆节之外并没有多少心腹臣子。 只要李林甫向他抛去橄榄枝,李琦肯定会倚重他。 再一个,李林甫和裴敦复、裴元礼、王琚这些人不同,他是李唐宗室出身,一旦武灵筠效仿武则天登基称帝,那朝堂上肯定没了他的位置。 所以,李林甫权衡再三,只能选择站队李琦,并向他表明心迹,赢得皇帝的信任。 李林甫又道:“圣人年幼,身边缺少智囊,臣建议你启用林招隐、黎敬仁。他俩追随太上皇多年,颇有阅历,可以为圣人排忧解难。” “朕听叔祖的,一定会利用他俩逐步夺回太极宫和兴庆宫的控制权。” 李琦爽快答应了下来,心中颇有一种英雄所见略同的自豪。 李林甫道:“既然太后反对重用苏全忠,那圣人就暂时不要再坚持由他出任淮南节度使了。” 李琦忿忿不平的道:“韦光乘是母后的人,杨承祖更是杨洄的堂兄,朕任命自己的大舅兄都不行,真是欺人太甚,完全不把朕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臣推举扬州刺史张均出任淮南节度使,他是前任宰相张说的儿子,肯定会忠诚于陛下。 而且,这个张均不是门阀出身,与河东裴氏、弘农杨氏没有什么交集,他也不会依附太后或者杨洄。 再者,臣与这张均也算是颇有交情,只要陛下任命他为淮南节度使,臣保证他会唯陛下马首是瞻!” 李林甫把笏板揽在臂弯之间,把自己心中的人选吐露了出来。 李琦也没有太好的人选,当即一口答应下来:“朕就听叔祖的!” 李林甫道:“陛下在外面切勿称呼老臣叔祖,以免太后与杨洄生疑。万一老臣的中书令被免,可就帮不上陛下了。” “右相所言极是!” 李琦反应神速,马上改口。 李林甫又道:“那臣在明日早朝上就举荐此人,到时候会有很多同僚站出来支持,还望陛下恩准!” “准奏。” 李琦言听计从。 李林甫临走之前再次告诫:“陛下啊,目前我们最大的敌人是李瑛,其他的都是内部矛盾。在铲除李瑛之前,切不可与太后产生冲突,以免局势生变,切记、切记!” “朕谨记右相教诲!” 李琦起身,一直把李林甫送出了神龙殿。 第432章 共同利益 “左卫大将军苏全忠可以胜任。” 李琦接过万小楼递来的茶盏,呷了一口说道。 “不行!” 武灵筠毫不犹豫的否决了儿子的提议。 “他爹苏庆节如此草包,这个苏全忠估计也是个庸碌之辈,这个淮南节度使可是你这个新皇帝设置的,丢了人定让满朝文武笑话!” 听到武灵筠的态度,侍中裴敦复、京兆牧裴元礼、礼部尚书王琚纷纷表示苏全忠没有单独统过兵,难堪大任。 杨洄没有吱声,乐得坐山观虎斗,反正自己的堂兄杨承祖已经拿下了扬州大都府长史的位置。 太后和杨洄提议的人选,众人纷纷赞同;而自己才提议了一个人选,就遭到了一致反对,李琦的肺几乎快要气炸了。 “不设了、不设了,什么淮南节度使,还要给他发俸禄,朕吃饱了撑的!” 李琦恼羞成怒,把茶盏扔在桌子上,气呼呼的拂袖而去。 “这孩子,军国大事,岂能意气用事?” 武灵筠丝毫不顾李琦的感受,招呼众人继续商量人选。 “皇帝过了年也只有十七岁而已,还稚嫩着呢!咱们不必管他,诸位卿家各抒己见,推荐一个能够担得起淮南节度使的人。” 李林甫捧着笏板道:“太后,臣以为,圣人毕竟是天子,咱们也要照顾他的感受。 这么重要的人事任命不与他商量,终究不妥,可否让老臣去劝劝他,以大局为重?” “嗯……” 武灵筠沉吟了片刻,最终颔首应允:“右相言之有理,任命淮南节度使这件事就拿到明天早朝上商议;你去劝劝皇帝,最好让他接受由常凯旋出任淮南节度使。” 众人讨论了半天,一个个口干舌燥,站的腰酸背痛。 武灵筠宣布散会,众臣各自返回衙门。 武灵筠也返回大明宫,而李林甫则只身一人前往神龙殿面见在此起居的天子。 “混蛋,都是混蛋!” 回到神龙殿的李琦大发雷霆,把桌案拍的“砰砰”作响。 “三裴算什么宰相?都是阿谀奉承的小人!” 李琦嘴里的三裴,正是侍中裴敦复、京兆牧裴元礼、御史大夫裴巨卿,都是当朝宰相。 这三人都是出自河东裴氏,只是血缘关系有点远,向上掰扯七八代才能扯上关系。 李琦登基之后,当朝六个宰相有三个出自河东裴氏,一时间使得河东裴氏出尽了风头,隐隐有压过京兆韦氏、京兆杜氏的趋势。 “圣人啊,太后势大,你现在要学会隐忍。” 给李琦担当顾问的林招隐和黎敬仁在神龙殿等候多时,见到李琦大发雷霆,急忙一起安抚。 林招隐一直与李林甫交好,趁机劝谏道:“圣人啊,当朝宰相之中,三裴与王琚全都依附太后,杨洄自成一党。圣人只有重用右相,才能与之抗衡,逐步掌握大权!” 林招隐的义子也趁机献言:“义父说的是,右相与圣人同宗,论起来太上皇还得称呼他一声叔父。若是陛下以大事相托,右相定然会竭尽全力!” 就在这时,守在门口的万小楼匆匆来报:“圣人,李林甫来了。” 李琦急忙望着林招隐与黎敬仁:“朕该怎么做?” “陛下试探一番李林甫,看看他究竟愿意为陛下效力还是为太后效力?奴婢猜测右相肯定会支持你!” 林招隐说完与黎敬仁一起退下,暂时躲到了后殿。 等林、黎二人躲藏好了之后,李琦这才正襟端坐,在前殿接见了李林甫,询问他所为何来? 李林甫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的道明来意。 “圣人,臣与你同为陇西李氏,实在不忍心看到大权再次旁落。 臣之前支持太后,乃是想要辅佐圣人延续大唐盛世,不曾想太后贪权,把持朝政。 又有杨洄夫妻结党营私,居心叵测,长期如此,则国将不国!” “叔祖……” 李琦闻言啜泣起来,“朕也想有所作为,奈何杨洄这个小人欺辱我,还望叔祖扶持。” 李林甫拱手道:“圣人放心,臣今天看到裴敦复、裴元礼他们欺负圣人,臣心中也是恼怒不已。 但如今太后势大,李瑛又雄踞塞外,对长安虎视眈眈。 圣人切不可与太后起了冲突,以免祸起萧墙,让李瑛渔翁得利。 还望圣人暂时韬光养晦,锻炼自己,等铲除了逆贼李瑛,臣再协助圣人除掉杨洄、三裴,提拔正义之士,夺回皇权!” “朕以后就指望叔祖了!” 李琦也知道李林甫构建的党羽实力不俗,自己要想抗衡母亲与杨洄夫妻,必须依仗李林甫的势力,当下站起身来朝着李林甫深深一揖。 李林甫急忙跪地叩首:“陛下大礼,臣愧不敢当!你我出自同一血脉,臣绝不会让异姓门阀欺负你!” 李林甫之所以跑来向李琦表明心迹,并非心血来潮,而是经过深思熟虑。 李林甫知道,凭自己一个人的力量,目前绝对斗不过大权在握的武太后。 杨洄不仅是她的情夫,而且足智多谋,成为了太后党的绝对核心。 如今杨洄又结党营私,组建了“雍王党”,往后的日子李林甫只能被杨洄稳压一头。 一朝天子一朝臣,等哪天李琦完全失去了话语权,李林甫的宰相可能就保不住了,所以他选择站队李琦。 李琦正值弱冠之年,根基浅薄,除了岳父苏庆节之外并没有多少心腹臣子。 只要李林甫向他抛去橄榄枝,李琦肯定会倚重他。 再一个,李林甫和裴敦复、裴元礼、王琚这些人不同,他是李唐宗室出身,一旦武灵筠效仿武则天登基称帝,那朝堂上肯定没了他的位置。 所以,李林甫权衡再三,只能选择站队李琦,并向他表明心迹,赢得皇帝的信任。 李林甫又道:“圣人年幼,身边缺少智囊,臣建议你启用林招隐、黎敬仁。他俩追随太上皇多年,颇有阅历,可以为圣人排忧解难。” “朕听叔祖的,一定会利用他俩逐步夺回太极宫和兴庆宫的控制权。” 李琦爽快答应了下来,心中颇有一种英雄所见略同的自豪。 李林甫道:“既然太后反对重用苏全忠,那圣人就暂时不要再坚持由他出任淮南节度使了。” 李琦忿忿不平的道:“韦光乘是母后的人,杨承祖更是杨洄的堂兄,朕任命自己的大舅兄都不行,真是欺人太甚,完全不把朕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臣推举扬州刺史张均出任淮南节度使,他是前任宰相张说的儿子,肯定会忠诚于陛下。 而且,这个张均不是门阀出身,与河东裴氏、弘农杨氏没有什么交集,他也不会依附太后或者杨洄。 再者,臣与这张均也算是颇有交情,只要陛下任命他为淮南节度使,臣保证他会唯陛下马首是瞻!” 李林甫把笏板揽在臂弯之间,把自己心中的人选吐露了出来。 李琦也没有太好的人选,当即一口答应下来:“朕就听叔祖的!” 李林甫道:“陛下在外面切勿称呼老臣叔祖,以免太后与杨洄生疑。万一老臣的中书令被免,可就帮不上陛下了。” “右相所言极是!” 李琦反应神速,马上改口。 李林甫又道:“那臣在明日早朝上就举荐此人,到时候会有很多同僚站出来支持,还望陛下恩准!” “准奏。” 李琦言听计从。 李林甫临走之前再次告诫:“陛下啊,目前我们最大的敌人是李瑛,其他的都是内部矛盾。在铲除李瑛之前,切不可与太后产生冲突,以免局势生变,切记、切记!” “朕谨记右相教诲!” 李琦起身,一直把李林甫送出了神龙殿。 第433章 攻城略地如卷席 次日,早朝在太极殿举行。 皇帝李琦居中端坐,太后武灵筠坐在一旁。 满朝文武分列两旁,左边由杨洄领衔,右边则由李林甫带头。 在处理了几桩无关痛痒的事情之后,李林甫站出来重提在淮南设立节度使的必要性。 “萧关战败,中原人心思动,江淮地区人口众多,必须设置节度使镇守地方,招募新兵,支援长安。” 李林甫话音甫落,满朝文武纷纷表示支持。 退居二线的李适之、韩休、裴耀卿等人惜字如金,跟在人群里面滥竽充数。 原先支持李瑛的太子党成员,譬如兵部侍郎郭虚己、京兆少尹韦陟、少府卿刘君雅等人,因为平常隐藏的比较好,并没有受到李瑛牵连,依旧官居原职。 只有王维这个名气大于权力的中书舍人遭到罢免,被贬往岭南道潮州海阳县担任县令。 王维本想悄悄北上灵州投奔李瑛,奈何杨洄派了十几名官差盯着他,决心把他弄到偏僻的岭南去赴任。 也就是王维名气太大,杨洄不敢对他下毒手,以免引起民愤,换了别人也许早就饮恨西北了。 最倒霉的自然就是李瑛的岳父薛绦,这个礼部郎中因为是反贼的岳父,惨遭抄家,全家老幼三十八口悉数下狱,只有次子薛愿趁乱逃出了长安,不知所踪。 李林甫话音落下,身为武太后马前卒的裴敦复急忙站出来举荐左金吾卫大将军常凯旋出任淮南节度使。 原因无他,只因此人的儿子娶了武太后堂兄武达的女儿,成了太后党的忠实拥趸,所以武灵筠要大力提拔。 裴敦复话音刚落,李琦立刻摇头反对。 不过有了李林甫的支持,他已经不再气急败坏,而是学会了迂回包抄。 “河间郡王在萧关吃了败仗,朝廷正是用兵之际,常将军执掌金吾卫多年,腹有良谋,岂能轻易调离中枢?” 李琦绕了一个圈,依旧还是坚持提拔自己的大舅兄苏全忠担任淮南节度使。 情形依旧与昨天相同,李琦的提议甫一落下,便遭到一片反对,甚至都不用“三裴”出马,他们的小弟就七嘴八舌的把苏氏父子贬的一无是处。 武灵筠对自己的影响力很满意,笑吟吟的道:“皇帝啊,你也看到了,并非母后小瞧苏庆节爷俩,实在他们不得人心!” 李林甫就在这时候站出来提议,由扬州刺史张均前往淮南担任节度使。 武灵筠对这个张均有些印象,犹记得张说当宰相的时候,这个张均还给自己送过东西,算得上眼熟。 而且扬州刺史举足轻重,张均也确实有资格担任淮南节度使,当即颔首答应下来。 “既然右相举荐,那就让这个张均前往淮南开府仪同三司,担任淮南节度使。” 李琦又惺惺作态的询问了几句,这个张均多大岁数,人品如何,是否掌管过兵权? 在得到了李林甫肯定的答复之后,方才颔首应允:“既然右相倾力荐举,那就由这个张均出任淮南节度使便是!” 武灵筠又询问礼部尚书王琚:“骨力裴罗是否已经离开了长安?” 王琚出列道:“启奏太后,骨力裴罗已经于昨日晌午携带承平公主离京返回草原,臣遵照太后的指示,给他携带了三千两黄金,以及五百名随从。” “这个骨力裴罗应该知道怎么返回草原?” 武灵筠抬起手腕整理了云鬓,“可千万别被叛军截住,白白便宜了李瑛这逆贼。” 王琚道:“臣为他找了一个熟悉关中的向导,骨力裴罗不会走萧关,而是由其他途径返回草原。” “这就好!” 武灵筠颔首,“骨力裴罗手里也有个三四万人马,有他在北边钳制李瑛,也能让他不敢全力进攻长安。” 早朝散去,各部官员依照计划行事,该出使的出使,该赴任的赴任,该征兵的征兵,该调集粮食的调集粮食。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进入了腊月。 朔风怒号,天寒地冻。 因为天气寒冷的缘故,大唐的两个朝廷都按兵不动,各自招兵买马,调集物资。 萧关有六万兵马驻扎,吃了败仗的苏庆节不敢再来强攻,暂时屯兵原州,部署防线,阻挡灵州军的南下。 好在从萧关到关中盆地的这条狭窄地形长达三百余里,西边是绵延不绝的陇山,东边是千沟万壑的黄土高原。 原州附近东西宽度也不过三十多里,只要在沿途修筑工事,就能阻滞灵州军的南下。 苏庆节甚至还上奏长安朝廷,等明年春暖之时,从关中征发三十万民夫,在原州境内修建一座关卡,拱卫长安。 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情,至少要等战事平息了再说,所以苏庆节的奏折如同泥牛入海。 好在,有许多萧关溃逃的士兵前来原州投奔,半个月下来,苏庆节又聚拢了五千余人,这让他郁闷的心情稍稍好转了一些。 仆固怀恩在萧关外面设置了两座大营,命两万陇右军在左,田神功率领的两万援兵在右,与萧关互为犄角,牢牢的扼守着这条连接着关中与塞外的咽喉要冲。 灵州降了一场大雪,使得粮草运输困难。 李瑛不得不放缓统一的步伐,每天与裴宽、李泌、颜杲卿等人谋划着军政大事。 虽然灵州的官员数量远远不及长安,但李瑛却以皇帝的身份要求自己每日都举行早朝。 只不过时辰不像长安那样五更天就举行,而是在每天的辰时中举行,也就是李瑛穿越前的早晨八点左右。 参加早朝的人也不多,除了裴宽、颜杲卿、李泌之外,还有改任“上京尹”的东方睿,以及灵州的各级官员。 再就是原先的天策府幕僚,李白、杜甫、王昌龄等诗人,再加上南霁云、宇文斌、杨昂、马氏兄弟等武将。 林林总总的三十来个人,看起来不像天子早朝,更像是天策上将的幕僚会议。 王忠嗣似乎没有从失意中走出来,几乎每天都沽酒买醉,喝多了就告假缺朝。 李瑛也懒得管他,只是派人盯紧了王忠嗣,在皇甫惟明彻底掌控陇右军之前,绝不能让他潜逃。 在这段时间里,河东那边最先传来消息。 夫蒙灵察回到河东节度使驻地之后,接到了太原尹杨慎矜的邀约,请他前往太原城内赴宴。 夫蒙灵察引兵前往,吓得杨慎矜急忙关闭城门,大声质问夫蒙灵察意欲何为? 夫蒙灵察直接拿出李瑛的诏书,宣布皇帝调他前往灵州担任宰相,由自己兼任太原尹。 杨慎矜大骂李瑛是逆贼,劝夫蒙灵察悬崖勒马,好自为之。 于是,夫蒙灵察率领河东军向太原发起进攻,这时候并州大都督长史王昱率领的五千府兵出现,原来他们已经在太原城中埋伏了数日。 夫蒙灵察见杨慎矜与王昱已经有了准备,自己麾下只有两万多兵马,更兼太原城高墙厚,于是引兵退走,转而向南攻陷潞州、汾州,意在切断太原与洛阳的联系。 夫蒙灵察掌控的河东军只有两万多嫡系,岢岚军、大同军、横野军的主将态度不明,于是李瑛要求杜希望率主力大军南下,冒着严寒向太原挺进。 杜希望接到圣旨后诱杀企图倒向长安的大同军主将冯镇,裹挟了五千大同军一起南下进攻太原。 壮武将军李嗣业奉命担任先锋,率五千铁骑急袭雁门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破关,兵临代州城下。 代州刺史郑昶开门投降,承认李瑛的皇帝是正统,声讨伪帝李琦。 数日之后,河东道行军大总管杜希望率领四万大军进入雁门关,屯兵代州城下。 随后派遣长子杜位、部将李嗣业、吴恪守等人各统五千兵马,分别攻打朔州、岚州、忻州等地。 这些州都是一些下州,城内的兵力不足千人,面对着精锐的边兵不敢抵抗,纷纷开门投降,承认李瑛的皇帝才是正统,长安的李琦乃是僭越篡位。 大家本来都是自己人,杜希望也不难为这些地方官,让他们仍旧官居原职,并修书向李瑛禀报河东道境内的战况。 “呵呵……真是太好了,河东道有老泰山与夫蒙灵察配合,攻城略地如同卷席啊!” 李瑛看完杜希望从代州送来的奏折,心情大好。 相比于李瑛的春风得意,后宫几位娘娘的日子就过得有些揪心了。 薛柔作为正宫,娘家人惨遭抄家,如今与王祎被一同囚禁在天牢。 相比之下,杜芳菲家人的处境倒是好了很多。 因为京兆杜氏根基庞大,武氏母子不敢诛连杜希望同族,只能派人抓杜希望的妻女。 但杜希望是小宗出身,在李瑛发迹之前一直担任县令,所以他的家眷并不住在长安城,而是住在长安下面的蓝田县。 见势不妙,杜氏一家卷了细软跑路,不知所踪。 崔星彩的娘家住在河北的博陵县,长安朝廷无暇顾及,同样暂时无恙。 长安朝廷与灵州朝廷暂时呈现胶着态势,天知道最后谁会胜出,地方官自然不会傻到去抄崔氏的家。 李瑛安抚忧心忡忡的薛柔道:“爱妃只管放心,岳父也是出自河东薛氏,他们并没什么错,朕料武氏母子不敢滥杀无辜,只不过要吃几天牢饭。” 为了宽慰薛柔,崔星彩和杜芳菲一起劝李瑛册立她为皇后。 李瑛委婉的解释:“长安未复,叛庭犹在,朕身边的公卿只有寥寥数人,现在还不是册立皇后之时。等还都长安,入住三大内之时,再立皇后不迟!” 就在这时,守门的侍卫统领伍甲来报:“启奏陛下,张九龄大人来了!” 第433章 攻城略地如卷席 次日,早朝在太极殿举行。 皇帝李琦居中端坐,太后武灵筠坐在一旁。 满朝文武分列两旁,左边由杨洄领衔,右边则由李林甫带头。 在处理了几桩无关痛痒的事情之后,李林甫站出来重提在淮南设立节度使的必要性。 “萧关战败,中原人心思动,江淮地区人口众多,必须设置节度使镇守地方,招募新兵,支援长安。” 李林甫话音甫落,满朝文武纷纷表示支持。 退居二线的李适之、韩休、裴耀卿等人惜字如金,跟在人群里面滥竽充数。 原先支持李瑛的太子党成员,譬如兵部侍郎郭虚己、京兆少尹韦陟、少府卿刘君雅等人,因为平常隐藏的比较好,并没有受到李瑛牵连,依旧官居原职。 只有王维这个名气大于权力的中书舍人遭到罢免,被贬往岭南道潮州海阳县担任县令。 王维本想悄悄北上灵州投奔李瑛,奈何杨洄派了十几名官差盯着他,决心把他弄到偏僻的岭南去赴任。 也就是王维名气太大,杨洄不敢对他下毒手,以免引起民愤,换了别人也许早就饮恨西北了。 最倒霉的自然就是李瑛的岳父薛绦,这个礼部郎中因为是反贼的岳父,惨遭抄家,全家老幼三十八口悉数下狱,只有次子薛愿趁乱逃出了长安,不知所踪。 李林甫话音落下,身为武太后马前卒的裴敦复急忙站出来举荐左金吾卫大将军常凯旋出任淮南节度使。 原因无他,只因此人的儿子娶了武太后堂兄武达的女儿,成了太后党的忠实拥趸,所以武灵筠要大力提拔。 裴敦复话音刚落,李琦立刻摇头反对。 不过有了李林甫的支持,他已经不再气急败坏,而是学会了迂回包抄。 “河间郡王在萧关吃了败仗,朝廷正是用兵之际,常将军执掌金吾卫多年,腹有良谋,岂能轻易调离中枢?” 李琦绕了一个圈,依旧还是坚持提拔自己的大舅兄苏全忠担任淮南节度使。 情形依旧与昨天相同,李琦的提议甫一落下,便遭到一片反对,甚至都不用“三裴”出马,他们的小弟就七嘴八舌的把苏氏父子贬的一无是处。 武灵筠对自己的影响力很满意,笑吟吟的道:“皇帝啊,你也看到了,并非母后小瞧苏庆节爷俩,实在他们不得人心!” 李林甫就在这时候站出来提议,由扬州刺史张均前往淮南担任节度使。 武灵筠对这个张均有些印象,犹记得张说当宰相的时候,这个张均还给自己送过东西,算得上眼熟。 而且扬州刺史举足轻重,张均也确实有资格担任淮南节度使,当即颔首答应下来。 “既然右相举荐,那就让这个张均前往淮南开府仪同三司,担任淮南节度使。” 李琦又惺惺作态的询问了几句,这个张均多大岁数,人品如何,是否掌管过兵权? 在得到了李林甫肯定的答复之后,方才颔首应允:“既然右相倾力荐举,那就由这个张均出任淮南节度使便是!” 武灵筠又询问礼部尚书王琚:“骨力裴罗是否已经离开了长安?” 王琚出列道:“启奏太后,骨力裴罗已经于昨日晌午携带承平公主离京返回草原,臣遵照太后的指示,给他携带了三千两黄金,以及五百名随从。” “这个骨力裴罗应该知道怎么返回草原?” 武灵筠抬起手腕整理了云鬓,“可千万别被叛军截住,白白便宜了李瑛这逆贼。” 王琚道:“臣为他找了一个熟悉关中的向导,骨力裴罗不会走萧关,而是由其他途径返回草原。” “这就好!” 武灵筠颔首,“骨力裴罗手里也有个三四万人马,有他在北边钳制李瑛,也能让他不敢全力进攻长安。” 早朝散去,各部官员依照计划行事,该出使的出使,该赴任的赴任,该征兵的征兵,该调集粮食的调集粮食。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进入了腊月。 朔风怒号,天寒地冻。 因为天气寒冷的缘故,大唐的两个朝廷都按兵不动,各自招兵买马,调集物资。 萧关有六万兵马驻扎,吃了败仗的苏庆节不敢再来强攻,暂时屯兵原州,部署防线,阻挡灵州军的南下。 好在从萧关到关中盆地的这条狭窄地形长达三百余里,西边是绵延不绝的陇山,东边是千沟万壑的黄土高原。 原州附近东西宽度也不过三十多里,只要在沿途修筑工事,就能阻滞灵州军的南下。 苏庆节甚至还上奏长安朝廷,等明年春暖之时,从关中征发三十万民夫,在原州境内修建一座关卡,拱卫长安。 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情,至少要等战事平息了再说,所以苏庆节的奏折如同泥牛入海。 好在,有许多萧关溃逃的士兵前来原州投奔,半个月下来,苏庆节又聚拢了五千余人,这让他郁闷的心情稍稍好转了一些。 仆固怀恩在萧关外面设置了两座大营,命两万陇右军在左,田神功率领的两万援兵在右,与萧关互为犄角,牢牢的扼守着这条连接着关中与塞外的咽喉要冲。 灵州降了一场大雪,使得粮草运输困难。 李瑛不得不放缓统一的步伐,每天与裴宽、李泌、颜杲卿等人谋划着军政大事。 虽然灵州的官员数量远远不及长安,但李瑛却以皇帝的身份要求自己每日都举行早朝。 只不过时辰不像长安那样五更天就举行,而是在每天的辰时中举行,也就是李瑛穿越前的早晨八点左右。 参加早朝的人也不多,除了裴宽、颜杲卿、李泌之外,还有改任“上京尹”的东方睿,以及灵州的各级官员。 再就是原先的天策府幕僚,李白、杜甫、王昌龄等诗人,再加上南霁云、宇文斌、杨昂、马氏兄弟等武将。 林林总总的三十来个人,看起来不像天子早朝,更像是天策上将的幕僚会议。 王忠嗣似乎没有从失意中走出来,几乎每天都沽酒买醉,喝多了就告假缺朝。 李瑛也懒得管他,只是派人盯紧了王忠嗣,在皇甫惟明彻底掌控陇右军之前,绝不能让他潜逃。 在这段时间里,河东那边最先传来消息。 夫蒙灵察回到河东节度使驻地之后,接到了太原尹杨慎矜的邀约,请他前往太原城内赴宴。 夫蒙灵察引兵前往,吓得杨慎矜急忙关闭城门,大声质问夫蒙灵察意欲何为? 夫蒙灵察直接拿出李瑛的诏书,宣布皇帝调他前往灵州担任宰相,由自己兼任太原尹。 杨慎矜大骂李瑛是逆贼,劝夫蒙灵察悬崖勒马,好自为之。 于是,夫蒙灵察率领河东军向太原发起进攻,这时候并州大都督长史王昱率领的五千府兵出现,原来他们已经在太原城中埋伏了数日。 夫蒙灵察见杨慎矜与王昱已经有了准备,自己麾下只有两万多兵马,更兼太原城高墙厚,于是引兵退走,转而向南攻陷潞州、汾州,意在切断太原与洛阳的联系。 夫蒙灵察掌控的河东军只有两万多嫡系,岢岚军、大同军、横野军的主将态度不明,于是李瑛要求杜希望率主力大军南下,冒着严寒向太原挺进。 杜希望接到圣旨后诱杀企图倒向长安的大同军主将冯镇,裹挟了五千大同军一起南下进攻太原。 壮武将军李嗣业奉命担任先锋,率五千铁骑急袭雁门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破关,兵临代州城下。 代州刺史郑昶开门投降,承认李瑛的皇帝是正统,声讨伪帝李琦。 数日之后,河东道行军大总管杜希望率领四万大军进入雁门关,屯兵代州城下。 随后派遣长子杜位、部将李嗣业、吴恪守等人各统五千兵马,分别攻打朔州、岚州、忻州等地。 这些州都是一些下州,城内的兵力不足千人,面对着精锐的边兵不敢抵抗,纷纷开门投降,承认李瑛的皇帝才是正统,长安的李琦乃是僭越篡位。 大家本来都是自己人,杜希望也不难为这些地方官,让他们仍旧官居原职,并修书向李瑛禀报河东道境内的战况。 “呵呵……真是太好了,河东道有老泰山与夫蒙灵察配合,攻城略地如同卷席啊!” 李瑛看完杜希望从代州送来的奏折,心情大好。 相比于李瑛的春风得意,后宫几位娘娘的日子就过得有些揪心了。 薛柔作为正宫,娘家人惨遭抄家,如今与王祎被一同囚禁在天牢。 相比之下,杜芳菲家人的处境倒是好了很多。 因为京兆杜氏根基庞大,武氏母子不敢诛连杜希望同族,只能派人抓杜希望的妻女。 但杜希望是小宗出身,在李瑛发迹之前一直担任县令,所以他的家眷并不住在长安城,而是住在长安下面的蓝田县。 见势不妙,杜氏一家卷了细软跑路,不知所踪。 崔星彩的娘家住在河北的博陵县,长安朝廷无暇顾及,同样暂时无恙。 长安朝廷与灵州朝廷暂时呈现胶着态势,天知道最后谁会胜出,地方官自然不会傻到去抄崔氏的家。 李瑛安抚忧心忡忡的薛柔道:“爱妃只管放心,岳父也是出自河东薛氏,他们并没什么错,朕料武氏母子不敢滥杀无辜,只不过要吃几天牢饭。” 为了宽慰薛柔,崔星彩和杜芳菲一起劝李瑛册立她为皇后。 李瑛委婉的解释:“长安未复,叛庭犹在,朕身边的公卿只有寥寥数人,现在还不是册立皇后之时。等还都长安,入住三大内之时,再立皇后不迟!” 就在这时,守门的侍卫统领伍甲来报:“启奏陛下,张九龄大人来了!” 第434章 真父慈子孝 张九龄的到来,对于李瑛政权来说绝对是一针强心剂。 因为公卿们被扣在长安,李瑛身边的支持者只有裴宽一个朝廷重臣,这也让灵州朝廷缺少了一些信服力。 而曾经担任过宰相的张九龄千里来投,无疑会让灵州朝廷的成色大增。 “张相,朕终于等到你了!” 李瑛甚至忘了披上大氅,只是穿着略显单薄的龙袍,就匆匆来到行宫门前迎接张九龄。 “臣张九龄拜见圣人!” 张九龄年已六十五岁,胡须都已经花白,但精神依旧矍铄。 从荆州到萧关千里迢迢,他一路栉风沐雪,看起来一身风霜,见到身穿龙袍的李瑛急忙深深作揖。 “张相快快请起!” 李瑛急忙上前搀扶起张九龄,这才发现他身后的随从里还有一个老熟人。 “孟浩然先生?” 李瑛一眼就认出了夹杂在二十多名随从里的孟浩然,看起来还是一副郁郁不得志的表情。 “陛下竟然还认得庶民?” 孟浩然喜出望外,急忙作揖行礼:“在长安的时候承蒙太子关照,分别不足两载,太子却已经成为了大唐天子,而庶民依旧是白衣之身!” “哈哈……当初你离开长安的时候,还是朕举荐你去荆州投奔张相的呢!” 李瑛拍了拍孟浩然的肩膀,“朕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就封你一个太史令,为我们大唐撰写史书。你做事严谨、踏实务实,最适合这个职位。” 太史令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官居正五品,算是靠笔杆子混饭的一个职位,确实非常适合孟浩然。 张九龄笑着道:“浩然,还不快跪谢陛下的册封!” 孟浩然急忙跪地叩首:“多谢陛下器重,臣虽死不能相报也!” 李瑛命诸葛恭去准备酒宴,并派人把裴宽、颜杲卿、王忠嗣等人召来,共同为张九龄接风洗尘。 “听说太上皇也在灵州,臣想去拜谒一番。” 进入行宫喝了半个时辰的茶,张九龄提出了去探视李隆基的请求。 李瑛当即爽快答应,并命颜杲卿与裴宽作陪。 李隆基的行在距离李瑛的行宫不过三四里路,马车粼粼,不消片刻功夫便到。 李隆基此刻正在屋内用炭炉炙烤栗子,欣赏杨玉环跳舞,仿佛一个无所事事的老翁。 敲门声响起,杨玉环亲自去开门,望着陌生的面孔问道:“敢问老先生贵姓大名?” “臣张九龄前来探视太上皇!” 张九龄弯腰作揖,态度谦恭。 “哦……是张相来了吗?” 背对门槛的李隆基闻言急忙扔下手里的栗子,起身迎接。 “哎呀……果然是张卿,真没想到你能来看朕!” 说完了客套话,李隆基遗憾的道:“朕没什么好东西招待张卿,请你吃几个栗子?” 杨玉环闻言忍不住鼻子一酸,泪珠盈眶,急忙把头扭到一旁。 君臣二人围着火炉对坐,闲话这几年发生的事情,从张九龄被罢相逐出长安开始,一直说到现在…… “圣人啊,你看起来苍老了许多!” 张九龄吃着烤栗子,对李隆基的处境深表同情。 李隆基叹息道:“朕这辈子后悔的事情不多,当初听信李林甫的话把你逐出长安就是其中一件……” “哈哈……往事不要再提了。” 张九龄哈哈大笑,“如今咱们君臣相见,在这个不大的房间内,倒是更像久别重逢的故友。” 李隆基依旧感慨不已:“朕也知道论品德、论才能,李林甫、牛仙客与张卿根本无法相比,而李林甫更是一个不学无术,工于心计的小人……” “呵呵……那太上皇为何却依然重用李林甫,使得他权倾朝野呢?”张九龄笑吟吟的反问了一声。 “朕……” 李隆基为之语塞,思忖良久,唯有叹息。 君臣聊了将近一个时辰,门外响起裴宽的声音:“太上皇,圣人在行宫内准备了酒宴,邀请你与张相共饮。” “朕也可以去赴宴?” 李隆基闻言露出了激动的表情,就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他来到灵州将近一个月了,还从没有踏出过这座府邸,这让他已经忘记了尘世的喧嚣。 颜杲卿接过话茬道:“张相从荆州千里迢迢来到灵州,太上皇肯定要给他接风洗尘,共叙往日君臣之谊。” “好好好,朕去换一身新衣裳!” 李隆基大喜过望,召唤杨玉环来帮自己更衣。 灵州城内虽然缺少太监,但却不缺婢女,李瑛共派了三十名婢女前来伺候李隆基。 但李隆基却不允许这些人触碰自己,甚至不让他们进入自己起居的房间,只让她们打扫庭院。 李隆基每天的饮食起居,都由杨玉环一个人侍候,甚至就连吃的饭菜也由杨玉环品尝。 李隆基现在算是彻底体会到了孤家寡人的滋味,灵州城内人口虽多,但真正让他信任的人只有杨玉环与王忠嗣。 可自从王忠嗣进入灵州见过一面之后,李隆基已经二十多天没有见到这个义子了,心中知道这是李瑛禁止他来探视自己,不过也没什么办法,只能暂时隐忍。 杨玉环把诸葛恭前些日子送来的衣服挨着翻了一遍,发现全部都是褐色的龙袍,而且只有四个爪子,乍一看有点像是汉代皇帝的朝服。 “朕不穿!” 李隆基气的把杨玉环手里的衣服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了一脚, “朕就算禅位成了太上皇,那也是真龙天子!朕这一生只穿黄色衣服,绝不穿其他颜色!” 杨玉环无奈,只能哄着李隆基:“圣人息怒,改天臣妾去找陛下替你讨要几件龙袍。” “不行!” 李隆基果断拒绝,“你不能私下见他,朕怕他会对你有非分之想。改日你帮朕把衣服洗了晾干便是。” 很快,李隆基与杨玉环又折回前殿,强颜欢笑跟着张九龄等人离开这座府邸,前往天子行宫。 不消片刻功夫,众人就来到了天子行宫。 说是行宫,其实就是以前的朔方节度使改建的,把雕梁画栋重新描绘了一下,称为行宫只是为了符合皇帝的身份。 看到李瑛住的地方比自己的“太上皇”行在并没有好多少,李隆基心里稍微舒服了一些。 有道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大家都吃苦,这就没问题了! “父皇,你来了?” 李瑛身穿明黄色龙袍,热情洋溢的出门迎接,执手寒暄,嘘寒问暖,活脱脱的当世大孝子。 “灵州的天气比长安冷了许多,朕怕你受了风寒,所以不让父皇出门,让你安心在家颐养天年。 今天张卿从荆州千里迢迢来到灵州,朕只好劳驾父皇前来赴宴,等酒宴结束就派人把父皇送回行在,以免受寒。” “呵呵……二郎啊,你可真孝顺!” 李隆基握着李瑛的手,真想把这个儿子掐死,但却又没有这个胆量。 第434章 真父慈子孝 张九龄的到来,对于李瑛政权来说绝对是一针强心剂。 因为公卿们被扣在长安,李瑛身边的支持者只有裴宽一个朝廷重臣,这也让灵州朝廷缺少了一些信服力。 而曾经担任过宰相的张九龄千里来投,无疑会让灵州朝廷的成色大增。 “张相,朕终于等到你了!” 李瑛甚至忘了披上大氅,只是穿着略显单薄的龙袍,就匆匆来到行宫门前迎接张九龄。 “臣张九龄拜见圣人!” 张九龄年已六十五岁,胡须都已经花白,但精神依旧矍铄。 从荆州到萧关千里迢迢,他一路栉风沐雪,看起来一身风霜,见到身穿龙袍的李瑛急忙深深作揖。 “张相快快请起!” 李瑛急忙上前搀扶起张九龄,这才发现他身后的随从里还有一个老熟人。 “孟浩然先生?” 李瑛一眼就认出了夹杂在二十多名随从里的孟浩然,看起来还是一副郁郁不得志的表情。 “陛下竟然还认得庶民?” 孟浩然喜出望外,急忙作揖行礼:“在长安的时候承蒙太子关照,分别不足两载,太子却已经成为了大唐天子,而庶民依旧是白衣之身!” “哈哈……当初你离开长安的时候,还是朕举荐你去荆州投奔张相的呢!” 李瑛拍了拍孟浩然的肩膀,“朕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就封你一个太史令,为我们大唐撰写史书。你做事严谨、踏实务实,最适合这个职位。” 太史令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官居正五品,算是靠笔杆子混饭的一个职位,确实非常适合孟浩然。 张九龄笑着道:“浩然,还不快跪谢陛下的册封!” 孟浩然急忙跪地叩首:“多谢陛下器重,臣虽死不能相报也!” 李瑛命诸葛恭去准备酒宴,并派人把裴宽、颜杲卿、王忠嗣等人召来,共同为张九龄接风洗尘。 “听说太上皇也在灵州,臣想去拜谒一番。” 进入行宫喝了半个时辰的茶,张九龄提出了去探视李隆基的请求。 李瑛当即爽快答应,并命颜杲卿与裴宽作陪。 李隆基的行在距离李瑛的行宫不过三四里路,马车粼粼,不消片刻功夫便到。 李隆基此刻正在屋内用炭炉炙烤栗子,欣赏杨玉环跳舞,仿佛一个无所事事的老翁。 敲门声响起,杨玉环亲自去开门,望着陌生的面孔问道:“敢问老先生贵姓大名?” “臣张九龄前来探视太上皇!” 张九龄弯腰作揖,态度谦恭。 “哦……是张相来了吗?” 背对门槛的李隆基闻言急忙扔下手里的栗子,起身迎接。 “哎呀……果然是张卿,真没想到你能来看朕!” 说完了客套话,李隆基遗憾的道:“朕没什么好东西招待张卿,请你吃几个栗子?” 杨玉环闻言忍不住鼻子一酸,泪珠盈眶,急忙把头扭到一旁。 君臣二人围着火炉对坐,闲话这几年发生的事情,从张九龄被罢相逐出长安开始,一直说到现在…… “圣人啊,你看起来苍老了许多!” 张九龄吃着烤栗子,对李隆基的处境深表同情。 李隆基叹息道:“朕这辈子后悔的事情不多,当初听信李林甫的话把你逐出长安就是其中一件……” “哈哈……往事不要再提了。” 张九龄哈哈大笑,“如今咱们君臣相见,在这个不大的房间内,倒是更像久别重逢的故友。” 李隆基依旧感慨不已:“朕也知道论品德、论才能,李林甫、牛仙客与张卿根本无法相比,而李林甫更是一个不学无术,工于心计的小人……” “呵呵……那太上皇为何却依然重用李林甫,使得他权倾朝野呢?”张九龄笑吟吟的反问了一声。 “朕……” 李隆基为之语塞,思忖良久,唯有叹息。 君臣聊了将近一个时辰,门外响起裴宽的声音:“太上皇,圣人在行宫内准备了酒宴,邀请你与张相共饮。” “朕也可以去赴宴?” 李隆基闻言露出了激动的表情,就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他来到灵州将近一个月了,还从没有踏出过这座府邸,这让他已经忘记了尘世的喧嚣。 颜杲卿接过话茬道:“张相从荆州千里迢迢来到灵州,太上皇肯定要给他接风洗尘,共叙往日君臣之谊。” “好好好,朕去换一身新衣裳!” 李隆基大喜过望,召唤杨玉环来帮自己更衣。 灵州城内虽然缺少太监,但却不缺婢女,李瑛共派了三十名婢女前来伺候李隆基。 但李隆基却不允许这些人触碰自己,甚至不让他们进入自己起居的房间,只让她们打扫庭院。 李隆基每天的饮食起居,都由杨玉环一个人侍候,甚至就连吃的饭菜也由杨玉环品尝。 李隆基现在算是彻底体会到了孤家寡人的滋味,灵州城内人口虽多,但真正让他信任的人只有杨玉环与王忠嗣。 可自从王忠嗣进入灵州见过一面之后,李隆基已经二十多天没有见到这个义子了,心中知道这是李瑛禁止他来探视自己,不过也没什么办法,只能暂时隐忍。 杨玉环把诸葛恭前些日子送来的衣服挨着翻了一遍,发现全部都是褐色的龙袍,而且只有四个爪子,乍一看有点像是汉代皇帝的朝服。 “朕不穿!” 李隆基气的把杨玉环手里的衣服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了一脚, “朕就算禅位成了太上皇,那也是真龙天子!朕这一生只穿黄色衣服,绝不穿其他颜色!” 杨玉环无奈,只能哄着李隆基:“圣人息怒,改天臣妾去找陛下替你讨要几件龙袍。” “不行!” 李隆基果断拒绝,“你不能私下见他,朕怕他会对你有非分之想。改日你帮朕把衣服洗了晾干便是。” 很快,李隆基与杨玉环又折回前殿,强颜欢笑跟着张九龄等人离开这座府邸,前往天子行宫。 不消片刻功夫,众人就来到了天子行宫。 说是行宫,其实就是以前的朔方节度使改建的,把雕梁画栋重新描绘了一下,称为行宫只是为了符合皇帝的身份。 看到李瑛住的地方比自己的“太上皇”行在并没有好多少,李隆基心里稍微舒服了一些。 有道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大家都吃苦,这就没问题了! “父皇,你来了?” 李瑛身穿明黄色龙袍,热情洋溢的出门迎接,执手寒暄,嘘寒问暖,活脱脱的当世大孝子。 “灵州的天气比长安冷了许多,朕怕你受了风寒,所以不让父皇出门,让你安心在家颐养天年。 今天张卿从荆州千里迢迢来到灵州,朕只好劳驾父皇前来赴宴,等酒宴结束就派人把父皇送回行在,以免受寒。” “呵呵……二郎啊,你可真孝顺!” 李隆基握着李瑛的手,真想把这个儿子掐死,但却又没有这个胆量。 第435章 漏网之鱼 宴客厅内,留了两张桌案,一张是天子的,一张是太上皇的。 李泌、东方睿、李白、杜甫、南霁云等人早已恭候多时,看到李隆基和张九龄到来,纷纷起身参见。 王忠嗣听说张九龄到来,而且太上皇要参加今天的这场宴会,振作精神前来赴宴,当下跟着一起施礼。 李隆基经过王忠嗣身边的时候,提醒道:“忠嗣啊,你来灵州都二十多天了,为何不去行在探视朕?莫非是皇帝不让你去?” 不等王忠嗣说话,李瑛笑道:“父皇啊,忠嗣是朕的大将军,军务繁忙,实在是抽不出功夫来。” 王忠嗣面无表情的拱手:“陛下所言极是,臣……太忙了。” “好好好……有空去行在看看朕,朕相信二郎不会阻止的。” 李隆基说着话在桌案后面落座,挥手示意在场的众人落座,“诸位爱卿都坐!” “臣孟浩然拜见圣人。” 向来老实巴交的孟浩然主动站出来给李隆基施礼,也不知道是为了表达当年被逐出长安的不甘,还是出于臣子的礼节。 “哪个孟浩然?” 李隆基端起酒盏来抿了一口,感觉这个名字有些陌生。 旁边的李白提醒道:“就是去年夏天在太极宫写诗,被太上皇逐出张安的那个孟浩然!” “有这么一回事么?朕忘了!” 李隆基确实有点记不清这种小事了,放下酒杯夹了一口菜,灵州的饮食与长安自然不可同日而语,这让他很是思念在长安的日子。 “臣给太上皇背诵一下,这叫做温故而知新。” 李白不依不饶,举杯一饮而尽,摇头晃脑的背诵。 “北阙休上书,南山归敝庐。 不才明主弃,多病故人疏。 白发催年老,青阳逼岁除。 永怀愁不寐,松月夜窗虚……” 李隆基闻言感慨一声:“白发催年老,青阳逼岁除?这不就是写给朕的么?呵呵……好诗、好诗!” 为了避免李隆基尴尬,裴宽急忙把话题转移:“张相,趁着太上皇在这里,你就对圣人与诸位同僚说说荆州那边的局势?” 张九龄喝了一口酒,把荆襄的局势大致的介绍了一遍。 对于两个朝廷的各执一词,民间莫衷一是,有人支持李瑛有人支持李琦,但大多都是抱着看热闹的态度。 在老百姓看来,这就是一场地主儿子争夺财产的内讧,不管谁赢了皇帝依然姓李,跟老百姓屁关系没有! “那各州刺史,几个都督府的态度又是如何?” 李瑛象征性的吃了几口,放下筷子问道。 张九龄一针见血的道:“大部分人都在骑墙,他们既接受了圣人的诏书,也接受了长安伪朝廷的文书。无非就是脚踩两条船,看看最后谁能赢!” “明哲保身虽然是人之常情,可是这些官员食君之禄,难道就没有一点明辨是非的能力吗?” 裴宽仰头把杯中酒喝了个精光,气的拍桌子怒斥。 张九龄继续道:“荆襄各郡的折冲府逃兵严重,臣掌管的荆州大都府下辖十四个折冲府,兵力竟然不足两万,平均起来每个折冲府只有一千三四百名府兵。 南方地区太平已久,地方不修武备,折冲府刀枪入库,马放南山,都尉们贪墨军饷,疏于操练,对大局几无影响。 只要圣人能够平定长安,包括淮南、江南、荆襄、岭南等地定然俯首称臣,传檄可定。” 一个时辰后,酒宴结束,颜杲卿亲自送李隆基回太上皇行在。 张九龄则履任守尚书令,与裴宽、颜杲卿前往一个衙门共同处理政务。 现在对于李瑛来说,只能暂时耐心等待春暖花开,等待粮食辎重到位,才能向长安发起进攻。 又过了一日,崔颢带着王之涣、祖咏、李颀、包融等开元诗馆的诗人前来投奔,受到了李瑛的热情接见。 开元诗馆是李瑛开设的,李琦当上皇帝之后自然容不下,派京兆府的差役把诗馆给查封了,这些诗人便逃出长安前来灵州投奔。 李瑛的朝廷现在极度缺人,崔颢带来的诗人们倒是可以发挥特长,帮助裴宽、张九龄、颜杲卿这几个宰相起草各种文书。 伴随着崔颢的到来,这几天又有坚持认定李琦属于篡位的京官逃出长安,前来灵州投奔。 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家眷都在外地,只身一人在京城做官,不用担心被长安朝廷抄了家。 这里面职位最高的就是兵部右侍郎夏侯功,以及工部左侍郎宋钧,此外还有几个御史,以及六部的郎中、员外郎,林林总总的十几个。 而郭虚己、刘君雅、韦陟这些原先的太子党,因为家眷都在长安,不敢逃离,只能暂时在京城委身于李琦的朝廷。 李瑛对于夏侯功、宋钧这两个正四品侍郎的到来高兴不已,设宴亲自款待,询问京城里发生的事情。 夏侯功、宋钧等人把李琦登基之后的所作所为大致的叙述了一遍,最后说起武太后废除了骨力裴罗和李明月的婚约,并把李明月的怀义公主免去,重新改为章仇明月,目前被软禁在礼部下属的衙门。 “这妇人真是鼠目寸光!” 李瑛气得拍案怒骂,“他为了一己之私,这是要让回纥人坐大啊!” 夏侯功又继续把武灵筠册封侄女武娇儿为承平公主,并许配给骨力裴罗之事道来,最后告诉众人,骨力裴罗已经于半月之前返回草原。 “太上皇登基的时候就应该把武氏给灭了!” 李瑛气得拍案怒斥:“武氏一族,真是祸国殃民!等朕攻破长安,定然将武氏灭族,彻底铲除这个大唐隐患!” 李泌提议道:“骨力裴罗素有野心,回纥人骁勇善战,他返回部落后必然会趁着我军与长安伪庭相持的机会偷袭我军,当修书告知颜真卿、张巡等人加强警惕,防备回纥人来犯。” 李瑛颔首:“长源所言极是,就由你来给颜真卿修书,让他务必提防回纥人犯境。” “回纥人骑术娴熟,来去如风,不仅要让蒙古都护府加强防备,也要派人告知北庭的章仇兼琼,让北庭也要加强防御。” 张九龄不愧是做过丞相的人,等李瑛话音落下之后,一针见血的做了补充。 “张相所言极是,回纥人也有可能偷袭北庭,必须让章仇兼琼、程千里等人加强对边陲的防御。” 历史上,回纥人就是趁着安史之乱吞并了北庭,所以李瑛对张九龄的话深以为然。 酒宴结束,李瑛任命夏侯功依旧担任兵部右侍郎,宋钧还是做工部侍郎,其他前来投奔的官员也是继续担任原职,在张九龄这个尚书令的领导下展开工作。 这样一来,李瑛的小朝廷人数增加了许多,每天参加早朝的官员达到了五六十人,比起前段时间冷清的场景倒是壮观了许多。 但李瑛对此并不足满足,站在灵州的城墙上向南眺望,希望在明年夏天能够入主长安,成为真正的大唐天子! 第435章 漏网之鱼 宴客厅内,留了两张桌案,一张是天子的,一张是太上皇的。 李泌、东方睿、李白、杜甫、南霁云等人早已恭候多时,看到李隆基和张九龄到来,纷纷起身参见。 王忠嗣听说张九龄到来,而且太上皇要参加今天的这场宴会,振作精神前来赴宴,当下跟着一起施礼。 李隆基经过王忠嗣身边的时候,提醒道:“忠嗣啊,你来灵州都二十多天了,为何不去行在探视朕?莫非是皇帝不让你去?” 不等王忠嗣说话,李瑛笑道:“父皇啊,忠嗣是朕的大将军,军务繁忙,实在是抽不出功夫来。” 王忠嗣面无表情的拱手:“陛下所言极是,臣……太忙了。” “好好好……有空去行在看看朕,朕相信二郎不会阻止的。” 李隆基说着话在桌案后面落座,挥手示意在场的众人落座,“诸位爱卿都坐!” “臣孟浩然拜见圣人。” 向来老实巴交的孟浩然主动站出来给李隆基施礼,也不知道是为了表达当年被逐出长安的不甘,还是出于臣子的礼节。 “哪个孟浩然?” 李隆基端起酒盏来抿了一口,感觉这个名字有些陌生。 旁边的李白提醒道:“就是去年夏天在太极宫写诗,被太上皇逐出张安的那个孟浩然!” “有这么一回事么?朕忘了!” 李隆基确实有点记不清这种小事了,放下酒杯夹了一口菜,灵州的饮食与长安自然不可同日而语,这让他很是思念在长安的日子。 “臣给太上皇背诵一下,这叫做温故而知新。” 李白不依不饶,举杯一饮而尽,摇头晃脑的背诵。 “北阙休上书,南山归敝庐。 不才明主弃,多病故人疏。 白发催年老,青阳逼岁除。 永怀愁不寐,松月夜窗虚……” 李隆基闻言感慨一声:“白发催年老,青阳逼岁除?这不就是写给朕的么?呵呵……好诗、好诗!” 为了避免李隆基尴尬,裴宽急忙把话题转移:“张相,趁着太上皇在这里,你就对圣人与诸位同僚说说荆州那边的局势?” 张九龄喝了一口酒,把荆襄的局势大致的介绍了一遍。 对于两个朝廷的各执一词,民间莫衷一是,有人支持李瑛有人支持李琦,但大多都是抱着看热闹的态度。 在老百姓看来,这就是一场地主儿子争夺财产的内讧,不管谁赢了皇帝依然姓李,跟老百姓屁关系没有! “那各州刺史,几个都督府的态度又是如何?” 李瑛象征性的吃了几口,放下筷子问道。 张九龄一针见血的道:“大部分人都在骑墙,他们既接受了圣人的诏书,也接受了长安伪朝廷的文书。无非就是脚踩两条船,看看最后谁能赢!” “明哲保身虽然是人之常情,可是这些官员食君之禄,难道就没有一点明辨是非的能力吗?” 裴宽仰头把杯中酒喝了个精光,气的拍桌子怒斥。 张九龄继续道:“荆襄各郡的折冲府逃兵严重,臣掌管的荆州大都府下辖十四个折冲府,兵力竟然不足两万,平均起来每个折冲府只有一千三四百名府兵。 南方地区太平已久,地方不修武备,折冲府刀枪入库,马放南山,都尉们贪墨军饷,疏于操练,对大局几无影响。 只要圣人能够平定长安,包括淮南、江南、荆襄、岭南等地定然俯首称臣,传檄可定。” 一个时辰后,酒宴结束,颜杲卿亲自送李隆基回太上皇行在。 张九龄则履任守尚书令,与裴宽、颜杲卿前往一个衙门共同处理政务。 现在对于李瑛来说,只能暂时耐心等待春暖花开,等待粮食辎重到位,才能向长安发起进攻。 又过了一日,崔颢带着王之涣、祖咏、李颀、包融等开元诗馆的诗人前来投奔,受到了李瑛的热情接见。 开元诗馆是李瑛开设的,李琦当上皇帝之后自然容不下,派京兆府的差役把诗馆给查封了,这些诗人便逃出长安前来灵州投奔。 李瑛的朝廷现在极度缺人,崔颢带来的诗人们倒是可以发挥特长,帮助裴宽、张九龄、颜杲卿这几个宰相起草各种文书。 伴随着崔颢的到来,这几天又有坚持认定李琦属于篡位的京官逃出长安,前来灵州投奔。 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家眷都在外地,只身一人在京城做官,不用担心被长安朝廷抄了家。 这里面职位最高的就是兵部右侍郎夏侯功,以及工部左侍郎宋钧,此外还有几个御史,以及六部的郎中、员外郎,林林总总的十几个。 而郭虚己、刘君雅、韦陟这些原先的太子党,因为家眷都在长安,不敢逃离,只能暂时在京城委身于李琦的朝廷。 李瑛对于夏侯功、宋钧这两个正四品侍郎的到来高兴不已,设宴亲自款待,询问京城里发生的事情。 夏侯功、宋钧等人把李琦登基之后的所作所为大致的叙述了一遍,最后说起武太后废除了骨力裴罗和李明月的婚约,并把李明月的怀义公主免去,重新改为章仇明月,目前被软禁在礼部下属的衙门。 “这妇人真是鼠目寸光!” 李瑛气得拍案怒骂,“他为了一己之私,这是要让回纥人坐大啊!” 夏侯功又继续把武灵筠册封侄女武娇儿为承平公主,并许配给骨力裴罗之事道来,最后告诉众人,骨力裴罗已经于半月之前返回草原。 “太上皇登基的时候就应该把武氏给灭了!” 李瑛气得拍案怒斥:“武氏一族,真是祸国殃民!等朕攻破长安,定然将武氏灭族,彻底铲除这个大唐隐患!” 李泌提议道:“骨力裴罗素有野心,回纥人骁勇善战,他返回部落后必然会趁着我军与长安伪庭相持的机会偷袭我军,当修书告知颜真卿、张巡等人加强警惕,防备回纥人来犯。” 李瑛颔首:“长源所言极是,就由你来给颜真卿修书,让他务必提防回纥人犯境。” “回纥人骑术娴熟,来去如风,不仅要让蒙古都护府加强防备,也要派人告知北庭的章仇兼琼,让北庭也要加强防御。” 张九龄不愧是做过丞相的人,等李瑛话音落下之后,一针见血的做了补充。 “张相所言极是,回纥人也有可能偷袭北庭,必须让章仇兼琼、程千里等人加强对边陲的防御。” 历史上,回纥人就是趁着安史之乱吞并了北庭,所以李瑛对张九龄的话深以为然。 酒宴结束,李瑛任命夏侯功依旧担任兵部右侍郎,宋钧还是做工部侍郎,其他前来投奔的官员也是继续担任原职,在张九龄这个尚书令的领导下展开工作。 这样一来,李瑛的小朝廷人数增加了许多,每天参加早朝的官员达到了五六十人,比起前段时间冷清的场景倒是壮观了许多。 但李瑛对此并不足满足,站在灵州的城墙上向南眺望,希望在明年夏天能够入主长安,成为真正的大唐天子! 第436章 大唐气数已尽 幽州,蓟县。 这片土地的冬天比塞外还要寒冷,驿道上行人稀疏,飞鸟绝迹。 这日清晨有一支千余人的骑兵队伍打着“安”字大旗,列队进入了幽州城。 得知安禄山到来,张守珪立刻放下手头的事情接见。 宴客厅里,这对父子分宾主落座。 “禄山啊,我相信你也收到来自长安与灵州的诏书了?” 张守珪今年五十四岁,常年的军旅生涯让他看起来精神矍铄,双目透着精明,透着商人的奸诈。 大腹便便,三十五岁的安禄山放下刚端起来的茶盏,拱手道: “回义父的话,长安朝廷册封儿子为渔阳郡公、授勋柱国,而灵州朝廷则册封儿子为阳谷县侯。” “呵呵……李瑛还真是吝啬啊!” 张守珪捋着胡须发出一声不满的冷笑。 “为父也收到了两份诏书,一份是灵州朝廷发来的,册封我为辅国大将军,赐爵合肥县公,授勋上柱国……” 不等张守珪说完,安禄山便急不可耐的问道:“那长安朝廷册封了义父什么爵位?” “哼哼……李琦可比李二郎大方多了!” 张守珪捋着胡须,发出一声得意的笑声。 “长安朝廷册封为父范阳郡王,加太子太师头衔,领范阳、朔方、河西三镇节度使……” 张守珪本以为这个干儿子听完之后会露出羡慕的表情恭贺自己,没想到安禄山却是语出惊人。 “义父啊,李琦娘俩太阴险了,给你朔方、河西节度使,就是要让你与李瑛火并,他们长安朝廷好坐收渔翁之利啊!” 张守珪不以为然,端起茶盏来呷了一口,侃侃而谈。 “禄山此言差矣,有道是无功不受禄,如今长安朝廷以王爵相授,老夫为长安朝廷效力也是应该的! 我大唐自建国以来,异姓封王者有几个?这可是前所未有的荣耀啊!” 大唐王朝建国初期册封了一些异姓王,包括罗艺、杜伏威、李轨等人,但这些诸侯本来就割据一方,唐朝册封他们为王只是政治筹码而已。 等唐朝实现大一统之后,李世民、李治父子除了象征性的给突厥、渤海国这些藩邦封王之外,大唐的臣子都没有享受到封王的荣耀,就算是凌烟阁的开国功臣,最多也只是获得了国公的爵位。 及至武周代唐,武则天的侄子武三思、武承嗣都被封为亲王,还有几个封了郡王,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也是皇帝的直系亲属,也算不上异姓封王。 只有到了武则天死后,中宗李显继位,册封发动“神龙政变”的张柬之、崔玄暐、桓彦范等功臣为郡王,这才算得上大唐王朝真正的异姓王开端。 再后来,李隆基联合太平公主发动“唐隆政变”,成功铲除了韦后一党,而太平公主的三个儿子薛崇简、武崇敏、武崇行也被册封为郡王。 这一次,李琦的政变不知道将会被历史冠以什么名字,但杨洄、邓文宪、苏庆节三人因功封王,着实让天下的官员羡慕不已。 而如今,这泼天富贵终于来到了张守珪的头上,怎么能不让他兴奋? 杨洄、苏庆节、邓文宪都属于发动政变的从龙之臣,堪比张柬之、桓彦范等人,他们封王,那些眼红的也没什么可说的。 自古以来,富贵险中求,这三人冒着灭族的危险跟随武氏母子发动政变,成功后享受胜利的果实,也是天经地义。 但大唐现在有十几个节度使,还有三个大都护,以外臣的身份封王,天下止有张守珪一人,甚至就连安西大都护盖嘉运也只是被授予了郑国公的爵位。 常言道,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两封诏书摆在一起对比,相对长安朝廷给的王爵,李瑛给张守珪册封的合肥县公就有些寒酸了。 安禄山笑道:“义父,我们大唐异姓封王的确实不多,但当朝也有四五个了,杨洄、邓文宪、苏庆节,还有武太后那个草包兄长……这么数一数,也不算少啊!” “嗯?” 张守珪听着安禄山的话语不对,蹙眉问道,“禄山,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在取笑义父?” 安禄山诡笑道:“儿子岂敢取笑义父?只是不想看着义父独享富贵,希望你老人家也能封儿子一个王爵。” 张守珪闻言心头大震,手里的茶盏跌落在地,摔了个粉碎。 “安禄山,你简直是大逆不道!” 张守珪站起身来做贼般扫视了一圈屋内,确定无人这才戳着安禄山的鼻子道。 “以后少说这种话,老子当做没听见!” “义父!” 安禄山肥硕的身体单膝跪地,拱手道。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他李渊一个太原留守就能做皇帝,义父你手握十万雄兵,在幽州盘踞了七八年。 如今天下大乱,二李相争,正是天赐良机,还望义父抓住机会,建立一番万世功绩!” “狂妄!” 张守珪弓着腰,抻着脖子,一脸紧张,因为心跳过快而导致脸色涨红。 “安禄山,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可是谋逆大罪,是要诛九族的!” 安禄山跪在地上,信誓旦旦的道:“儿子当然知道,但大唐建立至今已经一百多年,气数将尽,是到改朝换代的时候了。” 张守珪紧张的来回踱步:“安禄山不要说了,老子当没听见,否则老子怕是要被你害死!” 安禄山挪动着肥胖的身躯,拦在张守珪面前苦劝:“义父啊,难道你没有发现,咱们河北上下对朝廷都积蓄着一股不满的情绪,从民间到军营、再到官府,对朝廷俱都颇有微词!” “义父镇守幽州七年了,焉能不知?” 张守珪背负双手,转了一个圈,“这两年可是发生了两次反对朝廷的小规模民变,都被老夫迅速镇压了!” 安禄山敏捷的翻了一个跟头,再次跪在张守珪面前:“义父可知道为何?” “老夫自然知道!” 张守珪扭头,“自大唐建国以来,一直重用关陇士族,陇西李氏、京兆杜氏、韦氏、河东裴氏、薛氏等门阀长盛不衰,尽享荣华。 反观河北的士族,反而是每况愈下,像是范阳卢氏、清河崔氏,在朝廷中连个侍郎都难见,每年科举及第者也是凤毛麟角。 河北人又不傻,这分明就是关陇的门阀蓄意打压河北士族,因此这才引得民间积怨渐深……” “嗨嗨……义父真是火眼金睛啊!” 安禄山发出一声爽朗的大笑。 “既然义父洞若观火,定然能够看清二李相争乃是天赐良机,何不趁此机会鼓动河北上下自立? 若是天命在义父的身上,定然可以坐收渔翁之利,趁着二李相争的机会一路向南,过黄河、陷洛阳、剑指长安。 纵然战事不利,也可以攻占河东、河北,以及太行山以东的疆域,或者与长安东西对峙,或者与灵州、长安三足鼎立。” 第436章 大唐气数已尽 幽州,蓟县。 这片土地的冬天比塞外还要寒冷,驿道上行人稀疏,飞鸟绝迹。 这日清晨有一支千余人的骑兵队伍打着“安”字大旗,列队进入了幽州城。 得知安禄山到来,张守珪立刻放下手头的事情接见。 宴客厅里,这对父子分宾主落座。 “禄山啊,我相信你也收到来自长安与灵州的诏书了?” 张守珪今年五十四岁,常年的军旅生涯让他看起来精神矍铄,双目透着精明,透着商人的奸诈。 大腹便便,三十五岁的安禄山放下刚端起来的茶盏,拱手道: “回义父的话,长安朝廷册封儿子为渔阳郡公、授勋柱国,而灵州朝廷则册封儿子为阳谷县侯。” “呵呵……李瑛还真是吝啬啊!” 张守珪捋着胡须发出一声不满的冷笑。 “为父也收到了两份诏书,一份是灵州朝廷发来的,册封我为辅国大将军,赐爵合肥县公,授勋上柱国……” 不等张守珪说完,安禄山便急不可耐的问道:“那长安朝廷册封了义父什么爵位?” “哼哼……李琦可比李二郎大方多了!” 张守珪捋着胡须,发出一声得意的笑声。 “长安朝廷册封为父范阳郡王,加太子太师头衔,领范阳、朔方、河西三镇节度使……” 张守珪本以为这个干儿子听完之后会露出羡慕的表情恭贺自己,没想到安禄山却是语出惊人。 “义父啊,李琦娘俩太阴险了,给你朔方、河西节度使,就是要让你与李瑛火并,他们长安朝廷好坐收渔翁之利啊!” 张守珪不以为然,端起茶盏来呷了一口,侃侃而谈。 “禄山此言差矣,有道是无功不受禄,如今长安朝廷以王爵相授,老夫为长安朝廷效力也是应该的! 我大唐自建国以来,异姓封王者有几个?这可是前所未有的荣耀啊!” 大唐王朝建国初期册封了一些异姓王,包括罗艺、杜伏威、李轨等人,但这些诸侯本来就割据一方,唐朝册封他们为王只是政治筹码而已。 等唐朝实现大一统之后,李世民、李治父子除了象征性的给突厥、渤海国这些藩邦封王之外,大唐的臣子都没有享受到封王的荣耀,就算是凌烟阁的开国功臣,最多也只是获得了国公的爵位。 及至武周代唐,武则天的侄子武三思、武承嗣都被封为亲王,还有几个封了郡王,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也是皇帝的直系亲属,也算不上异姓封王。 只有到了武则天死后,中宗李显继位,册封发动“神龙政变”的张柬之、崔玄暐、桓彦范等功臣为郡王,这才算得上大唐王朝真正的异姓王开端。 再后来,李隆基联合太平公主发动“唐隆政变”,成功铲除了韦后一党,而太平公主的三个儿子薛崇简、武崇敏、武崇行也被册封为郡王。 这一次,李琦的政变不知道将会被历史冠以什么名字,但杨洄、邓文宪、苏庆节三人因功封王,着实让天下的官员羡慕不已。 而如今,这泼天富贵终于来到了张守珪的头上,怎么能不让他兴奋? 杨洄、苏庆节、邓文宪都属于发动政变的从龙之臣,堪比张柬之、桓彦范等人,他们封王,那些眼红的也没什么可说的。 自古以来,富贵险中求,这三人冒着灭族的危险跟随武氏母子发动政变,成功后享受胜利的果实,也是天经地义。 但大唐现在有十几个节度使,还有三个大都护,以外臣的身份封王,天下止有张守珪一人,甚至就连安西大都护盖嘉运也只是被授予了郑国公的爵位。 常言道,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两封诏书摆在一起对比,相对长安朝廷给的王爵,李瑛给张守珪册封的合肥县公就有些寒酸了。 安禄山笑道:“义父,我们大唐异姓封王的确实不多,但当朝也有四五个了,杨洄、邓文宪、苏庆节,还有武太后那个草包兄长……这么数一数,也不算少啊!” “嗯?” 张守珪听着安禄山的话语不对,蹙眉问道,“禄山,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在取笑义父?” 安禄山诡笑道:“儿子岂敢取笑义父?只是不想看着义父独享富贵,希望你老人家也能封儿子一个王爵。” 张守珪闻言心头大震,手里的茶盏跌落在地,摔了个粉碎。 “安禄山,你简直是大逆不道!” 张守珪站起身来做贼般扫视了一圈屋内,确定无人这才戳着安禄山的鼻子道。 “以后少说这种话,老子当做没听见!” “义父!” 安禄山肥硕的身体单膝跪地,拱手道。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他李渊一个太原留守就能做皇帝,义父你手握十万雄兵,在幽州盘踞了七八年。 如今天下大乱,二李相争,正是天赐良机,还望义父抓住机会,建立一番万世功绩!” “狂妄!” 张守珪弓着腰,抻着脖子,一脸紧张,因为心跳过快而导致脸色涨红。 “安禄山,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可是谋逆大罪,是要诛九族的!” 安禄山跪在地上,信誓旦旦的道:“儿子当然知道,但大唐建立至今已经一百多年,气数将尽,是到改朝换代的时候了。” 张守珪紧张的来回踱步:“安禄山不要说了,老子当没听见,否则老子怕是要被你害死!” 安禄山挪动着肥胖的身躯,拦在张守珪面前苦劝:“义父啊,难道你没有发现,咱们河北上下对朝廷都积蓄着一股不满的情绪,从民间到军营、再到官府,对朝廷俱都颇有微词!” “义父镇守幽州七年了,焉能不知?” 张守珪背负双手,转了一个圈,“这两年可是发生了两次反对朝廷的小规模民变,都被老夫迅速镇压了!” 安禄山敏捷的翻了一个跟头,再次跪在张守珪面前:“义父可知道为何?” “老夫自然知道!” 张守珪扭头,“自大唐建国以来,一直重用关陇士族,陇西李氏、京兆杜氏、韦氏、河东裴氏、薛氏等门阀长盛不衰,尽享荣华。 反观河北的士族,反而是每况愈下,像是范阳卢氏、清河崔氏,在朝廷中连个侍郎都难见,每年科举及第者也是凤毛麟角。 河北人又不傻,这分明就是关陇的门阀蓄意打压河北士族,因此这才引得民间积怨渐深……” “嗨嗨……义父真是火眼金睛啊!” 安禄山发出一声爽朗的大笑。 “既然义父洞若观火,定然能够看清二李相争乃是天赐良机,何不趁此机会鼓动河北上下自立? 若是天命在义父的身上,定然可以坐收渔翁之利,趁着二李相争的机会一路向南,过黄河、陷洛阳、剑指长安。 纵然战事不利,也可以攻占河东、河北,以及太行山以东的疆域,或者与长安东西对峙,或者与灵州、长安三足鼎立。” 第437章 不学司马学曹操 听了安禄山的话,张守珪心跳急促,久久不能说话。 自从李琦政变登基,李瑛宣誓讨贼之后,张守珪的野心就逐渐滋生了出来。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想过学习辽东的公孙家族割据自立,但他又害怕失败,不敢对任何人表露自己的心迹。 没想到,在这个寒冬腊月里,安禄山这个义子从平卢跑来幽州蛊惑自己起兵,这让他内心一直压制的野望瞬间就燃烧起来。 “禄山啊!” 张守珪重新坐回椅子上,捻着胡须道:“既然你能跟为父坦诚相待,我也不瞒你,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为父也不是没想过自立这件事,但时机还是不成熟啊! 咱爷俩手里的兵马加起来,差不多能有十万,控制河北问题不大。 但现在李瑛和李琦之间的对决不知道鹿死谁手,倘若一年半载就分出了胜负,他们就可以集结重兵讨伐我们。 幽州不像岭南丛林叠嶂,瘴气丛生,而是一马平川,无险可守。 如果朝廷一旦统一,发大兵北上平叛,咱爷俩可能连半年都支撑不住! 要想学李渊起兵自立,前提是天下群雄并起,各地百姓纷纷揭竿。 现在看来,大唐还远远没有腐朽到这种地步,并没有到食不果腹,卖儿鬻女的地步。 要想起兵,除非李瑛和李琦相持日久,三年五载的难分胜负,那时候咱们才有机会问鼎中原……” 安禄山笑道:“义父的话鞭辟入里,儿子无比赞同。但如果李瑛和李琦之间一旦分出了胜负,义父再想起兵可就没机会了啊!” “那就是天命不在义父身上,强求不得。” 张守珪很识时务的说道。 安禄山跪在地上道:“现在有颗棋子摆在义父眼前,只要能够加以利用,就可以利用这颗棋子逆天改命,让义父尝尝龙袍加身的滋味。” 张守珪挑眉:“什么棋子?” “李璘。” 安禄山郑重的吐出了两个字。 生怕张守珪想不起李璘是谁,又补充道:“就是李隆基的十六子,由永王任上被贬为庶民的李璘。” “你跟李璘有来往?” 张守珪闻言大吃一惊。 安禄山笑道:“这个李璘因为得罪了李瑛,被发配到辽东,儿子身为平卢节度使、营州都督,岂能跟他没有来往? 事实上,自从李璘去年来到营州后,儿子就派人把他保护了起来,供他吃喝享乐,让他活得逍遥自在,他现在的心里对儿子感激着呢……” “呵呵……禄山啊,看来你心里一直有想法,这野心着实不小!” 张守珪端起茶盏呷了一口,笑眯眯的道:“在你憨厚的外表之下,原来藏了一颗不安分的心,为父倒是小瞧你了!” “义父休要误会儿子!” 安禄山急忙磕头,情真意切的替自己辩解。 “儿子之前并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这个李璘是皇帝的儿子,万一在我的治下有个三长两短,那我这节度使可就保不住了。 因此才对李璘加以关照,之前绝不敢有非分之想。 李隆基的手段堪称雷霆万钧,儿子有几个胆子敢滋生不臣之心? 也就是现在李氏兄弟祸起萧墙,儿子这才看到了机会,所以才来向义父献上此计。” 张守珪抚须道:“谅你一个小小的营州都督,也不敢有非分之想!你倒是说说,如何利用李璘这颗棋子做文章?” 安禄山跪的有些累了,干脆直接在地上盘膝而坐,把自己的计划详细道来。 “这个李璘虽然被废黜了亲王,但他毕竟是李隆基的亲儿子,这是天下人尽皆知的事情。 咱们就对河北的百姓宣传,李隆基已经被李琦害死,李琦属于矫诏篡位。 李瑛手里的李隆基乃是冒名顶替者,真正的李隆基已经被李琦毒死在华清宫。 我们再伪造一封诏书,就说李隆基在临死之前写下遗诏,禅位十六皇子李璘继位……” “天下人会相信吗?” 张守珪捋着胡须沉吟。 安禄山笑道:“天下人信不信,那是天下人的事情,我们只需要找个理由就行! 到时候我们在幽州拥立李璘登基称帝,大权就掌握在义父的手中,咱们以靖难的名义招兵买马,就可以打着李璘的旗号争霸天下。 河北门阀对长安朝廷积怨已久,现在有机会做从龙之臣,他们一定会踊跃支持义父建立的朝廷,捐钱捐粮出人都不在话下。 等咱们在河北站稳了脚跟,就可以穿过太行山占领整个河东地区。 如果李瑛和李琦斗的两败俱伤,咱们就可以渡过黄河,直取洛阳,继而拿下潼关,剑指长安。 凭借李璘在手,天下传檄可定,到时候义父既可以学董卓也可以学司马懿……” 张守珪听得心花怒放,抚须笑道:“嘿嘿……我要学王莽!” 安禄山恭维道:“义父可不能学王莽,毕竟王莽的新朝才维持了七八年,还是学曹操或者司马懿最好。” “好好好,那就学曹操!” 张守珪端起茶盏来滋润了下喉咙,“司马家族算是个什么东西,老子才不学司马老贼!” 顿了一顿,又对前途表示担忧:“洛阳有黄河之险,长安有潼关之固,堪称表里山河,要拿下洛阳和长安怕是绝非易事!” 安禄山笑道:“义父不必担忧,如果洛阳的防御当真不可逾越,咱们就改变战略方向。” 唐军在山东、江淮地区武备松弛,咱们还可以顺着河北横扫山东。 继而长驱直入拿下徐州,再渡过黄河席卷江南,把大唐东面的半壁江山收入囊中。 就算不能一统天下,咱们也能与李氏东西对峙,建立一个张氏帝国。” “嗯……” 张守珪陷入了犹豫之中,“这件事非同小可,我得把守琦与大郎、二郎、三郎他们喊来,从长计议。” 安禄山也不急于一时,拱手道:“就让儿子来说服几位弟弟。” 很快,张守珪就把自己的三个儿子喊进了密室,分别是长子张献诚、次子张献甫、三子张献恭,另外还有亲弟弟张守琦。 听张守珪和安禄山把刚才的对话重复了一遍,张氏三兄弟顿时热血沸腾了,纷纷支持安禄山的提议。 对于张氏三兄弟来说,倘若扶持李璘做傀儡皇帝的计划成功了,张氏就有问鼎天下的希望,等将来老爹做了皇帝,说不定自己就是太子! “安兄说得对,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他老李家气数已尽,轮到咱们张家出个皇帝了!” 年近五旬的张守琦听说自己有希望封王,同样老夫聊发少年狂,攥拳道:“事不宜迟,火速起兵!” “既然如此,那咱们老张家就赌了!” 看到儿子们如此兴奋,张守珪的热血也沸腾了,拍着安禄山的肩膀道:“禄山啊,好好干,事成之后,义父封你为亲王!” 安禄山面带微笑的拱手:“儿子一定为义父效犬马之劳,做你的开国功勋!” 第437章 不学司马学曹操 听了安禄山的话,张守珪心跳急促,久久不能说话。 自从李琦政变登基,李瑛宣誓讨贼之后,张守珪的野心就逐渐滋生了出来。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想过学习辽东的公孙家族割据自立,但他又害怕失败,不敢对任何人表露自己的心迹。 没想到,在这个寒冬腊月里,安禄山这个义子从平卢跑来幽州蛊惑自己起兵,这让他内心一直压制的野望瞬间就燃烧起来。 “禄山啊!” 张守珪重新坐回椅子上,捻着胡须道:“既然你能跟为父坦诚相待,我也不瞒你,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为父也不是没想过自立这件事,但时机还是不成熟啊! 咱爷俩手里的兵马加起来,差不多能有十万,控制河北问题不大。 但现在李瑛和李琦之间的对决不知道鹿死谁手,倘若一年半载就分出了胜负,他们就可以集结重兵讨伐我们。 幽州不像岭南丛林叠嶂,瘴气丛生,而是一马平川,无险可守。 如果朝廷一旦统一,发大兵北上平叛,咱爷俩可能连半年都支撑不住! 要想学李渊起兵自立,前提是天下群雄并起,各地百姓纷纷揭竿。 现在看来,大唐还远远没有腐朽到这种地步,并没有到食不果腹,卖儿鬻女的地步。 要想起兵,除非李瑛和李琦相持日久,三年五载的难分胜负,那时候咱们才有机会问鼎中原……” 安禄山笑道:“义父的话鞭辟入里,儿子无比赞同。但如果李瑛和李琦之间一旦分出了胜负,义父再想起兵可就没机会了啊!” “那就是天命不在义父身上,强求不得。” 张守珪很识时务的说道。 安禄山跪在地上道:“现在有颗棋子摆在义父眼前,只要能够加以利用,就可以利用这颗棋子逆天改命,让义父尝尝龙袍加身的滋味。” 张守珪挑眉:“什么棋子?” “李璘。” 安禄山郑重的吐出了两个字。 生怕张守珪想不起李璘是谁,又补充道:“就是李隆基的十六子,由永王任上被贬为庶民的李璘。” “你跟李璘有来往?” 张守珪闻言大吃一惊。 安禄山笑道:“这个李璘因为得罪了李瑛,被发配到辽东,儿子身为平卢节度使、营州都督,岂能跟他没有来往? 事实上,自从李璘去年来到营州后,儿子就派人把他保护了起来,供他吃喝享乐,让他活得逍遥自在,他现在的心里对儿子感激着呢……” “呵呵……禄山啊,看来你心里一直有想法,这野心着实不小!” 张守珪端起茶盏呷了一口,笑眯眯的道:“在你憨厚的外表之下,原来藏了一颗不安分的心,为父倒是小瞧你了!” “义父休要误会儿子!” 安禄山急忙磕头,情真意切的替自己辩解。 “儿子之前并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这个李璘是皇帝的儿子,万一在我的治下有个三长两短,那我这节度使可就保不住了。 因此才对李璘加以关照,之前绝不敢有非分之想。 李隆基的手段堪称雷霆万钧,儿子有几个胆子敢滋生不臣之心? 也就是现在李氏兄弟祸起萧墙,儿子这才看到了机会,所以才来向义父献上此计。” 张守珪抚须道:“谅你一个小小的营州都督,也不敢有非分之想!你倒是说说,如何利用李璘这颗棋子做文章?” 安禄山跪的有些累了,干脆直接在地上盘膝而坐,把自己的计划详细道来。 “这个李璘虽然被废黜了亲王,但他毕竟是李隆基的亲儿子,这是天下人尽皆知的事情。 咱们就对河北的百姓宣传,李隆基已经被李琦害死,李琦属于矫诏篡位。 李瑛手里的李隆基乃是冒名顶替者,真正的李隆基已经被李琦毒死在华清宫。 我们再伪造一封诏书,就说李隆基在临死之前写下遗诏,禅位十六皇子李璘继位……” “天下人会相信吗?” 张守珪捋着胡须沉吟。 安禄山笑道:“天下人信不信,那是天下人的事情,我们只需要找个理由就行! 到时候我们在幽州拥立李璘登基称帝,大权就掌握在义父的手中,咱们以靖难的名义招兵买马,就可以打着李璘的旗号争霸天下。 河北门阀对长安朝廷积怨已久,现在有机会做从龙之臣,他们一定会踊跃支持义父建立的朝廷,捐钱捐粮出人都不在话下。 等咱们在河北站稳了脚跟,就可以穿过太行山占领整个河东地区。 如果李瑛和李琦斗的两败俱伤,咱们就可以渡过黄河,直取洛阳,继而拿下潼关,剑指长安。 凭借李璘在手,天下传檄可定,到时候义父既可以学董卓也可以学司马懿……” 张守珪听得心花怒放,抚须笑道:“嘿嘿……我要学王莽!” 安禄山恭维道:“义父可不能学王莽,毕竟王莽的新朝才维持了七八年,还是学曹操或者司马懿最好。” “好好好,那就学曹操!” 张守珪端起茶盏来滋润了下喉咙,“司马家族算是个什么东西,老子才不学司马老贼!” 顿了一顿,又对前途表示担忧:“洛阳有黄河之险,长安有潼关之固,堪称表里山河,要拿下洛阳和长安怕是绝非易事!” 安禄山笑道:“义父不必担忧,如果洛阳的防御当真不可逾越,咱们就改变战略方向。” 唐军在山东、江淮地区武备松弛,咱们还可以顺着河北横扫山东。 继而长驱直入拿下徐州,再渡过黄河席卷江南,把大唐东面的半壁江山收入囊中。 就算不能一统天下,咱们也能与李氏东西对峙,建立一个张氏帝国。” “嗯……” 张守珪陷入了犹豫之中,“这件事非同小可,我得把守琦与大郎、二郎、三郎他们喊来,从长计议。” 安禄山也不急于一时,拱手道:“就让儿子来说服几位弟弟。” 很快,张守珪就把自己的三个儿子喊进了密室,分别是长子张献诚、次子张献甫、三子张献恭,另外还有亲弟弟张守琦。 听张守珪和安禄山把刚才的对话重复了一遍,张氏三兄弟顿时热血沸腾了,纷纷支持安禄山的提议。 对于张氏三兄弟来说,倘若扶持李璘做傀儡皇帝的计划成功了,张氏就有问鼎天下的希望,等将来老爹做了皇帝,说不定自己就是太子! “安兄说得对,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他老李家气数已尽,轮到咱们张家出个皇帝了!” 年近五旬的张守琦听说自己有希望封王,同样老夫聊发少年狂,攥拳道:“事不宜迟,火速起兵!” “既然如此,那咱们老张家就赌了!” 看到儿子们如此兴奋,张守珪的热血也沸腾了,拍着安禄山的肩膀道:“禄山啊,好好干,事成之后,义父封你为亲王!” 安禄山面带微笑的拱手:“儿子一定为义父效犬马之劳,做你的开国功勋!” 第438章 天降喜讯 计议停当,张守珪设宴款待安禄山与同来的史思明,席间相谈甚欢。 酒宴完毕,安禄山与史思明离开幽州,返回营州去恭请李璘前来幽州登基。 而张守珪爷几个则伪造天子诏书,并召集麾下的乌知义、公孙晃、赵横、田文昭等心腹文武共谋大事。 从幽州到营州大约八百里路程,安禄山、史思明带着一千多名随从冒着严寒,星夜疾驰,花了两天半的时间返回了营州。 平卢节度使衙门之内。 安禄山麾下的崔乾佑、田乾真、李归仁等心腹武将早就等候多时,见到安禄山的第一句话就是问张守珪答应了吗? “哈哈……有本将亲自出马游说,老头子焉有不答应的道理!” 安禄山兴高采烈的在虎皮座椅上落座,拍着肚皮道:“诸位兄弟好好干,这可是上天赐给咱们的天赐良机啊!” 崔乾佑等人俱都兴奋不已,纷纷攥拳欢庆,叫嚣着打进长安,杀光关陇门阀。 “嘘……都给我住口,小心祸从口出!” 安禄山伸出胖乎乎的手掌警告麾下众将。 “咱们这是拥立新皇帝,前往长安靖难,又不是造反,什么杀光关陇门阀?谁敢乱说话,老子宰了他!” 众人纷纷讪笑:“节度使说的对,咱们是靖难伐逆,不是造反!” 不知道谁插了一句:“既然是靖难,关陇的那些个逆贼还是要杀!” “等打进长安之后再说这话不迟!” 安禄山知道自己麾下的武将以河北人为主,他们的心里对关陇贵族异常痛恨,当下也不再训斥他们,而是谆谆告诫。 “你们都给我记住了,会叫的狗不咬人,咬人的狗不叫!” “老子虽然经过了一年的招兵买马,也不过才新增了一万五千人,加上原先的总兵力不过四万五千人。 要想打进长安,咱们现在必须依靠张守珪,让他做出头鸟,咱们跟在后面闷声发大财,谁也不许给我乱喊口号!” 众将纷纷拱手:“我等谨遵节度使吩咐!” 崔乾佑早就命人安排了酒宴,安禄山当下与心腹们举杯畅饮,共谋大事。 酒过三巡,安禄山端着酒杯道:“我本打算在平卢节度使的位子上待个十年八年,等势力壮大后再伺机兵变,没想到世事变幻,今年就出现了机会。 此乃天赐之机,若是错过了怕是此生难遇,故此与诸位兄弟放手一搏,共谋富贵!” 史思明、崔乾佑、田乾真、李归仁、安守忠、蔡希德等心腹将领齐刷刷的举杯:“吾等愿追随节度使共谋大事,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次日,安禄山带着史思明、崔乾佑前去营州城外一个叫做铁岭堡的地方拜谒李璘。 李璘是被废黜的亲王,贬到辽东乃是坐罪,按照律制乃是前来服刑的,所以安禄山不敢让他住在营州,而是安排在城外八十里这个叫做铁岭堡的镇子。 李璘离开长安的时候带了五六十名随从,又把永王府的细软带了许多,就算没有安禄山的关照也不愁吃喝。 安禄山为了结交李璘,给他送了五十名婢女,五十名仆人,并在铁岭堡给他修建了一座宅院。 在这个镇子盘踞了一年之后,李璘手下已经培植了五六百名党羽,俨然成为了铁岭堡的土皇帝。 这段时间,武氏政变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李璘的耳朵里,他也知道李琦和李瑛分别在长安和灵州做了皇帝。 但李璘也没有办法,凭手下几百个爪牙连浪花都掀不起一朵,也就只能在地方干些欺男霸女的勾当。 若不是身为平卢节度使的安禄山包庇他,铁岭堡所在的柳城县县衙都能把他剿灭了。 听说安禄山前来拜访自己,李璘不敢怠慢,急忙亲自出门迎接。 “天气寒冷,节度使因何亲至这穷山僻壤?” 安禄山垂泪道:“殿下啊,下官此来带了两个消息,一喜一悲,不知道殿下想先听哪个?” “呵呵……孤已经被贬为庶民了,节度使就不要再称呼孤为殿下了!” 李璘虽然自称庶民,但却偏偏又自称“孤”,将自相矛盾演绎的淋漓尽致。 “节度使就先说坏消息,让孤听听还能有多么悲伤的消息?” “据长安的宦官相告,陛下已经于一个多月之前在华清宫驾崩了!” 安禄山抹着眼泪,一脸悲戚的说道。 “驾崩了?哈……哈,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啊!” 尽管李璘很想克制住内心的狂喜,但最终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是坏消息?安禄山你说反了! 老家伙早就该死了,这可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今晚要开怀畅饮,全堡同庆! 安禄山对李璘的反应视若未见,表情严肃的道:“好消息就是陛下临终之时立下遗诏,要传位于殿下您……” “传位给我?” 李璘闻言不仅脸色变了,甚至就连声音都变了。 安禄山颔首:“千真万确,从华清宫逃出的宦官携带陛下的遗诏到了幽州,已经把诏书呈送给下官的义父张守珪。 义父于昨日遣使来到营州,命下官护送殿下前往幽州登基,接受百官参拜,兴兵讨贼,铲除逆贼李琦、李瑛!” “父皇啊!” 李璘闻言扯着嗓子嚎啕大哭起来,捶胸顿足,场面感人。 “你正当壮年,怎么就走了呢?李琦、李瑛这两个逆贼,究竟是谁害死了你?儿臣一定要兴兵伐逆,替你报仇雪恨,重振朝纲!” “圣人请节哀顺变!” 安禄山不由得被李璘的变色龙表演给折服了,急忙伸手挽住悲痛欲绝的李璘,劝他不要过度悲伤。 崔乾佑跟着劝谏:“先帝既然已经驾薨,圣人莫要太悲伤了,还望节哀顺变,早日去幽州登基。” “国不可一日无君,请陛下节哀,先去幽州登基,再为先帝发丧!” 史思明上前与安禄山一左一右,搀扶着李璘走进了府邸。 听说自家的废王爷马上就要当皇帝了,李璘手下的爪牙顿时沸腾了,他在辽东纳的几个小妾也是笑逐颜开,庆幸自己跟对了人。 为了做戏,李璘命手下制作了一身缟素穿在身上,下令全府上下收拾东西跟随自己前往幽州。 自己马上要当皇帝了,这穷乡僻壤的破烂宅邸自然弃之如敝履。 很快,李璘带着四五百名手下,连同府里的婢子、仆人,跟随安禄山的队伍浩浩荡荡的离开了铁岭堡,前往营州。 得知李璘这个欺男霸女的恶棍终于离开了铁岭堡,周围的百姓纷纷庆贺,同时又感慨苍天无眼,怎么能让这种无才无德的人做了皇帝? 倘若被他登基称帝,那大唐的百姓以后还有好日子过吗? 抵达营州之后,安禄山留下长子安庆绪、谋士高尚、部将李庭望、牛廷玠率领一万五千人镇守营州,自己则与史思明、崔乾佑等人率领三万人马护卫着李琦浩浩荡荡的南下幽州。 北面的渤海国王大武艺穷兵赎武,时不时的就纵兵进入辽东劫掠,所以安禄山不敢倾巢而出。 临走之前,安禄山再三告诫安庆绪、高尚等人:“若是渤海国纵兵来犯,你们要委屈求全,只要能够守住营州城,莫管百姓的死活! 等老子在关内站稳了脚跟,就会派遣十万大军前来支援你们,到时候横扫渤海国,将大武艺的人头砍下来祭旗!” 第438章 天降喜讯 计议停当,张守珪设宴款待安禄山与同来的史思明,席间相谈甚欢。 酒宴完毕,安禄山与史思明离开幽州,返回营州去恭请李璘前来幽州登基。 而张守珪爷几个则伪造天子诏书,并召集麾下的乌知义、公孙晃、赵横、田文昭等心腹文武共谋大事。 从幽州到营州大约八百里路程,安禄山、史思明带着一千多名随从冒着严寒,星夜疾驰,花了两天半的时间返回了营州。 平卢节度使衙门之内。 安禄山麾下的崔乾佑、田乾真、李归仁等心腹武将早就等候多时,见到安禄山的第一句话就是问张守珪答应了吗? “哈哈……有本将亲自出马游说,老头子焉有不答应的道理!” 安禄山兴高采烈的在虎皮座椅上落座,拍着肚皮道:“诸位兄弟好好干,这可是上天赐给咱们的天赐良机啊!” 崔乾佑等人俱都兴奋不已,纷纷攥拳欢庆,叫嚣着打进长安,杀光关陇门阀。 “嘘……都给我住口,小心祸从口出!” 安禄山伸出胖乎乎的手掌警告麾下众将。 “咱们这是拥立新皇帝,前往长安靖难,又不是造反,什么杀光关陇门阀?谁敢乱说话,老子宰了他!” 众人纷纷讪笑:“节度使说的对,咱们是靖难伐逆,不是造反!” 不知道谁插了一句:“既然是靖难,关陇的那些个逆贼还是要杀!” “等打进长安之后再说这话不迟!” 安禄山知道自己麾下的武将以河北人为主,他们的心里对关陇贵族异常痛恨,当下也不再训斥他们,而是谆谆告诫。 “你们都给我记住了,会叫的狗不咬人,咬人的狗不叫!” “老子虽然经过了一年的招兵买马,也不过才新增了一万五千人,加上原先的总兵力不过四万五千人。 要想打进长安,咱们现在必须依靠张守珪,让他做出头鸟,咱们跟在后面闷声发大财,谁也不许给我乱喊口号!” 众将纷纷拱手:“我等谨遵节度使吩咐!” 崔乾佑早就命人安排了酒宴,安禄山当下与心腹们举杯畅饮,共谋大事。 酒过三巡,安禄山端着酒杯道:“我本打算在平卢节度使的位子上待个十年八年,等势力壮大后再伺机兵变,没想到世事变幻,今年就出现了机会。 此乃天赐之机,若是错过了怕是此生难遇,故此与诸位兄弟放手一搏,共谋富贵!” 史思明、崔乾佑、田乾真、李归仁、安守忠、蔡希德等心腹将领齐刷刷的举杯:“吾等愿追随节度使共谋大事,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次日,安禄山带着史思明、崔乾佑前去营州城外一个叫做铁岭堡的地方拜谒李璘。 李璘是被废黜的亲王,贬到辽东乃是坐罪,按照律制乃是前来服刑的,所以安禄山不敢让他住在营州,而是安排在城外八十里这个叫做铁岭堡的镇子。 李璘离开长安的时候带了五六十名随从,又把永王府的细软带了许多,就算没有安禄山的关照也不愁吃喝。 安禄山为了结交李璘,给他送了五十名婢女,五十名仆人,并在铁岭堡给他修建了一座宅院。 在这个镇子盘踞了一年之后,李璘手下已经培植了五六百名党羽,俨然成为了铁岭堡的土皇帝。 这段时间,武氏政变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李璘的耳朵里,他也知道李琦和李瑛分别在长安和灵州做了皇帝。 但李璘也没有办法,凭手下几百个爪牙连浪花都掀不起一朵,也就只能在地方干些欺男霸女的勾当。 若不是身为平卢节度使的安禄山包庇他,铁岭堡所在的柳城县县衙都能把他剿灭了。 听说安禄山前来拜访自己,李璘不敢怠慢,急忙亲自出门迎接。 “天气寒冷,节度使因何亲至这穷山僻壤?” 安禄山垂泪道:“殿下啊,下官此来带了两个消息,一喜一悲,不知道殿下想先听哪个?” “呵呵……孤已经被贬为庶民了,节度使就不要再称呼孤为殿下了!” 李璘虽然自称庶民,但却偏偏又自称“孤”,将自相矛盾演绎的淋漓尽致。 “节度使就先说坏消息,让孤听听还能有多么悲伤的消息?” “据长安的宦官相告,陛下已经于一个多月之前在华清宫驾崩了!” 安禄山抹着眼泪,一脸悲戚的说道。 “驾崩了?哈……哈,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啊!” 尽管李璘很想克制住内心的狂喜,但最终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是坏消息?安禄山你说反了! 老家伙早就该死了,这可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今晚要开怀畅饮,全堡同庆! 安禄山对李璘的反应视若未见,表情严肃的道:“好消息就是陛下临终之时立下遗诏,要传位于殿下您……” “传位给我?” 李璘闻言不仅脸色变了,甚至就连声音都变了。 安禄山颔首:“千真万确,从华清宫逃出的宦官携带陛下的遗诏到了幽州,已经把诏书呈送给下官的义父张守珪。 义父于昨日遣使来到营州,命下官护送殿下前往幽州登基,接受百官参拜,兴兵讨贼,铲除逆贼李琦、李瑛!” “父皇啊!” 李璘闻言扯着嗓子嚎啕大哭起来,捶胸顿足,场面感人。 “你正当壮年,怎么就走了呢?李琦、李瑛这两个逆贼,究竟是谁害死了你?儿臣一定要兴兵伐逆,替你报仇雪恨,重振朝纲!” “圣人请节哀顺变!” 安禄山不由得被李璘的变色龙表演给折服了,急忙伸手挽住悲痛欲绝的李璘,劝他不要过度悲伤。 崔乾佑跟着劝谏:“先帝既然已经驾薨,圣人莫要太悲伤了,还望节哀顺变,早日去幽州登基。” “国不可一日无君,请陛下节哀,先去幽州登基,再为先帝发丧!” 史思明上前与安禄山一左一右,搀扶着李璘走进了府邸。 听说自家的废王爷马上就要当皇帝了,李璘手下的爪牙顿时沸腾了,他在辽东纳的几个小妾也是笑逐颜开,庆幸自己跟对了人。 为了做戏,李璘命手下制作了一身缟素穿在身上,下令全府上下收拾东西跟随自己前往幽州。 自己马上要当皇帝了,这穷乡僻壤的破烂宅邸自然弃之如敝履。 很快,李璘带着四五百名手下,连同府里的婢子、仆人,跟随安禄山的队伍浩浩荡荡的离开了铁岭堡,前往营州。 得知李璘这个欺男霸女的恶棍终于离开了铁岭堡,周围的百姓纷纷庆贺,同时又感慨苍天无眼,怎么能让这种无才无德的人做了皇帝? 倘若被他登基称帝,那大唐的百姓以后还有好日子过吗? 抵达营州之后,安禄山留下长子安庆绪、谋士高尚、部将李庭望、牛廷玠率领一万五千人镇守营州,自己则与史思明、崔乾佑等人率领三万人马护卫着李琦浩浩荡荡的南下幽州。 北面的渤海国王大武艺穷兵赎武,时不时的就纵兵进入辽东劫掠,所以安禄山不敢倾巢而出。 临走之前,安禄山再三告诫安庆绪、高尚等人:“若是渤海国纵兵来犯,你们要委屈求全,只要能够守住营州城,莫管百姓的死活! 等老子在关内站稳了脚跟,就会派遣十万大军前来支援你们,到时候横扫渤海国,将大武艺的人头砍下来祭旗!” 第439章 斩使明志 营州就是李瑛穿越之前的辽宁省朝阳市附近,距离幽州治所蓟县大概八百里路程。 从东北的苦寒之地到幽州有三条道路可走,都需要穿越横亘在辽东与幽燕之间的燕山山脉。 目前最主要的驿道叫做卢龙道,因为需要穿过卢龙塞故此得名,营州治所柳城乃是沿途必经之地,自古以来便是汉人与异族的兵家必争之地。 另外还有两条辅路,一条是辽代时期逐渐兴起的古北道,另外一条就是明朝时期建立山海关的傍海道。 但因为古北道山路崎岖,傍海道时常涨潮淹没,所以卢龙道是最主要的官道。 现在是冬天,海水退缩,所以安禄山选择自傍海道进关。 虽然傍海道的路程稍微远了一些,但沿途的居民比人烟稀疏的卢龙道稠密了许多,安禄山可以沿途裹挟士兵加入自己的“靖难队伍”。 浩浩荡荡的队伍离开营州,向南走了四五天之后,便进入了临渝关。 这座关卡就是后代的山海关前身,依山傍海,在隋文帝杨坚时期建立。 后来,契丹、女真相继控制了东北地区,所以这座关卡也就逐渐废弃了,直到明朝时期夺回东北的主权,这才重新在原先的临渝关旧址上修建了山海关。 穿过临渝关之后,便抵达了平州的秦皇岛。 据说一千年前,秦始皇东巡至此,派人从此处入海求仙,因此得名秦皇岛。 安禄山带着心腹部将来到岛上眺望大海,发下豪言壮志,希望有朝一日能像秦始皇一样君临天下。 过了秦皇道,队伍进入了昌黎县境内,前方就是曹操写下《观沧海》的碣石山。 于是安禄山带着史思明、崔乾佑等心腹再次登上碣石山,向东眺望沧海。 “我这一路走来,登临了秦皇求仙之处,现在又登上了曹操写下观沧海的碣石山。 若是苍天怜见,希望能让我安禄山做几天皇帝过把瘾!” 身穿兽皮大氅的安禄山站在凛冽的寒风之中,望着惊涛拍岸,在心中暗自发下宏愿。 为了尽快册立李璘这个傀儡皇帝登基,安禄山命田乾真、安守忠等人统率大军,沿途招募士兵加入“靖难军”。 他自己则与史思明、崔乾佑、李归仁等部将率领五千骑兵,护卫着李璘先行一步,尽早赶往幽州。 两天之后,安禄山率领的队伍抵达了幽州城外。 提前接到消息的范阳节度使、幽州都督张守珪带领着幽州刺史孙适,以及慑服于他的淫威之下的蓟州、平州、檀州、妫州、莫州等七八个刺史一起迎接李璘。 蓟县城外旌旗招展,得到消息的百姓不顾严寒,纷纷涌到城门口一睹新皇帝的风采。 “臣张守珪迎接圣驾来迟,还望陛下恕罪!” 张守珪作揖施礼,率领近百名河北的大小官员参拜即将登基的李琦。 为了表达自己的孝心,李琦身穿缟素,一脸悲戚的握着张守珪的手。 “张卿啊,李琦弑君杀父,大逆不道;李瑛僭越篡位,实乃国贼! 朕承蒙先帝厚爱,传位于朕,但朕势单力薄,往后只能借助爱卿的力量铲除这两个逆贼,靖难救国!” 张守珪慷慨激昂的当众发表演讲:“臣食君之禄,当报君恩! 张守珪愿率河北上下追随圣人剑指东西二京,铲除二贼,扶陛下还于国都!” 张守珪说着话拿出灵州与长安朝廷分别送来的诏书,当众展示。 “诸位请看,这两封分别来自灵州与长安,乃是国贼李瑛与李琦的矫诏。 李瑛册封我为合肥县公、李琦册封我为范阳郡王! 我张守珪乃是大唐的忠臣,岂能为逆贼的高官厚禄所收买? 我张守珪今日当着诸位同僚的面扯毁两个逆贼的矫诏,与他们誓不两立,扶持新帝上位,兴师讨贼!” 言毕,张守珪将两封诏书扯得粉碎,又派人把来自灵州和长安的使者当众斩首,悬首蓟县城门,以表明自己的靖难决心。 扯碎了两封诏书,张守珪又把伪造的李隆基遗诏拿出来展示给来自各州的刺史,让他们相信李隆基已经遇害,临死之前写下遗诏传位给李璘。 “先帝在遗诏中说了,之所以把陛下发配到辽东,乃是为了磨砺他的心性,让他成为帝王之才。 正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先帝对陛下实在是寄予厚望,却不料竟然遭到李琦母子谋害,英年早逝。 逆贼李瑛身为天策上将,不思报效先帝,拥立陛下,反而自立为帝,其行为与武氏母子何异? 我张守珪今日率领范阳节度使麾下五万将士,以及幽州都督府麾下两万府兵,在此遵照先帝遗诏,拥立十六皇子李璘继承大统,兴师讨贼!” 张守珪宣言完毕,跪地叩首,对着李璘高呼:“万岁!” 安禄山、张守琦、史思明以及其他在场的官员急忙一起跟着跪在李琦面前,齐声高呼:“吾皇万岁万万岁!” 李璘望着跪倒在脚下的文武官员,不由得心潮澎湃,当众高声宣布。 “张卿实乃我大唐忠臣之楷模,朕在此册封他为燕王、太尉、兼领天下兵马大元帅,率领天下各地之义师,剑指长安,靖难除贼!” “多谢圣人提携,臣张守珪定当誓死相报!” 张守珪跪地叩首,拜谢李璘的册封。 李璘也知道要想在幽州站稳脚跟,光靠张守珪一个人也不行,还得靠安禄山制衡他,两条腿走路才能走远。 当下又对安禄山道:“安卿忠心耿耿,护驾有功,朕在此册封你为汝南郡王、骠骑大将军、天下兵马副元帅,协助燕王召集义师,兴兵讨贼!” 安禄山肥胖的身躯跪倒在地,叩首谢恩:“臣安禄山多谢圣人册封,定当庶竭驽钝,为国靖难!” 李璘又对其他在场的官员许下承诺,等自己登基之后,前来迎接的“忠臣”们都有册封,请众人拭目以待。 众人闻言齐声高呼万岁,簇拥着李璘进了幽州城。 张守珪已经给李璘布置好了行在,并派遣侄子张献计率领一千名甲士,昼夜“护卫”皇帝的安全。 张守珪向李璘禀奏,自己已经准备好了登基仪式,万事俱备只待圣人到来,明天就可以举行登基大典。 “好好好……朕一切都听燕王的!” 住在宽敞的府邸里,李璘好似做梦,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这么一天。 第439章 斩使明志 营州就是李瑛穿越之前的辽宁省朝阳市附近,距离幽州治所蓟县大概八百里路程。 从东北的苦寒之地到幽州有三条道路可走,都需要穿越横亘在辽东与幽燕之间的燕山山脉。 目前最主要的驿道叫做卢龙道,因为需要穿过卢龙塞故此得名,营州治所柳城乃是沿途必经之地,自古以来便是汉人与异族的兵家必争之地。 另外还有两条辅路,一条是辽代时期逐渐兴起的古北道,另外一条就是明朝时期建立山海关的傍海道。 但因为古北道山路崎岖,傍海道时常涨潮淹没,所以卢龙道是最主要的官道。 现在是冬天,海水退缩,所以安禄山选择自傍海道进关。 虽然傍海道的路程稍微远了一些,但沿途的居民比人烟稀疏的卢龙道稠密了许多,安禄山可以沿途裹挟士兵加入自己的“靖难队伍”。 浩浩荡荡的队伍离开营州,向南走了四五天之后,便进入了临渝关。 这座关卡就是后代的山海关前身,依山傍海,在隋文帝杨坚时期建立。 后来,契丹、女真相继控制了东北地区,所以这座关卡也就逐渐废弃了,直到明朝时期夺回东北的主权,这才重新在原先的临渝关旧址上修建了山海关。 穿过临渝关之后,便抵达了平州的秦皇岛。 据说一千年前,秦始皇东巡至此,派人从此处入海求仙,因此得名秦皇岛。 安禄山带着心腹部将来到岛上眺望大海,发下豪言壮志,希望有朝一日能像秦始皇一样君临天下。 过了秦皇道,队伍进入了昌黎县境内,前方就是曹操写下《观沧海》的碣石山。 于是安禄山带着史思明、崔乾佑等心腹再次登上碣石山,向东眺望沧海。 “我这一路走来,登临了秦皇求仙之处,现在又登上了曹操写下观沧海的碣石山。 若是苍天怜见,希望能让我安禄山做几天皇帝过把瘾!” 身穿兽皮大氅的安禄山站在凛冽的寒风之中,望着惊涛拍岸,在心中暗自发下宏愿。 为了尽快册立李璘这个傀儡皇帝登基,安禄山命田乾真、安守忠等人统率大军,沿途招募士兵加入“靖难军”。 他自己则与史思明、崔乾佑、李归仁等部将率领五千骑兵,护卫着李璘先行一步,尽早赶往幽州。 两天之后,安禄山率领的队伍抵达了幽州城外。 提前接到消息的范阳节度使、幽州都督张守珪带领着幽州刺史孙适,以及慑服于他的淫威之下的蓟州、平州、檀州、妫州、莫州等七八个刺史一起迎接李璘。 蓟县城外旌旗招展,得到消息的百姓不顾严寒,纷纷涌到城门口一睹新皇帝的风采。 “臣张守珪迎接圣驾来迟,还望陛下恕罪!” 张守珪作揖施礼,率领近百名河北的大小官员参拜即将登基的李琦。 为了表达自己的孝心,李琦身穿缟素,一脸悲戚的握着张守珪的手。 “张卿啊,李琦弑君杀父,大逆不道;李瑛僭越篡位,实乃国贼! 朕承蒙先帝厚爱,传位于朕,但朕势单力薄,往后只能借助爱卿的力量铲除这两个逆贼,靖难救国!” 张守珪慷慨激昂的当众发表演讲:“臣食君之禄,当报君恩! 张守珪愿率河北上下追随圣人剑指东西二京,铲除二贼,扶陛下还于国都!” 张守珪说着话拿出灵州与长安朝廷分别送来的诏书,当众展示。 “诸位请看,这两封分别来自灵州与长安,乃是国贼李瑛与李琦的矫诏。 李瑛册封我为合肥县公、李琦册封我为范阳郡王! 我张守珪乃是大唐的忠臣,岂能为逆贼的高官厚禄所收买? 我张守珪今日当着诸位同僚的面扯毁两个逆贼的矫诏,与他们誓不两立,扶持新帝上位,兴师讨贼!” 言毕,张守珪将两封诏书扯得粉碎,又派人把来自灵州和长安的使者当众斩首,悬首蓟县城门,以表明自己的靖难决心。 扯碎了两封诏书,张守珪又把伪造的李隆基遗诏拿出来展示给来自各州的刺史,让他们相信李隆基已经遇害,临死之前写下遗诏传位给李璘。 “先帝在遗诏中说了,之所以把陛下发配到辽东,乃是为了磨砺他的心性,让他成为帝王之才。 正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先帝对陛下实在是寄予厚望,却不料竟然遭到李琦母子谋害,英年早逝。 逆贼李瑛身为天策上将,不思报效先帝,拥立陛下,反而自立为帝,其行为与武氏母子何异? 我张守珪今日率领范阳节度使麾下五万将士,以及幽州都督府麾下两万府兵,在此遵照先帝遗诏,拥立十六皇子李璘继承大统,兴师讨贼!” 张守珪宣言完毕,跪地叩首,对着李璘高呼:“万岁!” 安禄山、张守琦、史思明以及其他在场的官员急忙一起跟着跪在李琦面前,齐声高呼:“吾皇万岁万万岁!” 李璘望着跪倒在脚下的文武官员,不由得心潮澎湃,当众高声宣布。 “张卿实乃我大唐忠臣之楷模,朕在此册封他为燕王、太尉、兼领天下兵马大元帅,率领天下各地之义师,剑指长安,靖难除贼!” “多谢圣人提携,臣张守珪定当誓死相报!” 张守珪跪地叩首,拜谢李璘的册封。 李璘也知道要想在幽州站稳脚跟,光靠张守珪一个人也不行,还得靠安禄山制衡他,两条腿走路才能走远。 当下又对安禄山道:“安卿忠心耿耿,护驾有功,朕在此册封你为汝南郡王、骠骑大将军、天下兵马副元帅,协助燕王召集义师,兴兵讨贼!” 安禄山肥胖的身躯跪倒在地,叩首谢恩:“臣安禄山多谢圣人册封,定当庶竭驽钝,为国靖难!” 李璘又对其他在场的官员许下承诺,等自己登基之后,前来迎接的“忠臣”们都有册封,请众人拭目以待。 众人闻言齐声高呼万岁,簇拥着李璘进了幽州城。 张守珪已经给李璘布置好了行在,并派遣侄子张献计率领一千名甲士,昼夜“护卫”皇帝的安全。 张守珪向李璘禀奏,自己已经准备好了登基仪式,万事俱备只待圣人到来,明天就可以举行登基大典。 “好好好……朕一切都听燕王的!” 住在宽敞的府邸里,李璘好似做梦,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这么一天。 第440章 前无古人的皇帝 次日清晨,登基仪式在蓟县城内的“天子行在”举行。 张守珪、安禄山各自率领麾下的将领与谋士,还有幽州、妫州、檀州等各州刺史、别驾、以及附近的县令,俱都捧着笏板,在大殿中分列两旁。 仪式由幽州刺史孙适主持,他首先宣读先帝遗诏,然后由婢女为李璘穿上龙袍,再坐在龙椅上接受在场官员的参拜。 在张守珪、安禄山的带领下,在场的近百名文武官员一起捧着笏板,跪地高呼万岁。 仪式举行完毕之后,李璘又把其他官员挨着册封了一遍。 大体上和李瑛的灵州朝廷采取差不多的模式,为了显示自己是正统,给在场的各州刺史分别加封了一个守六部尚书的职位。 而张守珪除了燕王、太尉之外,还捞了一个守尚书令的职位,安禄山则守中书令。 至于张守琦、史思明、张守珪的三个儿子、安禄山麾下的崔乾佑、田乾真、安守忠等人也都各自册封了三品的官职。 登基仪式完毕,李璘又率领百官出城祭天,向西遥祭大唐的列祖列宗,宣誓讨贼。 接下来,就是向各镇节度使、都护发布册封诏书,让他们不要被李琦、李瑛这两个逆贼蛊惑,应该支持先帝的遗诏,拥护幽州的皇帝为正统。 安禄山向李璘、张守珪建议,各个藩镇之中,分量最重的就是安西大都护盖嘉运、陇右节度使王忠嗣,应该册封两人为郡王,加以笼络。 其他的河西节度使崔希逸、北庭都护章仇兼琼、蒙古都护皇甫惟明、剑南节度使田仁琬、岭南节度使张九皋、河东节度副使夫蒙灵察等人要么授予郡公要么就是县公,以买其心。 李璘和张守珪言听计从,册封诏书雪片一样从幽州飞向全国各地,送信的使者络绎不绝,如同赶集。 做完了这些之后,李璘下诏为先帝发丧,并追谥李隆基为“文明武德至圣大孝皇帝”,并上庙号“明宗”。 最后改元“永泰”,定幽州为国都,号“圣京”。 一时之间,大唐王朝出现了三个皇帝,分别是长安的李琦、灵州的李瑛、幽州的李璘。 三个年号,分别是李琦的“长庆”、李瑛的“弘武”、李璘的“永泰”。 五个京城。 分别是西京长安、东京洛阳、北京太原、上京灵武、圣京蓟县。 这样的局面,不仅让大唐的官员们晕头转向,就连百姓们也是眼花缭乱,瞠目结舌。 李璘登基之后接受安禄山的建议,向河北的门阀借钱借粮,广募士卒,招兵买马,打造兵器甲胄,并赦免囚犯,全部编入军队之中。 随后,张守珪与安禄山召开军事会议,决定趁着杜希望挥兵进入雁门关的机会,偷袭云州。 计议停当,张守珪任命史思明为主将、自己的次子张献甫为副将,率领三万兵马冒着严寒急袭云州,把这座重镇先拿下来再说。 北风凛冽,大唐的土地上风起云涌,波诡云谲。 在腊月初八的这一天,李瑛收到了张守珪、安禄山在幽州拥立李璘登基称帝的消息。 “卧槽!” 李瑛闻言瞠目结舌,忍不住爆出了一句粗口。 “什么……李璘在幽州称帝了?” 探子用项上人头保证消息的真实性:“情报千真万确,李璘不仅在幽州称帝,还给太上皇上了谥号与庙号,并改元永泰、定幽州为圣京……” “竖子!” 李瑛大怒,气的拍案而起。 “他怎么敢的?早知道如此,当初在长安就应该斩了他!” 李瑛马上命人把李隆基、张九龄、裴宽、李泌、颜杲卿、王忠嗣等人喊到自己的行宫,共商对策。 “什么……废皇子李璘在幽州称帝了?” 听到如此劲爆的消息,裴宽、李泌等人俱都瞠目结舌,震惊不已。 李瑛当皇帝因为手里有兵权,自己还是天策上将、唐王,又有灭亡突厥的大功,而且手里还挟持了李隆基。 李璘他一个被废的亲王,是怎么敢自立为帝的? “是奸贼张守珪、安禄山拥立李璘称帝的。” 李瑛把探子的详细禀报对众人说了一声,最后道:“李璘不仅称帝了,甚至还给太上皇上了谥号与庙号。” 就在这时,李隆基姗姗来迟,进门就问:“谁给谁上庙号?” “十六郎给父皇上了庙号。”李瑛如实答道。 “给朕上庙号?” 李隆基闻言大怒,气的暴跳如雷。 “逆子,简直是大逆不道,朕还没死,竟然就给我上庙号,这是要气死朕吗?” 看到李隆基气的七窍生烟的样子,李瑛突然有点想笑。 只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怕是有些失态,便只好强行忍着,几乎就要憋出内伤来。 历代王朝,皇帝的庙号大有讲究,而且是在皇帝死后由他的继承者进行追谥,不能自己给自己制定庙号。 其中最隆重的自然是太祖、太宗、高祖、世祖等庙号,而李璘给李隆基追谥的这个“明”字不能说好,但也不算太坏,算是一个中等偏上的庙号。 毕竟李璘现在打出来的旗帜是遵照先帝遗诏继位,肯定不能给李隆基上恶谥。 而在历史上,李隆基死后,李亨给他上了一个“玄宗”的庙号。 大概意思就是说他这一生既有功绩也有过错,功过参半,褒贬不一,一个“玄”字概括了他的一生。 顿了一顿,李隆基忽然大笑起来。 众人不解,纷纷询问:“不知太上皇为何发笑?” 李隆基坐在椅子上,捋着花白的胡须道:“哈哈……朕有三个儿子同时称帝,也算历史上绝无仅有?” “……”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你李隆基违背伦理、妒贤嫉能、贪权好色、识人不明,惹得天下大乱,竟然还引以为傲? 李隆基的目光扫向李瑛:“二郎啊,十六郎给朕上了一个明宗的庙号,不知道将来等朕薨了,你给朕上一个什么样的庙号?” “庙号这种事情绝非儿戏,朕还没有想好,暂时不能给太上皇答复。” 李瑛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打了一个太极拳。 李隆基抚须大笑:“朕中兴大唐,开创盛世,二郎怎么着也得给上一个世宗或者圣宗的庙号?再不济也要上个神宗或者仁宗?” 李瑛还没有开口,旁边的李白抢着道:“以臣观太上皇一生之作为,上一个‘玄’字似乎更贴切!” 第440章 前无古人的皇帝 次日清晨,登基仪式在蓟县城内的“天子行在”举行。 张守珪、安禄山各自率领麾下的将领与谋士,还有幽州、妫州、檀州等各州刺史、别驾、以及附近的县令,俱都捧着笏板,在大殿中分列两旁。 仪式由幽州刺史孙适主持,他首先宣读先帝遗诏,然后由婢女为李璘穿上龙袍,再坐在龙椅上接受在场官员的参拜。 在张守珪、安禄山的带领下,在场的近百名文武官员一起捧着笏板,跪地高呼万岁。 仪式举行完毕之后,李璘又把其他官员挨着册封了一遍。 大体上和李瑛的灵州朝廷采取差不多的模式,为了显示自己是正统,给在场的各州刺史分别加封了一个守六部尚书的职位。 而张守珪除了燕王、太尉之外,还捞了一个守尚书令的职位,安禄山则守中书令。 至于张守琦、史思明、张守珪的三个儿子、安禄山麾下的崔乾佑、田乾真、安守忠等人也都各自册封了三品的官职。 登基仪式完毕,李璘又率领百官出城祭天,向西遥祭大唐的列祖列宗,宣誓讨贼。 接下来,就是向各镇节度使、都护发布册封诏书,让他们不要被李琦、李瑛这两个逆贼蛊惑,应该支持先帝的遗诏,拥护幽州的皇帝为正统。 安禄山向李璘、张守珪建议,各个藩镇之中,分量最重的就是安西大都护盖嘉运、陇右节度使王忠嗣,应该册封两人为郡王,加以笼络。 其他的河西节度使崔希逸、北庭都护章仇兼琼、蒙古都护皇甫惟明、剑南节度使田仁琬、岭南节度使张九皋、河东节度副使夫蒙灵察等人要么授予郡公要么就是县公,以买其心。 李璘和张守珪言听计从,册封诏书雪片一样从幽州飞向全国各地,送信的使者络绎不绝,如同赶集。 做完了这些之后,李璘下诏为先帝发丧,并追谥李隆基为“文明武德至圣大孝皇帝”,并上庙号“明宗”。 最后改元“永泰”,定幽州为国都,号“圣京”。 一时之间,大唐王朝出现了三个皇帝,分别是长安的李琦、灵州的李瑛、幽州的李璘。 三个年号,分别是李琦的“长庆”、李瑛的“弘武”、李璘的“永泰”。 五个京城。 分别是西京长安、东京洛阳、北京太原、上京灵武、圣京蓟县。 这样的局面,不仅让大唐的官员们晕头转向,就连百姓们也是眼花缭乱,瞠目结舌。 李璘登基之后接受安禄山的建议,向河北的门阀借钱借粮,广募士卒,招兵买马,打造兵器甲胄,并赦免囚犯,全部编入军队之中。 随后,张守珪与安禄山召开军事会议,决定趁着杜希望挥兵进入雁门关的机会,偷袭云州。 计议停当,张守珪任命史思明为主将、自己的次子张献甫为副将,率领三万兵马冒着严寒急袭云州,把这座重镇先拿下来再说。 北风凛冽,大唐的土地上风起云涌,波诡云谲。 在腊月初八的这一天,李瑛收到了张守珪、安禄山在幽州拥立李璘登基称帝的消息。 “卧槽!” 李瑛闻言瞠目结舌,忍不住爆出了一句粗口。 “什么……李璘在幽州称帝了?” 探子用项上人头保证消息的真实性:“情报千真万确,李璘不仅在幽州称帝,还给太上皇上了谥号与庙号,并改元永泰、定幽州为圣京……” “竖子!” 李瑛大怒,气的拍案而起。 “他怎么敢的?早知道如此,当初在长安就应该斩了他!” 李瑛马上命人把李隆基、张九龄、裴宽、李泌、颜杲卿、王忠嗣等人喊到自己的行宫,共商对策。 “什么……废皇子李璘在幽州称帝了?” 听到如此劲爆的消息,裴宽、李泌等人俱都瞠目结舌,震惊不已。 李瑛当皇帝因为手里有兵权,自己还是天策上将、唐王,又有灭亡突厥的大功,而且手里还挟持了李隆基。 李璘他一个被废的亲王,是怎么敢自立为帝的? “是奸贼张守珪、安禄山拥立李璘称帝的。” 李瑛把探子的详细禀报对众人说了一声,最后道:“李璘不仅称帝了,甚至还给太上皇上了谥号与庙号。” 就在这时,李隆基姗姗来迟,进门就问:“谁给谁上庙号?” “十六郎给父皇上了庙号。”李瑛如实答道。 “给朕上庙号?” 李隆基闻言大怒,气的暴跳如雷。 “逆子,简直是大逆不道,朕还没死,竟然就给我上庙号,这是要气死朕吗?” 看到李隆基气的七窍生烟的样子,李瑛突然有点想笑。 只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怕是有些失态,便只好强行忍着,几乎就要憋出内伤来。 历代王朝,皇帝的庙号大有讲究,而且是在皇帝死后由他的继承者进行追谥,不能自己给自己制定庙号。 其中最隆重的自然是太祖、太宗、高祖、世祖等庙号,而李璘给李隆基追谥的这个“明”字不能说好,但也不算太坏,算是一个中等偏上的庙号。 毕竟李璘现在打出来的旗帜是遵照先帝遗诏继位,肯定不能给李隆基上恶谥。 而在历史上,李隆基死后,李亨给他上了一个“玄宗”的庙号。 大概意思就是说他这一生既有功绩也有过错,功过参半,褒贬不一,一个“玄”字概括了他的一生。 顿了一顿,李隆基忽然大笑起来。 众人不解,纷纷询问:“不知太上皇为何发笑?” 李隆基坐在椅子上,捋着花白的胡须道:“哈哈……朕有三个儿子同时称帝,也算历史上绝无仅有?” “……”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你李隆基违背伦理、妒贤嫉能、贪权好色、识人不明,惹得天下大乱,竟然还引以为傲? 李隆基的目光扫向李瑛:“二郎啊,十六郎给朕上了一个明宗的庙号,不知道将来等朕薨了,你给朕上一个什么样的庙号?” “庙号这种事情绝非儿戏,朕还没有想好,暂时不能给太上皇答复。” 李瑛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打了一个太极拳。 李隆基抚须大笑:“朕中兴大唐,开创盛世,二郎怎么着也得给上一个世宗或者圣宗的庙号?再不济也要上个神宗或者仁宗?” 李瑛还没有开口,旁边的李白抢着道:“以臣观太上皇一生之作为,上一个‘玄’字似乎更贴切!” 第441章 昏招 “玄宗?” 李隆基闻言大怒。 “朕不当玄宗!” “李白你好大的胆子,简直是在侮辱朕!” “朕这一生铲除韦氏、太平公主,拨乱反正,振兴大唐,创造开元盛世,难道当不得一个中宗或者圣宗的庙号?” “给朕上玄宗,埋汰谁呢?这个会议朕不参加也罢!” 李隆基大发雷霆,作势欲走,李瑛急忙上前一把挽住,赔笑道。 “父皇息怒,李白昨夜宿醉现在还没醒酒呢,你是圣人,休要和他一般见识。 等父皇将来殡天之时,你的庙号自然会由满朝文武来决定,岂是一人之言可以盖棺定论。” 李瑛嘴上规劝,心里却悄悄给李白点了一个赞。 还别说,太白先生还真是人间清醒。 不想要“玄宗”这个庙号是? 那我将来给你上两个,一个真宗、一个玄宗,合起来就是“真玄”。 在李瑛的劝慰下,李隆基这才消了气,重新落座。 会议继续进行。 张九龄一脸不解:“这安禄山何许人也?为何老臣之前从未听闻此人的名字,却一跃成为了手握重兵的节度使?” “是太上皇提拔的。” 李瑛虽然当时答应了举荐安禄山做平卢节度使,但还没开口,李隆基就直接任命了,所以这口黑锅得他来背。 而且,李瑛认为自己迫于当时的局势,举荐安禄山不得已而为之,不能因为现在的局势就否定当初这一步棋。 那时候,李隆基一言九鼎,想要弄死自己就跟碾死一只蚂蚁般轻松。 李瑛为了自己的将来,只能埋下安禄山这颗棋子,万一自己始终无法掌权,那就熬到安史之乱学李亨。 这就好比你某天走了狗屎运,中了双色球大奖,不能认为当初投资开店铺是个错误的选择。 因为大奖你不一定中,但是不开店铺一定会饿死。 如果说错误,李瑛认为当初把李璘发配到辽东才是一步臭棋,这个责任应该由自己来背。 去年夏天,李瑛在长安城北遇刺,经查明乃是李璘豢养的死士所为。 此事惹得李隆基龙颜震怒,降旨把李璘贬为庶民,当众绞死于长安东市。 当时李瑛手中毫无任何权力可言,手底下除了一个开元诗馆就是新开的“皇家戏苑”,甚至为了搞钱与汪伦合伙卖西瓜。 李瑛担心自己背上逼死兄弟的恶名,也为了塑造自己“仁义”形象,于是主动向李隆基求情,求他赦免了李璘的死罪。 李瑛现在想来,这一步棋走的实在太臭。 如果李璘只是个普通的兄弟,那饶他一命倒也没什么,可历史上的李璘就不是个安分的主。 安史之乱爆发后,李隆基仓皇逃出长安,李亨在灵武登基称帝,册封永王李璘为荆州大都督、山南东路、岭南、黔中、江南西路四道采访使,召集兵马,北上勤王。 没想到李璘手里有了兵权之后并没有如李亨所想那样为国效力,而是打算趁着安史之乱割据江左。 在经过了几个月的招兵买马之后,李璘率领水师离开江陵,顺江而下直取扬州。 此刻坐在酒席上的李白,那时候就曾经选择辅佐李璘,成为了李璘麾下的谋士,并因为此事遭到牵连下狱。 只可惜李璘志大才疏,不到三个月就兵败身亡,死在逃亡岭南的山路上。 但在李亨驾崩之后,继位的李豫却为叔父李璘平反,说他从荆州下扬州的军事行动是为了渡海进攻幽州,并非谋反。 但不管李豫为叔父翻案是何目的,李璘与朝廷对抗,纵兵进攻扬州、斩杀丹徒太守,却是不可改变的谋反事实。 李亨比李璘大了七八岁,如同养父,一直把李璘带在身边抚养,因此才无比信任的册封他为荆州大都督,让他手握兵权,这是其他兄弟无法享受的待遇。 但李璘依旧没有知恩图报,反而与兄长李亨决裂,也惹得太上皇李隆基下旨讨伐他这个叛逆,由此可见李璘绝非善茬。 这样的一个刺头,却因为李瑛的一念之差,将他放过,方才有了今日的“张安之乱”。 更让李瑛郁闷的是,饶李璘一命也就算了,自己昏招迭出,竟然又提议把他贬往辽东,让他结识了安禄山这个狼子野心的家伙。 这样一来,李璘有身份有名义,安禄山有野心有兵权,两个家伙一结合,就形成了现在的局面。 但事已至此,这些事李瑛也只能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不足与外人道。 更何况,天下大势瞬息万变,自己又不是造物主,难免犯错。 为今之计,再自责追悔于事无补,迅速制定对策遏制李璘叛党的发展才是当务之急。 听了李瑛的话,李隆基倒也没有否认,咂了一下嘴唇说道: “安禄山确实是朕任命的,当时渤海国兴兵犯境,安禄山是营州都督,任命他做节度使也是就地取材嘛!” 裴宽开口道:“安禄山、张守珪之所以敢兴兵作乱,乃是因为武氏之祸,再去追究安禄山如何上位,已经毫无意义。” “裴相所言极是!” 张九龄接过话茬说道:“老臣以为,相比于长安、灵州两个朝廷,张守珪、安禄山手里只有十万左右的兵力,他们多半会选择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 当务之急,还是先不要理会幽州这帮逆贼,等开春之后集结重兵进攻长安。 待拿下长安,铲除了武氏母子之后,再派遣一支劲旅北上讨逆,半年足可平定!” 李泌拱手道:“臣不了解这安禄山何许人也,但张守珪镇守幽州多年,深谙用兵之道。 他们既然敢拥立李璘为帝,想必已经对局势做好了谋划。 臣猜测,张、安二贼在作壁上观的同时,肯定会先取云州,继而挥师南下山东,招募新兵,壮大实力。” 李瑛捻着胡须,听着几个心腹大臣的议论,旋即做了决定。 “火速给杜希望下令,让他放弃云州,将城内的战略物资全部转移到代州,再据守雁门关。等收复长安,灭了李琦的伪廷之后再重新夺回云州。” 李隆基蹙眉道:“二郎,连仗都不打,就把云州放弃了?你这天策上将水平也马马虎虎嘛,看起来还不如朕呢!” 李瑛闻言笑道:“父皇啊,咱们现在应该集结重兵铲除李琦,不要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 云州距离幽州不过六百里路,且无险可守,张守珪若是兴兵来犯,云州很难守住。 正所谓‘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云州附近一马平川,咱们何必与幽州军在这易攻难守的地方死磕? 暂时放弃云州,利用雁门关之险扼守,方为上策!” 李隆基咂了下嘴:“你文采好,朕说不过你,算你有理!” 但在灵州被软禁了一个多月,今天终于可以参加政事,李隆基心里还是有些高兴。 第441章 昏招 “玄宗?” 李隆基闻言大怒。 “朕不当玄宗!” “李白你好大的胆子,简直是在侮辱朕!” “朕这一生铲除韦氏、太平公主,拨乱反正,振兴大唐,创造开元盛世,难道当不得一个中宗或者圣宗的庙号?” “给朕上玄宗,埋汰谁呢?这个会议朕不参加也罢!” 李隆基大发雷霆,作势欲走,李瑛急忙上前一把挽住,赔笑道。 “父皇息怒,李白昨夜宿醉现在还没醒酒呢,你是圣人,休要和他一般见识。 等父皇将来殡天之时,你的庙号自然会由满朝文武来决定,岂是一人之言可以盖棺定论。” 李瑛嘴上规劝,心里却悄悄给李白点了一个赞。 还别说,太白先生还真是人间清醒。 不想要“玄宗”这个庙号是? 那我将来给你上两个,一个真宗、一个玄宗,合起来就是“真玄”。 在李瑛的劝慰下,李隆基这才消了气,重新落座。 会议继续进行。 张九龄一脸不解:“这安禄山何许人也?为何老臣之前从未听闻此人的名字,却一跃成为了手握重兵的节度使?” “是太上皇提拔的。” 李瑛虽然当时答应了举荐安禄山做平卢节度使,但还没开口,李隆基就直接任命了,所以这口黑锅得他来背。 而且,李瑛认为自己迫于当时的局势,举荐安禄山不得已而为之,不能因为现在的局势就否定当初这一步棋。 那时候,李隆基一言九鼎,想要弄死自己就跟碾死一只蚂蚁般轻松。 李瑛为了自己的将来,只能埋下安禄山这颗棋子,万一自己始终无法掌权,那就熬到安史之乱学李亨。 这就好比你某天走了狗屎运,中了双色球大奖,不能认为当初投资开店铺是个错误的选择。 因为大奖你不一定中,但是不开店铺一定会饿死。 如果说错误,李瑛认为当初把李璘发配到辽东才是一步臭棋,这个责任应该由自己来背。 去年夏天,李瑛在长安城北遇刺,经查明乃是李璘豢养的死士所为。 此事惹得李隆基龙颜震怒,降旨把李璘贬为庶民,当众绞死于长安东市。 当时李瑛手中毫无任何权力可言,手底下除了一个开元诗馆就是新开的“皇家戏苑”,甚至为了搞钱与汪伦合伙卖西瓜。 李瑛担心自己背上逼死兄弟的恶名,也为了塑造自己“仁义”形象,于是主动向李隆基求情,求他赦免了李璘的死罪。 李瑛现在想来,这一步棋走的实在太臭。 如果李璘只是个普通的兄弟,那饶他一命倒也没什么,可历史上的李璘就不是个安分的主。 安史之乱爆发后,李隆基仓皇逃出长安,李亨在灵武登基称帝,册封永王李璘为荆州大都督、山南东路、岭南、黔中、江南西路四道采访使,召集兵马,北上勤王。 没想到李璘手里有了兵权之后并没有如李亨所想那样为国效力,而是打算趁着安史之乱割据江左。 在经过了几个月的招兵买马之后,李璘率领水师离开江陵,顺江而下直取扬州。 此刻坐在酒席上的李白,那时候就曾经选择辅佐李璘,成为了李璘麾下的谋士,并因为此事遭到牵连下狱。 只可惜李璘志大才疏,不到三个月就兵败身亡,死在逃亡岭南的山路上。 但在李亨驾崩之后,继位的李豫却为叔父李璘平反,说他从荆州下扬州的军事行动是为了渡海进攻幽州,并非谋反。 但不管李豫为叔父翻案是何目的,李璘与朝廷对抗,纵兵进攻扬州、斩杀丹徒太守,却是不可改变的谋反事实。 李亨比李璘大了七八岁,如同养父,一直把李璘带在身边抚养,因此才无比信任的册封他为荆州大都督,让他手握兵权,这是其他兄弟无法享受的待遇。 但李璘依旧没有知恩图报,反而与兄长李亨决裂,也惹得太上皇李隆基下旨讨伐他这个叛逆,由此可见李璘绝非善茬。 这样的一个刺头,却因为李瑛的一念之差,将他放过,方才有了今日的“张安之乱”。 更让李瑛郁闷的是,饶李璘一命也就算了,自己昏招迭出,竟然又提议把他贬往辽东,让他结识了安禄山这个狼子野心的家伙。 这样一来,李璘有身份有名义,安禄山有野心有兵权,两个家伙一结合,就形成了现在的局面。 但事已至此,这些事李瑛也只能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不足与外人道。 更何况,天下大势瞬息万变,自己又不是造物主,难免犯错。 为今之计,再自责追悔于事无补,迅速制定对策遏制李璘叛党的发展才是当务之急。 听了李瑛的话,李隆基倒也没有否认,咂了一下嘴唇说道: “安禄山确实是朕任命的,当时渤海国兴兵犯境,安禄山是营州都督,任命他做节度使也是就地取材嘛!” 裴宽开口道:“安禄山、张守珪之所以敢兴兵作乱,乃是因为武氏之祸,再去追究安禄山如何上位,已经毫无意义。” “裴相所言极是!” 张九龄接过话茬说道:“老臣以为,相比于长安、灵州两个朝廷,张守珪、安禄山手里只有十万左右的兵力,他们多半会选择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 当务之急,还是先不要理会幽州这帮逆贼,等开春之后集结重兵进攻长安。 待拿下长安,铲除了武氏母子之后,再派遣一支劲旅北上讨逆,半年足可平定!” 李泌拱手道:“臣不了解这安禄山何许人也,但张守珪镇守幽州多年,深谙用兵之道。 他们既然敢拥立李璘为帝,想必已经对局势做好了谋划。 臣猜测,张、安二贼在作壁上观的同时,肯定会先取云州,继而挥师南下山东,招募新兵,壮大实力。” 李瑛捻着胡须,听着几个心腹大臣的议论,旋即做了决定。 “火速给杜希望下令,让他放弃云州,将城内的战略物资全部转移到代州,再据守雁门关。等收复长安,灭了李琦的伪廷之后再重新夺回云州。” 李隆基蹙眉道:“二郎,连仗都不打,就把云州放弃了?你这天策上将水平也马马虎虎嘛,看起来还不如朕呢!” 李瑛闻言笑道:“父皇啊,咱们现在应该集结重兵铲除李琦,不要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 云州距离幽州不过六百里路,且无险可守,张守珪若是兴兵来犯,云州很难守住。 正所谓‘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云州附近一马平川,咱们何必与幽州军在这易攻难守的地方死磕? 暂时放弃云州,利用雁门关之险扼守,方为上策!” 李隆基咂了下嘴:“你文采好,朕说不过你,算你有理!” 但在灵州被软禁了一个多月,今天终于可以参加政事,李隆基心里还是有些高兴。 第442章 太白献策 “陛下圣明,臣马上命人给杜希望将军修书。” 李泌非常赞同李瑛的决定,一脸愉悦的接受命令。 尤其是李瑛说的“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这句话让他深感钦佩,感觉颇有哲理,甚至可以当做兵家的名言。 顿了一顿,李瑛又沉吟道:“据探子禀报,易州、莫州、檀州的刺史都去蓟县拥立李璘了,也就是说张安叛军已经拿下了半个河北。 剩下的冀州、定州、德州等地同样一马平川,无险可守。 而且各州的府兵数量都在两千左右,面对张安叛军堪称螳臂当车,怕是不出数月,太行以东、黄河以北就会全境沦陷。” 颜杲卿捻着胡须,满脸忧虑:“河北沦陷也就罢了,对我们更加不利的是山东、江淮、江南等地军备松弛,各都督下辖府兵不过千,又没有节度使驻兵。 万一幽州叛军趁着我们进攻长安之际,挥兵南下,迅速招募兵马,那局势就难以收拾了。” 得益于边军拱卫大唐,山东、江淮、江南等地已经百年没有战事,几个都督府下辖的府兵大量流失,堪称马放南山,刀枪入库。 更要命的是,这些地方不仅缺少兵力,但又人口稠密,经济繁荣,而且无险可守。 如果张守珪与安禄山有些战略眼光,选择趁着长安朝廷与灵州朝廷鏖战之际,迅速挥师南下,或许能够很快就把战线推进到长江流域,甚至能渡江南下。 如果一旦被张安叛军拿下山东、江淮、江南等地,他们控制的人口将会暴涨,可以大量募兵,使得军事实力像滚雪球一样迅速壮大, 尤其让李瑛感到棘手的是,张守珪和安禄山不仅很好的抓住了武氏政变的机会,而且还聪明的利用李璘做棋子,而不是直接发起叛乱。 利用李璘做旗帜的好处是可以削弱河北地方官军的抵抗意志,减少出现死战的可能性。 历史上的安史之乱虽然也打着“清君侧、诛杀杨国忠”为口号,但脑子稍微正常的一看就知道这是叛乱,所以安史叛军在河北境内遭到了一些地方官员的顽强抵抗。 其中最出名的就是颜杲卿死守常山郡,颜真卿在平原郡组织义军反攻叛军。 但由于双方实力悬殊,死守常山的颜杲卿兵败被俘,宁死不降,最终遭到安禄山亲自下令杀害,殁年六十四岁。 死后被李亨追赠为“太子太保”,谥号“忠节”。 而颜真卿则坚持到了平定叛乱,并在唐代宗李豫时期进入朝廷中枢,先后官拜刑部尚书、吏部尚书等重要职位,并被赐爵鲁公,死后追赠“司徒”,谥号“文忠”。 但现在张守珪与安禄山打着“先帝遗诏”的旗号,只要承认李璘是正统,那就不算叛国,这样势必会让一些摇摆不定的官员失去抵抗意志,让张安叛军加快攻城略地的步伐。 “臣有一个主意!” 就在众人听了颜杲卿的担忧陷入沉思之时,李白再次开口。 这还是谪仙人首次献策,李瑛格外重视,笑容可掬的问道:“不知太白先生有何妙计?” 李白捋着漂亮的胡须,说道:“既然张、安二贼谎称李璘是接受了太上皇的遗诏登基,那就让太上皇外出封禅,让天下人都知道太上皇还活在世上。 那么他们的谣言便不攻自破,天下人也就知道李璘的登基诏书是伪诏,知道张、安二贼是谋反,也就不会被蒙骗。” 泰山封禅始于秦始皇,主要是通过祭天向世人宣誓自己“君权神授”的正统性。 在秦始皇之后来到泰山封禅的还有汉武帝刘彻、光武帝刘秀、唐高宗李治,以及众人面前的这位“太上皇”。 另外,武则天在位时曾经封禅于嵩山,也是历史上唯一在泰山之外封禅的名山。 李隆基是在开元十三年,也就是距今十三年之前前往泰山封禅,当时开元盛世达到巅峰,浩浩荡荡的随行队伍多达两万余人,从长安到泰山来回用了三个月完成了历史上规模最大的封禅。 听到李白建议让自己封禅,李隆基顿时高兴起来,无疑这是让自己重新找回帝王尊严的一件事情。 只是还没等他开口,旁边的李泌就果断拒绝:“自古以来,只有皇帝封禅,哪有太上皇封禅的?” “可以让陛下去封禅,太上皇作为随从。这样既可以完成封禅,也可以让更多的世人知道太上皇还活在世上。” 李白脑子飞转,很快就改良了自己的计策。 “嗯……还别说,太白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利用封禅让世人知道太上皇还活在世上。 不仅活着,而且还身体健康。 这样李琦污蔑太上皇病重禅位,李璘虚构太上皇驾崩传位的谎言都可以不攻自破,让世人看清他们反贼的真面目。” 李瑛琢磨了一下,当即对李白的建议给予肯定。 难得心高气傲的太白先生主动献计,绝不能打消他的积极性,而且李白的这个建议确实有不错的效果。 由此可见,李白并不笨,他只是心高气傲不屑一顾而已,一个能写出“天生我材必有用”的文豪智商又怎么会低呢? 不仅李瑛赞同李白的计策,李泌、颜杲卿等人也十分支持。 目前局势复杂,单靠书信告诉各地的官员李隆基还活着,李琦、李璘他们都是造反的逆贼,光靠文字多少显得苍白无力! 李瑛现在又不敢让李隆基周游各地,也不敢让他御驾亲征,这老小子权力欲望极重,让他逮住机会肯定会开溜,谋求复辟。 相较之下,找个地方封禅,引起沿途百姓的注意,让他们口口相传,无疑是一个聪明高效的办法。 而李隆基本人也非常支持这个决定,能够出去走走就有机会,总比被整日软禁在一座府邸里好上一万倍! “那么朕去何处封禅呢?” 李瑛在龙椅上正襟端坐,扫了群臣一眼问道。 从灵州到泰山将近三千里路程,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至少需要两三个月,你又不能轻装简从偷偷摸摸的去封禅,否则便失去了广告天下的意义。 而嵩山位于河南府境内,处在长安朝廷的控制之下,李瑛要是敢去,怕是刚一登山,就被李琦的党羽给抓了起来。 很显然,历史上进行过封禅的泰山、嵩山都不适合,又不能在附近随便找一座大山封禅。 塞外之地倒是不缺名山大川,像是西边一百多里的贺兰山、陇右境内的祁连山,但这些大山人迹罕至,去那里封禅给鬼看? 就在众人沉吟之际,李瑛想到了一个好地方。 “以朕之见,这座山最合适不过! 此山距离灵州不算太远,而且寺庙众多,僧侣云集。 来自全国各地的香客络绎不绝,完全能够起到广告天下,揭露二贼叛逆的作用。” 第442章 太白献策 “陛下圣明,臣马上命人给杜希望将军修书。” 李泌非常赞同李瑛的决定,一脸愉悦的接受命令。 尤其是李瑛说的“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这句话让他深感钦佩,感觉颇有哲理,甚至可以当做兵家的名言。 顿了一顿,李瑛又沉吟道:“据探子禀报,易州、莫州、檀州的刺史都去蓟县拥立李璘了,也就是说张安叛军已经拿下了半个河北。 剩下的冀州、定州、德州等地同样一马平川,无险可守。 而且各州的府兵数量都在两千左右,面对张安叛军堪称螳臂当车,怕是不出数月,太行以东、黄河以北就会全境沦陷。” 颜杲卿捻着胡须,满脸忧虑:“河北沦陷也就罢了,对我们更加不利的是山东、江淮、江南等地军备松弛,各都督下辖府兵不过千,又没有节度使驻兵。 万一幽州叛军趁着我们进攻长安之际,挥兵南下,迅速招募兵马,那局势就难以收拾了。” 得益于边军拱卫大唐,山东、江淮、江南等地已经百年没有战事,几个都督府下辖的府兵大量流失,堪称马放南山,刀枪入库。 更要命的是,这些地方不仅缺少兵力,但又人口稠密,经济繁荣,而且无险可守。 如果张守珪与安禄山有些战略眼光,选择趁着长安朝廷与灵州朝廷鏖战之际,迅速挥师南下,或许能够很快就把战线推进到长江流域,甚至能渡江南下。 如果一旦被张安叛军拿下山东、江淮、江南等地,他们控制的人口将会暴涨,可以大量募兵,使得军事实力像滚雪球一样迅速壮大, 尤其让李瑛感到棘手的是,张守珪和安禄山不仅很好的抓住了武氏政变的机会,而且还聪明的利用李璘做棋子,而不是直接发起叛乱。 利用李璘做旗帜的好处是可以削弱河北地方官军的抵抗意志,减少出现死战的可能性。 历史上的安史之乱虽然也打着“清君侧、诛杀杨国忠”为口号,但脑子稍微正常的一看就知道这是叛乱,所以安史叛军在河北境内遭到了一些地方官员的顽强抵抗。 其中最出名的就是颜杲卿死守常山郡,颜真卿在平原郡组织义军反攻叛军。 但由于双方实力悬殊,死守常山的颜杲卿兵败被俘,宁死不降,最终遭到安禄山亲自下令杀害,殁年六十四岁。 死后被李亨追赠为“太子太保”,谥号“忠节”。 而颜真卿则坚持到了平定叛乱,并在唐代宗李豫时期进入朝廷中枢,先后官拜刑部尚书、吏部尚书等重要职位,并被赐爵鲁公,死后追赠“司徒”,谥号“文忠”。 但现在张守珪与安禄山打着“先帝遗诏”的旗号,只要承认李璘是正统,那就不算叛国,这样势必会让一些摇摆不定的官员失去抵抗意志,让张安叛军加快攻城略地的步伐。 “臣有一个主意!” 就在众人听了颜杲卿的担忧陷入沉思之时,李白再次开口。 这还是谪仙人首次献策,李瑛格外重视,笑容可掬的问道:“不知太白先生有何妙计?” 李白捋着漂亮的胡须,说道:“既然张、安二贼谎称李璘是接受了太上皇的遗诏登基,那就让太上皇外出封禅,让天下人都知道太上皇还活在世上。 那么他们的谣言便不攻自破,天下人也就知道李璘的登基诏书是伪诏,知道张、安二贼是谋反,也就不会被蒙骗。” 泰山封禅始于秦始皇,主要是通过祭天向世人宣誓自己“君权神授”的正统性。 在秦始皇之后来到泰山封禅的还有汉武帝刘彻、光武帝刘秀、唐高宗李治,以及众人面前的这位“太上皇”。 另外,武则天在位时曾经封禅于嵩山,也是历史上唯一在泰山之外封禅的名山。 李隆基是在开元十三年,也就是距今十三年之前前往泰山封禅,当时开元盛世达到巅峰,浩浩荡荡的随行队伍多达两万余人,从长安到泰山来回用了三个月完成了历史上规模最大的封禅。 听到李白建议让自己封禅,李隆基顿时高兴起来,无疑这是让自己重新找回帝王尊严的一件事情。 只是还没等他开口,旁边的李泌就果断拒绝:“自古以来,只有皇帝封禅,哪有太上皇封禅的?” “可以让陛下去封禅,太上皇作为随从。这样既可以完成封禅,也可以让更多的世人知道太上皇还活在世上。” 李白脑子飞转,很快就改良了自己的计策。 “嗯……还别说,太白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利用封禅让世人知道太上皇还活在世上。 不仅活着,而且还身体健康。 这样李琦污蔑太上皇病重禅位,李璘虚构太上皇驾崩传位的谎言都可以不攻自破,让世人看清他们反贼的真面目。” 李瑛琢磨了一下,当即对李白的建议给予肯定。 难得心高气傲的太白先生主动献计,绝不能打消他的积极性,而且李白的这个建议确实有不错的效果。 由此可见,李白并不笨,他只是心高气傲不屑一顾而已,一个能写出“天生我材必有用”的文豪智商又怎么会低呢? 不仅李瑛赞同李白的计策,李泌、颜杲卿等人也十分支持。 目前局势复杂,单靠书信告诉各地的官员李隆基还活着,李琦、李璘他们都是造反的逆贼,光靠文字多少显得苍白无力! 李瑛现在又不敢让李隆基周游各地,也不敢让他御驾亲征,这老小子权力欲望极重,让他逮住机会肯定会开溜,谋求复辟。 相较之下,找个地方封禅,引起沿途百姓的注意,让他们口口相传,无疑是一个聪明高效的办法。 而李隆基本人也非常支持这个决定,能够出去走走就有机会,总比被整日软禁在一座府邸里好上一万倍! “那么朕去何处封禅呢?” 李瑛在龙椅上正襟端坐,扫了群臣一眼问道。 从灵州到泰山将近三千里路程,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至少需要两三个月,你又不能轻装简从偷偷摸摸的去封禅,否则便失去了广告天下的意义。 而嵩山位于河南府境内,处在长安朝廷的控制之下,李瑛要是敢去,怕是刚一登山,就被李琦的党羽给抓了起来。 很显然,历史上进行过封禅的泰山、嵩山都不适合,又不能在附近随便找一座大山封禅。 塞外之地倒是不缺名山大川,像是西边一百多里的贺兰山、陇右境内的祁连山,但这些大山人迹罕至,去那里封禅给鬼看? 就在众人沉吟之际,李瑛想到了一个好地方。 “以朕之见,这座山最合适不过! 此山距离灵州不算太远,而且寺庙众多,僧侣云集。 来自全国各地的香客络绎不绝,完全能够起到广告天下,揭露二贼叛逆的作用。”